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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風塵浪客
沉雷一點頭,道: “不錯,戰大俠,這就是我等師兄弟四人,下江南,來杭州的原因……” 閃電凌皓道: “‘心門大法’錄在一部祕籍上……金羽事前已由他師父的囑咐,希望藉得這部祕籍,回點蒼山‘玉泉洞府’精研,到時原璧奉還……” 一頓,又道: “家師雖然並未拒絕,卻怕稀世奇珍的‘心門大法’誤落匪人之手,那時後果就不堪想像了……” 洪峰道: “江南武林與大漠草原,雖然相隔遙遠,但家師要證實金羽所說,是否事實……老人家請金羽在‘無雲谷’暫且逗留一時,悄悄派我等師兄弟四人,來江南杭州一行!” 閃電凌皓帶著歉意的口氣,道: “由於‘玉哪吒’金羽所說在先,我等師兄弟四人,對你等數位已留下一個主觀的惡劣印象,是以剛才多多冒昧……” 沉雷洪峰道: “你等數位,並非金羽所說的那種人物……不然,我等這條命留下杭州,這輩子已回不去大漠草原了!” 長離 梟道: “洪道友,原因是你數位未清楚其中內委真相,給金羽巧言所惑!” 姜青把話題移轉,道: “你四位從大漠來江南,沿途江湖上,是否聽到一個稱作‘天地門’的這樣一個門派?” 一直未曾說話的“飆風”阿木都,道: “姜大俠,咱們沿途上來,有關不少見聞,都是出自‘天地門’……中原江湖的人,都不屑一顧,不像是個堂堂正正的門派。” 大旋風白孤接口道: “阿木都兄弟,這話給你說對了……‘天地門’陰毒詭詐,豪取強奪,什麼壞事都被他們做絕……” 大旋風白孤這聲“兄弟”聽得四人十分受用……洪峰問道: “白大俠,你是否知道‘天地門’中掌門人,是哪一位武林高手?” 大旋風白孤吼一聲,道: “這個老殺才,就是你們剛才所說金羽那個小子的大師兄……他叫‘梵谷樵翁’耿策……” 沉雷洪峰一聲輕“哦”,朝旁邊凌皓等三個師弟互望了眼。 長離一梟道: “據吾等所知,‘魔聖’乙休子有三個弟子,大弟子‘梵谷樵翁’耿策,二弟子是個治病的大夫叫‘妙手回春’路月奇,三弟子就是上青海的金羽……” 凌皓殊感意外,道: “衛島主,乙休子第二弟子,是個治病大夫?” 長離一梟道: “路月奇是個殺生養生,慘無人道的大夫……殺害無辜,來醫治付出巨額診費的病人……” 他將杭州東南“石橋鎮”,有關“妙手回春”路月奇的情形,詳細的告訴了四人。 姜青道: “路月奇這套歹毒詭秘的醫術,是學於他師父乙休子所賜的‘天燈朝元錄’祕籍。” 洪峰一點頭,道: “不錯,據家師所說,早年‘魔聖’乙休子,精研岐黃之術,對醫理方面,有很深的造詣……” 喟然一嘆,道: “但令人不齒的勾當,都出於‘魔聖’乙休子的這個師門中。” 這是出於“魔聖”乙休子、“玉哪吒”金羽師徒兩人,意料之外的一個轉變…… “夢濤居士”康豪,悄悄派了自己四名弟子,下江南,來杭州,探聽這件事的底細真相。 而終於揭露了金羽這個狐狸尾巴。 其實,這並非“意料之外”……一頁鐵錚錚的事實,又豈能雙手掩天,巧言飾非所能隱瞞下來的? 長離一梟問道: “洪道友,你等四位回去青海,如何回報‘夢濤居士’康前輩?” 洪峰道: “當時‘玉哪吒’金羽告訴家師,姜大俠和在座數位,會聚在杭州戰大俠府邸,此番我等回青海,就將杭州見聞,據實稟告家師。” 閃電凌皓道: “家師平素善良仁厚,卻不是輕易受諂言所惑之人,他老人家知道底細真相後,相信不但‘心門大法’祕籍,不會藉予金羽,而是請他回點蒼!” 洪峰道: “家師雖然早年受乙休子,治癒絕症之恩,但跟以‘心門大法’相傳,這就不能同日而語……” 一頓,又道: “‘心門大法’落入匪人之手,如虎添翼,危害天下蒼生。” 戰千羽緩緩一點頭,道: “洪道友說得不錯,稀珍祕籍輕易落入歹人之手,日後極可能會惹上其他變故來。” 長離一梟問道: “洪道友,你四位這次來杭州,是否再耽擱數天,還是就即回去?” 沉雷洪峰道: “此番奉師門之命,專程來此,探聽金羽所說的底細真相,現在業已知道其中內委,免得家師久待,我等就趕回青海。” 長離一梟等聽沉雷這樣表示,就不便挽留……師兄弟四人,告辭離去。 “銀枝寒梅”金昭來杭州後,姜青如抽得出時間,就會陪她出來走走…… 這次倩倩姑娘換了長離一梟,另外就是姜青和彩鶯于秋秋二人。 四人走來城裡南門大街……于秋秋一指前面大街邊上,道: “青哥,那邊圍了不少人,不知在幹什麼?” 金昭含笑接口道: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如果咱沒有猜錯,一定是江湖賣藝的……” 姜青道: “有不少江湖賣藝的,身懷絕技……為了打發日子,不願意幹其他下三流勾當,就拋頭露面,出來外面賣藝維生。” 長離一梟跟小兄弟等幾個年輕人在一起,他也感到自己年輕起來。 他聽小兄弟姜青這話,點點頭,道: “小兄弟說得不錯,有些江湖賣藝的,手上還真有兩下子……吾等前去一觀……” 四人來到人群中,擠了進去,縱目朝場子裡看去,不是賣藝的…… 場子中央盤跌坐著一個四十左右,身穿長袍,身材瘦瘦的中年人。 四周圍觀的人,看不出一些名堂來,紛紛離去,剩下看熱鬧的人就不多了。 四人挨近前看去 中年人的前面地上,放著一把刀 此刀不像朴刀、戒刀、燕翎刀,有點像月眉刀,只是這把刀鋒口前端,微微向裡彎了進去。 刀的旁邊一張紙,上面寫著數字…… “此刀出賣,紋銀三百兩。” 秋秋看到這一行字,努努嘴,向旁邊姜青悄聲的道: “青哥,這把刀好貴!” 當時大戶人家的護院、保鏢諸類,一個月的餉銀,也不過是八九兩銀子而已,現在這把刀要賣三百兩銀子,那就顯得貴了。 旁邊又有一張紙,上面寫著 “如識得此刀來歷,以‘空手奪白刃’從在下手中奪得此刀,將刀奉送。” 長離一梟朝盤膝跌坐地上的中年人,注視了一眼…… 發現此人臉色紅潤,不像是落魄潦倒,饑寒交加的人,顯然不是因窮途末路而賣刀。 長離一梟蹤遊江湖各地數十年,浩瀚的閱歷、見聞,是以遇上各種離奇古怪的事,十有八九,能找出其中的答案來。 眼前這中年人,既非因窮途而賣刀,可能是“以武會友”,會會江湖各地高手。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乃是天下名城,是以就在大街鬧處,中年人以“賣刀”姿態露臉。 “不是猛龍不過江”……這中年人有這份膽識,一身功夫就不含糊。 長離一梟心念閃轉,又朝地上那把刀看去。 此刀刀身如墨,一片漆黑,在這烏黑漆黑中,隱隱卻有光亮閃射出來……刀身前端,形如伏波……難道此刀就是 長離一梟抱拳一禮,道: “這位尊駕請了……” 中年人把臉抬了起來,兩眼炯炯如電……看到長離一梟,和站在一起的三個年輕男女,立即從地上站起,拱手回禮,道: “不敢,不敢!” 長離一梟指著地上那把刀,含笑道: “尊駕這把寶刀,如果老夫沒有猜錯,該是取自晉地‘鐵吾峰’‘烏金’,所鑄成的‘烏金浪形刀’了。” 中年人臉色一怔,一凜……半晌,才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區區這把正是‘烏金浪形刀’,前輩沒有看錯!” 中年人這聲“前輩”,誠然極有份量…… 對方雖然是位文巾儒衫的老者,但,兩眼閃轉之間,隱蘊神芒。 對方若非武林中一位前輩,怎會提到晉地“鐵吾峰” “烏金”? 又如何識得此刀是“烏金浪形刀”? 旁邊彩鶯于秋秋嘻地一笑,指著地上那張紙,問道: “餵,你上面寫著‘空手奪白刃’,奪得此刀,將刀奉送……可真有這回事?” 中年人視線投向秋秋,原來是個才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心裡不由暗暗一奇…… 難道這年輕姑娘,要跟自己照面來個“空手奪白刃”的功夫? 中年人一點頭,道: “是的,姑娘,一點不假……” 彩鶯于秋秋脆生生道: “你這位壯士,姑娘我來玩一手‘空手奪白刃’如何?” “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于秋秋乃是一代空門俠隱玉真師太的愛徒。 她原來兵刃是一把緬刀,在天目山“臥雲岩”跟姜青交手時,鋒口磕了一個缺口……後來遇到“鐵翎”岳奇,贈了她一把“龍淵劍”。 秋秋一手“鳳翎刀”刀法,得自師父玉真師太親傳,她對“刀”的這門兵刃,深得個中之味,是以她才會向中年人說此話。 中年人一聲輕“哦”…… 如果拒絕,不但是給對方一個侮辱,而且自己也顯得太窩囊了。 但,若是答應下來,對方僅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失手傷了對方,怎麼辦? 姜青朝于秋秋望了一眼…… 他不是替秋妹耽心,而是怪她太淘氣了……大街鬧處,拋頭露面,跟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動手過招。 旁邊長離一梟,似乎了然這中年人,心中所想的事,含笑道: “尊駕不必顧慮,你陪我這個小妹子,手下走幾招行了!” 中年人見這文巾儒衫老者,輕描淡寫的說出這話,心裡卻又不禁暗暗一沉…… 難道此一年輕姑娘,還真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出色高手? 彩鶯于秋秋近前一步,向中年人道: “餵,這裡人多,佔地方,咱們就在一丈方圓之內,見過高下就是!” 中年人拿起地上“烏金浪形刀”抱拳一禮,道: “姑娘既要空手賜教,恕在下無禮了……” 這個“了”字才始出口,刀光閃射,其疾如電,一式“青象穿針”,直向于秋秋遞來! 于秋秋雖然芳齡才只二十一,但已經歷過不少次大場面…… 秋秋見對方刀影閃來,杏眸眼神如電,注視著中年人的刀式演變,嬌軀卻是紋絲不動。 中年人這一刀原是虛招,眼見對方屹立不動,不由心裡暗自詫異。 於是 右臂下沉,刀把一壓,一式“猿猴追果”直向于秋秋肩頭砍去。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間,猛見秋秋嬌軀閃晃……中年人發覺自己虎口一緊,刀脊已給對方鉗住。 于秋秋在此同一剎那間,左手兩指,疾如冷電,直向對方雙目點去。 中年人倏然一驚,急忙腳跟一墊勁,倒向後面騰退七八步。 比眨動眼皮還快的一瞬間,那把“烏金浪形刀”,已落到秋秋之手。 原來,于秋秋相信這中年人,以此“浪形刀”為隨身兵刃,相信刀法極有造詣…… 如果自己跟他正面糾纏,未免耽誤時間,而且夜長夢多。 是以秋秋以靜製動,以師門所傳的本門絕技,一下把對方制服。 剛才中年人出手雖快,但在秋秋眸神閃轉之間,已看出對方這一刀是虛招,是以並不理會。 中年人由“青象穿針”,變招易式為“猿猴追果”,秋秋立即雙肩一沉,用師門“四兩撥千斤”的神功,把對方刀脊鉗住。 就在這同一剎那間,左手一式“畫龍點睛”,點向中年人面門雙目。 中年人如不撒手暴退,一雙眼睛,就要毀在秋秋的兩只手指上。 彩鶯于秋秋展出這一手,扎基在自幼師父替她培植的內家造詣上,使她 神定氣閉,手急眼快,還要在尺寸上,扣得穩,用得準,才能在一個照面下,把對方刀奪了過來。 就在這眨眼剎那間,幾乎使這個中年人,懷疑眼前的演變,是否真實! 于秋秋脆生生一笑,把那把“烏金浪形刀”送到長離一梟面前,道: “衛前輩,秋秋把刀拿下來啦!” 長離一梟拿起“浪形刀”,向那中年人道: “尊駕紙上留字,照此說來,這把‘烏金浪形刀’,已不是屬於你的了?” 中年人搖搖手 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 顯然,至少在他想來,以自己身懷之學,在一個照面之下,竟敗落在一個年紀才始二十出頭的年紀姑娘手裡,這該是不可能的…… 但,事實確實是如此! 長離一梟微微一笑,又向中年人問道: “是否能示下尊駕名號,衛某等可以有個稱呼?” 敗落人家之手,那是自己藝技不如人,對方問到名號,自己就不能不給人家一個回答…… 中年人低沉簡短的道: “‘風塵浪客’喻帆……” 長離一梟向于秋秋這邊,問道: “秋秋,你已有隨身兵刃‘龍淵寶劍’,此把‘烏金浪形刀’,歸還給這位喻道友如何?” 于秋秋“嘻”的一笑,道: “衛前輩,秋秋本來就是不打這把刀的主意……這人地上寫了這些字,看得叫人奇怪,才把他的刀拿下來的!” 彩鶯于秋秋想到就說,話中並沒有嘲弄,和挖苦的含意! 但,聽進“風塵浪客”喻帆耳裡,卻禁不住又羞,又愧…… 雖然自己並非“夜郎自大”,“坐井觀天”,但是山外有高山,人外出能人,自己未免太自負了。 長離一梟見秋秋這樣回答,就把“浪形刀”送了過去,含笑道: “喻道友,‘以武會友’,不在勝負之間,‘烏金浪形刀’原璧歸還!” “風塵浪客”喻帆搖頭不迭,道: “喻某白紙留下黑字,這如何使得?” 長離一梟指著秋秋、姜青、金昭等三人,道: “他們各個都有隨身兵刃,老夫平素也少有攜帶兵刃,吾等留下此刀無用……喻道友,武林中人不拘小節,你把此刀收回吧!” 喻帆目注一眼,拱手一禮,問道: “敢問前輩如何稱呼?” 長離一梟含笑道: “東海‘長離島’,長離一梟衛西……” 風塵浪客喻帆霍然怔了一下,長揖一禮,道: “喻某有眼無珠,不識衛島主虎駕……剛才多多冒犯了……” 長離一梟指著姜青等三人,道: “這年輕人是江湖有‘火雲邪者’之稱的姜青……那位紅裙姑娘,是江南武林‘紅袖盟’掌門‘銀枝寒梅’金昭……” 一笑,又道: “剛才奪下你‘浪形刀’的,是一代武林前輩,空門俠隱‘玉真師太’傳人,‘彩鶯’于秋秋……” 風塵浪客喻帆上前見過禮後,一變剛才頹然不振之色,縱聲朗笑道: “衛前輩,剛才喻帆栽在於姑娘之手,不算丟人……這三位都是當代絕世英豪,咱喻帆又算老幾?” 三人聽得不禁笑了起來。 風塵浪客喻帆,收下他隨身兵刃“烏金浪形刀”,又向長離一梟連連道謝。 彩鶯于秋秋直喚喻帆名字,道: “噯,喻帆,你窮得沒法打發日子,該去想其他主意,怎麼出賣隨身兵刃……嗯,貴得離譜,居然要紋銀三百兩?” 風塵浪客喻帆臉上火辣辣一層紅熱起來,囁嚅了下,道: “於姑娘,喻某出賣兵刃,那是藉口,想趁此交交江湖上朋友……偏偏來杭州撞在你‘彩鶯’于秋秋手裡,這是咱喻帆走了眼!” 秋秋“嘻嘻嘻”笑了起來。 長離一梟問道: “喻道友,一代刀法宗師,‘大刀’丁浩川,跟你是否有所淵源?” 風塵浪客喻帆道: “他老人家正是喻帆受業恩師……” 姜青抬臉朝天色望了眼,道: “衛前輩,現在已是午膳時分,吾等不必回去戰府,就在外面吃喝如何?” 長離一梟點頭道: “也好……前面不遠有空‘湖海樓’很不錯,我們就去那裡行了!” 風塵浪客喻帆聽到他們這話,抱拳就要告辭…… 姜青道: “喻道友,不用客氣,你去別處也是一樣飯萊,此番我等遇到也算是‘緣’,不如一起吃吃談談……” 喻帆道: “打擾四位,殊感不安……” 長離一梟道: “喻道友,你尚有其他重要事需處理?” 喻帆搖頭,道: “不能算是重要事情,只是受人之託,尋找一個人而已。” 姜青道: “吃喝過後,可以再去尋訪……” 風塵浪客喻帆見兩人誠意相邀,一聲“叨擾”也就答應下來。 眾人來“湖海樓”酒店,店夥端上酒菜後,吃喝聊談起來…… 長離一梟目注喻帆道: “喻道友,聽你說話口音,不是江南人氏?” 喻帆含笑道: “衛前輩猜得不錯……喻帆是西南道上人,老家是黔東銅仁縣城外……” 吃喝中聊談,就沒有固定話題,姜青想到喻帆在大街上說的話,就即問道: “喻道友,你剛才說要去找人……你老家在黔東銅仁,這裡江南杭州還有你的朋友?” 喻帆道: “不是咱喻帆的朋友,受人之託,是咱喻帆朋友的朋友……” 長離一梟道: “杭州是大地方,只要有詳細地點,不怕找不到……” 風塵浪客喻帆,拉開了嗓門道: “衛前輩,話是這麼說……可是咱喻帆按著信封上地點找去,偏偏就沒有找到……” 于秋秋接口道: “餵,喻帆,那是你朋友把地點寫錯啦!” 喻帆道: “於姑娘,信封上地點沒有寫錯……喻某找去那裡,據附近街坊鄰居說,那人已經搬走了……” 一頓,又道: “據鄰居說,那人不會搬離很遠,可能還是在附近一帶……午飯過後,喻某再去尋找一次!” 長離一梟道: “千里迢迢帶來這樣一封書信,不管信中寫些什麼,總要把信送到才是。” 喻帆一點頭,道: “一點不錯,衛前輩,咱喻帆也是這樣想法……好歹要把這封書信,交給那個朋友的朋友手裡……” 笑了笑,又道: “不過老家那個鄉鄰‘田森’曾交待過,萬一他杭州的朋友住所有了變動,要咱喻帆去杭州東門外‘法華寺’探聽,就知道了。” 長離一梟聽到“法華寺”三字,臉色微微一怔,朝對座的姜青注視了一眼。 姜青接觸衛前輩投來的視線,已有所理會過來……還是用吃喝中聊談的口氣,道: “喻道友,你銅仁老家那個鄉鄰‘田森’,也是武林中人物?” 眼前風塵浪客喻帆,只知道長離一梟等四人,在江南武林具有聲威的名號,至於他們四人對外間的恩怨過節,當然不會清楚。 喻帆見姜青問出此話,一笑道: “田森這小子還不配稱上‘人物’,只是個‘龍套’而已……” “龍套”是替人跑腿的,不是獨撐一面的角色。 姜青含笑問道: “那個田森是幹什麼的?” 風塵浪客喻帆,幹了杯酒,自己又斟了一杯,衣袖一抹嘴邊酒漬,道: “姜大俠,江南武林中人,對西南江湖中情形,可能不會很清楚……西南江湖上崛起一個叫‘鹿鳴幫’的門派,掌門人是‘獠牙文魁’曲池,咱那個老鄉鄰田森,就是曲池手下的一個‘龍套’!” 姜青聽來暗暗震驚不已…… 秋妹在大街上施展一手“空手奪白刃”,認識了這個“風塵浪客”喻帆。 誤打誤撞之下,在喻帆身上,無意中探聽出有關“鹿鳴幫”在杭州一帶的底細來。 當然,也可以說喻帆那個黔東銅仁的鄉鄰田森,托他帶來的那封信,純然是“家書”一類,並不牽涉到“鹿鳴幫”本身的身上。 但,喻帆在話中表示,如果杭州田森那朋友,住所有了變動,可以去杭州東門外“法華寺”探聽。 從這蛛絲馬跡的情形來看,杭州那個田森的朋友,顯然也是“鹿鳴幫”中的人。 姜青心念遊轉,朝長離一梟這邊投過一瞥,含笑向喻帆道: “喻道友,你來杭州‘人生路不熟’,要找你老鄉鄰田森的朋友,姜某等倒可以代勞……” 喻帆聽來感到有點意外。 姜青又道: “姜某對這裡情形,倒有幾分清楚……” 姜青這句,一般聽來似乎感到“含糊不清”,但聽進打滾在江湖中的人耳裡,不必多問,已可以想像出是怎麼回事了。 喻帆從貼身衣袋,取出一封信來,指了指寫在信封上面的字,道: “這就是田森朋友的姓名,地點。” 姜青接過信看去…… 信封中央有“朱虹”的姓名。 右列是,杭州城南門大街,明珠巷第三家。 左側下端,有“田森轉託”四字。 姜青看過後,把信交還給喻帆,接著問道: “喻道友,你來杭州,夜晚落宿何處?” 喻帆一笑,道: “昨夜喻某投店在東門一家‘金安客棧’,今晚還沒有決定下來……” 姜青道: “你今晚還是住去那家‘金安客棧’,姜某探得這位‘朱虹’兄台地點,就即前來告訴你……你也不必找去杭州東門外‘法華寺’了。” 喻帆殊感不安道: “姜大俠,為了喻帆之事,怎能偏勞你?” 姜青一笑,道: “四海之內皆兄弟……喻道友來這杭州地面,姜某稍盡地主之誼而已……” 接口問道: “喻道友是‘鹿鳴幫’中弟子?” 姜青雖然問出這話,但知道自己問得多餘…… 風塵浪客喻帆如果是“鹿鳴幫”中弟子,他不會在自己四人跟前,說出“鹿鳴幫”之字。 當初杭州南門外山坡地上,“鹿鳴幫”弟子“八臂猿” 龐通,就喪命在自己之手。 夜探“法華寺”,“鹿鳴幫”中的“穿山虎”石源,亦死於非命。 如果是“鹿鳴幫”中弟子,不會不知道杭州曾發生過這樣重大的變故! |
第29章 偷天換日
風塵浪客喻帆見姜青問這話,搖頭含笑道: “咱喻帆不參與任何門派,輕輕鬆松,逍遙自在,誰也管不了我。” 五人在“湖海樓”午膳過後,出來外面…… 姜青向喻帆道: “喻道友,今晚你不妨住宿在東門‘金安客棧’,明天姜青前來拜會,告訴你那位‘朱虹’兄台,所遷往的地點。” 彩鶯于秋秋再次聽到姜青這話,兩眼直愣愣地朝他看來。 喻帆道謝過後,向四人告辭離去。 彩鶯于秋秋見那個風塵浪客喻帆,已遠遠離去,嘟起嘴向姜青道: “青哥,你跟那個‘朱虹’從未見過面,就是‘順風耳朵,千里眼’也不管用,你去哪裡找人?” 長離一梟接口道: “小兄弟,你是叫窮家幫弟子,探聽那個‘朱虹’的下落?” 姜青點點頭,道: “是的,衛前輩,窮家幫中弟子‘無孔不入’,那個朱虹相信也是他近圍一帶,稍有聲望的人……姜青這一步‘棋’相信不會走錯。” 長離一梟又道: “你認為那個朱虹,也是‘鹿鳴幫’中弟子?” 姜青把在“湖海樓”吃喝時所想的情形,告訴了長離一梟,接著道: “喻帆那個老鄉鄰田森,是‘鹿鳴幫’中人……田森交待喻帆,朱虹住所如有變動,可去杭州東門外‘法華寺’探聽,從這些蛛絲馬跡看來,那個朱虹可能也是‘鹿鳴幫’中人……” 長離一梟緩緩點頭,又問道: “小兄弟,你探得那個朱虹行蹤之後,你又準備如何呢?” 姜青道: “我等先弄個清楚,田森轉託那封信的朱虹,是何等樣人物……” 他們邊談邊走時,已走近慶春門後街……前面有個小要飯,一跛一拐,向這邊走來。 姜青抬臉發現,一笑道: “這倒真巧,要找的就是他,他自己來了!” 長離一梟舉目看去,是窮家幫中的弟子那個小要飯的洪三七。 姜青向他招招手…… 洪三七一跛一拐,急急向這邊過來……來到跟前,磕頭一禮,道: “兩位大爺好……兩位姑娘好……” 姜青道: “三七,咱有件事,要辛苦你……” 洪三七從地上爬起,連連點頭,道: “大爺,你只管吩咐,咱三七辦不了,還有咱們分舵主玉笛郎胡睜。” 姜青一點頭,道: “不錯,三七……咱就是要找你們分舵主胡睜,你去前面大街,把他請來慶春門後街戰府。” 洪三七彎彎腰,道: “大爺這樣吩咐,小的三七知道啦!” 姜青從袋裡摸出一塊碎銀,含笑道: “三七,這個給你!” 洪三七接過銀子,趴到地上磕了個頭,一跛一拐,急急離去。 四人回來戰府…… 戰千羽埋怨似的道: “衛島主,你帶了他們三人去哪裡,連把回家午飯的事也忘了……” 長離一梟含笑道: “戰兄,你且慢責怪……吾等四人,無意中得來一項收穫……” 姜青就把秋秋一手“空手奪白刃”,截下“風塵浪客” 喻帆的經過,詳細告訴了大廳上眾人。 大旋風白孤“哇”了一聲,道: “那個‘風塵浪客’喻帆,來自黔東銅仁,跟咱白孤算來,還是小同鄉呢!” 紅面韋陀戰千羽,卻想到另外一回事上,臉色凝重,緩緩點頭,道: “照這情形看來,杭州的那個朱虹,極可能是‘鹿鳴幫’臥伏在杭州的弟子。” 姜青道: “‘鹿鳴幫’與吾等這裡眾人,和窮家幫,已結下深仇……前些時候,杭州南門外山坡地,姜青將‘鹿鳴幫’中‘八臂猿’龐通置於死地,後來吾等又夜戰杭州東門外‘法華寺’……” 大旋風白孤問道: “老四,‘鹿鳴幫’與窮家幫,又是怎麼回事?” 姜青道: “那是在浙皖交境的‘紅角坪’鎮郊……” 他把“鹿鳴幫”和窮家幫中的恩怨過節,告訴了大旋風白孤,又道: “窮家幫幫主葛松,‘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兩支毒鏢,拍進‘鹿鳴幫’掌法‘奪魄骷髏’溫冰的腦門……” 長離一梟喟然接口道: “不錯,由於‘奪魄骷髏’溫冰之死,‘鹿鳴幫’會找上‘窮俠’葛松掌門的窮家幫……” 老門房戰貴急匆匆走了進來,一對老花眼朝大廳眾人回顧一匝,走向姜青面前,道: “姜……姜爺,有個叫什麼‘笛兒’要飯頭,他要來見你……” 姜青道: “不錯,那是‘玉笛郎’胡睜……戰貴,你快請他進來……” 戰貴哈腰一禮: “是,姜爺!” 戰貴離去不多久,那個窮家幫杭州分舵主“玉笛郎”胡睜,進來大廳…… 向眾人見過禮後,來到姜青這邊問道: “姜大俠,你找胡睜來戰府,不知有何見示?” 姜青請他坐下後,道: “胡分舵主,你在杭州城裡帶領不少弟子,地面上情形,相信也知道一些……我想請你探聽一個人……” 胡睜問道: “姜大俠找的是何等樣人?” 姜青道: “此人原來住南門大街明珠巷第三家,名叫‘朱虹’,現在已遷往別處……據說還是在南門一帶,你能不能探聽到此人的行蹤下落?” 胡睜道: “只要沒有離開杭州城,窮家幫中弟子,不難探聽到朱虹此人……” 一頓,問道: “姜大俠,胡睜探聽到這朱虹的行蹤下落後,又如何呢?” 長離一梟接口道: “胡睜,你們不能打草驚蛇給他知道……找到這朱虹的行蹤後,探聽他的底細來歷,在杭州幹些什麼事的?” “玉笛郎”胡睜一點頭,道: “衛島主這樣吩咐,胡睜知道。” 姜青道: “胡分舵主,這件事偏勞你了……最好在今天晚上之前,姜某等能獲得你找來的消息。” 胡睜沉思了一下,道: “有人名、地點,相信不難探到……胡睜不敢耽誤,這就告辭。” “玉笛郎”胡睜,匆匆離去。 申尾酉初時分,胡睜來戰府…… 姜青見他進來大廳,就即問道: “胡睜,情形如何?” 胡睜道: “那朱虹是個矮矮胖胖,一臉橫肉,年紀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姜青道: “胡睜,那朱虹離明珠巷後,遷居何處?” 胡睜道: “還是在明珠巷……這明珠巷雖然比不上這裡慶春門後街,那裡也是一幢幢的大宅院,巷子很寬很長彎彎曲曲……朱虹從第三家搬去明珠巷的最末尾一幢……可能沒有向街坊鄰居交待,以為他搬去別處……” 微微一頓,又道: “那個朱虹看來不單純,他有個稱號叫‘人屠’……” 姜青怔了一下,道: “‘人屠’倒過來就是‘屠人’……” 大旋風白孤吼了聲,道: “嘿,去娘的……宰豬宰牛叫‘屠夫’,這小子好歹毒,居然把‘宰人’當作稱號……” 長離一梟問道: “可曾摸清底細?” 胡睜道: “底細情形尚未探聽到……眼前所知道的,那個‘人屠’朱虹,專搞枇杷柳巷,娼寮窯子,那些下三流名堂的……” 紅面韋陀戰千羽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那朱虹看來不是簡單的人……” 胡睜道: “戰大俠,從眼前探聽所得,那個‘人屠’朱虹,似乎背面尚有一股支撐的勢力……” 眼前“玉笛郎”胡睜所知道的,也就是剛才所說的那些情形…… 姜青道: “胡分舵主,某等又辛苦你了!” 胡睜連連道: “不敢,不敢……姜大俠等數位,如有差遣只管吩咐是了!” 向眾人告辭離去。 “巧手魯班”鮑玉和他那口子楚楚,也在廳上……只是他平時很少說話…… 鮑玉向戰千羽道: “戰大哥,最好現在將那個‘風塵浪客’喻帆,請來戰府……” 戰千羽道: “鮑兄弟這話也對,吾等不妨問個清楚明白……” 鮑玉搖搖頭,道: “不,戰大哥邀喻帆來戰府,不談朱虹之事,只是請他吃喝而已……” 長離一梟含笑問道: “鮑兄弟,請‘風塵浪客’喻帆一頓吃喝後,又如何呢?” 鮑玉道: “將之用兵,兵不厭詐,雖然有失正道,不妨姑且一試……將喻帆那封信,悄悄取出一看……但不知道此人酒量如何……” 邊上靜靜聽著的“玉面羅剎”谷真,似乎已聽出“巧手魯班”鮑玉話中含意,輕輕一笑,接上道: “鮑先生,如果那喻帆千杯不醉,咱谷真叫他一杯就醉……” 大旋風白孤,一對眼睛睜得又圓又大,朝她直愣愣看來。 姜青含笑問道: “谷姑娘,你有藥物,可以叫人一杯醉倒?” “是的,姜大俠,咱谷真有一種粉末,叫‘醉花香’,帶自西南苗嶺……‘醉花香’無色無味,彈指一撮落入酒中,喝下這一杯酒,就醉了……” 大旋風白孤“哇”的叫了起來,一指“玉面羅剎”谷真,道: “谷娃兒,原來你身上還藏著這怪東西,可不能在你醉伯伯身上,來一手謀財害命?” 谷真嘻地一笑,道: “醉伯伯,你放心,谷真不會的!”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鮑兄弟想出這主意,有谷姑娘‘醉花香’之助,吾等不妨一試……” 視線落向姜青: “四弟,你辛苦一次,把‘風塵浪客’喻帆請來戰府…… 鮑兄弟說得不錯,‘兵不厭詐’……你向喻帆多說些使他高興的話!” 姜青一點頭,道: “是的,大哥,姜青知道!” 姜青正要站起身走時,鮑玉把他叫住,道: “四弟,如果喻帆問你,探聽朱虹之事進行如何,你可以延宕到明天上午。” 姜青含笑點頭,道: “好的,鮑兄,姜青就這樣告訴他。” 姜青往東門“金安客棧”,把“風塵浪客”喻帆邀來戰府……姜青替他一一介紹引見。誰都希望自己被人抬愛,尊重……眼前這“風塵浪客”喻帆,也不會例外。 眾人圍桌而坐……喻帆的座位,安排在大旋風白孤,和玉面羅剎谷真之間。 賓主酒過三巡……飛斛把盞聲中,各個天南地北聊談起來。 大旋風白孤向喻帆敬過酒後,含笑道: “喻道友,咱們不但武林同道,老夫還得稱你一聲‘小老弟’呢……” 風塵浪客喻帆,兩眼一直,受寵若驚! 白孤又道: “老夫故居黔東錦屏,剛才聽衛島主說,你老家是黔東銅仁……咱倆小同鄉,你喻道友豈不是老夫的‘小老弟’……” 喻帆欠身一禮,道: “白大俠原來還是喻帆‘鄉兄’……” 玉面羅剎谷真,一手飛刀暗器神出鬼沒…… 當初谷真來犯戰府,錯非遇上“火雲邪者”姜青,若是換了技藝等閒之流,已喪命在她飛刀之下。 現在暗器飛刀,換上“醉花香”粉末…… 一撮粉末放進指甲,谷真輕描淡寫之間,彈指而出,已落進旁邊喻帆滿蕩蕩的那杯酒裡。 大旋風白孤哈哈一笑,道: “小老弟,別光談話,不喝酒……來,咱們把這杯幹了!” 話落,舉樽相邀。 喻帆連連點頭,道: “鄉兄說得有理……幹!” 舉起杯子,一仰頸,滿杯酒送嘴裡。 這“醉花香”可真不含糊……喻帆這一杯喝下,“醉” 了。 戰千羽這一桌酒席,原是為了“風塵浪客”喻帆而設下的…… 現在喻帆“醉”倒,酒宴就不再繼續下去……需要進行另一回事了。 戰千羽道: “不知喻帆把這信藏身何處?” 姜青道: “藏在他貼身衣袋……” 解開鈕扣一粒,這封書信從喻帆貼身衣袋裡,取了出來。 戰千羽接過那封信看去,兩條濃眉卻是一陣緊緊直蹙起來……信封的封口,牢牢封死。 他一指那信,向長離一梟道: “衛島主,功敗垂成,吾等卻沒有想到這上面,封口撕開,喻帆醒來發覺,即使不敢正面反目,日後傳揚江湖,吾等拆人書信偷看,這是一件不體面的事。” 長離一梟,愁眉緊皺……不錯,真是“功敗垂成”! 大旋風白孤,像只洩了氣的皮球,道: “老大,這臉不能丟……算啦,還是把信放進喻帆的衣袋吧!” “巧手魯班”鮑玉向戰千羽道: “戰大哥,不必為此事感到不安,咱鮑玉自有主意……” 就即吩咐侍立邊上傭僕,道: “用水壺盛半壺水,再搬一只燃紅的小炭爐來……” 這名僕人應了聲,急急向進深裡間走去。 大旋風白孤道: “鮑兄弟,要來個‘煮茗清談’,只要吩咐一聲,也不必把茶壺,炭爐搬來大廳啊……” 鮑玉一笑,道: “白二哥,很快你就知道!” 長離一梟凝視著這個“巧手魯班”鮑玉,心念暗暗一陣遊轉: “眼前在這重要時刻,鮑兄弟突然吩咐取來茶壺,炭爐,這是怎麼回事?” 不多時,兩名僕人抬了一只小炭爐來,然後又提來半壺水。 鮑玉揭起壺蓋看了下,把茶壺放上炭爐後,向廳上眾人道: “如果書信封口蘸上水後,便能將封口揭開,但還是會有些許痕跡留下,如果注意的話,能發覺出來……” 一指壺中半壺水,又道: “這半壺水沸滾時,壺嘴冒出水氣,書信封口挨近沸騰的水氣,粘住封口的漿糊,會慢慢溶開,信封口可以輕易揭起……看過信裡紙箋,放進信封,再將封口粘上,天衣無縫,再也不會給人發覺!” 姜青聽來詫異不已…… 鮑兄也真怪,怎麼會給他想出這樣一個離奇的辦法來的? 風塵浪客喻帆肘臂靠上桌邊,腦袋納在臂彎裡,已“醉”了過去,外間事情,已概渾然不知。 “巧手魯班”鮑玉突然想了起來,向“玉面羅剎”谷真問道: “谷姑娘,喻帆喝下這杯滲入‘醉花香’的酒後,多久才會醒轉過來?” 谷真道: “如果不去叫醒他,一個時辰左右,自己也會醒轉過來的。” 鮑玉道: “那很好,我們有足夠的時間。” 炭爐上半壺水已起了沸滾,壺嘴冒出一股熱騰騰的水氣。 鮑玉把那封信的封口,挨近壺嘴噴出的水氣……不多時,原來粘上封口的漿糊,由潤濕而漸漸溶開,封口自動張了開來。 廳上眾人,兩眼一霎不霎的都凝視著他。 大旋風白孤“哇”的叫了一聲,道: “鮑兄弟,你腦袋裡古怪名堂真多!” 鮑玉側臉一笑,道: “白二哥,小玩意兒……” 白孤一瞪眼,道: “又是‘小玩意兒’……咱們這幾顆大腦袋裡,一輩子找不出這些小玩意兒!” “巧手魯班”鮑玉,從信封裡取出紙箋,一手交給了戰千羽,道: “戰大哥,你看看上面寫些什麼?” 紅面韋陀戰千羽接過信箋,當他視線落到紙上字跡時,詫聲道: “這封信並非是喻帆鄉鄰田森,給‘人屠’朱虹的…… 上面抬頭是‘朱虹老弟’,末尾具名是‘曲池’……曲池不就是‘鹿鳴幫’掌門人‘獠牙文魁’嗎?” 戰千羽這一發現,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長離一梟道: “可能‘獠牙文魁’曲池,藉著喻帆來江南之便,雖然相識,但並不跟喻帆接近,同時知道田森是他一塊土上的鄉鄰,就用了‘田森’名義,吩咐田森,叫喻帆把此信帶給杭州朱虹……” 一頓,又道: “當然,也可能另外有其他原因……戰兄,你看信上寫些什麼?” 紅面韋陀戰千羽注視著手中信箋,嘴裡喃喃在道: “‘火雲邪者’姜青與他的同路人,都是‘鹿鳴幫’中的切齒仇人,暗中注意他們動靜……” 姜青見這封信中,提到自己名號,不由暗暗怔了一下。 戰千羽一邊看,一邊念出紙箋上的字: “杭州東門外‘法華寺’,以後就是‘鹿嗚幫’江南分舵,裡面主持元空禪師,要取得密切聯繫……” 大旋風白孤吼喝了一聲,道: “去娘的,這個賊禿肪,那晚上該一腳把他踩死才是!” 戰千羽繼續念出信上的話: “窮家幫幫主葛松,毒鏢擊碎‘鹿鳴幫’掌法‘奪魄骷髏’溫冰頭顱,此仇不能不報,格殺窮家幫中弟子……” 姜青見大哥念出信上這些話,一聲輕“哦”,朝衛前輩這邊望了眼。 戰千羽繼續念出信中的話: “不多久,有‘鹿鳴幫’中高手來江南,到時會來杭州與你一聚……” 紅面韋陀戰千羽,把信箋納入信封,向長離一梟道: “衛島主,這封信落進‘人屠’朱虹之手,跟我等關係可大呢……” 長離一梟尚未回答,“巧手魯班”鮑玉道: “戰大哥,吾等不妨將計就計,來個‘偷天換日’,‘一石二鳥’之計如何?” 戰千羽一怔…… 長離一梟含笑道: “鮑兄弟,你說來聽聽……” 鮑玉道: “我等先機制人,把‘人屠’朱虹除去……” 姜青接口道: “鮑兄,除掉‘人屠’朱虹,相信並不困難……只是如何除去,才不會牽累到‘風塵浪客’喻帆身上?” 鮑玉一笑,道: “四弟,這就是剛才鮑玉所說‘偷天換日’之計了……” 一指桌上那封信,道: “只是眼前還缺少一位高手……” 姜青聽到“缺少一位高手”不由愣了一下 此刻圍聚戰宅廳上眾人,哪個不是武林絕世高手? 姜青心念閃轉,不由問道: “鮑兄,你……你說缺少一位高手?” 鮑玉一點頭,道: “是的,四弟……眼前缺少一位‘書法’高手……” 長離一梟聽到“書法高手”這話,已有幾分會意過來,一笑道: “鮑兄弟,老夫除了武學這一門外,平素對書法倒也十分喜愛……‘高手’不配,不過可以充充數,可倒說來聽聽!” 鮑玉道: “這就行了……咱們不妨偷天換日,張冠李戴,摹仿信封字跡,另外再寫一紙信箋,由喻帆送去‘人屠’朱虹處……” 紅面韋陀戰千羽問道: “鮑兄弟,信箋上寫些什麼呢?” 鮑玉道: “那就是叫‘人屠’朱虹去死……死得連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微微一頓,又道: “信箋上用‘獠牙文魁’曲池的口氣,告訴朱虹收到信後去一個地方……那地方吾等已有人手埋伏,他去到那裡,血濺七尺,橫屍地上。” 大旋風白孤“哇哇”又吼叫起來: “嗨,鮑兄弟,你這顆腦袋,真跟人家完全不一樣,想出的東西,都是古里古怪的!” 紅面韋陀戰千羽沉思了一下,向長離一梟,道: “衛島主,鮑兄弟這個辦法,確實是‘偷天換日’,‘一石二鳥’之計……” 長離一梟緩緩點頭,道: “去一個地方……,要找一處人跡稀絕,一個荒涼的所在,才容易下手……” 姜青接口道: “衛前輩,有了……上次吾等送‘幻變千手’費木,和‘無為秀士’杜森兩人歸天的地方,那裡人跡稀絕,荒涼無比……” 戰千羽也給想了起來: “四弟說得不錯,那是北門外的‘禿頭岩’,那裡人跡不見,寸草不長……” 長離一梟向鮑玉道: “鮑兄弟,吾等‘偷天換日’,換上另外一張信箋,要使‘人屠’看來深信不疑才是……” 鮑玉道: “是的,衛前輩……咱們在信箋上,寫出一位高手的名號……嗯,就用‘凌天尊者’柏青這些字眼,說是息影結廬在杭州北門外‘禿頭岩’,一處靜僻所在,要他拿著這封信去求見……協助‘鹿鳴幫’成大事……” 戰千羽道: “不錯,鮑兄弟,你想得歷歷如繪,維妙維肖……即使‘人屠’朱虹生性多疑,也不會想到這頁信箋,是我們‘偷天換日’換上的。” 就即吩咐取來筆墨紙硯…… 長離一梟坐下座椅,摹照信封上的字跡,照剛才鮑玉所說的情形,寫上紙箋…… 揮筆而成,一笑道: “鮑兄弟,紙箋字跡,跟信封是否相仿?” 鮑玉接過看去,嘆為觀止道: “衛前輩不但武學高手,更是一位‘書法’高手……信封,信箋上字,看來出於一人之手!” 他叫楚楚去裡間拿出漿糊,信箋納入信封,封口敷上漿糊,小心翼翼用手按了幾下,在炭爐邊烤乾。 鮑玉把這信交給姜青,含笑道: “四弟,偏勞你,把這信放在喻帆原來懷裡,照樣替他扣上衣扣。” 姜青接過信,還是藏進“風塵浪客”喻帆原來的貼身袋裡,照樣替他扣上衣扣。 |
第30章 弱女遭劫
眾人還是圍上桌座坐下……紅面韋陀戰千羽朝白孤示意一眼色。 大旋風白孤拍拍旁邊喻帆肩背,大聲道: “喻老弟,可以醒醒啦!” 喻帆醉眼惺鬆,納在臂彎彎的腦袋,抬了起來。 白孤依老賣老,道: “不是老兄叨長幾歲,說你幾句……你剛才只喝了多少酒,會醉得這份模樣?” “風塵浪客”喻帆,臉上火辣辣紅熱起來…… 在他醉後依稀模糊中,還能回憶起來,喃喃道: “嗯,咱真的沒有喝多少酒,就醉了……” 使勁的搔了搔腦後頸,又冒出一句: “奇怪……” 大旋風白孤“哼”了聲,道: “奇怪什麼……那是你自己酒量差勁……” 圍坐桌座上的眾人,都注意著大旋風白孤,和風塵浪客喻帆這邊。 白孤大杯酒一口送進嘴裡,又道: “你又不是一頭‘肥羊’,咱們這裡也不是賣‘人肉包子’開黑店的,在你酒裡下了‘蒙汗藥’……” 喻帆連連搖頭,道: “白兄,你千萬別這麼說,咱喻帆藉了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朝這上面想……” 紅面韋陀戰千羽接口道: “喻道友,可能是你昨夜沒有睡好,著了些風寒,所以今天幾口酒下肚,就醉了?” 喻帆點頭不迭道: “戰大俠說得一點不錯,咱喻帆昨晚整夜沒有好好睡去,客房裡窗也開著……不錯,準是遭了風寒……” 他嘴上這麼說,肚子裡卻在一陣嘀咕…… 活見鬼……昨夜咱睡得像頭死豬一樣,日上三竿,才睜開眼醒來……中午還喝了不少酒,一點沒有醉意,偏偏晚上一頓…… 喻帆心裡百思不解,可是人家一番誠意邀自己來這裡,總不會是開黑店,賣“人肉包子”的,在自己酒中下了“蒙汗藥”,人家怎麼說,自己也不能說“不是”了。 戰千羽一笑,又道: “喻道友,咱們不必見外,以後還有相聚的機會,昨晚睡得不好,早點回去休息吧……” 姜青接上道: “喻道友,那個朱虹地點探聽到後,明天上午我會去你住的客棧!” 喻帆忙著向戰千羽點點頭,又向姜青這邊點點頭,嘴裡一連聲的: “是,是,是的……” 從座椅站了起來,向眾人告辭…… 大旋風白孤大聲道: “喻老弟,不送你啦!” “風塵浪客”喻帆,嘴裡回答: “不敢,不敢……” 兩手捧著發熱發燙,火辣辣疼痛的腦袋,急步出大廳而去。 西南道上苗人,配製各種離奇古怪的藥物,江湖上畏若蛇蠍……“玉面羅剎”谷真,脆生生一笑,道: “喻帆這一回去,要夠他受啦!” 白孤一瞪眼,問道: “谷娃兒,要挨受多久?” 谷真道: “一個晚上睡去,明天才會好轉過來!” 風塵浪客喻帆離去,眾人也已吃喝得差不多,戰千羽吩咐把桌上酒菜收起。 長離一梟向姜青道: “小兄弟,明天上午你去東門‘金安客棧’一次,把有關朱虹的地點告訴喻帆……接下來的,就是吾等的行動了……” 姜青道: “衛島主,對付‘人屠’朱虹這類角色,咱姜青一人足夠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四弟,明天北門外‘禿頭岩’那件事,這個‘人屠’朱虹,不能留下,必須送上路……” 大旋風白孤接口道: “這種入娘的狗殺才,把宰人作為自己稱號,讓他也嘗嘗給人‘宰’的味道……” 戰千羽道: “二弟說得不錯,從他此一名號判來,這是個跋扈囂張,橫蠻霸道的人……如果萬一給他漏網脫走,會延禍到送信去的‘風塵浪客’喻帆身上……” 長離一梟接口道: “小兄弟,由你去對付‘人屠’朱虹,老夫與秋妹掠陣。” 姜青上午來東門“金安客棧”,一問掌櫃的,才知道喻帆昨夜住宿在進深後院左廂客房。 他找到客房前,輕輕一扣房門,裡面傳出一響熟悉的聲音: “敲門的該是‘火雲邪者’姜大俠了……” 姜青一笑,道: “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推開房門,裡面的“風塵浪客”喻帆,漱洗裝束已畢,似乎就等他找來。 喻帆請姜青坐下後,問道: “姜大俠,可有探得那個朱虹的遷走地點?” 姜青道: “姜某就是來告訴這件事的……南門大街明珠巷,是條曲曲折折很深的大巷子……朱虹並沒有離開明珠巷,只是遷到巷尾最後一幢房子。” 喻帆已找去過明珠巷一次,現在聽來一點不錯……連連道謝,道: “姜大俠,為了喻某這點小事,卻麻煩了你!” 姜青一笑,道: “喻道友不必客氣,你來杭州姜某略盡地主之誼而已……” 接著問道: “喻道友,此信什麼時候送去朱虹那裡?” 喻帆道: “現在喻某從你姜大俠處,已知道正確地點,那就不必耽誤了……喻某將信送去朱虹那裡後,就即離開杭州,咱們後會有期了。” 姜青含笑點頭,告辭而去……離開“金安客棧”,回來戰宅,把情形告訴了眾人。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不知‘人屠’朱虹,能否找到北門外‘禿頭岩’這樣一個地點?” 長離一梟道: “昨晚衛某那封信上,寫得很清……出北門外三五裡,拐入左邊一條岔道,再前行三五裡……朱虹久居杭州,應該會找到這一所在。” 彩鶯于秋秋道: “咱們走吧……別讓那個‘人屠’朱虹先到那裡,找不到人又回去啦!” 三人離開戰府,往北門而來…… 姜青想到昨晚那回事上,道: “衛前輩,鮑兄雖然武技並無突出之處,但他聰明,智機卻是令人心折……” 長離一梟一笑道: “每個人都有他見長之處,並非僅是武技一項……老夫‘長離島’的文秋塵,他雖然一介文士,掌管‘飛燕樓’卻是井井有條……” 于秋秋道: “那個‘巧手魯班’鮑玉也真怪……怎麼會給他想出這樣一個拆信的手法……” 三人邊走邊談,已出北門…… 他們上次對付“幻變千手”費木,和“無為秀士”杜森等,已來過“禿頭岩”一次,是以這次駕輕就熱,已走向“禿頭岩”而來…… 漸漸走近“禿頭岩”那一帶童山濯濯山坡地時,前面突然傳來一響吼叫聲,道: “呔,你們三人站住,大爺要問你們一個地點……” 姜青抬臉看去……一臉橫肉,矮矮胖胖,年紀四十多歲……不錯,就是玉笛郎胡睜所說的那副模樣。 姜青走近跟前,一笑道: “尊駕可是有‘人屠’之稱的朱虹……所問的地點是‘凌天尊者’柏青,在此‘禿頭岩’養真結廬之處?” “人屠”朱虹詫然一怔…… 此三人是何等樣人物,素昧平生,如何知道自己名號? 又如何知道自己來此,是尋訪“凌天尊者”柏青修禪養真之處? 朱虹鷹目一瞪,道: “小子,你是誰?行止詭秘,鬼鬼崇崇……咱朱虹有‘人屠’之稱,殺人不眨眼,你不說個清楚明白,咱朱虹要你橫屍在地……” 姜青一笑,問道: “朱虹,你是否‘鹿鳴幫’中之人?” 朱虹見對方問得出奇……難道“大水衝倒龍王廟”一家人? 鼻子裡冒出一股氣,“哼”了聲,道: “不錯。” 姜青一點沒有火氣,淡淡問道: “‘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跟你有何種淵源關係?” 人屠朱虹突然想到一件事上……眼前此一英姿軒朗的年輕人,難道是“凌天尊者”柏青前輩,故意派來試探自己的? 朱虹有了這樣想法,口氣緩和了些,道: “‘獠牙文魁’曲池乃是朱某早年結義盟兄……你問此則甚?” 銜尾後面的長離一梟,與彩鶯于秋秋二人,已分向兩邊站下。 姜青緩緩一點頭,道: “朱虹,你剛才可曾收到一封信?你收到此信後,才找來此地……” 人屠朱虹聽來有點不對勁,大聲問道: “小子,‘凌天尊者’柏青是你何人?” 姜青哈哈一笑,道: “朱虹,你收到的那封信,那是你人屠朱虹的‘催命符’……區區在下有兩個名號,一個是‘凌天尊者’柏青,另一個名號是‘火雲邪者’姜青……” 人屠朱虹雖然聽來無法會意,但憑他江湖上的閱歷經驗,已知道中了人家圈套…… 疾退八步,一聲吼叱,道: “小子,找死……” 這個“死”甫出口,掄腕振肘,一溜銀丸,直向姜青眉心,電射而至。 於是 姜青急急扭頭一閃,一顆“太極珠”貼著耳輪掠過,一響“吧”的聲,打在禿岩山石上,裂開一口大窟窿……可見朱虹手勁渾雄,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姜青一聲清叱,猱身欺上…… “唰唰唰”又有三顆太極珠,劃出三溜銀芒,朝姜青上、中、下三盤襲來。 姜青一聲: “來得好!” 於是 肩頭閃處,一式“犀牛望月”,用左掌向外橫斬……一股威猛勁風疾起,把三顆太極珠劈落地上。 兩人照面接上,人屠朱虹用個“金豹探爪”拳法,向姜青胸前攫來…… 這種拳法,異於一般掌拳招式……出手時手指彎曲,等到一沾對方衣衫,手指一張,不必吐氣開聲,就可將敵人傷倒地上。 這種掌勁,武家也稱作“小天星”掌法,專破“鐵布衫”“金鐘罩”諸類橫練功夫。 姜青乃是邪神厲勿邪傳人,又經長離一梟的指點,對江湖武家出手,已有深切了解。 於是 趕緊吸腹凹胸,霍地向後一騰,恰把掌心猛勁,一下避過。 人屠朱虹這一手“金豹探爪”,並未撩著姜青的一絲衣角。 姜青趁勢右掌一起,貼向對方肘臂向外一推,中食二指駢指如戟,其疾如風,照准對方“太倉穴”點到。 人屠朱虹倏然一驚,身形疾轉,有腿舒展,一式“橫掃千軍”,向姜青下三路橫掃而來。 姜青知道對方這一腿十分厲害,一給掃著,堅如木石都要折斷,於是把腿往後一跳。 兩人在“禿頭岩”山坡地上,盤旋進退,你攻我守,連鬥四五十回合,不分勝負。 人屠朱虹斜飛七尺,嘿嘿一笑,道: “火雲邪者姜青,你我兵器上再見過高下……” 一響“錚”的聲,從肩背處,亮出一根似鏟非鏟,似棍非棍的外門兵器……此兵器武家稱作“蛇頭杖”。 姜青見對方亮出兵器,他也把“奔雷劍”執握在手,一聲清叱,身形閃射,挺劍便刺。 壁上觀的秋秋,走來長離一梟處,指道: “衛前輩,青哥又要施展‘快劍’了!” 長離一梟緩緩頷首,道: “剛才吾等低估‘人屠’朱虹,原來他手上也有兩下子。” 人屠朱虹手急眼快,猱身橫杖,“當”的聲,硬招架上對方劍脊,一下擋開…… 嘿嘿一笑,殺機陡起……“蛇頭杖”一個翻轉,“嘶” 的破風聲中,向姜青蓋頂砸到。 姜青不慌不忙,手中“奔雷劍”向杖頭一架,身形旋風似的一挪一轉,連人帶劍,卷起一股冷芒……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間,反向對方肋下刺進。 這種以攻應攻之勢,用來十分凶險,劍術若是不到爐火純青之境,不敢輕易施展。 人屠朱虹倏然一驚…… 身軀一橫,杖尾如怒濤舒卷,往回一圈,冷電似的抽了回來,一響“當”的聲,正巧敲上姜青劍身。 姜青給他這記硬招架上,震得掌心微微發熱,劍尖盪開半尺…… 這一發現,姜青知道自己不能輕敵,要施展純練劍術,才能截下對方。 於是 變招易式,後退半步,腕把翻處,劍走快劍“掣電掠虹劍”“回天七匝”一招,直向對方遞來! 人屠朱虹此番對這個叱吒江湖,睥睨武林的“火雲邪者”姜青,照面交上手,果然發現跟一般等閒之流,全然不相同…… 對方劍術威猛,激厲、深奧、詭秘……且有無盡止的潛力,綿綿不斷而來。 自己若是稍有疏忽,就得血濺七尺,橫屍在對方的劍下。 人屠朱虹不敢怠慢,立即奮起神威,揮舞蛇頭杖,施展出九九八十一路“回天杖”杖法。 朱虹這一展出,果然不同凡響,威力驚人……蛇頭杖上下翻飛,宛若冷電、驚虹…… 吞、吐、撤、放、迎、送、卷……追如游龍翔空,退若怒蛟搗海。 姜青劍走“掣電掠虹劍”,摻入八八六十四路“玄門八卦劍”,迎住人屠朱虹……隨著這根“蛇頭杖”,見招破招,見式拆式。 雙方兵器交手,鬥上三十餘回合……時間一久,人屠朱虹,已漸漸居落下風…… 人屠朱虹知道再纏戰下去,不但要敗在姜青之手,說不定還要喪命對方長劍之下! 三十六策,走為上策…… 側目一瞥,發現已有兩人把風掠陣。 長離一梟和彩鶯于秋秋,兩人又峙立兩邊……長離一梟雙目炯炯如電,凝視場中打鬥。 彩鶯于秋秋“龍淵劍”出鞘,柳眉轉動,杏眼發威,注視著這邊。 朱虹知道已脫身不得,於是決定用個險招,來個出奇制勝。 於是 撤杖頭,坐杖尾,疾向姜青下盤,橫掃而至。 姜青奮身向左一跳,跟著“奔雷劍”劍尖,向杖頭一點……用四兩撥千斤之法,卸除對方勁力。 朱虹這一招是虛式,倏然左手一提,右掌往上一穿…… 左手按著杖尾,杖頭疾向姜青蓋頂拍下。 姜青用“奔雷劍”,向上一翻,往右一封……用個“沾”字訣,猛橫身,疾探指,照准人屠朱虹“曲池穴”點下。 人屠朱虹急把左腳向外一滑,身軀向左一橫…… 這蛇頭杖藉著對方往外一封之力,杖身猛往地上一拍,身子已騰出丈外。 姜青踏步欺上,“奔雷劍”又向對方華蓋穴遞來。 朱虹突然左臂一振,杖棍翻起,直敲姜青足踝……疾若遊電閃空。 壁上觀的彩鶯于秋秋,看到這一歹毒招式落向姜青,“呀”聲叫了起來。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 姜青腳下微一墊步,雙掌帶劍一合,旋風似的一閃一轉,已經飄向朱虹肩後…… “奔雷劍”猶若長蛇吐信,寒光閃遞,照准朱虹“伏兔穴”點來…… 如果這一點中,左腿立斷。 據剛才人屠朱虹所說,他是“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結盟義弟,顯然他一身功夫,不會含糊。 於是 疾忙矮身塌腰,腕肘一坐,蛇頭杖旋轉過來,反向姜青右腿而下。 姜青左腿微提,身如風飄,滴溜溜一個轉身,又閃到朱虹右肩後…… 掌中這口“奔雷劍”,疾向杖頭點來……劍尖正落杖頭,一響金鐵交鳴聲中,杖頭倒震而回。 姜青趁勢一提劍,進招迫上,直向人屠朱虹的面門劃來。 朱虹蛇頭杖已被震出,門戶大開,想要抽招換式,已經來不及了。 於是 左掌一翻,力貫左臂,運足一口罡氣,全身堅硬如鐵……左手五指駢立如掌,貼上對方劍脊向外一推,想要把蛇頭杖圈回! 但,姜青所施展的快劍“掣電掠虹劍”劍法,不但迅捷無比,而且變化莫測。 就在這眨眼一瞬之間……矮身坐腕,劍光閃遞,一招“追風捕影”,又向朱虹胸窩點到。 人屠朱虹慌忙一卸肩,正要用個“蜉蝣點水”身法,直跳出去…… 姜青這套快劍,一招套一招,一式接一式…… 倏地劍身往下一沉,一聲清叱: “著!” 快劍“寒光三閃”一招遞出……一招三式,掃面門,掛雙肋,襲下陰……疾若驚虹,電射而至。 人屠叫聲: “不好……” 再也閃躲不及,就在“嘶嘶嘶”劍身破風聲中,左邊耳朵削去,胸窩剁出一口血窟窿,那條右腿脫體飛離丈外……鮮血直流,朱虹渾身殷紅! 敢情,此時此刻的人屠朱虹,已不知道自己傷在何處,傷到何等樣程度…… “叭”的聲坐倒地上,兩眼圓睜宛若兩顆銅鈴,瞪著姜青,狠狠道: “小……小子,‘鹿鳴……幫’不……不會放……放過你……” 這個“你”字著落,已氣絕僕地而亡。 兩人走近前……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吾等把這具屍體掩埋了!” 姜青應了聲,和彩鶯于秋秋兩人,用寶劍在山坡邊沿挖了口深坑,把人屠朱虹屍體埋了下去,上面再堆上一層泥土。 三人把這件事料理妥善後,離“禿頭岩”,往杭州城而來…… 彩鶯于秋秋想到一件事上,道: “衛前輩,上次‘幻變千手’費木,和‘無為居士’杜森兩人,這次‘人屠’朱虹,都喪命在那個‘禿頭岩’山坡地上……奇怪,壞人都會死在那裡?” 姜青接口道: “秋妹,這並不奇怪,只是巧合而已!” 長離一梟撩起一絲感慨,道: “這就是江湖上一句話……生有處,死有地……” 三人回來戰府,把北門外“禿頭岩”的經過情形,告訴了眾人。 姜青突然想到一個人身上,向戰千羽問道: “大哥,倩姑娘已有幾天未曾看到,她回去南大胡同‘吉祥錢莊’,他父母親那裡了?” 黃倩倩有兩個“住處”,有時回去父母親那裡…… 紅面韋陀戰千羽,對姜青的義妹倩倩姑娘十分疼愛,同時也有跟長離一梟同樣的想法,使自己小兄弟姜青添一個清麗娟秀的妻子,是以在戰府就有一間舒適、寬敞的臥房。 倩倩姑娘來戰府,就住在這臥房中。 黃倩倩在戰府,跟誰都相處得很好,不過跟祝頤的那口子裴敏更接近。 倩倩的臥房,就在他們夫婦兩住的後面……倩倩也用了姜青的稱呼叫裴敏“三嫂”,她們兩人有空的時間,就會湊在一起談個不完。 倩倩姑娘另外還有一種情形……如果姜青回來大哥家,她就耽留戰府,不回去父母親那裡。 姜青向戰千羽問出這話時,祝頤的妻子裴敏,也在外面這間大廳上。 她接口道: “四弟,倩妹前天回南大胡同她父母親那裡了……” 姜青含笑問道: “三嫂,倩妹跟你說了……” 裴敏道: “是的……那天倩妹來我房裡……南大胡同來了一個人,說是她鄰居,那人帶了她父親的口訊,要倩妹回去‘吉祥錢莊’一趟,她就走了……” 長離一梟含笑道: “小兄弟,你在大哥家時,倩姑娘也不想回去家裡了……” 眾人在廳上談著時,老門房戰貴匆匆走了進來,向戰千羽哈腰一禮,道: “老爺,倩倩姑娘的爹,‘吉祥錢莊’那位黃掌櫃要見你……” 戰千羽哈哈笑了起來: “這也真巧,咱們正談到倩倩姑娘,她父親黃老丈找來了……快請!” 戰貴退出大廳,不多時,倩倩的父親黃為善進來…… 向眾人見過禮後,朝廳上回顧一匝,含笑道: “戰爺,倩倩這丫頭,來到你府上後,連家裡的爸媽都忘了……” 長離一梟已聽出黃為善話中弦外之音,不由臉色一怔…… 戰千羽濃眉蹙緊,接口道: “黃老丈,前天你不是托南大胡同鄰居,帶了個口訊來,要倩倩回去……難道她沒有回去‘吉祥錢莊’?” 黃為善兩眼直直的道: “沒有啊……戰爺,要來小老兒自己來了……南大胡同一帶都是大買賣,大掌櫃的,小老兒怎麼敢麻煩這些鄰居……” 一頓,又道: “她娘多天沒有看到倩丫頭,今天要小老兒把這孩子帶回家去……” 話到這裡,想到戰千羽末尾那句話的嚴重性,結巴巴問道: “戰……戰爺,你是說前天倩倩已回南大胡同了?” 戰千羽給黃為善這一問,卻回不出話來了……目光朝廳上長離一梟、大旋風白孤、姜青等遊轉看去。 長離一梟向黃為善道: “黃老丈,你暫且別慌張,可能倩姑娘發生了一些意外變故……以吾等戰府這幾人,相信不難把倩倩找回來……” 黃為善坐下椅子,望瞭望戰千羽,又朝姜青等眾人看來…… 大旋風白孤道: “黃老丈,這件事不是衝著你和倩倩姑娘來的,那是那些狗殺才要找上咱們麻煩……‘硬’的不敢碰,就找‘軟’的……” 大旋風白孤所指“硬”的,“軟”的…… 顯然戰府這些男女,除了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的倩倩姑娘外,哪個不是身懷絕技之流。 如果真有人下這一手的話,對方已把黃倩倩的底細,探聽得清清楚楚…… 其中最重要的一“環”,那就是倩倩姑娘與“火雲邪者”姜青之間,那份微妙的因素…… 也就是說,包括姜青在內戰府的任何人,決不會撇下黃倩倩不顧。 姜青劍眉轉動,吩咐廳上僕人,把老門房戰貴叫來。 戰貴進來大廳,向姜青一禮,道: “姜爺叫小的戰貴,不知有何吩咐?” 姜青道: “戰貴,你現在能不能回憶起來,前天來戰府找倩倩姑娘的,是個何等樣人?” 戰貴想了下,道: “嗯,是個年紀不太老的小老頭兒……” 姜青微微一怔……年紀不太老的小老頭兒,那此人年在六十左右。 心念閃轉,又問道: “戰貴,你再回想一下,那個小老頭兒,有何特徵之處?” 戰貴道: “那小老頭兒,一眼看出就跟人家不一樣……是個弓背駝子。” 姜青怔了下,道: “是個駝背老人……?”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天地門’龍壇壇主‘駝龍’浦振,就是個駝背老人!” 姜青詫異道: “衛前輩,難道又是‘天地門’中玩的花樣?” 大旋風白孤“哼”了聲,道: “老四,這有什麼感到意外的,‘天地門’中這些狗養的東西,搶奪擄掠,什麼名堂都會玩出來!” 雖然已知道這個答案,姜青還是把這句話問了出來: “他們把倩妹擄去,又是怎麼回事?” |
第31章 師出有名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他們目標在你身上,相信你不會撇下不理……到時對方就會開出‘價碼’來。” 黃為善兩眼直直的,朝兩人這邊看來。 紅面韋陀戰千羽看到他這副神情,安慰道: “黃老丈,事到如今,你也不必焦慮……倩姑娘在戰某家裡失蹤,戰某會替你找回一個鮮鮮活活的女兒來……” 黃為善欠身彎彎腰,道: “是,是的,戰爺!” 戰千羽又道: “你現在回去南大胡同,安心等候女兒消息就是。” 黃為善連連點頭,站起身,向眾人告辭離去。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倩姑娘是前天離開戰府的,迄今第三天,可能還不會離開杭州,吾等不妨分撥探聽她的行蹤……” 姜青道: “衛前輩,窮家幫中弟子‘無孔不鑽’,消息靈通,風吹草動之事,瞞不過他們……” 長離一梟頷首道: “不錯,老夫正是此意……另外再派出長離島‘飛燕樓’弟子……” 廳上眾人正在商討如何探聽倩倩行蹤時,老門房戰貴走了進來,向戰千羽道: “老爺,那……那個小要飯又找來啦……” 戰貴這話,不止是戰千羽,廳上眾人都注意起來…… 難道跟倩倩的失蹤有關? 戰貴指了指大廳門外,又道: “那個小要飯哭喪著臉,手上拿著一封信,說是要給這裡大爺的……” 姜青連聲道: “戰貴,你快去叫那小要飯進來!” 戰貴退下不久,窮家幫中弟子洪三七,手裡拿著一封信,一跛一拐走了進來…… 向眾人見過禮後,道: “這封信是有人叫咱洪三七,交給這裡大爺的。” 戰千羽接過信看去,信封密密封上,上面卻光光的沒有留下半個字。 長離一梟問道: “三七,叫你送這封信來的,是何等樣一個人?” 洪三七道: “是個矮矮瘦瘦,五短身材的大爺……” 一手摀上左臉,哭喪著臉又道: “這位大爺好兇好壞,大聲把咱洪三七叫住,叫咱把這封信送來戰府……咱朝他多看一眼,揮手送來一記大耳光,兇巴巴的說:‘小要飯,你若不把這信送去戰府,你家爺爺把你腦袋摘下來。’咱想想真有點不甘心,找個靜僻處要把信撕去扔掉,可是這信是送來戰府的,咱也就送來啦。” 姜青問道: “三七,那人在什麼地方,把你叫住的?” 洪三七道: “就在慶春門後街街口上。” 戰千羽掏一塊碎銀,道: “三七,你挨了那人一記耳光,受了委屈,戰爺這銀子賞你。” 洪三七匍倒地上磕了個頭,道: “謝謝大爺!” 接過銀子,一跛一拐離去。 紅面韋陀戰千羽指著那封沒有留下字跡的信封,向長離一梟,道: “衛島主,從剛才那窮家幫弟子所說聽來,送此信來的人,不會是善類……” 大旋風白孤接口道: “這個入娘的東西,要飯的也是人,麻煩了人家,還打了人家一記耳光……不會錯,準是‘天地門’中那夥殺胚!” 長離一梟道: “戰兄,拆開那封信看看,上面寫些什麼?” 戰千羽拆開信封,抽出紙箋看去,兩條濃眉卻是緊緊直皺起來…… 他沒有把信交給長離一梟,遞向姜青這邊,道: “四弟,信箋上寫了你的名號,你自己看……” 姜青接過信看去……這張臉一陣紅熱起來,星眸精芒閃射,道: “九華山‘莫懷谷’,即使龍沼虎穴,我姜青也得一闖!” 長離一梟接過信,朗聲念出: “‘火雲邪者’姜青,你小老婆黃倩倩,咱們已送她去皖南九華山‘莫懷谷’。進‘莫懷谷’的大門,是‘紅影精舍’,你和你的朋友能闖進‘紅影精舍’上‘莫懷谷’,才可以把你小老婆救去。” 彩鶯于秋秋,臉一紅,嘴一嘟,道: “該死的傢伙,信上寫得多難聽……” 紅面韋陀戰千羽眉宇轉動,道: “‘天地門’實在可惡,把一個弱質女孩子擄了去…… 吾等原來早要直搗黃龍,踏平九華山‘莫懷谷’……… ‘紅影精舍’又算得了什麼?” 姜青道: “上次曾有聽‘鐵翎’岳奇提到過,‘天地門’在‘莫懷谷’山麓,築下一座佔幅遼闊的‘紅影精舍’,裡面布下各種詭秘離奇的暗樁,機關……” 大旋風白孤吼聲道: “這些龜兔子,做賊心虛,原來早已設下這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長離一梟道: “只是苦了倩姑娘,把這樣一個怯生生,不懂武技的女孩子擄了去……” 銀枝寒梅金昭道: “倩姊是個玉潔冰清姑娘家,現在落入他們手裡,就是羊入狼群,咱們趕快把她救出來……不能耽誤了時間!” 姜青一點頭,道: “昭妹說得不錯,吾等趕快採取行動,不能把時間耽誤了!”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昭妹,眼前雖然倩姑娘羊入狼群,但吾等不能操之過急,需要有個周密的計劃才是……” 戰千羽接口道: “衛島主,‘天地門’雲詭波譎,幾次想出‘驅狼鬥虎’的奸計,都敗落在吾等手裡,此番居然擄去倩倩作為要挾,要吾等闖九華山‘莫懷谷’之麓的‘紅影精舍’,這倒耐人尋味……” 大旋風白孤接上道: “老大,不是‘尋味不尋味’的那一碼子事,就是剛才老四說的,‘紅影精舍’已設下暗樁、機關,要咱們一個個投進裡面……”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白兄說得不錯,這是他們有恃無恐之處……另外有個原因,可能又想出一套‘驅狼鬥虎’之計,用了大堆不義之財,請來一些高手……” 眾人正在研討之間,老門房戰貴踉踉蹌蹌走向大廳,邊走邊嘴裡在嘮叨、嘀咕: “慶春門後街的戰府,可成了‘要飯窩’啦……走了一個要飯的,又來了兩個要飯的……” “老爺,又有要飯的來了……” 豎起兩只手指: “現在來了兩個……一個是骯骯髒臟,十一二歲的小要飯……” 旁上姜青一怔…… 骯骯髒臟十一二歲的小要飯……敢情是窮家幫裡的小松兒! 戰貴比手劃腳,接著再道: “另外那個,看來五六十歲,也像六七十歲,穿的是件長袍,打了不少補釘……叫什麼‘松’的!”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不錯,戰兄,窮家幫幫主‘窮俠’葛松,另外那個是他師弟小松兒來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從座椅站起,大聲向戰貴道: “正門大開,迎迓嘉賓……” 戰貴傻了眼,懷疑自己聽錯,吶吶問道: “老爺,你……你說什……什麼?” 戰千羽含笑道: “戰貴,大開正門,迎接兩個要飯的!” 老戰貴連聲應“是”,連跌帶爬撞了出去。 紅面韋陀戰千羽向大廳眾人,道: “梁山有‘及時雨’宋江,窮家幫幫主‘窮俠’葛松此刻到來,倒是一場‘及時雨’……” 長離一梟道: “是的,戰兄,吾等迎迓葛幫主入廳!” 戰府正門大開,外面站著一老一小兩個要飯的。 眾人出來…… 長離一梟走前一步,抱拳一禮,哈哈笑道: “葛幫主,浙皖交境的‘紅角坪’鎮上一別,吾等又見面了!” 窮俠葛松連聲“不敢”……看到對方用這等大禮迎迓,心裡暗暗感動。 長離一梟把初次見面的戰府眾人,替窮俠葛松一一引見介紹。 紅面韋陀戰千羽等肅容入內,賓主坐下大廳。 葛松欠身一禮,道: “戰大俠,葛某帶了小師弟周松來得孟浪,望勿見罪!” 戰千羽笑道: “衛島主與戰某數次提到葛幫主……今日一見,令人高興……” 旁邊大旋風白孤道: “老大,葛幫主是咱們同道中人,別光談客氣話,把重要事情撇開了!” 武林中人不拘小節,直言直說……葛松目注長離一梟,問道: “衛島主,此間敢情有風吹草動之事?” 長離一梟道: “衛某與小兄弟姜青、秋秋姑娘兩人,無意中剪除一個強敵,也替窮家幫除了一個大害……” 葛松詫異問道: “衛島主,此話怎講?” 長離一梟向戰千羽道: “戰兄,‘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給‘人屠’朱虹信中,換下的那張信箋,不妨取出給葛幫主一看!” 戰千羽取出那張給“巧手魯班”鮑玉,換下的那張信箋,交了給窮俠葛松…… 葛松前後看過一遍,緩緩頷首,道: “窮家幫除了‘天地門’外,已樹下‘鹿鳴幫’一個強敵……” 目光移向長離一梟,又道: “幸虧衛島主等數位‘先機制人’,不然窮家幫中弟子,受其所害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舍間也發生了一件不尋常的事……我等正在研討之間,葛幫主來訪了……” 葛松問道: “戰大俠,能否讓葛松知道此事的內委經過?” 戰千羽將黃倩倩遭“天地門”所擄的情形,詳細說了下,接著取出“天地門”叫窮家幫弟子送來的那封信,遞給葛松…… 葛松看到信中“小老婆”三字,已有所理會過來,向姜青這邊道: “姜大俠,此事不能耽誤,一個弱質的年輕姑娘,落入這等人之手,後果豈堪想像……” 彩鶯于秋秋,和銀枝寒梅金昭兩人,她們心裡原來就是這樣想法,是以朝向葛松這邊看來。 姜青道: “姜某正為此事焦慮不安!” 葛松道: “‘天地門’下書邀戰,吾等長驅而入,給他們一個玉石俱焚,不過這是另外一回事……” 微微一頓,又道: “眼前就是如何設法救下倩倩姑娘!” 大旋風白孤道: “葛幫主,咱們就在商議這件事,現在聽聽你的高見如何?” 葛松道: “倩倩姑娘是個弱質小女子,‘天地門’要把她送去九華山‘莫懷谷’,少不得需要一輛蓬車……雖然迄今已有三天,但蓬車腳程不會很快,不會離此很遠……” 戰千羽接口道: “葛幫主之見是追蹤攔截!” 葛松一點頭,道: “不錯,葛松就是此見……窮家幫有幫主諭令的‘鴿令箋’……葛某發出‘鴿令箋’,由窮家幫中弟子分驛傳令,快速無比,就在此間去往九華山沿途中,吩咐窮家幫中弟子,密切注意有令人起疑的蓬車之類車輛……” 戰千羽道: “不錯,窮家幫中弟子,蹤遍天下江湖……葛兄之見,十分高明!” 窮俠葛松道: “不過其中還有疑慮之處……窮家幫中雖有高手,但為數不多,‘天地門’中載送倩倩姑娘的此一蓬車,不知是何等樣人護送……” 一頓,又道: “即使發現此一輛蓬車,窮家幫中弟子不敵護車之人,不但無法救下倩倩姑娘,反會打草驚蛇,使‘天地門’中有了警惕,防範。” 長離一梟道: “葛兄所說情形,衛某可以有輔助之處……長離島‘飛燕樓’弟子,駐派江湖各地,探聽武林中動靜,雖非個個絕世高手,卻也能應付各種變故……” 姜青聽到此話,突然想到“飛燕樓”皖南分舵主“翠竹”呂彬此人。 長離一梟又道: “窮家幫有幫主頒發諭示的‘鴿令箋’,‘飛燕樓’則有一種傳遞消息的‘響鈴箭書’,由固定地點按驛發射‘箭書’,亦是快速無比……” 姜青道: “衛前輩,如果‘飛燕樓’弟子,與窮家幫中弟子,分別接到‘響鈴箭書’,和‘鴿令箋’後,雙方取得聯繫,彼此輔助,可以攔截載送倩倩的蓬車!” 長離一梟點點頭,道: “不錯,老夫正是此見。” 姜青道: “衛前輩,‘響鈴箭書’用箭發射,迅快無比……鄂東英山‘九回坡’,‘凌霜會’總壇是否可以取得聯絡?” 長離一梟道: “是的,小兄弟……‘凌霜會’中‘金劍嘯虹’魏正,‘鐵翎’岳奇,也不會輕易放過‘天地門’,老夫吩咐‘飛燕樓’弟子,也跟他們取得聯繫。” 於是……長離一梟,和窮俠葛松,各個召來駐杭州的分舵主,堂主…… 長離島駐派杭州的是分堂,長離一梟召來堂主“甩箭手”陳景,把有關“響鈴飛箭”使用,截救倩倩姑娘的情形,囑咐陳景。 長離一梟指著紅面韋陀戰千羽,又道: “這裡戰府戰大俠等數位,還有老夫等要赴皖南九華山一行……” 陳景已會意過來,接口道: “屬下知道,島主不必吩咐……吾等隨時派人,暗中照顧慶春門後街戰府,如有任何情況發生,屬下立即用‘響鈴箭書’跟你聯絡。” 窮家幫幫主葛松,也把杭州分舵主“玉笛郎”胡睜傳來戰府…… “玉笛郎”胡睜上前見過幫主後,侍立一邊,聽候吩咐。 窮俠葛松道: “胡睜,你在杭州職司分舵主職,老夫聽戰大俠,衛島主等數位所說,你克盡職守,也是窮家幫一位傑出弟子……” 玉笛郎胡睜,躬腰一禮,不敢有所表示。 葛松將戰府黃倩倩姑娘,遭“天地門”所擄的經過,簡要的說了下,又道: “‘天地門’將倩倩姑娘送去九華山‘莫懷谷’,倩倩姑娘是不諳武藝的弱質少女,他們不外使用蓬車之類車輛載送 ” 胡睜哈腰一禮,道: “幫主指派屬下,前去攔截?” 葛松道: “‘天地門’擄走黃倩倩,迄今已有三日,從此地杭州追去,腳程已無法趕上,同時也不清楚他們所行的道路,是以老夫發出幫主諭令‘鴿令箋’……” 玉笛郎胡睜聽“鴿令箋”三字,不禁暗暗一震…… 窮家幫遇到重大事故,幫主才發出“鴿令箋”,諭令江湖各地窮家幫弟子。 葛松又道: “用此‘鴿令箋’,自杭州往九華山之間各條通道,分驛傳來,諭令窮家幫中弟子,密切注意有可疑的蓬車出現……” 胡睜接口問道: “敢問幫主,如有可疑蓬車諸類車輛出現,窮家幫弟子可在中途攔截?” 窮俠葛松道: “‘天地門’可能派出高手護送,窮家幫弟子,不妨先自暗中注意動靜……” 一指旁邊長離一梟,又道: “衛島主已吩咐長離島‘飛燕樓’弟子協助,亦展開這項工作,到時雙方人手會合,再採取行動。” 葛松取出一卷五六尺長,捲上的黃色絹布,交了給胡睜,道: “此是幫主諭令‘鴿令箋’……此‘鴿令箋’由杭州往九華山之間各條通道,分驛傳遞……行動要快速,不能耽誤時間。” 玉笛郎胡睜躬腰雙手接過“鴿令箋”,道: “幫主諭令吩咐,屬下知道。” 接著退出大廳離去。 紅面韋陀戰千羽把三弟祝頤夫婦倆,和“巧手魯班”鮑玉夫婦倆叫來,道: “老夫與二弟、四弟、衛島主,和秋秋、金昭、谷姑娘等要赴皖南九華山一行,這裡戰府對外大小事情,暫由你們四人處理……” 長離一梟接口道: “鮑兄弟,祝兄弟,你等如遇到外來重要情況,長離島‘飛燕樓’杭州分堂弟子,自會前來協助……” 他把“飛燕樓”杭州分堂的地點,告訴了兩人。 金楚楚問道: “戰大哥、衛前輩,你們是去救倩妹妹的?” 戰千羽道: “倩姑娘之事,已由衛島主和葛幫主,分別發出‘響鈴箭書’,和‘鴿令箋’吩咐他們屬下弟子,先行追蹤調查……” 長離一梟道: “‘天地門’倒施逆行,暴行劣跡不勝枚舉,本來吾等早要將其瓦解殲除,不意他們先下一手,竟將倩姑娘擄去,要挾吾等闖出山麓‘紅影精舍’上九華山‘莫懷谷’救人……” 戰千羽接口道: “吾等就將計就計,趁著‘天地門’的要挾,師出有名,直搗黃龍,踏平‘天地門’窩巢。” “巧手魯班”鮑玉道: “戰大哥、衛島主,‘天地門’將倩姑娘擄去,最好中途能攔截下來……不然,倩姑娘困入九華山‘莫懷谷’,你等出手投鼠忌器,‘天地門’有了這一‘人質’,你等不敢放手去幹了……” 大旋風白孤道: “嘿,鮑兄弟每一句話都有份量,不錯,不錯,一點不錯!” 鮑玉又道: “倩姑娘是個弱質姑娘家,一旦困入‘莫懷谷’,後果不堪想像了。” 姜青兩眼直直地望著“巧手魯班”鮑玉,欲語還休,卻是一臉追慮之色。 戰千羽道: “是的,鮑兄弟,倩姑娘一旦困入‘莫懷谷’,要踏平‘天地門’窩巢,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巧手魯班”鮑玉又想到另外一回事上,又道: “此番倩姑娘被擄,要送去九華山‘莫懷谷’……‘天地門’當然知道吾等這邊的實力,沿途布有眼線……對方生恐打草驚蛇,被人發覺,可能將倩姑娘製下睡穴,暈穴,或是飲下一種令神智不清的藥物,再找一個精壯有力的高手,將倩姑娘伏在背上,專找荒僻小徑而行……這一來,‘飛燕樓’或是窮家幫中弟子,已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巧手魯班”說出這些話,卻是出於大廳眾人想像之外…… 不錯,製下睡穴,暈穴,或是飲下令神智不清的藥物……即使有人發現一個年輕女子,伏在一個粗壯大漢背上,也認為是一個抱病中的妻孥家眷。 窮俠葛松跌足道: “這位鮑兄說得一點不錯……用驢馬蓬車載送,容易被人發現……若是來這一手的話,‘飛燕樓’和窮家幫中弟子,已無用武之地!” 長離一梟衛西,稱主東海,睥睨天下武林的人物,卻忍不住問道: “鮑兄弟,以你之見,又將如何?” 鮑玉道: “剛才鮑玉所說,也是僅有此可能而已……謀略之變,千變萬化,那是在於人之所運用……蓬車載送,壯漢伏負都有此可能……” 一頓,又道: “你等數位此往九華山,依鮑玉之意,不妨分撥而行,有走陽關大道,有走荒僻小徑……”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鮑兄弟說得有理,吾等分撥而走。” “巧手魯班”鮑玉又道: “倩姑娘此番落入他們之手,乃是‘天地門’中不敢疏忽的重要一‘環’……不管蓬車載送,或是壯漢伏負,都有絕世高手暗中追隨……”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此話不錯,絕非‘飛燕樓’,或是窮家幫中弟子,所能匹敵。” 窮俠葛松道: “衛島主,吾等就照鮑兄剛才所說分撥而行……在九華山前,一處叫‘百步林’鎮上會集……‘百步林’鎮街有一家‘興來客棧’,誰先到就在那裡等候!” 大旋風白孤道: “咱們這一夥,包括小松兒在內,一共是九人,如何分法……” 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向“玉面羅剎”谷真,道: “谷娃兒,你跟醉伯一夥!” 谷真點點頭,道: “好的。” 窮俠葛松道: “葛某帶了師弟松兒一夥……” 彩鶯于秋秋道: “衛前輩,咱秋秋跟金家姊姊、青哥一起。” 長離一梟點點頭,向戰千羽道: “戰兄,剩下就是你我二人了……” 戰千羽道: “衛島主,早年戰某曾在浙西、皖南等處逗留過,那一帶荒涼小道,還有幾分清楚……” 長離一梟道: “戰兄,再好沒有……吾二人沿途走荒僻小徑,往九華山前‘百步林’鎮甸。” 大旋風白孤道: “咱帶了谷姑娘,由皖南休寧,拐向九華山之麓‘百步林’……” 窮俠葛松道: “咱和小師弟松兒,隨遇而安,在‘百步林’鎮街那家‘興來客棧’,跟你們見面。” 長離一梟目光投向姜青、秋秋、金昭三人,道: “小兄弟,剩下這條往九華山的陽關大道,留給你們三人了。” |
第32章 冤家路窄
窮俠葛松又移轉到剛才的話上……向“巧手魯班”鮑玉道: “鮑兄,你剛才所說的情形,葛某浪跡江湖數十年,居然沒有想到……” 鮑玉尚未開口,大旋風白孤“哼”了聲道: “葛幫主,咱們這位鮑兄弟,他腦袋裡東西都跟人家不一樣……想出主意怪,做出東西怪,連他說出的話,也是怪怪的!” “巧手魯班”鮑玉,臉色微微一怔……他那口子楚楚,脆生生笑了起來。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吾等分撥路線既定,就不必耽誤時間,可以首途起程了。” 三人離杭州後往浙西方向而去,沿途向投店的客棧探聽……騾馬曳拖的車輛雖有經過,但並非是他們所要探聽的蓬車。 彩鶯于秋秋道: “青哥,那個‘巧手魯班’鮑玉,武技方面未見有過人之處,可是他的聰明、才智,確是高人一等……” 銀枝寒梅金昭接口道: “照此看來,很可能是鮑玉所揣測,倩姊遭人製下穴道,由壯健高手伏負,去九華山了。” 姜青帶著惱怒的口氣,道: “‘天地門’這些敗類,為了達到目的,竟不擇手段,在一個不諳武技的弱質姑娘身上下毒手……真是毒逾蛇蠍!” 金昭道: “青哥,那個鮑玉說得一點不錯,咱們要把倩姊姊途中救下,如果真給困入九華山‘莫懷谷’,‘天地門’手上有了價碼,我等投鼠忌器,怕會累害了倩姊,就不敢放手去幹了!” 于秋秋道: “金家姊姊,戰大哥和衛前輩,走的是荒僻小徑,不知他們有沒有收穫?” 姜青接口道: “現在吾等就像在濃霧中摸索……雖然鮑兄所說十分接近事實,但並未見到一絲具體的眉目。” 于秋秋柳眉一蹙,道: “青哥,九華山之麓的‘紅影精舍’,不知又是何等樣所在,‘天地門’居然有恃無恐,把倩姊擄去,脅令我們一闖‘紅影精舍’?” 姜青道: “過去曾聽你那位‘鐵翎’岳大哥所說,裡面有暗樁、機關的佈置,詳細情形就不清楚了!” 金昭道: “‘知已知彼,百戰百勝’……如果找到一個識得‘紅影精舍’內情的人,吾等下手也方便多了……” 秋秋道: “不錯,我等設法抓住一個‘天地門’中活口,要他供認出‘紅影精舍’內情……” 姜青道: “除非截下‘天地門’中四大壇主之一,或是裡面重要角色,不然即使捉到‘天地門’中嘍囉之類,他也不會清楚‘紅影精舍’秘密的。” 三人行程匆匆,已自浙省進入皖境,來到一處叫“會川口”的熱鬧鎮甸。 眼前雖然時間稍微早了些,但錯過這裡“會川口”鎮後,就不知道前面何處午膳了…… 秋秋一笑,道: “青哥、昭姊,咱們填飽肚子再趕路!” 姜青聽到秋秋這話,停下腳步,朝大街兩邊看去,左邊一家店舖,大門上端橫著一塊“元升飯店”的招牌,不由一笑,道: “秋妹,這家飯店就等我們三位客人進去呢!” 三人走進這家“元升飯店”,店堂裡桌座都空著,原來他們還是第一檔上門的客人。 姜青吩咐店小二端上吃喝,還要了一壺酒……姜青在桌上三只空杯裡斟下酒後,道: “我們已進入皖境,再去前面不遠,就是九華山麓一帶了……” 金昭道: “上次窮家幫葛幫主所說的‘百步林’,在九華山前面……” 姜青道: “有這樣一個地名,相信我們不難找到。” 秋秋咭地一笑,道: “青哥,咱們九人前後分成四撥,不知誰先到‘百步林’?” 金昭接上道: “看來一定是我們三人先到……白二哥和谷姑娘拐向皖南休寧,要兜上半圈腳程……戰大哥和衛前輩,走的是荒僻小道……” 姜青一笑,道: “也可能是葛幫主和小松兒……窮家幫中人對捷徑便道,比誰都清楚……” 三人在牆沿一張桌座,吃喝談著時,突然店門口處一暗……姜青側臉一瞥,進來兩個客人。 其中那個穿著一套滿是補釘的襖褲,姜青不由多看了眼。 兩人坐下櫃抬邊一張桌座,吩咐店小二端上酒菜,並沒有注意到靠牆沿姜青等三人的桌子。 進來店堂的這兩人,一個身穿灰白色長袍,右臂衣袖處,有血漬隱現,看他年紀有四旬左右。 另外那個年紀有六十出頭,從他身上那套打滿補釘,久久未洗衣衫看來,可能是窮家幫中人。 牆沿桌座三人,相顧一瞥,沉默下來。 這時,就有兩人的談話聲傳來…… 那個老者在問道: “姜壯士右臂傷處,是否嚴重?” 中年人答道: “只是傷了些皮肉,不礙事……” 老者道: “這兩個傢伙果然厲害,尤其那老和尚……” 中年人帶著一絲感觸的口氣,道: “這兩人如果撞在長離一梟衛島主,或是那位‘火雲邪者’姜大俠手裡,就發不出這股兇勁了!” 牆沿桌座的姜青,聽中年人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微微一怔! 也就在這短暫間,姜青已猜出這兩人的底細、來歷…… 他朝秋秋、金昭兩人目注一瞥,從座椅站了起來,來到兩人桌前,抱拳一禮,道: “兩位兄台請了!” 中年人看到走來這樣一位高雅英俊、飄逸絕倫的年輕人,向自己兩人招呼,不由暗暗一怔…… 回過一禮,問道: “不知尊駕有何見示?” 姜青一笑,道: “剛才兄台提到區區名號,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中年人殊感意外地愣了下,才道: “難道真……真有這等湊巧的事,你……你就是‘火雲邪者’姜大俠?” 老者霍地一震,轉過身來。 姜青含笑道: “不敢,正是區區在下……” 一頓,又道: “如果姜某沒有猜錯,兩位是長離島‘飛燕樓’,和窮家幫中的弟子?” 中年人站起身,躬腰一禮,道: “長離島‘飛燕樓’弟子,‘銀鞭’姜秀,見過姜大俠……” 老者也跟著站起,施了個半跪禮,道: “窮家幫弟子‘石鉈’焦奎,拜見姜大俠!” 姜青連聲“不敢……” 一指牆沿,道: “那邊桌座,還有姜某兩位同伴,如不見棄,坐下一起談談如何?” “石鉈”焦奎道: “只是打擾了姜大俠等三位清靜!” 銀鞭姜秀吩咐店小二,把杯筷移到牆沿一桌上。 姜青將金昭、秋秋替兩人引見了下。 兩人見這一雙絕色麗姝,居然有這等來歷,心裡暗暗震驚…… “銀枝寒梅”金昭,乃是天下武林中最年輕的掌門人……江南武林“紅袖盟”掌門。 至於“彩鶯”于秋秋,雖然涉足江湖並未多久,但她一次次輝煌而令人不可思議的“戰跡”,已震驚江南武林。 其聲譽之盛,已不在昔年“火雲邪者”姜青之下。 賓主坐下,姜青問道: “兩位似有重要事情在身……” 一指姜秀右臂: “姜兄右臂受傷,敢情經過一場打鬥廝殺?” 銀鞭姜秀臉一熱,道: “慚愧,藝技不如人,傷在‘飛虹羅漢’木清老和尚之手……” 姜青第一次聽到這樣一個名號,就即問道: “姜兄,你所指的‘飛虹羅漢’,又是何等樣的來歷……” 姜秀道: “‘飛虹羅漢’木清的底細來歷並不清楚,姜某只知道是‘天地門’請來的高手。” 銀枝寒梅金昭問道: “姜壯士,你二位如何會跟這老和尚,照面交上手的?” “石鉈”焦奎接口道: “焦某是皖南太平縣窮家幫中的分舵主,日前接到幫主諭令‘鴿令箋’,吩咐眾弟子,順著從杭州往皖南九華山的沿途通道,注意是否有可疑的蓬車出現……” 姜青不禁微微一點頭…… 窮家幫雖是一夥沿門托缽要飯的,卻是紀律嚴明,幫主諭令,唯命是從。 焦奎又道: “焦某接著屬下一名弟子稟報,太平縣城北‘會川口’鎮的一家‘高升客店’,有個老和尚,和一個中年壯健的大漢……大漢背上伏負一個昏迷不醒,像是有病在身的年輕女子……” 姜青聽得暗暗一驚,一涼…… 這女子難道就是倩姑娘? 在杭州時,“巧手魯班”鮑兄,唯妙唯肖,就指出有這情形的可能。 “銀鞭”姜秀接口道: “長離島‘飛燕樓’弟子,亦已接到衛島主‘響鈴箭書’,吩咐弟子們,配合窮家幫中人,採取這樣一個行動……” 焦奎又道: “焦某知道此事後,認為十分可疑,就跟‘銀鞭’姜壯士討論此事……找來此地‘會川口’鎮上,暗中向‘高升客店’掌櫃的探聽,原來兩男一女來此投店數天……那年輕女子昏迷不醒,看來病勢沉重……” 于秋秋一聲驚“哦”,目注姜青道: “青哥,會不會是倩姊姊?” 姜青見秋秋問此話,就向焦奎道: “焦分舵主,你可曾向客店掌櫃的問,這兩男一女,來自何處?” 焦奎道: “焦某問了……據客店掌櫃的說,這三人來自浙江杭州,去往皖南九華山……” 靜靜聽著的銀枝寒梅金昭,脫聲道: “不錯,那一定是倩姊姊了!” 焦奎又道: “可能由於那年輕女子病勢沉重,不能行動,三人只得在客店逗留下來。” 姜青問道: “你兩位如何又跟他們交上手的?” 銀鞭姜秀道: “姜某知道這件事後,認為十分可疑,就和焦分舵主找去客店後院進入一列客房……姜某藉口杭州親戚一女兒失蹤,要他們說這昏迷不醒的少女來歷……這老和尚跋扈囂張,一言不合就交起手來……” 于秋秋問道: “姜壯士,他們還逗留在那家‘高升客店’?” “石鉈”焦奎接口道: “是的,於姑娘……我兩人離開時,他們還在那家‘高升客店’。” 銀枝寒梅金昭道: “青哥,不會錯,十有八九,一定是倩姊……咱們不能耽誤,去問個清楚再說。” 姜青揮手叫來店小二,把兩張桌上的酒菜帳都付了,就由姜秀、焦奎陪同,和金昭、秋秋兩人,往那家“高升客店”而來…… 踏進客店門檻,裡面那老掌櫃的似乎已知道怎麼回事,指了指客店門,向姜秀道: “大……大爺,你等晚了一步,那老和尚和背背年輕女子的大漢,走了還不到盞茶時間……” 姜青問道: “老掌櫃的,他們去的是哪個方向?” 老掌櫃指著街頭往西的一端,道: “他們往那端走去的……” 姜青轉過身,道: “吾等銜尾追去……” 出客店門,身形扶搖暴遞,盪空激射落處,秋秋、金昭已若兩顆彩鳳似的飛來,把銀鞭姜秀,和石鉈焦奎二人,拋落老遠。 三人施展輕功,腳程神速,出鎮郊遙目看去……前面一個身披袈裟的和尚後影,另外一個壯健大漢,背上背著一人,他們正急急往前面趕路。 姜青一聲長嘯,身形再度扶搖而起,凌空猶未沾地,“奔雷劍”出鞘…… 一聲清叱: “站住……” 由兩人頂空飛越而過,已把二人去路擋住。 也就在同一剎那間,兩頭彩鳳飄然而下。 金昭目注大漢背上昏迷中女子,急聲道: “秋妹,正是倩姊姊……” “錚!錚!”聲中,“青霜劍”,“龍淵劍”出鞘,兩口寶劍,已向大漢胸前指來。 大漢身形一個踉蹌,晃肩脫去背上昏迷中的倩倩,就地一個撲滾。 兩人生恐傷著倩倩,急急煞住遞出的劍勢…… 金昭奔向墜落地上的倩倩……秋秋回身一劍,向大漢攔腰砍下來。 敢情這大漢還未見過這等詭秘、神速的劍招,又是撲地一個翻滾,橫裡斜飛七尺,堪堪躲過一劍。 姜青劍尖一指老和尚,道: “大和尚,你就是‘飛虹羅漢’木清!” 老和尚嘿嘿一笑,道: “不錯,老衲正是木清……” 一指斜飛落地的大漢: “他是老衲夥伴,‘碧眼神雕’申九……” 眼皮一翻,兩顆蛇眼熠熠生光,冷然問道: “小子,你是誰……要管人家的閒事?” 姜青冷冷一笑,道: “區區‘火雲邪者’姜青……木清和尚,這是姜某‘家門事’,不是‘閒事’……” 木清和尚斜裡滑退三步,一瞪眼,道: “小子,你就是‘火雲邪者’姜青?” 姜青一點頭,道: “不錯,江湖上沒有第二個‘火雲邪者’姜青……大和尚,亮門戶吧!” 木清朝他手中寶劍看了眼,道: “姜青,老衲與你拳掌見個高下如何?” 姜青傲然一笑,道: “可以……” 把“奔雷劍”納劍入鞘。 “飛虹羅漢”木清,久聞武林中“火雲邪者”姜青這一名號…… 這次配合“天地門”的行動,也是由於這“火雲邪者”姜青而起,顯然老和尚不敢小視輕敵…… 暗中一提丹田之氣,使個“手揮琵琶”之勢,一聲吼叱,道: “姜青,你放馬過來吧!” 姜青踏上前,掌挾勁風,一式“橫身打虎”,直向老和尚華蓋穴劈進。 就在這時候,“銀鞭”姜秀,和“石鉈”焦奎,已從後面趕到。 木清和尚見對方掌風渾雄,勢挾銳利勁風,不敢硬接硬架…… 倏地身形急轉,使個“鐵門閂”之勢,前來封他的右臂。 姜青抽身易式,一橫身,左手向後一甩,向木清下盤襲來。 木清見對方變招易式,如此迅快,急急後退一步,雙手以“金蛟剪”功夫,向下一截。 姜青踏步進前,戟指變刃,一式“雙龍探珠”,落眉心,疾襲對方雙眼……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下盤飛起一腿,踢向老和尚陰囊。 木清和尚一聲吼喝: “來得好!” 於是 面門往後一仰,避過對方戟指如刃的一招……下盤左腳飛起,和姜青揮起的一腳,頂個正著…… “ ”聲中,帶起一股強烈無比的勁風,兩人身形同時騰出丈外。 名家交手,三回兩合,已知對方實力、火候。 姜青發現這老和尚,果然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是以“飛燕樓”弟子姜秀,才會傷他手中。 “飛虹羅漢”木清,發現這年輕人,實非沽名釣譽之流,手上功夫著實厲害。 雙方這一照面交上手,經有六十餘回合,勢均力敵,不分勝負。 這邊,銀枝寒梅金昭讓倩倩仰臥地上,自己一雙纖手,替她推拿宮穴。 “彩鶯”于秋秋,與“碧眼神雕”申九照面交上手…… 雖然一個是只“鶯”,一個是頭“雕”,照理來說,“鶯”不敵“雕”…… 但,眼前所出現的場面,這頭“雕”連連吼叫,節節暴退…… 一響“錚鏘”聲起,彩鶯于秋秋“龍淵劍”,將碧眼神雕申九手上兵刃,一磕兩段! 秋秋脆生生一響: “著!” 劍尖抖起一蓬冷芒…… 碧眼神雕申九,一陣淒厲刺耳的吼叫……“龍淵劍”戳進胸窩,劍尖從背上貫穿而出…… 秋秋腕把一使勁,拔出劍身,一股鮮血,從申九胸窩標飛而射。 碧眼神雕申九身體晃擺了下,指了指于秋秋,道: “你……你這小妞兒可……可兇得緊,咱……咱申九身上留下不少刀劍疤痕,此番想……想不到會在你……你劍下歸……歸天……” 說到這個“天”字,“冬”的翻倒地上。 “飛虹羅漢”木清,鬥志激昂,跟姜青打了個平手,申九這陣吼叫聲傳進耳裡,轉臉一瞥,申九已一劍胸前洞穿而過。 木清心頭一沉…… 姜青經義父邪神厲勿邪,以“離火玄冰真氣”,打通全身奇經八脈,貫通天地之橋,行穿任、督兩脈……一身內外功力,已達三台合一,爐火純青之境。 此刻見到飛虹羅漢木清,略有疏神之際,一聲清叱,雙掌一式“倒山填海”,平推而出…… 這一掌乃是姜青運足勁力神功,隔空劈出。 飛虹羅漢猛覺對方一股勁風,霹雷似的當胸劈來,想要抗拒,已來不及……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一響“冬”的聲起,胸口如中著千斤巨石……兩眼金花飛揚,一身血氣已散。 姜青已恨透“天地門”,更恨透見利不顧義,助紂為虐的那些江湖高手…… 姜青一掌劈出,追招再上……朝木清背心“命脈穴”,又是一掌劈下。 飛虹羅漢木清整個身子,給劈出二三丈外,“叭”的聲響,仰天一跤跌倒在地……口鼻鮮血怒噴,已喪命在姜青掌下。 “銀鞭”姜秀,“石鉈”焦奎,在一般來說,兩人都是江湖中有頭有臉人物……可是都未曾見過這等慘厲,威猛的激戰場面。 姜青把木清送上路,急急走來倩倩這邊。 倩倩姑娘雖然經金昭一陣推拿,但昏迷中還是沒有醒轉過來。 于秋秋焦急的道: “青哥,倩姊姊這般模樣,怎麼辦呢?” 姜青劍眉緊蹙,道: “可能倩姑娘給‘天地門’中,服下過量的昏迷不醒毒藥……” 突然想了起來,向秋秋問道: “秋妹,你師父給你的‘八寶續命丹’,此番出來,是否攜帶在身?” 秋秋道: “這瓶藥咱一直帶在身上……” 她話到這裡,也就想了起來: “不錯,這是師父給我的救命靈藥,可能會把倩姊姊救醒過來。” 秋秋從袋囊取出一只有掌心大,扁扁的懸膽型玉瓷瓶,揭開瓶蓋,倒出兩粒小小的丸藥…… 金昭托開倩倩口齒,秋秋把這兩粒“八寶續命丹”送進她嘴裡。 黃倩倩服下“八寶續命丹”,原來白蒼蒼的臉色,沒有多久時間,漸漸轉出一層紅潤潤來…… “嚶”聲輕啼,緩緩把眼皮睜了開來,看到眼前的姜青、秋秋、金昭時,似乎懷疑眼前的事實,輕聲喃喃道: “青哥、秋妹、昭妹我怎麼會見到你們……這裡是什麼地方?” 于秋秋把經過情形,簡要的告訴了她,接著道: “倩姊,咱們從‘天地門’中人手裡,把你救下來的…… 你怎麼會落進那些壞人手裡的?” 倩倩一片茫然之色,搖搖頭,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 姜青問道: “倩妹,你是給一個駝背老頭兒騙走的?” 倩倩回憶了下,道: “那個駝背伯伯好客氣,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他是個壞人……” 微微一頓,又道: “那時老門房戰貴,說是外面有人找我,出來外面看時,就看到那個駝背老兒……他說他是南大胡同‘吉祥錢莊’的鄰居……” 金昭接口問道: “倩姊,那個駝背老兒,過去你有沒有見到過這樣一個人?” 倩倩搖搖頭,道: “沒有見過……他說爹很忙,自己沒有時間,要我去爹那裡一次,就請他來戰府的……” 姜青問道: “倩妹,駝背老兒把你騙去什麼地方?” 倩倩道: “就在慶春門後街街口,坐進一輛掩下簾子的蓬車…… 我雖然心裡感到有些奇怪,可是也沒有想到其他地方…… 蓬車停下,車簾揭開,車子已駛進一座很大的院子裡……” 秋秋怔了下,道: “倩姊,蓬車駛進院子?” 倩倩道: “是的,那院子很大……我下了蓬車後,駝背老兒陪我進一間房廳似的屋子,從裡面端出一杯香香的茶來,他滿臉笑容,說:” “‘倩姑娘,你喝完這杯茶,你爹就來啦!’……” 金昭兩眼直直的道: “倩姊,他們在這杯茶裡,施了手腳?” 倩倩道: “是的,當時我認為這個駝背伯伯好客氣……端起那杯茶喝了幾口,頓時感到一陣暈眩,就倒了下來,直到剛才才醒了過來。” 黃倩倩是個單純而善良的年輕姑娘,如果換了于秋秋,或是金昭,即使撇開她們身懷武技,也不會這樣輕易受了人家的騙。 姜青突然想到一件事上…… “八寶續命丹”固然是玉真師太祕方配製的濟世良藥,除去倩倩體內之毒,從暈迷中醒轉過來是沒問題的。 但,倩倩並非抱病在身。 “飛虹羅漢”木清,和“碧眼神雕”申九,在“會川口”鎮上“高升客店”逗留數天,這又是什麼原因? 倩倩臉一紅,向旁邊秋秋、金昭輕輕道: “秋妹、昭妹,我餓啦……餓得好厲害!” 她聲音雖然很輕,在場眾人卻都聽到…… 銀鞭姜秀近前一步,向姜青道: “姜大俠,倩姑娘雖然服下於女俠‘八寶續命丹’醒了過來,但已有數天未進飲食,身體也會虧損……” 姜青一點頭,道: “姜壯士說得不錯……” 他把姜秀、焦奎二人替倩倩介紹了下,道: “倩妹,就是他們兩位探聽到你行蹤線索,我們才追蹤來救你的。” 倩倩聽到這話,趨前向姜秀、焦奎兩人道謝。 眾人又來“會川口”鎮上那家“高升飯店”……吃喝時,姜青把剛才所想到的情形說了出來…… 接著道: “倩姑娘並非抱病在身,由於杭州吃下藥物後,才昏迷不醒……木清、申九兩人,在‘會川口’‘高升客店’逗留數天,這是什麼原因?” “石鉈”焦奎,若有所思中緩緩點頭。 “銀鞭”姜秀道: “姜大俠,如果姜某沒有猜錯,那是在‘高升客店’等人……” 于秋秋道: “青哥,這兩人背了倩倩急匆匆趕路,半路上還在等誰?” 姜青道: “不錯,等人……” 目光投向秋秋道: “他們是奉‘天地門’之令行事,等的當然也是‘天地門’中人……” 姜秀道: “可能‘飛燕樓’和窮家幫中弟子,在暗中搜查倩姑娘行蹤的事,兩人有所警覺,再去前面說不定‘眼線’更多,於是就逗留下來,聽候‘天地門’中人的指示……” 姜青心念閃轉,向姜秀、焦奎兩人道: “姜某有一件事,想麻煩你二位……” 石鉈焦奎道: “姜大俠有事只管吩咐,豈能用上‘麻煩’二字?” 姜青就把自己和秋秋、金昭兩人,此番上九華山的原因,告訴了他們…… 接著道: “姜某想煩請二位兄台,護送倩姑娘回杭州。” 銀鞭姜秀道: “姜大俠,即使沒有‘響鈴箭書’和‘鴿令箋’的諭令指示,這件事姜某與這位焦兄,相信也會做到……” 石鉈焦奎哈哈一笑,道: “姜大俠,這件事你找人找對了……焦某不清楚長離島‘飛燕樓’弟子如何……至乎窮家幫弟子的兄弟,我閉上眼睛,可以數得出皖南、浙西一帶的捷徑便道……” 一頓,又道: “‘天地門’中那些混球狗蛋,人手再多,咱們走在荒僻的小徑上,別想撈著咱焦奎一塊衣角。” 姜青含笑點頭道: “焦分舵主,如此說來,再好沒有了。” 倩倩殊感不安道: “焦英雄,姜英雄,為了倩倩之事,怎能有勞兩位!” 焦奎一笑,道: “倩姑娘,不必客氣……姜大俠腳尖跺一跺,江南武林會翻過身來,他吩咐下來的話,就是金書鐵券……再說你倩姑娘是他的……” 焦奎口不遮攔說到這裡,忙不迭把下面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 倩倩已知道下面的話,臉一紅,頭垂了下來。 姜青深知江湖中人的個性,不會介意到這些,是以一笑道: “兩位兄台,姜某這個妹子,就有勞二位護送到杭州了。” “高升飯店”吃喝過後,這夥人分兩撥而行……姜青、秋秋、金昭三人,直奔九華山。 “石鉈”焦奎、“銀鞭”姜秀兩人,護送倩倩回向杭州。 行程匆匆,雖然九華山遙遙在望,卻是可望而不可及,還是相隔了老遠一大段路。 秋秋一嘟嘴,道: “真怪,九華山就在眼前,咱們走了這麼久時間,還是相隔了一段路!” 姜青道: “照我們腳程算來,前面不遠該是九華山之麓的‘百步林’鎮了……” 金昭抬臉一瞥,道: “倦鳥歸林,已近傍晚時分……天色陰沉沉像要塌下來似的,別來一陣傾盆大雨……” 這個“雨”字才溜出嘴,“嗒嗒嗒”一顆顆黃豆大的雨珠,已滴到三人身上。 秋秋叫苦不迭,道: “青哥、昭姊,這可壞啦……這裡一帶都是光溜溜的官道,沒有躲雨地方,咱們要成落湯雞啦!” 姜青一揮手,道: “我們施展輕功,奔向前面‘百步林’……” 身形閃晃,暴遞而起,一個盪空激射落處,已飛出七八丈,兩頭“彩鳳”銜尾飛到。 雨勢“嘩啦啦,嘩啦啦”傾盆瀉了下來! 天色本來已近黃昏,雨幕一攏,已是一片烏黑。 秋秋一指前面,大聲道: “青哥、昭姊,你們看,那邊有光亮透射出來……” 兩人縱目看去,烏黑漆黑的雨幕中,只看到一縷淡淡的光亮! “轟隆隆”雷聲中,一抹銀蛇般冷電,凌空閃過……原來前面是一座禪林廟宇。 嘩啦啦雨聲中,秋秋大聲又道: “咱們找去那座廟,先躲躲雨再說……” 三人縱飛騰躍,不多時間,已來到廟前……冷電一撇閃過,廟門上端一塊橫匾,上面有“慧通禪林”筆勁渾雄四個大字。 三人躲進廟門上端突出的屋簷下……廟門閉上,從門縫有閃閃燈光透射出來,隱約間傳出梵誦之聲,現在該是晚飯誦經時候。 姜青握住門環,一連扣了幾下。 廟門呀然而啟,出來一個身材高大,身披袈裟的中年和尚。 姜青上前一禮,道: “這位大師行個方便,吾等前往九華山錯過宿頭,又值大雨傾瀉,乞請貴廟借宿一宵,到時奉上香油費用如何?” 這中年和尚朝三人望了一眼,原來三個英姿颯爽的年輕男女…… 略一沉思,道: “原來三位施主路過求宿,本寺主持‘玄本禪師’,正帶領全寺弟子在做晚課,此刻不便出來相見,請三位進禪堂一坐。” 姜青見那中年和尚,眼神閃轉不定,似乎有所打算,就暗中向秋秋、金昭使了個眼色。 三人隨著中年和尚,來到禪堂坐下……那和尚退出外面,他們才始坐下,又有一個中年和尚,帶了個小和尚進來。 這中年和尚叫“弘法”,是這裡“慧通寺”的知客僧…… 進入禪堂,向三人施過一禮……小和尚托盤端上三杯茶。 兩人互相請教姓名……姜青在他感受中,似乎有點不對勁,就用了個假名字。 知客僧弘法點點頭,問道: “三位往九華山是訪友?” 姜青一笑道: “傳聞九華山景色絕佳,我等一遊而已。” 弘法嘿聲一笑,道: “九華山景色雖佳,已非踏青遊覽之處,尊駕怎的打起誑語來……真人面前別說假話,尊駕認為如何?” 彩鶯于秋秋幾分惱怒,道: “你這和尚說話好沒道理……我等來此躲雨投宿,住一日奉上一日香資,你等不方便,咱們可以找去別處……你管我等上九華山作甚?” 知客僧弘法,朝于秋秋一瞥,道: “這位女施主切莫誤會,‘慧通寺’乃是九華山‘天地門’總壇‘前哨’……如果三位是掌門人,或是四位壇主好友,敝寺自有一番款待。” 姜青不由心頭一沉…… 真是冤家路窄,自己三人就是找上“天地門”去的,竟會投入“天地門”的“前哨”來。 不用說,“慧通寺”的這些和尚,也是“天地門”中爪牙黨羽。 |
第33章 化敵為友
銀枝寒梅金昭冷冷一笑,道: “照你這麼說來,我等如果不是‘天地門’中的狐群狗黨,就是來找他們霉氣的仇人了?” 知客僧弘法嘿嘿笑道: “女施主真是快人快語,如果來的不是‘天地門’中好友,就別怪我等無禮……” 他“禮”字未了,金昭一聲冷叱: “該死的賊禿驢……” 霍地離座站起,左手駢指如戟,一個“驪龍探珠”之勢,直向弘法左乳下“血海穴”點去。 知客僧弘法,原來也是一個點穴中的行家,一見金昭動手,也自椅上一躍而起…… 一式“橫閂一字”,沉臂一格,向外一推,右手二指,反向金昭臂肘“曲池穴”回敬而去。 金昭不及縮手…… 冷不妨一響“嘶”的幼細掠風聲起,寒星一點,橫裡飛來,穿中知客僧弘法腿盤……弘法宰豬似的吼叫一聲,一跤跌倒在地,原來“彩鶯”于秋秋,一見金昭動手,一枚“天星寒雨針”已扣上掌心,玉指一彈,電射而出。 秋秋這一手,卻是出其不意,正好把知客僧弘法膝蓋,射了個對穿。 于秋秋正要上前把他擒住…… 弘法雖然受傷,還有一身武技,熬住疼痛,施展“撲地十八滾”身法,翻到禪堂正中“金剛尊者”蓮花座的下面…… 用手一扳蓮座,一響“嘩啦”聲起,地面立即沉下,裂開一口三尺見方的大洞。 弘法順著翻板,一個轉身,滾了下去……地面又緩緩上升,恢復了原來模樣。 就在這時候,四面牆壁,響起“嗆啷!嗆啷!”金鐵交鳴之聲…… 三人回顧看去,不由猛然一驚…… 禪堂所有門戶,卻不知是怎回事,已完全隱成了一片漆黑鐵板。 三人再也不會想到,九華山前的這座“慧通寺”裡,密室機關,竟是如此厲害。 就在這剎那之間,禪堂門戶全隱,眾人成了一籠老鼠,給困在裡面。 銀枝寒梅金昭道: “青哥,秋妹,賊禿驢把門戶封死,我等不妨從窗口出去!” 三人近前看去,不禁心頭又是一沉…… 原來所有窗戶,全是生鐵打造……那挖出“田”字花紋的窗格,有兩指粗細,生鐵外面塗上一層紅漆,不注意就不容易看出來。 就在這時候,一響“當”的聲起,又升起一面鐵板,這一來,連窗上花紋也遮住…… 禪房裡,成了一片黑烏烏的。 只有三寶佛前一盞琉璃燈,放出豆粒大一點的光芒,略可辨識室內各物的輪廓。 姜青突然想了起來…… 自己這把“奔雷劍”,過去“赤眉”石前輩所贈,乃是仙家神兵。 秋妹手上那把“龍淵劍”,更是列入古稀兵刃“幹將,莫邪”中的寶劍……有這兩把寶劍,何不拿出來試試一用,除掉鐵板? 姜青有了這一主意,就即道: “昭妹,不必慌張……秋妹,過去‘鐵翎’岳大哥贈你的劍乃是一把斷金截玉的神劍……” 于秋秋聽他話到這裡,也給想了起來,“咭”地一笑,道: “青哥說得對,我卻忘了……這些鐵板哪能抵得咱這一把‘龍淵寶劍’!” 姜青將“奔雷劍”出鞘,秋秋也掣出“龍淵劍”…… 兩人走近前,向東端一扇窗戶砍去! 果然…… 仙家神兵,銳不可擋……瑩瑩劍芒閃處,擋在窗上的鐵板,立即就若刀削豆腐似的,隨手拆下了一大塊。 金昭笑著道: “青哥、秋妹,你們兩把寶劍真行,咱這把‘青霜劍’,怕沒有這等厲害了!” 姜青、秋秋二人,振臂掄腕,揮舞寶劍,一片“嗆啷! 嗆啷!”聲中,火星閃射,不到盞茶時間,整扇窗已給兩人砍得粉碎。 彩鶯于秋秋正要躥窗而出,姜青一手阻止道: “秋妹且慢,留神暗算……待我先出窗去……” 話落,身如冷電一撇,快得使人無法辨認是人是物,已破窗而出。 果然不出所料…… 才一出窗,冷芒耀眼,破風銳響聲中,兩把戒刀,一左一右,分向姜青迎頭砍來。 姜青早有準備…… 手中“奔雷劍”掄劈揮舞,一式“銀河摘星”,熠熠劍光閃處,“叮!當!”兩響,兩段半截刀頭,飛出三四丈外。 原來姜青破窗,飛出外面時,已有兩個和尚,伏在窗格外,出其不意,揮刀砍下。 但,姜青卻是遊身如電,同一個剎那間,快劍出手,兩把戒刀立即應手而折。 這一來,把這兩個和尚嚇得魂不附體,忙不迭往後躥逃。 此時,彩鶯于秋秋、銀枝寒梅金昭,已從窗裡飄飛而出。 外面是一座花樹扶疏的院落…… 倏地一響洪鐘似的聲音傳來,厲聲喝道: “哪裡來的狗男女,竟敢來‘慧通寺’撒野……大方丈、二方丈在此!” 人影閃晃,“唰唰”聲中,凌空飄落兩個高大的人影…… 跟著,從院落拱門,湧進二十多個兇眉怒目的和尚,各個手上握著明晃晃的戒刀,把三人圍住。 姜青朝凌空飄落的那兩個和尚看去…… 左邊那個,身高七尺,頭如巴鬥,濃眉巨目,一副連腮鬍子,兩臂虯筋盤結,條條墳起…… 右邊那個身材略矮,面龐削瘦,深目隆準,臉色青青的,沒有一絲血色……手上捧著一口“九耳八環厚背紫金刀”。 姜青劍尖一指,道: “在下跟你等,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要用機關來陷害我等?” 左邊那和尚道: “貧衲是這裡‘慧通寺’大方丈‘玄本’……” 一指旁邊削瘦和尚: “這位是二方丈‘了凡’……” 怒目一瞪,又道: “這裡是九華山‘天地門’‘前哨’……你等要去九華山找‘天地門’霉氣,就是我等敵人……” 這個“人”字出口,搶進兩步,提杖頭,坐杖尾,“呼”的劃風勁聲,朝姜青兜頭砸下。 姜青怒火湧起……頭臉一側,避過禪杖,劍花一繞,向玄本和尚當胸點進。 玄本和尚見對方出劍快速,步法迅疾,連忙吸胸凹腹,身形向左一展…… 倏然,回過手中禪杖,“呼”的向姜青“奔雷劍”劍脊,橫截過來。 壁上觀的金昭、秋秋二人,看到和尚使出這一招,不由心頭一沉…… 這一禪杖如果撞個正著,任何人的手中兵刃,都得要崩飛脫手。 姜青卻是不慌不忙! 於是…… 一沉腕把,一式“回天九匝”,劍尖一垂,劍身一劃,易上為下,反向玄本和尚手腕,截斬過來。 姜青這招出手,連削帶打,乃是“快劍”“掣電掠虹劍”劍法中,精華奇技,攻敵必救。 玄本和尚猛然一驚……恁有這種詭秘莫測的劍招? 霍地向下一坐腰,展出“蒼龍翩空”身法,躥出五六步遠…… 倏然,單臂一掄,杖帶勁風,直向對方斜肩帶背,砸了下來。 姜青一縮頭,一標身,貼地如流,由禪杖之下,鑽了過去…… 連劍帶人,一式快劍“追風捕影”,轉身急點對方軟肋。 玄本和尚急急一回杖,一響“當”的聲,又把對方寶劍架住。 一僧一俗,各展身手,劍杖交擊,大戰起來。 眾人恪守江湖規矩,並不上前插手助戰,立在一旁作壁上觀。 姜青施展“快劍”“掣電掠虹劍”劍法……劍光矢矯,宛似一條火龍…… 揮揮霍霍,撩起一片奪目劍芒……進如飢鷹餓虎,退若駭鹿脫兔,把“慧通寺”大方丈玄本,卷了個風雨不透。 玄本和尚卻也不含糊…… 一根禪杖展出“達摩杖”杖法,翻翻滾滾,直竄橫撩,杖頭杖身,閃出“嘶嘶”勁風,正好將姜青的“奔雷劍”架住。 兩下里這一照面動手,眨眼間就走了四十餘回合,不分勝負。 姜青心念暗自閃轉…… 對方僅是“天地門”一個“前哨”,如果自己不能將他截下……如何踏平九華山?如何殲滅“天地門”總壇窩巢? 姜青有了這樣想法,手中“快劍”節節進招,勢如驚虹,疾若冷電…… 劍花一繞,一式“石火掠芒”盪開禪杖,劍如長矛,直向玄本胸前刺來。 玄本急急一提杖,橫杖去格。 姜青易實為虛,劍身一縮,避過禪杖,變招易式,反向玄本小腹挑來。 玄本和尚慌了手腳,急忙長身往上一跳。 姜青這套“掣電掠虹劍”,不但快速絕倫,而且變化無窮…… 一聲長嘯,身子一旋,劍風一繞,一展“大風車”身法,招走快劍“寒光三閃”…… 點咽喉、掃胸膛、掛兩肋……其銳如矢,其疾如電! 玄本和尚閃避不及,招架不下,暗叫一聲: “不好!” 這是姜青下手留情,把劍尖一偏,一響幼細的“嘶”聲起,和尚偌大的禿頭,掃掉一塊油皮。 玄本嚇得混身冒出一陣冷汗,倒拖禪杖,急忙側身向外一跳。 姜青並未乘勝追擊,騰身一躍,收住劍招,朗聲一笑,道: “大和尚,承讓了!” 玄本一摸腦袋,發覺只是傷了些外膚……知道對方手下留情,暗暗慚愧,退回自己這邊。 二方丈了凡和尚,已沉不住氣,一晃厚背紫金刀飛身過來,一指姜青道: “朋友劍法果然高強,剛才我家大方丈,已承饒讓,足見雅量……如果你能贏我手中這把刀,你我化敵為友,如何?” 姜青一笑,道: “吾等並非想惹是生非,只是貴寺似乎過份,才不得不出手……二方丈既然此說,進招吧!” 了凡一晃身,踏中鋒,走箭步,紫金刀揚空一招,朝姜青遞來。 姜青僅此一照面,已看出“慧通寺”二方丈,身手不俗,走的是“天遁刀”刀法…… 一聲: “來得好!” 微一仰面,避過對方一招……退左腳,進右腳,右手劍訣一揚,招走快劍“霄漢驚月”,反向了凡左肋刺了回去。 了凡和尚刀法並不含糊…… 肥袖揮處,身形一晃,刀挾銳風,快如閃電,向姜青肩膀橫劈而下。 姜青閃退一步,身子一縮,避過了這一記刀招。 了凡一聲吼叱: “好快!” 箭步踏進,又是一刀,向姜青胸間砍下。 姜青一聲蒼龍長嘯,一立劍身,一式“一瀉千里”,讓過一招……劍交左手,順勢向後平掃,直向了凡頸項削來。 了凡弓背一僂,紫金刀和“奔雷劍”迎個正著,“錚” 聲金鐵交鳴聲中,噴出一溜火星……刀劍交擊,發出一片“嗡嗡”之聲! 兩人急急托地跳開…… 姜青一看手中“奔雷劍”,熠熠生光,分毫無損。 了凡和尚低頭一看自己厚背紫金刀,刀鋒處崩損有米粒大一個缺口。 武家交手,兵刃損折,正是大忌。 了凡和尚一聲吼喝,躍身一縱,疾如飛鳥,向姜青撲來。 姜青挪身一閃,快劍“掣電掠虹劍”一式“倒崩河山”遞出。 兩人這一照面交上手,已走了數十回合。 了凡和尚刀法又沉又辣,變化無窮,姜青不敢有絲毫疏忽…… 兩人刀劍,化作一泓晶瑩冷電,兩條身形就在這院落中滴溜閃轉。 彩鶯于秋秋,銀枝寒梅金昭,都屏息靜氣,凝神作壁上觀。 “慧通寺”的這一邊,大方丈玄本,知客僧等,以及寺中一班僧侶,也都提心吊膽,留神自己的二方丈,唯恐再次敗落。 眼前一僧一俗,雙方鬥到五十餘回合,倏然人影一分,寒光一閃,跟著一聲冷叱: “撤手!” 銜尾接起一響“當”的聲……那把厚背紫金刀飛出丈外,墜落地上。 了凡和尚赤手空拳,往後一跳,大聲道: “壯士,且慢!” 這一來,才始分出勝負。 原來兩人鬥到熾烈之際,了凡突然用了一式“倒貫長虹”,刀光閃處,截斬姜青雙足。 姜青躍身一縱,一式“氣彌六合”,翻身現劍,直向對方當胸刺來。 了凡和尚正要長身橫刀來格…… 姜青突然變招易式! 於是 劍尖一垂,壓住刀背,奮起神力一按一絞,了凡虎口立時疼痛欲裂,只得一松腕掌,那把紫金刀已給飛出丈外。 “慧通寺”兩個方丈到此時,已心誠悅服……大方丈玄本和尚,合什一禮,道: “三位男女英雄,貧衲等有眼不識泰山,諸多冒犯,請裡面坐。” 就在這時候,外殿傳來一片金鐘響聲,一名小和尚,慌慌張張奔了進來。 小和尚一入內,就氣急敗壞,道: “師父,不好,‘天地門’‘八爪堂’堂主,已經來到,快快出去迎接!” 玄本、了凡兩人聽到這話,驟然吃了一驚,急忙把三人引進禪堂…… 就是剛才那尊“金剛尊者”金蓮寶座下面,玄本伸出一手,向金剛所抱的琵琶上按了下……突然,響起一陣“軋軋軋”之聲。 那尊金剛雕像,竟然如同活的似的,自動向左緩緩移開三尺…… 金剛雕像背後,卻現出一扇約有一人多高,圓形的拱門。 姜青等三人,再也沒有想到這座“慧通寺”內,竟有這等巧妙的機關裝置。 玄本和尚道: “現在‘天地門’派人前來,不知有何吩咐示下,暫且委屈三位,到裡面避一避,貧衲打發來人走後,到時有心腹之語相告。” 三人見他神色真誠,只得如言,退進拱門後面。 大方丈玄本,又把金剛移回原位,不現痕跡,做得乾淨利落,才出去迎接。 不多一會,知客僧已引了一位身軀高大,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進來。 這個體態魁梧,相貌威武的中年人,乃是九華山莫懷谷,“天地門”中“八爪堂”堂主“翻天手”苗勝。 原來九華山莫懷谷,目前“天地門”總壇的“銀冰軒”莊院,過去就是“慧通寺”的廟寺。 大方丈玄本,二方丈了凡兩人,蹤遊江湖回來,據“慧通寺”僧侶稟報,莫懷谷“銀冰軒”莊院,遭新掘起江湖的“天地門”門派所奪。 兩位方丈知道此事,立即上九華山莫懷谷“銀冰軒”,跟“梵谷樵翁”耿策論理交涉。 雙方一言不合,交起手來…… “慧通寺”兩位方丈,如何是“天地門”掌門“梵谷樵翁”耿策的敵手? 而且, “天地門”中還有四個“龍”,“鳳”,“虎”,“豹”本領傑出的壇主。 玄本、了凡兩和尚大敗而歸,逃回“百步林”前的“慧通寺”。 兩人經過這次慘敗,認為是生平奇恥大辱,矢志報復,了斷這樁公案。 於是“慧通寺”廣收從眾,日以繼夜勤練功夫,準備時機一到,再與“天地門”算帳。 九華山莫懷谷的“銀冰軒”莊院,跟“慧通寺”相隔不遠。 是以沒有多久,這風聲已傳進“梵谷樵翁”耿策的耳裡! 耿策知道這事後,大為震怒,帶領“龍、鳳、虎、豹”四壇主,親自來“慧通寺”興師問罪…… 耿策這一手是斬草除根,一勞永逸,把“慧通寺”徹底摧毀。 但事實的演變,卻又出於“梵谷樵翁”耿策等眾人意料之外。 玄本、了凡這兩個和尚,極是忍辱負重,一見“梵谷樵翁”耿策,帶領“天地門”高手來到,自知卵石不能相敵…… 兩人帶了全寺僧侶,就在“慧通寺”前,恭迎耿策等眾人,請入寺中。 “慧通寺”兩方丈來這一手,是“梵谷樵翁”耿策所未料到的…… “棒拳不打笑臉人”……對方跪地請降,恭迎入寺,自己也下不了這個毒手。 耿策雖然沒有趕盡殺絕,但跟“慧通寺”中兩個方丈,卻訂下了“城下之盟”…… 這裡“慧通寺”的香火廟寺,今後完全歸九華山“天地門”所有。 “慧通寺”本身,也成為九華山“天地門”總壇的“前哨”。 在佛祖前立下毒誓,以後得效忠“天地門”掌門“梵谷樵翁”耿策,永不背叛。 玄本、了凡兩和尚,依然是“慧通寺”大方丈、二方丈之職,原有執事人員也不更動,但必須要監視來往的行旅客人,萬一有可疑的江湖中人出現,立即向莫懷谷“銀冰軒”“天地門”總壇稟報。 “慧通寺”中玄本、了凡兩個方丈,也真忍得下這口氣,完全答應下來。 “梵谷樵翁”耿策,見兩和尚毫無反抗,一一答允,才始帶了四壇主等離去。 耿策回莫懷谷“銀冰軒”後,對這兩個和尚還是放心不下,生怕他們口不對心,再起內叛,是以經常派“天地門”中人,前來察看。 “慧通寺”裡和尚,卻是涵養功夫到家,對“天地門”中來人,一味逆來順受,笑臉相對。 其實,玄本、了凡等“慧通寺”中和尚,心裡對“天地門”中人恨之蝕骨…… 奈何,卵石相撞,自取滅亡……時機未到,只有忍辱偷生。 九華山莫懷谷“銀冰軒”“天地門”總壇,跟“百步林”前的“慧通寺”,僅在咫尺之間而已。 “天地門”中風吹草動之事,也瞞不過“慧通寺”裡的和尚。 對於“火雲邪者”姜青等武林中人,跟“天地門”結下仇恨過節之事,“慧通寺”裡的玄本、了凡兩方丈,也十分清楚。 “天地門”中擄劫倩倩姑娘作要挾,令“火雲邪者”姜青等一闖“紅影精舍”,顯然已有恃無恐。 “梵谷樵翁”耿策,諭令“慧通寺”裡和尚,如有出現可疑的江湖中人,立即稟報“天地門”總壇。 玄本和了凡兩方丈,接到這個諭令吩咐,表面上自然是唯唯諾諾,心裡卻是暗暗稱快。 巴不得“火雲邪者”姜青等,早日來到,除去九華山中“天地門”那夥人。 玄本、了凡兩人暗中商議,已有了一個決定…… 上九華山“天地門”,一闖“紅影精舍”,此地“百步林”前面的“慧通寺”,該是必經之道。 如果姜青等路過此地,來“慧通寺”打尖投宿,先由大方丈玄本一試他的本領。 若是姜青等僅是沽名釣譽之流,本領不濟,就將他們活口擒住,把人送去“天地門”,以堅“梵谷樵翁”耿策對“慧通寺”的信心。 如果姜青等確是身懷絕技,著實厲害,這裡“慧通寺”,索性和他們呵成一氣,指示來人,如何闖關“紅影精舍”,直搗“銀冰軒”“天地門”總壇,一雪“天地門”胯下之辱。 果然,大雨之夜,姜青、于秋秋、金昭,前來“慧通寺”躲雨借宿。 “慧通寺”裡和尚,並不認識姜青等眾人…… 但姜青等三人,男的高雅英俊,女的清麗娟秀,已引起他們的注意。 困入禪房秘室,這三個男女,使用寶劍破鐵窗而出…… 若非“火雲邪者”姜青等諸流,江湖中少有見到這等“人中龍鳳”。 在禪房秘室外院子,兩個方丈一試對方武技,已確定是“火雲邪者”姜青等人,不會有錯。 是以“慧通寺”中兩位方丈,有了敵愾同仇之心,化敵為友。 兩人正要向姜青等,吐露“慧通寺”的這段往事時,“天地門”中“八爪堂”堂主,“翻天手”苗勝突然來到。 “翻天手”苗勝進來,就向兩位方丈問道: “近日可有引人起疑的江湖中人,路過此地?” 兩人既有這樣打算,當然不會據實回答……大方丈玄本搖頭道: “並未發現有可疑的江湖中人出現……” 玄本話落此,就吩咐小和尚端上齋菜款待翻天手苗勝。 翻天手苗勝膳食過後,又跟這兩個和尚談了一會…… 見對方一如往常,殷勤招待,沒有引起他絲毫疑心。 遠處傳來鼓鑼三敲,已是三更時分……二方丈了凡吩咐小和尚,引苗勝去客房休息。 翻天手苗勝走後,兩位方丈急急來到禪房秘室,移動機關,把姜青等三人,從地道裡請了出來,連連道歉。 大方丈玄本向姜青道: “如果貧衲沒有猜錯,尊駕就是叱吒江湖的‘火雲邪者’姜大俠了?” 姜青並不否認,一點頭道: “正是區區姜某。” 玄本已知道對方正是自己所猜對的人,就毫不隱瞞,將“慧通寺”與“天地門”中這段恩怨過節,詳詳細細都說了出來。 姜青緩緩點頭,接著把秋秋、金昭兩人,替兩個方丈引見介紹了下後,道: “吾等分數撥人手,在前面‘百步林’鎮會合,到時直搗‘天地門’總壇。” 玄本和尚又將方才“天地門”“八爪堂”堂主,“翻天手”苗勝來“慧通寺”情形,也告訴了三人。 彩鶯于秋秋道: “青哥,既有‘天地門’中狐群狗黨來此,我等不如將他拿下,可以把有關‘紅影精舍’情形,向他問一個清楚。” 姜青點頭道: “不錯,這主意很好……” 就在這時候,禪房窗外,傳來一響暴喝聲,道: “你等賊禿驢好大膽子,竟敢勾結外敵,想來暗算苗某,快替我滾出來。” 眾人聽到這陣話聲,不由詫然一震。 原來,“翻天手”苗勝,睡到“慧通寺”裡的客房後,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原因,老是覺得心驚肉跳,神智不寧,暗暗感到奇怪。 苗勝無法入睡,就從床上坐起……他也是一個機警的人,心念遊轉之際,突然想了起來…… 今晚自己來“慧通寺”,只有二方丈了凡一人出來迎接,隔了好些時間,才看到大方丈玄本出來。 後來問到有沒有可疑的江湖人經過此地,那兩個和尚,回答得十分勉強,神色之際極不自然,後來就把話題岔開。 “翻天手”苗勝,愈想愈不對勁……其中實有可疑之處。 苗勝悄悄出來客房,暗地來個一探動靜…… 繞回前殿,看到那間屋子有燈光透射出來,就走近前,從窗簾一端,偷偷看去! 這一看,果然看到大方丈玄本,跟三個年輕男女正在談話。 “翻天手”苗勝這一發現,一響暴喝聲吐了出來。 |
第34章 風雲際會
姜青等三人,聽到窗外這響聲音,躍身一縱,已穿窗而出。 玄本和了凡兩人,卻是吃驚不小…… 此番自己二人機密盡洩,此事如若傳進“天地門”掌門耿策耳裡,豈能容下自己二人? 這兩個和尚心一橫,也隨同三人躥了出來。 翻天手看到大方丈、二方丈,戟指怒罵道: “你們這兩個賊禿驢,竟敢有反叛之心,你等死期不遠了……” 他正要取出隨身兵刃時,冷不防一響幼細破風聲起,寒星一點,照准自己面門射到。 原來彩鶯于秋秋,看到這個“天地門”中人,這副跋扈之狀,心裡一氣,彈指射出一枚“天星寒雨針”。 翻天手苗勝,猝然遇襲,心頭一震,急急側過頭臉,一響“嘶”的聲中,“寒雨針”已扎上耳輪,火辣辣的一陣疼痛。 苗勝遭此一襲,哇哇怒吼起來! 就在翻天手苗勝中著秋秋“寒雨針”時,姜青、金昭兩道劍光,已電射而至。 翻天手苗勝這才想了起來…… 兩拳不敵四手! 眼前其中那個“火雲邪者”姜青,“天地門”中不少高手,都栽在他之手,自己如何輕敵起來? 翻天手苗勝這一想,身上冷汗冒了出來……連忙托地一跳,躍出圈外…… 伸手一掏,從囊袋取出隨身攜帶的暗器“硝火彈”兩顆,猛一旋身,照准姜青、金昭抖手打去。 這種“硝火彈”暗器,十分霸道……外面是一層木質軟殼,內藏極厲害的硫磺燐火,和威猛的火藥。 “硝火彈”出手時,捏破木殼,遇風則燃,轟然聲中,烈火飛揚。 如沾上人身,衣衫便自焚燒,皮肉也得灼傷,確是一種歹毒的暗器。 姜青正要銜尾追敵,猛見綠火一閃,劈空打來,已自知道對方暗器詭秘厲害…… 疾忙挪身閃躲,那溜綠火“轟”的一聲,爆炸開來,灑了一天的綠色火星,照得附近丈許地面,映成一片慘綠世界! 那正像是新春過年,所放的花炮。 眾人這一發現,紛紛躲避。 打向姜青的一顆“硝火彈”凌空爆炸。 襲向銀枝寒梅金昭的那一顆,卻落在牆腳處,“嘩啦” 一聲,整堵牆塌了下來……一片磚石滾滾,烈焰漫天飛揚。 眾人估不到“翻天手”苗勝這門暗器,竟有這等威力,都給暗暗震住。 大方丈玄本眼見“硝火彈”的歹毒厲害,就即大聲道: “三位留神,‘翻天手’苗勝只是暗器厲害,並無出色本領,你等把他包圍住,不能放他回九華山‘天地門’總壇。” 玄本這幾句話說出,姜青、彩鶯于秋秋、銀枝寒梅金昭三人立時會意過來,上前把他困住。 翻天手苗勝怒吼道: “你這個賊禿驢,爺爺袋中‘硝火彈’,不下三四十顆,如果盡數施展出來,別說這三個狗男女,完全炸成灰塵,就是你兩個賊禿驢,連同這一座‘慧通寺’,也別想有整塊磚頭留下。” “翻天手”苗勝有恃無恐,見三人包抄上來,不但不懼,反而縱聲大笑…… 正要再次伸手入袋囊取“硝火彈”時,突然背後冷風一陣,颯然襲到…… 跟著有一縷聲音,低沉沉的在道: “小子,休得張狂,待老夫將你這些鬼火玩意兒,全數收去,再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這縷聲音很近,像是就在身後……翻天手苗勝不由猛然一驚。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苗勝臉上,給挨上一記結結實實的大巴掌。 這記巴掌勁道渾厚,打得苗勝兩眼金花飛冒,腦袋轟轟直響。 就在這一短暫間,拴在腰帶上那一袋“硝火彈”,已給人一手奪了去。 翻天手苗勝嚇了一跳,猛吸了口冷氣……摸著腫起的半邊臉回頭看去…… 那三個年輕男女,滿臉含笑,並不向自己這邊,追招襲來。 自己身旁三尺外,站著一個文巾儒衫的老者……原來長離一梟來到。 翻天手苗勝,雖然曾有聽到“長離一梟”衛西的名號,但從未見過此人。 當然,再也不會想到,此地“慧通寺”中,三更半夜會出現稱主東海的長離一梟。 苗勝見扇自己巴掌,奪去一袋“硝火彈”,竟是這樣一個酸溜溜的文士老者,不由勃然大怒…… 大喝一聲,一晃手中緬刀,照准長離一梟的蓋頂,一刀砍下。 長離一梟不避不閃,冷冷一“哼”,右臂衣袖揮處,東海“玄浪神功”出手。 苗勝一刀磕下,觸著一股威猛無比的勁氣,刀身震彈而回,脫手飛出……一響“嗆啷”聲,緬刀跌落兩丈外地上。 翻天手苗勝不禁駭然,知道遇上勁敵……對方身懷絕技,氣功厲害。 苗勝發現自己緬刀崩飛脫手,突然飛起一腳,照准對方下盤下陰要害踢來……滿以為對方氣功雖然犀利,但給踢中下陰,也得非死即傷。 翻天手苗勝這些招數,用在一般江湖中人身上,或許可以得逞…… 但,長離一梟是何等樣人物,豈一般麼麼小丑所能近身的? 長離一梟見苗勝身形閃晃之間,已料對方有此一著……一坐馬步,伸手疾張! 一個“海底撈月”之勢,迅如電閃,已拿住苗勝踢來的那條右腿…… 一聲薄叱: “去!” 就在一拋一送之間,翻天手苗勝果真“翻上天”,成了一只斷線紙鳶,飛起一丈多高,拋出三四丈外,頭下,腳上,直向廟牆外落下。 突然,廟牆外人影一晃,“唰”的一聲,又躥起一個寬袖長袍的老者…… 老者張臂一迎,已把翻天手苗勝向下落去的身子托住…… 跟著一響洪鐘似的聲音: “衛島主,‘來而不往非禮也’,還你!” 順手一拋,把翻天手苗勝,像拋皮球似的,又飛擲過來。 長離一梟當然不會再伸手去接…… “轟”的聲跌落地上,腦袋撞個粉碎,骨斷筋折,已橫屍七尺。 就在這時候,人影閃晃,疾如流矢,翩然而下,卻似一片枯葉,毫無一絲聲息之下,站立地上。 夜色矇矓中,姜青等定睛看去…… 一個紅面長袍老者……不錯,那是大哥紅面韋陀戰千羽。 姜青一驚一喜之下,卻又暗暗詫異…… 戰大哥和衛前輩,怎會不遲不早,也會在這時候來“慧通寺”? 姜青、于秋秋、金昭急忙上前見過長離一梟,和戰千羽兩人。 “慧通寺”兩位方丈,平時對長離一梟、戰千羽兩人名號,江湖上早有所聞,知道兩人來歷後,就即上前施禮見過,請眾人進方丈室。 二方丈了凡吩咐小和尚打掃血跡,收拾地上翻天手苗吐的屍體。 長離一梟、戰千羽、姜青、秋秋、金昭等坐下方丈室……姜青不禁問道: “衛前輩和大哥兩人,如何也會來這裡‘慧通寺’?” 長離一梟道: “本來吾等約定,在九華山山麓之前,‘百步林’鎮街一家‘興來客棧’會合……老夫與戰兄漏夜趕路,發現這裡‘慧通寺’閃射出綠色光亮,並有轟隆爆炸之聲,一時感到驚奇,翻牆進來一看,發現你三人在圍戰那個翻天手苗勝……” 紅面韋陀戰千羽,想到那樁令人心頭沉重的事上,把題移轉,道: “老夫與衛島主繞上荒僻小徑來此,卻並未發現倩倩姑娘的行蹤……” 長離一梟接口道: “相信你三人也不會有所收穫,如白兄和谷姑娘,亦跟吾等一樣,倩姑娘已捆入九華山了……” 三人相顧微微一笑…… 彩鶯于秋秋道: “戰大哥、衛前輩,說不定倩姊姊現在已回杭州慶春後街戰府了……” 兩人微微一怔…… 戰千羽詫異道: “吾等都已離開杭州……還有誰將倩倩救出險境,送她回去杭州?” 金昭一笑,道: “倩姊姊是由‘銀鞭’姜秀、‘石鉈’焦奎兩人,護送回去的……從腳程算來,他們也該抵達杭州了……” 長離一梟雖然還不清楚“石鉈”焦奎是何許人,但,“銀鞭”姜秀顯然知道……他是“長離島”“飛燕樓”的弟子。 長離一梟目注三人,問道: “你等如何知道,倩姑娘已由姜秀,和另外一位‘石鉈’焦奎,護送回去杭州的?” 姜青含笑道: “是姜青偏勞他們,將倩姑娘護送回杭州的……” 話到這裡,就把前面“會川口”鎮上那段經過,告訴了戰千羽、長離一梟兩人。 接著道: “當時將倩姑娘劫往九華山時,是僧俗二人,一個是‘飛虹羅漢’木清和尚,另外那個伏負倩姑娘的是‘碧眼神雕’申九……” 戰千羽接口問道: “他們走在陽關大道,不用蓬車?” 姜青道: “倩姑娘在杭州時,已飲下藥物昏迷過……” 他把倩倩當時所說的情形,也告訴了兩人,又道: “倩倩昏迷不醒,不能叫喊,就不會給人所注意……但窮家幫弟子,無孔不鑽,卻引起他們所注意……” 長離一梟問道: “小兄弟,你剛才所說的‘石鉈’焦奎,是窮家幫中弟子?” 姜青道: “是的,‘石鉈’焦奎,是皖南窮家幫中的一位分舵主。” 戰千羽卻又想到另外一回事上,道: “四弟,從你剛才所說的情形聽來,焦奎、姜秀二人,並未懷有出色的武技,如果遇到‘天地門’中高手,銜尾攔截,倩姑娘豈不又落入他們之手?” 姜青道: “兄弟已想到這上面,是以請姜秀、焦奎二人,護送倩倩專走人跡稀少的荒僻小徑……” 一頓,又道: “那個焦奎卻也連連點頭……據他說來,對皖南、浙西一帶的荒僻小徑,十分清楚。” 紅面韋陀戰千羽,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道: “只要倩倩平安回去,吾等上九華山‘莫懷谷’,可以放手去幹了!” 長離一梟指著旁邊玄本、了凡兩人,問道: “小兄弟,你等又如何結識這兩位大師父的?” 姜青就把有關“慧通寺”兩位方丈之事,說了出來,又道: “兩位方丈已跟我等化敵為友,共同對付九華山‘天地門’。”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兩位方丈臥薪嘗膽,棄暗投明,令人欽佩……” 長離一梟接口問道: “我等對九華山莫懷谷,以及山麓‘紅影精舍’情形,並不清楚,未知兩位方丈能否賜告?” 大方丈玄本連聲道: “不敢,不敢……貧衲願將有關‘天地門’所知道的情形,完全告訴在座諸位……” 微微一頓,又道: “目前‘天地門’總壇在‘莫懷谷’所盤踞的‘銀冰軒’莊院,那裡原是‘慧通寺’的廟產……至於‘紅影精舍’雖說在山麓,但位置築在山麓之上……” 姜青想到過去“鐵翎”岳奇所說的話,是以接口問道: “大方丈,‘紅影精舍’是何等樣建築?” 玄本道: “‘紅影精舍’倚山壁築而成,迤邐而上……裡面有一列‘遁天回地樓’……” 彩鶯秋秋聽來出奇,就即問道: “‘遁天回地樓’……大方丈,‘紅影精舍’中還蓋起樓房?” 玄本道: “‘遁天回地樓’雖有這‘樓’之稱,其實是夾在‘紅影精舍’中間一條山道……上面盡頭就是莫懷谷的入口處,下端通往九華山之麓……” 一頓,又道: “‘遁天回地樓’山道,節節向上,設有十八處的暗樁埋伏……” 長離一梟問道: “大方丈,上莫懷谷‘銀冰軒’‘天地門’總壇,可有其他通道?” 二方丈了凡接口道: “剛才玄本師兄所說的,是上莫懷谷正面通道……繞後山而行,避過‘遁天回地樓’山道,那裡有一處叫‘狼尾崖’,不失為進莫懷谷捷徑,但‘天地門’中人,歹毒狡猾……” 大方丈玄本,一點頭接上道: “不錯,‘狼尾崖’原有一條羊腸小道,採樵路往,可以上莫懷谷……但,‘梵谷樵翁’耿策,已吩咐手下弟子,完全掘斷,已成了一片懸崖……” 紅面韋陀戰千羽問道: “兩位方丈,‘天地門’總壇,‘銀冰軒’莊院中,又有些什麼暗樁佈置?” 大方丈玄本道: “莫懷谷中‘銀冰軒’莊院,佔幅面積遼闊,自給‘天地門’霸佔後,已非原來面目……‘梵谷樵翁’耿策,為了防止江湖中人尋仇報復,已設下無數機關,暗樁……” 旁邊二方丈了凡道: “‘銀冰軒’中機關、暗樁,吾等未曾見過……但從‘天地門’中弟子傳聞聽來,裡有不少用機件構製成的‘假人’……” 銀枝寒梅金昭,一怔問道: “二方丈,什麼是‘假人’?” 了凡道: “就是構製得跟人唯妙唯肖,一模一樣的‘鐵人’…… 可是這些‘鐵人’,能自動縱躍走路,迎擊來敵,聽說嘴裡還能吐火、吐箭……” 現在這些話,如果不是從“慧通寺”兩位方丈嘴裡說出來,誰都會懷疑空穴來風,信口胡謅,不可能會有這等事。 但,“慧通寺”中兩位方丈,臥薪嘗膽,忍辱含垢,為了伸雪自己這樁公案,顯然對這一些情形,暗中都在探聽、注意。 大方丈玄本道: “已成了‘天地門’總壇的‘銀冰軒’莊院,裡面複壁夾道,密如蛛網……每一房間的門、窗處,都設有千斤閘,一旦發生變故,隨時可以放下……身陷其中,真個插翅難飛……” 姜青聽到九華山“天地門”總壇,竟有這等駭人聽聞的布設,暗暗震驚不已…… 難怪“天地門”有恃無恐,擄劫倩姑娘作“人質”,要挾自己這夥人,一闖“紅影精舍”。 彩鶯于秋秋、銀枝寒梅金昭,亦是面面相覷……顯然感到意外至極。 唯眼前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他們除了有超人的武技外,更有瀚博的江湖見聞、閱歷。 兩人若有所思中,緩緩點頭。 “慧通寺”的兩位方丈,生怕眾人還不明白,又取出紙筆,繪出一幅詳圖…… 玄本一指桌上那幅圖,道: “圖上所指,就是九華山莫懷谷一帶,四圍附近的形勢!” 眾人看過那幅地圖後,長離一梟向兩位方丈道: “吾等此番離開杭州,目的地是皖南九華山,為了要探訪給‘天地門’劫去的一位倩倩姑娘,前後分四撥而行……” 兩位方丈剛才已聽姜青等,說過這件事的片段,是以已知道其中一個大概。 長離一梟又道: “吾等四撥人手,除了這裡數人外,尚有‘大旋風’白孤、‘玉面羅剎’谷真兩人一撥,拐皖南休寧而行。另外是窮家幫幫主‘窮俠’葛松,和他小師弟松兒,他們兩人行蹤未定,不過所有人,都在前面‘百步林’鎮街,一家‘興來客棧’會合……” 大方丈玄本道: “你數位明天要去‘百步林’?” 紅面韋陀戰千羽接上道: “不錯,今晚打擾你們‘慧通寺’一宿,明天我等就去‘百步林’鎮的‘興來客棧’,跟他們數位會合一起,再擬對付‘天地門’總壇之策……” 長離一梟道: “兩位方丈棄暗投明,令人欽佩,如果能採取實際行動,跟我們一起直搗黃龍,踏平‘天地門’總壇,那是再好不過了。” 玄本聽到這話,神色之間,微微一怔,朝二方丈了凡這邊看來。 了凡和尚已理會對方的含意,點點頭。 玄本就即向長離一梟,道: “有勞衛島主等數位關懷,吾二人正有此意……” 了凡接上問道: “在座各位,不知何時向九華山‘天地門’採取行動?” 紅面韋陀戰千羽對長離一梟的處事為人,極為欣賞,於是,就向兩位方丈道: “吾等四撥人手,行程遠近都不一樣,是以抵達‘百步林’的時間,亦有前後……先到的就在‘興來客棧’等候,等四撥人會全,到時再採取行動。” 兩位方丈私下輕語幾句後,似乎已決定下來……玄本向眾人道: “既蒙在座數位的關注,貧衲二人決定明日隨同各位往‘百步林’就是。” 這時已近四更過後,玄本和了凡兩人,吩咐小和尚引各人到客房安歇。 “慧通寺”乃是九華山附近一座大禪院,客房甚多,是以接待眾人並不費事。 第二天,玄本和尚把知客僧弘法叫來,囑咐一番…… 這裡“慧通寺”大小事情,暫時由他負責處理。 玄本、了凡兩和尚,隨同長離一梟等來到“百步林”鎮。 “百步林”雖然是處鎮甸,大街小巷,卻是十分熱鬧,不下于縣城。 二方丈向長離一梟等道: “衛島主,‘慧通寺’離‘百步林’鎮不遠,這裡情形貧衲有點清楚……‘興來客棧’在‘百步林’鎮的東街,待貧衲陪同你等前去。” 長離一梟含笑點頭道: “有勞二方丈了。” “興來客棧”在東街,佔幅地坪寬闊,原來是一家很出色的旅店。 眾人來到“興來客棧”,向掌櫃的一問,才知道大旋風白孤,玉面羅剎谷真,和窮俠葛松師弟兩撥,還未抵達“百步林”鎮上。 戰千羽向客棧掌櫃的,包下“興來客棧”進深整座後院的數間客房。 長離一梟吩咐掌櫃的,如有人找來“興來客棧”問到自己數人,把來人引來後院客房。 掌櫃的連連應諾。 匆匆兩天過去,未見大旋風白孤,和窮俠葛松的兩撥人來到…… 就在這兩天裡,長離一梟等眾人,卻有充份的時間,跟“慧通寺”兩位方丈,商討應對九華山“天地門”中人之策。 大方丈玄本道: “吾等對付九華山‘天地門’中人,不妨正背兩面,雙管齊下……” 紅面韋陀戰千羽一點頭,道: “某等聆聽大方丈高見。” 玄本道: “‘紅影精舍’沿山壁迤邐而上,中間那條‘遁天回地樓’山道,也是攀登九華山莫懷谷正面……” 一頓,又道: “貧衲所指的‘背面’,就是莫懷谷後面‘狼尾崖’,那條山徑……” 姜青接口道: “大方丈,昨晚你在‘慧通寺’方丈室,不是說那條山徑已給‘梵谷樵翁’耿策,吩咐門下弟子挖斷了?” 眾人在後院最大的一間客房裡談著…… 彩鶯于秋秋耳朵在聽,兩顆靈活的眼珠卻在滴溜打轉……看些什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當她目光投向窗欄處,輕輕一聲“咦”,從座椅站了起來,脆生生笑著道: “岳大哥,你怎麼知道,咱們來這裡?” 窗外含笑而立的“鐵翎”岳奇,道: “大哥還不知道你們來這裡,只是碰上的……” 岳奇話到這裡時,已引起客房裡人注意,談話中斷,朝向窗欄處看來…… 長離一梟哈哈一笑,把岳奇請進房裡,替尚未謀面的眾人引見了下,接著道: “岳兄,如果衛某沒有猜錯,你是接到‘飛燕樓’‘響鈴箭書’纔來此地的……” 岳奇尚未回答,姜青已接上問道: “岳大哥,你如何知道我們住下這‘興來客棧’?” 岳奇把兩人話,連在一起,回答道: “不錯,岳某和掌門大哥‘金劍嘯虹’魏正,接到衛島主吩咐‘飛燕樓’傳來的‘響鈴箭雨’……” 向姜青一笑,又道: “姜兄弟,就是剛才岳某回答秋妹的那句話,那是‘碰上的’……岳某與魏兄今日才投店這家客棧,聽掌櫃的說,後院數間客房給人包下,住下幾位江湖中人,岳某就想到你數位身上……” 秋秋咭地一笑,道: “結果給‘碰上’啦……” 長離一梟道: “如何不見魏兄?” 岳奇道: “他還在前面客房……” 岳奇話猶未落,房門處一暗,一陣洪亮的笑聲,踏進一條魁偉的身形,道: “衛島主諭令,卑職豈敢有違……” 進來的正是“凌霜會”掌門,“金劍嘯虹”魏正。 長離一梟大笑上前,道; “魏兄,衛某如果有你這個‘屬下’,東海‘長離島’擋不起這份重量,要塌下海底了!” 接著,急急替眾人引見一番。 飛向鄂東英山“九回坡”的“飛燕樓”“響鈴箭書”中,曾經提到倩倩姑娘遭“天地門”擄劫之事。 賓主坐下,岳奇收起臉上笑容,向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戰兄,那位倩倩姑娘目前陷在‘天地門’手中。如何先救她出險才是?” 長離一梟一指姜青、秋秋、金昭三人,道: “小兄弟和秋妹、昭妹三人,已將倩姑娘救離魔掌,倩姑娘已派人護送回杭州。” 金劍嘯虹魏正道: “衛島主,‘天地門’原先有恃無恐,可能倩姑娘落入他們之手,也是一個原因……” 一頓,又道: “現在吾等不必投鼠忌器,九華山莫懷谷再是龍潭虎穴,吾等也要把它踩成平地!” 紅面韋陀戰千羽,將有關“慧通寺”兩位方丈之事,也告訴了岳奇、魏正兩人……又道: “莫懷谷‘銀冰軒’莊院,原是‘慧通寺’廟產,‘天地門’不顧江湖道義,強行霸佔……” 魏正接口道: “戰兄,‘天地門’霸佔‘銀冰軒’設立總壇,兩位方丈顯然對九華山莫懷谷的形勢,亦十分清楚了?” 戰千羽點頭道; “魏兄說得不錯,兩位方丈提供了不少寶貴資料……” 他把玄本、了凡兩和尚所說的情形,說了下,又道: “這就是兩位方丈所說……正背兩面,雙管齊下!” 長離一梟道: “吾等離開杭州時,為要探訪倩倩姑娘行蹤,分四撥而行……現在就等大旋風白孤、玉面羅剎谷真,和窮家幫幫主葛松師兄弟等兩撥來到……吾等立即採取行動。” 眾人正在談著時,外面庭院中,傳來一陣響得出奇的聲音: “嗨,谷娃兒,這家客棧還真不錯呢……” 客房里長離一梟等眾人,聽到這陣話聲……不錯,大旋風白孤,和玉面羅剎谷真來了。 |
第35章 正邪之戰
姜青一步跨出客房門,道: “二哥,你和谷姑娘來啦!” 玉面羅剎谷真,上前含笑招呼。 大旋風白孤道: “老四,看來咱和谷真是最後一夥了……” 姜青道: “不,還有窮俠葛松師兄弟,尚未來到。” 進來客房,姜青把金劍嘯虹魏正、鐵翎岳奇,和“慧通寺”中兩位方丈,替白孤、谷真引見介紹了下。 眾人正要談到,如何應付九華山莫懷谷,“天地門”中那夥人時,突然門外傳來一聲吆喝: “嗨,要飯的來啦!” 不錯,客房門外站著一老一小兩個要飯的……那是窮家幫幫主“窮俠”葛松,和他的小師弟松兒。 長離一梟含笑出迎,道: “葛兄,咱們這夥人,就剩下你師兄弟倆最後一撥了!” 三人來到客房裡,長離一梟將初次謀面的武林同道,替葛松一一引見介紹。 當初紅面韋陀戰千羽,包下“興來客棧”的整座後院裡所有客房…… 這列後院客房中有房有廳……現在眾人談話的這一間,雖然也是其中一間客房,其實是一所寬敞的大廳。 這間大廳裡,有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金劍嘯虹魏正、鐵翎岳奇、“慧通寺”的兩位方丈玄本、了凡、窮俠葛松和小師弟松兒、玉面羅剎谷真,另外就是姜青、秋秋、金昭三人。 除了來自鄂東英山“九回坡”“凌霜會”總壇,正巧遇上的魏正、岳奇,和臨時參入的“慧通寺”兩位方丈外,來自杭州的四撥人手,已都在“百步林”鎮的這家“興來客棧”會合。 大旋風白孤,哇哇吼叫道: “入娘的,‘天地門’這些狗殺才,擄了倩倩姑娘不知走哪條路……” 看了看眾人,向姜青一瞪眼,道: “老四,你們有沒有發現……” 窮俠葛松,和小松兒二人,懷著跟白孤、谷真同樣的心情,朝姜青和長離一梟等看來。 彩鶯于秋秋,脆生生一笑,道: “白二哥,倩姊姊已在杭州慶春門後街戰大哥家裡,可能正準備和祝三哥等眾人要用午飯呢……” 白孤兩顆眼珠,瞪得更圓更大。 “什……什麼?” 大旋風白孤聽出一點點話中含意,可是秋秋說得轉彎抹角,就把他搞糊塗了。 窮俠葛松接口道: “於姑娘,倩倩姑娘已給你等救下?” 銀枝寒梅金昭一指秋秋,姜青笑道: “秋妹宰了一只‘大雕’,青哥送一個老和尚上路,把倩姊姊救下來了……” 大旋風白孤吼聲道: “你們這兩個丫頭,說話拖泥帶水,叫人聽來淋了一頭霧水……” 姜青就把在“會川口”的那段經過說了出來,含笑又道: “二哥,你不用耽心了……倩姑娘已平安回去杭州。” 大旋風白孤聽到姜青這些話,才大口籲吐了一口氣。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二哥,現在倩姑娘已脫離‘天地門’魔掌,吾等可以放手去幹了。” 白孤“哼”了聲,道: “入娘的,‘天地門’……江湖上壞事都有他們一份,這次咱們上九華山,別留一個活口!” 戰千羽又道: “‘天地門’擄劫倩倩作‘人質’,有恃無恐,挾令吾等一闖九華山‘紅影精舍’……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但吾等對‘紅影精舍’內情,並不清楚……” 一指玄本、了凡兩人: “‘慧通寺’這兩位方丈,棄暗投明,願助吾等一臂之力……” 戰千羽將玄本、了凡兩和尚,與“天地門”之間的恩仇淵源,說了出來,又道: “兩位方丈對‘紅影精舍’暗樁埋伏,有幾份清楚,使吾等不致暗中摸索。” 大旋風白孤目光投向玄本、了凡問道: “兩位大師,‘紅影精舍’和‘天地門’的破窯子裡,有些什麼鬼名堂?” 大方丈玄本就將昨夜在“慧通寺”告訴長離一梟的情形,又詳細說了一遍。 接著又道: “‘紅影精舍’依山而築,迤邐而上……上面出口就是‘天地門’總壇所在……” 一頓,又道: “‘紅影精舍’中,有一條‘遁天回地樓’山道,山道節節而上,設有十八處的暗樁……吾等除去這些暗樁埋伏,才能直搗‘天地門’總壇。” 白孤一點頭,道: “大和尚,你有何等錦囊妙計,把‘天地門’這些龜兒子的腦袋,一顆顆摘掉?” 大方丈玄本把剛才大旋風白孤、窮俠葛松等尚未來時,跟長離一梟等所說的情形,又說了下…… 玄本不厭其詳,又道: “我等正背兩面,雙管齊下……正面是‘紅影精舍’中的‘遁天回地樓’山道,背面則是莫懷谷的後端‘狼尾崖’……” 大方丈玄本目注長離一梟衛西,十分謙遜的又道: “貧衲只能說出有關上莫懷谷的險要之處,至於遣兵調將,如何分撥,請衛島主等數位決定了。” 玄本弦外之音,顯然並不清楚在座眾人身懷之學…… 何人能擔負何種任務。 長離一梟緩緩一點頭,朝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窮俠葛松、金劍嘯虹魏正等回顧一匝。 戰千羽道: “衛島主,不必見外……此番來九華山,吾等職責是如何除掉此等江湖敗類,如何殲滅‘天地門’這一門派……” 微微一點頭,又道: “吾等聽候衛島主調度!” 話落,朝窮俠葛松、大旋風白孤、金劍嘯虹魏正等,望了眼。 窮俠葛松道: “戰兄說得不錯……蛇無頭不能行,兵無將不能戰,吾等聽候衛島主調度。” 窮俠葛松乃是天下江湖“窮家幫”幫主,他說出此話,顯然有很重的份量。 大旋風白孤道: “衛島主,你是東海海龍王,咱們這些聽你調度,不算辱沒了自己。” “凌霜會”掌門“金劍嘯虹”魏正,對長離一梟身懷之學,早已見過,且對他有救命之恩……連連點頭,接口道: “衛島主不必謙遜……就若窮俠葛兄所說,兵無將不能戰,吾等聽候調度。” 長離一梟衛西,沉思了下後,道: “既然在座諸位如此說,衛某亦只有承領下來……兵貴神速,吾等今日就給‘天地門’一個速雷不及掩耳的迎頭之襲……” 眾人連連稱是。 戰千羽吩咐店家大廳擺上午膳,眾人吃喝過後,話題又轉向應對“天地門”之策。 長離一梟目注姜青,道: “小兄弟,你和彩鶯於姑娘、玉面羅剎谷姑娘成一撥,先行一步,見機行事,不可深入‘天地門’總壇……探查‘紅影精舍’附近形勢,等我等來到,才可追襲‘天地門’總壇。” 姜青點頭應了聲,帶著秋秋、谷真兩人離去。 長離一梟又三人一撥,分作兩撥…… 第一撥由紅面韋陀戰千羽帶領,銀枝寒梅金昭、鐵翎岳奇相輔,由莫懷谷背面“狼尾崖”,向莫懷谷“天地門” 總壇,直撲而上。 第二撥,長離一梟衛西自己帶領,大旋風白孤、二方丈副之,三人由“紅影精舍”正面,進入“遁天回地樓”山道。 其餘眾人 金劍嘯虹魏正、窮俠葛松師兄弟,和大方丈玄本,作銜尾掠陣。 長離一梟把應對“天地門”人手,做了這樣調度…… 眾人前後分批出發。 姜青、彩鶯于秋秋、玉面羅剎谷真三人,來到九華山之麓…… 此刻豔陽高照,山風颯颯,山麓一帶顯得十分安詳,並無一絲干戈殺伐的氣氛……敢情暴風雨的前夕,天色會分外晴朗寧靜。 姜青縱目回顧一匝,向秋秋、谷真兩人道: “秋妹、谷姑娘,我們不必走上山石階,由旁邊岔徑直接攀登而上。” 兩人頷首應諾。 三人拐入石階邊小徑,撲躍縱騰,施展輕功,不一會功夫,已把迂迴曲折的山徑撇下後面,來到一塊平坦的山坡頂上。 玉面羅剎谷真朝四周看了看,道: “秋妹,上次‘天地門’給姜大俠那封信中,說上九華山莫懷谷的大門是‘紅影精舍’,可是這裡一帶不見一幢房舍屋子……也看不到一個人影……” 于秋秋道: “昨夜‘慧通寺’大方丈玄本和尚說過,‘紅影精舍’在山麓之上……” 就在這時候,傳來一聲斷喝,山坡地一端的樹林深處,閃出五個疾服勁裝的身形…… 為首是個豹頭虎眼,鷹肋獅鼻的駝背老人,手執一條似杖非杖,似棍非棍的鐵棒 此乃有“昆吾棍”之稱的外門兵器。 為首的駝背老人嘿嘿一笑,道: “火雲邪者姜青,果然棋高一著,又把黃倩倩搶了回去……但此番闖進九華山,再想回去就由不得你了。” 姜青目注一瞥,道: “駝龍浦振,扮裝黃倩倩鄰居的駝背老頭兒,可就是你?” 駝龍浦振點頭,道: “不錯,正是老夫……” 兇睛一瞪: “小子,閒話少說,先吃我一棍……” 一響“唰”的破風聲起,抖起“昆吾棍”,直向姜青天靈蓋砸下。 姜青早有防備,掣定“奔雷劍”在手,只一晃身,躲過打來的“昆吾棍”,一式“石火掠芒”,一劍疾指浦振肩窩。 駝龍浦振,慌忙退落一步…… 橫棍頭,挫棍尾,昆吾棍招走“橫架金梁”,往上一封,架上“奔雷劍”劍脊,一響“當”的金鐵交鳴聲,濺出一蓬星火。 但,姜青“奔雷劍”並未盪開,劍身僅僅震彈出三四寸…… 於是 寒光一閃,劍花一繞,變招易式,招走快劍“銀河摘星”,向浦振胸腹扎來。 駝龍浦振猛然一驚…… 錯非武林有“火雲邪者”之稱的姜青,才有如此雄渾的腕力…… 浦振急急施展“秋風掃葉”身法,身子往下一坐,順勢“昆吾棍”向對方下三路,疾卷而至。 姜青托地一跳,“吾昆棍”腳底下堪堪掠過。 兩人一來一往,劍棍交戰,眨眼之間,已交手二十餘回合。 以駝龍浦振來說,在“天地門”中所懷之技,不在“玉鳳”時嬌之下。 但,姜青又豈是等閒之流所能比擬? 雙方二十餘回合過去,駝龍浦振身形落退,漸漸招架不住。 旁邊四名壯漢一看情形不好,齊聲暴喝,四把鬼頭月,席地卷來。 秋秋、谷真,雙雙飛身而上 于秋秋嬌叱聲道: “不要臉的狗蛋,想要以多為勝?” 她手上“龍淵劍”,配上谷真一雙苗刀,就在山坡地上跟“天地門”中人激戰起來。 駝龍浦振一看形勢不妙,虛晃一招,跳出圈外,直向山上飛跑。 姜青仗劍,銜尾追去。 浦振回頭厲叱聲道: “小子,你敢闖進莫懷谷?” 姜青道: “別說莫懷谷,就是閻王殿,姜某也要跟你走此一遭……” 駝龍浦振見姜青果然中計,心裡暗暗高興,拖著“昆吾棍”直向山上奔去。 姜青施展輕功,銜尾急追…… 浦振轉臉一瞥,卻又慌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姜青乍覺眼前一花,崖壁上面,撲下兩只龐大無比的“山獒”…… “天地門”中所豢養的這種“山獒”巨犬,腦袋就像獅子頭,巨口中,露出上下兩排三寸長的利齒,滿頭黑毛如針一般,根根蝟立。 山獒自頸以下,通體灰毛,緊密如鱗,自成紋片…… 四條粗腿,前高後低,腳掌下面,隱現出鋼鉤一般的利爪。 這種巨犬山獒,全身足有八九尺長,由頭到腳,高也有四尺,要比普通狼狗大上一倍。 姜青正在追趕駝龍浦振時,跳下兩頭山獒,把去路擋住…… 頭前一只山獒,一響“汪”的吠叫,張開森森利齒,凶神惡煞,直向姜青咽喉咬來。 姜青一聲叱喝: “孽畜,找死!” 略退一步,寶劍一橫,“嘶”聲破風銳響聲中,向狗頭劈去。 “天地門”所豢養的這種少見的山獒,皮毛堅韌,不畏刀劍。 但,姜青手中這把“奔雷劍”,乃是吹毛截鐵的稀世神兵……劍光閃處,已把山獒獅頭大的腦袋,一劈兩半,血花四濺,已死在地上。 另外那頭山獒是雌的,比剛才那頭略為小些,正要蓄勢撲咬,姜青寶劍一揮,也已劈成兩半。 這一來,卻便宜了駝龍浦振,兩頭山獒一擋路,就趁此剎那,已脫身溜去。 姜青殺死兩頭山獒,縱目看去,駝龍浦振早已不知去向…… 回頭看下面山坡處,秋秋與谷真兩人,正在跟四名壯漢激戰……估量她們二人身懷之學,要對付“天地門”中麼麼小丑,顯然足足有餘。 姜青收起寶劍,縱目四下一瞥,發現自己站在一塊突起的斜坡上…… 倏然一聲清嘯,兩臂一振,拔起三丈多高,輕飄飄落向前面山巖巨石…… 哪知他還未沾地,“唰唰唰”勁風聲起,三支瓦面鏢,兩支沒羽箭,分向左右,直撲面門、胸腹而來。 姜青不慌不忙,橫劍一擋,打落直撲面門的兩支沒羽箭…… 至於第三支瓦面鏢,振臂掄掌,掌風過處,已把這三支鋼鏢打落地上。 姜青眼神一瞥,已看到兩名大漢,伏在山巖巨石的左邊…… 於是 一聲清叱,手中寶劍一旋,身形扶搖暴遞而起,連劍帶人,直向兩人藏身處,疾撲過來。 這兩名大漢,在“天地門”中來說,那是三四流的角色…… 現在看到姜青,像飛鳥似的直撲下來,已給嚇得心膽俱寒,連忙跳了起來……頭前一個猛揮緬刀,向上一迎。 姜青連劍也未用,只是飛起一腳,已把那大漢兵刃踢落地上,跟著寶劍一落,對方已身首異處。 另外那個見勢不妙,正要轉身逃跑,姜青駢指如戟,向他腰上一點,一聲輕叱: “倒下。” 那名大漢也真聽話,“噗”的聲僕倒地上。 姜青箭步上前,一腳踏住,劍脊在他頸上一磨,沉聲道: “孽障,你想死想活?” 這大漢猛覺劍鋒抹上自己頸子涼涼的,已嚇得魂不附體,連聲哀道: “饒命……英雄饒命……” 姜青問道: “‘紅影精舍’的‘遁天回地樓’山道,在哪一端方向?” 大漢結結巴巴,把去往“遁天回地樓”山道的方向說了出來。 姜青伸手製下他“麻穴”,朝所指的方向走去。 姜青拐過山腰一環,傳來一縷稚嫩清脆的喚叫聲,道: “姜叔叔,你去哪裡?” 姜青站住看去,原來是松兒,一笑道: “小松兒,你來啦?” 松兒道: “姜叔叔,衛前輩等都來‘遁天回地樓’山道,咱們快去助陣。” 二人繞過兩個山環,已看到“遁天回地樓”山道的第一處關卡前,一片吶喊廝殺之聲…… 姜青急急俯首往下面看去…… 自己這邊,有長離一梟衛西,大旋風白孤,“慧通寺” 大方丈玄本、彩鶯于秋秋、玉面羅剎谷真等,一共有五人。 “天地門”那邊,人數卻多一倍,但,照面動手的,只有兩人…… 一個是臉色通紅,如塗硃砂,虯髯繞頰,年有七十左右的老者,空著一雙赤手,跟長離一梟衛西,打了一個難分難解。 另外一個年紀也在六七十歲之間,是個臉如黃蠟,身材瘦長的老者,跟大旋風白孤鬥在一處。 姜青看到這兩個老者,面目甚生,也不會是“天地門”掌門“梵谷樵翁”耿策…… 而由身法、手法各方面看來,也不會是“天地門”中的弟子。 誠然,能與長離一梟衛西、大旋風白孤打個平手的,不會是江湖上泛泛之流。 姜青看到這一幕,心裡暗暗詫異…… “天地門”中竟有這等高手,實在出人意料……不錯,“天地門”慣使“驅狼鬥虎”之計,又是重金邀來的人物。 姜青猜得一點沒有錯,這是“天地門”中重金禮聘來的高手…… “天地門”中有花不完的不義之才……武林中固然有重義輕利的俠義門中人物,但也有不少給金錢所惑之流。 眼前跟長離一梟衛西,大旋風白孤激戰的兩個老者,在塞外大漠草原一帶,有“瀚海雙尊”之稱,稱得上塞外絕世高手。 這兩人是“大皓天尊”陶晴,和“雷火真君”譚衝。 在關內,和中土武林對這兩人可能不甚清楚,但,塞外草原的江湖上,提到“瀚海雙尊”之名號,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至於“瀚海雙尊”如何會與長離一梟、大旋風白孤照面交上手,其中有一段經過…… 當時姜青把駝龍浦振擊敗,浦振向“遁天回地樓”山道第二壘退去後,山上就剩下彩鶯于秋秋,和玉面羅剎谷真二人,和四個“天地門”中弟子激戰。 以兩人身懷之學,跟此四人照面交上手,顯然足足有餘…… 鬥到二三十回合,彩鶯于秋秋,脆生生一聲嬌叱: “著!” 劍光到處,把其中一個砍倒。 另外那三個“天地門”弟子,見勢不佳,三十六策走為上策……拔腿就逃。 兩人正要銜尾追上時,“汪汪”幾聲吠叫,撲出兩只山獒,向二女咬來。 兩人雖然身懷絕技,但對這兩頭形相可怖的山獒,卻不知應對之策,不由慌了起來。 起先,她們運用重手,落向山獒身上,連連擊出數次,都無法傷到惡犬。 兩女這一發現,吃驚不小,繼後使用暗器…… 山獒機警無比……于秋秋的“天星寒雨針”,和谷真的“飛刀”,除了打向它們雙目,山獒用前爪撥落外,其他全然不理會,疾撲而上。 彩鶯于秋秋險些還遭山獒咬上…… 兩人正在心力交瘁之間,凌空突然傳來一聲清嘯,飄落一條身形,正是長離一梟衛西。 衛西橫身閃挪,擋上襲向于秋秋的那頭山獒。 山獒狂怒,嗥叫一聲,直向長離一梟衛西撲來。 長離一梟挺然兀立,也不躲閃,略一層身,讓過撲來的狗頭……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間,肘臂疾吐,往下一壓,正巧把狗頭夾在肋下…… 山獒立時呼吸俱窒。 惡犬正要用利爪來擋,長離一梟大喝一聲: “孽畜……” 猛提臂肘之勁,一響“噗”的聲起,活生生把這頭山獒頸骨扭斷。 這樣一頭兇猛無比,毒逾虎豹的山獒,立時死於非命。 彩鶯于秋秋雖然芳齡才始二十一,但,也是一位武術行家,旁邊看到這一幕,不禁為之乍舌…… 她知道,手挾山獒,扭斷狗頸,不但要懷有內家“金剛氣功”,而且更要加上千斤神力,才可做到。 長離一梟衛西,卻在輕描淡寫之下,把山獒頸骨扭斷,其神力可想而知。 長離一梟在這頭山獒身上施展的,乃是東海絕學“玄浪神功”。 長離一梟除掉一頭山獒,又要向追逐谷真的那頭山獒撲去…… 突然傳來一響大聲說話聲: “衛島主,慢著,這只大狗讓咱白孤宰了,回去燉狗肉吃……” 話聲未絕,“嘶”的一聲,一抹身形凌空而降,正是大旋風白孤。 身形才始落地,一記“卷龍掌”直向那頭山獒的頭部劈去。 山獒似乎也覺察到,敵人掌風沉猛,十分厲害,一側狗頭,“卷龍掌”卻落在山獒背上…… 山獒哀嗥一聲,四腳一蹬,轉身又向大旋風白孤腰肋咬來。 白孤“騰”的飛起一腳,踢中狗頭,把那只山獒,踢得在地上打了兩個滾,“汪汪”吠吼,又復跳起,撲咬過來。 大旋風白孤,不禁暗暗驚詫…… 自己這一掌一腳,少說也有六七百斤之力,竟傷惡狗不得,倒是生平少見。 長離一梟哈哈大笑,道: “白兄,這只大狗成了你的勁敵,還是讓衛某來吧!” 大旋風白孤心頭火起,人粗心細,想出一個應對之策……一個轉身,閃到山獒身後。 那頭山獒以為敵人又用重掌,打它的後半身,剛才挨上這一掌,已吃定苦頭,這次就不敢怠慢,“汪”的一聲吠叫,回頭咬來。 大旋風白孤,已想到除掉這頭山獒之法…… 他見山獒回頭過來,正合心意,大喝一聲: “孽畜,這次由不得你了……” 施展生平“卷龍掌”絕技,雙掌翻舞,化成“鐵剪”之式 兩手一落,把山獒上下唇扒著,運足神力,雙掌猛向上下分掰。 一響“唰”的聲起,山獒連嘴帶臉,立即分了開來,…… 一陣淒厲吠叫。 白孤又是一聲叱喝: “去你娘的!” “騰”的飛起一腳,正好踢上山獒的小腹要害,悶嗥一聲,已倒死地上。 大旋風白孤,雖然把這頭山獒除去,卻已驚出一身冷汗……就像剛才長離一梟所說,遇上一個扎手“勁敵”。 兩頭山獒倒死地上,就在這時候,山上衣袂破風聲“唰唰唰”連聲響起,奔下一夥人來。 帶頭的是兩個老者…… 頭前一個長得頭如巴鬥,鷹鼻豹眼,血紅的一張臉,頷下虯髯如針,十分威武。 第二個身材削瘦,面如枯蠟,兩顆眼珠,卻是閃閃生光。 兩老者自山環上飛馳而下,晃眼之間,已到長離一梟衛西、大旋風白孤前,昂然而立。 後面十多個壯漢,也自銜尾趕到,排成一個半圓形、與衛西、白孤、于秋秋、谷真、玄本等五人,遙遙相對,兩下對峙而立。 為首那紅臉老者,一眼瞥見地上兩具山獒的屍體,不由暗自一驚…… 此等山獒猛犬,刀劍拳腳,都難傷害,唯有斷金切玉的寶劍,或是五金精英練成的滲毒暗器,才能將此等山獒置於死地。 但,橫屍地上的兩頭山獒,卻是遭人赤手空拳所害,對方驚人的神力,和內家造詣,可以想見。 長離一梟衛西等眾人,除了經“慧通寺”兩位方丈提供,指出有關莫懷谷的形勢,和“遁天回地樓”山道情形外,至於“天地門”內部的動靜,並沒有掌握到完全的資料。 但,“天地門”就不一樣了…… “百步林”鎮甸在九華山之麓,相隔“天地門”並不遠。 當時“天地門”擄起倩倩姑娘,本身已有“敵人”隨時來犯的準備。 長離一梟等一夥人來到“百步林”鎮上,紅面韋陀戰千羽包下鎮上最大一家旅店“興來客棧”進深後院所有客房。 顯然,“百步林”鎮上有布下“天地門”中眼線,他們一舉一動,已了若指掌。 其中還包括了這次來闖“紅影精舍”,這些人的來歷底細,和他們形相外貌。 紅臉老者向長離一梟、大旋風白孤兩人目注一瞥,冷然一笑,道: “如若老夫沒有錯眼,尊駕二人,一位是東海‘長離島’,長離一梟衛西,一位是西南道上的‘大旋風’,白孤……” 長離一梟微微一笑,道: “不錯,區區長離一梟衛西,會同武林同道,前來拜會‘天地門’……但不知兩位如何稱號?” 紅臉老者道: “老夫‘太皓天尊’陶晴,偕同師弟‘雷火真君’譚衝,大漠草原有‘瀚海雙尊’之稱……” 大旋風白孤“哼”了聲,接口道: “什麼‘天尊’,什麼‘真君’……入娘的,還不是跟‘天地門’一丘之貉……為了黃金白銀,來九華山填命找死!” “太皓天尊”陶晴,並不理會大旋風白孤入木三分的挖苦話,嘿嘿一笑,向長離一梟道: “衛朋友,難得我等九華山有此一會,且在老夫手上走幾招……” 這個“招”字剛出口,雙手平推,往外一揚,一股強烈掌風,直向長離一梟兜胸打來。 “瀚海雙尊”中的“太皓天尊”陶晴,也稱得上是武林頂尖兒人物…… 大旋風白孤出口辱罵,陶晴卻向長離一梟衛西下手,有他的原因…… 至少在“太皓天尊”陶晴的評估中,對方這夥人之間,長離一梟衛西功夫最強,有“鶴立雞群”之勢,如果先將長離一梟除去,其他眾人已不屑一顧,長離一梟江湖歷閱瀚博,看到太皓天尊陶晴這一出手,已看出是“鐵禪掌”功夫。 這門“鐵禪掌”功夫,如若到爐火純青之境,百步之內,碎石如粉,凌空拍出,飛鳥墜地。 長離一梟衛西,發現太皓天尊陶晴,懷此功力,知道絕非庸手,當下不敢有所怠慢。 於是 身形一挫,“呼”聲破風聲中,東海“玄浪神功”絕學,回敬而出。 兩股罡氣,就在空中互相一撞,卻是勢均力敵,不分軒輊。 長離一梟衛西,和太皓天尊陶晴兩人,都不由自主的騰出數步外……雙雙猛然一驚。 眼前這兩人,敢情有同樣的想法……對方勢必敗於自己之手。 但事實演變,卻是旗鼓相當…… 兩人急把門戶一閉封住,再低頭察看自己,發覺身上無傷,才始放心。 太皓天尊陶晴,見自己出手“鐵禪掌”,並未把長離一梟截下,狂吼一聲,上前三步,一式“聖人踏天門”解數,雙掌齊發…… 這一出手,仍然暗含“鐵禪掌”真力,直向長離一梟衛西,兩肩按來。 長離一梟亦知道這一解數,如果給他雙掌按住,自己肩骨立卸。 於是 一個扣背納胸,氣納丹田,巧使流水步,閃身移向對方背後……一吐“金剛指”,直向太皓天尊陶晴,腰後死穴點去。 太皓天尊陶晴也是一位成名人物,當然知道對方招式詭秘玄奇之處…… 發覺身後勁風襲到,猛使一個“蒼龍回天”身法,回過身來,雙手依然“鐵禪掌”,直向長離一梟衛西電射而出。 兩人你攻我守,一來一往,動起手來…… 太皓天尊陶晴,使出“降龍伏虎拳”,暗藏“鐵禪掌” 真力,一拳一腳,孕含渾雄真力,呼呼破風聲中,直向長離一梟,著著攻擊過來。 長離一梟使的是東海“玄浪神功”剛柔交替,詭秘深奧。 兩下里這一照面交上手,眨眼間六十餘回合,不分勝負。 “瀚海雙尊”之一的“雷火真君”譚衝,卻已沉不住氣,大喝一聲,掏出兵刃,跳了出來,厲聲道: “師兄暫退,待我取這窮酸性命!” 邊上大旋風白孤,已看出是怎麼回事…… 這“瀚海雙尊”不守江湖規矩,要來以兩打一,圍攻長離一梟。 一聲吼喝,道: “狗養的,龜兒子,你們想兩打一,佔這個便宜,咱白孤可看不順眼!” 話落,躍身撲上,就和“雷火真君”譚衝,雙雙打成一團。 就在這時候,姜青和小松兒趕到……他們四人,也正打得熱鬧的時候。 |
第36章 金刀束香
姜青已恨透“天地門”中這夥人……就像大旋風白孤所說的,江湖上壞事,都有他們一份。 此番黃倩倩被擄,雖然救了回來,卻已“師出有名”,可以將“天地門”來個徹底殲滅。 眼前,姜青目擊“瀚海雙尊”與長離一梟、大旋風白孤激戰這一幕,一聲蒼雄長嘯,拔出“奔雷劍”,飛身而下。 小松兒也不落後,亮出師兄葛松給他的一對雙鉤,銜尾殺入。 劍鉤劃處,如虎入羊群,殺得“天地門”中這些人,血濺肢飛…… 轉眼之間,已有六七人,血流七尺,僕倒地上。 這些“天地門”中弟子,再也不會料到,突然凌空而降兩個強敵,頓時一陣大亂。 彩鶯于秋秋等三人,也趁勢殺上。 “瀚海雙尊”也想不到會有這樣一個轉變,一看情勢不利,急急撇下長離一梟和大旋風白孤兩人,回身向山上逸去。 長離一梟哈哈朗笑,手臂一揮,道: “吾等追殺上去!” “遁天回地樓”山道,乃是一條長有三四十裡左右,螺旋形的狹道…… 左轉右旋,彎彎曲曲,轉轉折折,乃是入莫懷谷“天地門”總壇,唯一險要孔道。“梵谷樵翁”耿策,吩咐門下弟子,一連設了九個碉堡……其中有不少,卻是優路暗卡。 最險要之處,兩邊峭壁懸崖,中間僅是一條兩尺來寬的小路。 真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縱有千軍萬馬,也無法越雷池一步。 “天地門”擄倩姑娘作“人質”,挾令姜青等眾人,闖“紅影精舍”中的“遁天回地樓”山道,上次莫懷谷把人救回,就是以此有恃無恐,使眾人埋骨九華山,除掉“天地門”眼中之釘。 但,眼前姜青等眾人,身懷絕技,一身是膽,同仇敵愾,哪裡把這些區區關卡,放進眼裡。 各個施展輕功,足不沾塵,一溜煙似的,眨眼之間,已進入“遁天回地樓”山道第三環。 突然,一陣刺耳的哨笛聲起,接著又是“唰唰唰”聲振耳響起,無數枝的暗器,向眾人,飛蝗驟雨般,四面八方射到。 長離一梟衛西,走在最前面,一看這些暗器,知道並非是一般弓弦所發之箭。 這是出於一種“弩匣”之箭,一發就是十支,漫天躥舞。 每一“弩匣”所發的箭,勝似十把硬弓。 長離一梟衛西,豈會把區區弩箭放在心裡…… 大喝一聲,雙手一揚,使出東海“玄浪神功”,把漫天飛來的“弩匣”箭,近身三尺以內,悉數打落。 其餘眾人,各個把手中兵器刀劍,舞作一團寒光勁氣,真個點水不透! 所有飛來的弩箭,一支也沒有射到眾人身上。 崖頂“天地門”中弟子,又是一陣刺耳的哨笛聲,悠悠揚起。 這次不用“弩匣”發射的利箭…… 從崖頂高處,拋落一包包的石灰來……頓時山道上,白煙滾滾,漫天飛揚。 此種石灰,比弓弩箭更其厲害……若是換了江湖等閒之流,即使不發悶昏倒,雙眼必瞎無疑。 長離一梟衛西,勃然大怒…… 倏地仰天一聲清嘯,其音猶若龍吟鳳鳴,身形凌空扶搖拔起…… 這一拔,足足縱起八九丈之高……這套輕功身法,不但眼前眾人,放眼天下武林懷有此等絕學,亦僅是數人而已。 長離一梟這一飛起,比崖頂還高了三丈有餘…… 一看上面伏著十數名勁裝大漢……四個握著弩匣,另外有十來名,拼命向下面拋擲石灰包。 長離一梟怒火湧起……袍袖揚處,掌風劈出,把四個使用弓弩的大漢,打落山崖…… 再掌劈出,一股強烈罡風,電射而出! 崖頂還有百餘個石灰包,立時爆炸,白煙繚繞,滿布崖頂。 這一來,這些“天地門”中弟子,害人不著,反害了自己…… 石灰包“轟”然爆炸,頭前六個大漢,首先暈倒石灰煙內,口鼻鮮血直流。 另外那幾個大漢,也給石灰撲了一身,像從雪地裡打滾起來的,雙手掩臉,拔腿往第四環奔去。 此時崖下石灰已斂,姜青等眾人,旋展輕功,陸續往前推進。 長離一梟身形盪空激射,凌空一個翻身,翩然飄落山道上…… 看到眾人向前推進,大聲道: “山道石灰尚未散去,你等屏住呼吸,快速向前走去!” 姜青等眾人,屏住鼻息,直衝石灰陣而過。 眾人來到“遁天回地樓”山道第四環下,縱目看去,第六環上,人影幢幢…… 窮家幫的松兒,雖然由他師父“醉丐”孟星之傳,學得一身絕技,但究竟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不知江湖道上陰險歹毒,危機四伏…… 長離一梟立即大聲阻止: “小松兒不得妄動,提防‘天地門’中詭計……” 這個“計”還在嘴裡打滾,驀然“轟隆隆!轟隆隆!” 震耳巨聲響起。 數十根渾粗的擂木,從坡勢上端滾了下來,直向眾人立足之地滾到。 此時,眾人在一條羊腸小徑上,擂木由山頂打落,高空下墜,其力甚猛。 如給打中,別說粉身碎骨成了肉餅,就是磕中腳上,也是站不穩,跌落危崖,把命丟掉。 長離一梟一見“天地門”中弟子,滾下擂木,不懼反笑…… 哈哈大笑,道: “來得正好……” 轉首向眾人道: “你們不必害怕,吾等正愁無路可上,‘天地門’中竟滾下擂木前來接引……你們施展‘燕子抄水’功夫,注意腳下,就可上山了。” 眾人這一聽,豁然會悟過來。 原來“天地門”中弟子,滾下擂木之處,乃是一片三十丈余高的巍峨峭壁……壁滑如油,沒有可以攀登的地方,如要上去,十分困難。 “天地門”中弟子,卻來個“畫蛇添足”,滾下這許多擂木來…… 這一來,眾人施展輕功,足尖可以有個“息足”之處,攀登而上。 姜青、小松兒兩人,一個“燕子抄水”身法,先向第一根滾下的擂木上跳去…… 足尖一點,又跳到第二根擂木上……接著,一級一級直跳上去。 彩鶯鶯于秋,和玉面羅剎谷真兩人,也依樣葫蘆,足尖不停,直跳而上。 大旋風白孤,和“慧通寺”大方丈玄本,也緊隨二人之後,如法炮製。 在這樣一個轉變之下,“天地門”中弟子滾下的擂木,不但未曾傷了眾人一絲一發,反而使姜青等眾人,足尖點著擂木,飛鳴掠燕似的直躥上來。 長離一梟衛西,首先到達…… 姜青等縱到第九根擂木時,“天地門”中弟子,一個個怪聲吼叫,紛紛拔腿溜去。 眾人毫不費事,上了“遁天回地樓”山道的第六個環…… 縱目望去,發覺第六環所在,乃是一塊較為平坦的曠地。 但,從第七環以上,那是兩側懸崖絕壁,中間夾著一條羊腸小道。 長離一梟向“慧通寺”大方丈玄本問道: “大方丈,前面這條小徑,共有多長?” 玄本道: “前後有七八里長……” 一頓,又道: “貧衲從‘天地門’中弟子傳聞所知,其間最狹仄之處,僅容一人通過……如果‘天地門’中人,從上面拋下石塊,火球,這情形吾等需要有所防範。” 長離一梟連連點頭,道: “大方丈說得不錯,‘天地門’中會來這一手。” 姜青道: “衛前輩,據姜青看來……不如我等分出半數人,用劍開路……亦就是我等不從狹道推進,分出三人以上,附壁遊走……” 彩鶯鶯于秋接口道: “青哥說得對……如果發現‘天地門’中弟子,拋下石塊,火種,咱們先發制人,立即躥上,把那些壞蛋宰了,不讓他們使出那些鬼名堂。”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秋妹,你們說得不錯,吾等就依此而行。” 於是就分撥而行,姜青、大旋風白孤、、于秋,連同他自己四人,附壁遊走。 長離一梟梟和于秋,遊走左壁……姜青和大旋風白孤走右面,貼壁遊走,掩護大方丈玄本,玉面羅剎谷真,和小松兒三人,由狹道推進。 姜青“奔雷劍”出鞘,握於一手……彩鶯鶯于秋,亦把“龍淵劍”出鞘。 長離一梟等四人,攀上崖沿,附壁疾行。 姜青、秋秋二人,有仙家神兵的寶劍,插入崖壁,可作一臂之助。 至於長離一梟衛西,和大旋風白孤所施展的,亦即是武家所指的上乘絕技……“壁虎功”。 山道上大方丈玄本,玉面羅剎谷真,和小松兒等三人,由四人掩護之下,向前面行去。 眾人一連深入三四裡,居然毫無阻擋,並未發現風吹草動之事。 正在感到奇怪時,突然,背後傳來一片“轟隆!轟隆”之聲。 長離一梟冷然一笑,道: “‘天地門’中人,想斷吾等後路,但我等有進無退,直搗莫懷谷,殲滅‘天地門’,就不必去理會區區鼠輩……” 話未落,左邊崖頂,“轟!轟!”兩聲,滾下兩塊巨石。 長離一梟大喝一聲……一面用“壁虎功”絕技,貼上崖壁,右掌凌空推出,東海“玄浪神功”出手。 再響“嘩啦啦”聲中,罡風到處,兩塊大石擊成粉碎,灑了一天碎屑,紛紛飄落如雨。 附壁而行的彩鶯鶯于秋,看準崖頂敵人藏身之處,“唰!唰!”兩聲,“天星寒雨針”彈指而出。 秋秋“寒雨針”這一出手,果然崖頂“呀!呀”兩聲,兩名“天地門”弟子,骨碌碌的墜向山崖深谷。 大旋風白孤這邊,嘴裡一聲“入娘的”,右手“卷龍掌”凌空劈出 白孤人粗心細,掌無虛發,這一掌卻是“一石兩鳥”,打落崖頂兩名“天地門”弟子。 這一來,山道狹口埋伏的四名“天地門”弟子,完全送上路,眾人毫不費力,過了一關。 姜青等四人,更是提神掩護,貼壁遊進……又走了一兩裡路。 突然,前面“呼呼”聲中,出現許多火把。 長離一梟叱聲道: “‘天地門’中敗類,見我等兩面掩護,擲石不成,又用火攻了……” 對面附壁遊走的姜青,道: “衛前輩,你在‘慧通寺’獲得一袋‘硝火彈’……何不以火攻火,對付崖頂‘天地門’中人……”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小兄弟說得有理!” 一個翻身,疾如猿猴,已攀登崖頂。 長離一梟抬頭看去,果然有二十多個壯漢,分作兩撥,各持火把,柴草之類,蜿蜒而來,離開自己這邊,有二三十丈左右。 長離一梟從袋囊取出兩顆“硝火彈”,運足腕勁,大喝一聲,直向那夥“天地門”中弟子扔去。 “轟!轟!”兩聲,兩顆龍眼大的“硝火彈”炸處,那夥壯漢立即有四五人倒下,頓時一片混亂。 崖頂“天地門”中弟子所走的,是條寬不到一尺的山脊,“硝火彈”一爆炸,走在前面四五名壯漢,首先遭殃,炸個血肉橫飛。 銜尾三四名,聽到這響爆炸,嚇得立足不穩,滾下山崖絕壁,落個粉身碎骨。 其餘十一二名,見勢不佳,撇下火把,直向來路如飛逃去。 長離一梟衛西等眾人,毫無阻擋下,由“遁天回地樓”山道的第七環,來到第十環,已脫離狹谷。 第十一環以上,卻是一列密密排上的木柵,木柵後面縱目看去,遠遠可以看到“天地門”總壇,矗立的房舍。 姜青向長離一梟道: “衛前輩,這些木柵,你運用‘玄浪神功’,將它震倒,我等就可以過去了!” 長離一梟正要回答時…… 突然一響“ ”的聲,木柵門張開,走出一個年輕女子,後面跟著八名身穿黑衫的壯漢,年輕女子站停下來,八名壯漢一字並肩,排列後面。 姜青看到這年輕女子,並不陌生,那是“天地門”鳳壇壇主“玉鳳”時嬌。 玉鳳時嬌脆生生道: “‘天地門’鳳壇壇主‘玉鳳’時嬌,奉掌門人之諭,前來接引。” 眼前這一演變,卻是出於眾人所意料之外。 但,在長離一梟、大旋風白孤兩人,久經大場面的人看來,卻並不感到驚奇…… “天地門”掌門“梵谷樵翁”耿策,業已發覺,此番把對方實力估計錯誤。 “紅影精舍”中的“遁天回地樓”山道,已不能截下來闖“天地門”總壇的姜青等眾人。 與其丟人現眼,多折損“天地門”中弟子,不如索性把他們引進來。 “天地門”總壇前廣場,各憑本身武技造詣,決個雌雄高下。 “天地門”總壇的暗樁佈置,不僅是“遁天回地樓”而已。 如果力戰不勝,“天地門”總壇,暗樁機關重重,何異天羅地網,把眾人誘來總壇,再來個一網打盡,豈非上乘之策。 長離一梟衛西,和大旋風白孤,果然,就猜中對方的謀略。 “梵谷樵翁”耿策,指派鳳壇壇主“玉鳳”時嬌下山接引,就是這種用意。 但,眼前長離一梟等諸人,個個懷有一身絕技,藝高膽大…… 而且,他們此番來此,原是懷著直搗黃龍,踏平“天地門”總壇的決心。 對方以“禮”接待,姜青等眾人,也拱手回上一禮,道: “打擾了!” 接著,昂然由柵門直入。 玉鳳時嬌已沒有以往打鬥廝殺中的勁道,而是奉掌門人之諭來此,是以十分客氣,帶領八名黑衫壯漢,引著眾人,直向第十一環走來。 眾人縱目回顧看去,“遁天回地樓”的第十一環,已不再是懸崖陡峭,羊腸小徑所在,而是四五尺寬的一條大路…… 且有一級級的白石台階,迤邐而上,看來也十分壯嚴偉麗。 眾人隨著玉鳳時嬌,走有十來里左右,倏然眼前一亮,原來已抵達一座佔幅遼闊,巍峨的莊院前。 長離一梟等眾人,雖然沒有來過九華山莫懷谷“天地門”總壇,但想像之中,卻已留下一個深刻的影子。 現在仰首看去,果然名不虛傳…… “天地門”總壇,巍峨高大! 跟一般所看到的莊院,完全不一樣,倒像大富之家的巨宅府第。 柵門前並列四根石柱,渾粗雄偉,石柱上雕出精微花紋。 自牆門而下,是數十級的玉石台階,左右兩端寬處,足足有二三十丈。 台階前面,亦就是面對“天地門”處,有塊數十丈方圓的大廣場。 長離一梟向“慧通寺”大方丈玄本問道: “大方丈,這裡就是過去‘慧通寺’的廟產‘銀冰軒’莊院?” 玄本和尚喟然道: “地點沒有錯,但已不是過去的樣子了。” 玉鳳時嬌將眾人引來莫懷谷“天地門”總壇的大門前廣場,站停下來…… 向眾人襝衽一禮後,由大門邊沿的側門,帶了八名黑衫壯漢,進入裡面。 姜青突然想到“金剛嘯虹”魏正,和“窮俠”葛松兩人,向長離一梟問道: “衛前輩,如何不見‘凌霜會’的魏正,和窮俠葛松兩人?” 長離一梟衛西,凝視著閉上的“天地門”總壇大門,見姜青問這話,就即道: “紅面韋陀戰兄,鐵翎岳奇,和銀枝寒梅金昭等三人一撥,由莫懷谷背面‘狼尾崖’而上,老夫生怕他們實力單薄,請魏正、葛松二人,前去支援……” 這時,“天地門”總壇,緊緊閉上烏黑晶亮的黑漆大門裡,響出“當!當!當!”之聲。 “慧通寺”大方丈玄本道: “‘天地門’總壇敲起‘響鐘’,掌門人‘梵谷樵翁’耿策,就將出來了。” 長離一梟尚未回答,大旋風白孤鼻子裡冒出一股氣“哼”了聲,道: “入娘的,這是‘天地門’中這些龜兒子在敲‘喪鐘’,他們一個個都要打進十八層地獄……” “嘩啦啦”聲中,黑漆大門張開…… 姜青注目看去,為首魚貫出來的,是“天地門”中“龍、鳳、虎、豹”四壇壇主。 他們是“駝龍”浦振,“玉鳳”時嬌,“黑虎”邵銘,和“花豹”辛成。 銜尾又有三個勁裝剽悍的武士,年紀看去都在三四十歲光景。 他們是掌門人座前四大堂主…… “祥雲堂”堂主“古竹客”華良,“六合堂”堂主“銀蠍”方鳴,“太極堂”堂主“開山虎”陶昆。 另外那個“八爪堂”堂主“翻天手”苗勝,已喪命在“慧通寺”。 三個堂主後面,並肩而出三人…… 中間那個雙目炯炯如電,身穿長袍的老者,正是“天地門”掌門“梵谷樵翁”耿策。 左面那個臉如硃砂,虯須繞頰的老者,即是“瀚海雙尊”之一的“太皓天尊”陶晴。 右邊那個眾人看去,卻是十分面生,不像是“天地門”中人,亦非“瀚海雙尊”之一的“雷火真君”譚衝。 此人身軀魁梧,年紀亦在六七十歲之間…… 這也是“梵谷樵翁”耿策,重金禮聘來九華山莫懷谷助陣的。 此人名“巫剛”,有“玉柱擎虹”之稱,乃是霸道關外江湖的一個狠角色。 這夥人後面,又有二十多名“天地門”中弟子。 “梵谷樵翁”耿策帶領眾人,在隔著廣場長離一梟等對面站立。 姜青縱目看去,對方人數跟自己這邊一比之下,眾寡懸殊之至。 “梵谷樵翁”耿策,目光投向姜青等這邊,道: “‘火雲邪者’姜青,你會同武林高手來此,但來時可以任你等來,去時卻不由你等自己去了……” 姜青尚未回答,長離一梟接口道: “耿朋友此話,未免把莫懷谷‘天地門’總壇,估計得太高,其實多行不義,勢必自斃……‘天地門’倒行逆施,人神共憤,即使銅牆鐵壁,亦無所用……” 耿策用手一指,嘿嘿笑道: “不錯,尊駕是東海‘長離島’島主長離一梟衛西…… 大駕光臨,倒使‘天地門’總壇,增光不少……” 大旋風白孤,一聲吼喝,道: “耿策,你這個狗養的老殺才,江湖上壞事,都有你們‘天地門’一份……現在咱們來此要你交出一個公道,別在嘴皮上耍名堂!” 梵谷樵翁耿策,嘿嘿一笑,道: “小老兒,你該是過去混在西南道上的‘大旋風’白孤了……不錯,‘天地門’正要領教你等各位驚人絕技!” 姜青道: “耿掌門人說得不錯,正合我等這行人心意……但不知如何比法?” 梵谷樵翁耿策道: “天下武術,萬流同宗……‘天地門’有一套新鮮玩意兒,叫‘金刀束香陣’,現在排出來,你等各位就在上面動手如何?” 話落,不等眾人是否同意,吩咐三堂堂主,道: “華良、方鳴、陶昆,你等去裡面取出金刀,在此廣場上擺出‘金刀束香陣’!” 三人一聲應諾,進入總壇大門。 不多時,三人從裡面摃出一只碩大無比的軟皮囊袋……在廣場上劃出一塊十來丈方圓的地面,軟皮囊袋解開,倒出無數四五寸長,晶光熠熠,奇形金刀…… 一般金刀,頭是鋒刃,尾是把手,從軟皮囊袋倒出的金刀,上下兩端都是鋒利無比的尖刃。 姜青看到這些四五寸長,奇形的金刀,暗暗感到詫異不已。 “天地門”三個堂主,對這“金刀束香陣”,似乎已駕輕就熟…… 三人就在地面上,把金刀的一端,一把跟一把插進泥地中。 沒有多久,十來丈方圓的地面上,密密麻麻,插滿金刀。 三個堂主把金刀插入地上頭,退回原處。 梵谷樵翁耿策,用手一指,道: “此是‘天地門’中獨門功夫‘金刀束香陣’……跟當今武林‘金刀換掌’、‘羅漢束香’等絕技相比,當然不能同日而語……” 冷然一笑,又道: “各位都是武技名家,如不嫌粗淺,就在‘金刀束香陣’上交手如何?” 眾人之中,“長離一梟”衛西,“大旋風”白孤固然成名多年,久經大敵…… 就以姜青、彩鶯鶯于秋、玉面羅剎谷真,和小松兒等,也都是名家弟子,無一庸手。 眾人目睹“金刀束香陣”看去時,已知道耿策排下此陣,用心異常陰毒。 原來,“天地門”中所擺下的“金刀束香陣”,插入泥地的金刀,卻是寬狹不一,長短各異,有些入土寸許,有的插進大半。 那是參差不齊,有如布下狼牙。 武家練功夫,最重要的就是“平”、“穩”兩字……即使“梅花樁”,“尖刀樁”,樁與樁之間,都有一定的步眼,和劃一的度數。 由於步眼、度數劃一,照面交手時,雙方有一定的步法,可以施展身手。 但,梵谷樵翁耿策,吩咐門中弟子擺下這門“金刀束香陣”,卻沒有步眼,度數,那是東一叢,西一簇,一排高,一排低…… 那是長短高下,參差不齊! 除非曾在此“金刀束香陣”上,下過一段功夫,不然,其他人雖然“梅花樁”已練得到家,到了這“金刀束香陣”上,也要大減失色。 “天地門”掌門“梵谷樵翁”耿策,此番就要在這“金刀束香陣”上,把姜青等這夥眼中之釘除去。 |
第37章 驚世絕技
梵谷樵翁耿策,見眾人看到自己擺下“金刀束香陣”,個個臉色猶疑不決,認為自己詭計得逞。 於是,冷冷一笑,道: “各位如果腳下功夫不便,老夫可以把‘金刀束香陣’撤去,另由各位想個較量之法如何?” 耿策說出這話,顯然有輕視眾人之意。 姜青已聽出對方話中含意,接口答道: “耿掌門人,別說搬出區區‘金刀束香陣’,就是擺下刀山油鍋,吾等也毫無畏縮之理……請耿掌門人派人上陣交手就是。” 耿策轉向自己這邊,朝“祥雲堂”堂主“古竹客”華良,道: “華堂主過來……” “古竹客”華良,應聲而出。 耿策道: “現在由你去打頭一陣,去和對方各位討教。” 古竹客華良答應一聲…… 身形微晃,只一掠身,“呼”的聲已躍到“金刀束香陣”上…… 使個“金雞獨立”之勢,把行者棍合在手中,拱手一禮,道: “哪位上來領教?” 姜青尚未回答,長離一梟背後人影閃晃,一響“唰”的聲,彩鶯于秋秋已躍了上去……身形一轉,彩鶯似的飄落“金刀束香陣”…… 手中“龍淵劍”一橫,道: “餵,咱彩鶯于秋秋陪你走幾招!” 古竹客華良冷冷“哼”了聲,道: “好吧……” 行者棍一提,一個“蚊龍入海”之勢,直向于秋秋當胸指來。 彩鶯于秋秋不慌不忙,略一晃身…… 手中“龍淵劍”一沉,壓在棍頭,倏然猛往前一削,沿著棍把直向對方腕口削去。 古竹客華良不由一驚,叱聲: “來得好!” 退後半步,就勢一沉棍,“呼”的照准于秋秋上中下三路,橫掃過來。 于秋秋一提真氣,就在“金刀束香陣”上,足尖一點,居然拔起六七尺高,讓過一棍…… 嬌叱一聲: “著!” “龍淵劍”向前一送,直向古竹客華良咽喉刺來。 華良一棍掃空,知道情形不妙…… 正要用個“倒栽垂柳”身法,回過棍把封住對方劍身,可以就勢盪空,直躥開去。 彩鶯于秋秋的這套“寒水沉羽劍”劍法,豈是等閒可比…… 先前一劍出手,可虛可實,只是幌子。 古竹客華良才一揚棍,于秋秋皓腕倏的一沉,一式“回山環水” 劍鋒一劃,橫裡一沉,“唰”的一聲,已把古竹客華良左肩背處,連衣帶肉削下一大塊來。 古竹客華良,再也不會想到對方這個女娃兒的劍法,如此神速,詭變 “啊”的一聲吐出口,撤手拋棍,準備要向“金刀束香陣”下逸去…… 彩鶯于秋秋對“天地門”,其他江湖上為非作歹的事,只是痛恨而已,可是對倩姊姊這樣一個弱質女子被擄去,把她氣壞了。 現在“天地門”中人栽在她手裡,秋秋就不肯輕易放過了。 秋秋見那個古竹客華良,想要脫身溜去,一嘟嘴,道: “哼,哪有這等便宜事……” 揮起一腿,朝他臀部踢去。 一響“ ”的聲,華良的身子飛起半空,結結實實摔落地上。 這一摔下,把古竹客華良,摔得口鼻鮮血直流,當場暈了過去。 彩鶯于秋秋一晃身,飄落自己這邊。 兩人在“金刀束香陣”上,這一照面交手,不過三四回合,于秋秋出手乾淨利落,把這個“天地門”中弟子裁了下來。 “梵谷樵翁”耿策,以為“金刀束香陣”乃是“天地門”中獨門功夫,一定可以出奇制勝,打贏頭陣,挽回剛才給對方那些人,連衝“遁天回地樓”山道,履險如夷的面子。 誰知對方這一出手,打不過人家,對方僅是一個年輕女子,自己這邊就栽了個大跟鬥! “梵谷樵翁”耿策這份難受,那是像“打落血牙肚裡吞”。 耿策正值一股暴怒激起時,掌門人座前四堂之一的“六合堂”堂主“銀蠍”方鳴,已不待掌門人的命令,一個飛身,掠到“金刀束香陣”上…… 一舞手中“銀鞭鏈子錘”,向對陣大聲喝道: “你那個小女子,膽敢傷我‘天地門’中人,有本領再次爬上來,跟你家大爺走幾招……” 話未落,陣下“唰”的一聲,疾如飛鳥,掠上一條身形,就像幾兩棉花似的,輕輕飄落“金刀束香陣”上,吐出一陣稚嫩的童子口氣,道: “你這個大混球,幹嗎呼么喝六的,小爺就來陪你走幾招。” “銀蠍”方鳴定睛一看,竟是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小要飯。 “天地門”中人,對這個上“金刀束香陣”的小要飯,其中只有“鳳壇”壇主“玉鳳”時嬌比較清楚…… 當初“醉丐”孟星喪命自己之手,身邊就帶著這個小要飯……名叫“小松兒”。 此番小松兒隨同姜青等眾人,闖“天地門”總壇,顯然窮家幫幫主“窮俠”葛松,少不了他一份。 玉鳳時嬌心念閃轉,縱目朝對方這邊看來,心裡卻又不禁暗暗稱奇…… 對方這夥人中,如何不見“窮俠”葛松在內? 小松兒躍上“金刀束香陣”,嘴裡在說,手可沒有閒下來…… 身子一縱,飛起六七尺,回身揮手,一響“啪”的聲,在銀蠍方鳴臉上,結結實實送上一記大耳光。 出手之快,饒是銀蠍方鳴在“天地門”中有“堂主”身份人物,卻也閃躲不開。 小松兒人小出手重,方鳴左臉“太陽穴”處挨上一掌,打得兩眼金花直冒! 這邊梵谷樵翁耿策看進眼裡,兩條濃眉緊緊直皺起來,嘴裡嘀咕道: “這小鬼何等來歷,竟有這等身手?” 邊上的玉鳳時嬌,在耿策耳邊輕語數句。 銀蠍方鳴挨上小松兒一記大耳光,吼喝一聲,收起銀鞭鏈子錘,一個箭步撲了過去…… 左右開弓,微一矮身……左掌一晃,右拳一記“黑虎挖心”,直向小松兒胸窩搗去。 小松兒身形奇快…… 右肩一甩,身子隨勢一轉,就像一陣旋風似的,已繞到銀蠍方鳴身後,右腳一起,朝向對方腰背處踢去。 方鳴一拳打空,用力過猛,馬步不穩,當堂為之一晃……如果挨上小松兒這一腳,怕不是一跤跌個“餓狗吃屎”。 但,方鳴究竟是“天地門”中有“堂主”身份的人物,身手不會含糊…… 方鳴一拳落空,立即向前一踏步,硬把身子煞了回來。 但,小松兒的這一腳踢去,雖然準頭沒有踢著,勁勢還是不小…… 銀蠍方鳴,身不由已,已閃出三四步外。 小松兒在“金刀束香陣”上站停下來,嘻嘻一笑,向方鳴道: “你這個大混球,只是嗓門大,來嚇唬人,你嚇不倒小爺……” 銀蠍方鳴一聲吼叱,又撲了過去,兩個缽大的拳頭,像雨點似向小松兒直擂過來。 眼前的小松兒,以四兩撥千斤的身手,以巧製力…… 東來西閃,奔前躥後,像走馬燈似的,並不還手,而是圍著方鳴兜轉。 壁上觀的姜青,看到小松兒的身法,禁不住暗暗點頭稱額…… 眼前兩人照面過招,並非是一般平地上,而是在“金刀束香陣”,鋒利的刀尖上,如果稍有疏神,即使不受敵人所害,自己亦會傷在鋒利的刀尖上。 雙方在“金刀束香陣”上,已三十餘回合過去,方鳴已累得一身是汗。 小松兒是個乖巧,聰明的孩子…… 在照面交手前,先向敵人作一試探……就是向銀蠍方鳴送上一記大耳光。 如果對方閃身遊走,或是一記便招架上,小松兒已摸出對方份量,就不敢草率行事了。 當然,若對方是“天地門”四大壇主中“駝龍”浦振,“玉鳳”時嬌諸流,小松兒就得要格外小心。 小松兒見師父“醉丐”孟星,喪命在“天地門”人之手……下手的是“玉鳳”時嬌……是以,已把“天地門”中人,恨之蝕骨。 現在小松兒見自己跟銀蠍方鳴照面交上手,“本”眼前要不回來,這個“利”,要“天地門”中的人,付出來才是。 “銀蠍”方鳴大吼一聲: “小鬼,憑你這點能耐,難道大爺還會輸在你的手裡……” 說到這個“裡”字,“嘩啦啦”聲起,把兵器“銀鞭鏈子錘”掏了出來…… 兜面一晃,一個“流星追月”之式,直向小松兒面門打來。 就在方鳴取出銀鞭鏈子錘剎那,小松兒把師兄葛松所給的一對雙鉤,也握到手上。 當初“醉丐”孟星傳弟子松兒的兵器絕技,就是雙鉤上的功夫…… 由於松兒平時少有使用,卻把師父孟星所給的雙鉤遺失,此番窮俠葛松,又給小師弟配上一付。 小松兒一聲: “來得好!” “好”猶在耳際回盪,雙鉤交叉,一個“鐵蛟剪”之招式,奮力格上……一響“叮噹”聲起,鏈子錘給碰了回去。 銀蠍方鳴幾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實…… 這個十二三歲的小要飯,骨瘦如柴,竟有這麼大的膂勁腕力? 那銀鞭鏈子錘,給雙鉤震彈而回,方鳴雙手虎口,一陣發麻,震得發燙。 方鳴這一發現,暗暗吃驚不已…… 急急腕把一帶,一招“彩鳳移巢”,雙錘齊發……一奔對方胸腹,一擊太陽穴。 小松兒一個流水步,騰後五六尺,銀蠍方鳴雙錘又打了個空。 方鳴一陣哇哇吼叫…… 把手上一對鏈子錘,翻翻滾滾,上上下下,舞了一個風雨不透。 小松兒也把一對雙鉤的招數,儘量施展開來。 雙方兵器較量,又戰了三十餘回合……彼此都不分勝負。 鬥到熾烈之際,小松兒突然把雙鉤賣個破綻,拔身飛起一丈高,飄向“金刀束香陣”的一角。 銀蠍方鳴這一下心裡高興起來…… 小鬼,你究竟長力不濟,後勁不足,敵不過你家大爺,怯戰想逃了! 方鳴心念閃轉,大喝一聲,一個箭步竄了過去,腕把一翻,鏈子錘疾如殞星,直向凌空猶未沾地的小松兒打來。 小松兒拔身飛起一丈多高,壁上觀的姜青等,和“天地門”中兩邊人,都看得莫名其妙…… 無故縱起這麼高,那是自露破綻,授人以隙,吃虧的是自己。 但小松兒卻是胸有成竹。 就在他身形拔起剎那,小松兒已把方鳴擊上一雙銅錘的鐵練,看得十分清楚…… 鐵練是由節節扣環串連而成的,扣環並非生鐵鑄成,而是由鐵條絞成圈形,圈形扣環上留有一絲縫隙。 錯非小松兒機智過人,聰明絕頂,才會使他在這上面打了個主意。 眼力分寸,下手時刻,小松兒都捏住準頭。 一見對方鏈子錘電射而至,立即一手橫過單鉤,照准鏈子的其中一節扣環的縫隙中磕下。 小松兒出手這一式,果然鏈子迎刃而斷……那只金爪錘帶著一段尺來長的斷練,凌空飛起,“叭”的聲,墜落地上。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小松兒凌空一個“乳燕歸巢”之勢,翩然而下…… 右手鉤走前身,直鏟下來。 銀蠍方鳴一錘已去,已無法抵禦…… 連“啊……”聲還未吐出嘴,單鉤磕上頸子,那顆腦袋滾了下來。 小松兒自高空下落,如果落上“金刀束香陣”鋒利的刀尖上,自己也非受傷不可。 他急中生智,臨到地時,單腳向方鳴那具無頭屍體上一墊腳…… 趁著這一撐之力,凌空一個空心跟鬥,輕輕飄落“金刀束香陣”外。 壁上觀的姜青等眾人,見小松兒這等年歲,竟有如此機智,莫不喝彩叫好。 這一來,“天地門”的第二陣,又敗了下來。 “天地門”這邊,一死一傷,敗下兩陣。 “梵谷樵翁”耿策,自創立“天地門”,九華山莫懷谷設下總壇,哪曾吃過如此大的虧,不禁惱羞成怒,準備親自上陣。 旁邊“玉柱擎虹”巫剛,冷然一笑,向“梵谷樵翁”耿策道: “耿道友,待巫某一會對方高手!” 話落,兩臂一拱,“唰”的一聲,宛如一頭撲飛中的怪鳥,足尖微微蹬處,已上了“金刀束香陣”。 姜青等眾人這邊,看到對方一老者上“金刀陣”,竟有如此身法…… 只見雙臂一拱,一溜輕煙似的飛上“金刀陣”,一個身子有如筆直,可見對方內家造詣,已臻上乘之境,分明是個勁敵。 玉柱擎虹巫剛,上了“金刀束香陣”後,意氣昂然,向姜青等眾人朗聲道: “老夫‘玉柱擎虹’巫剛,來自關外,久仰江南武林中人物,尤其東海‘長離島’長離一梟絕技,現在要來領教!” 姜青向長離一梟道: “衛前輩,待姜青上陣一會。”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從剛才對方飄上‘金刀陣’的身法,此‘玉柱擎虹’巫剛,不是等閒之流,你得要小心。” 姜青一點頭,道: “姜青知道。” 話落,身形微微閃晃,已上了“金刀束香陣”,和巫剛遙遙相對。 姜青拱手一禮,道: “姜青不才,想在尊駕前討教一下關外絕技,希予賜教!” 玉柱擎虹巫剛見姜青長得飄逸絕倫,器宇軒朗……躥上“金刀陣”時,有若一團棉絮輕快已極…… 回過一禮,道: “閣下原來就是江南武林所稱的‘火雲邪者’姜青…… 不錯,英雄出少年,正要承讓……” 巫剛嘴裡說得客氣,下手卻是不留情……話到這裡,雙掌一提,身形微錯,“ ”的一掌,直向姜青華蓋穴劈來。 姜青見對方才一開步,一股威猛的無形掌勁,已颯然襲到…… “玉柱擎虹”巫剛,施展一種“無形雷火掌”,迅雷不及掩耳之下,向姜青劈來……雖然在“金刀陣”上,雙足提氣,所生罡力,未免減弱了些,但有五六尺之內,仍可將人傷於無影無形。 姜青經過不少驚心動魄的大場面,當然是個行家。 於是 立即運用丹田一口真氣,貫輸周身,身形微微閃挪之際,巫剛劈來的掌風,正巧落向他胸前……這一襲上,如中鐵石。 姜青一絲一毫未見受傷,只不過腳下馬步,微微晃擺了下。 姜青有此功力,顯然歸功於義父邪神厲勿邪。 當初,邪神厲勿邪運用自己面壁六十年的內家功力“離火玄冰真氣”,替姜青打通全身奇經八脈,貫通天地之橋,行穿任、督兩脈。 “玉柱擎虹”巫剛,不禁大吃一驚……對方看來尚未到三十歲,竟有這等內家造詣。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間…… 姜青的右手,速若冷電似的往上一穿,這一手,是專找對方脈門…… 對方如給姜青沾上,非栽即倒。 “玉柱擎虹”巫剛,揚威關外,顯然也非弱者,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疾速猛進一步,左手往上一揚,身子一橫,右手二指駢列如戟,往姜青脈門穴劃去。 這招以攻應攻,姜青果然抽身讓步…… 就在這同一剎那間,姜青腳下一換步,“騰”的聲,由巫剛左肩旁,直掠過去。 兩人相隔丈外,巫剛才始從對方這手險招,把自己救了回來。 名家交手三五回合,就知對方功夫,火候深淺。 “玉柱擎虹”巫剛發現姜青,手法老練沉穩,果然名不虛傳。 姜青也發覺巫剛,能稱霸關外,手上還真有兩下子的功夫。 兩人身形迫近……巫剛用了一式“游龍戲珠”,虛向姜青面門一晃一點,掌風才始發出,突然把身形一撤,一陣旋風似的呼呼聲起…… 一探左臂,暗含“無形雷火掌”掌力,直向對方小腹下襲來。 姜青已有防範…… 一見對方轉身,驟然身子一煞,右腳腳尖點著陣上金刀,一旋一拔,身形凌空跳後六尺。 巫剛出手掌力,落了個空。 姜青倏然一探身,一式“摩空摘星”,反向巫剛右臂,猛截過去…… 左手駢指如戟,直點對方“曲池穴”。 巫剛不由一驚,急把肩頭一坐,右臂一揚…… 運用橫練功夫“鐵布衫”氣功,布滿周身,挺起胸脯,迎向對方遞來的手指,打算運用“鐵布衫”氣功力量,震斷姜青的腕肘。 姜青年歲雖輕,經歷場面不少……他見巫剛自恃“鐵布衫”功力,來迎上自己疾吐而出的手指,卻是一縮而回。 右手運足勁力,在同一剎那間,一掌劈了出去…… “ ”的一聲,打個正著。 姜青這一掌劈出,勁道渾厚無比,巫剛卻是出其不意,整個身體翻兩丈外…… 此刻,兩人激戰在“金刀束香陣”邊沿,巫剛翻出兩丈外,摔落地上。 不然,巫剛如果摔在“金刀陣”上,即使未受姜青所傷,“金刀陣”上支支銳利的刀尖,亦得破膚入肉。 巫剛跌落“金刀陣”外,又站了起來,飛到陣上,卻是不介意的道: “火雲邪者姜青,老夫一時大意,拳腳上輸了一陣,我等再在兵器上見過高下如何?” 巫剛話到這裡,不等對方是否同意,一陣“嗆啷啷”聲,從腰帶取下一對兵器來。 姜青遍歷大小無數次的打鬥場面,也見過各門各類,各式各樣的兵刃武器。 現在看到玉柱擎虹巫剛手上這對兵器,不由暗暗詫異不已…… 這對兵器似鞭非鞭,似鏈非鏈……每條長有三尺左右,是由杯口大的金環串連而成。 巫剛指著手上兵器,道: “‘火雲邪者’姜青,你看到老夫手中這對兵器,或許會覺得奇怪……這是老夫秘門自製的兵器,稱作‘日月乾坤環’。” 姜青聽到這樣一個古怪的名稱,知道定有不少詭秘離奇的招數,未可輕視。 姜青把“奔雷劍”掣出劍鞘……提手中劍,使個“朝天一枝香”之式,朗聲道: “巫老丈,請賜教!” 眼前雙方兩邊人,都注意到姜青手上的這一把“奔雷劍”上。 尤其“梵谷樵翁”耿策…… 自己從未與姜青照面交過手,但以“火雲邪者”這稱號,卻是脾睨江湖,傲視天下武林。 由於小師弟“玉哪吒”金羽之故,“天地門”與“火雲邪者”姜青等這夥人,結下梁子,成了水火不相容的局面。 “火雲邪者”姜青,身懷之學,究竟如何? 憑自己武技,是否能敵? 是不是小師弟金羽的敵手? 場子中的玉柱擎虹巫剛,方才跟姜青較量拳腳,輸了一陣,滿想在兵器上,扳回這個面子…… 一聲吼喝,身形一長,旋風似的撲到姜青面前……右手日月乾坤環平推,左手日月乾坤環一遞,似虛如實,直向姜青打去。 姜青一聲: “來得好!” 微微落退半步,手中“奔雷劍”一穿一翻,猛截巫剛右臂。 巫剛霍地一矮身,用個“猛虎伏樁”之勢,身軀倏地一轉,掄起一雙日月乾坤環,直朝“奔雷劍”劍脊,橫崩過來。 他出這一手,要把對方寶劍,崩飛脫手。 姜青當然知道對方用意…… 劍身一沉,寒光一閃,招走快劍“掣電掠虹劍”“一瀉千里”,直落對方下盤雙足…… 一招走兩式,接著劍尖一挑,猛扎巫剛小腹。 運用快劍中這一招兩式,變化迅捷如電,尤其在這步步留神的“金刀束香陣”上,真個一絲一毫,不能有疏神之處。 巫剛一雙日月乾坤環走空,右腳一探,旋風似的一轉,“金刀束香陣”上,宛若飛起一頭巨禽…… 右手一探,日月乾坤環又向姜青后頸打來。 姜青挪身一閃,躲開這一疾擊。 一老一少,就在這狼牙似的“金刀束香陣”上,交起手來。 玉柱擎虹巫剛,要扳回剛才輸去一陣的面子,把數十年來一身所學,完全集中在這一對日月乾坤環上……金光閃閃,上下翻飛。 姜青以一套快劍“掣電掠虹劍”,來製住這雙日月乾坤環……劍光如練,劍氣似虹。 雙方這一照面交上手,正是旗鼓相當,勢均力敵,一連六十餘回合,不分勝負。 巫剛發現對方劍法神速,詭秘莫測,如此夜長夢多,不知如何取勝? 這時,姜青身形閃到“金刀束香陣”的正南面,巫剛由東端而來,撲向姜青背後…… 倏然一個“蜻蜓掠水”之式,腳下越過三排刀樁,手中一雙日月乾坤環,運足勁力,雙臂往外一抖,直向姜青背後打來。 姜青身子尚未閃轉,玉柱擎虹巫剛手上一雙日月乾坤環已到。 姜青倏地用了一手“風擺垂蓮”之式,下盤原封不動,上半身懸空一扭,竟扭了過來……“奔雷劍”貼向對方雙臂卷去。 巫剛如不躲閃,雙臂就得斷去。 玉柱擎虹巫剛,自恃一身刀劍不入的“鐵布衫”橫練功夫,見姜青回身掣劍,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猛然向右一橫,身子拔起三尺多高,左環交於右手,左手三指順著劍脊,一推一壓…… 接著,順手戟指,直向姜青的“風府穴”處,猝然點去。 姜青這把“奔雷劍”,乃是斷金切玉的稀世神兵,豈是血肉之軀練成的“鐵布衫”所能抵禦? 劍鋒一翻、一絞,巫剛三隻手指斷了下來。 姜青招式到此,不再驟下毒手,納劍入鞘,道: “巫老丈請下,姜某業已承讓。” 巫剛臉色紙白,飛身一縱,掠下“金刀束香陣”…… 姜青翩然而下,回到自己這邊。 “梵谷樵翁”耿策,見玉柱擎虹巫剛,又敗了一陣,心頭一股怒火湧了起來……大聲吩咐道: “將我兵器取來。” 他話落,駝龍浦振旁邊已自把兵器遞上。 梵谷樵翁耿策的兵器,是一根“杖”,此杖非金非木,杖身烏黑晶亮,有嬰兒肘臂粗,乃是出自天山的一種“烏藤”所製,耿策稱此作“湛玉杖”。 耿策把湛玉杖接到手裡,振衣而出,一指姜青,嘿嘿一笑,道: “‘火雲邪者’姜青,果然名不虛傳,確實有點本領,老夫跟你走上幾招。” 姜青聽到這話,立即提劍要上陣。 長離一梟一手阻止,道: “小兄弟,且慢,剛才你與‘玉柱擎虹’巫剛,苦鬥百餘回合……” 朝向場子投過一瞥: “這老家夥想以逸待勞,以巧取勝,讓老夫前去對付他。” 長離一梟衛西,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他不上“金刀束香陣”,向梵谷樵翁耿策這邊,一笑道: “姓耿的,你死將臨頭,還要擺出這些破銅爛鐵的名堂,來嚇唬人……” 耿策嘿聲一笑,道: “衛西,你是怕了?” 長離一梟衛西道: “練武之人,並非大羅金仙,豈能樣樣武技,都能精熟……你‘天地門’就靠這套‘金刀束香陣’,耀武揚威,大耍威風?” 耿策怒聲道: “你個窮酸,老冬烘……老夫不上‘金刀束香陣’,就在地上與你較量如何?” 長離一梟一笑,道: “我不是說你們‘天地門’擺下的‘金刀束香陣’,不是功夫,但落進我長離一梟衛西眼裡,這種玩意兒實在不值半分錢……” 一指“金刀陣”又道: “姓耿的,若是你不相信,老夫就使出一掌,拆毀你這個‘金刀陣’如何?” 梵谷樵翁耿策,見長離一梟誇出這樣大的海口,居然要拆毀“金刀束香陣”…… 不由冷冷一笑,道: “陣上金刀,俱是銅鐵精英所練成,即使斷金砌玉寶劍,亦只能一把把斬去……” 目注長離一梟又道: “窮酸,老冬烘,你有何本領,赤手空拳,拆毀我‘金刀束香陣’?” 長離一梟道: “姓耿的,你若不相信,衛某就毀掉這‘金刀陣’上金刀?” 話落,卷起袍袖,兩手朝向“金刀束香陣”,虛招了幾下…… 看進耿策眼裡,認為長離一梟衛西,想用“劈空掌”,或是“混元一氣掌”諸類的功力,掃平“金刀陣”上的金刀。 耿策兩眼注視著長離一梟,心裡卻是暗暗一陣嘀咕思忖: “你這個老冬烘,憑是在做夢……饒是你‘劈空掌’如何厲害,能拔樹倒屋,摧毀一些笨重、龐大的東西,但‘金刀陣’上一把把金刀,並非凡鐵所鑄,你能悉數凌空震碎?” 長離一梟衛西,此番來此九華山莫懷谷“天地門”總壇,要一展驚人絕技,要鎮懾這些牛鬼蛇神,魅魑魍魎。 他並不用掌勁,震碎陣上金刀,而是運用當今武林少見的功夫,毀此“金刀束香陣”。 |
第38章 地道暗樁
長離一梟衛西,運用東海“玄浪神功”,運勁到左右兩腿…… 倏然一聲大喝,聲如焦雷……接著提起兩腿,在“金刀束香陣”的旁邊四圍,邁開闊步,走了一圈。 倏然站停腳步,面對“金刀陣”,雙掌一擊,道: “倒下。” 這該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議的事…… 長離一梟雙掌一擊,暴喝聲中,一陣“嘩啦啦”大響,灰土飛揚,鐵屑躥舞……“金刀束香陣”上所有金刀,悉數折斷,散落遍地。 “梵谷樵翁”耿策,見長離一梟衛西,只繞著“金刀陣”邊沿,走了數十步,把陣中金刀完全震斷,心頭不禁又驚又奇。 “天地門”中所有弟子,又何嘗見過這種驚人絕技,各個都給震慴住。 梵谷樵翁耿策,臉色由紅轉白,泛出一層灰白色! 眼前的演變,僅是石火電光之間的一剎那…… 就在這一剎那,耿策身形閃挪,移近“天地門”總壇,大門前面,四根雕花石柱中的一根,用手按下石柱一端…… 敢情這是一項暗樁的“鈕鍵”。 突然,一陣“轟隆隆”震耳巨響,大門前的台階處,一座矗立高空,牌樓似山門上端,落下一面碩大無比千斤閘。 這一面千斤閘,落在包括“梵谷樵翁”耿策在內的所有“天地門”中人前面,正好把他們身形掩住。 姜青等眾人看到這一幕,不由一奇一凜! 不一刻,千斤閘又緩緩升起…… 牌樓山門裡端的“天地門”總壇大門,分向兩邊張開。 眾人縱目看去,靜悄悄,空蕩蕩的已無半個人影。 “天地門”張開的那扇大門,就像一頭巨形的怪獸,張開大口,等著敵人投入裡面。 姜青等眾人,估不到“天地門”總壇的暗樁機關,竟如此神奇,都給驚住。 大旋風白孤“哼”了聲,道: “入娘的,這些豬生狗養的東西,烏龜腦袋似的縮了進去,就可以逃死啦……咱先把這座牌樓拆掉,看你們玩些什麼鬼把戲!” 話落,身形一矮,正要向山門牌樓撲上…… 突然,“唰唰”兩響衣衫掠風聲中,飛下兩條身形…… 其中一個在道: “二弟,‘天地門’機關厲害,不能輕易下手。” 眾人定睛看時,身形先沾地的是紅面韋陀戰千羽,銜尾落地的是窮俠葛松。 長離一梟見到戰千羽,就即道: “戰兄早來一步,就可以把耿策這老家夥截下,不讓他逃進‘天地門’總壇了!” 戰千羽含笑道: “衛島主,直搗九華山,踏平‘天地門’總壇,不僅是耿策一人而已!” 紅面韋陀戰千羽,帶了“鐵翎”岳奇、“銀枝寒梅”金昭兩人,由莫懷谷后山“狼尾崖”撲向“天地門”總壇。 “狼尾崖”這條山徑,有二十餘裡,“蜿蜒曲折”,迤邐而上。 戰千羽等三人,沿著登山小徑,各個施展輕功,撲登而上。 銀枝寒梅金昭,目光投向前面,一聲輕“哦”,腳步停了下來。 戰千羽詫異問道: “昭妹,怎麼了?” 金昭遙手一指,道: “戰大哥,你看那邊山凹隱處,站著兩個大漢,一定是‘天地門’中把風的弟子……這兩人看到咱們撲登上山,怎麼泥塑木雕似的動也不動?” 戰千羽抬頭看去…… 距離自己這邊十來丈,一個山凹處,果然站著兩個彪形大漢。 這兩個大漢,手中握兵刃,兩眼直直的朝這邊看來,身形卻是全然不動,也不出聲呼喊。 銀枝寒梅金昭,隨手攜帶兩宗暗器…… 一宗是師父“碧池玉蓮”易玫,昔年秘門絕技“靈英子母金彈”。 另外一宗是小巧幼細,拋擲距離甚遠的“銀絲凌芒神針”。 金昭看到前面把風的兩個“天地門”中弟子,一聲嬌叱,左臂揚處,打出兩枚“銀絲凌芒神針”。 “凌芒神針”出手,疾如流星,直飛過去,眼看已分別打在兩名大漢身上……這兩人中著暗器後,依然屹立當地,紋絲不動。 三人這一發現,莫不感到奇怪起來……連忙施展輕功,幾個起落之間,已來到山凹處。 紅面韋陀戰千羽近前看去……原來這兩名“天地門”中弟子,穴道已遭人所製,所以木立當地,一動不動。 兩名大漢旁邊,還有兩頭山獒,一頭被人腰截兩段,另一頭頭顱碎裂,地上一片鮮血。 再看兩名“天地門”中弟子,剛才已被金昭“凌芒神針”,一中腦門,一中小腹,正是襲中要害,早已一命嗚呼了。 戰千羽看到這情形,心自忖道: “可能已有能手,搶在我們三人之前,製住‘天地門’弟子,殺死山獒……這又是誰?” 戰千羽心裡,暗暗猜疑,帶了兩人繼續前行。 三人向前進了四五裡,又發現剛才情形……兩名“天地門”弟子,穴道受製。 三人施展輕功,身形起落……抬頭看去,上面莫懷谷“天地門”總壇房舍,已隱隱在望。 戰千羽縱目一瞥之際,一聲輕“哦”,道: “前面有兩條身形……” 他這響話聲出口,金昭和岳奇也已發現。 金昭道: “前面其中一個後影,很像窮俠葛松。” 岳奇接口道: “旁邊那個,是岳某的掌門大哥‘金劍嘯虹’魏正。” 戰千羽出聲招呼,前面兩人站停下來。 眾人會合一起,魏正笑道: “戰兄,你三人怎會走在前,落在後?” 戰千羽見魏正問出這話,含笑道: “可能你二位抄了捷徑,才走在前面……” 窮俠葛松道: “你三位攀登‘狼尾崖’山徑而上,衛島主怕你等實力單薄,叫葛某與魏兄前來支援。” 銀枝寒梅金昭問道: “前面來的山徑上,數名‘天地門’中弟子,全是你兩位製下穴道的?” 魏正含笑道: “不錯,金姑娘,咱們這一來,豈不省了你們手腳……” 戰千羽道: “衛島主等數人,從前面‘遁天回地樓’山道而上,不知他們情形如何?”,“金劍嘯虹”魏正道: “前山‘遁天回地樓’山道,雖然‘天地門’中,有極厲害的暗樁埋伏,但以衛島主,姜兄弟等數位身懷之學,相信可履險為夷,一定勢如破竹……” 話到這裡,把話題移轉,又道: “當時我等離‘百步林’鎮上‘興來客棧’時,時間匆忙,魏某沒有把一件事告訴衛島主……” 戰千羽問道: “魏兄所指何事?” 魏正從衣袋取出一卷五六尺長,卷成一束的白絹,一指道: “這是‘凌霜會’弟子,‘遊影’宋傑和‘追風’謝達兩人,從‘天地門’人身上取得……” 戰千羽看到這束白絹,感到出奇,接口問道: “魏兄,這束白絹布,敢情與‘天地門’有關?” 魏正一點頭,道: “不錯,白絹頭前,就有‘天地門總壇’五字,看來像是一幅手工繪出的秘圖……” 紅面韋陀戰千羽,接過白絹,張開看去,上面有條不紊,劃出直線,橫線,看來是一幅地圖…… 地圖上,在並不固定的距離下,落下一個個蠅頭大硃砂紅點。 白絹前端,“天地門總壇”五字,似乎是一處大門的位置……就在“門”字上端,又有一個蠅頭大的硃砂紅點。 紅面韋陀戰千羽,看到這幅白絹,相信是一幅秘圖,但無法完全理會過來。 就在這時候…… 傳來“天地門”總壇,響出“噹噹當”一陣“響鐘”的聲音。 魏正聽到這陣聲響,臉現喜色,道: “這是‘天地門’總壇示警的‘響鐘’,由此看來,衛島主等已殺上莫懷谷,吾等速去會合。” 戰千羽一點頭,道: “不錯,魏兄說得有理。” 五人施展輕功,從莫懷谷背面“狼尾崖”山徑而上,來到“天地門”總壇前端。 這時,正值姜青和玉柱擎虹巫剛,熾烈打鬥之際,他們埋伏隱處,沒有露面。 直到長離一梟衛西,大破“金刀束香陣”,梵谷樵翁耿策等“天地門”中人,為之喪膽,退入總壇巨宅,方始現身出來。 戰千羽手上那束白絹,尚未還給金劍嘯虹魏正,他就把這件事告訴了長離一梟等眾人。 長離一梟道: “戰兄,待衛某一觀此絹!” 戰千羽取出白絹,長離一梟接到手裡,張開看去…… 白絹這一張開,眾人都探頭目注看去。 “慧通寺”大方丈玄本,突然有所發現似的,輕輕“哦”了聲…… 長離一梟側過臉,問道: “大方丈,可識得此圖?” 玄本和尚道: “這張圖上所繪的,很像過去‘銀冰軒’莊院的房舍地形……只是有些地方跟‘銀冰軒’,已不一樣了。” 長離一梟若有所悟的緩緩一點頭……目光移向魏正道: “魏兄如何會有這幅地圖?” 魏正道: “是‘凌霜會’兩名弟子,從‘天地門’中人身上取來的……” “‘取來的’?”長離一梟聽到這三個字,顯然包含了很多的解釋。 金劍嘯虹魏正一笑,做了個手勢…… “盜亦有道”,“賊有義賊”……原來“天地門總壇”這幅秘圖,是“凌霜會”中“遊影”宋傑、“追風”謝達兩名弟子,妙手空空偷來的。 眾人又注目到那幅白絹上…… 彩鶯于秋秋輕聲道: “青哥,地圖上一顆顆紅點,看來有點怪怪的……” 姜青“嗯”了聲,道: “可能是設有暗樁,機關的地點……” 他們倆,一個順口問,一個隨口答…… 長離一梟聽進耳裡,連連點頭,道: “小兄弟這話一點不錯,一幅‘天地門總壇’,何處設有暗樁,機關的秘圖……” 抬頭看去,矗立巍峨那座牌樓山門上,橫著一塊匾,上面有“天地門總壇”五個大字。 長離一梟再朝手中那幅白絹上看去…… 就在白絹上,橫橫直直線條的起頭處,也有筆跡工整的“天地門總壇”五字。 旁邊紅面韋陀戰千羽,一指道: “衛島主,白絹‘天地門總壇’五字的那個‘門’字上,落下一點蠅頭大的硃砂紅漬……” 一頓,又道: “如果這幅真是‘天地門’總壇,暗樁機關秘圖,這點紅印處,可能是機關的鈕鍵處。”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不錯,戰兄,衛某也有如此想法……” 他把白絹交給戰千羽: “待衛某上去一看究竟……” 又向眾人道: “你等往後退落數丈,免遭暗算!” 話落,長離一梟身形一縱,宛若一抹輕煙,拔起五六丈高,飛到牌樓山門頂上。 “天地門”總壇的風火牆,高有三丈,這座山門尚高出兩三丈外。 長離一梟飛到樓牌山門之頂,施展“壁虎神功”攀附而行,來到中央“天地門總壇”五個大字的“門”字處…… 細細看去,這個“門”字足有兩三尺見方,“門”字的上端貼壁處,有凸起嬰兒手拳大的一塊。 這一塊貼壁凸出的東西,看來十分不調和,而且也沒有這個必要。 長離一梟用手掌輕輕撫摸了下,似鐵非鐵,似木非木,似乎特別置上的。 看來出奇,掌心略一用勁按下…… 長離一梟掌心這一按,一響“嘩啦啦”聲起……“天地門總壇”五字自動翻起,噴泉似的飛出五股青黑色的液體來。 這陣液體噴出,奇臭無比,牌樓山門下端兩三丈方圓的地面上,全被灑滿。 幸虧眾人經長離一梟囑咐後,各個都已退出數丈外,不然也會給毒汁液體,淋個滿身。 長離一梟把牌樓山門處的暗樁機關除去,躍身翩然而下。 銀枝寒梅金昭,一指地上污物,問道: “這是什麼東西,臭氣熏人?” “窮俠”葛松乃是江湖窮家幫幫主,是以見聞不少,接口道: “此是一種陳年積糞,再配上其他毒物,如淋著人身,立即皮潰肉爛……” 大旋風白孤吼聲道: “入娘的,‘天地門’這些龜兒子,真是見不得人,把大便放在自己大門前的牌樓頂上,那是替自己找霉氣。” 彩鶯于秋秋向長離一梟道: “衛前輩,剛才你攀登牌樓,按下鈕鍵,才有那些髒東西噴出來……” 她百思不解問道: “咱們進‘天地門’總壇,該是從牌樓山門下穿越而過,不會從上而攀登過去的,他們把噴射機關設在上面,跟咱們連不起關係的?” 長離一梟道: “秋妹,剛才老夫按下的鈕鍵,是破解這一個暗樁的機關……他們另外在山門下,有埋伏的暗樁,吾等穿越山門,觸著暗樁,那臟物會自動噴出。” 眾人施展輕功,繞過山門,裡端總壇大門早已洞開各個躍身而入。 穿過庭院,裡面是一間佔幅寬敞的大廳…… “天地門”總壇並非廟寺禪林,大廳上卻供著一尊韋陀,左右兩邊四尊金剛。 長離一梟衛西,首先一個飛身,進入廳門,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金劍嘯虹魏正、窮俠葛松等,銜尾而入…… 就在這一個短暫間,四尊金剛竟如活的一般,眼珠連連轉動! 金剛肚裡,發出一陣“軋軋軋”機簧抖動之聲,從金剛的口鼻等處,射出一排連珠毒弩來……四面飛射,急如驟雨。 眾人身懷絕技,哪把這些毒弩放在眼裡…… 長離一梟一聲招呼……姜青、小松兒、彩鶯于秋秋、玉面羅剎谷真、銀枝寒梅金昭、鐵翎岳奇等六人,各個展開刀劍,舞起數團寒光…… 一片“叮叮噹噹”聲中,所有箭弩,全數盪開去,沒有傷著眾人一根毛髮。 金劍嘯虹魏正走到長離一梟旁邊,道: “衛島主,我等看看白絹上的秘圖,說不定可以找出破解之處。” 戰千羽張開那幅白絹,大方丈玄本朝白絹上秘圖目注一瞥,指著大廳左邊牆上,道: “衛島主,如果貧衲沒有猜錯,破陣的鈕鍵,就在這裡了!” 長離一梟循著玄本所指看去,牆上亦有凸起嬰兒拳掌大一團……走近前,伸手略一使勁按下,果然,大廳上蠢蠢欲動的“鐵人”,都靜止下來。 眾人把大廳上暗樁機關除去,走向通裡一扇側門,倏然,眼前景物驟變…… 大廳後面是看來像是一個大院落,方圓有二十餘丈,盡是大理石鋪地,卻是空蕩蕩的並無一物。 院落對面盡頭,有兩列短牆,可以看到“天地門”總壇的房舍,還有不少亭臺樓閣,點綴其間。 長離一梟回顧一瞥,向眾人道: “你等且看,這一塊二十餘丈方圓的白石地,是否有機關暗樁埋伏?” 眾人低頭看去,只見這塊白石地,光潤如玉,看不出有異樣之處。 長離一梟衛西,除了懷有一身絕技外,更是聰明,機警,反應敏銳…… 在殺機四伏的“天地門”總壇內,要得處處留神,不能稍有疏忽。 眼前這塊二十餘丈方圓的空地,若是“院落”,如何不栽花草樹木,沒有假山池水? 如果不是“院落”,這塊空地又作為何種用處? 但,此刻眾人,通往裡端,卻是一條必經之路。 長離一梟心念閃轉,引起他可疑之處……會不會這塊空地上,又有什麼暗樁機關? 長離一梟見眾人,一臉困惑迷惘之色,順手從地上撿起一塊細石,用打“飛蝗石”手法,抖手朝空地中央打去。 這雖是一塊細石子,但出於長離一梟之手,腕勁極大,擊上的力量就不少了。 這顆細石子打在大理石上,先是“嗒”的聲,接著“ ”的一聲暴響。 “院落”中央,縱橫十丈以內的一塊地面,立即向下塌沉下去,現出一口大圓洞。 洞中其黑如漆,洞底有千百點“碧綠星星”,閃閃流轉發光。 眾人定睛朝洞底看去,卻不禁嚇了個魂飛膽裂,一身冷汗如注…… 原來下面坑底,蟠結著無數三角型頭的毒蛇,每條都有兩三尺長,紅信吞吐,“噓噓”輕叫,為數不下千餘條之多。 眾人如果失足掉下去,空負一身絕技,必無生返,遭毒蛇所噬。 幸虧長離一梟老謀深算,反應敏銳,認為有蹊蹺之處,不然,至少有半數人,葬身蛇穴。 長離一梟勃然大怒,道: “‘天地門’中人,真個罪惡滔天,這種毒蛇,人人見之,殺之唯恐不及,他們竟豢養千條之多,留下用來害人……” 回顧眾人一瞥: “你等暫且退下,待我將此毒物除去。” 伸手探囊,從一袋“硝火彈”中,取了十餘顆出來,抖手振臂,照准穴底打去。 一片“轟隆隆!轟隆隆!”巨響聲中,十數顆“硝火彈”,就在穴底自動爆炸! 黑煙滾滾,烈焰飛揚……地穴裡千餘條毒蛇,炸得頭斷尾裂,血肉橫飛,腥臭之味,冒升而起。 由於這類毒蛇,劇毒非凡,都不是尋常所見,若是流竄出來,害人不淺。 長離一梟又取出數顆“硝火彈”,扔入地穴裡……“轟! 轟!”爆炸之聲,再度響起,火光閃處,大小蛇群,全都了帳。 眾人看到這一幕,莫不震驚。 “慧通寺”大方丈玄本道: “過去曾聽‘天地門’中人說過,‘天地門’總壇之內,機關密布,暗樁重重,尚有虎牢、豹牢、蟒牢等所在,眾位需要格外小心才是。” 大旋風白孤“哼”了聲,道: “‘天地門’這些狗殺才,不用人去用獸,其實他們自己都是獸類!” 眾人施展輕功,躍蛇穴而過……來到一處像“議事廳”之類的大間屋子。 這間面積寬闊的屋子,只有剛才進入的那條通道,四周櫃櫥桌椅,沒有通往裡端的入口處。 窮俠葛松道: “‘天地門’總壇,佔幅遼闊,沿途來我等沒有遇到一人,難道這裡是最末尾一間屋子……” 大方丈玄本搖頭接口道: “葛幫主,我們來這裡‘天地門’總壇,還未深入裡端,只在半途而已……這裡可能又是暗樁機關所在……”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吾等張開那卷白絹秘圖看看,可能有秘密通道……” 眾人把白絹秘圖攤到桌上…… 長離一梟指著秘圖一角,道: “吾等數人現在在這一位置上……不錯,從圖中看來,吾等剛才所經過之處,尚未過‘天地門’總壇半途的距離……” 姜青一指秘圖道: “衛前輩,這顆硃砂紅點,可能暗示此間屋子,往裡的通道!” 長離一梟緩緩頷首。 大方丈玄本,目注秘圖看了半晌,接著又朝這間屋子……四周回顧一匝,匆匆走向牆沿一角…… 轉臉一笑,道: “不錯,就是這裡!” 說著,按下牆上微微凸起的鍵鈕。 一響“軋軋軋”聲起,一座貼壁櫃櫥,緩緩向邊上移開,現出一扇高過人頭的“洞門”。 “金劍嘯虹”魏正,想到自己英山九回坡“凌霜會”總壇,不禁感慨的道: “‘天地門’總壇,竟有這等機關暗樁布設,不愧有‘天塹之險’……奈何,卻身投邪道,為天下武林所不齒!” 大方丈玄本,倏然想了起來,又道: “從過去‘銀冰軒’莊院的位置、地段判來,‘天地門’總壇所設下的‘虎牢’、‘豹牢’和‘蟒牢’等,可能就此去不遠了!” 姜青道: “大方丈,饒是龍潭虎穴,吾等此番來‘天地門’總壇,也要將它掃平。”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說得不錯!” 眾人朝櫃櫥移開的那扇“洞門”看去……洞門裡端,依稀模糊中,可以看出是條地道,似有石階,可以拾級而下。 眾人由洞門進入,走完石級,發現有分出左右兩條岔路。 長離一梟沉思了下,向戰千羽道: “戰兄,左右兩條岔道,吾等分撥而入如何?”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衛島主這主意不錯……” 接著向金劍嘯虹魏正、窮俠葛松兩人道: “魏兄、葛兄,由吾等三人,從左邊地道進入如何?” 兩人頷首應諾,隨同戰千羽走入地道中的,左邊那條岔徑。 這邊長離一梟等眾人,亦分成數批,進入右邊那條地道…… 第一批是長離一梟衛西、大旋風白孤,和姜青等三人。 第二批是鐵翎岳奇、小松兒,和“慧通寺”大方丈玄本,第三批是彩鶯于秋秋、銀枝寒梅金昭,和玉面羅剎谷真,三位巾幗女傑。 這三批人手,首尾相銜而進。 他們所走的這條地道,十分曲折,有寬有窄,左拐右轉,還帶著一陣陣濃厚的泥土氣息。 眾人用手掌,朝向沿壁摸去,這條地道原來是石泥相夾所砌成。 頭前一批長離一梟等三人,連行十餘丈,發現地道中,晦暗如墨,看不到一點星火。 三人雖然內家功力充沛,雙目神光如電,但眼前所能看到的,也只看出地道中形勢,一點輪廓而已。 繼續又深入六七丈,突然前面傳來一股濃濃的腥臭怪味…… 前面隱現出有六點藍光,在緩緩閃動。 長離一梟目力最強,一看之下,已知道前面閃動的藍光,乃是老虎的眼睛……看這情形,前面至少也有三頭猛虎。 以長離一梟衛西身懷之學,在普通場所,就是十頭八頭猛虎,也不足為慮。 但,眼前是在昏暗的地道中,目力已無所用,只憑耳聽。 同時地道狹窄,只在五尺左右,若猛虎撲來,手腳施展不開,再是上好本領,也會減少成色。 此刻,姜青就跟長離一梟有同樣的想法…… 心念閃轉,從囊袋取出一顆鐵蓮子,運足腕勁,照准兩點藍光中間之處……那是虎額所在……悄無聲息之下,抖手打去。 果然不出所料,前面是一雄二雌三頭猛虎。 這三頭猛虎,長年囚在地牢,如處黑獄,嗅覺視覺已經遲鈍。 同時“天地門”中弟子,每日餵飽野獸肉,吃得滿肚癡肥,所以姜青等前來,三只虎也是懶洋洋的,就像病貓似的,伸伸懶腰,並不機靈。 誰知姜青掄腕抖手,一顆鐵蓮子打了過來,一抹冷電閃處,鐵蓮子正巧嵌進雄虎前額。 |
第39章 破關斬蟒
姜青這一顆鐵蓮子出手,乃是運足腕勁,以他本身內家之力,豈是等閒所能比擬…… 鐵蓮子擊中虎頭,這頭雄虎震天霹靂似的一聲狂吼,虎頭洞穿,死在地上。 雄虎一死,兩頭雌虎立時獸性大作,激起狂怒,咆哮聲起…… 頭前那只雌虎,循著晃動的人影,四腳一蹬,尾巴豎立,直向姜青這邊撲來。 姜青又一顆鐵蓮子打出,只見對面一聲大吼,藍光立時消失一對,知道已經得手…… 正在暗暗高興之際,驀地一股勁風,兩點藍光,連個一條長大的身形,猛朝這邊撲來。 姜青忙不迭把身一矮,左膝跪地,舉起手中“奔雷劍”,施個“朝天一枝香”之勢,向那猛虎的腹下,一穿而過。 “奔雷劍”劍光鋒利無比,就由那頭虎的咽喉,“嘶”的聲,直中虎腹,劃近臀部處,來個大開膛。 猛虎狂吼一聲,肚腹破裂,鮮血直噴,四腳朝天,立即斃命。 姜青才始宰殺一虎,另外那只雌虎,也是一聲咆哮,迎面撲來。 地道狹窄,躲閃不易……這只雌虎躥起撲人,比剛才那只低了些…… 姜青已無法使用剛才“朝天一枝香”之勢,去剖開虎腹…… 在迫急之下,忙用手一撥,想用掌擋,加上生平之力,把虎推開,再當頭給它一劍。 但,一頭壯虎的力量,何止千斤之力,野獸撲人,所有力量,重在頭部,那是一股蠻勁。 姜青就有通天的本領,也難一掌把它擋退!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 姜青的這一掌,無巧不巧,正巧劈中那頭虎的血盆大口。 虎口往下一合,已把姜青的左臂咬住……若是換了常人,肘臂立即折斷。 敢情,姜青乃是一代武林前輩,邪神厲勿邪傳人,豈是等閒之流可比! 一掌劈不著,立即運勁鼓氣,被咬的左臂,堅如鐵石……那虎一口咬下,並沒有把敵人手臂咬斷,就要用爪來搭。 姜青大喝一聲,右手一劍疾如閃電,把猛虎天靈蓋削去半個…… 底下再飛起一腳,踢中那頭虎的前心,“ ”聲大響,也自倒斃。 姜青把手臂從虎口抽了出來,雖然尚未遭害,卻是十分疼痛。 長離一梟見姜青一個照面下,連殺三虎,反使自己英雄無用武之地,心中頗為驚詫…… 小兄弟姜青身懷之技,居然有這等造詣……一個照面間連殺三虎,雖然有些僥倖,但也憑心明手快。 小松兒飛步竄了過來…… 取出“松香火”點著看去……地道中立時通明,只見姜青所站之處,一前一後各自躺著一只猛虎。 前面虎肚破腸流,後面那頭,虎頭裂開一個血窟窿,虎血淋漓滿地。 相距四五丈外,還有一頭猛虎,縮成一團,看不十分清楚,但毫無動靜,估量也已死去。 姜青在三具虎屍間,肘臂衣袖,已給咬得一片稀爛,右手提著寶劍,臉色亦如平時。 眾人走近前,上前關心動問…… 姜青就把剛才除掉三頭猛虎的經過,簡要的告訴了眾人。 眾人聽來贊佩不已! 小松兒手中,還執著燃著的“松香火”。 長離一梟囑咐道: “小松兒,速將‘松香火’吹熄,前面還有‘豹牢’,野獸見到火光,就會撲來。” 小松兒應了聲,吹熄“松香火”。 虎牢已破,前面是“豹牢”了。 “鐵翎”岳奇,和小松兒兩人,自告奮勇,願意開路,擋住惡豹。 彩鶯于秋秋,和銀枝寒梅金昭,也搶著要爭先。 長離一梟道: “你等別以為姜兄弟不費吹灰之力,連殺三虎,區區豹子,不難應付。但地道狹窄,要提防猛獸猝起襲擊,也不是一樁簡單的事,而且豹子反應敏捷,比猛虎更其兇狡,你等卻不可輕敵小看。” 其中“鐵翎”岳奇,乃是“凌霜會”副會主,經過不少小大場面,經長離一梟說這番話後,連連稱是。 其他眾人,似乎暗暗有些不服氣。 長離一梟微微一笑,就吩咐小兄弟姜青退落後面,讓四人先行。 眾人迤邐深入十餘丈,突然前面傳來陣陣異樣的怪聲……聽來像是風吹竹林,發出的嘯聲。 長離一梟見多識廣,而且久走深山大林,一聽之下,即知是豹嘯的聲音。 正要喝令各人留意……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間,甬道之中,微風颯然,黑影閃處,竄出一大一小兩頭野豹,分向岳奇和小松兒兩人咬來。 小松兒大喝一聲,忙一錯身,取出雙鉤,照准豹頭一記砸下。 這種野豹子卻是十分機警,伶俐,一見對方閃躲迅捷,舉起兵器砸來,旋風似的腰脊一拱,跳出五尺…… 豹尾一剪,正好掃上松兒的下三路。 小松兒雙鉤走空,雙腳像挨上一記鐵棒似的掃了下,幾乎跌倒,不由暗暗一驚。 那只豹一尾掃著敵人,倏即就地一個撲滾,直向敵人臀部咬來。 松兒耳聽風聲,急忙展個“旱地拔蔥”身法,向上一躍,野豹一口咬了個空…… 正待四腳一卷,二次翻身跳起時,松兒目光到處,看到野豹胸腹…… 右手單鉤一砸,扎破野豹前心,狂嗥數聲,這頭野豹立時死斃倒地。 這邊松兒得手,那邊“鐵翎”岳奇,恰好也除了一只野豹。 原來豹牢中,大小共有四只野豹……剛才撲向松兒的是頭大豹。 另外那頭小豹,半聲不響,從暗隅撲了出來,直咬鐵翎岳奇膝蓋。 鐵翎岳奇久經大敵,當然不會輕易讓一頭野獸的豹子咬著…… 倏然一個轉身,一掌朝豹頭劈去。 那頭小豹也是十分機警,一撲不中,立即往後一縱而退。 鐵翎岳奇豈是庸手,一掌劈空,見野豹二次撲來,揮臂朝野豹兜面再劈出一掌。 這頭小豹悶嗥哀呼,口鼻鮮血直流,倒地死去。 四豹已殘其二…… 松兒和岳奇殺豹時,彩鶯于秋秋,和銀枝寒梅金昭,也在同一個行動之下…… 彩鶯于秋秋,乍覺暗影中撲來一股勁風,急忙橫身一閃,手起一劍,回劈過去。 襲擊于秋秋的,乃是一頭小花豹……一咬不著,劍身劈來,疾忙旋身,把後半截腰脊一拱。 彩鶯于秋秋武技雖強,卻沒有和猛獸對敵的經驗,猝不及防,給野豹臀部一拱撲來,就給歪歪斜斜,退下三四步,幾乎一跤跌地。 秋秋勃然大怒,嬌軀一挺,拿樁站住,倏即一個“順水推舟”之勢,一劍刺去。 于秋秋這一劍出手,正刺中野豹臀部,深入半尺。 野豹負痛,狂嗥一聲,正要回身反咬…… 秋秋不待豹子回身,立即腕肘用力,向前一送,三尺青鋒,完全插進豹腹內,運勁一絞。 野豹心肝五臟,全被絞破,一聲哀吼,立即死在地上。 至於“銀枝寒梅”金昭,卻是手急眼快…… 一見野豹撲來,輕如飛燕一縱身,由豹頭越過,回手一劍,把半截豹尾砍了下來。 豹子痛徹心肺,回頭張口來咬…… 金昭不慌不忙,左腳往豹後臀上一撐,用個“平地青雲”身法,拔高三尺,閃開豹頭。 就在同一個剎那間,凌空一劍砍下,青鋒過處,豹頭分作兩半,鮮血四濺,豹屍也自橫倒。 這一來,“天地門”總壇的“豹牢”,也被眾人衝越而過。 但地道前面,還是一片黑沉沉的,伸手不見五指,不知前面還埋伏著多少毒蛇惡獸。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吾等聽‘慧通寺’大方丈說來,虎牢、豹牢之後,還有蟒牢,需要小心應付才是。” 姜青一點頭,道: “是的,衛前輩……” 長離一梟奮臂當先。 姜青挺劍,緊隨其後。 兩人走在眾人之前,穿行十餘丈,此時地道已抵盡頭,形勢忽變 一共有二十多層石級,走盡石級,下面是一個圓拱形的石牢,是有十丈方圓,兩丈高下,跟來時地道中的情形,已完全不一樣。 姜青看到這一處石牢,突然想了起來,道: “衛前輩,這間石室形勢低下,有如復釜,恐怕‘天地門’中人,會使‘水淹七軍’之計。” 長離一梟聽到這話,倏然也給省悟過來……連連點頭道: “不錯,小兄弟說得有理……” 於是告訴大旋風白孤、鐵翎岳奇、小松兒等,先在石級頂層站住,暫時別下石室。 長離一梟囑咐過後,自己和姜青二人,走下石級,直向圓室深處。 兩人行不到數十步,石室頂上,隱隱傳來吹竹笛之聲…… 跟著,前面暗影中,現出四盞時紅時綠的燈光,緩緩移近過來。 長離一梟衛西,昔年遊俠各地,江湖閱歷豐富,看到這四盞燈,來得蹊蹺,就注意起來…… 凝住目光向前細看,果然不出所料……這四盞不是燈,卻是兩條大蟒的睛光。 那兩條大蟒,全身雖然看不清楚,但在暗影迷濛中,兩人已經看到,那兩頭比水缸還大的蟒頭……看來猙獰可怖。 蟒頭睜開一雙怪眼,張開浴盆大的血口,吐出兩三尺大,火紅的蛇信,“噓噓噓”怪叫。 巨蟒遍體鱗甲,烏黑晶亮,閃閃有光,估量由頭到尾,至少也有十來丈長。 姜青看得不由大吃一驚。 至於長離一梟衛西,卻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巨蟒。 就在這時候…… 兩條巨蟒出現後,室頂吹竹笛之聲,越來越急。 巨蟒似乎受竹笛聲所支配,游來石室中間,自動圍成一個“香塔”模樣,昂首矯尾,向眾人這邊,“噓噓噓”之聲連叫。 長離一梟一望之下,已知巨蟒警靈,現在擺出“蟒陣”,看來不是輕易可惹的。 大凡蛇蟒之類,都有這一套“擺陣”的本領 所謂“擺陣”,就是全身圍成一個大圈圍,蛇頭豎在中間,四面八方來攻,都可應付,全身每一關節,互相呼應。 所以,凡蛇蟒之類一“擺陣”,就是猛如虎豹諸類野獸,也不敢接近。 姜青見這兩條巨蟒,並不上前撲咬,擺陣以待,知道情形扎手。 姜青一側臉,悄聲道: “衛前輩,姜青試用‘鐵蓮子’如何?” 長離一梟點頭,道: “不妨可以一試。” 姜青一掌摸出四顆鐵蓮子,扣在掌心……劍握左手,右掌用足勁力,把鐵蓮子照准左首巨蟒的一雙眼睛,連珠打去。 “唰唰唰”寒星數點,破空飛出,直取蛇頭。 巨蟒卻是警靈非凡,一見暗器打來,忙把雙目一閉,蟒嘴一拱。 鐵蓮子打在蟒嘴軟肉上,立時激起三四尺高,“叭叭” 跌落石地上,安然無傷。 “蟒陣”仍然不散開,蟒頭也不進攻,依然屹立不動。 姜青看到這情形,不由暗暗一驚。 長離一梟突然想了起來…… 不錯,自己袋囊裡還有“硝火彈”,這種火藥暗器,正是蛇蟒的克星,何不取出一試? 一摸衣袋,還有八顆。 長離一梟不敢多用,只取兩顆在手,側臉一瞥,道: “小兄弟,你且閃開一邊,待老夫前來。” 姜青急忙閃向邊上。 長離一梟左手肘腕一揚,“硝火彈”破空飛出…… 頭前一顆,襲中蟒頭部,“轟”然聲中,爆炸開來。 此種暗器的威力,果然絕倫……蟒頭七寸處,立即穿裂一口大洞。 第二顆“硝火彈”,打得比較低一些,也把一段蟒身,打得腥血模糊,鱗甲紛飛。 若是換了尋常蛇蟒,這兩顆“硝火彈”出手,其爆炸的威力,非同小可,即使不當場斃命,也得馬上重傷,不會有所作為。 但,這兩條巨蟒,已有數百年壽命,鱗甲堅固,雖受重創,仍然仗著不是十分要害處,沒有倒斃…… “吱吱”兩聲尖叫,一顆蟒頭,立時漲大一倍…… 兩腮鼓脹,一口毒氣噴了過來……腥臭無比,刺腦欲暈。 長離一梟不敢怠慢,提起一口丹田罡氣,封住五官七竅,全身堅如鐵石,倏即拔身一躥,避過毒霧。 那條受傷的巨蟒,兇威大發……昂首吐舌,平穿過來。 另外那一條巨蟒,也自矢矯盤旋,直向姜青攻來。 姜青大喝一聲,亮起“奔雷劍”,兜頭砍去。 巨蟒壽久通靈,猛見金光熠熠一道劍芒,閃電似的劈到,似乎知道對方使的是斷金切玉的神兵,連忙把頭一偏…… 巨蟒雖然躲閃得快,近腮部分,已給寶劍掃著一點,堅逾精鋼的鱗片,立時削掉一溝,當場皮破血流,也不由得暴怒…… 巨蟒鼓腮噴出毒氣,猛攻敵人。 姜青見巨蟒口中毒氣,異常厲怖,如果口鼻嗅入一絲一毫,自己內功雖然精純,也受不住此一襲。 於是 揮舞手中“奔雷劍”,舞了個風雨不透,務使毒氣不能近身。 同時,看準蟒身部分,一有空隙,就是一劍。 這一來,沒有多久時間,巨蟒身上一連挨了七八劍…… 劍光到處,鱗甲翻落,血肉橫飛。 巨蟒負痛之下,把口中毒氣,更是狂噴不已。 姜青身手矯捷,起落如鳥……巨蟒毒氣雖然厲害,但也奈何他不得。 反有兩次昂頭噴毒氣時,幾乎被姜青劈中七寸,險些送命。 巨蟒不由暴怒非凡,卻又給它想出一條“苦肉計”來…… 它準備多挨上兩三劍,“吱吱”連叫,下半段蟒身,風車似的直掃過來。 準備把姜青連劍帶人卷住,等他劍勢停住,馬上蓄足一口毒氣,噴了過去……如此一來,敵人必然會中毒倒地。 姜青在劍光飛舞中,猛見巨蟒上半截身子一挺,下半截身子一擺,木桶般粗的尾巴,風車似的橫掃過來。 他知道巨蟒負傷累累,情急拼命。 於是 雙足一點,拔起兩丈多高。 劍交左手,招走快劍“擎電掠虹劍”劍法中,“九幽踏步”一式,照准蟒頭七寸要害,猛刺過去。 跟著,右手使勁劈出一掌,落向巨蟒之目。 姜青身手快捷,掌劍全部落個正著…… “吱吱”兩聲,巨蟒一顆怪頭,立即搬家,斷了下來。 腥臭紫血,宛若噴泉似的直標出來。 姜青強忍腥臭,又向蟒身一連砍了幾劍,巨蟒才始僵直,不再動彈。 姜青累得一身大汗,回頭看長離一梟那邊時,不由大吃一驚…… 長離一梟用“硝火彈”,打傷那條巨蟒後,巨蟒“吱吱”怒吼……一邊噴吐毒氣,一邊矢矯盤旋,向這邊直撲過來。 長離一梟赤手空拳,並不悸懼…… 首先用個“孤雁排雲”之勢,飛身躍起,一記劈空掌,照准蟒頭打下……掌風威猛激厲,不下于于姜青“奔雷劍”。 巨蟒似乎知道厲害,急忙把頭一側,掌風掃在頸上,鱗甲紛飛,裂碎大片。 巨蟒痛得目閃兇光,又是一口毒氣噴過來。 長離一梟對準蟒尾下半截,再是一記劈空拳。 巨蟒連給劈空掌擊中兩下,外表看來並無異樣,體內已受傷不輕,骨節亦碎了不少…… 不過巨蟒身長,一時之間也不受影響。 巨蟒暴怒如狂,張開血盆大口,將頭一拱,疾如脫弦之矢,平穿過來,向長離一梟攔腰就咬。 長離一梟身懷絕技,藝高膽大,不但不閃,反而迎了上去…… 雙臂一張,反把蟒頸下七寸處一段,捏個結實。 長離一梟的本意,想運用自己東海“玄浪神功”的神力,把巨蟒的一顆頭,活生生扭斷下來。 巨蟒猛覺頸間受製,立時停止噴毒,運用它自己的一股氣來抗拒。 長離一梟自負東海“玄浪神功”的威力,蟒頸雖粗,鱗甲雖堅,只要運足全力,不難把它扭斷。 但巨蟒諸類,鼓起氣來,使皮甲堅韌,而且還有彈性的力量…… 何況眼前這條巨蟒,已有數百年的壽命,當它一鼓氣時,長離一梟的雙手,就像按在一只大皮鼓上,那是柔中帶韌。 長離一梟這門震慴天下武林的東海“玄浪神功”,竟成了英雄無用武之地。 但眼前情形之下,這條巨蟒呼吸受製,也是感到痛苦非常…… 它這條渾粗的蟒身,像風車似,把長離一梟的下半身,捲上六七圈,用力向內收縮,想把長離一梟活生生的勒死。 長離一梟扭不下蟒頭,已知道自己失策…… 想要放手縱出時,已經來不及,身子一緊,已給蟒尾緊緊箍住。 長離一梟運足罡氣,使整個身子,堅如鐵石……巨蟒猶如卷住一根鐵石,亦奈何敵人不得。 一人一蟒,就地撲滾。 姜青殺了他那條巨蟒,回頭一看,發現長離一梟整個身軀,給那巨蟒緊緊纏住,不由駭然驚怖。 手上“奔雷劍”一掄,急急竄奔過來,舉劍就向蟒頭砍去。 長離一梟大聲阻止,道: “小兄弟使不得,你一砍斷蟒頭,老夫染上一身腥血,蟒身依然緊纏不放……不如你從蟒尾起,用劍一段段劈碎,劈到卷住我身部分,用劍向外撬開,老夫就可以解脫困險了。” 姜青倏然省悟過來。 於是 “奔雷劍”緣著蟒尾,每隔數尺,砍下一劍,一段段的碎去。 一連砍了十多劍,巨蟒下半個身子,已成了“柔腸寸斷”,一段段的離去。 蟒身斷去,巨蟒無從運氣。 長離一梟奮起神威,大吼一聲,雙手一緊,把那顆蟒頭,從頸上活生生扭斷下來…… 跟著身子一拔,縱了起來。 那條巨蟒,在奄奄一息中,倒斃地上。 就在這時候,一陣“嘩啦啦”聲響起 一股急流,從石室的那一端,直湧出來。 僅在眨眼剎那間,水深離地已有兩尺。 姜青眼神閃轉…… 看到石室盡頭處,有扇鐵門,門上有兩個海碗大的洞口,急流就從洞口湧出。 姜青這一發現,恍然大悟……不錯,就是剛才自己所說“水淹七軍”。 “天地門”中人,將此石室作為“水牢”,要淹死自己這夥人。 “天地門”中人見巨蟒傷不了自己,於是打開水閘,讓水湧進來。 姜青涉水衝向鐵門,揮舞手中“奔雷劍”,朝向鐵門上砍去! 果然,仙家神兵,寶劍神物……寶劍落向鐵門,如快刀削朽木,片片而碎。 鐵門碎裂,水流更加洶湧,眨眼間水深已達五尺。 姜青在水中運氣,猛一拔身,衝出鐵門外…… 抬頭看去,注水而入的,是兩條大水管,水管盡處,似是地道出口,那邊還有一輛“水車”……水車後面,人影幢幢。 姜青身形拔起四五丈遠,直向地道出口處撲去…… 果然,職司水車的,有四五名壯漢,這些壯漢見鐵門裂開,地道中飛出一條身形來,拋下水車,拔腿就跑。 姜青已恨透這些下手歹毒的“天地門”中人……手起劍落,一連宰了兩個,其餘那幾個腿長腳快,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此時,灌水的水車停止轉動,地室中水勢也告停止,不再增高。 長離一梟招呼眾人,涉水而過,迤邐出了地道。 眾人四顧看去,這裡像是“天地門”總壇中的一座庭院,卻是靜悄悄的看不到一個人影。 “慧通寺”大方丈玄本道: “各位施主,貧衲從位置、地段看來,這裡已是‘天地門’總壇進深盡頭處了。” 大旋風白孤大聲問道: “玄本大和尚,這裡既是進深盡頭,如何不見‘天地門’中那些龜兒子的影子?” 白孤問出這話,顯然大方丈玄本回不出這個答案來。 長離一梟突然想了起…… 地道入口處,從左邊岔徑,分道而行的“金劍嘯虹”魏正、“紅面韋陀”戰千羽,和“窮俠”葛松等三人,現在又去了何處? 突然,從遠處一角,傳來一片吶喊聲,數條身形,由遠而近,星馳電掣般向這邊奔來。 姜青詫然震了下…… 提劍看去,有六條身形,由遠而近……前面奔的是三人,後面追的也是三人。 其快猶如流星趕月,眨眼之間,已迫近眼前。 姜青已看出前面的三人,一聲大喝,橫起“奔雷劍”,迎了上去。 長離一梟衛西、大旋風白孤、鐵翎岳奇、銀枝寒梅金昭、彩鶯鶯于秋,連同“慧通寺”的玄本和尚,紛紛躥了上來。 姜青發現前面奔來的居中那一個,正是“天地門”中掌門“梵谷樵翁”耿策…… 倏即掄臂振腕,“奔雷劍”招走快劍“回天九匝”,直向耿策遞去。 梵谷樵翁耿策大吼一聲,揚起湛玉杖,一式“烏龍擺尾”一翻身掃過來……杖劍交擊,“當”的一響金鐵交鳴聲,兩人身形也跟著霍地躥開。 就在這時候,銜尾進來三人,也自趕到……頭前一個是“金劍嘯虹”魏正,“紅面韋陀”戰千羽居中,後面是“窮俠”葛松。 金劍嘯虹魏正大聲道: “‘天地門’中孽障,已成釜底遊魂,快快把他們擒住。” 跟梵谷樵翁耿策,一起竄奔而來的,正是耿策重金邀來助陣的“瀚海雙尊” “太皓天尊”陶晴,和“雷火真君”譚衝。 “瀚海雙尊”大吼一聲,就跟長離一梟等眾人,開始一場大戰。 當時,紅面韋陀戰千羽、金劍嘯虹魏正,和窮俠葛松等三人,由洞門進口處,與長離一梟等眾人分手,從洞門裡左邊岔徑而入…… 兵家所謂“虛虛實實,實實虛虛”。 長離一梟等進入右邊岔徑的地道,撞上地道埋伏的“虎牢”,“豹牢”,“蟒牢”諸類暗樁埋伏,幸虧姜青等,都是身懷絕技之流,把這些暗樁埋伏,一一破除。 戰千羽、魏正、葛松等三人,所拐入的這條左邊岔路,卻是“天地門”中人,自己留下的通道…… 這條地道中,亦有一處暗樁,那是用一堵“石牆”堵住去路,如將石牆移開,這條通道卻是直通“天地門”總壇的進深所在。 三人由左邊岔徑而入,走有十數丈,發現前面堵塞,並無通路。 窮俠葛松抱屈不迭,道: “戰兄、魏兄,這是一條沒有出口的‘死路’,吾等還是折回,走向衛島主等那邊吧!” 紅面韋陀戰千羽,不以為然道: “葛幫主,兵家所指‘虛虛實實’,就在這上面,若是沒有出口的‘死路’,何必當初‘天地門’還築下這一通道?” 金劍嘯虹魏正道: “戰兄說來有理……看來是‘虛’,其實是‘實’,待魏某除去此堵假牆,牆後是否有出條通道?” |
第40章 巨憝途窮
金劍嘯虹魏正話落,使勁揮去一掌,朝向擋在前面的石牆劈出…… “ ”的一聲,碎石飛揚,石牆擊出一口尺方方圓的窟窿……地道外投進一抹光亮。 藉著窟窿外投進的光亮,窮俠葛松一指地道的沿壁處,道: “哦,這是什麼?” 紅面韋陀戰千羽轉首看去……地道右邊的沿壁上,凸起一塊有嬰兒拳掌大的“黑鐵”。 戰千羽看到這塊黑鐵,想到剛才入洞門時,櫃櫥移向邊上的那回事上…… 隨即手掌向黑鐵按下。 一陣“軋軋軋”聲起……給魏正一掌劈出一口窟窿的石牆,緩緩移向一邊,嵌入地道右邊石壁……原來這並非是堵石牆,而是一扇可以移動的“石門”。 三人走出地道,外面是座花樹扶疏的庭院……不像方才所經過,埋下“蛇穴”的那座光亮亮的院落,這裡假山池水,景色宜人。 魏正一笑,道: “如果及早找著地道壁上那玩意兒,咱魏正就不必費事掌劈石門了……” 窮俠葛松道: “不錯,這真是兵家所謂‘實實虛虛,虛虛實實’……” 他們正在談論時,以三人身懷之學,江湖上的聲譽,誰也沒有察覺到,三尺外處,站下一個人來……不知這人是從何處來的? 這是一個無法估計出確實年歲的老人…… 銀髮如絲,披落肩上,穿著一襲半長不短的對襟大褂……圓滾滾的臉上,海口獅鼻,一雙濃眉赤朱鮮紅,紅眉之下,雙目精芒如電。 魏正、葛松看到老者,不禁詫然一震。 紅面韋陀戰千羽,此時此刻,在此地看到此老者,感到十分意外…… 急急上前一禮,道: “戰千羽見過石前輩。” 赤眉老者連連搖手,道: “戰老姪不必多禮……快起來,快起來……” 戰千羽替魏正、葛松兩人,向老者引見一番。 原來這位銀髮赤眉的老者,就是姜青的受業恩師“赤眉”石魚。 姜青離東海“長離島”,睥睨江湖,名播天下武林,除了義父邪神厲勿邪外,“赤眉”石魚功不可沒。 姜青一套震慴江湖的快劍“掣電掠虹劍”劍法,即是赤眉石魚所傳…… 包括這套快劍在內,石魚傳授姜青一門“五行二義掌”掌法,還贈姜青一口“奔雷寶劍”。 紅面韋陀戰千羽,會在此地“天地門”總壇,遇到四弟姜青的受業恩師“赤眉”石魚,感到非常意外……顯然想要知道一個清楚。 赤眉石魚也理會戰千羽的心意,一轉赤眉,道: “戰老姪,有話慢慢再談,先把‘天地門’中這些牛鬼蛇神,打發掉再說……” 一揮手,向三人道: “你們隨我來!” 話落,身形恍若一抹輕煙,已飄上屋脊,三人也銜尾而上。 敢情“赤眉”石魚來此“天地門”總壇,已經過一番探察,是以駕輕就熟,十分清楚。 三人銜尾在後,躥房起瓦,起落如飛…… 金劍嘯虹魏正挨近戰千羽旁邊,身形未停,輕輕問道: “戰兄,這位石前輩如何知道我們來九華山莫懷谷,圍剿‘天地門’總壇?” 戰千羽尚未回答,窮俠葛松接口道: “這位石前輩,似乎已經過一番探看,對‘天地門’中情形,很清楚?” 眼前兩人所問的話,也是紅面韋陀戰千羽,心裡正在打轉的…… 微微一點頭,道: “可能現在他帶我們去一個地方……” 飄越如飛的“赤眉”石魚,耳朵也真尖,身形緩慢下來,走在三人一起,道: “老夫帶三位前往‘天地門’進深裡端……就是小老兒‘梵谷樵翁’耿策的窩巢……” 一頓,又道: “老夫並非小看了三位,但僅恁你三位闖入‘天地門’總壇腹地,怕沾不了便宜!” 三人覺赤眉石魚此話,聽來並不過份…… 當初,窮家幫中前一輩的“醉丐”孟星,就喪命在“天地門”鳳壇壇主“玉鳳”時嬌之手。 至於“金劍嘯虹”魏正,亦領教過“天地門”中的勢力,若非長離一梟和姜青及時趕到,英山九回坡的“凌霜會”總壇,已遭上一場浩劫。 雖然姜青屢次敗退“天地門”中人物,但,這是姜青,若是換了別人,那又是一回事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是的,石前輩……吾等原來是會合衛島主等一拔,再大舉而入……” 赤眉石魚回首一笑,道: “戰老姪,咱們來個首尾夾攻,豈不更妙!” 他們談著時,身形沒有停下…… 四人俱有一身絕頂的輕功,越過不少亭臺樓閣,不到盞茶時間,已到一座院子門前。 金劍嘯虹魏正問道: “石前輩,這裡是什麼所在?” 赤眉石魚一指庭院拱門上端,所刻出的四個金字,道: “三位看到此四字,該能理會過來。” 紅面韋陀戰千羽,輕輕念出門上四個金字: “‘別有天地’……” 倏然會意,道: “石前輩,敢情是‘金屋藏嬌’,藏垢納污之處?” 石魚一點頭,道: “不錯,‘天地門’中弟子,除了為非作歹之事不談,小老兒耿策挺會享受的,把民間女子劫來,就藏在這裡面……” 戰千羽聽到這話,心頭不禁一沉…… 暗叫一聲“僥倖”! 幸虧四弟途中救下倩姑娘,如果給“天地門”擄來此地,後果豈堪設想! 石魚又道: “這裡是‘參歡喜禪’之地,小老兒耿策可能會在裡面……” 話未落,人身閃晃,走來一個老者。 四人閃身隱處,戰千羽注意看去,這老者正是剛才在“金刀束香陣”上,給四弟姜青打敗的“玉柱擎虹”巫剛那老頭兒。 巫剛似乎有什麼重要事,急匆匆走來,直向一扇院門走去。 戰千羽這一發現,就要下手。 赤眉石魚急急阻止,道: “戰老姪,慢著,如若此時下手,無異打草驚蛇……不如銜尾跟他一程,然後動手。” 戰千羽聽來有理,點頭稱是。 四人悄悄尾隨巫剛之後…… 巫剛來到一座精舍門前,輕輕一拍掌,門簾掀開,出來一個面目妖冶,三十左右的女子,兩人並肩走入門裡。 紅面韋陀戰千羽不由好奇心起,躍身縱上屋簷,一個“珍珠倒掛簾”的身法,掛落身形,湊向門窗縫隙中看去…… 這一看,不由連連吐了兩口唾沫。 魏正已猜出怎麼回事,一笑道: “戰兄、你看到裡面‘妖精打架’?” 戰千羽點點頭,飄身而下。 四人正要斬關而入時,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們急急又閃身藏起。 不多時,走來一個體態壯健的老者……正是“天地門”中掌門“梵谷樵翁”耿策。 原來剛才那屋子裡女子叫“媚娘”,是耿策所寵愛的侍妾。 就像剛才赤眉石魚所說,耿策很會享受,擄來不少民間女子,藏在“別有天地”庭院的那些屋子裡。 耿策籠絡江湖中高手,除了“財”外,再有就是“色”。 為了要對付姜青,長離一梟武林人物,耿策增強“天地門”中實力,請了“瀚海雙尊”,和稱霸關外的“玉柱擎虹”巫剛等眾人來九華山莫懷谷。 耿策接待“嘉賓”,就公開了“別有天地”院落中,那些擄來的民間女子,敬請三人,巫山雲雨。 “瀚海雙尊”的陶晴、譚衝兩人,卻還老實,只是逢場作戲而已。 偏偏玉柱擎虹巫剛,貪心不足,竟染指耿策的寵妾媚娘。 當然,天下沒有不洩漏的春光,時間一久,已給耿策知道…… 耿策醋勁沖天……要“興師問罪”,向玉柱擎虹巫剛反臉。 但耿策再是一想,如此一來,自己無異失去一個得力幫手……於是,把滿腹酸氣,強忍下來。 此番姜青等來搗九華山莫懷谷,連闖有天塹之險的“遁天回地樓”山道數處機關暗樁,大軍壓境,來到“天地門”總壇前。 耿策就率領“瀚海雙尊”二人,玉柱擎虹巫剛,和“天地門”中壇主、堂主,設下“金刀束香陣”,前來應敵迎戰。 誰知,“天地門”中便宜未曾佔到,抵敵不住,幾乎吃了大虧,只得遁入總壇,利用埋伏的暗樁,機關,來對付姜青等眾人。 當然梵谷樵翁耿策,有他的打算…… “天地門”總壇除了有機關暗樁外,地道中尚有“虎牢”、“豹牢”、“蟒牢”等埋伏,至少可以削除敵人一部份的人手。 到時,再出動“天地門”總壇所有弟子,把來人一網打盡。 梵谷樵翁耿策,正在忙著佈置、埋伏、指揮眾弟子之間,巫剛卻溜了出來,偷偷到“別有天地”院落,和媚娘幽會。 耿策佈置一番後,正要分派各拔人手,卻沒有看到巫剛其人…… 其中“天地門”弟子指出,巫剛去了“別有天地”院落。 耿策見玉柱擎虹巫剛,在此大敵壓境,“天地門”總壇安危系於千鈞一髮之際,竟然溜了出去偷香竊玉,如何不憤恨交集。 耿策向“別有天地”院落走來,氣急神昏之下,連戰千羽等大敵,近在咫尺,竟也懵然不覺。 進來“別有天地”院落,就在媚娘的房舍前,隱隱傳出膩膩雲雨之聲。 耿策幾乎把胸膛氣破,走來窗戶縫隙中看去,果然不出所料…… 自己寵妾媚娘,像頭白羊似的仰臥床上,巫剛氣喘呼呼,奮力馳騁,更有喁喁私語傳出。 巫剛在問: “媚娘,你倒說句實在話,咱巫剛的功夫,比耿策又如何?” 媚娘吃吃冶笑道: “耿策這老家夥,銀樣臘槍頭,管看不管用,哪有你這麼棒的好功夫……” 窗外的耿策,再也忍不住氣,大吼一聲,撞碎窗戶而入……手中湛玉杖一記朝床上打下! 巫剛赤條條閃身縱起,床上的媚娘,尚未啃出一聲,已成了一堆血屍。 耿策怒火高張,運杖如風,勁風呼呼,朝巫剛著著攻來。 巫剛赤手空拳,正巧是在銷魂蝕骨之間縱起,哪有作戰的勁道…… 雙方照面五六回合,已無法擋下耿策凌厲無比的湛玉杖招數 騰身一躍,由床頭跳上桌面,再一晃身,來個躥窗而出。 窗外隱處,已伏下赤眉石魚、戰千羽、魏正、和葛松四人。 赤眉石魚非僧非道,卻使用一項“馬尾拂塵”作為兵器。 就在玉柱擎虹巫剛,飛窗而出的剎那,石魚手中拂塵,運足內家勁氣,用“隔空打穴”之法,霍地往前一指。 巫剛整個身子,才掠出窗外,陡覺肋下一麻,身子發軟,“噯喲”兩字尚未出口,一跤跌倒在地。 耿策自房裡撲飛而出,“嘶”聲破風銳響中,湛玉杖朝巫剛兜頭砸下…… 玉柱擎虹巫剛挨上這一記湛玉杖,腦袋裂碎,漿腦進流……一個稱霸關外的江湖高手,竟然一命嗚呼在九華山“天地門”總壇。 梵谷樵翁耿策,一記湛玉杖把巫剛砸死,怒火高潮已過,理智清醒過來。 心念一陣遊轉…… 今日敵人已深入“天地門”總壇腹地,硬闖機關埋伏,自己生死存亡,已系一發之際,為何現在反而自相殘殺起來? 耿策想到這裡,不由悔恨交加。 就在這時候,院落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旋風似的奔進兩人…… 一是龍壇壇“駝龍”浦振,另外一個是豹壇壇主“花豹”辛成。 兩人近前,看到玉柱擎虹巫剛橫屍地上,掌門人凶神惡煞似的站在那裡,不由猛然一驚。 駝龍浦振忍不住問道: “掌門人‘玉柱擎虹’巫剛,死於何人之手?” 耿策沉聲道: “不必多問,現在地道情形如何?” “花豹”辛成接口道: “地道情形十分不妙……長離一梟、姜青等,已由前端‘議事廳’櫃櫥洞門,穿進地穴,連越‘虎牢’‘豹牢’,直向‘蟒牢’闖進,勢如破竹,看來‘蟒牢’了擋不住他們……” 浦振接上道: “所以陶晴前輩,特派弟子前來,諸掌門人去前面,有事相商。” 耿策聽到這些話,正要疾步離去…… 浦振一指地上,道: “掌門人,巫前輩遭人暗算,橫屍此地,是否有奸細潛入……” 耿策把臉一沉,道: “胡說,不准多嘴。” 浦振辛成二人,見掌門人神色有異,不敢多問,轉過身來,匆匆向外走去。 赤眉石魚連忙一招手,道: “戰老姪,良機不能錯失,耿策後面兩人,你我一人對付一個,下手愈快愈好!” 戰千羽閃身而出,魏正、葛松銜尾,施展輕功,躍上院牆。 耿策走前兩三丈處,浦振辛成兩人跟在後面,正巧出院落拱門。 紅面韋陀戰千羽運功提氣,運用雷火掌絕技,掌心向外一送,遙空劈出。 “花豹”辛成,再也不會防範到,背後會有敵人,送來這樣一記重擊…… 驟然感受到,背上如同挨上一下千斤鐵錘,眼前一黑,“啊”聲尚未出口,鮮血噴吐,死於地上。 那邊“赤眉”石魚,施展“神幻無影神功”,疾如飛箭,自院牆上凌空飛下…… 手中拂塵向前一送,點中“駝龍”浦振背後“玉枕穴”,浦振也撲通倒地。 就在這同一剎那間,“天地門”中兩名壇主,一齊送命。 梵谷樵翁耿策,猛一回頭,發覺身後來了敵人,大吃一驚…… 於是,一聲吼喝,手中湛玉杖,直向“赤眉”石魚兜頭砸下。 石魚略一晃身,退後兩丈外,手中拂塵一指,“呼”的一聲,一股無形勁風,直向耿策掃來。 耿策一看來人,是個白發紅眉的老者,卻是素昧生平,並不相識。 再一看老者手中兵器,竟是一柄馬尾拂塵,並非江湖中外門兵器“銅絲拂塵”之類。 耿策這一發現,已知對方內家造詣,已臻登峰造極之境,所以能把一柄馬尾拂塵,點穴應敵,揮灑自如,哪裡還敢輕敵…… 一見勁風襲到,立即挪步錯身,向邊上一閃,再使個“鋪地錦”之式,連人帶杖,施掃而上。 赤眉石魚,不慌不忙! 於是 拂塵一揮,一個“祥雲升空”之勢,把杖頭擋住…… 一響“ ”的聲,反把杖頭震起兩尺來高。 這記硬招架上,耿策握杖右臂,虎口震得一陣火辣辣的發熱,發燙……連人帶兵器,退落數步! 耿策這一照面過手,已知道對方本領之高,遠在自己想像之上。 耿策正在驚心喪膽,腿寒發毛之際,猛覺背後“呼”的聲,又有一股勁風襲到…… 急忙一躬腰,騰出三丈! 回頭看去,是個紅面老者。 耿策看到這紅面老者,並不陌生……“天地門”總壇前,擺下“金刀束香陣”時,曾經露過臉,那是來自杭州的紅面韋陀戰千羽。 這時,金劍嘯虹魏正,和窮俠葛松兩人,已和竄奔而出的“天地門”的弟子,打成一片。 梵谷樵翁耿策,遇上這樣兩個勁敵,身上冷汗直冒,只得把手上這柄湛玉杖絕技,施展開來。 紅面韋陀戰千羽,剛才出手一記力達千斤的“雷火掌”,沒有打著耿策,正要跟石魚兩人,合力上前,製他於死命。 突然“汪汪”兩聲,斜刺裡疾若電掣,撲出兩頭山獒,分向石魚、戰千羽噬來。 赤眉石魚不慌不忙,把拂塵迎向狗頭一拂……偌大一頭刀劍不畏的山獒,立即悶嚎一聲,就地撲滾幾下,便自死在地上。 另外那頭山獒,也被紅面韋陀戰千羽一記“雷火掌”,打碎狗頭,當場了帳。 兩人舉手投足之間,把兩頭山獒除掉……耿策就由於兩頭山獒替死,方始乘機逃出圈外。 耿策逃離數十丈外,一陣呼喊,又有不少“天地門”中弟子,湧了前來。 這些各持刀槍的“天地門”中弟子,一窩蜂般的直衝過來,把四人生路擋住。 戰千羽一聲長嘯…… 袍袖展處,捲入這些精壯,剽悍的大漢中,那是猶若虎入羊群! 袍袖到處,波開浪裂,一連倒下十七八個,跌成滾地葫蘆。 這些“天地門”中弟子,紛紛大喊“退下”……剎時之間,一陣大亂。 赤眉石魚手執一柄馬尾拂塵,更是大逞神威,宛似白練倒掛,呼呼轟轟…… 這些“天地門”中弟子,兵器稍一觸上,不是當場崩飛脫手,就是虎口震裂。 金劍嘯虹魏正,窮俠葛松各展掌劍絕技,把“天地門”中人,打個落花流水。 就在片刻之際,這三四十名“天地門”中弟子,有如秋風掃落葉,在四人手中掃個乾淨。 四人再衝向前去…… 突然一陣叱喝聲起……鳳壇壇主“玉鳳”時嬌,虎壇壇主“黑虎”邵銘,帶領“天地門”中眾弟子,前來接應。 窮俠葛松一個箭步,來到“玉鳳”時嬌前,冷然一笑,道: “如果葛某沒有猜錯,姑娘就是‘玉鳳’時嬌……” 時嬌柳眉帶煞,杏眼圓瞪道: “要飯頭兒葛松,你師叔孟星,在黃泉路上等著,姑娘現在成全了你……” 這個“你”字出口,一劍朝葛松眉心遞來。 窮俠葛松,微微一側首,閃開對方一劍,“遊鷹掌”同時出手。 這邊紅面韋陀千羽,跟“黑虎”邵銘照面交上手。 “赤眉”石魚從江湖傳聞,知道“玉鳳”時嬌,當初殺害窮家幫上一輩人物“醉丐”孟星之事。 眼前,眾人要殘滅江湖中這一個不齒門派,師出有名,就不必恪於江湖“單打獨鬥”的規例。 同時,自己這夥人,不能把時刻耽誤下來。 站立邊上作壁上觀的“赤眉”石魚,心念閃轉,替自己決定下來…… 赤眉眉下一雙炯炯如電的眸子,朝打鬥場地上,閃轉看去…… 紅面韋陀戰千羽,赤手空拳一套“雷火掌”,與“天地門”虎壇壇主“黑虎”邵銘的一對“青鋼日月輪”交上手。 從戰千羽使出的拳術看來,似乎對付黑虎邵銘,足足有餘。 這邊窮俠葛松,與鳳壇壇主“玉鳳”時嬌照面交上手,顯得有點縛手縛腳。 現在時嬌使用的是一口長劍,劍招出手凌厲,把葛松一套“遊鷹掌”,門戶封住,使對方處於只守無攻的形勢中。 赤眉石魚一聲清叱,以“遙空製穴”的手法,手中拂塵朝向時嬌左肩處拂去。 玉鳳時嬌跟窮俠葛松,打得正激厲熾烈之際,驀然發覺自己左肩處一麻…… 這一麻過後,左邊身子像是貼上石膠,由麻木而僵硬起來……心頭不禁一凜、一寒,側目一瞥,邊上站著一個白發紅眉的老頭兒,雙目凌芒如電,一霎不霎朝自己看來。 玉鳳時嬌知道中著人家暗算,暗叫一聲: “不好……” 武家交手,不能稍有一絲毫的疏忽、分神……而且時嬌左邊身子,已起了變化。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窮俠葛松反撲而上…… “遊鷹掌”招走“白虎躍河”……左掌虛晃,右掌平推,朝時嬌兜面劈去。 窮俠葛松含怒出手,勁掌渾雄激厲! 時嬌“啊”聲尚在嘴裡打轉,結結實實“ ”的一響,這張臉已變了形…… 臉上已分不出眼、耳、口、鼻、……那是一塊滿是鮮血的肉團。 玉鳳時嬌身子晃擺了下,僕倒地上……這一倒下,就不會再爬起來。 金劍嘯虹魏正,饒是一個經過不少血淋淋場面的人,此刻看到時嬌這副模樣,亦忍不住暗暗打了個冷顫。 “黑虎”邵銘,手執一對青鋼日月輪,猛向戰千羽撲來。 紅面韋陀戰千羽一聲冷叱: “來得好!” 揮起闊袖,交岔一擋,激起一響“當”的聲……日月輪仿佛撞上鐵牆,震得虎口發麻,發酸,身形 震彈而回。 邵銘這記出手,不但沒有傷了敵人,反給對方內家真力,震退七八步。 戰千羽冷冷一笑,道: “你這些破銅爛鐵,管什麼用?” 黑虎邵銘咬牙切齒……右手日輪一晃,分散敵人注意力,左手月輪一式“六矢射日”,又向戰千羽的腰部劃來。 紅面韋陀戰千羽一聲清叱: “放手!” 袍袖一落,拂在黑虎邵銘的左臂上……邵銘可真聽話,左手月輪“當”的聲,墜落地上。 戰千羽身形並不停下來,旋風似的一轉,飛起左腳,喝聲道: “倒下!” 這一腳踢向邵銘“羊車穴”,邵銘應聲倒地。 其餘十來個“天地門”中弟子,哪敢再挺身挺身迎戰,大聲喊叫,紛紛向進深裡端逃去。 紅面韋陀戰千羽,正待銜尾追去…… 赤眉石魚喝聲道: “戰老姪,小心暗器!” 話聲甫落,屋瓦上,入影動處,“唰”的破風聲起,一支銀箭似的暗器,直奔戰千羽眉心打來。 戰千羽扭頸一閃,一枚“冷羽穿心錐”的秘門暗器,貼著戰千羽耳輪掠過…… 打在院牆上,“嗒”的一聲,星火飛濺,院牆裂下大塊……對方出手,腕勁渾厚。 紅面韋陀戰千羽勃然大怒,正要縱上屋頂時,“唰唰唰”三溜銀光,電射而至,又有三枝“穿心錐”,照准戰千羽上、中、下三路,一齊打來。 戰千羽一聲叱喝: “來得好!” 肩頭閃處,一式“犀牛望月”,右掌向外橫斬,一股勁風襲起,把三枝“穿心錐”,全都打落下來。 赤眉石魚身形扶遙而起,輕盈如燕,這一拔身,竟有八九丈高,直向屋瓦頂撲去。 屋頂上有兩人現身出來,正是“瀚海雙尊”的陶晴,和譚衝兩人。 “太皓天尊”陶晴,舞起手中兵刃,敵住赤眉石魚…… “雷火真君”譚衝,赤手空拳,直奔紅面韋陀戰千羽。 四人分開兩對激戰,金劍嘯虹魏正,和窮俠葛松兩人,邊上作壁上觀。 “雷火真君”譚衝,在大漠草原一帶,是個霸道歹毒出名的人物,此番迎上紅面韋陀戰千羽,卻是棋逢敵手,勢均力敵。 譚衝方一照面,就用了一種“金豹操爪”的拳法,直向戰千羽胸前襲來。 此種拳法,異於一般拳招……出手時,手指彎曲,宛如鋼鉤。 等到沾上敵人衣衫,掌心一開,五指箕張,立即傷敵人於一丈之內……此種“金豹操爪”拳法,專破橫練功夫“金鐘罩”“鐵布衫”諸類絕技。 紅面韋陀戰千羽久經大敵,乃是江南武林知名之士,當初知道這門拳法的奧秘之處…… 趕緊吸腹凹胸,霍地向後一退,已把這股掌心猛勁讓過。 譚衝這記金豹爪,並未襲中戰千羽。 紅面韋陀戰千羽,趁勢“雷火掌”出手…… 掌指貼向對方臂彎,向外一推,中食二指,駢指如戟,其疾如電,向對方“太倉穴”點到。 譚衝猛然一驚! 於是 倏然疾轉,右腿踢出,一式“橫掃千軍”,向對方下三路橫掃過來。 戰千羽知道這一腿十分利害,一給掃著,即使堅若木石,也要斷去…… 托地向後一跳,雙掌一封……於是就和雷火真君譚衝,展開拳腳,狠命拼鬥起來。 這邊“太皓天尊”陶晴,迎敵“赤眉”石魚…… “赤眉”石魚,乃是一位蹤遊江湖的風塵俠隱,技藝之絕,顯然要在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之上。 陶晴不會清楚石魚的來歷,更不知道對方身懷之學如何。 他發現對方所使用的兵器,僅是一柄馬尾拂塵……這有何難,一刀斬下立即斷去。 陶晴把手中的鋼刀,舞了個冷電交馳,風雨不透,向敵人移近過來。 但赤眉石魚的身形,隨著刀光若迎若拒,滴溜溜的往來兜轉……比四兩棉花還輕巧…… 縱然陶晴刀光霍霍,聲勢凌厲,石魚始終從容自若,不損分毫…… 手上這柄馬尾拂塵,更是深奧玄奇,變化莫測……時而柔若棉絮,輕飄飄的毫不著力,時而重逾泰山,力逾千鈞。 陶晴手中的絞鋼刀,略一交上,不是被吸住,就是震得虎口發麻,幾乎給崩飛脫手。 起初二三十回合,還能勉強應付…… 繼後,發現前後左右,都是這紅眉老頭兒的影子,這才始知道,對方不是輕易可惹之人。 這柄不起眼的馬尾拂塵,卻有無窮的威力,這時不由暗暗驚住。 陶晴勉強又支持了十數回合,已累得通體流汗……有好幾次,自己穴道險些被點住。 “太皓天尊”陶晴這一發現,才知道此紅眉老頭兒,真人不露相,是個高手。 陶晴正要變換方法,易攻為守……把自己從險境挽救出來。 突然,遠處一條身形,由遠而近,電掣似的直向這邊奔來……正是梵谷樵翁耿策。 壁上觀的金劍嘯虹魏正,和窮俠葛松兩人,以為耿策前來助陣,出其不意,給對方一個迎頭痛擊。 耿策振吭向“瀚海雙尊”道: “二位道友,姜青等十分利害,已斬殺巨蟒,攻破水道,出地道口外,不久就要追殺過來,快走!” “瀚海雙尊”聞說敵人已安然穿過地道,“天地門”總壇所安排的暗樁、地道,竟然完全無用,不覺心寒膽戰。 兩人聽到敵人要追殺過來,“天地門”總壇人手雖多,已毫無所用……此時還不逃生,尚待何時? 於是不約而同,雙雙賣個破綻,跳出圈外,隨著梵谷樵翁耿策,向前面如飛逃去…… 卻跟姜青等,迎個正著! |
第41章 生死之謎
梵谷樵翁耿策,該是難逃“天地門”總壇毀滅之浩劫…… 耿策應該知道這裡“天地門”總壇,每一場所的位置方向……他引著“瀚海雙尊”,走向這裡後山一帶,形勢險惡,容易脫走。 但,卻把最重要的一件事,忘個千乾淨淨……後山就是地道的出口處。 姜青等正從地道而出,豈不撞個正著? 姜青看到梵谷樵翁耿策,現身露臉,一個飛身,挺劍便刺。 耿策卻是手急眼快,旋身現杖,“當”的一聲,一下擋住。 姜青正要快劍“掣電掠虹劍”再招遞出,耿策用湛玉杖一封,道: “火雲邪者姜青,休要迫人太……老夫耿策豈懼你區區後生晚輩,這裡地方狹窄,動手不便,跳出牆去,與你大戰三百回合如何?” 姜青尚未接口回答,突然人影閃晃,站下一條身形,接口道: “青兒,放手去幹,老夫等豈會讓你去吃虧?” 姜青目注一瞥,前面站下一位銀髮紅眉的老人家,不由歡然道: “石前輩,你老人家來了?” 紅眉石魚一笑道: “老夫早來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姜青急急道: “石前輩,你老人家……” 石魚接口道: “青兒,現在不是談話時間,你先把正事了斷再說……” 姜青聽到赤眉石魚這話,也就不緊問下去,縱目回顧,略瞥一下四外形勢…… 眼前赤眉石前輩來到,此外有衛前輩,大哥、二哥等助陣,是可將“瀚海雙尊”牽住,不怕這兩人逸去。 同時還有金劍嘯虹魏正,窮俠葛松,鐵翎岳奇,和秋妹,昭妹等眾人在邊上監視,不怕梵谷樵翁耿策,能逃出掌心…… 於是姜青一點頭,道: “耿掌門人既然如此說,姜某奉陪就是!” 梵谷樵翁耿策“哼”了聲,單是一點,躍出牆外,姜青也銜尾而出…… 彩鶯于秋秋,銀枝寒梅金昭,也亮劍出鞘,追蹤跟隨而出。 三人成“品”字形,遙遙圍住耿策。 梵谷樵翁耿策,四下一看…… 今日就是截下火雲邪者姜青,敵人監視這般嚴密,恐怕也難逃出一命。 但大敵當前,拼掉一個就是一個,以後的事就不必去想那麼多了…… 耿策把心一橫,殺機陡起……一聲大喝,踏中空,走洪門,杖桿一立,寒光閃處,直向姜青肩頭砸下。 姜青手中“奔雷劍”向杖頭一架,身形一轉,連人帶劍,一片瑩瑩劍光,反向耿策肋下刺進。 耿策急忙身子一橫,杖尾似怒龍舒卷,往回一圈,電光似的抽了回來,一響“當”的聲,正巧敲在“奔雷劍”劍脊上。 姜青給他湛玉杖在劍上一擊,震得掌心發熱,劍尖盪開半尺。 這一發現,姜青知道耿策內家功力渾厚,雖然困獸之鬥,卻也不能輕視。 於是 後退半步,腕把翻處,直向對方“中封穴”和,疾點而來。 耿策身形閃挪,躲過對方一招,接著施展出九九八十一路“天殘地缺杖”杖法 這套杖法施展開來,威力驚人……湛玉杖上下翻飛,杖頭杖尾發出“嘶嘶嘶”掠風銳響……吞、吐、撤、放、迎、送、舒、追。 姜青手上這把“奔雷劍”,亦同時施展出赤眉石魚所傳,快劍“掣電掠虹劍”劍法…… 劍身走處,捏準十二路字訣……粘、擊、閃、劈、躲、縱、提、撲、疾、耘、抹、撩,力戰梵谷樵翁耿策手上湛玉杖…… “奔雷劍”隨著湛玉杖,見招破招,見式拆式。 雙方照面交上手,連鬥三十餘回合,時間一久,耿策漸漸落向下風。 姜青腳下微一墊步,雙掌一合,旋風似的一閃一轉,返到耿策左肩後…… “奔雷劍”招走快劍“暗天雷極”,寒光閃處,照准對方“伏兔穴”製來……這一製下,左腿立斷。 顯然梵谷樵翁耿策,也是個大行家…… 見姜青劍尖指來,疾忙矮腰塌身,腕肘一坐,湛玉杖旋轉過來,反扣姜青右腿。 姜青右腳微提,身形如風,滴溜溜一轉身,又閃到耿策右肩後…… 掌中“奔雷劍”一式“龍歸滄海”,向對方的杖頭點來,“當”的聲中,杖頭倒震回去。 姜青趁勢一提劍,招走“追風捕影”,直向耿策面門劃來。 耿策的湛玉杖已被震出去,門戶大開,想要變招易式,已是來不及…… 於是 左掌一翻,力貫左臂,運足一口真氣,全身堅硬如鐵……左掌駢立,點著劍脊向外一推,正要把杖圈回! 但,姜青的這套“掣電掠虹劍”,變化莫測,離奇深奧……矮身坐腕,劍光閃處,又向對方胸窩點到。 梵谷樵翁耿策急忙一卸肩,正要用個“乳燕掠水”身法,直掠過去…… 姜青的這套“掣電掠虹劍”乃是快劍,一式接一式,一招套一招。 於是 倏地劍身往下一沉,招走“石火掠芒”,這一式出手,饒是梵谷樵翁耿策一代掌門,懷有上乘武技,已再也躲閃不及。 “唰”的一響破衫裂膚聲起,左肩背處已給“奔雷劍” 劍劃破一道血糟。 幸虧耿策也是個行家,事前已運足一口真氣,全身已堅若鐵石,損傷不重,不然,他一條左臂,就要給整條砍了下來。 梵谷樵翁耿策,渾身冒出一層冷汗,急急托地往邊上一跳……虛晃杖頭,騰身一躍,躥上山坡一帶。 姜青看到這情形,知道這梵谷樵翁耿策,準備脫身逃去。 姜青與梵谷樵翁耿策,並無殺父奪妻,不共戴天之仇……同時,給“天地門”擄去作“人質”的倩倩姑娘,也已途中搶救回來。 但,姜青是為武林正義而戰…… “天地門”為非作歹,將朗朗乾坤籠上一片腥風血雨,如不將此門派殲滅,江湖永無平靜之日。 而梵谷樵翁耿策,是“天地門”掌門,“天地門”暴行劣跡的源頭,乃是由他而起。 是以,姜青以身懷之技,除此巨憝魔獠,替江湖除一大害。 姜青冷然一笑,道: “耿掌門人,勢窮力絀,準備一走了事?” 就在這時候,山坡林間,驀然飛出一抹身形,其疾如鷹,手掄一條虎尾三節棍,絕無聲息之下,向姜青兜頭打下。 姜青出其不意,險些挨著這一下…… 幸而武技精純,反應敏捷,身子閃挪縱起……接著一個“臥著浮雲”身法,橫劍一架,一響“當”的聲起,三節棍立時削成兩段。 姜青定神一看,暗襲自己的,原來是“天地門”中“祥雲堂”堂主“古竹客”華良。 姜青再是有涵養,這時也禁不住一股怒火湧起,喝聲道: “鼠輩,竟敢出手暗襲……” 這個“襲”字甫出,“奔雷劍”往外一遞,直向古竹客華良喉間刺來。 古竹客華良見姜青寶劍如此鋒利,才一照面,立即削斷自己兵器,當下吃驚不小,滾身向外就逃。 但,姜青劍法神速如電,哪能容他有脫身機會…… 連人帶劍,一式“長虹貫日”,直穿過來……華良胸背洞穿而過,連“啊”聲尚未吐出口,已是死在地上。 姜青也不顧拭抹劍上血漬,一騰身,越過古竹客華良屍體,直撲梵谷樵翁耿策。 就在這一個短暫之際,耿策已逃離十六七丈! 幸而有彩鶯于秋秋、銀枝寒梅金昭兩人掠陣…… 雙雙手執“龍淵劍”,“青霜劍”,銜尾緊追,離耿策有三丈之距。 梵谷樵翁耿策一摸袋囊,尚有二十多顆“鐵菩提子”回頭看到兩名年輕女子從後追來……姜青還拋落在十丈以外…… 於是把湛玉杖掛向肩後,急一探臂,大喝一聲: “丫頭,你等嫌自己命長……” 晃肩一揚手,三顆鐵菩提子,朝向銀枝寒梅金昭這邊打來。 金昭見他肩頭一擺,知道耿策要發出暗器……於是一揚“青霜劍”,封住面門…… 梵谷樵翁三顆鐵菩提,寒光閃閃……一顆直取面門,兩顆分向左右兩肋。 銀枝寒梅金昭,乃是武林一代前輩“碧池玉蓮”易玫傳人,自己就是暗器大行家,豈懼區區幾顆菩提子? 金昭用個“風擺垂柳”之式,輕輕向左一偏身,奔向面門的鐵菩提,立即打了個空,由額頂掠過…… 掌中“青霜劍”左右一揮,“當!當!”聲中,奔雙肋的兩顆菩提子,也被打落。 銀枝寒梅金昭在躲閃暗器時,身形仍然往前推進…… 托地一縱,一個“海燕掠波”之勢,躥向山坡地的一端處。 梵谷樵翁耿策,不容她撲近跟前,鐵菩提子再次出手…… 這次,掌中扣了四顆鐵菩提子,腕把一揚,第一顆出手……菩提子疾若流星,直奔金昭胸前。 金昭使個“遊蜂臥蕊”身法,避過這顆菩提子的襲擊。 梵谷樵翁耿策對打出暗器,卻有獨到之處…… 第一顆菩提子走空,腕掌翻處,“唰唰唰”一連三顆,寒光閃閃,接連打來,一顆直奔金昭眉心“天印穴”,另外兩顆,分向左右五尺,封住對方兩面躲避之路。 “鐵菩提子”在暗器中,最難使人架擋……體積小,份量重,若是出手之人,腕勁有相當火候,任恁是“鐵布衫”,“金鐘罩”諸類橫練功夫的人,只要襲中穴道,仍然會喪命。 銀枝寒梅金昭,雖然是個暗器行家,但,梵谷樵翁耿策出手,似乎更上一層。 金昭估不到耿策暗器出手,有這等詭秘,迅捷……眼看很難躲閃。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 冷不防側裡“唰唰”兩響,飛來一對鐵蓮子,正好及時趕到! 準頭、手法,已臻神乎其技之境,和耿策打出的兩顆鐵菩提,迎個正著,“叮噹”聲中,反震墜地。 這四顆俱是純鋼鑄製的暗器,雙方打出腕勁雄猛,相激撞上,溜出閃閃火星。 梵谷樵翁耿策,不由猛然一驚。 原來姜青和彩鶯于秋秋兩人,一左一右,悄悄已經撲到。 耿策第二次出手鐵菩提時,就在這一剎那時,姜青由左邊踏上山坡地。 彩鶯于秋秋,從右邊樹林一端,也繞了過來。 兩人腳下功夫,都不相差前後。 姜青距離已近,看出梵谷樵翁耿策二次出手的鐵菩提,十分詭詐,金昭稍一疏神,就會受傷…… 心中一急,探囊取出兩顆鐵蓮子,抖手打去。 姜青一身內家修為,已遠在他眼前的年歲之上,同時對這項鐵鍊子暗器,已練得相當純熟。 是以,在出神人化的準頭、手法之下,一記“硬招”,把耿策打出的鐵菩提“架”了下來。 另外那一顆鐵菩提,已給鐵蓮子挾來的勁風,撞歪了準頭,墜落山坡草地上。 就在姜青出手的同一剎那間,彩鶯于秋秋取出兩枚“天星寒雨針”…… 玉腕揚處,“唰唰”兩聲,向耿策面門,電射而至。 耿策腳下一點,騰出七八尺,湛玉杖左右一掄,“噹噹”聲起,于秋秋兩枚“寒雨針”,給擊出三四丈以處。 彩鶯于秋秋像頭彩風似的身形翩然而起,劍走身前,照准耿策肩頭就是一劍。 梵谷樵翁耿策,雖然在負傷之下,身手仍然不弱…… 倏的向前一踏步,湛玉杖回掃過來…… 含怒出手,一記硬招架上,“當”的聲中,于秋秋掌中劍幾乎崩飛脫手。 耿策冷冷一笑,轉身朝山坡地一端,亡命逸去。 姜青一揮寶劍,正要銜尾追去,冷不防背後“呼”的聲,飛來一條身形…… 回頭看去,原來是“瀚海雙尊”中的“太皓天尊”陶晴……滿身浴血,氣喘呼呼,看來十分狼狽。 陶晴雖然不是“天地門”中人,卻是助紂為虐,一丘之貉,姜青卻也容他不得。 於是 大喝一聲,一招快劍“晴天雷極”,照准陶晴喉間一劍刺去。 “太皓天尊”陶晴,剛才在前面跟眾人動手,挨上長離一梟一記東海“玄浪神功”,又給紅面韋陀戰千羽“雷火掌”重重一擊,已內傷不輕。 當時“瀚海雙尊”中的“雷火真君”譚衝做了替死鬼,陶晴僥倖逃出圈外。 誰知陶晴奔來此地,卻撞上“火雲邪者”姜青,不由魂飛魄散! 精芒熠熠的劍光,迎面襲到,陶晴慌得身子一栽,避開劍尖…… 他不想亡命逃去,雙掌一推,竟向姜青的雙肋處撞來! 這時,彩鶯于秋秋,和銀枝寒梅金昭,已雙雙趕到…… 金昭剛才險些遭耿策鐵菩提所傷,心裡又愧又怒,現在看到陶晴,利劍揮處,勢挾勁風,朝準太皓天尊陶晴的後腰點來。 就在這時候……彩鶯于秋秋的寶劍,一個“白蛇吐信”之勢,也兜胸點到。 眼前,“太皓尊者”陶晴,再有天大的本領,也難躲兩口寶劍。 但,陶晴竟恃一身“羅漢功”,大喝一聲,鼓足內勁,向上一跳。 “嘶嘶”聲中,劍尖劃上長袍前襟後擺,連給劃破幾道口子。 陶晴一聲狂吼,回身如電,又是雙掌推出。 姜青手上“奔雷劍”,已不再留情……“唰”的一劍,自橫腰剁入。 陶晴內傷已重,由挨上一劍,就是十條命也留不下來。 這時,“赤眉”石魚,和其他眾人也自趕到。 長離一梟見“瀚海雙尊”前後伏誅,突然想了起來,問道: “小兄弟,如何不見梵谷樵翁耿策……他是罪惡魁首,難道他已脫身逃去?” 姜青倏然醒覺過來,不及回話,飛身向山坡地的那一端追去。 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梵谷樵翁耿策,也已逃脫半里多路…… 如脫弦之矢,循著崇山峻嶺,倏起倏伏。 姜青把一身輕功,施展出來,和前面的梵谷樵翁耿策,追了個首尾銜接。 其次是彩鶯于秋秋、銀枝寒梅金昭……再後是長離一梟,紅面韋陀戰千羽……最後是鐵翎岳奇、玉面羅剎谷真、葛松師兄弟,和大旋風白孤等。 這些人中,卻沒有“赤眉”石魚和“金劍嘯虹”魏正在內。 眾人流星追月似的,疾追前面梵谷樵翁耿策。 耿策雖然連連挫敗,身上受了創傷,但當這生死存亡之際,他要挽救自己這條命…… 是以,拼命向前飛馳而去,要逃出這天羅地網,把命留下來。 姜青雖然有絕高的輕功造詣,但相距前面的梵谷樵翁耿策,始終在二三十丈之間。 梵谷樵翁耿策,眼看到自己走到一座高峰前……這是“天地門”,總壇後面一座高山,叫“渡頂崖”。 耿策對橫在前面這座“渡頂崖”高山,十分熟悉,駕輕就熟,拔身一跳,已縱到一個四五丈高,洞窟似的山凹中。 抬臉朝來的方向看去,姜青等眾人,向這邊撲登而來。 以目前情形來說,即使一個短暫的剎那間,也不能輕易浪費…… 要把握時間,如何逃脫對方的掌握,擺脫後面敵人的追蹤。 但,梵谷樵翁耿策,卻是冷靜的站停下來……似乎是在搜找方向,朝茫茫山野的每一角落,目光緩緩遊轉看去。 這座“渡頂崖”,該是“天地門”總壇,莫懷谷后山的天然屏障。 像一把碩大無比張開的折扇,遮住了所有人的視線,誰也沒有探索過,這座“渡頂崖”高山的背面,又是一個何等樣的所在。 “天地門”中卻是絕無僅有……除了掌門人梵谷樵翁耿策外,所有弟子沒有人知道,“渡頂崖”的後面,又是何處。 耿策站下崖壁山凹處後,也就在捕捉一個期盼中的“奇蹟”…… 這張繃得緊緊的臉,漸漸鬆開來……似乎找到了一個答案,緩緩一點頭。 耿策出來山凹處,手足並用,疾如猿猴,向崖頂攀登而上。 這邊姜青等眾人,已知道梵谷樵翁耿策,甩出他自己這條命,想利用這天然險峻,阻止這邊人的追截,翻過峰嶺,來個脫身逸去。 姜青等何嘗不知道,攀登這種絕壁高山,萬一失足掉下,真個跌成粉身碎骨。 但,義之所在,雙肋插刀,生死不計…… 姜青一馬當先……足尖一點,身形拔起,真似一只玄鶴搶上山凹…… 找那較平坦之處,連縱連跳,追趕上來……接著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等,亦都銜尾而上。 耿策見眾人從後面追來,嘿嘿一笑,並不顯得慌張,忍著肩上創傷,拼命向崖頂爬去。 梵谷樵翁耿策,像只大壁虎似的,施展“壁虎神功”,沿著山壁,攀拔縱越…… 眼看距離崖頂,還有三四十丈。 突然 一響“轟隆”震耳巨聲,一塊足有兩百多斤重的巨石,從崖頂滾落,照准耿策存身處滾壓來。 耿策不由駭然一震…… 身在絕壁懸崖,運功提氣已是十分困難,再給這塊大石壓下,那還了得! 耿策忙不迭奮身一躍,拔出丈外,移過一個地方。 可是當他才一站停腳,又是一響“轟隆”巨聲,一塊三四百斤重的大山石,迎頭頂打下! 梵谷樵翁耿策,這番無法躲避,身形疾帶往崖壁凹岩處閃進…… “轟隆隆……轟隆隆!”的震耳巨響,隨著這塊巨石滾轉,落下深不見底的絕崖深壑。 山頂滾下巨石,也是常有的事…… 山上勁風怒吼,吹動小石,小石撞上巨石,骨碌碌滾了下來。 但,眼前這情形,看進梵谷樵翁耿策眼裡,發覺有蹊蹺之處…… 此刻,山頂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風聲,恁會有巨石從山頂而下? 就在這時,“轟隆!轟隆!”又有兩塊三四百斤巨石,一前一後,他蓋頂直落下來。 耿策施展“壁虎神功”,遊身閃躲…… 幸虧懷有這身功力才使耿策免受巨石之擊,落個粉身碎骨。 耿策貼身山壁,仰頸厲聲道: “鼠輩,鬼鬼祟祟,暗中使毒計,這算哪一門子的英雄?” 山頂傳來哈哈朗笑,道: “耿策小老兒,難道你莫得上英雄,你還想活命留下……快快滾下絕壁深坑,自己找個超渡吧……” 聲如洪鐘,回音清澈。 銜尾追來的姜青等眾人,已聽出這說話的,正是“赤眉”石魚。 又有一陣話聲,接口道: “耿策,吾等兵分兩路,首尾夾攻……你想免個刀劍中死,不如跳崖自盡……” 這是“金劍嘯虹”魏正的聲音。 原來石魚、魏正兩人,悄悄越過眾人之前,攀登“渡頂崖”,截斷梵谷樵翁耿策的去路。 耿策聽到魏正這話,側臉看去……果然,敵人兵分兩路,首尾包夾。 姜青、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千羽等,亦施展“壁虎神功”,貼身崖壁,向這邊而來。 梵谷樵翁耿策,雙足站上一塊凸出的山巖巨石上,縱目回顧一匝…… 接著,又朝腳下那深不見底的深谷,凝視看去。 突然…… “嘿嘿嘿……嘿嘿嘿……”一陣狂笑,躍身朝深谷一縱而下。 姜青等,還有崖頂的石魚、魏正二人,看到梵谷樵翁耿策,真個躍崖而下,倒是十分意外。 從崖壁躍身縱下的梵谷樵翁耿策,由於距離拉長,身形亦漸漸縮小…… 梵谷樵翁耿策,真個粉身碎骨,葬身在“渡頂崖”的深谷? “赤眉”石魚和“金劍嘯虹”魏正,兩人從崖頂下來與眾人會合一起,來到山坡地…… 姜青將其中尚未謀面相識的數人,替赤眉石魚引見介紹一番。 紅面韋陀戰千羽,月光投向剛才耿策縱身躍下的崖壁處,帶著懷疑的口氣,道: “梵谷樵翁耿策,真會投入幽谷深壑,替自己找個超渡?” 赤眉石魚道: “戰老姪,任何一個‘謎底’,都會有揭開的時候,只是早與遲而已……耿策是否投身深壑自我超渡,暫時撇開不談,‘天地門’也已徹底殲滅,江湖上已消失這樣一個門派……” 長離一梟點頭道: “石道友說得不錯,吾等不虛此行,已是有了一個收穫。” 赤眉石魚雖然平時獨來獨往,但對江湖上風吹草動之事,卻是十分清楚…… 目注姜青道: “青兒,摧毀‘天地門’,乃是俠義門中分內之事,但,在你來說,當初你曾告訴老夫,三年多前‘大渡口’的一次戰役,是以你那樁公案還是並未了斷……” 姜青道: “石前輩,你是指‘玉哪吒’金羽此人?” 石魚點頭道: “不錯……梵谷樵翁耿策,和玉哪吒金羽,都是‘魔聖’乙休子的弟子……此番‘天地門’總壇被毀,‘魔聖’乙休子,又豈肯輕易罷休……” 長離一梟把當時杭州東南“石橋鎮”,有關妙手回春路月奇的那段經過,告訴了赤眉石魚,又道: “妙手回春路月奇,是‘魔聖’乙休子三個弟子之一…… 殺生養生,做出令人髮指的暴行,最後就在小兄弟姜青,與衛某兩人手裡,送他歸天的。” 赤眉石魚聽到這些話,若有所思中緩緩點頭。 眾人來到“天地門”總壇,四下靜悄悄的鴉雀無聲,只有“慧通寺”大方丈玄本,站在地道的出口處。 玄本和尚看到眾人回返,向長離一梟問道: “衛島主,你等追蹤‘梵谷樵翁’耿策,此去情形如何?” 長離一梟把剛才經過情形,簡要的說了下,接著又道: “耿策在四面楚歌之下,知道無法脫身,從后山那座‘扇形’的高山,自山壁投身跳下幽谷深壑,自己找了個超渡……” “玄本”和尚輕輕“哦”了聲,道: “那座扇形高山叫‘渡頂崖’……‘梵谷樵翁’耿策投入深谷,可能……” 話到這裡,驟然停了下來。 眾人聽來暗暗猜疑…… “天地門”總壇,原來名稱是“銀冰軒”莊院,乃是“慧通寺”的廟產,顯然“慧通寺”大方丈玄本,對這裡一帶的情形,比誰都清楚。 紅面韋陀戰千羽,見大方丈玄本這副欲語還休之狀,忍不住問道: “大方丈,你只管直說就是……” 玄本和尚道: “你等數位,冒著生命危險,闖進‘天地門’總壇,貧衲不敢說些喪氣話……” 長離一梟接口道: “大方丈,你是說梵谷樵翁耿策,投入‘渡頂崖’深谷幽壑,可能並未喪命?” |
第42章 途中奇聞
大方丈玄本微微一點頭,道: “不錯,有此可能……” 大旋風白孤道: “玄本和尚,你這話可說得新鮮啦……耿策投入萬仞深谷,輕功再好,怕不是摔成一堆肉餅?” 大方丈玄本道: “白大俠,照一般來說,你這話一點不錯……只是‘渡頂崖’深谷,跟其他幽谷深壑不一樣……” 微微一頓,又道: “‘渡頂崖’山腳處,據說老樹枝幹橫岔而出,谷底蓬草漫長,軟藤遍地……” 赤眉石魚問道: “大方丈,你如何知道這樣清楚?” 玄本和尚道: “貧衲本來也不清楚這回事……那時‘天地門’尚未霸佔貧衲這裡‘銀冰軒’莊院,有一個砍柴樵夫,失足掉入‘渡頂崖’深谷,他劫後餘生,說出這樣一段經過,是以貧衲才會知道。” 眾人見大方夫玄本說出這番話,相信不會是空穴來風…… 赤眉石魚緩緩一點頭,道: “小老兒耿策生死之謎,以後我等自然會知道……此地房舍原是‘天地門’霸佔大方丈的,現在還是由大方丈接收下來才是。” 大方丈玄本卻是另有一番想法,就即道: “‘天地門’總壇雖然原是‘慧通寺’廟產,但經耿策一番構置,已成了有天塹之險的龍潭虎穴……耿策生死成謎,難保往後捲土重來……” 搖搖頭,又道: “貧衲不想接下此間房舍……不妨就由在座諸位,想個處理之策。” 玄本和尚說出此話,聽來令人覺得很意外,但再一想,也有他的道理…… “慧通寺”中兩位方丈,原非“天地門”中敵手,雖然總壇業已摧毀,但耿策生死成謎,而且尚有外出未歸的“天地門”中弟子。 大方丈玄本雖然變更了原來的用意,但他不願意惹上是非,這樣的想法也未嘗沒有道理。 姜青移轉到一個話題上,向赤眉石魚問道: “石前輩,你老人家如何知道,此番姜青等圍剿九華山‘天地門’總壇之事?” 赤眉石魚一笑,道: “青兒,老夫雖然平時獨來獨往,江湖上風吹草動之事,卻瞞不過我一雙眼睛,兩只耳朵……” 一指邊上紅面韋陀戰千羽,又道: “戰老姪等數位,在‘百步林’鎮上最大那家‘興來客棧’,包下進深後院所有客房,其中就有你青兒在內,老夫已知道你等將要‘天地門’總壇採取行動……” 戰千羽接口道: “四弟,此番若非石前輩一臂之助,吾等來莫懷谷‘天地門’總壇,不會有今日這樣一個局面!” 赤眉石魚道: “戰老姪,吾等並非外人,老夫此舉,亦是分內之事……” 眾人談到這話題上時,長離一梟衛西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向金劍嘯虹魏正道: “魏兄,衛某對這件事,想來百思不解……” 魏正聽來出奇,接口問道: “不知衛島主所指何事?” 長離一梟道: “鄂東英山九回坡‘凌霜會’總壇,相隔此地皖南九華山,雖然不是十分遙遠,卻也不近……‘天地門’總壇不愧固苦金湯,吾等從‘遁天回地樓’出道,和‘狼尾崖’前後雙環,撲登而上,著實費了不少勁道……” 向魏正一笑,問道: “貴會弟子如何妙手空空,能取得這幅‘天地門’總壇,機關暗樁的秘圖?” 金劍嘯虹魏正,見長離一梟問到這件事上,臉上不禁微微有點發熱…… 但,彼此既然不是外人,也就不必把這件事隱瞞下來,一笑,道: “哪有這等大費周章,其實說穿了就不值一分錢,那是順手牽羊而已……” 長離一梟聽來有趣,含笑問道: “魏兄,如何順手牽羊?” 魏正道: “那次你和姜兄弟自鄂南崇陽,銀枝寒梅金姑娘掌門的‘紅袖盟’總壇‘月眉山莊’來英山……” 金昭也在旁邊聽著,見金劍嘯虹魏正向長離一梟說出這些話,突然想了起來…… 不錯,離“月眉山莊”多時,不知“紅袖盟”中情形如何? 現在九華山“天地門”之事,已有一個交待,我該回去一次才是。 金昭見眾人正談到那幅秘圖的事上,不便插嘴進來,還是靜靜聽著。 魏正接著在道: “你兩位來英山九回坡‘凌霜會’總壇後,指出九回坡山麓,遭‘天地門’中人所圍堵……吾等必須知已知彼,才能製敵於先……” 姜青接口道: “魏大哥,後來你派出‘遊影’宋傑、‘追風’謝達兩人下九回坡……” 魏正一笑,道: “那幅‘天地門’暗樁秘圖,就是宋傑那小子,妙手空空從‘天地門’中人身上取來的……” 一頓,又道: “當時兩位雖然尚未離去,但魏某沒有發覺到絹布上劃出橫橫直直的線條,乃是‘天地門’置設暗樁的秘圖,是以就沒有提到此事……”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魏兄,這是一份重要文件,如何輕易放在一名‘天地門’弟子身上?” 魏正一笑,道: “不錯,戰兄……但失去這份秘圖的人,也是‘天地門’中重要角色……” 姜青問道: “衛大哥,此人是誰?” 魏正道: “姜兄弟,就是你過去所說的,‘天地門’慣使一套‘驅狼鬥虎’之計……那次陪同‘冥江寒鴉’卜廷,‘南疆一聖’弘德兩人來犯‘凌霜會’,是‘天地門’四大壇主之首,龍壇壇主‘駝龍’浦振……” 姜青已聽出弦外之音,接口道: “魏大哥,這幅‘天地門’暗樁秘圖,是宋傑從浦振那裡取來的?” 魏正一點頭,道: “不錯,姜兄弟。” 這雖然已是一件過去的事,同時金劍嘯虹魏正,也不會信口雌黃,編造出這回事來,但聽進長離一梟耳裡,心裡卻是不禁暗暗猜疑…… “天地門”中人除了掌門梵谷樵翁耿策生死如謎外,雖然全軍覆沒,敗在自己這夥人手裡,但龍壇壇主駝龍浦振,卻不是江湖上泛泛之流。 憑“凌霜會”中一個三四流角色的“遊影”宋傑,能從“駝龍”浦振身上,盜取到一件東西? 長離一梟問道: “魏兄,‘凌霜會’中的‘遊影’宋傑,有這手偷天換日的本領?” 魏正含笑道: “衛島主,一點不假……宋傑手上功夫並不出色,可是他這手偷雞摸狗的玩意兒,稱得‘絕活’,這小子在咱魏正跟前,也露過一手……” 彩鶯于秋秋咭的一笑,道: “衛大哥,那個宋傑也偷了你的東西?” 魏正道: “魏某事前跟他說明,在一對時辰之內,要取走咱身上錢包……這小子也真有一手,不到三刻,咱身上錢袋已落進他手裡……” 眾人談著時,“鐵翎”岳奇似乎在思索到一件事上,魏正話題有了個段落,接口道: “掌門大哥,兄弟有個建議,不知你認為如何……” 金劍嘯虹魏正,微微一怔,道: “賢弟,你說……是怎麼回事?” 鐵翎岳奇朝“慧通寺”大方丈玄本這邊望了眼,道: “這裡‘天地門’總壇,原來是‘慧通寺’廟產,現在大方丈不願接收,這樣一片構築精巧的房舍,把它荒置下來,也是十分可惜……” 魏正聽不出話中含意,兩眼直直地朝鐵翎岳奇這邊看來。 岳奇微微一笑,又道: “大哥,我等將‘凌霜會’總壇,遷來這裡九華山莫懷谷如何?” 鐵翎岳奇提出這樣一個建議,不但金劍嘯虹魏正,連所有人都感到很意外。 岳奇又道: “這裡莫懷谷,固若金湯,確有天塹之險……梵谷樵翁耿策的‘天地門’,若非倒施逆行,激起武林中共憤,不會有今日覆巢之痛!” 魏正沒有接下回答…… 目光緩緩朝“赤眉”石魚、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窮俠葛松,和姜青等看來。 長離一梟頷首道: “魏兄,岳兄此見,不失為一個上好的建議……與其荒置下來,不如加以利用……此地莫懷谷撇開房舍不談,形勢要比英山九回坡險峻,雄偉得多!”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莫懷谷這一塊地帶,如果落入剪徑強梁之手,又會使江湖激起風風雨雨的變敵來……” “赤眉”石魚問道: “你等‘凌霜會’總壇遷來此地,這裡設下的暗樁、機關,又將如何呢?” 金劍嘯虹魏正,連連點頭道: “石前輩這話問得對……‘凌霜會’義之所在,兩肋插刀……‘遁天回地樓’山道,僻成康莊石階,那些見不得人的鬼名堂,全部除掉。” 長離一梟一笑道: “魏兄,如若‘凌霜會’遷來此地九華山莫懷谷,衛某吩咐長離島‘飛燕樓’弟子,‘響鈴箭書’也有‘凌霜會’的一份……如有風吹草動之事,‘凌霜會’可以‘響鈴箭書’,與天下武林同道聯絡。” 金劍嘯虹魏正,抱拳含笑道: “衛島主,謝了,謝了!” 窮俠葛松接口道: “魏兄,葛某末座恭陪,吩咐天下江湖窮家幫弟子,‘凌霜會’如有差遣,窮家幫願意效勞,與武林同道傳遞消息。” 魏正連連抱拳施禮,道: “葛幫主,魏某代表‘凌霜會’,謝了!” “赤眉”石魚道: “此地莫懷谷的未來已有決定,吾等將‘天地門’中善後之事,需要有個處理……” 一頓,又道: “被梵谷樵翁耿策,所擄來的民間女子,都在進深那處‘別有天地’院落,該送她們回去家裡。”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石前輩說得有理,讓戰某前去處置此事……” 旋首向彩鶯于秋秋、銀枝寒梅金昭,和玉面羅剎谷真三人,道: “秋妹、昭妹、谷姑娘,隨同老夫一起去後院。” 三人應了聲,銜尾跟去。 長離一梟又移到剛才那話題上,向魏正、岳奇兩人道: “你二位將‘凌霜會’遷來此地,這裡九華山莫懷谷佔地遼闊,房舍銜接……日後應將‘凌霜會’的實力,加以伸展擴大……” 金劍嘯虹魏正頷首道: “衛島主說得不錯,魏某也有此意……” 眾人正在談著時,戰千羽等帶了八九名年輕女子出來,暫時讓她們息足一邊。 眾人分撥又向“天地門”總壇,各處搜查一遍,搜出不少不義之財…… “天地門”中弟子,都已逃個乾乾淨淨,只剩下十來個傭僕廚司之類。 長離一梟等將搜來的不義之財,按名分配,傭僕廚司,和那些年輕婦女都有一份,吩咐他們各個離去。 他們一番折騰後,回進總壇一間屋子,就談到各個的去向…… 大方丈玄本向眾人稽首道別,來九華山之麓,會同接應的二方丈了凡,回去“慧通寺”。 銀枝寒梅金昭視線朝人臉上緩緩移轉,落向姜青這邊時停了下來…… 輕聲道: “青哥,我要回鄂東崇陽‘月眉山莊’一次……看看‘紅袖盟’中那些女弟子!” 姜青尚未回答,長離一梟接口道: “昭妹,你應該回去看看她們,你是一盟之主,這些女弟子們,各個都在等著你回去呢……” 話到這裡,朝戰千羽這邊望了眼,向金昭又道: “‘凌霜會’準備遷來九華山莫懷谷……你們‘紅袖盟’不妨也作一次‘喬遷之喜’……” 戰千羽接口道: “昭妹,衛島主說得不錯,‘紅袖盟’中弟子,雖然身懷之學不輸人,但究竟是年輕姑娘,江湖險惡,最好有個照顧才是……” 金昭眨動兩顆星星般的眸子,道: “‘紅袖盟’中有一百零八個女弟子,要找這樣大的場所,就不容易了!” 姜青一笑,道: “昭妹,如果你真有這樣一個打算,戰大哥和衛前輩,相信會替你出主意的……” 金昭輕輕一笑,替代了回答。 姜青問道: “你此去鄂南‘月眉山莊’,什麼時候回杭州大哥家?” 金昭又是一笑,簡短的回了一句: “很快……” 她發現這回答太短了,接著又道: “你們回杭州慶春門後街戰大哥那裡,相信不會很久,我也來了……” 他們談著時,窮俠葛松帶了小松兒,站起身,含笑道: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天地門’公案已有了交待,葛某帶了小師弟,也該告辭了!” 長離一梟問道: “葛幫主此去何處?” 葛松一笑道: “窮家幫中弟子,處處是家……你等如需要葛某之處,向窮家幫各分舵探聽,便知道葛某行蹤所在。” 葛松帶了小師弟松兒,告辭離去。 金劍嘯虹魏正道: “魏某與岳兄弟回去英山九回坡,就著手遷移之事,以後諸位要找‘凌霜會’總壇所在,該是此地皖南九華山了。” “凌霜會”中正副會主,亦向長離一梟等,抱拳告辭離去。 “赤眉”石魚向姜青囑咐數語,離開眾人,又開始他獨來獨往的浪跡江湖的生涯。 彩鶯于秋秋向金昭道: “昭姊,你此回鄂南崇陽,秋秋送你一段路好不好?” 金昭緊緊握上她皓腕,道: “不用了,秋妹……咱們很快就會在杭州戰大哥處見面的。” 金昭揮手向眾人告辭……姜青和秋秋兩人,送金昭出“天地門”山門牌樓處,才分手道別。 兩人回進屋子,大旋風白孤道: “老四,秋妹,剩下咱們這幾個人,也該起程趕路啦……” 旋首向玉面羅剎谷真道: “真兒,你還是跟醉伯伯回去杭州咱老大那來。” 谷真含笑點頭,道: “好的,醉伯伯!” 姜青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向長離一梟道: “衛前輩,吾等前後都離這裡九華山莫懷山,這一大片屋子,裡面還有不少值錢的東西,‘凌霜會’總壇尚未遷來之前,需要有人照顧才是。” 長離一梟連連點頭,道: “小兄弟說得對,我們這麼些人,竟誰也沒有想到這件事上……” 大旋風白孤道: “衛島主,咱們這裡六個人,誰也不可能留下……這件事不如偏勞‘慧通寺’裡的玄本和尚,叫他派出幾個小和尚,留守在這裡……”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二弟這主意不錯……‘慧通寺’就在九華山之麓,‘百步林’鎮的前面,吾等此去也是順路!” 大旋風白孤“嗨”的一聲,移到另外一個話題上,向眾人道: “這次咱們直搗九華山,踩平‘天地門’的破窯子,相信已驚動江南武林……咱們六個人成群結堆走在一起,會使人注意……” 長離一梟含笑問道: “依白兄之見又如何?” 大旋風白孤道: “咱們還是跟來的時候一樣,不如分撥而行,老大,真兒,咱白孤三人一撥,你衛島主跟老四,和秋兒二人一撥。” 紅面韋陀戰千羽沉思了下,道: “衛島主,吾等一撥三人,兜向黃山山麓,拐入浙境…… 向‘慧通寺’帶口訊之事,就偏勞你三人了。” 六人取道回杭州,分面兩撥……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和玉面羅剎谷真等三人一撥。 長離一梟衛西帶了姜青、秋秋兩人成一撥……他們還是由來九華山時的那條官道,走向杭州。 三人這次來“慧通寺”,大方丈玄本,和二方丈了凡感到很意外……猜不透他們來意。 兩位方丈請三人禪房坐下,小和尚敬上茶水後,晃直愣朝六人遊轉看來。 長離一梟含笑道: “兩位方丈離開九華山莫懷谷時,衛某等忘了把一件事告訴兩位……” 大方丈玄本急急問道: “不知衛島主所指的是什麼事?” 長離一梟道: “‘天地門’總壇除了掌門人耿策,生死成謎之外,那些弟子們死的死,逃的逃,眼前只留下一大片沒有人住的屋子……在‘凌霜會’總壇尚未遷入莫懷谷之前,想請兩位方丈,派出數位弟子,前往九華山莫懷谷照顧那些屋子。” 大方丈玄本連連點頭,道: “衛島主,貧衲和二方丈了凡兩人遵囑處理,在‘凌霜會’總壇尚未遷來九華山莫懷谷之前,貧衲派出‘慧通寺’弟子,前去留守照顧。” 接著吩咐廚下,擺上齋餐,接待長離一梟、姜青、秋秋等三人。 三人在“慧通寺”客房留宿一會,次日向兩位方丈辭去,取道往杭州方向而來…… 曉行夜宿,行程匆匆……長離一梟一指前面,道: “吾等再去不遠,就是浙江境界了!” 姜青道: “好快……好像沒有多久時間……” 長離一梟道: “我們在沿途上談談說說,探幽攬勝,就不覺得旅途上辛勞……” 于秋秋道: “衛前輩,那天白二哥在莫懷谷說的話,一點不錯…… 沿路上來,江湖上都在談咱們這次圍剿‘天地門’總壇的事……” 快到午膳時分,三人來到一處“茵花塘”鎮上……時間碰得湊巧,他們就在大街一家“萬松樓”飯館用膳。 這家“萬松樓”生意不錯,還不到午正時分,店堂裡客人,已佔了七八成座頭。 三人坐下窗沿一桌,吩咐店夥端上酒菜……他們邊吃喝,邊聊天。 邊上原來是張空桌座,沒有多久,就有兩位客人坐了下來。 姜青側臉一瞥,衣衫樸實,臉膚黝黑,一胖一瘦,年紀都在四十左右,看來是本地的鄉民。 兩人坐下桌座,還未向店夥點下酒菜,那胖子嘴裡已冒出一句話來,聲音響得出奇: “大春,真有這回事?” 那個叫“大春”的瘦子,道: “出這裡‘茵花塘’鎮的東側,誰都知道這件事……你洪七才從縣城來,才不知道這回事……” 旁邊姜青等三人一桌,雖然不想竊聽人家的談話,但在咫尺之際,話聲自然傳進耳裡。 那個大春向店夥要了些酒菜……酒菜端上,胖子洪七急巴巴又問道: “大春,那頭狐狸精是雌的還是雄的?” 大春在桌上兩只杯子裡斟下酒後,道: “如果是雄的,還會去找上周家大少爺?” 一頓,又道: “這位大少爺是‘東鄉’大財主周銘德的獨子,年紀才二十左右……” 洪七大口酒送進嘴裡,衣袖一抹嘴邊酒漬,大聲問道: “東鄉周銘德有沒有向官家衙門報案?” 大春道: “這不是強盜小偷,乃是千年一頭狐狸精,報官家衙門有屁的用?” 旁邊桌座上姜青等三人,聽到“千年狐狸精”這話,不由注意起來…… 秋秋兩顆黑白分明的眸子,睜得又圓又大,看了看長離一梟,又看了看姜青。 這家“萬松樓”飯店的店堂裡,已座無虛席,響起飛觴把盞,猜拳豁令的聲音……錯非一胖一瘦兩個客人的桌座,貼近他們的旁邊,不然也不會聽到他們談話的聲音。 長離一梟看到兩人這副詫異的神情,輕聲道: “小兄弟,秋妹,我們聽他們談些什麼?” 瘦子大春,喝了口酒又道: “周銘德的兒子周桂生,給那頭狐狸精迷住,原來是個精壯少年,據說已形銷骨枯,成了一副皮包骨的模樣了……” 洪七大聲道: “那個周老頭兒,難道眼睜看自己兒子,給狐狸精迷死?” 這個瘦子廖大春,似乎對這件事知道很清楚,一面吃喝一面道: “周公子日間蒙頭大睡,晚間妖精翩然而至,書樓裡傳出男女搖浪之聲……周銘德知道這件事後,非常震怒,先是集合了家裡傭人壯漢,前去捉妖精,哪知一到書樓下,就有石塊瓦片之類迎頭打下,打得那些壯漢,一個個頭破血流……” 胖子洪七,兩顆眼珠銅鈴似的直瞪出來。 廖大春又道: “有時東西突然燃燒起來,前去撲救時,火光立時熄滅,只聞到一些硫磺味,東西也未燒燬……” 洪七一臉迷惑之色,道: “那又是怎麼回事?” 廖大春一口酒送進嘴裡,又道: “周銘德給狐狸精鬧得想不出一個主意,只有派人去縣城,把那自稱能捉鬼斬狐的大法師,請了幾位回來,想把妖狐除掉……” 洪七接口問道: “後來怎麼樣?” 廖大春道: “不但沒有除掉妖狐,反把事情鬧得更大……妖狐從書樓窗口,露出半個身體,一揚手,飛下一二十塊屋瓦,把這些法師的燭燈法器,完全砸毀……” 胖子洪七一瞪眼,道: “哼,好兇!” 廖大春又道: “那個妖狐還會使法術……據說腕把一抬,其中有個法師慘叫一聲,當場倒地死去……原來咽喉中了一支小箭,那箭非金非鐵,是用木塊削成的,這個法師死後,全身一片紫黑色……” 洪七嘴巴張得大大的,卻是吐不出聲音來。 大春又道: “這一來,其餘幾個捉妖狐的法師,再也不敢逗留,拔腿逃去……” 洪七指了指,問道: “大……大春,那……只狐狸精,現在還去周銘德家?” 廖大春道: “夜夜照去不誤……那個周老頭兒,再也想不出對付那只狐狸精的辦法……” 這邊桌座三人,聽到那個瘦子廖大春這番話……彩鶯于秋秋一努嘴,悄聲道: “活見鬼,哪裡會是狐狸精,那是稍有兩下子功夫的女飛賊……” 長離一梟點點頭,道: “秋妹說的不錯……拋擲瓦片,放硫磺火等這類事,江湖上混混的⼳麼小丑,都會這一手……” 姜青道: “那個財主周銘德,不會知道江湖上那些雲詭波譎的名堂,以為是幻化人形的狐狸精。” 長離一梟一笑道: “小兄弟,秋妹,我們路過此地,遇到這件事,就來演出一出‘活捉狐狸精’如何?” 兩人連連點頭…… 于秋秋很懂事的道: “衛前輩,那個扮裝狐狸精的女飛賊,來去自如,敢這麼大膽,可能另有來龍去脈,不是普通在江湖上混混的人。” 長離一梟點點頭,道: “秋妹說的是……吾等把這只‘狐狸精’捉住,到時再問個清楚。” 剛才胖瘦二人談話中,知道周銘德財主的住家,出“茵花塘”鎮東街……也是三人取道的順路方向。 三人吃喝過後,長離一梟揮手叫來店夥,付了帳,出“萬松樓”飯店。 于秋秋道: “衛前輩,‘東街’是在東面方向?” 長離一梟道: “不錯,吾等此去,也是順路方向。” 姜青道: “剛才他們談話中,還提到‘東鄉’這樣一個地點。” 長離一梟道: “吾等找去‘東鄉’,不難找到周銘德那個財主住的地方?” |
第43章 義之所在
六人出“茵花塘”,順著官道走去,不過三五裡路來到一處鄉村似的村集,原來就是“東鄉”。 向當地鄉民間後,就找來周銘德財主的住宅。 長離一梟舉手扣門,不多時,一個老傭人開門出來,看到三人,不由一怔,問道: “三位來此,不知有何貴幹?” 長離一梟衛西,有聲有色,歷歷如繪,道: “在下衛西,由江西龍虎山來此,發現貴宅妖氣瀰漫,黑氣沖天,知道必有妖物,盤踞府上……” 這個老蒼頭聽到此番話,兩眼發直,愣愣照長離一梟看來。 心裡卻是暗暗嘀咕…… 一點不錯,公子爺臥倒床塌,正遭千年狐狸精所迷住。 長離一梟有條有理的接著再道: “區區不才,乃是龍虎山張天師座下,五雷法官之一,喜於斬妖除邪,請覆貴宅主人,說我來此,為這一方除害便了!” 邊上于秋秋,上排牙齒咬住下面嘴唇,別讓自己笑出聲來。 姜青扮了一個演戲的“搭配”……臉色凝重,鄭重其事。 老蒼頭聽來深信不疑…… 以長離一梟這副外相……文巾儒衫,一副文生秀士模樣,誰都相信他是張天師座下法官。 老蒼頭匆匆忙忙進入宅內,不多時,出來一個面團團的富紳,一見長離一梟,納頭便拜。 長離一梟暗運真氣,把他阻止,使他拜不下去,一面嘴上道: “閣下就是主人周銘德?不必多禮,進去談吧!” 周銘德見長離一梟相貌奇特,真跟書上神仙有幾份相似。 後面姜青、秋秋,英俊娟秀,背負長劍,真是一對金童玉女。 這等鄉下土紳,哪曾見過此種場面,連連打拱作揖,道: “是,是,請法官入內就坐。” 說著,肅客入內……賓主坐下後,長離一梟就問遭妖狐所擾的情形,周銘德據實說了出來……所說情形,跟“萬松樓”兩客人說的差不多。 長離一梟站起身,道: “令郎現在何處,能否帶晚生前去一看?” 周銘德吶吶道: “衛……衛法官,小兒在後院書樓內……只是踏進門檻,就有飛瓦打來……” 長離一梟一笑,道: “妖狐伎倆不過如此……本法官領有龍虎山張真人‘五雷鎮心天印’,百邪不侵,何況現在又是光天化日之下,有何可懼之處……?快帶路!” 周銘德聽到這些話,只有戰戰兢兢硬起膽子,吩咐兩名家人帶路,後院書樓而來。 沿途並無異狀,一直進了後院拱門……抬臉看去,翠竹千竿,綠蓋成蔭,小院之中,矗立書樓一角。 兩名家人,已不敢再走向前面。 長離一梟知道他們害怕狐精,也不勉強這兩個家人,自己帶了姜青、秋秋兩人,來到書樓上…… 這座書樓中,窗明幾淨,十分雅緻! 牆沿一張床塌,橫臥著一個年輕人,面黃肌瘦,睡得正酣。 這端牆沿的書桌上,放著幾件婦女們化妝用的東西。 長離一梟輕步上前,戟指朝那年輕人身上,輕輕點了一下。 姜青已看到長離一梟,在這年輕人身上點的是“睡穴”,不由詫異問道: “衛前輩,你製下他‘睡穴’則甚,難道叫他十二個時辰中不醒轉過來?” 長離一梟頷首道: “是的,不妨讓他睡個痛快……到時吾等動手時,也免得他受驚。” 秋秋一指樓窗外,道: “衛前輩,這裡院子景色真不錯呢!” 長離一梟一笑道: “到時吾等捉妖,還要用到這樣一個地方。” 三人巡看了一遍,轉身下樓,越過院子,來到外面廳上。 周銘德正在擔心他們三人,進去後面書樓,看到三人平安出來,才始放心下來,就即問道: “敢問法官,是否能制伏此妖?” 長離一梟煞有其事的道: “晚生從書樓情形看來,此妖非比尋常,乃有千年道行……幸而本法官有真人符劍,自問相信可將此妖制伏……” 話題一轉,又道: “今夜三更,是本法官捉妖時刻……進深後院,不論發生任何情況,你等不必驚慌。” 周銘德連連點頭,道: “法官爺這樣吩咐,小老兒知道。” 接著吩咐廚下,速備酒宴,接待法官爺,和兩位隨同來的年輕男女。 三人也不客氣,吃了個痛快,把肚子填飽。 吃喝過後,周銘德突然想了起來,問道: “衛法官,捉妖需用何物……是否要備下黃紙硃砂,香燭元寶諸類東西?” 長離一梟搖頭道: “不必準備這類東西。” 周銘德聽來心裡暗暗猜疑…… 但這衛法官等三位,不請自來,而是這樣鎮定,看來還有幾分把握。 周銘德這一想,就不再問下去了。 長離一梟等三人,坐下客廳,等到月色升起,他才帶了姜青、秋秋兩人,走向進深後院,書樓的下面。 他向姜青道: “小兄弟,你上書樓守候,老夫與秋妹在下面擋住女賊後路。” 三更過後,果然不出所料…… 周宅後院的風火高牆一隅,一抹身形疾如飛鳥,向這邊由遠而近。 姜青伏在暗處,敵明我暗,看得清楚……對方是一個年紀二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子。 這女子頭扎巾布,容貌雖然美麗,卻是長得十分妖冶,身穿玄色勁裝,背負兵刃。 不到三五下起落……已飄入後院……飛身一躍,縱向書樓窗戶而入。 姜青疾忙抓起書桌一方石硯,出其不意,抖手朝那女子頭上打去。 敢情那年輕女子,也是一個久經大敵的人物……聽到勁風聲撲而襲來,馬上頭臉一側,石硯堪堪抹過頭額飛過,落向院子,跌個粉碎。 那女子一聲嬌叱,道: “何方鼠輩,膽敢暗處襲擊?” 姜青悄無聲息之下,疾撲而出……駢指如戟,直向對方喉間點到。 年輕女子猝遇襲擊,柳腰一扭,使個“金鯉穿波”身法,閃退窗台處…… 定睛看去,對方竟是一個英姿軒朗,濁世無儔的年輕男子。 姜青冷然一笑,道: “妖婦別走……上界靈霄寶殿,派出大羅令仙前來捉你!” 那女子亮出兵刃,用手一指,道: “朋友,你我兩人不必裝神扮鬼,不妨手下見個高下!” 姜青“奔雷劍”出鞘,叱聲道: “女賊,原來扮成千年狐精,現在卻是狐狸抖露出尾巴了……” 劍走身前,快劍“掣電掠虹劍”出手,一招“回天七匝”,向對方遞來。 那女子激起一股怒火,單刀一招“敲山震虎”,一記硬招,架上姜青劍脊。 雙方照面交上手,就在書樓中大戰起來。 鬥過十餘回合,那女子賣個破綻,虛晃一招,直往樓外逸去。 姜青一聲冷叱,道: “女賊,狐狸已露了尾巴,還容你脫走?” 那女子煞步旋身,腕把一抬“唰唰唰”寒星三點,破空飛到。 這個夤夜偷情,扮裝狐狸精的女子,年紀看來二十六七,其實已三十多歲。 此女如果給“玉面羅剎”谷真看到,能指認出來,她名叫“尹湘屏”,江湖上有“粉面芙蓉”之稱。 “粉面芙蓉”尹湘屏,生性淫蕩,西南江湖上艷名四播,其面首不計其數。 粉面芙蓉尹湘屏,朝姜青出手打出三支“回風柳葉箭”。 江湖上只有“柳葉飛刀”,少有聽到“柳葉箭”之名…… 由於此箭身扁長,出手時似柳葉迎風,是以尹湘屏取了“回風柳葉箭”的名稱。 姜青尚在樓中,見對方暗器飛來橫劍一擋,一響“當”的聲中,“柳葉箭”已跌落樓板上。 銜尾兩支,“唰唰”飛到,姜青揮劍如虹,亦都打落地上。 粉面芙蓉尹湘屏,見對方劍法迅捷如電,出手暗器都給打落,不由惱羞成怒…… 伸手探入劍囊,準備再次出手。 突然後面傳來一響“嘿”的聲,冷冷在道: “女飛賊,憑你手上這些破銅爛鐵,想在我等面前張牙舞爪,那是你班門弄斧了!” 粉面芙蓉尹湘屏轉臉看去,背後赫然站著一個文巾儒衫的老者。 尹湘屏身子閃落書樓前庭院,眉柳皺攏,杏眼圓瞪,問道: “窮酸,老冬烘,你是誰?” 長離一梟哈哈一笑,道: “長離一梟衛西……女飛賊,你沒有見過老夫,該聽到過此一名號?” 粉面芙蓉尹湘屏,臉色一怔,一指道: “你……就是你?” 長離一梟點頭道: “不錯,正是老夫……” 一指自書樓飄飛而下的姜青,又道: “此乃武林有‘火雲邪者’之稱的姜青……” 尹湘屏目注姜青,一聲輕“哦”,往後退了半步,道: “‘鹿鳴幫’中‘八臂猿’龐通,就是喪命你‘火雲邪者’姜青之手?” 姜青一點頭,道: “不錯,正是區區姜青,送他上路的。” 隱伏在樹蔭深處的彩鶯于秋秋,見長離一梟、姜青兩人露臉,她也飄飛而下。 長離一梟見女飛賊向姜青問出此話,心念閃動,突然想到一件事上…… 冷然一笑,道: “人有名,樹有影……女飛賊,你栽在老夫等三人之手,不算辱沒了你……報出你名號聽聽……” 尹湘屏見樹蔭深處,又飄落一個手執熠熠生光寶劍的年輕女子,不由心頭更是一緊。 她見長離一梟問出這話,卻是色厲內荏的道: “姑娘‘尹湘屏’,西南江湖上有‘粉面芙蓉’之稱……” 長離一梟接口道: “‘粉面芙蓉’尹湘屏,你來自西南江湖,你是‘鹿鳴幫’中人?” 尹湘屏不但並不否認,而是有恃無恐,道: “不錯……到時‘鹿鳴幫’大軍席捲江南武林,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她話還未說個中落,突然脆生生響起一個“啪”的聲音…… 尹湘屏倏然發覺面前人影一暗,勁風閃處,左臉挨上一記結結實實的大耳光。 彩鶯于秋秋,向尹湘屏出手送上一記耳光,嘟起嘴,道: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自己丟臉不在乎,把天下女人的臉都丟盡了……” 尹湘屏一手摀上挨打的左臉……發現這年輕小女子身法之快,卻是自己從未見過……連連退下三四步,指了指,道: “你……你是誰?” 于秋秋頸子一挺,道: “臭女人,咱叫‘彩鶯’于秋秋,你又準備怎麼樣?” 長離一梟沒有半點火氣,一笑道: “尹湘屏,你說‘鹿鳴幫’要席捲江南武林,順我者生,逆我者亡……‘鹿鳴幫’在江湖上的實力,跟‘天地門’一比又如何?” 尹湘屏沒有接下回答,旋首往後一瞥,又退了三四步。 姜青已知道尹湘屏的用意,身形閃挪,掠到她身後,已把尹湘屏退路擋住。 長離一梟道: “尹湘屏,你淫亂偷情,雖然丟人現眼,但尚未危害到整個江湖……老夫所問,你能照實說來,我等網開一面,饒你一個活命……” 螻蟻尚且貪生,何說是人…… 眼前長離一梟等三人,不須要連袂並肩而上,只要其中任何一個出手,都非尹湘屏所敵。 尹湘屏栽在他們手中,顯然非死即傷,不會留下一個好的結果。 粉面芙蓉尹湘屏,眼珠滴溜一轉,突然換了個稱呼,道: “不知衛前輩所問何事……尹湘屏知無不言,言無不詳。” 長離一梟問道: “尹湘屏,你在‘鹿鳴幫’中,擔任了何種職司?” 尹湘屏見問到這件事上,臉一紅,囁嚅了下,才輕輕回答道: “尹湘屏什麼職司也沒有,咱……咱就侍候在‘鹿鳴幫’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的身邊……” 長離一梟聽到這話,已會意過來,微微一點頭,又問道: “你這次來江南武林,是自己單獨行動,還是隨同其他人一起來的?” 尹湘屏道: “離開‘鹿鳴幫’總壇黔東印江時,不只是咱尹湘屏,還有其他人結伴同行……後來他們有另外事情,就剩下咱一個人了。” 長離一梟道: “你所指的‘他們’,是哪些人?” 尹湘屏道: “他們一夥是三人,咱只知道其中一個叫‘陌地飄影’馬倫,另外那兩人就不清楚了。” 長離一梟緩緩一點頭,道: “‘陌地飄影’馬倫一夥三人,去往何處,他們另外有些什麼事?” 尹湘屏想了下,道: “好像是去浙江……杭州……” 姜青、秋秋兩人,聽到粉面芙蓉尹湘屏,說出“杭州”這二字,立即注意起來。 尹湘屏接著在道: “馬倫等去浙江是何事,他們沒有說,咱尹湘屏也不便問。” 姜青接口問道: “尹湘屏,那個‘陌地飄影’馬倫,是何等樣的一個人?” 尹湘屏道: “馬倫年紀有六十左右,個子頎長,長了一張長長的馬頭臉……” 長離一梟道: “此人有‘陌地飄影’之稱,是不是輕功見長?” 尹湘屏點頭道: “是的,掌門人很讚賞馬倫一身的輕功。” 長離一梟換話題移轉,問道: “尹湘屏,吾等饒你一命……放你走後,你是否再會找來此地?” 尹湘屏臉一紅,輕輕道: “衛前輩,尹湘屏此去後,不會再找來這裡。” 長離一梟道: “這裡周門一家,把你視作千年狐狸,老夫等帶你去見過他們,把這事解釋過後,你可以離去。” 三人帶了粉面芙蓉尹湘屏,出來外面,把躲藏起來的周家眾人叫來大廳。 尹湘屏紅著臉,把頭垂的低低的。 長離一梟將抓住尹湘屏的經過,簡短的告訴了周家眾人…… 接著向周銘德道: “此尹湘屏並非千年狐狸,此後不會再來驚擾尊府,放她離去如何?” 周銘德連連點頭,道: “小老兒聽憑衛法官的處置。” 長離一梟見周銘德同意下來,當堂放走粉面芙蓉尹湘屏,讓她離去。 三人把周宅“千年狐狸”之事,有了個交待後,就要告辭離去。 周銘德挽留不住,贈送金銀也被推回,只有將三人殷殷送出大門。 三人走在路上,長離一梟笑道: “老夫蹤遊江湖數十年,第一次扮演‘張大師捉妖’這出戲……” 于秋秋笑著道: “衛前輩扮演得維妙維肖,咱差一點要噴口笑出聲來。” 姜青道: “衛前輩,那個粉面芙蓉尹湘屏,會不會只是嘴上應諾,還是找去驚擾周家?” 長離一梟搖搖頭,道: “尹湘屏受到此一教訓,她該知道山外有高山,人外出能人,不敢如此大膽了。” 于秋秋一嘟嘴,道: “衛前輩,像尹湘屏這種不要臉的女人,幹嗎還饒她不死?” 長離一梟道: “秋妹,吾等行道江湖,對人不能下手過‘絕’……雖然除了‘天地門’,吾等與‘鹿鳴幫’也已成了勢不兩立,但從尹湘屏所說的話中聽來,她是‘鹿鳴幫’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的‘寵妾’……” 微微一頓,又道: “吾等將尹湘屏置於死地,固然事出有因,尹湘屏不顧廉恥,蠱惑人家年輕少男,但此事傳進‘獠牙文魁’曲池耳裡,他不會想到這上面,我等將他‘寵妾’置於死地,認為出手過於歹毒,加深了彼此一層莫須有的仇恨。” 姜青想到另外一回事上,問道: “衛前輩,尹湘屏所說的那個‘陌地飄影’馬倫,不知是何等樣人物?” 長離一梟道: “此馬倫雖然未曾見過此人,不過從他‘陌地飄影’此一稱號看來,此人可能有點份量。” 姜青道: “據尹湘屏說,‘陌地飄影’馬倫帶了兩名‘鹿鳴幫’弟子去杭州……這三人此去杭州,會不會跟慶春門後街,戰大哥府邸有關?” 長離一梟沉思了下,道: “小兄弟,這可能言之過早……” 一頓,又道: “但如果尹湘屏所說,真有此事,吾等對‘陌地飄影’馬倫等三人行蹤,不能不加以注意。” 秋秋接口道: “衛前輩,這件事偏勞長離島‘飛燕樓’杭州分堂弟子,可能找出些蛛絲馬跡來!” 長離一梟緩緩一點頭,道: “秋妹說的也對……吾等原來是捉‘千年狐狸精’的,陰錯陽差,卻找到‘鹿鳴幫’身上。” 三人自皖東進入浙省境界,已漸漸接近杭州…… 于秋秋道: “戰大哥、白二哥,和谷姑娘三人,會不會比咱們三人先到杭州?” 長離一梟道: “從腳程上算來,他們三人要拐向黃山山麓而行,多了一段路,當然是我們這裡三人先到杭州……” 秋秋又道: “還有昭姊呢?” 姜青一笑道: “這還用說,昭妹轉向鄂南崇陽,兜上一個大圈圈,一定在戰大哥等他們之後才到杭州。” 長離一梟突然想到一個人身上,把話題移轉,向兩人問道: “小兄弟,秋妹,你等是否還記得‘風塵浪客’喻帆此人?” 于秋秋咭地一笑,道: “怎麼不記得……一口‘烏金刀’要賣紋銀三百兩,結果栽在咱秋秋手裡……” 長離一梟一笑道: “後來呢?” 姜青發現衛前輩尚有題外之意,就即道: “後來‘風塵浪客’喻帆,提到有一封信送去杭州南門大街明珠巷那回事……” 話到這裡,一頓道: “衛前輩,住明珠巷的那個‘人屠’朱虹,就是‘鹿鳴幫’中人……”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不錯……‘巧手魯班’鮑兄弟用了‘偷天換日’手法,取出喻帆信封中信箋……這張信箋上指出,吾等是‘鹿鳴幫’死敵,設法探聽戰兄府邸動靜,與‘法華寺’元空取得聯絡,暗中剪除窮家幫中弟子……紙箋上最後一句是不久將有‘鹿鳴幫’高手前來……” 于秋秋“哦”了聲,道: “衛前輩,那個尹湘屏雖然做出丟人現眼的醜事,說話倒很實在……她說‘鹿鳴幫’中那個‘陌地飄影’馬倫,帶了兩個人去杭州……他們去杭州找的,可能就是‘人屠’朱虹……” 長離一梟道: “當初喻帆受人之託,所轉送的那封信,並非是他黔地友人田森的信,那是‘鹿鳴幫’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借用了這個名義……” 姜青道: “衛前輩,那個‘人屠’朱虹,在杭州北門外‘禿頭岩’,已喪命姜青之手,‘陌地飄影’馬倫此去杭州,如何能找到他?” 長離一梟道: “杭州城外的‘法華寺’,已是‘鹿鳴幫’江南分舵,馬倫等三人,找不到‘人屠’朱虹,會找去‘法華寺’元空那裡……” 于秋秋道: “朱虹雖然死在青哥手裡,除了咱們這邊人外,‘鹿鳴幫’中誰也不知道……” 長離一梟道: “秋妹,話雖是這樣說,但任何一個謎底,都可以作一番推斷……‘鹿鳴幫’中對‘人屠’朱虹離奇失蹤,除了已喪命吾等之手外,沒有其他更接近的理由。” 姜青倏然想起,道: “衛前輩,此番吾等都離開杭州,戰大哥府邸只留下三哥祝頤,和鮑兄兩對夫婦……‘鹿鳴幫’高手去杭州,會不會由‘法華寺’陪同,來個趁虛襲擊?” 長離一梟沉思了下,道: “如果真有發生此事,江南各地的‘飛燕樓’弟子,自會與老夫聯絡……” 一頓,又道: “‘天地門’這次戰役,窮家幫幫主‘窮俠’葛松,也參與其事……戰兄府邸發生變故,杭州窮家幫中弟子,不會不知道!” 姜青道: “杭州已離此不遠,我等趕緊回去一看究竟。” 三人回來杭州慶春門後街,戰千羽的府邸,看到出奇的寧靜,才始安心下來。 鮑玉的那口子楚楚,朝三人後面望了眼,問道: “衛前輩、青哥、秋妹,怎麼只有你們三個,還有人呢?” 戰府眾人,從三人臉色神情看來……雖然僕僕風塵,但並未帶有受傷之色……顯然不可能發生了其他的變故意外。 長離一梟就把分撥而行的情形,告訴了廳上眾人,又道: “戰兄等三人,拐向黃山之麓而行,回來腳程可能要晚了些。” 巧手魯班鮑玉向姜青問道: “襟兄,此去皖南九華山情形如何?” 姜青含笑道: “班師而歸……” 他把經過情形,簡要的告訴了眾人。 姜青目光朝寬敞的大廳上看去時……一道怯生生熟悉的身形,從通向裡端的一扇側門,悄悄走了進來。 姜青走前一步,道: “倩妹,你回來了?” 黃倩倩輕輕一笑,道: “早就回來了……” 姜青關懷地又道: “倩妹,是‘飛燕樓’和窮家幫中兩位弟子,‘銀鞭’姜秀,和‘石鉈’焦奎二人,護送你回來的?” 倩倩“嗯”了聲,道: “走的盡是迂迴曲折的山道岔徑,真辛苦了他們兩位……” 姜青含笑道: “你怎麼不說自己很辛苦呢?” 倩倩臉上揚起層鮮豔的紅雲,朝姜青注視了眼。 長離一梟向巧手魯班鮑玉問道: “鮑兄弟,吾等離去後,戰府可有發生風吹草動之事?” 鮑玉含笑搖頭,道: “很平靜……” 邊上楚楚一笑,接口道: “‘飛燕樓’的兩位正副堂主,走得真勤,早晚兩次,來戰府看看……嗯,又快來了……” 祝頤的那口子裴敏,道: “還有窮家幫的那個‘玉笛郎’胡睜……聽老門房戰貴說,那個胡睜不進裡面來,在大門外站了老半天,有時又換了一個其他要飯的,像‘崗哨’似的站了半天。” 姜青聽來暗暗感動…… |
第44章 兵家棋譜
江湖上有“邪惡”的一面,也有“道義”的一面…… 窮家幫和“飛燕樓”中弟子,顯然知道戰府人手不足,暗中照顧。 必要時,立即跟離去的長離一梟等自己這夥人,可以有個聯絡。 “飛燕樓”駐派杭州堂主“甩箭手”陳景來戰府,已不需要老門房戰貴通報,進來裡面大廳…… 向長離一梟施過一禮,道: “衛島主,剛才小的聽戰貴說,知道你和姜大俠,於姑娘等三位,回來杭州……” 長離一梟問道: “陳景,吾等離開杭州後,這裡一帶可有令人矚目注意的事發生?” 甩箭手陳景道: “衛島主,你和戰府數位離開杭州的,小的吩咐屬下眾兄弟,各處多加註意,但並未發現有起眼的事!” 長離一梟就把自己和姜青、秋秋路上所談的情形,簡要的說了下。 接著道: “陳景,你和杭州堂中弟子,不妨對杭州東門外‘法華寺’多加註意……” 姜青接口道: “‘鹿鳴幫’已派下三名高手來杭州……其中一個年紀六十左右,個子頎長,長了一張‘馬頭臉’……不知‘法華寺’中是否有這樣人物出入?” 甩箭手陳景一彎腰,道: “姜大俠吩咐,陳景知道。” 陳景離去後,于秋秋想到一件事上,向祝頤含笑道: “三哥,你怎麼不在‘瞭望鏡’座樓,來這裡陪咱們聊談?” 祝頤尚未回答,巧手魯班鮑玉接口道: “前數天起了一場狂風暴雨,把‘瞭望鏡’吹塌下來,要重新修過才能使用。” 姜青聽到這話,也給想了起來…… 自己三人回來慶春門後街戰府,如果出現在“瞭望鏡”中,外面大門會洞開。 這次卻是衛島主扣大門門環,才由門房戰貴出來開門,原來“瞭望鏡”給風雨所毀。 長離一梟等三人,回戰府的第三天,戰千羽、白孤、谷真等也已抵達。 由於長離一梟等談到“鹿鳴幫”中有“陌地飄影”馬倫等三人,潛來杭州之事,就提到“粉面芙蓉”尹湘屏在“茵花塘”鎮郊周宅的經過。 玉面羅剎谷真,臉上浮起一層薄薄的紅雲,輕輕一笑,道: “原來‘粉面芙蓉’尹湘屏,也來了江南武林……” 大旋風白孤兩眼一直,問道: “真兒,你知道‘粉面芙蓉’尹湘屏這女子?” 谷真道: “醉伯伯,豈只是真兒一人,是在西南江湖道上的人,不知道的很少……” 大旋風白孤“哦”了聲,道: “原來還是一位‘知名之士’……” 谷真含笑道: “醉伯伯,那個‘粉面芙蓉’尹湘屏揚名西南江湖,並非是她身懷之學的武技……” 紅面韋陀戰千羽聽來出奇,問道: “谷姑娘,那個尹湘屏揚名西南江湖,不靠身懷絕技,怎會出名?” 谷真羞羞一笑,道: “尹湘屏武技並不出色,她就是喜歡男人……尹湘屏那張臉長得不錯,有了這份‘本錢’,她就用在男人身上……” 長離一梟聽到谷真這些話,聯想到尹湘屏在“茵花塘”鎮郊周府,扮裝“千年狐狸精”的那回事上。 心念閃轉,就向谷真道: “谷姑娘,據‘粉面芙蓉’尹湘屏自己說,她是侍候‘鹿鳴幫’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的?” 谷真究竟是個姑娘家,談到男女間那回事上,顯得非常不自然…… 紅著臉,一笑道: “那是後來的事……曲池見她人盡可夫,面首不計其數,把西南江湖道上,鬧個‘雞犬不寧’,就把她收了下來……” 長離一梟聽來有趣,含笑問道: “谷姑娘,‘獠牙文魁’曲池,喜不喜歡‘粉面芙蓉’尹湘屏?” 谷真脆生生笑道: “‘獠牙文魁’曲池對她百依百順,就是一件事情不答應……不准尹湘屏,外面再去找男人!” 大旋風白孤大聲道: “不錯,尹湘屏也夠‘義氣’,西南道上不給‘獠牙文魁’曲池戴‘綠帽子’,乾脆到江南來‘吃野食’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視線投向長離一梟,道: “衛島主,你和四弟、秋妹兩人,在‘茵花塘’鎮郊周宅,手下留情,饒過尹湘屏一命,‘獠牙文魁’曲池知道此事,心裡可能會暗暗感激……” 大旋風白孤道: “嘿,老大,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天下女人‘吃野食’偷人,還會告訴枕旁人?” 白孤口不遮攔,說出這些話,秋秋手背掩嘴,咭咭咭笑了起來。 紅面韋陀戰千羽笑著道: “二弟,不須要‘粉面芙蓉’尹湘屏,別人也會把這件事,傳進曲池耳裡……” 他們在談著時,“飛燕樓”弟子陳景進來大廳……向眾人招呼一禮。 長離一梟問道: “陳景,情形探聽如何?” “甩箭手”陳景,顯出一副不安的神情,道: “回稟島主,這是弟子疏忽之處……杭州東門外‘法華寺’,前些日子,果然來了三個外地人,其中一個正是姜大俠所說‘馬頭臉’的老者……” 一頓,又道: “弟子帶著‘飛燕樓’中弟兄駐派杭州,不知此事,島主與姜大俠、於姑娘兩位,遠從皖地回來,卻已先知道這件事……” 長離一梟沒有說出是在“茵花塘”鎮郊周宅,“捉狐狸精”時,從“粉面芙蓉”尹湘屏身上探聽來的……他微微一點頭,道: “這三人還逗留在‘法華寺’?” 陳景道: “弟子扮裝成膜頂拜佛,進香的善男信女,跟其中一個知客和尚,聊談中探聽所得,此馬頭臉老者‘陌地飄影’馬倫,另外兩人是‘叱火豹’範昆、‘鐵碑手’鄭炳……最近已離開‘法華寺’……” 長離一梟不由怔了下,道: “這三人已離‘法華寺’?” 陳景點頭道: “是的,衛島主……” 微微一頓,又道: “弟子聽來暗暗猜疑,又經多方面探聽,才知那知客和尚所說確實有其事……那‘陌地飄影’馬倫等三人,據說是杭州南門大街,一個叫‘人屠’朱虹的朋友,朱虹行蹤不明,才找去‘法華寺’的。”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這三人行蹤詭秘,悄悄來,悄悄去,其目的又何在?” 靜靜聽著的“巧手魯班”鮑玉,接口道: “戰大哥,這件事,我等不妨先作個假想,再找出其中的原由來……” 長離一梟道: “鮑兄弟,你到說來聽聽……” 巧手魯班鮑玉道: “‘陌地飄影’馬倫等三人,可能是‘鹿鳴幫’中高手之列,奉掌門人之諭,來杭州訪‘人屠’朱虹,朱虹行蹤不明,才找去‘法華寺’的……” 朝廳上眾人回顧一匝,又道: “三人來杭州的目的,可能是會同‘人屠’朱虹,和‘法華寺’和尚,來對付慶春門後街,戰大哥府邸我等眾人……” 大旋風白孤道: “鮑兄弟,這三人已來杭州多時,那時咱們都去九華山,府中人手只有你們幾口,這些龜兒子,幹嗎不來個趁虛而入?” 巧手魯班鮑玉道: “是的,白二哥……那時可能由於‘人屠’朱虹行蹤不明,不敢驟然下手……也可能有其他原因……”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鮑兄弟,其他又是什麼原因?” 鮑玉道: “‘鹿鳴幫’中除了‘陌地飄影’馬倫等三人外,說不定尚有其他高手來杭州……他們遲遲不向戰府採取行動,可能是等人……” 長離一梟緩緩點頭,接著道: “鮑兄弟,他們目的是在對付戰府眾人,最近突然又離‘法華寺’而去……這該如何解釋?” 巧手魯班鮑玉道: “戰府我等眾人,不但是過去‘天地門’心腹之患,也是目前‘鹿鳴幫’眼中之釘……他們結夥來杭州,是在一個周密的計劃之下進行的……” 微微一頓,又道: “現在‘鹿鳴幫’中人,可能又想出一個更周密,更具體的辦法來應付我等……是以,就把來杭州的高手招了回去……” 大旋風白孤道: “鮑兄弟,你腦袋裡想的玩意兒,跟人家全不一樣,你倒說來聽聽……‘鹿鳴幫’的那些龜兒子,會用些什麼辦法來對付咱們?” 巧手魯班鮑玉沉思了下,目光投向長離一梟衛西這邊,道: “衛島主,聽你們上次所說,‘天地門’中弟子一網打盡,只有掌門人‘梵谷樵翁’耿策,生死成謎……” 長離一梟道: “不錯,‘天地門’中所有壇主,堂主全數上路,只有掌門人耿策生死成謎……” 話到這裡,不禁問道: “鮑兄弟,杭州東門外‘法華寺’‘陌地飄影’馬倫三人的行蹤,跟‘天地門’掌門人‘梵谷焦翁’耿策生死之謎有關?” 長離一梟問出這話,大廳上眾人的目光,都朝鮑玉這邊看來。 巧手魯班鮑玉,一笑道: “衛島主,天下事物千變萬化,不能一言論定……咱鮑玉也只把所想到的提出來,跟你們談談而已……” 話題轉了過來: “我等不妨假定,梵谷樵翁耿策並沒有喪命……不但並未死,而且已投向黔東印江的‘鹿鳴幫’總壇……” 紅面韋陀戰千羽一聲輕“哦”,朝長離一梟這邊,直直看來…… 敢情,這兩位一個稱主東海,一個稱雄江南武林前輩,對現在鮑玉所說的話,連想也未曾想到過。 鮑玉又道: “耿策雖然已是喪家之犬,但依然有他的份量……點蒼山落雁峰‘玉泉洞府’中的‘魔聖’乙休子,是他的師父……還有他師弟‘玉哪吒’金羽……” 聽到“玉哪吒”金羽這一個名號,姜青的心頭不禁一沉,一緊……不錯,這是一個扎手“點子”。 鮑玉又道: “‘梵谷樵翁’耿策,雖然已是狼狽,落魄之境,相信依然受到‘鹿鳴幫’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的熱烈歡迎。” 紅面韋陀戰千羽點點頭,道: “不錯,鮑兄弟,你說得有道理。” 巧手魯班鮑玉又道: “雙方彼此利用……一個雪‘天地門’殲滅之辱,一個拔‘鹿鳴幫’眼中之釘……” 長離一梟又想到剛才那話題上,問道: “鮑兄弟,這跟‘陌地飄影’馬倫等三人,離‘法華寺’後的行蹤,又有什麼關係?” 巧手魯班鮑玉道: “若‘梵谷樵翁’耿策,果真投向黔東印江‘鹿鳴幫’總壇,則西南江湖,皖南一帶的形勢,又會起了一個轉變……” 視線投向紅面韋陀戰千羽: “戰大哥,上次聽你們談起,‘凌霜會’總壇自鄂東英山九回坡,遷入原來‘天地門’總壇的九華山莫懷谷,這是失策之處……此犯兵家所忌……” 長離一梟不禁一凜,一怔問道: “鮑兄弟,此話怎講?” 巧手魯班鮑玉道: “如果梵谷樵翁耿策,隨同‘天地門’已完全消失於江湖,則事過境遷,就不足一談……但耿策若投向‘鹿鳴幫’,此九華山莫懷谷在耿策心頭,已烙下一個慘痛、難忘的傷痕……” 大旋風白孤吼出一聲,道: “不錯,血屍縱橫……這是耿策小老兒,受辱胯下,傷心之地。” 鮑玉又道: “耿策要雪血心頭之辱,必然藉‘鹿鳴幫’之力,奪回九華山‘天地門’總壇……” 長離一梟連連點頭,跌足道: “不錯,不錯,鮑兄弟說得不錯……‘凌霜會’一字錯落,會不會落個全盤皆輸?” 鮑玉又道: “‘陌地飄影’馬倫三人的行蹤,就在這上面……‘獠牙文魁’曲池召回三人,那是不必取遠舍近,彼等進襲九華山莫懷谷,吾等自然全力以赴,前去馳援……到時雙方也就照面交上手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鮑兄弟,照此說來,吾等又將如何呢?” 巧手魯班鮑玉,一笑道: “戰大哥,兄弟鮑玉僅是‘紙上談兵’……但兵家用兵之術,卻是虛虛實實,變化無窮……演變的真相如何,要等以後才知道。” 大旋風白孤大聲道: “入娘的……老大,杭州東門外‘法華寺’,咱們先把它剷平,裡面的賊禿驢,一個個送他們上西方極樂世界……” 巧手魯班鮑玉接口道: “白二哥,佛家聖地,不能輕易冒犯……同時以‘法華寺’來說,我等並無掌握到任何暴行劣跡,豈能下此毒手?” 長離一梟道: “白兄、鮑兄弟說得有理……‘法華寺’乃是佛家聖地,不能輕易下手。” 戰千羽道: “上次吾等九華山莫懷谷分手時,衛島主和窮俠葛松都有留言,‘凌霜會’遷入莫懷谷,如有發生意外變故,可用‘響鈴箭書’,或由窮家幫中傳遞消息。” 長離一梟道: “是的,‘金劍嘯虹’魏正,和‘鐵翎’岳奇兩人,相信知道武林同道對他們的關心。” |
第45章 疑陣之布
他們正在談著時,老門房戰貴老眼昏花一個踉蹌,進了大廳來,向戰千羽哈腰一禮,道: “老爺,金昭金姑娘來啦!” 戰千羽兩眼瞪了出來,口氣卻是很柔的道: “戰貴,你真是愈來愈湖塗了……金姑娘回來,還要用通報……” 戰貴怔了下,無法會意過來。 長離一梟朝姜青這邊望了眼,含笑道: “戰貴,金姑娘回來,就是回家來了!” 戰貴還是聽不懂話中含意……金姑娘是客人,怎麼是回家來……嘴裡連連應聲道: “是,衛爺。” 姜青接觸到長離一梟投來視線,臉上微微一熱,站起身,跟戰貴一起出去大廳……不多時,陪同銀枝寒梅金昭進來。 金昭見過眾人後,紅面韋陀戰千羽問道: “昭妹,你如何到現在才回杭州?” 銀枝寒梅金昭含笑道: “金昭回崇陽‘月眉山莊’後,又去了鄂東九宮山凌霄崖‘回天宮’覲見師父,向她老人家問候……” 長離一梟接口道: “昭妹,‘碧池玉蓮’易玫前輩,她知不知道你的事?” 長離一梟向金昭問出這話,似乎包含了很多層面的含意。 金昭一笑,臉上浮起一層薄薄的紅雲,道: “咱都告訴師父了。” 金昭回出這話,並不是含糊……這句簡短的話中,也攏括了多方面的話意。 她向長離一梟回過話後,話題移向姜青這邊,道: “青哥,邪神厲老前輩在東海‘長離島’……這次我上九宮山‘回天宮’覲見師父,她老人家吩咐下來,有封信叫咱金昭面交厲老前輩……” “‘信’……你師父……”姜青聽至到這話,感到意外…… 忍不住接口問道: “昭妹,是怎麼樣一封信?” 金昭道: “師父沒有把信中內容告訴金昭,咱也不敢問……她是從禪房裡寫後,封上信封口,出來交給咱的。” 彩鶯于秋秋聽到這些話,倏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上…… 看了看金昭,又朝姜青這邊看來。 長離一梟衛西,心裡暗暗思忖: “厲勿邪雖然有‘邪神’之稱,但昔年江湖傳聞,與金昭之師‘碧池玉蓮’易玫,卻是武林俠義門中同道……易玫吩咐弟子金昭面交厲前輩一信,難道牽涉昔年江湖恩仇?” 長離一梟心念遊轉,問姜青道: “小兄弟,你很久未回‘長離島’,不妨抽個時間陪同昭妹回去一次……” 視線投向彩鶯于秋秋,和牆角一端的倩倩姑娘時,含笑又道: “你把秋妹和倩姑娘也一起帶去,讓她們見見你義父厲前輩。” 坐在牆腳一端椅上的倩倩姑娘,接觸到長離一梟投來的目光,又聽到這些話,倏然想到另外一回事上……胸窩里那顆心“噗噗”直跳,臉蛋兒一紅,趕緊把頭低了下來。 姜青點頭道: “是的,姜青正有此意,除了向義父問候外,回‘長離島’探望,蕙妹、玲妹……照日子算來,她們已是孩子的媽媽了……” 他朝巧手魯班鮑玉望了眼,又道: “但經剛才鮑兄說後,‘鹿鳴幫’移師皖南九華山莫懷谷,十分可能……” 紅面韋陀戰千羽接口道: “四弟,剛才鮑兄弟自己認為是‘紙上談兵’,但經他從各方面細細分析,‘凌霜會’遷往九華山莫懷谷,確是‘金劍嘯虹’魏正,和‘鐵翎’岳奇兩人失策之處……” 話題移向長離一梟: “衛島主,以戰某看來,四弟回‘長離島’之事,暫且一緩。” 長離一梟頷首道: “不錯,目前形勢,草木皆兵,已十分險惡……不妨待‘鹿鳴幫’之事有個交待,小兄弟再回‘長離島’……” 大旋風白孤道: “剛才鮑兄弟說‘紙上談後’,你們光是嘴裡說,那才是‘嘴上談兵’……” 一掀鼻子“哼”了聲,又道: “咱們這裡派個人往皖南九華山莫懷谷去一次,如真有風吹草動之事,咱們不就知道啦?” 紅面韋陀戰千羽,緩緩一點頭,道: “二弟說得有理,吾等派人前往九華山一探聽,真相如何,也就知道了。” 長離一梟道: “兵貴於速……此去皖南九華山,往返要費不少腳程……” 姜青接口道: “衛前輩,是否可以運用長離島‘飛燕樓’的‘響鈴箭書’?” 長離一梟道: “不錯,老夫正是此意……用‘響鈴箭書’分驛發射,投向皖南秋浦縣,‘飛燕樓’皖南分舵主‘翠竹’呂彬處,吩咐他一探九華山動靜。” 姜青聽長離一梟提到“翠竹”呂彬此人,倏然想到當時在皖南“七旗口”小鎮,用“子午龜甲錠”替呂彬親戚治病那回事上。 長離一梟這一建議,眾人都欣然同意。 長離一梟衛西,吩咐“飛燕樓”杭州分堂堂主“甩箭手”陳景,向皖南分舵“翠竹”呂彬,投出“響鈴箭書”…… 姜青向長離一梟問道: “衛前輩,剛才陳景取走的‘響鈴箭書’,要多久才能到皖南‘翠竹’呂彬手中?” 姜青問出此話,也正是眾人想要知道的。 長離一梟沉思了下,道: “‘響鈴箭書’是分驛投射,由各地的分堂,分舵,照著皖南秋浦的方向,逐驛投去……” 一頓,又道: “詳細時日無法擇準,至少要比牲口趕路,那要快得多了……” 眾人正在談著時,老門房戰貴進來大廳,向戰千羽哈腰一禮,道: “老爺,外面有個要飯的求見……” 姜青聽戰貴說出“要飯的”這話,立即注意起來,接口問道: “戰貴,是何等樣一個要飯的?” 戰貴道: “過去曾有來過……瘦瘦長長,年紀三十左右……”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不錯,那是窮家幫杭州分舵的‘玉笛郎’胡睜……” 戰千羽向戰貴一揮手,道: “戰貴,快請他進來!” 戰貴連聲應諾,退出大廳。 姜青困惑不已道: “衛前輩,窮家幫的‘玉笛郎’胡睜,不速之客來戰府,不知為的何事?” 長離一梟尚未回答,大旋風白孤接口道: “哼,要飯的唯恐天下不亂……杭州城裡又是發生什麼新鮮事兒了……” “玉笛郎”胡睜進來大廳向眾人招呼一禮,來到紅面韋陀戰千羽前,道: “戰大俠,幫主運用‘鴿令箋’諭示,命小的送來杭州慶春門後街戰府一封書信。” 眾人聽得,莫不暗暗怔住…… “窮俠”葛松使用幫主諭令“鴿令箋”,專程送來一封書信……難道發生重大變故? 胡睜話落,從衣袋取出一封書信,向紅面韋陀戰千羽雙手呈上。 戰千羽折開書信看去,臉色神情接連數變。 長離一梟問道: “戰兄,葛幫主在信上寫些什麼?” 戰千羽把信送了過去,一面向巧手魯班鮑玉道: “‘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鮑兄弟,果然不出你所料……” 廳上眾人,接連看過窮俠葛松,吩咐窮家幫弟子使用“鴿令箋”諭示,轉送來戰府的這封書信…… 原來“鹿鳴幫”兵圍九華山莫懷谷,“凌霜會”形勢危急,窮家幫人手單薄,無法力挽狂濤,希望杭州眾人,疾速加以援救。 長離一梟一皺眉,道: “戰兄,葛幫主信中,並無提到‘凌霜會’中‘金劍嘯虹’魏正,和‘鐵翎’岳奇的情況!” 巧手魯班鮑玉接口道: “可能‘鹿鳴幫’重兵壓境,把九華山的莫懷谷圍困住,已與外間隔絕,是以葛幫主在這信中,無法提到魏正和岳奇兩人情形。” 大旋風白孤吼了聲,道: “入娘的,這些龜孫……咱們得要再次直搗九華山了。” 姜青道: “葛幫主信中,亦並未提到‘天地門’掌門‘梵谷樵翁’耿策此人……” 巧手魯班鮑玉道: “那是窮家幫幫主葛松,還不知道有‘天地門’的耿策,參與其間……”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四弟,這次‘鹿鳴幫’重兵圍堵‘凌霜會’的莫懷谷,顯然是出於梵谷樵翁耿策的建議……” 微微一頓,又道: “不然,‘鹿鳴幫’不會知道九華山莫懷谷,業已換‘主’,由‘天地門’而換了‘凌霜會’總壇。” 銀枝寒梅金昭道: “衛前輩,葛幫主這封信中,怎麼沒有說出他自己的地點?” 長離一梟緩緩點頭,朝向玉笛郎胡睜看來…… 胡睜道: “衛島主,據小的知道,幫主‘鴿令箋’諭示,是從皖南一帶來的……至於目前幫主的詳細行蹤地點,小的就不清楚了……” 一頓,又道: “在座諸位要與幫主連系,依然附上‘鴿令箋’諭示,投去皖南分舵,相信幫主可能收到。” 巧手魯班鮑玉道: “葛幫主落腳之處,可能還是在九華山附近的‘百步林’一帶鎮上……他生怕此信萬一落入外人之手,是以就不留自己地點!” 大旋風白孤連聲吼喝,道: “入娘的,龜兒子……‘遠水救不得近火’咱們這夥人趕住九華山莫懷谷,‘凌霜會’總壇,早已給他們踩平啦!” 大旋風白孤大聲冒出這些話來,大廳上眾人,都不由給愕然震住…… 不錯,兵貴神速……自己這夥人自杭州趕往皖南九華山,再是迅捷,也得要費一段時間的腳程。 巧手魯班鮑玉兩條劍眉微微軒動之際,緩緩一點頭道: “用兵之道,虛虛實實,吾等不妨用個‘瞞天過海’之計……” 紅面韋陀戰千羽接口問道: “鮑兄弟,你倒說來聽聽,什麼是‘瞞天過海’之計?” 鮑玉道: “就是剛才白二哥所說,吾等‘遠水救不了近火’…… 在吾等尚未抵達九華山之麓,不妨先用這‘瞞天過海’之計,擋他們一陣……” 姜青忍不住問道: “鮑兄,吾等人手尚未抵達九華山之麓,又如何去擋下‘鹿鳴幫’諸人?” 巧手魯班鮑玉道: “上次聽你們說,你等數位直搗九華山莫懷谷,已驚破‘天地門’中人的膽……即使他們掌門人‘梵谷樵翁’耿策,也不會例外……” 一頓,又道: “這次‘鹿鳴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襲,圍堵九華山莫懷谷‘凌霜會’總壇,就是由於杭州與皖南九華山,相隔甚遠,等到我等前往支援,他們已霸佔莫懷谷,瓦解‘凌霜會’……” 他把話意轉了過來,又道: “鮑玉剛才所說‘瞞天過海’之策,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給對方一個心理上的嚇阻,打擊……” 眾人雖凝神聽著,但還是無法全然會意過來。 鮑玉又道: “就是剛才胡分舵主所說,吾等修書一封,附上‘鴿令箋’投往皖南,命窮家幫中弟子以最快速度,交於他們幫主之手……” 長離一梟惑然問道: “鮑兄弟,給葛幫主的信中,寫些什麼?” 鮑玉道: “請葛幫主在高度機密之下,找到跟襟兄姜青、衛前輩、戰大哥、白二哥,和另外那位‘赤眉’石前輩體形相仿,臉形酷肖之人,再加以逼真化裝,出現在九華山之麓鬧處客店,飯館……” 大旋風白孤大聲道: “鮑兄弟,那是‘錯把馮京作馬涼’,來一個頂替人頭的把戲?” 鮑玉一點頭,道: “不錯,白二哥,這就是虛虛實實,似真實假……這五人雖然現身九華山之麓鬧鎮,但並不與他們照面交手,似乎像在等候另一撥高手的樣子……”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那次‘天地門’殲滅之戰,四弟追蹤上莫懷谷后山‘渡頂崖’,真個嚇破了‘梵谷樵翁’耿策這小老兒之膽……” 巧手魯班鮑玉道: “‘鹿鳴幫’中人,顯然深知襟兄姜青身懷之技,這五人突然結伴出現在九華山之麓,對方雖然殊感詫異,但知道‘凌霜會’救兵已至,投鼠忌器,已想到可能發生的後果……” 微微一頓,又道: “‘鹿鳴幫’顯然已經耿策說過,這五人身懷絕技,是以不可能有‘反撲’找上喬妝襟兄等五人的情形……可能停止向莫懷谷‘凌霜會’總壇襲擊,也可能退落一段路,商議應付之策……” 長離一梟緩緩點頭,道: “鮑兄弟此‘瞞天過海’之計,果然堪稱上上之策,但不知葛幫主收到此信後,能否十全十美來完成此計?”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衛島主,‘窮俠’葛松乃是天下江湖窮家幫幫主,相信他有足夠的才幹來進行這件事!” 大旋風白孤道: “嗨,鮑兄弟,老大說你‘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這句話一點不錯!” 鮑玉道: “大哥、二哥這等誇獎,兄弟實在不敢當……” 長離一梟道: “鮑兄弟,事不宜遲,就由你修書一封,讓‘玉笛郎’胡分舵主,送去他們幫主那裡。” 巧手魯班鮑玉含笑道: “衛前輩,不如由你書法行家大笑一揮!”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也好……” 紅面韋陀戰千羽,吩咐端上筆墨紙硯。 鮑玉道: “衛前輩,就是剛才兄弟我所說的情形……信中告訴葛幫主,從窮家幫中弟子,或是其他地方,找來與襟兄姜青,你衛前輩,戰大哥、白二哥,還有那位‘赤眉’石前輩,臉龐皓肖的五人,加以逼真化裝……” 他把這封信上的詳細情形,告訴了長離一梟。 長離一梟正要落筆寫時,窮家幫的“玉笛郎”胡睜,走近前,道: “衛島主,你寫給我們幫主的這封信,請你用幼細清晰的蠅頭小字寫下,語句簡潔明暸,就可以了……” 胡睜這話,不但長離一梟,連廳上所有人,都給詫然怔住。 長離一梟問道: “胡分舵主,吾等給你們幫主的書信,為何要寫成蠅頭小字,而且語句簡潔……?” 玉笛郎胡睜道: “衛島主,眼前時間緊迫,不能稍有耽誤……窮家幫中重要的分舵,都有靈鴿豢養,此封書信可由靈鴿,銜書飛送……” 長離一梟聽胡睜說出這點,感到十分意外……原來窮家幫中,還有靈鴿送書的名堂。 胡睜又道: “‘鴿令箋’原來就是‘鴿子傳令書箋’,是幫主頒佈諭示所用,後來葛幫主改用了現在的‘鴿令箋’……” 紅面韋陀千羽道: “這信如用鴿子帶去,那迅快多了!” 胡睜一指桌上信紙,又道: “書信內容,用蠅頭小字寫在一張小紙上,縛於鴿子腳踝……它自會飛往指定的分舵地點,由此按舵遞送,很快就會送達皖南!” 長離一梟豁然所悟,道: “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 就即小心翼翼,用簡潔明暸的語句,工整的蠅頭小字,寫在一張不到寸寬,三寸長的薄紙上。 巧手魯班鮑玉,雖然機智聰明,料事如神,但不可能每件事,都是他的一“絕”。 鮑玉把寫信這件事,移到“書法行家”長離一梟身上,使此一“瞞天過海”之策,有更完美的效果出現。 長離一梟寫下這張紙,交于于鮑玉: “鮑兄弟,你且一看……你所說的含意,是否盡在其內?” 鮑玉看過紙箋,連連點頭道: “衛前輩文武俱絕……字跡幼細工整,含意簡潔明暸……” 他把紙箋交了給玉笛郎胡睜。 胡睜接過紙箋,告辭離去。 長離一梟一笑道: “窮家幫‘飛鴿帶書’,又要比長離島‘飛燕樓’的‘響鈴箭書’快多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衛島主,給葛幫主的書信已送出,吾等不能耽誤時間,可以準備啟程……” 大旋風白孤突然想到一件事上,把“玉面羅剎”谷真叫近跟前,道: “真兒,咱們此番前去照面交手的,已非‘天地門’,而是西南道上的‘鹿鳴幫’……” 谷真一點頭,道: “醉伯伯,咱知道。” 大旋風白孤微微一蹙眉,道: “真兒,醉伯伯說了,你可不能往‘牛角尖’上去想,也不能見怪到咱老頭兒身上……” 玉面羅剎谷真,乖巧聰明,咭的一笑,道: “醉伯伯,你是別讓真兒,這次隨同你們一起往皖南九華山?” 大旋風白孤一點頭,道: “不錯,真兒,醉伯伯真是此意……” 微微一頓,又道: “當初‘金衣幫’幫主‘鐵牌開山’呂寧,是你真娃兒的義父……眼前的‘鹿鳴幫’,是過去‘金衣幫’的持續…… 你這次來杭州,也是受到‘鹿鳴幫’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所慫恿……” 長離一梟見大旋風白孤,人粗心細,想到這些細節上,不禁暗暗點頭。 大旋風白孤一笑,道: “真娃兒,醉伯伯相信你是個好女孩子,不會玩出‘倒戈’那套把戲……可是你見到‘獠牙文魁’曲池,手上這雙苗刀,也砍不下去了。” 玉面羅剎谷真輕輕“嗯”了聲,道: “醉伯伯,真兒聽你話就是啦!” 大旋風白孤轉彎抹角這一說,谷真就陪同鮑玉,楚楚、祝頤、裴敏,和黃倩倩等留下戰府。 這次踏上征程,再度往皖南九華山的是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還有就是姜青、彩鶯鶯于秋,和銀枝寒梅金昭等。 六人啟程出發,取道九華山,為了加快腳程,他們用了駿騎馬匹代步。 曉行夜宿,行程匆匆…… 這是快將響午時份,抵達九華山前的“百步林”集鎮上……蹄聲得得,並轡而行。 秋秋輕輕一笑,道: “青哥,咱們又來‘百步林’鎮上啦!” 姜青尚未回答,金昭朝姜青一瞥,道: “青哥,人生的行止,變幻莫測……那天咱們離開‘百步林’鎮時,不會想到‘舊地重遊’,會再次來到這鎮上……” 姜青含笑道: “或許這裡‘百步林’鎮甸,跟我等有‘緣’……” 三人騎在馬背上輕輕談著時……後面傳來一響“嗨”的叫喚聲,大旋風白孤大聲在道: “老四,你們還去什麼地方……不想祭拜‘五臟廟’,填飽肚子?” 姜青轉臉看去,長離一梟、戰千羽,白孤三人,已勒馬停住在鎮街邊一家“東升飯店”前。 三人轉過馬身,又兜了回來。 眾人下了坐騎,走進店堂……六匹駿騎自有店夥帶往後面馬廄餵糧。 六人坐下桌座,店夥端上吃喝酒菜……長離一梟帶著感觸的口氣,道: “想不到吾等又會來這裡‘百步林’鎮上……” 金昭“嘻”的一笑,道: “衛前輩,剛才咱正跟青哥在說這話呢……” 眾人正在吃喝談著時,店門處一暗,進來一個年紀四十左右,個子頎長,一身文士打扮的中年人。 姜青不期然中轉臉一瞥,失聲道: “衛前輩,那不是‘翠竹’呂彬兄?” 長離一梟旋首看去,走進店堂的正是“飛燕樓”皖南秋浦縣分舵主“翠竹”呂彬…… 就即出聲招呼,道: “呂彬,你何時來此‘百步林’鎮的……來這裡見見幾位武林同道……” 翠竹呂彬走來眾人桌邊…… 他見到這位“長離島”島主,不但不上前施禮,連招呼也沒有一聲。 姜青曾在“七旗口”小鎮,用“子午龜甲錠”,治癒呂彬親戚的疑難絕症……說來也是“舊識”。 但此刻翠竹呂彬見到姜青,亦並不招呼,而是一臉詫異之色。 長離一梟看到呂彬此一情景,心裡不由暗暗猜疑,提高了聲音,道: “呂彬,難道你是不認識老夫了……” 一指邊上姜青: “這位姜大俠,曾治救你親戚絕症,怎麼不上前施禮招呼一聲?” 翠竹呂彬似乎遇到一樁百思不解的事困擾住……指了指,道: “不錯,你是衛島主,小的呂彬疏忽失禮……只是剛才呂彬經過東街,見到島主上前施禮,衛島主不理不睬,視若陌路……” 一指旁邊的姜青: “呂彬上前跟姜大俠施禮招呼,姜大俠不但沒有回禮,還瞪了呂某一眼……” 顯出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又道: “剛才數位走向東街,僅乎眨眼之間,你等圍坐在‘東升飯店’吃喝了……” 這些話聽進長離一梟耳裡,先是一驚一奇,接著臉上浮出一縷笑意來。 紅面韋陀戰千羽向呂彬含笑問道: “剛才呂道友在東街,看到衛島主一夥人的中間,是否有一位銀髮紅眉的老者?” 呂彬回憶了一下,道: “不錯,其中有個老人,銀髮紅眉,圓圓臉形,穿了一襲對襟長褂……” 戰千羽向桌座眾人回顧一匝,喟然道: “鮑兄弟不愧今世‘諸葛武侯’……神機妙算,料事如神……” 他吩咐店夥添上一張椅子,一副杯筷,向翠竹、呂彬含笑道: “呂道友,老夫‘紅面韋陀’戰千羽……” 又把桌座尚未謀面的人,引見介紹了一下,一指座椅,道: “呂道友,且請坐下,吾等詳細一談!” 翠竹、呂彬雖然向眾人施禮招呼,但臉上還是一份詫異迷惑之色……坐下後,又朝長離一梟看來。 長離一梟問道: “呂彬,你可曾接到老夫‘響鈴箭書’?” 呂彬道: “弟子接到‘響鈴箭書’,才從皖南秋浦縣趕來此地九華山之麓的‘百步林’鎮上……” 長離一梟又問道: “九華山莫懷谷‘凌霜會’總壇,情況如何?”翠竹呂彬道: “經弟子探聽所得‘鹿鳴幫’雖仍然堵住九華山莫懷谷出入要道,但已停止向‘凌霜會’總壇,加以襲擊……” 微微一頓,又道: “據說,經‘鹿鳴幫’探得,島主等數位江南武林高手,業已從杭州趕來九華山之麓,他們正在商議應付之策……” 話到這裡,向姜青問道: “姜大俠,你等數位來此地‘百步林’鎮多久?” 姜青見翠竹呂彬,是長離島“飛燕樓”弟子,就不必隱瞞,含笑道: “我等才始抵達此地‘百步林’鎮上……” 翠竹呂彬一臉困惑之色,道: “呂某在東街見到的那數人,不但臉形酷肖,連衣衫也一模一樣……難道出於‘鹿鳴幫’的鬼域伎倆?” 紅面韋陀戰千羽對這個“飛燕樓”弟子,沒有將此事隱瞞下來…… 就把運用“瞞天過海”疑陣之計的經過簡要的告訴了翠竹呂彬,接著道: “呂道友所看到的,俱是葛幫主找來人所扮裝的……用來打擊‘鹿鳴幫’中人鬥志,使他們對襲擊‘凌霜會’之事,另有了一番估計。” 翠竹呂彬點頭道: “不錯,在這虛虛實實疑陣之下,‘鹿鳴幫’果然按兵不動……” 他們在“東升飯店”吃喝談著時,有個沿街求乞要飯的,站下店門口,看到姜青等這一桌座上數人,轉身疾步離去…… 沒有多久,窮俠葛松帶著小松兒來到。 紅面韋陀戰千羽詫異道: “葛幫主,你如何知道吾等數人,在‘百步林’鎮這家‘東升飯店’?” 葛松含笑道: “戰兄,你不該把咱葛松的身份忘了……葛某是江湖窮家幫的頭頭兒,任何風吹草動之事,瞞不了窮家幫中要飯的。” 戰千羽替翠竹呂彬引見了一下,吩咐店夥添杯筷,椅子,請葛松師兄弟兩人坐下。 葛松回顧眾人一匝,含笑道: “是誰想出這麼一個主意……廟裡泥菩薩嚇破了夜叉小鬼的膽?” 大旋風白孤,眼皮一翻,咧嘴一笑,道: “葛幫主,你說咱們大哥府邸,又是誰會想出這等古里古怪主意的?” 窮俠葛松一笑,道: “敢情是戰兄府邸,那位‘巧手魯班’鮑玉?” 戰千羽含笑點頭道: “不錯,正是咱們這位鮑兄弟……” 葛松道: “這主意固然不錯,卻苦了葛某兩條腿……情況危急,時間緊迫,哪裡去找維妙維肖一模一樣的人……” 一指姜青: “尤其這位姜大俠,人品,風儀,千人之中難找出一個……” 靜靜聽著的姜青,見窮俠葛松話題移到自己身上,說出這樣話,不由臉上微微一熱。 葛松接著在道: “還有那位‘赤眉’石前輩……銀髮披肩,兩條紅眉,他老人家身上那件半長不短,拉到膝蓋的對襟大褂……少有人穿這種衣衫……” 長離一梟笑問道: “葛幫主,後來這難題如何解決的?” 窮俠葛松道: “幸虧葛某江湖朋友不少,其中有個叫‘卜少成’的,他有一個‘戲班子’,在縣城戲院裡演出,他戲班裡各項角色都有,卜少成很夠義氣,才把這個難題解決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葛幫主,‘鹿鳴幫’這次來犯九華山‘凌霜會’總壇,都是些何等樣人物?” 葛松道: “由‘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親自帶領,其中有個有‘南疆一聖’之稱的‘六合羅漢’弘德和尚,是曲池的師兄……” 長離一梟聽得心頭暗暗一沉…… 這就難怪了! 當初在英山九回坡之麓“柳河橋”鎮,若非自己出手東海“玄浪神功”,“凌霜會”掌門“金劍嘯虹”魏正已喪命在弘德和尚之手。 這次“南疆一聖”弘德,隨同“鹿鳴幫”來犯“凌霜會”總壇,連“凌霜會”掌門魏正,是他過去手下敗將,其他眾人當然更不用提了。 窮俠葛松接著道: “除了‘南疆一聖’弘德外,尚有‘陌地飄影’馬倫,‘叱火豹’範昆,‘鐵碑手’鄧炳,和‘鐵塔神’周欣……” 大旋風白孤聽到“鐵塔神”周欣這名號,吼了一聲道: “他娘的,周欣這龜兒子……沒有死在杭州東門外‘法華寺’,又來九華山張牙舞爪了。” 戰千羽想到“巧手魯班”鮑兄弟,曾提過的“天地門”掌門耿策,就即問道: “葛幫主,其他還有些何等樣人物?” 窮俠葛松道: “據葛某所指,有兩個黑道巨憝,隨同‘鹿鳴幫’一起來九華山,一個是‘擊天鼓’楊剛,另外一個是‘生死活判’施政……” 長離一梟可能跟戰千羽有同樣想法,接口問道: “‘天地門’掌門‘梵谷樵翁’耿策,並未參與‘鹿鳴幫’此行?” 葛松道: “‘鹿鳴幫’這次圍襲九華山‘凌霜會’總壇,顯然是出於‘梵谷樵翁’耿策的建議……但據葛某探聽,耿策並未隨同來此。” 移轉到剛才那話題上,葛松一笑又道: “‘鹿鳴幫’中人,經常出沒在九華山山麓一帶鎮甸…… 戲班子裡那些演戲的,演什麼像什麼……敢情他們亦知道你幾位在江湖中的聲威……尤其扮裝姜大俠的那人,兇臉瞪眼,那副兇霸霸的神情……” 翠竹呂彬聽到這話,心裡暗暗嘀咕…… 不錯,扮裝姜大俠的那傢伙,剛才自己在東街看到,就是那副模樣。 姜青一笑,道: “葛幫主,姜某除了與人照面交手時外,對人從不兇臉瞪眼。” 大旋風白孤道: “老四,那些戲班子裡人,可沒有你那樣想法……扮裝成一個叱吒江湖,脾睨天下武林的‘火雲邪者’姜青,若不是兇臉瞪眼,就不夠味道了……嘿,正可以用上‘狐假虎威’這四個字。” 葛松含笑又道: “這五人扮裝成你等模樣,大而化之,搖搖擺擺走在鎮街鬧處,已暗中驚動了‘鹿鳴幫’裡眾人,立即按兵不動,可能在商議應付之策……” 長離一梟緩緩點頭,道: “不錯,‘鹿鳴幫’商議應對之策,吾等亦需要商議一番才是。” 窮俠葛松道: “剛才窮家幫弟子前來稟報,你等數位已來‘百步林’鎮上,葛某已吩咐五名戲班子裡人,恢復原來面目,回去縣城。” 姜青問道: “葛幫主,你和五名戲班子中人,落宿何處?” 窮俠葛松道: “就是你數位過去宿的‘興來客棧’,他們五人離去那裡還有客房留下……”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吾等還是住下那家‘興來客棧’,讓客店掌櫃的再留下幾間客房。” 眾人用過午膳,來“百步林”鎮東街,那家“興來客棧”。 客店老掌櫃看到紅面韋陀戰千羽等數人,不由微微一怔…… 似乎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可是“不對勁”在何處,老掌櫃相信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眾人將坐騎交給店夥,還是住進後面院落,包下後面所有客房。 在這間最大最寬敞,過去他們用來作大廳的客房中,眾人商討應敵之計…… 長離一梟道: “眼前‘凌霜會’遭‘鹿鳴幫’所圍,‘金劍嘯虹’魏正,和‘鐵翎’岳奇等,還不知道外面情形……吾等必須先解除‘凌霜會’總壇之圍……”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衛島主說得不錯……但吾等還未清楚,圍堵九華山莫懷谷的‘鹿鳴幫’實力如何……” 大旋風白孤接口道: “老大,咱們如何設法先跟莫懷谷的‘凌霜會’總壇,作一聯絡,再來個裡外夾攻,把‘鹿鳴幫’這些龜兒子,殺個雞犬不留。” 窮俠葛松道: “九華山莫懷谷的形勢,‘鹿鳴幫’不會比我等清楚…… 我等不如派人從莫懷谷背面‘狼尾崖’而上,先與‘凌霜會’總壇取得聯絡……” 眾人正在談著時,“興來客棧”的一名店夥進來,朝向坐在主位的長離一梟哈腰一禮,道: “這位大爺,外面有兩位客人前來求見這裡的姜爺、衛大爺……是不是要請他們進來?” 長離一梟不由暗暗詫然…… 自己這夥人從杭州來此,除了窮俠葛松師兄弟,和翠竹呂彬外,沒有其他人知道…… 這兩個找來此地的不速之客,又是誰? 姜青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一臉困惑之色。 紅面韋陀戰千羽向店夥問道: “店家,這兩位客人是何等樣人物?” 客棧的店夥道: “一高一矮,年紀都在四十左右……這兩人似乎站在客店門外很久……” 微微一頓,又道: “其中一個向咱們老掌櫃探聽,剛才進客店來的其中有兩位,是不是姜大爺,和衛大爺……兩人要前來求見?” 長離一梟目注姜青一瞥,道: “小兄弟,你去外面看看,這兩人是誰?” 姜青隨同店夥出去外面,不多時,陪同一高一矮兩個中年人進來…… 兩人進來屋子,向長離一梟跪地一禮…… 高個子道: “小的‘遊影’宋傑拜見衛島主……” 矮個子接口道: “小的‘追風’謝達,見過衛島主!” 長離一梟見“凌霜會”的“遊影”宋傑、“追風”謝達找來這裡,真個大出意料之外…… 連聲道: “兩位壯士,快起來,快起來……” 兩人垂手站下一邊。 長離一梟問道: “兩位如何知道老夫,和我小兄弟姜青住下此家‘興來客棧’?” “遊影”宋傑道: “小的師兄弟二人,看到衛島主和姜大俠,隨同數位朋友,從西街一家‘東升飯店’出來……小的生怕認錯人,不敢上前招呼……” “追風”謝達接口道: “後來看到衛島主、姜大俠,隨同數位進這家‘興來客棧’,才斗膽上前動問。” 紅面韋陀戰千羽惑然問道: “衛島主,這兩位是何人?” 長離一梟就把遊影宋傑、追風謝達的來歷說了一下,又替兩人向眾人介紹認識。 戰千羽不由問道: “你二位是從九華山莫懷谷來此?” 宋傑點頭道: “是的,戰大俠,我師兄弟二人是昨晚三更過後,從莫懷谷背面,那條樵夫山徑‘狼尾崖’悄悄而下的……” 窮俠葛松問道: “‘鹿鳴幫’陳兵莫懷谷的前面山道?” 追風謝達道: “是的,莫懷谷前端山道,已經給‘鹿鳴幫’派下高手堵住。” |
第46章 龍蛇之鬥
“遊影”宋傑接口道: “這兩天掌門人和副會主發現前面山道,‘鹿鳴幫’按兵不動,吩咐小的師兄弟二人,由後面‘狼尾崖’而下,一探動靜……” 紅面韋陀戰千羽聽到宋傑“這兩天”三字,嘴角露出一縷笑意來…… 自己這夥人,才始中午時分抵達“百步林”鎮上,宋傑所指的“這兩天”,那是“錯將馬驚作馮京”,“鹿鳴幫” 中人看到戲班子裡所扮裝的人了。 不過當時巧手魯班鮑兄弟,所想出這個計策,若是用在“天地門”身上,可能會出漏子,但眼前“天地門”,除了生死成謎的掌門“梵谷樵翁”耿策外,所有弟子已是雲消煙散。 “鹿鳴幫”對自己這夥人,僅是從江湖傳聞,真正照面交過手的,除了已喪命的外,識得自己這些人廬山真面目的,為數不多,是以才能把這出“戲”順利的展了開來。 戰千羽心念閃轉,向窮俠葛松問道: “葛幫主,你何時收到吾等‘飛鴿帶書’的?” 葛松回憶了一下,道: “好像是四天前,由幫中一名弟子送來的……葛某看到鴿子腳踝所附紙箋後,立即進行此事。” 宋傑又道: “小的師兄弟兩人,走來‘百步林’西街,正巧見到衛島主和姜大俠,才銜尾找來的。” “追風”謝達問道: “衛島主,你等數位如何會來‘百步林’鎮上……” 宋傑接上道: “是不是為了九華山莫懷谷,‘凌霜會’總壇被困之事?” 旁邊窮俠葛松,就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宋傑,謝達師兄弟二人…… 接著道: “葛某與小師弟經過九華山之麓,正要上莫懷谷拜訪貴會掌門人,才知‘凌霜會’總壇已發生變故……” 一頓,又道: “當時,葛某師兄弟兩人,勢單力薄,無法力挽狂瀾,乃用窮家幫中的‘鴿令箋’與杭州衛島主等數拉聯絡,邀他們來此,共同解除‘凌霜會’危機。” 兩人聽來十分不安……“遊影”宋傑道: “為了‘凌霜會’之事,僕僕風塵,有勞各位大俠了……” 長離一梟道: “你二人不必感到不安……貴會掌門‘金劍嘯虹’魏正,副會主‘鐵翎’岳奇,俱是我等武林好友,理應出手相助……” 彩鶯于秋秋,想到被困莫懷谷的義兄“鐵翎”岳奇身上,接口道: “衛前輩,現在已有他們兩位來此,咱們不必再派人上莫懷谷一探動靜……就請他們二人回‘凌霜會’總壇,告訴他們掌門人和副會主,我等對圍堵莫懷谷的‘鹿鳴幫’,來個裡外夾攻。” 長離一梟點頭道: “秋妹,老夫正有此意……” 向兩人問道: “宋傑、謝達,你兩人是否知道,莫懷谷前面上山山道,是‘鹿鳴幫’何人堵守?” “遊影”宋傑道: “詳細情形小的師兄弟二人,還不甚清楚……不過知道其中一個是有‘南疆一聖’之稱的‘六合羅漢’弘德和尚。” 這個平時枉有修養的長離一梟衛西,聽到宋傑這話,不由激起一股怒火來: “這賊禿驢可惡,前番英山九回坡之麓,‘柳河橋’鎮上饒他不死,現在卻來個興風作浪,張牙舞爪……” 向宋傑、謝達兩人,道: “你兩人現在回去九華山莫懷谷,將此地情形告訴你等掌門人和副會主……” 朝紅面韋陀戰千羽等眾人,回顧一匝,又道: “今夜三更過後,你我雙方裡外夾攻,把‘鹿鳴幫’殺個片甲不留。” 兩人連連點頭…… “遊影”宋傑道: “小的師兄弟二人,將衛島主,和各位大俠所示,轉知敝會掌門人和副會主。” 兩人施過一禮,告辭離去。 “遊影”宋傑,“追風”謝達離去後,眾人就在這間後院當作大廳的客房中,商議今夜三更過後,上九華山莫懷谷,與“凌霜會”中人,裡外夾攻,應付“鹿鳴幫”中人之事。 這間寬敞的屋子中,有“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火雲邪者”姜青、“彩鶯” 于秋秋、“銀枝寒梅”金昭、“翠竹”呂彬、“窮俠”葛松,和小松兒等九人。 長離一梟道: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南疆一聖’弘德雖屬高手之列,在九回坡上麓‘柳河橋’,卻挫在衛某東海‘玄浪神功’之下……” 一頓,又道: “諸如‘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陌地飄影’馬倫,和他們邀來助陣的‘擊天鼓’楊剛、‘生死活判’施政等人,吾等未曾照面交過手,不知這些人身懷之學如何?” 窮俠葛松道: “‘南疆一聖’弘德和尚,據江湖傳聞是曲池的師兄…… 弘德和尚曾敗于衛島主之手,由此估量,對方實力,不可能會有突出之處……” 眾人正在談著時,門檻處一暗,“興來客棧”的店夥走了進來…… 哈腰一禮,道: “眾位大爺,外面有位客人前來求見……” 長離一梟微微一怔,道: “宋傑、謝達兩人離去不久,這又是誰?” 戰千羽問道: “店家,是個何等樣人物?” 店夥道: “這人年紀四十左右,個子瘦瘦高高,自稱‘旱地蛟’廖平……說是送封信來的……” 姜青詫異問道: “咱們所有人都在這裡,誰替誰送信來的?” 店夥一彎腰,道: “對了……那個‘旱地蛟’廖平,說是‘鹿鳴幫’有封信送來這裡。” 店夥說出此話,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只有大旋風白孤大聲道: “他娘的,不會錯,這是‘鹿鳴幫’中的那些龜兒子,送‘挑戰書’來啦!” 長離一梟濃眉一掀,向店夥道: “店家,你說‘有請’!” 店夥離去沒有多久,一個身穿勁裝,外披英雄毯,頭戴六角帽,腰掛兵器的中年開士走進屋裡…… 抱拳一禮,道: “在下‘旱地蛟’廖平,見過各位英雄!” 兩國相爭,不斬來使…… 長離一梟緩緩一點頭,道: “廖朋友來此,不知有何賜教?” 旱地蛟廖平從袋囊取出一信,雙手遞上,道: “廖平奉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之諭,送上‘鹿鳴幫’信一封。” 長離一梟接過,拆開看去……信箋上沒有抬頭具名,僅是寥寥數字: “明日午尾未初,請赴九華山莫懷谷之南‘回山巖’一會。” 下面留下具名,有“獠牙文魁”曲池數字。 長離一梟看過紙箋上數字,交了給旁邊的戰千羽,微微一點頭,道: “廖朋友,回上貴掌門人,某等準時赴約就是。” 旱地蛟廖平拱手一禮,退出屋子離去。 屋裡眾人,前後看過這張紙箋上數字。 紅面韋陀戰千羽含笑道: “二弟猜得不錯,果然是‘鹿鳴幫’送了一封‘挑戰書’來。” 大旋風白孤“哼”了一聲,道: “這才是‘打腫臉充胖子’,明明知道是挨人揍的,偏偏耍出一套狠勁來。” 長離一梟道: “從這封‘挑戰書’看來,‘鹿鳴幫’經過一番商議,才有此決定……” 戰千羽道: “‘鹿鳴幫’的本意,可能是先吞下小的,再攫食大的……先瓦解‘凌霜會’,霸佔九華山莫懷谷,有了此一據點後,再長驅而下,對付我等……” 一笑,又道: “偏偏給鮑兄弟虛虛實實,擺下‘瞞天過海’的疑陣,使‘鹿鳴幫’慌了手腳,驚破了膽。” 長離一梟沉思了一下,道: “明天午後,吾等既有‘回山巖’跟‘鹿鳴幫’之會,今夜三更過後,就不必再赴莫懷谷前面山道,與‘凌霜會’作裡外夾攻了!” 姜青道: “衛前輩,‘鹿鳴幫’已向吾等下‘挑戰書’,可能會撤下堵守山道的人手。” 長離一梟道: “不錯,小兄弟,有此可能……” 戰千羽接口道: “宋傑,謝達二人回‘凌霜會’總壇,‘金劍嘯虹’魏正,和‘鐵翎’岳奇二人,知道我等這邊情形,同時發現‘鹿鳴幫’堵守山道,也可能會找來這裡。” 大旋風白孤不以為然,道: “你說這個‘可能’,他說那個‘可能’,說來說去全是‘可能’,……咱們會‘翻門檻’,玩花樣,也得防防人家會不會來這一手……” 白孤半生不熟的說出這些話,眾人談話聲音,都靜止下來…… 長離一梟問道: “白兄,以你之見,又將如何?” 大旋風白孤,眼皮一翻道: “明天是明天的事,今夜是今夜的事……今晚三更過後,咱們還是到九華山上莫懷谷山道……” 朝眾人回顧一瞥: “如果風平浪靜,咱們夤夜拜寨,跟‘凌霜會’兩個頭兒,敘敘舊情……若是風吹草動,他娘的‘鹿鳴幫’,殺他一個雞飛狗跳。” 紅面韋陀戰千羽頷首道: “二弟說得有理,兵家所謂‘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我等不妨今夜莫懷谷一行,探個內委底細。” 眾人有了這個決定後,就把“興來客棧”客房中人手分成兩撥…… 長離一梟、戰千羽、白孤,和姜青等四人,夜晚攀登莫懷谷山道。 于秋、金昭、呂彬,和窮俠葛松師兄弟等,留下旅店客房。 彩鶯鶯于秋一努嘴,道: “戰大哥,咱秋秋要跟你們一起去……” 戰千羽含笑道: “秋秋,吾等此去並非照面廝殺,只是一探動靜而已……” 于秋道: “你們耽心‘凌霜會’安危,但‘凌霜會’中的‘鐵翎’岳奇,是咱秋秋義兄呢!” 長離一梟接口道: “戰兄,秋秋說的不錯,不妨讓她跟吾等,結伴同行一起去。” 九華山莫懷谷自易主“凌霜會”後,原來“天地門” “遁天回地樓”山道的暗樁佈置,已完全除去,是一條拾級而上的山路。 但天然形成,兩邊峭立山壁,中間一條羊腸小徑的山徑,有天塹之險,同時也無法運用“人力”所能拓寬,是以依然留著。 三更時分,星月光亮下,五條身形宛若星拋丸擲,盪空激射過處,往九華山峰腰莫懷谷,攀登而上。 這次並非過去與“天地門”打鬥廝殺,以五人身懷的輕功絕技,很快走完過去“遁天回地樓”山道。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敢情明日午後莫懷谷之南‘回山巖’,‘鹿鳴幫’要來一場亡命廝殺,這裡未見有堵守之人……” 大旋風白孤遙手一指,道: “老大,前面有人影晃動,還亮著一盞燈……不知是敵是友……” 長離一梟道: “有燈亮起,不會是暗中堵守的‘鹿鳴幫’中人……” 夜風吹送,前面傳來一陣嘹亮的聲音: “攀登山道的,可是姜兄弟等數位?” 姜青已聽出對方是誰,身形縱飛如電,一面大聲回答道: “岳大哥,姜青和衛前輩、大哥、二哥,登莫懷谷來看你們了……” 彩鶯鶯于秋銜尾脆生生接上道: “岳大哥,秋秋也來看你啦……” 前面大聲道: “於家妹子,辛苦你們啦……岳大哥知道你們要來徹夜在此恭候……” 長離一梟聽到前面“鐵翎”岳奇這些話,不由暗暗叫了聲“慚愧”…… 如果今晚自己這夥人不來莫懷谷,鐵翎岳奇執燈徹夜等候路口,這份罪要夠他受了。 五人身形幾個躍縱騰飛,已到業已拆除的“天地門”山門牌樓前。 岳奇放下手中提燈,急步走前,道: “姜兄弟,秋妹,衛島主,戰兄,白兄,你們全都來了?” 于秋嘻地一笑,道; “岳大哥,來這裡的才始半數人呢……” 岳奇含笑道: “我知道……” 長離一梟道: “岳老弟,貴會‘遊影’宋傑、‘追風’謝達,都已回來告訴你們了?” 岳奇點頭道: “正是……但堵守上莫懷谷山道的‘鹿鳴幫’中人,突然悄悄撤離,令人感到奇怪……”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岳兄,吾等進屋,詳細再談……” 原來“天地門”總壇寬敞的大廳,現在橫樑正中懸著一方匾額,黑底金字“集義廳”三個大字。 眾人來到“集義廳”,“金劍嘯虹”魏正亦是徹夜未眠,秉燭等候,旁邊站著宋傑、謝達兩人。 魏正見眾人進“集義廳”來,急急站起,道: “今晚雖非風雨之夜,卻能用上‘風雨故人來’此話……” 賓主坐下後,魏正一指邊上宋傑、謝達道: “經他們師兄弟二人回來說後,才知道‘凌霜會’雖遭‘鹿鳴幫’所困,但武林知友所賜予的關懷,已使魏正和岳賢弟由衷感激了……” 邊上鐵翎岳奇接口道: “‘鹿鳴幫’先是按兵不動,今晚又悉數撤離……不知又在玩些什麼花樣?” 長離一梟就把下書“挑戰”情形,告訴了魏正、岳奇兩人,接著道: “‘鹿鳴幫’約在明日午後,跟吾等在莫懷谷之南‘回山巖’一會。” 金劍嘯虹魏正道: “不錯,莫懷谷之南一二十裡處,有塊遼闊的山坡荒地,那一帶就有‘回山巖’之稱。”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魏兄,這次來犯九華山莫懷谷的‘鹿鳴幫’這夥人中,可有‘梵谷樵翁’耿策在內?” 金劍嘯虹魏正道: “魏正已知梵谷樵翁耿策,為要報復‘天地門’覆巢之痛,才慫恿、授意‘鹿鳴幫’進兵莫懷谷……” 一頓,又道: “但並未見到耿策這小老兒,露臉出現。” 長離一梟問道: “魏兄,此次來犯九華山莫懷谷的‘鹿鳴幫’中人,實力如何?” 金劍嘯虹魏正臉上微微一熱,道: “慚愧,魏某與岳賢弟,連連敗落數陣……若非莫懷谷形勢險要,有天塹之險,‘凌霜會’總壇業已遭到不測了。” 鐵翎岳奇轉了個話題,道: “‘鹿鳴幫’下書挑戰,明天約在‘回山巖’,你數位認為如何?” 大旋風白孤道: “這些狗殺才,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要他們來得去不得……” 長離一梟接口道: “你二位是否參與此事?” 金劍嘯虹魏正道: “你等數位,義之所在,兩肋插刀……此番為了吾‘凌霜會’奔波江湖,吾兄弟兩人,難道還作壁上觀不成?” 鐵翎岳奇道: “往九華山峰腰‘回山巖’,也可以沿莫懷谷拐去…… 明天上午,你數位和窮俠葛松等,請先來這裡‘凌霜會’,我等會聚後,再一起前去。” 夤夜不便久留,眾人談過一陣後,長離一梟等告辭離去。 魏正、岳奇兩人,送眾人出大門外…… 金劍嘯虹魏正向姜青道: “姜兄弟,你回去‘興來客棧’,替老夫和岳兄弟,衷心向窮俠葛松等數位道謝。” 姜青含笑點頭道: “魏大哥囑咐,姜青知道。” 午尾已初時分,有一夥人迤邐攀登九華山峰腰的“回山巖”…… 帶頭的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者……此老者身高七尺,兩道掃帚眉,一雙菱角眼,上排嘴唇掩處,左右一對“獠牙”,橫岔出……此人正是“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 獠牙文魁曲池,率領眾人來到“回山巖崖”一帶的山坡荒地…… 縱目朝四周看去,空山寂寂,靜悄悄的,連人影也不見一個。 曲池嘿嘿一笑,道: “江南眾俠,枉負盛名,今日我‘獠牙文魁’曲池帶人來此,居然龜頭縮頸,不敢露臉出來……” “回山巖”荒地一隅,有座矗立十數丈的峭壁絕崖,此崖稱作“鐵旗崖”。 獠牙文魁曲池話聲未落,在“鐵旗崖”頂處,傳出一陣哈哈哈的笑聲…… 就在“鐵旗崖”之巔,出現身形數條……這石火電光之際,身形電射而下。 就在這同一剎那間,高過人頭的山坡草地上,人影閃晃,幾抹人影騰飛而出。 從“鐵旗崖”之頂飛下的是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和姜青四人。 自高過人頭的業草中出來的是彩鶯鶯于秋、銀枝寒梅金昭、金劍嘯劃魏正、鐵翎岳奇、翠竹呂彬,和窮俠葛松,和小松兒等七人。 長離一梟縱目朝對方看去,有十來人之數……其間就沒有發現到梵谷樵翁耿策在內。 獠牙文魁曲池冷然一笑,道: “傳聞江南武林之譽,今日區區‘獠牙文魁’曲池,帶領‘鹿鳴幫’弟子,和西南高手前來一會!” 長離一梟一笑道: “曲掌門人所指‘一會’,顯然是照面見過高下……但不知是單鬥獨打,還是糾眾一場混戰?” 長離一梟弦外之音,是指“鹿鳴幫”不成氣候的烏合之眾。 獠牙文魁曲池乃是一幫之主,當然有他過人聰明之處,嘿聲一笑,道: “尊駕想必是稱主東海,‘長離島’島主長離一梟衛朋友……” 一頓,又道: “‘鹿鳴幫’並非烏合之眾,豈能糾眾混戰,不妨單鬥獨打,各個見過真章……” 獠牙文魁曲池話到這裡時,背後陡然焦雷似的一聲大喝,道: “掌門人,待我‘獨角龍’雷真,一會江南武林中人,是不是真個驚天動地,三頭六臂的人物!” 曲池身後,“騰”的跳出一個黑面大漢,身高七尺,手握一把厚背絞鋼刀。 就在這時候,長離一梟身後,傳來一縷脆生生童稚的聲音,道: “衛島主,待小松兒拔一拔頭籌,會會這個黑臉孔的傢伙!” 小松兒可真是多才多藝,這次又換了一件兵刃,乃是一把長劍…… 他嘴裡在說,身形已盪空而起,劍走身前,凌空劍花如虹,朝向才始站停的獨角龍雷真一劍刺來。 在任何人看來,小松兒是個大約看來十二三歲的小要飯…… 但在長離一梟這邊諸人,已知道這孩子身懷之學,和他機警乖巧之處,是以讓他打個頭陣。 獨角龍雷真見對方陣線中,冒出一個瘦瘦怯怯的小要飯來,大出意外之外…… 一聲吼喝,道: “小鬼頭,找上你家雷爺爺,你是不想活了……” 說到這個“了”字,手中絞鋼刀橫著一擋,一響“錚”的一聲,把小松兒指來的長劍擋開。 “不是猛龍不過江”……對方派出這樣一個小要飯打頭陣,顯然手上有兩下子功夫…… 獨角龍雷真擋開長劍,驟下毒手……腕把一翻,“金雕展翅”直向小松兒左肩劈到。 小松兒見雷真,刀沉力猛,出手神速,倏即跳地矮身,斜退半步……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虎口含勁,劍柄一提,轉向雷真咽喉刺來。 雷真馬步一浮,見小要飯長劍挾起一抹長虹刺來,急忙凹腹吸胸,自左向右一個盤旋…… 掌中絞鋼刀一翻,一個“盤中斬”之勢,向小松兒中路斬到。 雙方一個照面交上,就是對拆三招。 小松兒雖然是窮家幫裡一個小要飯,卻是不慌不忙,有“大將”風度…… 吐出一響童稚的叱喝聲……招走“抽撤連環”,一招連展三劍…… 第一劍似鶴翅翩舞,向上一挑,看來似乎截斬雷真臂膀。 獨角龍雷真,急急把雙臂往上一提。 小松兒突然同招易式,把劍尖往下一沉,指向對方中盤。 雷真急切之間,不能回招過來,腳下一個“逆水行舟”身法,向後一閃。 小松兒招演“抽撤連環”,劍身走處,幻變莫測,可虛可實…… 腕把一甩,劍身一翻,“倒轉陰陽”……這一式卻向雷真的下三路截斬而到。 獨角龍雷真猛吃一驚,正要用個“跨虎登山”之勢,拔身躥起閃躲…… 行家劍術在個“快”字上,小松兒年僅十二三歲,談不上行家,但他機智卓絕,乖巧聰明。 獨角龍雷真想要閃躲,就是慢了比眨動眼皮還快的一剎那。 “啊”聲慘呼,獨角龍變成了“獨腿龍”……左腿齊膝之下,已和身體分了家。 “鹿鳴幫”這邊響起一聲暴叱,道: “噯,小要飯,原來手上還有兩下子,咱‘金蠍子’左森要來會會你……” 這時,受傷的“獨角龍”雷真,已有人抬了回去…… 一響“騰”的一聲,縱出一個臉色金黃,矮矮胖胖的粗壯大漢。 小松兒手提長劍,正要箭步上前,後面傳來一響聲音,道: “小松兒,你且退下,待區區‘翠竹’呂彬前來一會高人!” 翠竹呂彬躍身一縱來到場子……小松兒飛身一掠,退下後面。 金蠍子左森,一個流水步踏進,冷“嘿”一聲,右手鑌鐵緬刀,朝向呂彬眉心砍來。 翠竹呂彬橫閃半步,長袍一撩,由腰間取下一件軟兵器 一條“亮銀鏈子槍”…… 反臂一甩,鏈子槍“長蛇吐信”,已向金蠍子左森臉前砸到。 左森不敢用刀硬招架上,左腳一點,身軀滴溜一轉,閃開對方鏈子槍…… 刀花一繞,向呂彬左腰扎去。 呂彬略退一步,一抖腕,猱身搶進,鏈子槍“唰”的掠風聲中,向對方蓋頂而下。 這個金蠍子左森,對呂彬手上這條軟硬兼全的外門兵器鏈子槍的招數,似乎有點陌生…… 單臂蓄勁,向上一迎,準備要把翠竹呂彬這條鏈子槍崩飛脫手。 但鏈子槍卻有軟硬的效用……逢硬則拐彎……一響“嗒”的聲起! 左森沒有將對方鏈子槍崩飛,自己腦袋上,卻結結實實挨著一下…… 挨上這一記,左森頓時天旋地轉,馬步晃擺起來。 翠竹呂彬叱聲: “著!” 鏈子槍一抖,直似一把銀劍,一抽一送,扎上金蠍子左森小腹。 左森大吼一聲,肚破血派,腸子都翻了出來…… 跌退,倒地死去。 “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見自己這邊照面交上手,落個一死一傷,這份難受真像結結實實挨上對方一記大巴掌…… 吩咐屬下將場上金蠍子左森屍體移去,側過臉叱聲道: “廖平,你上場會會對方高手!” 廖平一聲應諾,掠身來到場子。 翠竹呂彬目注一瞥……發現對方此人,就是昨天去“百步林”客棧,下戰書的“旱地蛟”廖平…… 呂彬準備迎身上前,後面一響脆生生的聲音,道: “呂英雄,你請退下,由姑娘金昭前來擋此一陣……” 翠竹呂彬退回自己這邊,銀枝寒梅金昭身形閃晃,像只飛燕似的落下場子裡…… 雙方並不搭話,金昭身形沾地,“青霜劍”劍花一絞,向對方指來。 旱地昀廖平一聲: “來得好!” 手中行者棍擋上對方劍脊,“當”的聲起,雙方一記硬招架上。 金昭略一晃身,青霜劍一沉,變招易式,向對方腕把削下。 廖平暗暗一驚,閃退三步,一個虯龍盤地之勢,照准金昭下三路掃來。 金昭猛提一口真氣,躍身飛起五尺,閃開對方凌厲一招…… 身形翩然而下,劍走身前,嬌叱一聲: “著!” 青霜劍向前一送,直向廖平喉間刺來。 旱地蛟廖平一招走空,回過棍把,向對方封去。 銀枝寒梅金昭這套“馭影回天劍”劍法,利害非凡…… 出手刺向對方咽喉這一招,可虛可實…… 廖平揚棍封來,金昭腕把一沉,一響“唰”的聲起,劍尖挑破對方衣衫,肩背血花濺處,大塊肉給削了下來。 金昭沒有追招遞上,收住劍勢,站停下來。 旱地蛟廖平又羞又愧,身帶劍傷,踉踉蹌蹌,走向“鹿鳴幫”這邊。 “鹿鳴幫”連敗三陣,一人喪命,“獠牙文魁”曲池,惱羞成怒,準備親自上陣…… 旁邊一個身穿長袍,臉色赤紅,形相獰猙,年有六十左右的老者,嘿嘿一笑,道: “曲掌門人,不必惱怒,待老夫‘生死活判’施政,會會江南武林高手!” 施政話落,不縱不躍,卷起兩手衣袖,邁步走向場子…… 這邊窮俠葛松向金昭朗聲道: “金姑娘且請退下,由葛某擋此一陣!” 銀枝寒梅金昭,退下自己這邊,窮俠葛松已躍身而出…… “生死活判”施政朝葛松上下打量一眼,嘿嘿笑道: “尊駕姓‘葛’,身穿這件千孔百補的長袍,該是江湖中窮家幫幫主,有‘窮俠’之稱的葛松了?” 窮俠葛松一點頭,道: “不錯,正是區區葛某……” 兩腿拿樁站住,一聲冷叱,又道: “施朋友,亮門戶吧!” 生死活判施政冷泠“哼”了一聲,道: “得罪!” 箭步上前,掌挾勁風,直向葛松華蓋穴劈進。 葛松見施政掌勁沉猛,不想硬招架上,霍地一個轉身,封向對方右臂…… 生死活判施政,抽身易式,一聲吼喝,橫身一側,左手向後一甩,標向葛松小腹。 葛松見施政變招迅快,急忙閃退半步,雙手招走“遊鷹掌”“橫身伏虎”一式,往下一截。 施政不退反進,戟指為招……一式“驪龍探珠”,疾向對方雙眼點去…… 在這同一個剎那,飛起一腿,襲向對方下陰。 葛松上下被攻! 於是 大喝一聲,面門倒仰,閃開對方戟指所襲,橫身一記飛腿,擋下對方下盤之襲。 名家照面交上手,經過兩三回合對拆,可以探出對方火候深淺…… 窮俠葛松發現此“生死活判”施政,出手激厲威猛,而且變化迅捷。 生死活判施政,對這個初度照面交上手的天下窮家幫幫主葛松,亦不禁暗暗佩服。 |
第47章 以義製敵
雙方二十餘回合過去…… 窮俠葛松右掌疾速落向對方,扣向對方脈門…… 如果生死活判施政,這一招扣著,左邊身子就給對方製住,即使不喪命,也得落個重傷。 但生死活判施政,也是個行家……他當然也知道這一手的厲害…… 急急踏前一步,左手往上一揚,突然一橫身子,右手三指成“鐵掃帚”式,同樣向對方脈門穴劃去。 生死活判施政這一手,是以攻應攻,“圍魏救趙”之計。 果然,葛松抽身讓步……腳下一踩“蓮花步”,呼的一聲,勁風刮過似的,由施政的左肩旁,直掠過去。 兩人身形二次迫近。 生死活判施政,手指虛向葛松面門,一點一晃…… 突然把身形一撤,旋風似的一轉,一探左臂招走“雲龍吐霧”,一掌疾向葛松下盤劈來。 窮俠葛松已有防範,一見對方身形急轉,猛然馬步煞住,右腳腳尖一點,身形拔起七尺。 施政出手這一掌走了個空。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葛松一探身,招走“遊鷹掌”中“振翅擊雲”,向施政右臂猛截過去……左手二指,落向對方曲池穴。 生死活判不由猛然一驚……閃身挪移。 窮俠葛松倏即變招易式,右掌匯聚周天之勁,朝向對方電射劈出。 一響轟雷似的“ ”聲起,施政出其不意,給打個正著…… 整個身體猶若斷線紙鳶似的,震彈而出,飛出兩丈外,摔落地上。 “鹿鳴幫”這邊,又敗了一陣。 “鹿鳴幫”中不乏高手,除了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外,尚有“南疆一聖”弘德和尚,“陌地飄影”馬倫、“叱火豹”範昆、“擊天鼓”楊剛,和“鐵碑手”鄧炳等諸人。 但“鹿鳴幫”中把敵我形勢一估量……自己這邊接連敗下四陣,已成了“一面倒”之勢。 對方除了剛才出場的四人外,頂尖兒人物尚未露過一手…… 諸如“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火雲邪者”姜青!至於“彩鶯”于秋秋,雖然只是一個二十才始出頭的年輕姑娘,從她所經歷不大不小的激戰場面的估計,“鹿鳴幫”亦已將她算在頂尖頂高手之列。 眼前“鹿鳴幫”尚未迎戰交手的,都是江湖上響噹噹有頭有臉的人物。 誰也不願意灰頭土臉,來個丟人現眼。 這並不是“怕”,江湖中人誰都愛惜自己的聲譽,威名! 萬一栽在對方之手,即使沒有把命送掉,但這一栽下,一輩子的聲譽付之流水。 “鹿鳴幫”的其中“南疆一聖”弘德,乃是掌門人曲池的師兄……西南道上的聲譽,不在“獠牙文魁”曲池之下。 這次堵守“凌霜會”總壇,就是這老和尚帶領“鹿鳴幫”中人進行的。 但,此時此刻,這個有“南疆一聖”之稱的弘德和尚,卻像一只“偎灶貓”似的,抖不起一絲的威風。 這並非是換了一個弘德和尚。 老和尚的死冤家,活對頭,對方高抬貴手,饒他一命的長離一梟衛西,就在對面。 他不希望自己,再挨上長離一梟威猛無倫的東海“玄浪神功”。 “南疆一聖”弘德,有了這樣的一個“戒心”,還有什麼威風可發? 生死活判施政,結結實實摔落地上……雖然沒有把命丟掉,但這份的“羞愧”,比剝掉一層皮還不好受。 “鹿鳴幫”中人,把生死活判施政,挾來自己這一邊。 至於窮俠葛松,臉上帶著“勝利者”的笑意,退出打鬥的場子。 施政給扶回去後,“鹿鳴幫”中卻是久久未見動靜,雙方遙遙相隔的中間這個場子,冷靜靜的空了下來。 長離一梟衛西向旁邊戰千羽耳語數句,身形扶搖拔起,宛若四兩棉絮,輕輕飄落向中間場子…… 向“鹿鳴幫”的“獠牙文魁”曲池,微微一笑,道: “曲掌門人,雙方業已照面交手四場,如若不願繼續下去,吾等來個結束論定如何?” “獠牙文魁”曲池無法理會對方這話……心頭一震,寒起臉問道: “衛朋友此話怎講?” 長離一梟道: “衛某所指‘結束論定’,是你我作出最後一次的交待……” 獠牙文魁曲池臉色微微一變,問道: “何謂‘最後’一次交待?” 長離一梟道: “由你我代表雙方照面見過高下!” 獠牙文魁曲池沉吟了一下,問道: “有了輸贏後,又如何?” 長離一梟道: “如衛某輸於尊駕之手,聽憑尊駕宰割處置……” 獠牙文魁曲池接口問道: “如果曲某失手敗於尊駕……?” 長離一梟笑道: “若曲掌門人輸于衛某之手,解散此一‘鹿鳴幫’門派……從此‘鹿鳴幫’自江湖中消失……” 獠牙文魁曲池“嘿嘿”一笑,問道: “衛朋友,但不知如何較量?” 長離一梟道: “悉聽尊意,衛某奉陪。” 獠牙文魁曲池,朝向長離一梟打量一眼…… 長離一梟衛西,身穿文巾儒衫,衣袂飄飄,肩後襟領處,斜插一把折扇……此折扇一般文士,書生視作“飾物”,不論盛夏、寒冬,肩後襟領處都斜插一把。 獠牙文魁曲池,朝長離一梟看過一眼,發現並無攜帶任何兵器,嘿嘿笑道: “衛朋友,話要先說個清楚,曲某與人照面交手,使用的是一根‘太阿錫杖’……” 曲池所指的“太阿錫杖”,雖然用了這個“錫”字,卻是精金鋼母鑄煉而成,重六十斤,有嬰兒腕臂粗。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曲朋友說得不錯,有時還得需用隨身兵器……” 獠牙文魁一指,問道: “你與曲某交手,使用何種兵器?” 長離一梟衛西,微微一笑,道: “衛某平時少用兵器,曲朋友使用‘太阿錫杖’過招,衛某不妨就用此物替代便了……” 一響“嘶”的一聲,把斜插肩後襟領的折扇,取了下來。 雙方所有人,都目注場子上的長離一梟衛西,和獠牙文魁曲池兩人身上。 壁上觀的姜青,見長離一梟取出一把折扇,當作兵器使用,不由一驚一奇。 從折扇作兵器,並沒有使姜青感到驚奇…… 過去姜青就會過以折扇作兵器的武林中人……那是浙東柴橋鎮,“傲嘯山莊”設下擂臺,台主“摘星攀虹”樓錚,就用折扇作為兵器。 現在使姜青感到驚奇的,是長離一梟衛西,此番用這把折扇來和“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的“太阿錫杖”兵器交手。 姜青視長離一梟衛西,亦師亦友,亦是自己的“老哥哥”,朝夕相處,但卻不知道衛西冬夏攜帶,作為“飾物” 的折扇,原來還是一項兵器。 獠牙文魁曲池,見長離一梟亮出一把折扇作兵器,嘿嘿一笑,道: “衛朋友,請即賜招吧!” 話落,錫杖向上一提,杖尾向背後一探,一個“金雞獨立”之式,向對方施了個禮…… 倏即,側身疾步移走。 長離一梟衛西,左手握白紙扇,右手三指向扇柄上一搭,也跟著身形向右盤旋幾圈。 兩人走馬燈似的,對走了四五個圈子。 獠牙文魁曲池突然連進五步,迫近長離一梟衛西背後,一聲招呼道: “衛朋友不肯賜招,曲某只有先告罪了!” 長離一梟衛西道: “曲朋友只管請。” 獠牙文魁曲池再不開腔,太阿錫杖向前一遞,“倒劈梅花”,照准衛西頂頭砸下。 長離一梟衛西,猛一轉身,手中紙扇往外一推,向曲池腕肘點上。曲池霍地閃退,錫杖平推,向衛西胸前捅來。 衛西這把紙扇,閃電似的一圈,一式“落花飛絮”,向曲池脈門穴敲去。 獠牙文魁曲池,一坐杖把,右腳探前一滑,錫杖宛若冷電游關,直掃衛西。 衛西身形閃挪,右手變式,向外一推,紙扇“金剛抱柱”,向右一掛……一響“錚”的聲起,敲著杖頭,兩下撞個正著。 雙方這記硬招架上,曲池錫杖給盪出三尺……衛西握紙扇的虎口,隱隱發麻。 顯然,雙方內家功力,錙銖並較,難分高下。 獠牙文魁曲池,此番遇上勁敵,把九九八十一路“降魔杖”施展出來…… 一片杖影,呼呼掠風,滿天寒光,殺氣迷漫。 長離一梟衛西,手上這把紙扇宛若怪蟒靈蛇,隨著身形遊走,進退起落……其快如風,其馳若電。 兩人身上穿的都是長衫……曲池穿的是寬大的袍衣,衛西是一襲文巾儒衫。 兩人火併熾烈之際,袍衣變成兩團灰暗的影子,呼呼帶風,滾來滾去。 壁上觀的姜青等眾人,知道長離一梟衛西手上這把折扇,已灌輸入周天內家精光,是以才有這等威猛無比的勁勢。 電掣風馳,虎躍龍騰! 長離一梟衛西,獠牙文魁曲池,兩人這一照面交上手,眨眼間已是六七十回合。 以眼前的雙方情形看來,勢均力敵,難分高下。 “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才始發覺到,稱主東海,這個“長離島”島主衛西,絕非沽名釣譽,虛負盛名之輩…… 衛西手上僅是一把不起眼的紙扇,但落在他手中,委實令人難以應付…… 有時重若泰山,有時柔若弱絮。 這把糊上白紙的折扇,施展開來,招數離奇,幻變莫測……這是自成一家的招術。 獠牙文魁曲池,心念閃轉…… 如此纏戰下去,自己這根“太阿錫杖”,未必能敵得住對方手上這把紙扇。 曲池殺機陡起…… 突然把錫杖,盤旋揮盪,連展幾下絕招,把衛西迫退三四步。 於是 太阿錫杖平地一掄,“烏龍擺尾”,直向衛西下三路,盤打過來。 長離一梟衛西,倏然身形一轉,疾若冷電一抹,閃到曲池身後,紙扇一遞,朝向對方右腹後面點來。 曲池急忙一矮身,腕肘使勁用力,一式“臥虎擋門”,錫杖反掄過來…… 向右一個盤旋,疾落衛西右肋。 衛西腳尖標地,向前一滑,身形一個急轉,手中折扇一式“龍歸大海”,一下點在錫杖頭上…… 一響“錚”的聲起,獠牙文魁曲池錫杖,反被震得倒退而回。 衛西往回一側,收起紙扇,向前一標,一式“彩雲繽紛”,扇尾直向曲池面門點到。 這時,曲池手中錫杖,已被衛西內家真力震開,已門戶大開…… 想要插招易式,時間已不及。 曲池只得一提內家之力,右掌往上一翻,掌招推向紙扇…… 力貫丹田,灌注右臂,倏然將身一橫,使個“單撞手”之式。 這一來,衛西的紙扇,果然給撞出兩三尺外。 但,石火電光之際,衛西一個側身,紙扇又轉了回來,直向曲池正中點來。 曲池一甩右肩,吸胸凹腹,向後一撤……紙扇貼向臉面走空。 衛西藉勢趁勢,變招易式,紙扇微一偏下,落向曲池腹肚之上。 曲池再想往後閃退,這快逾冷電似的一式,已無法如願。 衛西手上這把沒有份量的紙扇,只是輕輕一點…… 但,獠牙文魁曲池所挨受到的,胸腹之間,挨上一記千斤鐵錘的重擊。 身形 往後跌退,喉間一甜,標出一口鮮血來。 眼前,長離一梟衛西,若是追招遞上,獠牙文魁曲池即血濺七尺,橫屍當地。 顯然,獠牙文魁曲池是個經歷過不少場面的行家…… 就在此刻,對方不費吹灰之力,可以將自己置於死地。 這短暫的剎那間,曲池臉上,泛出頻臨死亡的恐怖,朝前面的衛西瞪目而視。 長離一梟衛西並沒有像曲池想像中的那樣……背手而立,一雙併無敵意的目光,朝曲池看來。 獠牙文魁曲池,身形晃擺了一下,拿樁站住,目注長離一梟,道: “衛朋友,你為何不將曲某置於死地?” 長離一梟哂然道: “曲掌門人,你認為有此必要?” 獠牙文魁曲池,抹去嘴邊血漬,道: “衛島主,剛才你這聲‘掌門人’,是曲某最後一次受人的稱呼……你我有諾言在先,此後,江湖上不再有‘鹿鳴幫’這一門派。” 長離一梟移向一個話題上,問道: “曲朋友,衛某有件事要請教……但是否願意回答,可由尊駕自己定奪!” 獠牙文魁曲池道: “不知衛朋友所指何事?” 長離一梟道: “此番‘鹿鳴幫’追犯九華山莫懷谷‘凌霜會’,是否經‘梵谷樵翁’耿策的授意,慫恿?” 獠牙文魁曲池道: “不錯……‘天地門’覆巢之痛,梵谷樵翁耿策鏤心刻骨,但‘鹿鳴幫’並非受其所利用,乃是各有所旨。” 長離一梟衛西緩緩一點,又道: “梵谷樵翁耿策不參與這次行動,去了何處?” 獠牙文魁曲池道: “‘天地門’總壇雖已傾覆,但梵谷樵翁耿策,有他去處……點蒼山落雁峰‘玉泉洞府’,乃是耿策師父‘魔聖’乙休子修禪養真之地,不會少他一枝之棲。” 雙方經過這番對壘廝殺,就像長離一梟衛西所說,已有了個“結束定論”。 彼此既有諾言在前,事後就得履行諾言。 “鹿鳴幫”和江南武林中諸人,雖然並未“化敵為友”,但彼此一聲“後會有期”。 “鹿鳴幫”收拾起“回山巖”山坡地上的殘局……傷的扶回,死的就地掩埋。 長離一梟衛西等眾人,離“回山巖”後,來莫懷谷“凌霜會”總壇。 賓主坐下後,長離一梟喟然道: “‘鹿鳴幫’之事,雖已有了一個交待,但銜尾可能還有一場更激厲的廝殺……”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衛島主所指,敢情是梵谷樵翁耿策,和落雁峰‘玉泉洞府’的他師父的‘魔聖’乙休子?” 長離一梟點頭道: “是的,即使當時耿策喪命九華山莫懷谷,銜尾而起的這場廝殺,還是難免……” 朝姜青這邊望了眼,又道: “當初在杭州慶春門後街戰兄府邸,留書的‘玉哪吒’金羽,是‘魔聖’乙休子麼徒,也是‘梵谷樵翁’耿策的小師弟。” 姜青接口道: “衛前輩,姜青與‘玉哪吒’金羽之間的這樁公案,早晚需要有個了斷。”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如果有‘魔聖’乙休子參與其間,這情形就扎手了。” 姜青道: “上次我回‘長離島’,義父曾經說過,他不會眼看老魔頭乙休子肆兇逞強,他老人家會製住這個老魔頭。” 長離一梟頷首道: “不錯,小兄弟,有邪神厲前輩一手之助,你與‘玉哪吒’金羽公案,該是迎刃而解……” “凌霜會”掌門“金劍嘯虹”魏正,道: “衛島主,你在‘回山巖’處理這場面,恩威並施,恰到好處……” 紅面韋陀戰千羽接口道: “當時衛島主將‘獠牙文魁’曲池截下,對方口吐鮮血,若再招遞上,將其置於死地,就在舉手之際,但衛島主沒有下此一手……” 長離一梟衛西道: “造成‘恩、仇’兩字,就在心念閃轉之際……” 窮俠葛松點頭道: “衛島主說得不錯……‘回山巖’這次戰役,雖然‘鹿鳴幫’損兵折將,由於衛島主恩威交施,在他們掌門人身上,手下留情,原來的仇恨過節,已在無形中已為之消失。” 大旋風白孤,一掀鼻子“哼”了一聲,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些龜兒子要在咱們身上佔便宜,那是‘摸錯門、找錯人’了。” 眾人在九華山莫懷谷“凌霜會”總壇,談過一陣後,向“金劍嘯虹”魏正、“鐵翎”岳奇兩人告辭,回去“百步林”鎮上“興來客棧”。 次日,分道揚鑣…… 窮家幫幫主葛松,帶了小師弟松兒,還是“處處是家,到處為家”。 “翠竹”呂彬,向島主衛西和眾人告辭後,回去秋浦縣“飛燕樓”的皖南分舵。 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姜青、彩鶯彩鶯于、銀枝寒梅金昭等六人,騎上牲口,取道返回杭州。 六人在行旅中,聊聊談談,並不寂寞…… 姜青向長離一梟道: “衛前輩,姜青回杭州大哥家耽留數天后,想往東海‘長離島’一次……” 長離一梟道: “是的,小兄弟……你該回‘長離島’,向你義父厲前輩問候,探望夏蕙、玲玲二人……” 姜青一笑,道: “上次我離‘長離島’時,玲妹、蕙妹懷孕在身,現在該是孩子的媽媽了……我再不回‘長離島’一次,她們可能會找來杭州……”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點蒼山落雁峰‘玉泉洞府’的‘魔聖’乙休子,他若露臉江湖,是個扎手人物……這件事要讓你義父邪神厲前輩知道……” 姜青點頭道: “是的,衛前輩,姜青要把這些時候來,涉足江湖的經過情形,都讓義父他老人家知道。” 長離一梟朝後面,並轡而行,悄聲談著的秋秋、金昭兩人投過一瞥,道: “小兄弟,秋秋,金昭二人的事,要取得厲前輩的同意……還有倩倩姑娘……” 姜青道: “不但義父他老人家,還有玲妹、蕙妹,要她們兩人的諒解。” 曉行夜宿,行程匆匆……六人回來杭州慶春門後街戰千羽府邸。 巧手魯班鮑玉,見他們坐下大廳,就含笑問道: “你數位去皖南九華山,情形如何?” 紅面韋陀戰千羽,把當時經過情形,告訴了大廳上眾人。 玉面羅剎谷真靜靜聽著…… 聽到九華山“回山巖”長離一梟衛西,和“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雙方激戰一節時,突然注意起來。 戰千羽說到長離一梟,向獠牙文魁曲池手下留情經過時,谷真輕輕籲吐了口氣。 不過玉面羅剎已知道……“鹿鳴幫”已經解散,江湖上從此消失了這一個門派。 大旋風白孤一拍鮑玉肩膀,道: “鮑兄弟,真有你的……‘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 一指紅面韋陀戰千羽,又道: “老大說你神機妙算,料事如神……乃是今世的‘諸葛武侯’!” 巧手魯班鮑玉臉上一熱,搖搖頭,道: “大哥、二哥,那是你們誇獎了!” 姜青問道: “鮑兄,我等離杭州去皖南九華山,可有人來訪大哥府邸?” 鮑玉道: “風平浪靜,也沒有生客上門……” 旁邊楚楚接口道: “長離島‘飛燕樓’的那位杭州分堂堂主,‘甩箭手’陳景他來了幾次。” 戰千羽聽到楚楚這話,朝長離一梟這邊望了眼,含笑道: “衛島主,相信這是你的諭令吩咐,只是辛苦了那位陳分掌主。” 姜青目光朝這間寬敞的大廳回顧一匝,已想到一個人身上,向鮑玉問道: “鮑兄,如何不見倩倩姑娘?” 他這話問出口,鮑玉尚未接口回答,大廳通往裡間的那扇門裡,一縷帶著著喜悅的口氣,脆生生在道: “青哥,咱來啦……” 人影一閃,出來一個絕色麗姝……倩倩臉一紅,輕聲又道: “咱才知道你和衛前輩,大哥等回來……” 大旋風咧嘴一笑,道: “倩姑娘,老四又怕你會被人家‘搶’走,才慌了起來。” 倩倩臉更紅了,把頭垂得低低的……她不敢看,結果還是紅著臉,抬頭朝姜青那邊望了眼。 長離一梟想到一件事上,向戰千羽道: “戰兄,小兄弟準備要回‘長離島’一次……” 戰千羽道: “衛島主,現在‘鹿鳴幫’之事,業已了斷,四弟該回‘長離島’一次,探望他義父厲前輩……” 長離一梟道: “戰兄,其中有一件事,衛某想不出一個主意來……此番小兄弟回‘長離島’單獨一人,還是帶著她們一起回‘長離島’……” 女孩子對那回事的反應,特別敏銳…… 長離一梟說出下面那兩句話,彩鶯彩鶯于、銀枝寒梅金昭,兩人臉上揚起薄薄的紅雲…… 兩人眼光從姜青,移到長離一梟身上,又不約而同的溜向紅面韋陀戰千羽的這邊。 牆沿處的倩倩姑娘,當然也聽到…… 她不敢看,只是靜靜的聽著……他們話中,有沒有提到自己? 戰千羽聽到長離一梟這話,沉思了一下,道: “秋妹當初她師父玉真師太,交給她一只‘翠綠玉鐲’,說是日後見到邪神厲前輩,他會向秋妹說出這玉鐲的來歷……” |
第48章 別後重逢
微微一頓,又道: “至於昭妹的話,她師父‘碧池玉蓮’易前輩,有封書信,要她面交邪神厲前輩……” 長離一梟接口道: “不錯,秋妹、昭妹‘師出有名’,可以跟小兄弟結伴同行前往‘長離島’……” 一指牆沿處的倩倩姑娘,問道: “戰兄,倩姑娘又如何呢?” 倩倩臉上又紅又熱……一抬頭,很快又垂了下來。 紅面韋陀戰千羽,兩條濃眉微微掀動……又沉思了下,才道: “衛島主,這件事你我兩個老哥哥,要替小兄弟辛苦一次……待四弟、秋妹、昭妹從‘長離島’回來,看他們情形如何,你我二人結伴往‘長離島’一行……倩姑娘和四弟的婚事,咱們兩個老哥哥,向‘邪神’厲前輩婉轉面陳。” 經過數天的準備,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兩個老哥哥,決定明天送小兄弟姜青,和秋妹、金昭兩人,往海口“大浪岩”下船…… 他們正在談著時,老門房戰貴急匆匆的奔進大廳,忘了上前施過一禮,結巴巴的向戰千羽道: “老……老爺,老……老太爺來……來啦……” 戰千羽一瞪眼,道: “戰貴,我看你越來越糊塗了……‘老爺’就是‘老爺’怎麼是‘老老太爺’……” 戰貴指了指大廳外,比手劃腳道: “一……一點不錯,是老……老太爺……,就……就是上……上次來的那位老……老太爺……”旁邊姜青聽到這話,突然想到那回事上,就即向戰貴問道: “戰貴,是不是上次賞你們,每人一塊六角形藍寶石的那位老人家?” 戰貴連連點頭,道: “不錯,正是這位老人家……可能是從‘長離島’來此,後面還有夏姑娘、金姑娘……她們臂……臂彎里都抱了一個孩子。” 戰千羽倏然從坐椅站起,大聲吩咐戰貴道: “戰貴,傳話下去,三進大門全開,恭迎‘邪神’厲前輩……” 轉過臉,向廳上眾人道: “我等快去恭迎他老人家進來!” 外面傳來格格格張開三進大門的聲音。 由紅面韋陀戰千羽帶頭,姜青、長離一梟衛西、大旋風白孤、彩鶯于秋秋、銀枝寒梅金昭、玉面羅剎谷真、祝頤、和鮑玉兩對太婦,和倩倩姑娘等眾人,紛紛出大廳恭迎邪神厲勿邪。 戰府大門前,站著一位老人家…… 這位黑袍老人,清瘦而堅毅的面龐上,有著一片令人顫慄而浩然的光輝,那雙眸子開合之間,精芒閃閃,如金蛇電光……這正是天下武林一代宗師“邪神”厲勿邪。 邪神厲勿邪後面,站著兩個年輕美麗的少婦,各人臂彎抱著一個粉搓玉琢,啞啞欲語的幼兒…… 這兩人正是金玲玲,和夏蕙……她們臂彎裡的孩子,就是姜青的寧馨兒。 紅面韋陀戰千羽率領眾人出來外間,向邪神厲勿邪跪地恭迎…… 戰千羽跪地一禮,道: “晚輩戰千羽帶領武林同道兄弟妹子,叩見前輩江伯大人。” 邪神厲勿邪連聲道: “快起來,快起來……戰賢姪,老夫不敢受你們這等大禮。” 眾人起身,站下一邊。 姜青走近前道: “爹,您老人家好,青兒好久沒有向您問候!” 邪神厲勿邪呵呵朗笑道: “青兒,爹一點不怪你,你不是在你大哥家中鬧著玩著……掌管天下江湖‘飛燕樓’的文秋塵,回來‘長離島’向爹說,你在江湖做下轟轟烈烈的事,這就難怪你不能回‘長離島’了。” 文秋塵是長離一梟衛西重用的一位居士,籌劃江湖各地“飛燕樓”大小事件。如若長離一梟衛西離開“長離島”就由文秋塵替代執行一切事宜。 是以,姜青和長離一梟雖然不在“長離島”,但邪神厲勿邪對兩人在中原江湖的情形,卻十分清楚。 邪神轉過身,指金玲玲、夏蕙兩人笑道: “青兒,玲丫頭,和蕙丫頭,替你生了兩個白白胖胖的娃娃!” 姜青急步走來兩位嬌妻前…… 金玲玲笑著一努嘴,道: “青哥,你出來外面,就忘了咱和蕙妹啦!” 姜青含笑道: “你剛才不是聽爹說了!” 姜青走來夏蕙這邊,逗弄她臂彎裡的孩子。 夏蕙道: “這孩子叫‘瑜兒’,比玲姊的小寶貝‘琪兒’小十天,他是弟弟。” “‘琪兒’……‘瑜兒’……”姜青輕輕念出兩個孩子的名字,臉上漾盪出初為人父的笑意。 金玲玲嘻的一笑,道: “兩個孩子的名字,都是爹取的。” 邪神向三人道: “青兒,玲丫頭,蕙丫頭,有話慢慢再談,咱們進去裡面……” 紅面韋陀戰千羽等眾人,肅容請邪神厲勿邪,進入大廳。 金楚楚牽了巧手魯班鮑玉,急急上來見過姊姊玲玲。 邪神厲勿邪坐下大廳座椅,戰千羽把未曾謀面見過的人,替邪神一一引見介紹…… “彩鶯”于秋秋上前一禮,道: “于秋秋見過厲老前輩……” 邪神厲勿邪看到這年紀才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含笑道: “你就是‘彩鶯’于秋秋?” 秋秋襝衽一禮,道: “是的,厲老前輩。” 厲勿邪笑道: “‘飛燕樓’文秋塵回‘長離島’,幾次曾提到你,說你功夫了得……你師承何人?” 于秋秋道: “晚輩師承浙西天目山‘臥雲岩’‘梅甸庵’‘玉真師太’……” “梅甸庵”……玉真師太……這七個字,聽進邪禪厲勿邪耳裡,驟然間,似乎時光倒轉,跌進一頁悠遠的回憶中…… 他要獲得一個具體、完整的事實,直喚于秋秋名字,問道: “秋秋,你……你師父俗家姓什麼?” 厲勿邪向于秋秋問出這話時,秋秋突然想到一件事上…… 當初自己隨同青哥離“梅甸庵”時,師父交下一只翠綠玉鐲。 師父曾經這樣叮嚀: “日後見到邪神厲勿邪,他會告訴你,這只翠綠玉鐲的來歷。” 于秋秋見邪神問這話,輕輕回答道: “恩師曾經告訴晚輩,她老人家俗家姓‘梅’,‘玉真’二字,亦是恩師原來名諱。” “‘梅玉真’?”邪神輕輕喚出這一名字,臉色神情接連數變……困惑、迷惘、苦澀,卻又有一絲絲的甜意,輕輕自語道: “果然是她……她還在……” 秋秋又道: “秋秋離‘梅甸庵’時,恩師交下玉鐲一枚,說是日後見到邪神厲老前輩,他會告訴秋秋此玉鐲的來歷……” 廳上眾人靜靜聽著……誰也不敢插嘴,誰也不願意插嘴……不錯,人生悲歡離合,都會發生在偶然的一剎那之間。 邪神失去了原有的矜持,微微震蕩了一下,道: “玉鐲……秋秋,是不是一只翠綠色玉鐲?” 秋秋從貼身衣袋取了出來,雙手呈上,道: “是的,厲老前輩,就是這只翠綠色玉鐲……” 邪神接過玉鐲,掌腕微微顫抖。 秋秋輕聲道: “厲老前輩,能否告知秋秋,此玉鐲的來歷?” 邪神俗語還休,最後,簡短的道: “秋秋,此一玉鐲,是昔年老夫給你師父的……” 這兩句簡短的話中,卻孕含了濃濃的“情”,苦苦的“意”……不堪回首話當初。 他話題移轉,問道: “秋秋,你口稱‘恩師’,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秋秋輕聲道: “秋秋自幼失怙,以師門為家,是恩師將秋秋撫養長大的。” 邪神把手中玉鐲,輕輕撫摸了幾下,又交還給秋秋…… 驅散臉上的一層愁意,微微一笑,道: “秋秋,你離師門後,就跟你青哥一起,遊俠江湖?” 秋秋朝姜青這邊望了眼,臉一紅,輕聲道: “秋秋離‘梅甸庵’時,恩師曾經說過,秋秋跟青哥在一起,相信以後厲老前輩不會見怪。同時,他老人家會替秋秋出個主意。” 邪神輕輕“嗯”了聲,朝抱著幼兒的玲玲、夏蕙兩人看了一下,點點頭,自語似道: “不錯,這些年來,玉真應該取得她的‘補償’,秋秋是她唯一的愛徒……” 邪神目注秋秋,換了個稱呼,道: “秋兒,老夫昔年虧欠了你師父,這是你師父的意思,老夫不想再次虧欠她……不錯,你和你青哥,老夫應該出個主意!” 秋秋臉蛋紅紅的,想說的話都已說了,緩緩移步,退到邊上。 銀枝寒梅金昭近前一步,襝衽一禮,道: “晚輩金昭見過厲老前輩……” 邪神含笑點頭,道: “你是‘銀枝寒梅’金昭,文秋塵回‘長離島’也有提到你……江南武林‘紅袖盟’掌門,一代前輩‘碧池玉蓮’易道友的傳人……” 金昭臉上揚起薄薄的紅雲,輕聲道: “回厲老前輩,家師有書信一封,吩咐金昭面呈你老人家……” 邪神聽來感到有點意外,就即問道: “金姑娘,令師囑咐你傳書老夫,為的何事?” 金昭道: “家師禪房修書,並未說出信中內容,只吩咐金昭面呈厲老前輩……” 邪神緩緩一點頭,道: “你拿來我看……” 金昭取出書信,雙手呈上。 邪神接過書信,拆開看去,臉色神情接連數變……似乎面臨到一件十分意外,從來未曾想到過的事。 抬臉一招手,道: “衛賢姪,戰賢姪,且請過來!” 兩人微微一愕,移步走近前! 邪神把手中信交了過去,道: “兩位賢姪,這是‘碧池玉蓮’易道友,給老夫的信,兩位不妨出個主意。” 金昭心中暗暗稱奇…… 師父吩咐自己面交厲老前輩之信,這位老人家怎麼又把此信傳閱衛前輩、戰大哥二人? 兩人前後把信看過…… 長離一梟哈哈一笑,道: “厲前輩,此事問到晚輩衛西身上,衛西認為‘天假其緣’有何不可……” 紅面韋陀戰千羽朗聲笑道: “不錯,不錯,難得,難得……厲前輩,‘千里姻緣一線牽’,‘碧池玉蓮’易前輩有此美意,難道您拒之千里之外?” 邪神沉吟了一下,道: “只是 ” 朝金玲玲、夏蕙、于秋秋三人投過一瞥。 長離一梟一笑,道: “厲前輩,情投意合,兩情相悅……只要他們自己願意,吾等又何必‘吹皺一池春水,乾卿何事’?” 邪神緩緩一點頭,向金昭問道: “金昭,你師父易道友信中,有意將你許配給我義子姜青,你可願意?” 金昭紅著臉,輕輕道: “回厲老前輩,師父之諭,不啻父母之命,金昭聽憑師父和厲老前輩之意。” 邪神沉思了一下,把姜青叫近前,道: “青兒,剛才話你都已聽到,現在問問你意下如何?” 姜青臉上有點發熱,旋即朝玲玲、夏蕙兩人望了眼,道: “爹,青兒一切由您老人家作主……只是玲妹,和蕙妹她們……” 邪神一點頭,道: “不錯,聽聽這兩個丫頭的意思如何?” 夏蕙低頭沉默不語。 金玲玲輕輕接口,道: “爹,咱和蕙妹全由您老人家意思……” 他們在談時,大廳牆沿有個怯生生的人兒,不時地朝這邊看來……她是倩倩姑娘。 一個年輕女兒家,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自己哪能啟口說這檔子事? 長離一梟見秋秋、金昭兩人之事,獲得一個圓滿解決,旋即朝紅面韋陀戰千羽投過一瞥。 戰千羽接觸長離一梟衛西投來視線,已會意過來。 兩人在邪神面前,雙雙跪了下來…… 邪神詫然一怔,道: “兩位老賢姪,有話只管說,何必行此大禮?” 長離一梟道: “‘君子成人之美’,望厲前輩玉成其事……” 紅面韋陀戰千羽接口道: “吾等忝到小兄弟姜青‘老哥哥’,關心到另外一位姑娘身上!” 邪神一驚一奇,扶起兩人,道: “衛賢姪,戰賢姪,青兒還有……” 長離一梟點頭道: “是的,厲前輩……” 戰千羽把倩姑娘叫近前,指著黃倩倩,說出姜青當初舍命相救,後來黃家老夫婦替姜青立下“牌位”恭祭,女兒倩倩奉父母之命抱“牌位”成親,以報答姜青從暴徒手中,救下一家三口的大恩…… 長離一梟接口道: “‘人生何處不相逢’,後來小兄弟又遇到黃家老夫婦,和倩倩姑娘,老夫婦倆才知道小兄弟當時並未墜山而死……” 微微一頓,又道: “倩倩姑娘原是抱小兄弟牌位成親的,老夫婦見小兄弟活生生尚在人世,就提到這件婚事,由於厲前輩尚未知道此事,小兄弟不敢答應下來……” 紅面韋陀戰千羽接口道: “‘一龍五鳳’,平添人間一樁美事,請厲前輩玉成倩倩姑娘與小兄弟的這件婚事。” 黃倩倩臉蛋兒羞得紅紅的,抬不起頭來。 邪神緩緩一點頭,向倩倩問道: “倩姑娘,青兒前後已有四房媳婦,你可願意做他妻子?” 倩倩紅著臉,輕輕道: “倩倩但願白頭偕老,長相廝守,不計名份。” 邪神目光投向姜青,道: “青兒,倩姑娘有這份心意,你的意思呢?” 姜青臉一紅,一笑道: “青兒謝謝爹,也謝謝倩妹。” 湊成小兒女之間這樁美滿良緣,邪神厲勿邪含笑點頭…… 老人家突然收起臉上笑容,向長離一梟衛西道: “衛賢姪,為了青兒婚姻之事,要你和戰賢姪多多費神,現在老夫要談到你自己一件事上……” 長離一梟微微一怔,問道: “不知厲前輩所指何事?” 邪神道: “你是東海長離島第一代島主……有了第一代,顯然有第二代,第三代,連綿不絕……” 目注長離一梟,問道: “衛賢姪,你是否已有第二代繼承者的準備?” 長離一梟雖然話已聽進耳裡,但無法會意過來……這位厲前輩所指的用意何在。 可是不能不給這位老人家一個回答……一副無可奈何,卻又樂天知命的神情……一笑道: “多蒙厲前輩的關注,衛西福慳命薄,雖然年歲七十有餘,卻無後人……長離島第二代島主,也就隨著煙消雲散了!” 邪神微微一笑,側過臉,道: “蕙丫頭,你過來……” 夏蕙似乎已知道怎麼回事,臂彎抱著瑜兒,含笑走近過來。 邪神一指夏蕙懷中寧馨兒,向長離一梟衛西道: “這孩子原來姓‘江’,老夫之意將他易姓為‘衛’,亦即是日後長離島第二代島主……” 長離一梟衛西,悍然震住……敢情他雖絕世聰明,卻也未曾想到這樣一件事上。 邪神向邊上姜青問道: “青兒,你是瑜兒之父,他娘已經答應,你意下如何?” 姜青未作短暫的遲疑,連連點頭,道: “爹,您老人家所說,青兒也正有此意……衛前輩對孩兒,似弟如徒,青兒視衛前輩,亦兄亦師……” 邪神含笑一點頭,道: “這就行了……” 視線移向長離一梟衛西: “衛賢姪,這孩子現在由他娘蕙丫頭照顧撫養,等瑜兒人事開竅,再回到你身邊……” 撲通一聲……長離一梟衛西,在邪神厲勿邪面前跪了下來…… 垂首囁嚅道: “厲前輩,您對衛西這等恩慈,這等照拂,衛西不敢掛於嘴唇,心頭永存‘感激’兩字!” 邪神把他挽起,含笑道: “‘人之予我,我之予人’……衛賢姪,你對青兒的照顧、關懷,今日老夫有此主意,說來並不過份。” 長離一梟走來夏蕙跟前,朝他臂彎裡的寧馨兒,看了又看…… 最後,很費力的道: “蕙丫頭,孩……孩子讓咱衛西抱一抱,好嗎?” 夏蕙脆生生一笑,把懷裡的瑜兒送了過去。 長離一梟把瑜兒抱進懷裡…… 敢情,長離一梟衛西曾用一把不起眼的紙扇,把“鹿鳴幫”掌門人“獠牙文魁”曲池,殺個馬失前蹄,倒掛陣頭! 但,眼前懷裡抱著瑜兒,卻是感到笨手笨腳,“艱辛” 無比。 摟得緊了,怕傷了孩子的嫩骨……抱得松了,又怕孩子會滑落地上。 長離一梟小心翼翼,慎審無比,把瑜兒兜在懷裡。 孩子小臉上,綻開天真無邪的笑容……長離一梟樂了…… 輕輕拍著瑜兒,道: “孩子,你快快長大,你是‘長離島’的第二代島主,義父將畢身絕技,傳授於你,‘長離島’發揚光大,在你身上。” 這邊姜青和金玲玲,在喁喁輕語,似乎在商量一件事,兩人談過一陣後,決定下來,來到邪神跟前…… 姜青含笑道: “爹,您老人家姓‘厲’,但孩兒卻是姓‘江’……青兒跟玲玲的意思,您老人家的小孫孫‘琪琪’,讓他姓‘厲’……” 邪神聽到這些話,感到很意外。 邊上玲玲接口道: “爹,琪兒姓‘厲’後,您老人家有厲家後代了。” 邪神厲勿邪,見夫婦二人想出這樣一個主意,聽來十分感動…… 沉思了一下,道: “青兒、玲丫頭,這是你們兩孩子的一番孝心……但你們兩個娃兒都歸了外姓,將來誰續江家的香火?” 姜青和玲玲尚未回答…… 旁邊大旋風白孤,冒出一句,道: “厲前輩,你別想得那麼遠,老四有了五個老婆,還怕不下十個八個‘蛋’?” 玲玲聽來臉上一陣紅熱。 姜青點頭接口道: “爹,二哥說得很對,青兒以後不愁沒有江家的香煙後代……”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厲前輩,這是四弟和玲妹的一番心意,您老人家答應下來才是。” 邪神緩緩頷首,道: “難得你們有這份孝心。” 大廳上談話的話題,漸漸移轉…… 邪神道: “上次文秋塵回‘長離島’,說是‘天地門’給你等一舉殲滅……”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卻是美中不足……‘天地門’掌門‘梵谷樵翁’耿策,給他漏網逸去……” 長離一梟衛西,把耿策逸走九華山莫懷谷後的情形,說了一下,接著道: “據‘鹿鳴幫’掌門‘獠牙文魁’曲池所說,耿策已去點蒼山落雁峰‘玉泉洞府’,他師父‘魔聖’乙休子那裡……” 邪神厲勿邪道: “‘天地門’殲滅,小老兒耿策挨上這記悶棍,現在找去他師父乙休子處,這件事就不能算完的了。” 長離一梟點頭道: “厲前輩說得不錯……” 大旋風白孤道: “厲前輩,咱們把‘魔聖’乙休子這個賊魔頭除掉,那才算天下太平啦!” 長離一梟又道: “小兄弟姜青本來準備明天啟程‘長離島’,覲見厲前輩,把最近江湖情形告訴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和玲妹、蕙妹二人卻來了。” 邪神厲勿邪道: “六十年前,‘菩提會’這樁公案未了,乙休子這魔頭,讓老夫來收拾他……” 話到這裡,突然想到一件事上,朝“彩鶯””于秋這邊望了眼,問道: “衛賢姪,據你等估計,若乙休子師徒等找來杭州,該在什麼時候?” 戰千羽接口道: “其中主要‘點子’是乙休子麼徒‘玉哪吒’金羽,三年多前,在‘大渡口’跟四弟結下仇恨……” 一頓,又道: “據我等所知,‘玉哪吒’金羽去了青海密魯山‘無雲谷’……” 他把金羽和“夢濤居士”唐豪之間的情形,簡要的說了一下後,又道: “金羽雖然會遭‘夢濤居士’唐豪所拒,但他從青海回來江湖,需要一段時間……” 邪神接口道: “戰賢姪,照你如此說來,乙休子師徒等三人,短時間內,還不會露臉?”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不錯,晚輩有這樣的想法。” 邪神厲勿邪視線投向姜青、秋秋兩人身上,道: “青兒、秋兒,明天你兩人陪伴老夫出去一次……” 兩人聽到這話,感到有點突然…… 姜青不禁問道: “爹,明天你去哪裡?” 邪神厲勿邪若有所思的頓了頓,才指向“彩鶯””于秋這邊,道: “去浙西天日山‘臥雲岩’一行……看看秋兒的師父梅玉真……” 現在在于秋與姜青之間,已有了個名份,秋秋跟著姜青的稱呼,向邪神道: “爹,你去‘臥雲岩’‘梅甸庵’見咱秋秋的師父?” 邪神點點頭,帶著一絲傷感的口氣,道: “是的……秋兒,歲月的消逝,你師父年壽,已在百齡之上了……” 姜青詫然怔了一下,道: “爹,玉真前輩一點沒有老態龍鍾的模樣,看去像個五十左右的婦人家。” 邪神厲勿邪道: “梅玉真內家修為,已達爐火純青之境,才使她駐顏不衰。” 三人取道往浙西天目山而來…… 邪神厲勿邪含笑問道: “秋兒,你如何會認識你青哥的?” 秋秋見厲勿邪問到這件事上,頭垂得低低的,臉蛋兒火辣辣紅熱起來。 姜青一笑,接口道: “青兒第一次見到秋妹,開口就是‘臭小子,野男人’……手上緬刀一閃,一招‘眉中點赤’,照准青兒眉心點來……” 雖然已是一頁逝去的往事,但聽進邪神耳裡,亦不由詫然怔了一下……瞪直眼問道: “秋兒這是怎麼回事?” 于秋羞澀一笑,道: “爹,這是三百年前老帳,還提它幹嗎?” 姜青把當時迷失天目山,誤入臥雲岩,遇到秋秋師徒兩個的經過,告訴了這位老人家。 邪神含笑問道: “秋兒,現在你會不會再使出‘眉中點赤’一招,向你青哥眉心點去?” 秋秋脆生生笑道: “才不會啦!” 曉行夜宿……這日,三人攀登天目山而上。 于秋在天目山臥雲岩,消磨了十六年歲月,顯然對這裡一帶的形勢,山徑十分熟悉…… 遙手一指,道: “爹,再往西行,不久就是‘臥雲岩’啦!” 邪神厲勿邪輕輕“嗯”了聲…… 雖然一個年壽兩甲子的老人,已是“古井不波”,但此番天目山之行,卻在古井中拋下一顆細石,泛出皺皺浪波來。 三人並未施展輕功,但以他們輕快的腳程,似乎沒有多久,已來天目山的西端…… 秋秋朝向峰腰一座蒼翠濃蔭處一指,道: “爹,穿過下面那樹林,就是臥雲岩的‘梅甸庵’啦!” 邪神厲勿邪微微點頭,替代了給秋秋的回答。 三人來到峰腰越過樹林……前面幽靜清雅,世外桃源的“梅甸庵”,已遙遙在望。 于秋一個箭步,身形盪空激落處,已抵“梅甸庵”前,推開庵門而入。 不多時,秋秋手挽一個年紀五十左右,臉膚嫩白紅潤的尼姑出來……就是玉真師太。 也就在這時候,邪神厲勿邪和姜青,已走近前。 玉真師太雖然臉上帶著一縷笑意,嘴唇微微起了顫抖,輕輕吐出一縷聲音,道: “剛才秋兒說,你來了……還有青兒……” 邪神厲勿邪含笑點頭道: “是的,秋兒說後老夫才知道你的情形,所以前來看看你……” 姜青上前向玉真師太見過一禮。 玉真師太一份濃濃的感觸下,輕聲道: “天松、青兒,裡面坐……” 姜青這時才知道,義父原來名字是“天松”,並非現在“勿邪”兩字。 |
第49章 阿難神掌
邪神厲勿邪,和玉真師太坐下偏殿,姜青站立義父身後,秋秋熟練的從裡面端出兩杯茶,放到邪神旁邊茶几上後,亦站到玉真師太後面。 姜青發現爹和玉真師太,遲遲吐不出一句話來……他倏然想到一件事上,向秋秋道: “秋妹,這裡‘梅甸庵’附近一帶,景色不錯,咱們出去走走!” 于秋秋是個乖巧聰明的女孩子,聽到姜青這話,也已理會過來……點點頭,道: “好的,青哥,咱們外面走走!” 兩人出來“梅甸庵”……秋秋嘻地一笑,道: “青哥,咱們在裡面,爹和師父談話,就不方便啦!” 兩人走向山腰濃蔭一端…… 姜青含笑道: “秋妹,我現在才知道,爹原來還有個名字叫‘天松’……” 秋秋一指“梅甸庵”方向,道: “青哥,咱們這話可不能讓爹聽到……真的,‘厲勿邪’這三個字,聽來怪怪的!” 姜青道: “爹使用‘天松’這名字,可能是很早很早的事了……” 秋秋接口道: “可能咱們還沒有來到這世界……” 姜青含笑道: “別說我們兩人,恐怕連長離一梟衛前輩,和戰大哥等都還沒有出世呢!” 秋秋“嗯”了聲,道: “從師父和爹的高齡看來,可能就有這麼久……” 嘻地一笑,道: “噯,青哥,不知他們兩位老人家,此刻在談些什麼?” 姜青慨然道: “久別重逢,各訴離情!” 秋秋突然想到一件事上,道: “青哥,不知道師父願不願意……本來‘梅甸庵’有咱秋秋作伴,咱離開後,就只剩下師父單獨一人……臥雲岩空山寂寂,不見人影,師父也太寂寞了……” 姜青接口道: “你是說讓玉真前輩離開這裡,遷往杭州?” 秋秋道: “不一定是杭州城裡,近郊我們山明水秀的地方,蓋起一座廟庵……以後咱們向師父問候,就不必來天目山臥雲岩,走這麼多遠路了!” 姜青點點頭,道: “秋妹,這倒是個好主意,但不知道玉真前輩會不會答應?” 秋秋道: “青哥,兩位老人家話也談得差不多了……咱們現在回‘梅甸庵’就向師父建議。” 兩人回來“梅甸庵”,進入偏殿…… 邪神厲勿邪神情開朗,含笑道: “秋兒,以後你要覲見師父,向她老人家問候,不必來浙西攀登天目山……” 秋秋聽到這話,兩眼一直,愣愣朝姜青這邊看來…… 自己就來向師父提出這個主意的。 姜青含笑接口道: “爹,自秋秋走後,玉真前輩單獨一人,不但寂寞,而且少人照顧……” 邪神頷首道: “是的,剛才老夫就是向玉真道友,提出這個建議…… 杭州近郊一帶,找個景色宜人之處,請戰賢姪召匠工,蓋起一座廟庵……” 秋秋偎進師父懷裡,抬起臉道: “師父,你老人家遷去杭州,秋秋可以多盡一份孝心,經常可以向你問候!” 玉真師太輕撫愛徒臉龐,含笑道: “秋兒,為師還真捨不得離開這裡,已經這麼多年了……但不能辜負厲道友這份關切之意。老身只有答應下來了……” 朝四周回顧一匝,不勝依依又道: “這裡一桌一椅,都是從山麓鎮甸拿上來的……如若遷往杭州,得要費不少手腳呢……” 邪神厲勿邪道: “梅道友,不必那樣費事……重要細軟東西,攜帶在身,把‘梅甸庵’大門鎖上,就行了。” 姜青道: “‘臥雲岩’一帶少有人跡出現,把庵門鎖上,不會有意外發生……” 秋秋含笑道: “青哥,咱們以後可以邀了昭姊、倩姊,和‘長離島’的兩位姊姊來這裡玩……” 男女之間的這個“情”字,並不由於年華消逝,年歲增加而淡薄下來…… 玉真師太接受了邪神厲勿邪的這份關切之意,離開蟄居多年的“梅甸庵”,隨同三人來杭州…… 長離一梟和戰千羽等眾人,出來迎接……他們雖然第一次見到玉真師太,已可以想像出是誰。 玉真師太外貌看來,僅在五十左右,但她的輩份,年壽,與邪神厲勿邪相差無幾。 是以戰府眾人,以晚輩之禮,上前見過。 邪神把紅面韋陀戰千羽叫近跟前,含笑道: “戰賢姪,老夫有件事,得要偏勞你……” 戰千羽接口道: “厲前輩需千羽效勞之處,只管吩咐。” 邪神道: “老夫等邀玉真道友來杭州,出家人久居民間府邸不便……最好在城郊清幽之處,召些匠工,替玉真道友蓋造一座庵堂……” 紅面韋陀戰千羽,沉思了一下,道: “晚輩有一幢精舍,倚山面水,西湖之畔,取名‘明湖軒’……玉真前輩如願意住下‘明湖軒’精舍,倒是再合適不過……” 玉真師太合掌一禮,道: “戰施主,出家人有一枝之棲,已心滿意足了……只是相擾之處,貧尼十分不安。” 紅面韋陀戰千羽,見玉真師太同意下來,就吩咐匠工將“明湖軒”精舍再修繕一番,成了一座佛堂,撥下兩名使喚的僕婦,請玉真師太住進裡面。 戰千羽這份盡心盡意的安排,除了玉真師太感激外,最高興的是“彩鶯”于秋秋……師父不再孤零零一個人,住在天目山臥雲岩的“梅甸庵”,自己經常可以去“明湖軒” 問候。 姜青也分享了秋秋的喜悅。 他們在安排玉真師太遷居之事時,長離一梟衛西並沒有讓自己閒下來…… 暴風雨的前夕,天色會特別寧靜! 長離一梟吩咐“飛燕樓”杭州分堂堂主“甩箭手”陳景,派出所有弟子,在杭外城裡城外,以及郊區一帶探聽,是否有可疑的情況出現。 這就是過去邪神厲勿邪說的…… “天地門”殲滅,梵谷樵翁耿策挨上這記悶棍,已找去他師父“魔聖”乙休子處,這件事不能說算是已有了交待。 過去“玉哪吒”金羽,點蒼山落雁峰之約,連連延宕,顯然姜青等不會再找去點蒼山。 梵谷樵翁耿策,要報這“一箭之仇”,他會南下杭州,作迅雷不及掩耳之襲。 耿策這次來杭州,不會是單槍一人,隨同來的可能有他師父“魔聖”乙休子,小師弟“玉哪吒”金羽。 對方作迅雷不及掩耳之襲,長離一梟衛西卻準備了一個“先機制人”之策…… 是以,他吩咐杭州分堂,所有“飛燕樓”中弟子,探聽是否有令人可疑之處。 老門房戰貴,匆匆進來大廳,不向主人戰千羽,卻走來長離一梟衛西跟前,哈腰一禮,道: “衛爺,外面有位過去常來這裡戰府的‘陳景’陳爺,要來訪你。” 長離一梟一聽是“甩箭手”陳景,就即道: “戰貴,快請他進來!” 戰貴退下沒有多久,“甩箭手”陳景進來大廳……向廳上眾人,施禮招呼一匝。 長離一梟問道: “陳景,可有消息探到?” 甩箭手陳景道: “回島主,這是天天得注意的事,弟子不敢下此斷語……” 長離一梟道: “你說來聽著……” 陳景朝戰千羽這邊望了眼,道: “這地點戰大俠可能知道……杭州西門外二十裡‘精武山莊’……” 紅面韋陀戰千羽微微一怔,接口道: “不錯,莊主是‘撲天鵬’古心……陳分堂主,敢情‘飛燕樓’弟子發現有可疑之處?” 陳景道: “據‘飛燕樓’弟子探聽,‘精武山莊’來了三位僕僕風塵的遠客……” 靜靜聽著的邪神厲勿邪,接口問道: “這三人是何等樣人物?” 剛才衛西並未替甩箭手陳景引見介紹……但陳景發現邪神厲勿邪,坐下了過去紅面韋陀戰千羽坐的“主座”,而包括衛島主在內的所有人,分列兩邊而坐,顯然是一位極有來歷的人物。 陳景躬腰一禮,道: “回這位老前輩,赴‘精武山莊’的三人……一個是英姿軒朗,看來年紀不到三十的年輕人……一個是身穿長袍,兩眼炯炯如電,望之令人生畏,年歲在六七十歲的老者……” 大旋風白孤吼了聲,道: “他娘的,耿策這殺胚,就長了兩只吃人的眼睛?” 戰千羽微微怔了下,接口問道: “陳分堂主,另外那個又是何等樣人物?” 陳景道: “另外那個也是老者,但無法估計出他實在年歲……個子頎長,一頭銀絲似的白髮……對了,那老者左邊眼角上,有顆豆粒大的黑痣……” 主座的邪神厲勿邪,“嘿”聲一笑,道: “衛賢姪,戰賢姪,果然那個魔崽子乙休子來杭州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一驚之下又是一奇,殊感意外,道: “‘精武山莊’莊主‘撲天鵬’古心,如何會接待‘魔聖’乙休子等三人?” 其實,這件事並不令人感到意外…… 紅面韋陀戰千羽,知道江南武林,有“撲天鵬”古心這樣一個人物。 戰府有另外一個人,曾去過杭州西門外二十裡的“精武山莊”……只是不知道是“精武山莊”。 這人就是倩倩姑娘…… 當時倩倩給駝龍浦振騙上蓬車……蓬車駛過一段路後,駛入一座院子裡停了下來。 這座院子,就是“精武山莊”的院落。 “撲天鵬”古心,為人八面玲瓏,誰也摸不透他的底細……“天地門”業已被江南武林中人殲滅,而眼前“精武山莊”該是“天地門”絕無僅有,最後的一個“據點”所在了。 姜青接口道: “大哥,陳分堂主所指那個三十不到的年輕人,枉可能就是‘玉哪吒’金羽!”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不錯,另外兩人是‘魔聖’乙休子,和‘梵谷樵翁’耿策,這一年輕人該是‘玉哪吒’金羽!” 長離一梟向陳景道: “陳景,你可以暫且回去,有關探聽‘精武山莊’之事,不可外洩……如有情況,隨時前來彙報。” 甩箭手陳景,哈腰一禮,退出客廳。 姜青向邪神道: “爹,現在已摸出‘梵谷樵翁’耿策等出沒之處,吾等又將如何?” 邪神緩緩一點頭,“嗯”了聲,向戰千羽這邊問道: “戰賢姪,‘精武山莊’是何等樣一個莊院?” 紅面韋陀戰千羽道: “出西門二十裡左右,拐向右邊一條岔徑,由岔徑走前不遠,便是‘精武山莊’……” 微微一頓,又道: “千羽昔年曾去過‘精武山莊’……” 邪神問道: “戰賢姪,你跟‘撲天鵬’古心有交往?” 戰千羽道: “談不上‘交往’,只是相識而已,卻不知道‘精武山莊’與江湖所不齒的‘天地門’,暗通款曲……‘精武山莊’建造在一塊山坡地上,房舍銜接,迤邐而上,佔幅極為遼闊!” 姜青道: “爹,吾等已知對方底細,可以採取一項行動。” 邪神厲勿邪,若有所思中緩緩點頭。 長離一梟道: “剛才從陳景所說的情形判來,‘精武山莊’除了莊主‘撲天鵬’古心外,另外就是‘魔聖’乙休子、‘梵谷樵翁’耿策,和‘玉哪吒’金羽等三人……不知是否尚有其他高手?” 邪神厲勿邪道: “衛賢姪,對方有幾許高手,是另外一回事,待老夫問青兒一句話……” 目光投向姜青: “青兒,曾聽你說過,你與‘玉哪吒’金羽之間,尚有一樁公案,未曾了斷?” 姜青點頭道: “是的,爹。” 邪神厲勿邪道: “你這樁公案,交與爹,還是必須由你自己了斷?” 姜青聽不出義父話中的含意,就即道: “三年多前,‘大渡口’一次戰役中,‘玉哪吒’金羽與青兒結下仇恨梁子,還是讓青兒自己去了斷。” 邪神一點頭,道: “也好,你既然如此說,就由你自己了斷行了……” 朝廳上眾人回顧一匝,接著指向長離一梟衛西、紅面韋陀戰千羽,和“彩鶯”于秋秋等三人,道: “此番去‘精武山莊’,不必人手眾多,就由你三人,加上青兒,隨同老夫去行了!” 彩鶯于秋秋道: “爹,咱們今夜三更,前往‘精武山莊’?” 邪神道: “不必深更夜半,說走就走,就是現在!” 邪神厲勿邪、火雲邪者姜青、彩鶯于秋秋、紅面韋陀戰千羽,和長離一梟等五人,來杭州西門外二十裡的“精武山莊”。 戰千羽向站立莊門前的莊丁,道: “進去傳報你們莊主‘撲天鵬’古心,紅面韋陀戰千羽會同武林道友,前來拜會……” 戰千羽事前已由邪神厲勿邪的囑咐,只稱“武林道友”,不必說出自己這夥人的姓名稱號。 他接著再道: “請古莊主和座上嘉賓‘魔聖’乙休子、‘梵谷樵翁’耿策、‘玉哪吒’金羽出來與我等一會。” 那名莊丁聽到戰千羽這番話,已知道是怎麼回事,拔腿飛奔向屋裡。 不多時,人未露臉,已傳出幾聲“嘿嘿嘿”笑聲,魚貫從大門出來四人…… 帶頭一個瘦瘦高高,年紀六十餘歲,正是“精武山莊”莊主“撲天鵬”古心。 銜尾三人……那個英姿軒昂,年歲不到三十的,正是“玉哪吒”金羽,後面是“梵谷樵翁”耿策,最後一個是銀髮蓋頂的老者,右邊眼角一顆豆粒大黑痣,那是耿策、金羽之師“魔聖”乙休子……四人大門前院子站停下來。 “撲天鵬”古心冷然一笑,道: “戰千羽,你來得正是時候,免得我等多費腳程,也少了一番手腳……” 目光投向戰千羽身後姜青、長離一梟衛西、彩鶯于秋秋,當移到邪神厲勿邪身上時,舉手一指,向紅面韋陀戰千羽問道: “戰千羽,此黑袍老頭兒是誰?” 邪神厲勿邪洪聲回答道: “邪神厲勿邪……” “撲天鵬”古心,聽到“邪神厲勿邪”五字,臉上那副跋扈的冷笑,硬生生收了起來。 “魔聖”乙休子,乃是六十年前邪神手下漏網之魚,雖然經過一段悠長的歲月,邪神厲勿邪的音容,還是深深留在回憶中。 乙休子估不到邪神厲勿邪參與此事,挺身出來…… 他跟著古心和兩個弟子走出大門,看到這黑袍老人時,想要閃身回退……可是當著“撲天鵬”古心,和耿策、金羽兩弟子前,如此一來,一生英名,付之流水……只有硬起頸子,出來外面。 邪神向姜青道: “青兒,你和‘玉哪吒’金羽的公案,先作個了斷,你爹再接演下場。” 對面的“玉哪吒”金羽,手挽“鎖龍棍”躍身一縱而出…… 戟指姜青道: “火雲邪者姜青,三年前‘大渡口’之役,今日要你交出一個公道。” 姜青一笑,道: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又豈能亂紫成碧,顛倒是非……” 說到這個“非”字,身形已飄落院子中央。 “玉哪吒”金羽叱聲道: “金某不殺空手匹夫,亮出兵器來!” 姜青冷然一笑,道: “區區一雙空手,接你幾招是了!” 金羽一聲吼喝: “找死!” 手中鎖龍棍一抖,直向姜青臉前點進。 姜青一聲: “來得好……” 合胸扣背,雙肩一晃,閃到金羽身右,右掌一探,向對方肩頭切下。 金羽塌腰上步,猛地一旋,鎖龍棍一式“金龍罩地”,猛掃而至。 姜青身形一挫,鎖龍棍由頭頂,一掠而過…… 身形一長,一式“摘星換鬥”,“呼”的一掌向金羽面門劈來。 金羽一側頭,自左而右,鎖龍棍帶起一股勁風,朝姜青下三路掃到。 姜青兩臂一抖,拔起丈高,斜斜落向地上…… 金羽猛一旋步,單臂一送,鎖龍棍直取對方背心“三黑穴”。 姜青驟覺背後勁風襲起,知道對方打來,霍地回掌翻身……左掌一壓棍頭,右手掌演個“金豹探爪”兜胸劈進……倏即化掌為指,猝向對方小腹丹田穴點進。 金羽急急斜身一閃…… 饒是金羽身形遊閃如電,姜青內家火候老到,三尺之內已見功力…… 金羽給掌風掃過,連人帶棍,退落三步。 “玉哪吒”金羽投師“魔聖”乙休子,就是為了找上姜青伸雪三年前“大渡口”之辱,想不到眼前火雲邪者姜青,赤手空拳,將自己擋退三步。 金羽一聲吼喝,猱身而上,將乙休子所傳鎖龍棍招數,完全施展出來……挑、拿、封、架、鎖、纏、勾、打…… 舞到疾處,但見棍影翻飛,勁風逼人…… 另外又滲入“回馬槍”招式……忽槍忽棍,幻變莫測。 勁敵當前,姜青不敢含糊…… 施展邪神嫡傳“遊天漫影”擒拿手,加上長離一梟秘門絕技“長拳十八路”,另外學自“赤眉”石魚的“五行二儀掌”,風馳電閃般滲合施展而出…… 吞、吐、撤、放、擒、拿、封、閉……聲東擊西,欲虛反實……手眼步法,腕肘肩膝,處處見功夫,招招含火候……身形隨著鎖龍棍,疾走如飛。 兩人照面四十餘回合,“玉哪吒”金羽頭額津津汗流,已漸漸封不住門戶。 雙方作壁上觀的兩撥人,都密切注意著院子中央,打鬥中的兩人。 金羽鎖龍棍一抖,一式“金蜂戲蕊”,直向姜青肩井穴點到。 姜青不慌不忙,斜身踏步,運轉內家真力……左手一撥棍身,右掌一穿,向對方右臂切下。 金羽知道這招厲害……雙手揮棍一封,斜身探臂,直鞭姜青中盤。 姜青的本意,就是要讓金羽施展這一式……霍地招式一變,右手駢指如戟,劃向金羽脈門…… 金羽“啊”聲急呼……右臂已起了一陣麻木!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雙方壁上觀的兩撥人,都已覺察到眼前的一幕。 撲天鵬古心身形撲飛而出,劍走身前……一劍朝姜青兜頭砍下…… 梵谷樵翁耿策,“湛玉杖”攔腰掃到! 長離一梟衛西,反應敏銳,就在這短得不能再短的眨眼間,寬袖一揮,東海“玄浪神功”雙雙推出…… 左手劈向撲天鵬古心,右掌落向梵谷樵翁耿策……古心一個踉蹌,身形翻出三尺外,耿策馬步晃擺,落退兩步。 這些凌厲的攻勢,卻都慢了一剎那…… “魔聖”乙休子身形未動,推出右掌落向姜青之前的剎那,胸窩給一股威猛無比的“勁道”拍撞了一下! 這股“勁道”,像是撞上一具數千斤重的鐵錘,“ ”的一聲中,身形凌空震彈而起! 聽不到凌空“魔聖”乙休子的嘶吼悲號聲……軀身裂碎,四散飛跌,白的腦漿,紅的鮮血,像雨似的飛濺而下。 邪神厲勿邪出手“阿難神掌”,落向“魔聖”乙休子,這震駭欲絕的一瞬間,邪神依然冷漠的站在一邊,長袍隨風飄飛…… 看去像是一尊帶著寒峻意味,法力無邊的“魔神”雕像。 “魔聖”乙休子,挨著邪神厲勿邪一記“阿難神掌”,塊肉分屍,屍體散落院落的每一角! 剩下的撲天鵬古心,玉哪吒金羽,梵谷樵翁耿策三人,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生”,“死”。 若無法找到“生”只有捨命一拼! 梵谷樵翁耿策“呀”聲吼叫,揮起“湛玉杖”,朝長離一梟面門砸下。 撲天鵬古心搶步提劍,劍尖落向長離一梟左肋時,一響嬌叱聲起…… 接著又是一聲“當”的金鐵交鳴聲起……彩鶯于秋秋躍身如燕,一記硬招架上,擋退撲天鵬古心。 玉哪吒金羽右臂麻木,疾忙左手緊握棍把……他卻來個三十六策,走為上策……就要躥上院子高牆。 這次已不是三年前的“大渡口”之身……姜青不能讓他再脫身逸去。 姜青冷叱一聲,道: “金羽,休走……” 往前一個箭步,一式“推窗送月”,結結實實“ ”的一聲,打上金羽背心。 姜青含怒出手,已用上八成內家功力。 玉哪吒金羽脊骨折斷,喉間一甜,噴出一口鮮血,身形已站立不穩。 姜青再招一掌劈去……金羽僕倒地上,四肢抽搐了一下,已魂返九泉。 姜青旋身看去…… 也就在這一剎那間,于秋秋出手當初“月眉山莊”前,急救銀枝寒梅金昭的一式劍招……“寒水沉羽劍”劍法中“回山環水”一招……一劍朝撲天鵬古心胸窩,洞穿而過。 長離一梟衛西,平時很少激起真火……但,此番卻把梵谷樵翁耿策,恨透了…… 施展東海“七旋合斬”絕學,下手不留情,接連展出“立波為柱”,“波來波去”,“海流環環”,“濤起如山”四招。 當今武林高手,能擋得下長離一梟“七旋合斬”中一招的,為數不多…… 梵谷樵翁耿策雖然身懷絕技,過去忝為“天地門”掌門,但與東海稱主的長離一梟衛西相比,這就相差了一段距離。 長離一梟“七旋合斬”四手絕招連綿而出……第四招“濤起如山”…… 梵谷樵翁耿策一聲悶嗥,身形彈飛而起,衝六七丈…… 一響“叭”的聲摔落地上,頭殼裂碎,腦漿迸流,已失去了一副人的“臉形”。 這時,“精武山莊”裡的那些莊丁,這輩子何曾見過這等駭神驚魄的場面,都已溜個精光。 邪神厲勿邪就像沒有發生過剛才那回事,落寞淡然的道: “衛賢姪、青兒、秋兒,吾等回去吧!” 姜青一點頭,道: “是的,爹,戰大哥等他們,還等著知道我們四人的情形呢。” 四人離開“精武山莊”。 全文完 |
第01章 長天恨 血同淚灑
風蕭蕭,雨飄飄的天氣,空中陰霾的暗雲,就像要壓到人的心裡。 在滿眼蒼翠,松柏成林的“楚角嶺”上,那座巨獸也似的灰黑色石砌撻大廈,便盤踞在秀麗平坦的嶺端,帶著那股無形的威懾意味俯瞰著嶺下那篷罩在煙雨濛濛中的林木壑谷。 這座佔地極廣,全以整條黑色原石砌造的大樓,便是“青龍社”的總堂口,名聲有如雷震江湖的“彈劍樓”。 現在,在“彈劍樓”樓下的“龍魂廳”裡,正沿著長方形約兩壁,排了相對約兩列酸枝鑲嵌雲母石的太師椅,共是左右十張,每張椅上都正襟危坐著一個人,在靠著大廳盡頭的中間,則單獨擺著一張鋪設黃斑虎皮的大圓椅,“青龍社”的魁首“梟霸”燕鐵衣,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提起他的名號來能叫人驚破了膽,嚇飛了魂的!在燕鐵衣的右側,是一支圓形的錦凳,他那一柄寬約人掌,長有三尺的金龍把手金鞘套的“太阿劍”,與另一柄窄只兩指,同為金柄金鞘的短刀“照日劍”便相並平置其上。 在燕鐵衣的背後牆壁上,高懸著一張巨大橫匾,黑色的木底上雕刻著四個正氣磅礡雄渾豪壯的白色大字“忠義千秋”! 側立在他身側左右的,是他的兩名近衛,右邊那個體格魁梧,身材萵大的寬額青臉人是“快槍”熊道元左邊那個體形胖大,獅鼻海口的人物是“煞刀”崔厚德;這兩個人都是出了名的心黑手辣的角色也是出了名的忠心不二的硬漢,道上的朋友在背後卻戲稱他們是“青熊獅爪”。 燕鐵衣的模樣卻是使人迷惑的,他不是那種英俊瀟灑的白面書生型,也不是一般江湖巨擘所該有的威猛兇狠的惡相,他並不陰沉,也不強悍,他是絕對與眾不同的,他看上去,只有二十二三歲的樣子,他有一張還帶著天真氣息,童稚未泯的臉龐,那是一張瘦瘦的臉,皮膚呈嫩嫩的乳白,他生著一雙圓圓的大眼,柔和的眉毛,挺直可愛的鼻,一張紅潤潤的嘴 這些外表的五官,便組合成一副似是尚未成熟的年青人的形像,有時,他習慣露出一抹單純忠厚的微笑,眼神中也常常透射出那種溫柔安詳的光芒,他一點也不兇惡,一點也不霸道,一點酷厲狠毒的形色也沒有;如果那個人不知道他的名號,單從他的外表去揣摸,這個人一定會漫不經心的說:“啊,只是個年方弱冠的半大孩子罷了!”或者,他也會暗裡以為 “這年輕人多麼的純潔真摯,將來必是個平順篤誠中規中矩的老實人……。”說不定,有些悲天憫人的好好先生,還會自動向燕鐵衣告誡一些事: “你這入世未深的孩子呀,可得小心這世道的艱險,人性的叵測呀!” “瞧你這小夥子相貌忠厚,一片坦直,多麼福厚吶,好好的幹啊,歷盡荊棘,便達康莊了……” 絕大多數不明白他底細的人都會有類似這種印像和想法的;其實,燕鐵衣只是生就了這麼一副令他煩惱,卻也令他慶幸的容貌而已,他實際的年歲,已經有三十二三歲了 至少比他外表的顯示要長十年,而且,他早已歷盡艱險,飽經磨難,他已嘗試過多少生死一發的滋味,體驗過千百次陰陽交界的驚危,他是從大風大浪中過來太多的生與死,如今卻仍在大風大浪之中,他是自刀山劍林闖過來的,將來卻仍須闖個不停;見過太多的生與死,歷過數不清的龍潭虎穴,以至他早將這些個江湖上的坎坷看淡了,圈子裡的不幸看薄了,他永遠是那麼鎮靜、穩沉、安詳,也永遠是那麼機智、狠辣、冷酷,他一直是現露著這樣純真童稚的微笑,也一直是這樣果決兇狠的虛理他所遭遇的問題;他早已在天下揭開了他”梟霸”的威名,亦早已在武林中扎定的根基 “青龍社”是兩道的少數幾個最具潛勢,最有力量,也最有威信的幫會之一。而燕鐵衣,便是這個由他所手創的組戲中的首腦!他是“青龍社”的至高領導人,也是擁有絕對權力與懾眼力的雄主,他是“青龍社”亦是所有江湖綠林道的巨霸! 眼前,是個令他厭倦的定期聚會 每隔半年便有一次,“青龍社”派駐外地的各個負責人回到總堂作例行的報告,這些負責人稱為“大首腦”,在“青龍社”中具有極高的地位,除了燕鐵衣以下的三位“領主”及一位“執法”外,”大首腦”便是身份最尊的了。 燕鐵衣不大喜歡這種聚會,但是,這卻是無可廢上的,因為他必須要在一段時期之後晤貝他手下的重要骨幹,一則做為情感的增進,再則也為了確實明暸天下各地的大局動態及“青龍社”本身的各項生意狀況與所遭遇到的問題 “青龍社”有龐大的生財系統,他們擁有正當的錢莊、店舖、酒油坊、牧場、及客棧,也擁有不正當的賭檔、花菜館、私鹽隊、暗鑣手、和暴力團! 此刻,正值“青龍社”派駐“杭州”的“大首腦”“抗山肩”陶昂站起來說話:“…… 『西湖』湖濱,我們奉準以九千兩紋銀子新蓋了一棟『水月樓』,近兩月來,生意情況不佳,大約時近秋之故,較之剛剛開張初期的前一段時間,盈餘相差太遠,甚至還有賠虧的現象,是否可稟請魁首授權輕讓出去,或另改他用?此外 ”揮揮手,燕鐵衣無精打彩的道:“這件事,你自已看著吧,辦完了才回報一聲就成。” 滿臉方正之色的陶昂不敢再多說,躬身行禮之後坐下。 “長安”“大首腦”“圈旋掌”金軒緒挺著個大肚皮站起,他那張面團團的“和氣生財”式面孔上先展露出一抹“天官賜福”味道的笑意,然後,他清了清嗓子:“兩月前吧,魁首,我們在長安的賭檔因為和『烏衣幫』的賭檔爭生意,搞得頗不愉快,他們更揚言叫我們小心,總有一天要我們好看,我呢?採取『以不變應萬變』的法子冷眼相待,看他們有啥花鎗可掉,不過呢,魁首,在長安一地來說,『烏衣幫』是地頭蛇,勢力頗大,比我們在那裡的辦法要來得多,如果真個幹起來呢,恐怕我們還不一定包有勝算,所似呢 ”嘆了口氣,燕鐵衣遺:“好了,等他們動手再說吧,現在用不著自煩心,『烏衣幫』不會不知道你們後頭有整個『青龍社』撐著,他若動了你們,吃得住嗎?” 金軒緒笑呵呵的道:“所以羅,我呢,只是冷眼相待而已,並不太緊張,但是也不是一點也不緊張,我呢?是外弛內張,以不變應萬變,所以 ”燕鐵衣打斷了他的話:“就這決定吧,金大首腦,你請坐,下面那一個說話?要快一點,簡潔扼要,別拖泥帶水的,這個會已搞了一上午啦!……” 這時,“快槍”熊道元已自角隅處的小幾上端過來一碗參湯,恭恭教教的雙手捧在燕鐵衣面前。 接過參湯喝了一口,燕鋼衣笑道:“大家餓不餓?快點把該講的講完,後堂已將酒席全排好了!” “咸陽”的“大首腦”“百步生死”刁慎急忙站起,笑道:“稟魁首,我很快便可說完,只幾句話……” 點點頭,燕鐵衣交回空碗,道:“這樣最好 ”他的話尚未說完,大廳的巨型檜木嵌含鐵錐尖的門環已突然震響 “咚”“咚”“咚”三下! 笑笑,燕鐵衣道:“三下,嗯,急事稟報。” 下面十名“大首腦”的目光全部投向門口,燕鐵衣淡淡地遺:“去開門吧,看看是什麼事?” 於是,“煞刀”崔厚德迅速過去,別看他生得胖大,行動起來卻快若飄風,到了門側,他拉下橫閂,“吱”的一聲啟開那兩扇門扉的一邊,眼睛觸及門外站立之人,他已連忙肅身整容:“應領主,怎麼領主親來了?” “唔”了一聲,門外那個身形頎長,面如冠玉般的中年人微微一笑,沉穩的道:“請傳報魁首,『龍珠旗』領主應青戈有急事求見!” 答應一聲,崔厚德剛轉過身去,大廳盡頭處的燕鐵衣已高聲道:“進來吧,青戈,是什麼事?” 應青戈大步入內,同左右兩排,全著一式紫巾紫抱的“大首腦”微微頷首,然後,他急速越前,低低的道:“魁首,你的會恐怕開不成了!……” 目光閒閒的投注在自己身上這襲淡青鋪著碎竹圈的便袍下襬上,燕鐵衣安詳的道:“說吧!” 略一遲疑,應青戈悄悄的道:“魁首,還記得你的那位好友『單攀雕』裴詠麼?” 燕鐵衣頷首道:“當然,有什麼不對?” 苦笑了一下,應青戈道:“還是請魁首現在親自去探視一下比較好,如今他人就在大廳的靜閣裡,由莊領主陪著。” 站了起來,燕鐵衣道:“這裡的事,就由你主持下去,我先去看看。” 他這一起身,廳中的十名“大首腦”也全部肅立,揮揮手,燕鐵衣帶著熊道元與崔厚德匆匆由側門離開。 出了側門,便是一道走廊,燕鐵衣直向廊邊的第一個門戶行去,他們的步履聲驚動了門裡的人,尚未來近,那扉冰花格子門已輕輕啟開,一個又瘦又矮,臉如風乾椅子皮般的仁兄匆匆過了出來 他即是“青龍社”“龍門旗”的領主”九牛戟”莊空離! 莊空離那張起皺的面孔上沒有絲毫表情,但是,燕鐵衣卻可以察覺出他這位得力手下眼神中的驚震憤怒之色 他向莊空離點了點頭,昂然入室,於是,室中的景像令他那張童稚的面容倏忽改變,顯露出一種使人不敢相信會出自同一張臉龐的形色來 那種神色是猙獰的、永烈的、冷酷又悍野的,原來的柔和純真韻味已一掃而空!一樣是這張臉,這個人,但此時看去,卻完全不是原來的形態了! 室中,在靠窗的那張矮榻上,坐著一個簡直不像人的人,他雙手俱失,只剩下光禿禿的兩節臂肘,斷腋處已經結成了紫點斑斑的疤痕,他全身瘦得的確是皮包了骨,以致那套污穢破爛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只像是套在竹竿上一樣,他的頭髮雜亂如草。只有一只眼尚能視物,瞎了的那一只便成為一個血膿混濁又汨汨流淌黃水的爛凹坑了,他的臉上生滿了潰瘡,粘糊糊,紅黏黏的左一塊,右一塊,連鼻子都爛掉了一半,但是,景令人驚恐的不是這些,是他的嘴巴 不,他已沒有嘴巴了,原來該生著嘴巴的地方,如今只是一條隱隱約約的,微突出的粉紅痕印,略在他的左腮上,卻開著一個皮肉縮卷的小洞!他全身散發著惡臭,那是一種幾乎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 老天,這那還像個人?簡直就是個“人彘”了! 燕鐵衣幾乎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辨認了好一會,才確定了果然便是他的生平摯友“攀雲雕”裴詠 是的,是裴詠,那個素來磊落灑脫,風趣直率的裴詠,那個容顏英挺,風姿飄逸的裴詠,也是那個曾經在毒蛇的威脅下救過燕鐵衣生命的裴詠! 倒吸了一口涼氣,燕鐵衣竟有些顫抖的問:“裴詠,是你嗎?” 用那只剩下一只的混濁眼睛凝視著燕鐵衣,這僅存的一只眼肉也布了黃翳血斑,但是,這只眼裡此刻卻盈滿了淚水,流露出無可名狀的痛苦與祈求;裴詠周身不住的抽搐著,每一抽搐,便使他那張可怖的面孔歪曲一下! 湊到近前,莊空離沉重的道:“是我們的巡邏弟兄在嶺下的一叢枯草堆裡發現裴兄的,他們先給他周身清洗了一遍才送土來,但是,仍然去不掉他身上多少氣味,真不知道是那一個天殺的把他作賤成這樣!” 燕鐵衣嘆了口氣,又向裴詠道:“你聽見我說話?明白我的意思?” 裴詠沉滯的點點頭。 咬咬牙,燕鐵衣道::“是誰把你糟蹋成這樣的?” 那張可怕的面孔更扭曲得厲害了,裴詠似是竭力想表達些什麼,他顫巍巍的比劃著那雙禿肘,臉色呈顯出一種褚紫漲紅的顏色,他的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及“啊”“啊” 的怪響,身體更抽搐得厲害,但是,他卻無法明確的告訴燕鐵衣一點什麼! 莊空離低低的道:“魁首,裴兄的嘴似是被什麼東西縫合的!” 心如刀絞,形色悲憤已極,燕鐵衣握拳透指的吼道:“告訴我,裴詠,是那一個王八蛋將你弄成了這樣?” 裴詠更是用力比劃著,他的淚水奪眶而出,喉嚨裡“啊”“嗷”個不停,身子也劇烈的搖晃起來,甚至連左腮上開的那個小洞也有白黏黏的膩液流出! 燕鐵衣切著齒叱道:“熊道元,去把李大夫請來,要快!” 熊道元匆匆轉身,飛奔而去,裴詠卻頻頻搖頭,淚水涔涔! 燕鐵衣緩緩的道:“你是說,不用去請大夫了?” 又點點頭,裴詠用禿肘指指自己,又在身上點了點,然後再慢慢搖頭 表示他已無可回生了! 輕輕握著他的斷肘,燕鐵衣強行壓制住心頭的悲楚辛酸與勃升的火焰,蹲了下來,傷感的道:“裴詠,不要自暴自棄,你只是受了點折磨而已,不會對生命有影響的,你會恢復健康的,相信我!……” 又搖搖頭,裴詠似乎十分焦急,也像疲乏得就要頹倒一樣。他那只獨眼連連翻動,瘡口中血膿並出“啊”“啊”“嗷”“嗷”之聲混成一片,宛如 如一個黏痰堵住了喉管,隨時都可斷氣的久病之人一樣! 燕鐵衣焦急的道:“鎮靜點,裴詠,我知道你要告訴我些什麼,但你不要急,讓我們慢慢的想法子,總會叫你表達出你心裡想表達出的意思來!……” 但是,裴詠似乎來不及等了,他全身一陣緊似一陣的顫抖加上抽搐,爛眼及瘡口中的膿血黃水淌流不停,腮邊的小孔裡也湧出了更多涎液來! 輕輕拍著他的禿肘,燕鐵衣沉重的道:“別急別急,裴詠,你安靜一下,支持片刻,我們慢慢來 讓我一句一句問,你逐步逐步的反應,我們即將接近問題的中心 ”裴詠盯視著燕鐵衣,他仍然顫抖著,抽搐著,但他也在竭力支擋,他的形狀之枯憔萎頹,不由不令人想到“油乾仃滅”之前的情形……這一刻,他是在用僅存的生命之火,煎熬著他的精神意志…… 燕鐵衣亦凝注著他,悲戚的道:“裴詠,我們才一年不見,是麼?” 點點頭,裴詠喉中伊唔了幾聲。 燕鐵衣輕輕的道:“上次你來這裡,一切都還好好的,只這一段日子,卻已遭遇如此大變 而一個不是與你結有深仇大恨的人,勢必不會如此糟蹋你,那人一定是和你有著不共戴天的怨恨了?” 裴詠搖搖頭,但又急著點點頭。 唏噓一聲,燕鐵衣問:“那人,我也認得麼?” 裴詠這一次卻肯定的搖搖頭。 燕鐵衣道:“他知道我,知道我們的關係麼?” 裴詠點點頭,再搖搖頭。 略一沉思,燕鐵衣道:“你是說,他知道我了,但是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 裴詠點點頭。 清楚緩慢的,燕鐵衣又道:“你們之間的仇恨,我曾否聽你提及過?” 裴詠悲傷的搖頭。 燕鐵衣道:“為什麼你一直沒向我提過呢?你的每一件事我都差不少知道呀!……難道說,這是近一年中才發生的麼?尚是早有遠因,才件近果?” 裴詠沉沉點了點頭。 燕鐵衣雙手互扭,沉沉的道:“為了什麼?財?色?親仇?” 第一次裴詠又是搖頭,待到燕鐵衣說出那個“色”字時,他才艱澀的點點頭。 籲了口氣,燕鐵衣道:“為了女色?是那一個?我認不認識?” 裴詠“啊”“啊”兩聲,卻連連擺幾下頭。 這時,一側的莊空離低聲的道:“魁首,這麼個問法,要問到幾時才搞得清楚來龍去脈!我們總得怎生想個比較直接了當且又容易領悟的法子才是!” 說著,他又湊近燕鐵衣耳邊道:“我說幾句話魁首不要生氣 據我看,蜚兄折磨受得太狠,他之所以能支撐著來到這裡,無非全是一股強烈的精神力量支持,希望能見到魁首藉以申訴冤怨,並盼魁首能替他雪恥復仇,如今他既已到此,這點意志力便將很快消失,我看,若不再問由個所以然來,只怕他就要崩潰不支了!……” 點點頭,燕鐵衣苦惱的道:“這些我全明白,而且我心中的急憤焦恨更不用言喻,但是,我們用什麼法子才能很快搞清事情的內容呢?” 莊空離沉吟著道:“真傷腦筋,他既不能說,更不能寫,這就叫人費斟酌了……” 突然燕鐵衣道:“有了,我倒想起一個法子。” 莊空離忙問:“什麼法子?” 燕鐵衣頭也不回的叫:“崔厚德,馬上去找一只大號墨盤來,要帶著濃墨汁的!” 崔厚德立即轉身而去,頃刻間,他已手捧一只四方形的雕龍“清石墨盤”進來,而且,墨盤上墨汁淋漓! 親自接過,燕鐵衣放置在裴詠腳下,他仰起頭,鎮定的道:“裴詠,你口不能言,手不能寫但你的腳尚可以動彈,你用腳尖蘸著墨水盤裡的墨汁,就在地下簡單畫出我要問的問題吧!” 混濁的獨目中也突然顯出光亮來了 似是贊許燕鐵衣的智慧超人,裴詠開始顫生生的伸出他那只穿著破爛青布鞋的右腳尖,以腳尖蘸滿了墨汁,晃晃瀝瀝的與自磨石的光滑地面接觸,但是,由於他身體受創太深,早已心餘力絀,所以腳尖觸及地面之際,因為抖索抽搐得太厲害,除了一下子染沾了幾團墨漬之外,任什麼也沒寫出來! 燕鐵衣叱道:“扶著他!”立即搶前一步,崔厚德小心翼翼扶穩了裴詠雙肩,這一來,他才算勉強定住了一點! 急促的,燕鐵衣間:“先告訴我,裴詠,是誰害你如此?” 那只又破又爛的右腳鞋尖,在地下顫抖抖的移動著,東一滑,西一拉,終於形成了兩個亂七八糟,沾污狼藉得幾不可認的字體:“胡絢!” 莊空離惡狼狠的叫道:“是粉面狼君!” 燕鐵衣冷寞的看著地下這個歪斜離譜的字體,微微點頭,他又輕徐的間:”既為了女色,那個女人是誰?” 抽搐著,裴詠又開始以腳尖沽墨畫地 原來的“胡絢”兩字,已被莊空離用衣衫下襬伏地拭淨了。 歪歪斜斜的,裴詠又劃下四個字:“我妻沉娟。” 微感愕然,燕鐵衣忙道:“你娶妻了?怎的我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呢? ”裴詠又抽搐得更劇烈烈了,他竭力把持,喘息粗濁,好不容易又用腳劃下了三個字: “十月前。” 燕鐵衣急問:“為什麼姓胡的要對你下這樣的毒手?他強霸你的妻子?還是你的妻子引誘他來陷害你?” 但是,裴詠這時卻再也無力坐穩了,他獨眼翻動,混身急抖,雙腿不住的痙攣,喉嚨中的“啊”“啊”聲也變成了低弱的“呼”“呼”直響,左腮子洞裡更是分泌出大量濃白的黏液來,整張不成人形的臉孔已全部縮曲歪扭! 莊空離驚道:“不妙了!” 燕鐵衣嗔目大吼:“熊道元 ”牢牢扶著裴詠的崔厚德已是額上見了汗,他吶吶的道:“約莫快來了,魁首,約莫快來了!…… 裴詠雖是油乾燈盡,氣息奄奄,卻仍在用力搖頭,喉嚨中咕嚕不停,燕鐵衣瞪眼咬牙,話聲出自唇縫:“你再挺一下,裴詠,只要一下,大夫馬上就要來了”就在這時,門外廊上一陣雜亂惶急的步履聲已一路響了過來,很快的,熊道元喘息著扯進了踉踉蹌蹌,上空氣不接下空氣的那位禿頂大胖子李大夫,李大夫手提竹編藥箱,已累得一張胖臉漲成了豬肝色! 這位大夫甫一入室,首先慌著向燕鐵衣致意,一面喘著粗氣:“魁首啊…… 啥事哪?我們熊老弟就像得了失心瘋一樣,拉著我拚命跑,連腳底都沾不了地啦,天爺,我這個身體……” 燕鎮衣剛烈地道:“李大夫,少囉嗦了,馬上替我這位朋友施救!” 連連點頭,李大夫轉身望向裴詠,而這一看,驚得他幾幾乎便一口氣憋傻了,瞪大了一雙小圓眼,他恐怖的叫:“我的老天……” 燕鐵衣大聲道:“快一點!” 機伶伶的一哆嗦,李大夫連聲答應,趕緊走上前去,囑附崔厚德將裴詠平放榻上,一面手忙腳亂的急急為裴詠檢視察查的,這時,裴詠的情況已是更糟! 站在室中的那張雕花圓桌邊,燕鐵衣不禁百感交集,心中悲痛不已,他親眼看著他的這位好友落得如此慘況,也目睹他的這位好友逐步走向死亡之途。但是,他卻無法可施,無力能展,甚至尚不清楚其中的因果所系…… 莊空離也來到一邊,沉鬱的道:“魁首,我看裴兄是兇多吉少了……” 燕鐵衣冷淒淒的道:“換句話說,謀害他的那人也就兇多吉少了!” 眼角的肌肉跳動一下,莊空離道:“我也很難過,魁首,我知道在五年之前,於『北固山』上,裴兄會在一條『白娘娘蛇』的毒液危害下救過魁首一命…… 沉重的點頭,燕鐵衣空洞的道:“不錯 那一次若非是他,我如今早已骨化灰飛了……我和他不僅是情感上的契合,更混雜著不可或忘的恩義……” 莊生離嘆息一聲,道:“天不假年,可惜……” 搖搖頭,燕鐵衣道:“不要怨天空離,該怨的是胡絢那雜種!” 在榻邊診治中的李大夫,緩緩回過身來,他那一雙小圓眼中充滿了無奈及絕望的神色,沙啞啞的,他開口道:“魁首,這位兄台有話要向你說!……” 不可抑止的震了震,燕鐵衣脫口道:“你是說不行了?” 難堪的笑了一下,李大夫多肉的鼻頭抽了抽,他吶吶的道:“請恕我,魁首,他, 他來得太晚了 ”聲震屋瓦的大吼一聲,燕鐵衣叱道:“什麼意思?” 急忙趨前,李大夫苦著臉道:“魁首……這位朋友被折磨得太久,全身上下創痕累累,又因為在某處極為污穢的地方耽得太久,身上染滿了毒瘡,那是些壞血腐肌的毒瘡,而且,他體格太弱……這是曾經大量的流血與過度的確饉所造成……他能活到如今,已是奇蹟了,一定有股什麼無形的力量支撐著他,否則,以他周身潰爛至此,血竭氣虛,又受過這等的肉體上的暴虐來說,他早已完了……” 沉默了一下,燕鐵衣蒼涼的道:“真……不行了?” 李大夫囁嚅的道:“如還有一絲希望,我也含盡最大力量的,魁首……” 燕鐵衣低沉的問:“他的嘴?” 用衣袖拭拭額門上的汗水,李大夫道:“那是被一種極細的羊筋肉線縫合的,魁首,作工很精,但殘酷無比,當初在縫合的時候,一定是先將他的唇片割削,在血肉未乾之際椅上下唇黏接在一起縫實,所以才會生合黏接……照這唇痕結疤的情形看來,恐怕也有四五個月左右的時間了……”頓了頓,他又道:“至於他左腮所開的內洞,也是人為的,這……太狠了,大約他那什麼仇家還不甘讓他活活餓死,便開工這麼個孔還能叫他自腮孔上灌塞飲食,雖然這會極為不便的,但卻不失為一個在這種狀況下,再叫他活下去的好法,只是,欸!太折磨人了……” 燕鐵衣冷硬的道:“是的,太折磨人了,而且這個人卻是我最好的朋友…… 李大夫肥厚的下頜顫了顫,他尚未及回答什麼,在榻邊照顧著裴詠的熊道元己焦急的回頭叫了起來:“不好了,魁首,裴爺怕要……” 一個箭步來到榻前,燕鐵衣的目光觸及裴詠那張已形同死灰的醜怪面孔,不覺一顆心驟然下沉,三十餘年的生命過程中,他已見過了太多的死亡,人多的滅寂,這一剎那,他知道,又要再見一次了! 那雙混濁血黃的獨眼這時卻暴睜著,裴詠死死的盯視著燕鐵衣,突出的喉嚨不停上下移動,近禿的雙肘也在想努力舉起…… 握住那雙斷肘,手指輕輕摩挲斷處瘰結的疤痕筋絡,燕鐵衣俯身下去,嘴唇湊在裴詠的耳邊:“老友……你安心的去,我以找的生命保證……我會為你報仇,我一定索回那人所欠你的債,我一定將你所遭受過的委屈痛苦再還給他,老友,相信我,我一定會這樣做,而且我也一定做得到……” 混濁血黃的獨眼閉了閉,裴詠似是表露出他的安慰與信任,但是一閉之後,他又睜開,仍然帶有那種祈求渴切的神色凝注燕鐵衣,喉嚨中響得更急了! 嗓音是沙啞的,瘩啞的,燕鐵衣接觸老友的目光,似是痛到了心底,他強忍住鼻端的酸楚,澀澀一笑:“當然,我也會弄清楚你妻子的事,她如果是被霸佔,那麼,她必獲自由,我更將在她有生之日盡心去照顧她,她如有虧婦道,對你不起,老友,你也不用再懷遺恨,我也同樣要使她付出代價!” 突然,裴詠似乎使出了他最後的力量,猛然坐起,緊緊抱住了燕鐵衣,一邊搖頭,一面血淚並流 他在表達他的感激,他的悲楚,他鏤心刺骨的哀痛,以及另一些什麼……。 燕鐵衣也緊緊擁住了裴詠,他沒有絲毫避諱那種來自老友身上的惡臭氣息,緊緊的摟抱著裴詠,卻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裴詠……為什麼你不早來?為什麼你又這麼早去?”…”用自已的臉貼著裴詠的臉,燕鐵衣在默默的號啕,在心底咽泣,他感覺得出那種永恆的死亡氣息在凝結,那種可怖的魂魄幽鳴在傳響,於是,漸漸的,裴詠的頭頸軟軟垂斜,再也沒有一點動靜了! 旁邊,熊道元輕輕扶著裴詠剛剛斷氣的身體躺下,崔厚德則攙起半跪於地的燕鐵衣,他低啞的道: “裴爺……已經去了……” 莊空離也哀傷的道:“魁首,你還是到外邊歇著吧,我叫他們料理裴兄後事……” 沒有回答,燕鐵衣默默凝視著榻上那具已失去了生命意識的確體 那是他的好友,他的救命恩人,但是,卻死在他的懷中,如此悲慘含冤的死在他的面前空具一身絕學,掌握如此霸業的群梟之雄,又能在此刻對他有什麼幫助呢? 時光雖是倏忽的,但總也在它的流逝中形成了一些什麼 那便是人類相互之間的情誼與仇恨,而今,燕鐵衣的悲傷不僅是仇恨的續接,更是友誼的滅絕,就算對死者的懷念長長遠而雋永的吧,但那也較之實質的盛觸要空虛渺茫得多了這就是裴詠,他已不再悲哀,不再歡笑,不再痛苦與不再怨恨,他已沒有了任何七情六欲的感受,可是,這樣的僵木幻滅卻是他不甘心的,不情願的 人生即是似現在的顯示麼?匆匆來去,只留下滿腔悔恨! 低沉的,莊空離叫:“魁首 ”。海然望了他一眼,燕鐵衣苦澀的笑笑:“你曾有過這麼一個朋友麼?相交五年,連心系意,他還在你生命垂危之際拯救了你,然後,突然有一天,他毫無意兆的來了,來了以後,卻像這個樣子死在你的面前,你的懷裡?” 唇角抽搐了一下,莊空離吶吶的道:“不要太傷心,魁首 ”“這是場惡夢,令人斷腸的,可咀咒的惡夢 但是,等夢醒了,這一輩子,也就差不多了 ”莊空離沙啞的道:“我們會為他雪恨的,魁首 ”嘆息一聲,搖搖頭,燕鐵衣道:“厚葬他,空離,要厚葬……裴詠生前沒得著我的照顧,在他死後,也只有這樣來表示我的一點心意了 ”莊生離嚴肅的道:“放心,魁首,我會使你滿意!” 於是,沒有再說什麼,燕鐵衣行向門外,只是,腳步邁動之間,卻是那樣的踉蹌不穩了。 |
第02章 追騎動 荒林怪叟
火赤的駿馬,紅皮綴著銀錐的鞍鐙,紫色的緊身衣外罩紫色的袍,燕鐵衣的長劍“太阿”斜背右肩,短劍“照日”直掛左胸,就這樣,他只帶著熊道元、崔厚德兩人離開了“楚角嶺”,直赴“錢塘鎮” 裴詠的居處所在,也是可能找出這場悲劇延展下去的地方。 一路上,燕鐵衣沉默地不發一言,他的目光是冷寞的,表情是生硬的,眉宇之間,宛似凝視那一抹接合了抑鬱的仇恨 這與他以前每一次遠行之際的談笑風生習慣大相迥異。 當然,熊道元與崔厚德更不敢說什麼,他們知道他們當家的個性,也了解他的心緒,他們深深曉得。當他們的魁首不願開口說話的時候,那一個先開了口就隔倒寮不遠了。 兩個人都沒忘記,在裴詠死去時燕鐵衣的悲慟,以及當燕鐵衣在純堂口裡查詢不出那胡絢的蹤跡時的震怒,他們很清楚燕鐵衣現在的想法,同時也希望那胡絢最好早點自決了事,因為,當燕鐵衣找著他的時候,那時候,他可能就會太賤了。 輕輕摩娑著馬頭的赤紅須毛,燕鐵衣一隻眼睛漠然注視著兩側向後倒退的景色,淡淡的開了口,說道:“你們說,“青龍社”已算是道上一個夠份量的組合麼?” 熊道元與崔厚德互覷一眼,然後,熊道元小心的道:“這是無庸置疑的,魁首。” 燕鐵衣冷冷的道:“那麼連一個下三濫的胡絢下落也不知道?” 舐舐唇,熊道元直楞楞的道:“魁首,是這樣的,那胡絢在以前素來與我們沒有瓜葛,亦無牽連,可以說在裴爺出事之前,咱們根本就不注意這個人 也沒有注意他的必要;因此,突然要找這個人的時候,也就不容易馬上知道他的下落了,我們的力量很大,人手分布極廣是不錯,但我們也無法立即探悉江湖上每一個人的行蹤,所以……” 燕鐵衣哼了哼,道:“雖然你說得有理,但我聽著極不舒服,熊道元,你令我不舒服了!” 熊道元嘆了口氣,惶恐的道:“回稟魁首,我只是照事實說話,絕沒有半點敢唐突魁首之處。” 嘆了口氣,燕鐵衣道:“其實,我心裡也自有數,只是 欸,這幾日來不知怎的,明明看著是的事也變成不是了……” 熊道元謹慎的道:“魁首,我們到了“錢塘鎮”去找誰呢?” 燕鐵衣道:“第一、我們可以詳詢裴詠的左鄰右舍,問一問事情發生時的經過,假如他們知道的話。第二、我們找“錢塘鎮”當地的武林人物,有頭有臉的武林人物,打聽打聽姓胡的下落,這只是沒辦法的辦法,因為我們至今不知胡絢的蹤跡,而又一時找他不著,也只好先用這個法子試一試了;否則,等我們的諭令發交下去,再等他們得到消息回報,這一來一往,就要太費時日,我不耐煩等候這麼久,在沒有替裴詠報這血海深仇之前,每一天對我俱與每一年無異!” 隨後左行的崔厚德插口道:“魁首,這件事其實用不著魁首出馬辦的,只要魁首一句話交待下去,“青龍社”各方所屬立即便會全部出動,追騎四出,還怕那胡絢飛上了天?” 燕鐵衣靜靜的道:“心意,崔厚德,這是個心意。” 熊道元謹慎的道:“姓胡的那小子,魁首,莫非還有什麼特別大不了?” 燕鐵衣搖搖頭道:“我只是聽過他的名號,有關這王八蛋的詳細情形我並不清楚,事實上我也不需要清楚,因為這並不重要,就算他是皇帝老兒的小舅子,這一樣我也要活剮了他!” 崔厚德笑道:“梟霸親徵?所向披靡,這是毫無問題的!” 燕鐵衣嘆了口氣,道:“希望是這樣的了……” 彷彿有些彈不掉,揮不去的陰影覆蓋在燕鐵衣的心上,他有點提不起興致來說話,在籲過那一口氣之後,他又沉默了下來。 就這樣,在僵冷的靜寂中,他們一路朝下趕去,仰望灰翳的天空,遙眺遠近的景色,跟著不徐不緩的蹄點,地面便一大段、一大段的拋到後面去了。 當夜色初降,燕鐵衣卻毫不遲疑的越過了眼前一個可供歇足的小鎮,他要儘可能的多趕一程。 當夜色深沉,他們已錯過宿頭。 在黑黝黝的夜暗中,燕鐵衣放緩了馬速,旋頭四處眺望,但他沒發現什麼,除了高山,就是林野,找不著能以打尖過夜的地方了。 摘下馬首旁懸掛的羊皮水囊,拔開塞子,灌了幾口水,燕鐵衣一邊將水囊再掛回去邊問道:“累不累,你們兩個?” 崔厚德揉著屁股,咧嘴苦笑:“如說不累,魁首,我們就是在騙你啦……” 熊道元也道:“老賈說,連雙腿胯骨也麻木了,魁首……” 燕鐵衣笑道:“那麼,我們便找個合適所在歇一宵吧!” 崔厚德四處看了看,搖頭道:“這裡正處窮荒僻野,除了山就是林,只怕離開這條路就連塊平地也找不到了,魁首,到那裡去過夜呢?” 移動了一下坐姿,燕鐵衣道:“實在找不著的話,那就在林子里宿一宵也好!” 舐舐厚唇,崔厚德道:“夜深露重哪,魁首……” 橫了自己這個忠心手下一眼,燕鐵衣叱道:“道上混的人還怕這麼點折磨#夯出息的東西!” 熊道元道:“我可沒說,魁首……” 哼了哼,燕鐵衣正想講什麼,目光瞥處,哈,卻發現在右側方一片林子里,竟隱約出現了一點燈火,他立即朝那個方向一指,道:“你們看,睡覺的地方來了!” 熊道元與崔厚德急忙望去,也都發覺了那點閃閃滅減的燈光,崔厚德大喜過望,度幸的道:“可不是,哈,不求別的,只要有一張乾草鋪成的床,讓我能夠四平八穩的睡上一覺也就行啦。” 熊道元卻吶吶的道:“怪了,怎的我們方才便沒有看見這點燈火?” 燕鐵衣“呸”了一聲,道:“這條路是彎曲的,剛才我們正走在曲角上,那裡看得見? 呆東西!” 連連點頭,熊道元道:“一直在說著話,我倒忘了這一點,我,我還疑惑是“鬼火” 呢!” 崔厚德喃喃的道:“天爺,這是個老瘋子……” 燕鐵衣歪著頭,笑嘻嘻的道:“別這麼跋扈,行麼?” 大吼一聲,“人狒狒”黃節操獰厲的道:“任你再說什麼也是白饒,乳臭小子!” 熊道元高聲道:“姓黃的,來來,我們哥倆先親熱親熱再說!” 低促的,崔厚德道:“魁首,讓老熊放倒這頭老狗!” 燕鐵衣平靜的道:“算了,我們有我們的事要辦,不找這些麻煩……” 說著,他轉向正在躍躍欲試的熊道元:“退回來,道元,我們走吧進”熊道元瞪著黃節操,狠狠的道:“便宜你!” 橫身一攔,這位“人狒狒”怪叫道:“走!往那裡走?既然來了,不留下點什麼就想走於沒有那麼便宜,你們用不著便宜老夫,老夫更不會便宜你們!” 燕鐵衣笑笑道:“那麼,老先生,你來阻止我看!” 轉過身,燕鐵衣就往回走,但是,他剛一轉身,二條黑影只那麼微微一晃,嗯,竟已到了面前 好俊的“大挪移法”,輕身術的上乘修為! 瞧著黃節操,燕鐵衣道:“你好快,老先生……” 黃節操兇惡的道:“小子,比起你來,大約是快上那麼一點!” 燕鐵衣正在考慮著怎麼處置這個他不想動手,又難以不動手的局面時,林子外,已有一陣衣袂帶風之聲迅速接近了。 |
第03章 人狒狒 心果如獸
他聽到了,黃節操也聽到了,黃節操雙目怒張,咬牙道:“好呀!你們居然還有幫手,沒關係,小子,你們還有多少人不妨全叫出來。看看老夫能不能擺平你們一地!” 黃節操才說完了話,黑暗中人影閃晃,一個全身黑衣的青年人,已慌慌忙忙的奔到近前。 那年青人約莫二十來歲的年紀,很消瘦,臉色蒼白,雙目失神,只二十來歲卻有著中年人的憔悴與老年人的落寞形態,他顯得有些惶然,有些狼狽,有些掩藏不住的渴切及忐忑;發現了燕鐵衣他們,這年青人倏地站住了,他朝他們疑惑的打量了一會,才慢慢的,帶著幾分古典意味的走了近來。 “呔!”黃節操向著那年青人大喝一聲,喝得人家猛的一愣,他那張大毛臉便似蓬漲了一樣碩得更加獰惡:“小畜生,你們還有多少同夥?不妨全叫出來,省得我老人家費事!” 年青人吃了一驚,迷茫的道:“同夥?什麼同夥?” 黃節操大怒道:“你還演什麼戲!你是怕你這三名同夥不是老夫對手,這才現身相援的,是嗎?沒關係,老夫索性放大方點,你們有多少人,不妨一齊出來,老夫等著就是!” 咽了口唾沫,年青人遲疑了的看看燕鐵衣等三個人,吶吶的道:“老丈,你大約搞錯了,我不認識他們,而且,我也沒有什麼“同夥”,我是獨自一人來的……” 燕鐵衣閒閒地道:“他說的對,我們不認識他,他不是和我們在一起的。” 重重一哼,黃節操道:“方才你說“找來”,你“找來”這裡做什麼?” 年青人強顏一笑,澀澀的道:“我是來拜謁一位人稱“人狒狒”的黃節操老前輩!……”目光四顧,他吶吶的道:“不知老前輩在那裡,尚望老丈指點……” 燕鐵衣笑著一指黃節操,道:“喏,他老先生就是了。” 烘容立整,年青人一拂衣袖,趨前便拜:“後學末進陳品端謁見黃老前輩,尚請黃老前輩……” 一下讓開,黃節操厭煩的連連揮手叱道:“什麼玩意?少給老夫來這一套,你有話就說,有庇快放,不要擺副架勢出來拍我老夫馬屁!” 呆了呆,陳品端難堪的站了起來,他那張蒼白的臉孔也不禁泛了朱紅,搓著手,他囁嚅的道:“是,前輩,在下有件大難事,特來拜求前輩,因為,只有前輩才能援救在下渡此難關……” 黃節操冷冷的道:“你是來要老夫的“紫金丹”?” 連連點頭,年青人踏上一步,懇切又憂戚的道:“是的,請前輩宜賜在下一粒前輩珍藏奇藥“紫金丹”,以便在下帶回給病中老母服用……家慈染恙數月,請遍四鄉名醫,搜盡各色藥材,卻俱皆罔效,家慈沉著非但毫無起色,更見日趨沉重! 前輩,在下家道本不富厚,為了給家慈治病,幾月來早已典空賣盡,負債纍纍…… 但這些完全不值一談,重要的是家慈的病況,前輩,為人子者豈能眼見老母受苦而僅束手徘徊,定是上天默佑,正在在下四處奔走,求醫告貸之際,恰有一位雲遊高僧於半途中巧逢在下,承他好心垂詢在下何事如此憂惶不寧?經在下將上情詳告後,這位大師父便自告奮勇,偕同在下返舍探視家慈之疾,大師父再三診段問脈,確定家母所患,乃是一種罕見肝疾,且已達到瀕危之境了……這位大師父率直相示,他亦無法可施,但是,這位大師說,只有一椿法子可救家慈性命,他說,他說……” 黃節操寒著臉道:“說什麼?” 陳品端吸了口氣,抑止住心頭的悲痛,苦澀的道:“他說,除非求得前輩所提煉的“紫金丹”為家慈服下,否則便無他法可施,並且又指引了前輩清居之處,是而在下才連夜趕來相求……” 大吼一聲,黃節操叫道:“那個禿驢是不是一張臉紅通通的,大鼻子,還蓄了把白髯?” 陳品端驚喜的道:“正是,前輩,正是,莫非前輩與那位大師有舊?” “呸”的吐了口唾沫,黃節操咆哮:“有個屁的“舊”!好個明空和尚,你給我找的好麻煩,也不過前天才在林子外和你打了個照面,連你向我合十我全沒理會,你這狗肉和尚,居然仍不知趣,竟給我在外頭宣揚起來,可恨哪,可恨!” 陳品端惶恐的道:“前輩且請息怒,明空大師也是出自善意,一片佛心,這才是指點在下前來向前輩求賜仙丹,卻非他意……” 黃節操一揮手,叫道:“去去,老夫這裡又不是娠濟院,救難所,那有什麼金丹銀丹亂施捨人,走,快走!……” 陳品端急道:“務請前輩看在家慈性命垂危,飽受病苦折磨的份上惠賜寶丹一粒,晚輩永感恩德,銘感五內……” 黃節操突然狼號也似的怪笑起來,指著陳品端鼻尖道:“你這小兔崽子當我是什麼人? 你老娘生命垂危幹我鳥事!你老娘飽受病苦又幹我鳥事?是我令她生命垂危的麼?是我使她染疾患病的麼?我和你有什麼牽連瓜葛?憑什麼要贈你“紫金丹”一粒?你以為這“紫金丹”是容易得來的麼?你以為是隨便花個三兩吊制錢便可到處買到的玩意麼?小兔崽子,你迷了心,失了魂啦,你那七竅才只開了六竅哪……” 臉上是一陣紅,一陣青,陳品端的身子不禁顫慄著,淚珠在他的眼眶裡打轉,他悲痛又羞恥的道:“老前輩,只求你行行好事,救我母親一命,老前輩,我會終生感念你,為你老立長生牌位……” 黃節操暴跳如雷的吼叱:“混帳東西,不開眼的小兔崽,畜生,如若不是你態度倒還恭順,你自己的一條手臂也早被我拿下來了,遑論你那老虔婆的母親!你滾不滾?再不滾老夫便不客氣連你一併收拾掉!” 緩緩跪下,陳品端痛苦的哭泣著道:“前輩,只要……前輩俯允惠賜妊丹一粒……在下寧頤自斷一臂……以謝前輩,前輩……懇求你老行椿好事,留椿德吧!……”黃節操猛的一黑臉,冷酷的道:“做你的春秋美夢!姓陳的小兔崽子,不管你用什麼法子苦求哀懇,也休想我意動心!” 陳品端大哭,拜倒在地,哀哀的叫道:“前輩,求求你,求求你……我給你老叩頭……” 飛起一腳,踢得陳品端“吭”的翻了個滾,黃節操狂笑道:“叩頭?去你的蛋,你便自絕在老夫面前,也一點用沒有,小兔崽,有種你便上來與老夫比劃比劃,你贏了老夫,“紫金丹”一粒任你取去,你輸了,就算你不自己割下右臂,老夫也會為你代勞!” 陳品端從地下爬起,叩頭點地,“咚”“咚”作向,一迸號啕大哭:“晚輩不敢冒犯前輩……晚輩也自知不是前輩對手……求前輩慈悲,求前輩開恩……前輩,你老救救我母親吧……” 猙獰的一笑,黃節操慢慢走了上來,他邪惡的道:“你哭吧,你叫吧,看老夫折你一臂,也給這幾個兔崽子做個樣子瞧!” 於是,一直冷眼旁觀了好久的燕鐵衣,不禁搖頭嘆了口氣,他半睜著眼,輕柔的叫道: “陳品端!” 哭泣叩請中的陳品端聞得叫喚,悚然抬頭,他淚痕滿面的轉頭瞧向燕鐵衣。燕鐵衣又朝正在向前面逼近的黃節操招呼道:“還有你 我的“前輩”!” 黃節操站住,吃人似的一雙牛眼瞪著燕鐵衣,暴戾的道:“如何?” 閒散的,燕鐵衣道:“你先別忙驚動手,老先生,只要你想鬆散鬆散筋骨,總會有人陪著你玩,而且包管不讓你失望便是!” 黃節操不屑的一哼,道:“那麼,你還在等什麼?” 燕鐵衣道:“給我講幾句話的工夫,然後你再整治我,好嗎?老先生,我也求求你,行行好事!” 也不管黃節操答不答應,燕鐵衣轉向臉上灰淚斑雜的陳品端道:“朋友,你先站起來如何?” 陳品端點頭,支撐著站起,他沙亞的帶著哽噎聲道:“這位兄弟有什麼指教?” 燕鐵衣道:“請問你習過武麼?” 陳品端艱辛的點了點頭,吶吶的道:“學過……” 燕鐵衣一笑道:“學了幾年?” 陳品端拭拭淚,沙著聲道:“五六年……” 燕鐵衣稚氣的又笑了,“五六年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如果有個好師父教,再加上自己肯下苦功,五六年的琢磨,很可以學到一身不錯的本事……” 陳品端迷茫的道:“兄弟你的意思是?” 嘻嘻一笑,燕鐵衣道:“非常簡單,和這位老先生較量一下呀;他的規矩是如此 打贏了他便可以得一粒“紫金丹”,你為什麼不和他拚一下呢?他都不在乎動手動腳,而且頗好此道,你還有什麼客氣的?” 陳品端搖搖頭,悲哀的道:“我不能向一個有所企求的人動武……” 燕鐵衣道:“那是他的規矩……不動武,便拿不著“紫金丹”!而且,為了你的令堂大人的事,你也應該試上一試呀!” 深深嘆了口氣,陳品端沉沉的道:“我這身功夫,決不是他的對手……在來此之前,明空大師業已告訴我了……他曾經叫我在他面前演練過幾趟拳腳,然後,他明白指出我的修為斷非黃前輩之敵,連試都不用試……” 燕鐵衣平靜的道:“那麼,明空大師也曾告訴你這位“前輩”的規矩?” 陳岫端點點頭,道:“他說過……” “既是如此,你還來做什麼?” 陳品端囁嚅著道:“明空大師告訴我,叫我苦求黃前輩試試,他也說過希望很小,…… 但是,我不管有沒有希望總得前來求他……你知道,我……不能眼見我的母親如此痛苦下去……我受不了……只要有一線生機,粉身碎骨,我也會傾力以赴……” 燕鐵衣笑笑道:“你倒是個孝順兒子。” 陳品端難過的道:“兄弟,你年紀還輕,不知道幼失怙恃的痛苦……我已沒有了父親……我決不能再讓病魔奪我的親娘……那已是我在人間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寧肯一頭撞死,也捨不得叫我娘受苦受累……” 燕鐵低沉的道:“很好,我也欽佩有孝心的人,那麼,你便和這位“前輩”,拚上一遭試試……” 陳品端酸楚的道:“我……我打不過他!” 杭梢子一揚,燕鐵衣道:“但你總得試試,對不?你只有試試,才多少有點機會。如你不試,就算你跪在他面前跪斷了腿,哭腫了眼睛,他肯有一點回心轉意才怪;這位“老前輩”就是這類的人,吃硬不吃軟哪!”頓了頓,又道:“況且,你敗了也沒有什麼損失,至多叫他折掉一條右臂而已,你不是本來就甘心為了令堂損一條右臂麼?” 陳品端咬咬牙,道:“好!我試試!” 燕鐵衣拍拍他肩膀,道:“錯不了的,朋友,你一試就會知道,有孝心的人,上天也會保佑他,幫助他的,你定定下心,去和這位“老前輩”印證印證吧!”於是,陳品端拭幹了淚痕,深深吸了一口氣,踏上幾步,拱手道:“黃前輩……”黃節操奸笑道:“怎麼樣?你採納了你那新交朋友的意見,要和老夫玩一趟麼?” 陳品端咽了口唾沫,幹澀澀的道:“老前輩規矩如此……在下……逼不得已……”狂笑如雷,黃節操斜著一只眼道:“你不會是老夫對手的,絕對不會是老夫對手的,老夫不用較量,便可以如此所言,哈哈哈,各形各樣的兩道人物,老夫看得太多了,你不是那種能以致勝的角色,不是,不是……” 臉色是白中汎青的,陳品端淒然道:“在下也自知不是……但前輩卻非逼著在下做不可……在下……” 黃節操大吼一聲,道:“當然非要你這樣做不可!這是給你一個教訓,一個懲罰,也是給天下所有覬覦老夫珍藏“紫金丹”的蠢賊宵小之徒一個教訓,一個懲戒,好叫他們知道老夫靈藥之不可妄求,無以奪取!” 陳品端委屈的道:“前輩,在下全是為了醫治母親,才敢前來有煩你老,決非為了自己,無論如何,在下也不敢有絲毫“妄求”、“奪取”之心……” 黃節操“呸!”了一聲,憤怒的道:“無論你說些什麼,老夫全認為胡扯,一概不聽,一概不信,任你說得天花亂墜,目的也與任何一個前來此處的姦惡宵小相同!妄圖取得老夫的寶丹!” 身體顫抖了一下,陳品端吶吶的道:“前輩切莫誤會,在下此心,天地可表……”獰笑著,黃節操的兇狠形態已和一頭真的狒狒般暴戾粗野了,他露出滿嘴尖利的森森白牙,招呼道:“來來,不用多說,“紫金丹”就在你自己所能施展的本事上,小兔崽,你試著淋漓盡致的發揮一下吧!” 深深吸氣,陳品端有些驚恐顫慄的道:“前輩,我……” 一旁,燕鐵衣淡淡的道:“不要含糊,朋友,和他幹,聽我的話……上天會幫助孝順的孩子……” 艱辛的確了口唾液,陳品端面色蒼白,額汗涔涔:“好……我試試……” 黃節操換了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殘忍戲謔的目光望著陳品端,他招招手,一張大毛臉上充滿了得意又輕蔑神色:“小兔崽,快來吧,你還等什麼?” 陳品端抹了把汗,聲調有些顫抖的道:“前輩,請問?用什麼方法向您討教?” 黃節操大笑道:“主隨客便,小子,主隨客便。” 陳品端吸了口氣,道:“在下想,便以空手向前輩求教……” 黃節操一揚言道:“反正任什麼方法較量,你也不會有兩樣的結果,嘿嘿……” 陳品端咬咬牙,恭敬的拱手道:“請!” 黃節操大咧咧的道:“你先動手吧,小兔崽,別叫人家說我老人家欺負你小孩子!” 於是,陳品端身形一偏,雙拳分左右打出,同時,兩腿飛絞,猛然絆扣對方下盤,動作倒也頗為俐落。 怪笑一聲,黃節操根本連動也不動,竹竿也似一條右臂慕的彈拋向陳品端面門,他後出手,但去勢之快,卻超越在陳品端的攻勢之前! 驚叫著,陳品端猛然大旋身,躍轉向旁,左手疾扣黃節操腕脈,黃節操冷冷一哼,枯瘦的手肘倏沉,而只看見那條手臂才往下沉,卻又在剎那間詭異無比的扣上了陳品端的肩頭。 傑傑猝笑,黃節操狂風似的錯步上前?跟著就想運力將手中獵物拋扔出去,陳品端這時已半邊身子麻痺了! 可是,就在眼看著陳品端便要栽跟鬥的瞬息間,黃節操卻沒有來由的突然肘彎一軟,力道盡失,陳品端猛的掙出。 大吼著,黃節操兩眼兇光四射的環顧四周,但見燕鐵衣負手閒眺,熊道元與崔厚德全站在燕鐵衣左右,毫無動作,更無異況。 一時間,黃節操以為自己突然脫了力,他不禁瘖恨自己的疏忽,虎吼如嘯,又飛身撲上! 左臂麻痛未消的陳品端,似是已被人家那種氣勢嚇住了,他瑟縮的往後急退,雙掌凌亂不成章法的揮舞推扯,黃節操幾乎連眼也不瞧他一下,身形閃晃中,九十九掌連成一片,暴擊猛壓! 只見漫空的掌刃勁風在澎湃呼號,由四面八方湧合而至,陳品端驚得連東南西北也分不清了,他胡亂衝撞,拚命坻擋!形勢已明擺著這位傻孝子就要在黃節操的鐵掌如雨下流血斃命! 事情就有這種怪異法,當黃節操沉重的力道剛要沾上陳品端身體的一剎那,陳品端慕覺一股無形的柔軔暗功將他往右側一帶,這股功力運用得恰到好處,剛巧從黃節操的招式空隙中把他扯了出來! 陳品端的迷茫疑惑是當然的,但更驚愕的卻是黃節操,他明明就要將敵人毀在掌下,明明已經快要成事實了,卻在突然中又失去了對方的身影,九十九掌撲空擊得泥沙飛舞,殘葉四揚! 粗厲的吒叫著,黃節操咬牙切齒的咆哮:“好兔崽子!原來你還有兩下子啊,我叫你裝佯!” 滿頭汗水的陳品端冷汗透衣,心腔狂跳,他喘息著,面青唇白的哆嗉:“不……不,前輩……你切莫誤會……在下……在下是……” 不再多說,黃節操“呼”聲飛躍七尺,人在半空倏然有如風車似的旋轉撲回,而在旋回中,指肘齊出,掌腿穿射,宛若一串暴雷似迎向了陳品端! “天啊!……” 陳品端失聲尖叫,招式更不像招式了,他手忙腳亂,進退失措的奔逃突騰,東指西打,又遮又年攔,完全失去了章法。 驀的,當黃節操的攻擊壓頭的一瞬,陳品端的身體又被一股無形的陰柔力道飛快托起,他騰雲駕霧般居然凌空直飛丈把高,那股托出他的力道就在這時猝收,他怪叫一聲,又手舞足蹈的掉了下來! 再度撲空之後的黃節操業已雙目充血,氣湧如山,他厲嘯連連,就像一頭髮了野性的狒狒一般抓向半空落下的陳品端。 事情的變化是快速得無可言喻的,幾如電光石火的閃動;黃節操左拳右掌,暴砸猛劈,恨不能一下子就將對方搗成肉泥,手舞足蹈中的陳品端早已神智混亂了,自保猶不可能,惶論還擊!可是,挾以萬鈞之力攻來的黃節操?卻又一次在即將奏功之際的須臾間,猝覺腰腿一麻,整個身形便失了準頭,猛的踉蹌,這一個歪斜不穩的踉蹌間,手腳亂揮的陳品端,無巧不巧的一拳反擊在黃節操那張大毛臉的下顎上,這一記胡亂揮出的反手拳相當沉重,一傢伙打得黃節操悶哼一聲。本來業已踉蹌不穩的腳步也就更穩不住了。他“哎”、“哎”、“哎”的急叫著,但卻仍然一屁股坐倒地下。 立時,燕鐵衣拍掌大笑:“妙極了,妙極了,“前輩”輸啦!” 接觸,他又向猶在那裡咻咻喘息,茫然不解的陳品端道:“恭喜恭喜,朋友,這一下你那顆“紫金丹”到手啦!你已戰勝了黃“前輩”,好刺激美妙的一場龍虎爭鬥!” 愣愣的,呆呆的,陳品端幾乎像在做夢一樣喃喃自語:“我……贏不了!這不可能…… 不可能!……” 燕鐵衣忙道:“別在那裡磨蹭了,朋友,快向“前輩”索取你的戰利品呀,這是你該得到的,你用你自己本事得到的!”笑了笑,他又道:“正如黃“前輩”所說,“紫金丹”的能否到手,便在於你自己所具有的本事上;朋友,他曾叫你“淋漓盡致”的發揮,如今,你已經是這樣做,而且也成功了……” 熊道元也大笑道:“有你的,哥們!” 一拍手,崔厚德亦幫腔:“果是真人不露像,老弟!” 抹著臉上的汗水,陳品端更是迷惘,更是糊塗了,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他怎麼會打贏人家的?這明明是不可能的啊,而先前他還記得自己履遭險厄,幾不可免的情形,他對那一股在冥冥中助他的無形力簡直不知要怎麼去解釋才好,他非常明白自己是靠了那股力量才會化險為夷,才能形成這個荒唐奇異的“勝利”的結局,但股力量是從那裡來的呢?那怎麼會發生的呢? 現在,黃節操已經灰頭土臉的從地下掙扎著爬起,他一面撫摸著腫漲的下顎,一邊又怨又恨又惡地瞪著陳品端,咬牙道:“你裝得好……扮得像……小兔崽,你這陰險狡詐的小兔崽,你明明是布好一個階阱,挖好一個坑叫老夫往裡跳……可恨你還惺惺作態,裝模作樣……卑陋的畜牲,卑陋的小兔崽……” 陳品端吶吶的道:“前輩……不,不是我……我不知道……” 黃節操大吼一聲,道:“住口,強詞狡辯的混帳東西!你記著,不要叫老夫再遇上你,否則,你的樂子就無窮了!” 一邊,燕鐵衣道:“話你這麼說,但“紫金丹”可不能不給呀!” 熊道元接口道:“打輸打贏不打賴啊,老先生!” 崔厚德也道:“可不是麼!前輩豈能失去前輩的風範!” 韓發聳立目光如刀,黃節操憤怒的大吼:“都給老夫閉上你們那一張一張臭嘴,老夫自來言行如一,不用你們三頭畜生來插言幫腔!” 陳品端惶惶不安的道:“前輩,在下……很抱歉,但在下實不知為什麼……” 咆哮著打斷了陳品端的話,黃節操叫道:“不用多說了,就算老夫陰溝裡翻船,八十老娘倒蹦孩兒!” 說著,他伸手入懷,掏摸了半天,換出一只又臟又皺的小布袋,伸兩指入內,拈出一粒龍眼大小,渾圓又深紫泛金的丹丸來,隔著這麼遠,當他拿出丹丸的一剎那,即便有一股清芳的藥香四溢,這股香味聞入鼻中舒適無比,淡雅幽遠,淳而不膩,令人心神俱為之一爽! 黃節操拋手擲出,叱道:“拿去!” 陳品端慌忙伸手接住,那一粒丹丸拋擲之力,卻震得他倒退了三四步,才堪堪接牢站穩。 “嗝崩”一咬牙,黃節操痛恨的道:“你還在裝佯,小龜孫!” 雙手緊握著那粒“紫金丹”,陳品端“撲”的跪下,“咚”“咚”“咚”叩了三個響頭,感激涕零的道:“多謝前輩……多謝前輩……前輩的大恩大德,晚輩銘刻在心,永不敢忘記,顧上天保佑前輩多福多壽.長命百歲……” “哼”了一聲,黃節操怪叫道:“快滾你的蛋,越看著你老夫這心頭火也就越旺,…… 哇呀,氣煞我也!” 又叩了個頭,陳品端匆匆站起;他再向燕鐵衣重重抱拳,感激的道:“兄弟,不論今夜我是怎麼拿到這粒“紫金丹”的,你對我的鼓勵支持我會終生銘記,多謝你!” 充滿坦誠意味的一笑,燕鐵衣道:“不算什麼!這只是人與人之間一點同情心和互助感的發揮罷了!且請早回,以免令堂倚榻焦盼。” 再次抱拳,陳品端又向熊道元與崔厚德點點頭,然後,像來時一樣,他又慌慌張張,踉踉蹌蹌的奔向林外。 燕鐵衣籲了口氣,道:“走吧,我們也該上路了。” 朝前一擋,黃節操惡形惡狀的道:“慢著!” 燕鐵衣一派天真的道:“莫非老先生也要一人賞賜我們一粒“紫金丹”?” 黃節操吼道:“你們是在做夢!” 燕鐵衣純潔忠厚的面上,湧起一抹迷惑的表情,他道:“那麼,老先生為什麼不讓我們走?” 黃節操冷冷的道:“你們也是和那小兔崽一樣心思,想來奪取老夫的“紫金丹”,如今發覺不是老夫對手便想逃之夭夭?那有這麼簡單的事;你們也想一人要一粒? 可以,只須交待了老夫我便行,否則,各自割下一條右臂再走!” 燕鐵衣一指陳品端離開的方向,說道:“老先生,你因為堅持要和人家較量,業已失去了一粒丹藥,莫非你還不藉機反省,尚要再失去幾粒丹藥麼?” 黃節操粗暴的道:“相同的事情永不會發生兩次!那小子,我自恨方才看走了眼,受了那小兔崽的蒙蔽,明明他有一身高強功夫我卻沒有察覺,反被他那副可憐模樣所眩惑,這才失手上了他的當:吃了他的虧,但我確信,你們三個斷不是那樣的人物,你們也決沒有他所懷有的精湛本事!” 燕鐵衣連連點頭道:“我們也並不想要你的“紫金丹”!” 黃節操冷笑道:“現在否認,已經來不及了!” 舐舐唇,燕鐵衣輕輕的道:“我想,老先生……你大約平白失去了一粒丹菜,於心不甘,要把一口怨氣發洩在我們幾個身上,這才是你的真實意圖,是麼?” 獰笑著,黃節操道:“好聰明的小夥子,不錯,你又能如何?” 燕鐵衣道:“有沒有商量?” 重重一哼,黃節操道:“老夫又不是賣青菜的小販,那有興致來與你討價還價!” 燕鐵衣道:“假如我也贏了,是否方可獲得一粒丹藥?” 黃節操惡狠狠的道:“可以……但你贏不了,你們三個誰也贏不了!” 笑了笑,燕鐵衣道:“何以見得?” 黃節操大叫:“我的經驗告訴我,這就夠了!” 點點頭,燕鐵衣道:“好吧!我們來玩玩。” 興奮的一搓手,黃節操就像已贏定了似的得意大笑:“小子,你立即就是要喊饒了,哈哈哈……” 背後的熊道元小聲道:“魁首,給這個老王八來個狠的,好好教訓教訓他!” 崔厚德卻失笑道:“看那老狒狒高興得眉眼全笑做一堆了,等一下、可還不知道會是誰要喊饒呢……” 望瞭望沉黯的夜色,燕鐵衣拂拂衣袖,一笑道:“這樣吧,老先生,我們一無深仇,二無大怨,何必一定要明刀明槍的硬拚!你傷了我或我傷了你全都不妥,我們不如改換另一種較為文雅點的方式,彼此盡盡興也就算了,你以為如何?” 接觸,他又補充道:“當然,如我輸了,我這條右臂仍然割下奉送老先生你……換句話說,我們算是小賭一下,用我們所具有的本事為手段,卻以我們的右臂一條,老先生你的金丹一粒為賭注,輸贏大家一句話?不賴不痞,光棍落檻,好不好?” 略一猶豫,黃節操道:“你先說說是什麼法子?” 燕鐵衣笑道:“技擊之道,無非快猛穩狠準為其中精髓,我們就以這個原則來比賽一下,你能贏我,便不用真打也贏定勝了,我能勝你,也不用真打便贏定勝了,所以,我們就來比試一下可以容括這些武學精要的項目,曾如說比比動作的快,縱掠的高或速,出手的準確性等,老先生以為如何?” 聞言之下,黃節操不禁心中暗喜,因為他的輕身之術乃是異常精湛,向能攀滕凌崖,藉枝渡嶺,頗為到家,而燕鐵衣的提所幾項比試題目中便有縱掠取勝的這一樁,黃節操自認至少已有一項他可以泰山穩篤,手到擒來了。 表面上卻冷冷淡淡的,他道:“就是比試這三樣麼?動作的快速,縱掠的高速,出手的準確,還有其他的沒有?” 燕鐵衣搖搖頭,道:“沒有了僅僅此三項,它已足夠,如果老先生三項或有二項贏了我,那麼不用再交手我也一定輸!” 黃節操嘿嘿笑道:“不用說“如果”,小子,你是一定輸了。” 燕鐵衣閒閒的道:“希望你能贏,老先生。” “霍”的退後一步,黃節操道:“好了少囉嗦嘮叨,題目業已出了,跟著就看我們怎麼來做這三個題目,小子,比試的規矩如何?” 燕鐵衣道:“也沒有什麼規矩,我們先比第一樣……動作的快速!” 黃節操大聲道:“怎麼比法?” 往前一站,燕鐵衣道:“我站在這裡,先任由你用任何方式用武器向我攻擊三次,你如打中了我就算我輸,如果打死了我也算我倒霉,然後,假如我沒有被你沾上或攻倒的話,就輪到我向你老先生也如法泡製三次了,怎麼樣?” 黃節操想了想,道:“這個法子很好,可並非老夫要沾你便宜,而是你自願要老夫先行動手的,因此你輸了可不能埋怨……” 拍拍胸膛,燕鐵衣道:“當然,題目是我出的,應該由老先生佔先以示公允。” 黃節操冷笑道:“那麼,我們就開始吧!” 燕鐵衣微微一躬,道:“請!” 大毛臉上浮現著那種就要宰人似的狠酷笑容,黃節操暗自竊喜朝的旁邊移動著: “你站穩啦,小子!” 燕鐵衣道:“隨時候教,老先生!” 來勢之快,宛若流光,黃節操不聲不響的從斜刺裡猝然撲至,掌影有若一串流星般撞向了燕鐵衣! 更怪異的事情跟著出現了 燕鐵衣居然身拉“呼”的飄浮起來,就像失去重量似的隨著黃節操的掌風勁道轉動回湯,黃節操的掌力老是差上那麼半分便沾不上他的身體,勁道吐不了實! 於是,這第一擊便落空了,神色大變的黃節操募的雙臂拋起,頭上腳上,閃電般倒仰著彷彿怒矢離弦,猛射對方! 燕鐵衣“嘿”聲吐氣,飄浮的身體立即下降,在下降的瞬息硬生生的,完全違反力道運用慣性,往一邊移出三寸,黃節操的倒仰腿就便跟著落了空! 身體的姿勢尚未改換過來,這位“人狒狒”,已狂叫一聲,右臂倏揮,在他的寬大袖口中,一抹極細如針的銀絲已暴射而出……連破空之聲也沒帶起! 甫始沾地的燕鐵衣目光一閃,“噗嗤”笑出,他猛的縮肩收腹,同時伸右手將姆指食指圈接成圓,那抹銀絲即由他手指圈成的圓洞中一掠而過! 一拂袍袖,燕鐵衣笑吟吟的道:“三次已過了,老先生。” 汗水淋漓,喘息籲籲的黃節操氣得猛一跺腳,他憤怒的叫:“你不用得意,小子,你也未見得能以勝過我!” 燕鐵衣笑道:“當然,要勝過老先生你確是頗不容易,但我總該試試,是麼?” 黃節操火辣辣的道:“你試你試,老夫有含糊之處?” 輕輕捏了捏鼻樑,燕鐵衣道:“我先告訴你一下,我可是要用兵刃……我的劍。” 心裡頗然已對燕鐵衣的武功修為感到意外的震驚與迷惑,但黃節操仍抱有萬一的曉幸的想法,而且他也不能在此刻此時稍有示弱之勢,暗裡一咬牙,他色厲內荏的咆哮道:“老夫管你用什麼,隨你以任何方式,任何手段攻擊,老夫也和你一樣接觸便是!” 燕鐵衣緩緩伸手握住肩後斜伸而出的“太阿劍”柄,邊笑吟吟的道:“真的?” 冷笑一聲,黃節操嚴陣以待,怒道:“當然不假,老夫豈……” 這個“豈”字只在他舌尖上轉了一轉,尚未明明白白的吐出,青光閃處,黃節操的頷下一大片鬍鬚業已被刮得精光,散飛四周飄飄落下! 尖號一聲,黃節操魂飛魄散的踉蹌躍退,卻早已不及,頷下那片原是叢叢茸毛的地方,如今已變成了光溜溜的一片! 對面,燕鐵衣仍然右手握著肩後的“太阿劍”柄,含笑卓立,好像根本便未曾有過任何動作一樣,只是他紫袍的前襟尚在微微飄動罷了。 倒吸了一口寒氣,黃節操目瞪口呆,驚恐逾恆的喃喃自語:“妖法! 這人,有妖法……” 燕鐵衣一笑道:“你輸了,老先生。” 和的跳了起來,黃節操尖吼怪叫:“不服,我不服,你這不算本事,小子,你這是妖法,障眼法兒,這是茅山妖術,不是真本事……” 燕鐵衣淡淡的道:“便算是妖法吧!老先生,我們原先早已說過,“不論以任何方式” 的,因此,我們只看結果,不論手段,是麼?假如我說了,不管你用什麼妖法魔法,我也一樣甘心情願,不要痞,不耍賴……” 窒了一窒,黃節操面紅耳赤的道:“好!算是老夫中了你的詭計……現在,我們開始進行第二項……” 其實,方才燕鐵衣的出手之快,乃是千真萬確,如假包換的,只是他故意伸手執“太阿劍”,吸引了黃節操的注意,真正使用的卻是他左胸前懸掛的“照日短劍”。 他的動作快得太不可思議,是而黃節操便難以察覺,甚至以為是“妖法”作祟了……現在,燕鐵衣純真又坦摯的笑著道:“第二項,就是比一比輕功提縱之術了,老先生,這項你認為應怎麼個比法才公平合適呢?” 黃節操氣咻咻的道:“老夫有法子!” 點點頭燕鐵衣笑道:“請說。” 黃節操咬著牙,恨恨的道:“我們用兩個項目來決定輸方,第一、置一物於老夫居屋之頂,我們兩人由同一所在,飛身前往取物,誰先拿到且又搶先回至原處者為勝;第二、我們較量那一個躍得高,騰躍越高者為勝!” 燕鐵衣笑笑道:“可以。” 疑惑著,黃節操又道:“你這小子,莫非又有鬼?” 燕鐵衣道:“怎麼說?” 雙目巔張,黃節操道:“你好像胸有成竹,毫無緊張猶豫之態,你,你憑什麼這麼狂妄?憑什麼如此輕鬆?” 燕鐵衣一派淳厚的道:“別疑神疑鬼,老先生,因為我不太重視輸贏的結果,所以才不象你那樣患得患失,緊張失措!” 黃節操陰沉沉的道:“誰知道你又有什麼花巧?” 燕鐵衣道:“開始吧,老先生。”略一沉思,黃節操自懷中拿出那只又污又皺的灰色小布袋 里內盛著他的命根寶貝“紫金丹”,他斜著眼道:“就以此物預置屋頂,小子,誰先拿到且回至原處方為獲勝!” 燕鐵衣頷首道:“當然。” 騰空而起,黃節操頭大身小的軀體在虛空中一翻一彈,“呼”的直凌屋頂,他伸手輕拋,小布袋剛好穩穩噹噹的落在屋背面瓦頭上,然後,這位“人狒狒”身不稍停的回滾落地,他猛一挺展,又回至原處。 好漂亮的身法,黃節操算是露了臉,賣弄了一番,得意洋洋的咧嘴大笑,黃節操嘿嘿不停的道:“東西已放上去了,小子,你見著啦!” 燕鐵衣大贊道:“老先生好俊的輕身提縱之術啊!” 黃節操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道:“也叫你見識了,小子,三十年苦練,豈是白費的!” 用力點頭,燕鐵衣道:“太驚人了,古人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句話卻是一點不錯,就以老先生為例吧,這幾下精才之技,豈也是在下三朝兩載可以奏功的,難得,真是難得……” 大喝一聲,黃節操道:“不用在這裡阿諛諂媚,任你再怎麼低三下四,老夫也要照規矩來,你休以為老夫會因此恕你!”燕鐵衣忙道:“老先生放心,我雖然自知不敵,總也捨命陪君子就是!” 黃節操哈哈一笑,道:“這一遭,怕你可真要“捨命”相陪了!” 燕鐵衣道:“請問,我們從那裡到為出發點?” 用腳在地下到了一道淺淺凹溝,黃節操站到凹溝後面,與燕鐵衣並了肩,道: “就從這裡開始,我說走,便立刻施展身法!” 燕鐵衣點點頭,道:“好,只要你說走,我們便開始。” 黃節操大聲道:“要再回來這裡,先到為勝!” 幸災樂禍的熊道元,帶極點戲謔的口吻道:“老前輩,讓我來做仲裁,一定公平實在……” 黃節操惡毒的瞪了熊道元一眼,粗聲道:“你給老夫站到一邊風涼去……老夫自己有眼,用得著你們這些刁鼠洞狐之輩來做仲裁?配麼?哼!” |
第04章 劍如閃 笑戲狂豪
燕鐵衣非常好玩的瞧著擱在屋頂背瓦頭上的那只灰布袋,神色就像一個頑反的大孩子要開始一場惡作劇似的興奮,因為這樣,他的面龐也就越發顯得年輕無邪,越發稚態可鞠了。 黃節操睹狀之下,不覺有點志忑不安,他怒沖沖的問:“小子,你在想什麼?” 嘴裡“嘖”了一聲,燕鐵衣道:“我在想,老先生,這屋頂真高……” 哼了哼,黃節操道:“不要耍俏皮,小子,到時候恐怕你連哭也哭不出了!” 微微一笑,燕鐵衣沒有再說什麼,表情上已在催這位“人紼紼”快點施令了。 深深吸了氣,黃節操卻藉著吸這口氣的功夫,有意無意的悄悄朝前移動了一步-----他業已站過那條地下他自已所劃的出發點淺溝了。 裝做沒有看見,燕鐵衣索興大方點,也有意無意的往後倒退了幾步-----等於讓對方先搶出一個馬頭的位置! 大毛臉暗裡一熱,黃節操掩飾的叫道:“聽著了!” 燕鐵衣一笑:“唔。” 黃節操突然身形激起,有如狡兔離穴,快衝力搶,他出了老大一截,才遠遠丟下來那個字:“走! 熊道元不禁脫口低罵:“卑陋!” 但是,燕鐵衣不慍不怒,甚至一點也不焦急緊張,他笑瞇瞇的望著正在拚老命地向前飛奔,惡形惡狀的黃節操,一直等他老人家已到屋前,甫始拔腿,燕鐵衣猝然抽劍猛揮,藉著揮劍之力,他整個身體斜斜飄飛,只見森森寒芒隨著他的軀體驀一波動,便“霍”的一聲形成了一道渾圓如鬥的光流,宛如一顆流星的曳尾橫過蒼芎,黑夜中白燦燦的亮光飛映一剎那,擦過屋頂,等到黃節操想要伸手取物之際,原來擱置東西的地方業已空空無也了! 屋頂上,竟節操駭然回視,天爺,燕鐵衣早已安安穩穩的站在原處---站在那條用做出發點的淺淺凹溝之後,同時,他右手兩指還輕提著那只小灰布袋,怪有意思的在那裡晃來搖去呢……從開始到結束,黃節操並未曾發覺燕鐵衣的影子,他整個的印象中,只是一抹閃電也似在他眼前掠擊而過罷了----只這白光一閃,他所有的精力即已徒費,又落了個四大皆空! 一陣暈眩跟著一陣熱血衝激,黃節操幾乎就氣憤怨悔的一頭從屋頂上栽了下來,他用力抓住屋瓦,慢慢的吸洩氣,竭力使自已平靜,使自已從紛亂急躁的情緒中恢復鎮定,今夜裡遇上的事已今個對自已的判斷力與視察力完全失去了信心…… 好半晌,他總算順過了氣,自屋頂落地後,他腳步蹣跚的行向燕鐵衣面前,怔怔的,他注視著燕鐵衣,一張大毛臉上充滿迷惑不解和怒忿的表情,但他實在不相信,在對方那童稚天真貝的面容之後會隱藏著什麼為人的內涵……。 咬咬牙,他終於沙啞的道:“小子你到底是誰?” 燕鐵衣答非所問的道:“還有一項沒有比試呢,可須要比一比?” 黃節操大叫道:“我在問你-----你到底是誰?” 燕鐵衣淡淡的一笑,道:“何必一定要問我是誰?” 黃節操暴跳道:“我一定要知道,小子,我今夜是栽了大跟鬥,但我卻須明白我是怎麼栽的以及裁在誰的手上?” 燕鐵衣安詳的道:“我可以告訴你---你栽得不冤,老先生,比你更強更橫的角色,栽在我手裡的也不計其數了!” 大毛臉歪曲了一下子,黃節操固執的道:“但我要知道你的來歷身份……”! 溫和的望著他,燕鐵衣道:“你堅持?” 黃節操叫道:“我心裡很清楚,我不能吃這種糊塗虧!” 燕鐵衣點點頭,道:“好吧,熊道元,你告訴他。” 面色嚴肅,熊道元踏上一步,緩緩的道:“長穹無極、青龍遨翔,川岳有界、鐵衣飄飄。” 嘴裡跟著念念有詞的復誦著,突然間,黃節操象僵了一樣楞在那裡,他在這一剎那,幾乎覺得血也凝固,心也不跳整個人宛如完全掉進冰窖中似的,甚至連混身肌骨也寒凍得變成麻痺了! 好一陣子,他用力喘了口氣,吶吶的、悄悄的道:梟……霸?” 燕鐵衣道:“燕鐵衣。” 乾澀澀的咽了口涎液,黃節操儒儒的道:“你…你不是騙我吧?” 燕鐵衣問:“為什麼騙你?” 搖搖頭,黃節操啞聲道:“梟霸名揚天下,威凌四海……是個聲勢喧赫的綠林巨擘,而你……本事不錯已到頂尖了,但是卻太過年輕…你只是個令人莫測高深的毛孩子而已……” 嘆了口氣,燕鐵衣道:“像你口中所說的話,那我已聽過太多次了,這種情形我又有什麼法子呢?父母生我時便是這副模樣----”接觸,他一笑道:“要我證明給你看看麼?“梟霸”才精擅的獨家秘傳絕劍“冥天大九式”! 黃節操大驚道:“你,你---可別拿看我做靶子?” “子”這個字,方跳彈在冰涼的冷空氣中,豪光突閃,黃節操已覺右頰忽寒,他怪叫著伸手摸去,同時暴躍向右,身形甫動,但見一溜冷電閃擊,左頰又已一冷,尖吼跳蹦著,他雙手亂揮,飛掠的光芒卻猝穿猝繞,晃映如叟光星流,只是眨眨眼的助夫,他那一張大毛臉業已被修刮得成了小白臉啦-----只是橫肉多些!“當”的一聲金鐵交擊脆響傳來,燕鐵衣右手的“太阿劍”與左手的“照日劍”交叉形成一個斜十字平舉胸前,長短兩柄利劍的劍尖尾芒吞吐眩亮,宛若秋水盈盈,他帶著純真意味的一笑,雙手輕翻,“鏘”的一聲,兩柄劍又同時入銷! 雙手撫著自已光溜溜的面孔,黃節操那股子憤怒興那股子驚恐簡直就不用提了,他歪扭著漲得通紅的臉,嗓子發抖,“這,這……燕鐵衣……這簡直就叫欺人太甚……?” 燕鐵衣笑道:“老實說,你這付尊容像現在這樣要好看得多,光溜溜,滑淨淨的,多中瞧?何苦非要毛茸茸,亂糟糟的弄成那麼個大毛猴子樣?” 猛一跺腳,竟節操乾嚎道:“燕鐵衣,我把這條老命與你拚了!” 燕鐵衣搖搖頭,道:“我看這還是三思而後行比較好,方,我這“冥天大九式”中的一式門天凌地”你已經消受不了,其非還想試一下其他八式的滋味?” 黃節操氣得一個勁的頓足槌胸,慄慄而顫:“你,坑得我好……坑得我夠狠……” 自腰帶上取下那揪著小灰布袋,燕鐵衣從裡面取出一粒“紫金丹”,然後他扯緊袋口,原袋擲還黃節操:“老先生,我這人並不乘勝拿驕,仗勢欺人,你看,這小袋裡的靈丹我也只取一粒,作為我辛苦的報酬,弱水三千,我獨飲一瓢,不算過份貪婪吧?” 雙手緊握著小布袋,黃節操氣念怒悔的運半句話也說不出口了,只管在那裡喘個不停,一口老牙幾乎咬碎! 急抖袍袖,燕鐵衣輕輕的道:“老先生,你在道上是出了名的狂、渾、和怪,但這是每一個人獨具的個性,並非大惡,因此我不怪你,假如我要怪你,便不僅僅是刮光你的鬍子而已了----不過,我要奉勸你老先生幾句忠言:行徑怪誕一點或性格孤僻一點都沒有關係,要緊的是要認清善惡,辨明是非,須得多少有點道義仁恕之分,象剛才那小夥子為母疾而對你如此祈求哀告,聲淚俱下的情形,正乃孝思的至極表露,你便該成全他,而決不該凌辱他,誰不是父母生產的呢?換了你處在人家那種情景下,又得如何感受法?老先生,年紀大經驗豐富是不錯,但卻並非事事的看法都全是正確,方才你的作為,就差到十萬八千里去了,你要記住,人,就是該活到老,學到老呀……” 黃節操噎洩氣叫:“老,…老夫不要你來教訓……!” 燕鐵衣笑笑道:“自古,忠言總是逆耳的。” 忽然,黃節操跳起來戒:“對了,燕鐵衣,方才那姓陳的小兔崽所以能打敗我---是不是你在暗中弄的鬼?” 燕鐵衣平靜的道:“我說過,老先生,上天是會保佑孝順的孩子的,不是麼?” 黃節操瞪目切齒的道:“好,好,算我老夫今夜倒霉……算我遇上了鬼。” 微微躬身,燕鐵衣道:“山高水長,後會有期,老先生,告辭了。”轉身便走。 黃節操口中狠聲道:“後會有期?我便到了陰曹地府也不願再遇上你這兔崽子,……我賭咒…!” 燕鐵衣扮了個鬼臉,同身後的熊道元、崔厚德點了點頭,三個人牽著坐騎,匆匆離開,他們來到林邊道旁,熊道元望瞭望天色,嘆口氣道:“今夜已不再找地方睡啦,眼見天就快亮了,欸,碰著這個老怪物,真晦氣……” 燕鐵衣笑道:“埋怨什麼?雖然我們累了一宵,但也總算做了樁功德事,心中平安快樂,不比在那破屋裡睡‧一晚更好?” 能道元忙道:“是,魁首,當然做這樁善事比在那破屋裡睡一宵要……” 林邊的暗影中,這時驀地有一聲異響傳來,崔厚德飛快轉身,長袍掩隱下的“薄刃雙口刀”已指向聲音傳來之處---唔,果然正有一個瘦長的身形踉蹌奔至! 目光一閃,燕鐵衣笑道,“怪了,陳品端還沒走?” 不錯,那自林中陰暗處奔來之人,果然正是方才得藥而去的年輕小夥子陳品端! 收了刀,崔厚德大喝道:“朋友,你怎的還逗留在這裡?” 陳品端一到近前,二話不說,衝著燕鐵衣便樸地跪倒,“咚”“咚”“咚”重重叩了三個碰地頭。 燕鐵衣往旁一站,忙說道:“有話說話,朋友,這是幹什麼?要折我的壽麼?” 跪在地下,陳品端雙自含淚,表情激動,語聲硬噎的道:“英雄,我出了林子一路回思,起先想不透為什麼會贏了那黃前輩,直到出去了一段后才猛然醒悟,英雄,一定是你在暗中幫了我的大忙,你一再鼓勵我和他比試!而你是明明知道我非他之敵的,你又幾次點醒我不用害怕,告訴我天自助我……英雄,天是叫你來助我的啊……可恨我愚昧至一此,這明擺明顯著英雄你的大恩所賜,我卻直到一刻前方體會過來,其實,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向你表達我心中的感激……我母子這兩條命,俱乃英雄的德澤周全,都是英雄的仁義所賜啊……:”燕銳衣溫和的道:“就是為了這件事,你才又轉回來這裡等著謝我?” 連連點頭,陳品端咽著聲道:“英堆,請賜告名諱,讓我回去為你立長生牌位,今世便無能報答,下輩子變牛變馬,我也會報償你的……” 燕鐵衣親身扶他起來,低沉的道:“朋友,我助你的原因是受了你一片孝心的感動,並非要你的什麼報答,像你這種天性純孝的小夥子,莫說我,就算稍有點血性的人,也都會助你一臂的,不要再這麼迂,好好回去侍奉你的老母吧,你母子今後能夠平安快活的過日子,也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了”拭拭淚,陳品端仍然沙沙啞啞的道:“英雄,你對我有這麼大的恩惠,卻不肯告訴我你是誰,這…叫我怎麼心安?” 燕鐵衣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管我是誰,老弟,我總是你的朋友,這不就行了?” 陳品端勉強點點頭,道:“英雄既是不說,我也不敢強求,我會記著英雄的模樣,託人畫副像,好生用煙火供著便是……!” 燕鐵衣哈哈一笑,道:“你簡直在開我的玩笑了,老弟,千萬用不著,你這樣一做,我反而更不舒服啦!你是往那個方向走的呀?” 咽了口唾液,陳品端往前一指,道:“我家是在那個方向,順著這條路下去!”“哦” 了一聲,燕鐵衣道:“那麼我們倒是順路了,你的坐騎呢?” 苦笑著,陳品端道:“不怕英雄見笑,如今我娘與我連吃飯都是非借貸典當,哪還有馬匹可資代步?” 燕鐵衣點點頭,道:“你家隔這裡有多遠?” 默默算了一下,陳品端吶吶的道:“大約,有三百多里路……” 燕鐵衣籲了口氣道:“這麼遠,你是怎麼來的?完全用兩條腿麼?” 陳品端不好意思的道:“我…,我身體很好,而且也走得很快……一天到黑,可以奔上七八十裡路呢……” 燕鐵衣感慨的道:“了不起,了不起,真了不起,這一來回,可不有六七百里地.,光憑兩條腿趕路,真是夠受的了--你們兩個聽看啦?” 熊道元與崔厚德忙齊聲回道:“聽著了,的確難為這位朋友了……!” 燕鐵衣道:“此無他,“孝”子一個而已,孝悌忠信之道,你們兩個得好生琢磨,看看人家這樁例子!”‧熊道元與崔厚德又急反應是,燕鐵衣一笑道:“你們兩個合乘一騎,讓出一匹馬來給這位老弟。” 陳品端慌忙道:“不,不用,英雄,我可以走路,我,我走貫了,沒關係的,我可以跟在你們馬後跑步。” 皺皺眉,燕鐵衣說道:“你太咯唆了,老弟,我可不喜歡與我意見相左的人!” 就在皺皺眉,就輕輕淡淡的幾句話,在陳品端來說,已經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威懾,一股隱約的壓迫力,人家並沒有發怒,他已有些不由自主的揣然恐懼了,面對著的燕釵衣,在他看來,竟恍同一座巍然聳立的森森山脈,那麼雄渾,那麼霸道,又那麼氣沉力稱,無可搖撼!,崔厚德早已讓出坐騎來了,他低聲催促道:“快上馬吧,我的小老哥!” 於是,陳品端連忙認鐙上鞍,四人三騎,便在夜色深濃中沿著道路不徐不緩蹈了下去。 一馬當先的燕鐵衣,在行走了片刻之後,打破寥寂道:“陳老弟,你家住在什麼地方呀?” 趕緊湊近了點,陳品端謹慎的道:“那是個小地方,“銅塘集”-----靜默了一會,燕鐵衣若有所思的道:“叫銅塘集”,離著“錫塘鎮”很遠嗎? 陳品端忙道:“也不太遠,約莫只有兩百來里路吧,騎馬從我們集到“錫塘鎮”快點趕,兩頭見日的話,至多兩天也就到了。” 帶著一點不大的希望,燕鐵衣道:“你是習武之人,老弟,關於“錫塘鎮”左近的武林人物以及江湖行情熟不熟悉?” 陳品端搖搖頭,道:“一點也不熟,英雄,我雖學過幾年功夫,但卻一直沒有在道上行走過,平時生活也只是靠開小香燭店維持,有時還上山狩點野獸賣賣毛皮補貼,一直沒在圈子裡混過,……” 點點頭,燕鐵衣“哦”了一聲,不再多說。 忐忑加上點歉意,陳品端唾儒的道:“是不是英雄要知道什麼“錫塘鎮”的江湖環境? 我……我太笨,一點可幫忙的地方也沒有……真對不起!” 燕鐵衣一笑道:“沒關係,以你的情形來說,你不清楚那裡的武林動態,並不是一件出人意外的事……” 陳品端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忙道:“不過,英雄,如果你想知道那裡的什麼情形,我雖不熟,卻可以托我一位堂兄去打聽,他在那裡的一家武場子做三教頭,或可幫上點忙也未可定……” 燕鐵衣笑笑道:“算了…!” 陳品端慚愧的道:“英雄……我真沒用……!” 側首一笑,燕鐵衣道:“不要自悲,老弟,我並未怪你……”頓了頓,他岔開話題,問:“對了,老弟,你令堂的肝病,怎的到了這等嚴重關頭才急著出來找藥?如果你沒遇上那明空和尚,或者今夜拿不到那顆“紫金丹”的話,豈不大事不妙?難道說,你們附近沒有個像樣的郎中?” 陳品端嘆了口氣,道:“四鄉的郎申,我早已求過了,一點點積蓄就是這樣耗光的,那些大夫有的醫術欠精,有的藥石亂投,我娘的病便日復一日的越拖越重,但有什麼法子呢? 窮鄉僻壤,除了找有數幾個稍得歧黃之道的人,別個更束手無策啊!……” 燕鐵衣道:“真正精於醫術的人,也不一定便住在通邑大城裡……你們家鄉附近卻找不出個治好病的郎中,也叫不幸了……” 陳品端似是要替他的家鄉辯護一下,乾咳幾聲,他道:“其實,英雄,我們那裡卻有一位精通醫術的人,只是他精的不是內患各症,乃是跌打損傷百般肌骨之創,尤其是擅長縫合修補之功,任是什麼傷口裂痕,經他下藥之後,用一種秘法特製的“羊筋肉線”縫合,包管不會留下疤痕,至多也只是一條淡淡紅印而已,若不細看,誰也察覺不出,手藝之高超,委實令人驚歎,要我看,就算請他到大內當御醫,也足足夠格!……” 他這一番話,頓時將後面雙人合騎一馬的熊道元、崔厚德聽得驚住了,兩個人突然間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們目定定的瞪著前行的燕鐵衣,兩個人的兩顆心全在劇跳著,竭力忍住那一聲險些脫口而出的喊叫! 是的,裴詠的嘴巴就是被這樣縫合---用一種特製的“羊筋肉線”,縫合後僅剩下一條淡淡的紅痕,多麼“高超”的手藝呀! 燕鐵衣沒有任何表情的一笑,音調一點也不激動,道:“是麼?有這樣的一個人?” 陳品端忙道:我怎敢騙你?雄,他就住在離“錫塘鎮”不遠的“白荷村”上。他醫術雖精,卻收費奇昂,且不掛牌照壺,所以知道他的人並不太多,我之所以曉得此人,是因為我那位在“錫塘鎮”武揚子裡做三教頭的堂兄,曾為了一次刀傷去求他醫治過,事後我這堂兄展示他腿上的刀疤給我看,若非他指明部位,我還幾乎找不出來呢,聽我堂兄說,那一刀割得深可見骨,頗為嚴重,但經那人一番治療居然連疤痕也不留下,其道之精,可以想見了……” 燕鐵衣道:“只可查覺一條淡粉色的紅痕而已?” 陳品端道:“是的,那條紅痕雖然微微外凸,但卻並不顯眼,不指明,是很難相信那原是一處深切的重傷的……” 燕鐵衣道:“位華陀高手姓什麼叫什麼呀?” 陳品端想了想,笑道:“凡是知道他人,背後叫他“妙手黑心”---不因為他不但醫術是好,但更是診價奇昂,愛財如命,沒有錢,付不起錢的人,任誰也不要想求他治傷…! 燕鐵衣冷沉的道:“換句話說,只要付得起價錢的人,什麼縫合修補的工作他也肯幹了。” 陳品端還在笑道:“他那種人,當然是這樣的了……” 燕鐵衣緩緩透了口氣,道:“他叫什麼名字?” 陳品端道:“姓柯叫柯乃禾,聽我堂兄說,他長得瘦瘦小小的,黃蒼蒼的一張臉又窄又乾,一雙鼠眼,留了捉山羊鬍子,十只手指又細又長,相貌倒不怎麼驚人……”燕鐵衣冷冷的道:“這麼一寸長相,倒反而猥瑣了…”陳品端尷尬的一笑,道:“但是,他的手藝的確是好……”舔舔唇,又道: “我堂兄說,他縫合傷口時所用的“筋肉線”,看上去又細又韌,細得比什麼還細,但怎麼使力也扯不動,我堂兄本來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還是再三問他他才說出來的,但他對不肯言明捻製的方法…… 堂兄問他別的郎中那裡是不是也有這種“筋肉線”,他卻傲然說除了他之外,任什麼人也不會製得出像他這樣耐用又容易和肌肉生合的“羊筋肉線”來,他還說恐怕天下一乾學醫之人,能認得出這是“羊筋肉線”的也不多……” 燕鐵衣笑道:“是不多,但只要偶而有一個人能認出來也就夠了!” 陳品端怔了怔,茫然道:“英雄是說?”…”深深看著他,燕鐵衣低沉的道:“我很感謝你,從心裡感謝你,老弟,如果說你想報答我,現在,你已經做了最好,最適當的報答了……” 更加迷惘的。陳品端吶吶的道:“我!我沒有做什麼呀?英雄,我什麼也沒有做呀,那裡曾報答過你呢?你約莫……是在和我說笑了……” 嘴角上漾起一抹淳厚的笑意,燕鐵衣道:“我是真心,並非說笑,老弟,你看我像個慣於說笑的人麼?” 陳品端笑道:“你很年輕……但十分誠摯坦率,而且熱心助人,是一位有血性的年輕人,我雖比你略長幾歲,卻遠遠趕不上你!---英雄,你是位叫人喜歡接近,卻揣摸不透的人。你與一般年輕的朋友不大一樣……像是,你有一股同年齡的人所沒有的、特別的氣質……” 燕鐵衣哈哈笑道:“我還年輕?我的心早老羅!” 表面上,燕鐵衣並沒有絲毫情感的反應流露出來,仍是那麼談笑戲譴,談笑風趣,像一個不知道什麼叫著慮煩愁的大孩子,實際上,他早已有了腹案,定了步驟,準備如何採取行動了,當然,從陳品端口中,業已證實了那“妙手黑心”的郎中柯乃禾牽涉到裴詠慘死事件中,但是否這就確定了不會有所差異,卻仍須做進一步的探查,燕鐵衣辦事素來有一個宗旨---罪應得者決不寬容,但不該受累的人亦決不令其蒙冤。 在決定了行事步驟時,燕鐵衣同時也感念上蒼的指引,暗祈裴詠的冤魂不遠,像這樣的巧合,這樣的獲得了線索:若非是冥冥中一股超自然的力量所安排,又能有什麼更適當的說法呢! 就像這樣夜夜不停地快趕著路,他們只在第三天的中午,業已抵達“銅塘集”,在送陳品端到了家門口時,燕鐵衣又慨贈他紋銀百兩,陳品端的感栗激動之情是令人難以忘懷的,燕鐵衣他仍沒有稍做逗留,在陳品端的咽噎聲裡,在他的淚光盈盈中,三人三騎又奔向了只須一日功夫便可趕到的“白荷村”他們在這一夜功夫,留給陳品端太多值得緬懷的東西!有形及無形的,他們也得到了一件補償--如果柯乃禾的確是那個協同胡峋迫害了裴詠的幫兇的話。 來到“白荷村”的時候,業已是送陳品端回家的第二天黃昏了,燕鐵衣與他的兩名近衛熊道遠與崔厚德,三個人的疲乏倦累是相當夠受,自出了“楚角嶺”迄今,一共已有整整四夜五天的時間,在這四夜五天裡,他們休歇睡眠所佔的比例乃是極少的,大約合起來連一晚上的安歇也沒有,每天除了吃飯之外,至多也只有一兩個時辰的憩息,剩下的時間,就全在馬背上顛波,在焦急迫切的心緒中煎熬了! 復仇雪恥的行動往往是這樣的,拋棄本身所應得的最低享受,在一股怒焰般的仇恨之火燃燒裡奮勇直前,不在乎阻礙,不在乎辛勞,更不理會可能呈現於前途的險危,心裡只念著一件事“血債血還”“白荷村”只是一個小村子,其貌不揚,地處偏僻,不折不扣的窮鄉陋野,三五十人家疏疏落落的斜坡而築,竹籬茅舍,連棟磚瓦屋都少見,更瞧不著一灣“荷池”或“白荷”了,也不知這個村名是何時起而又為何而起的,便是曾有過“荷葉恬恬”的雅況吧,恐怕也是好幾十年以前的事啦。 熊道元和顏悅色的去向一個在坡下耕著一方荒地的老農問了幾句話,很容易的便知道了那柯乃禾大郎中的居處----村後半坡上那座獨一無二的青磚瓦屋便是了。 燕鐵衣不在遲疑,三人三騎,一陣風也似的沿著黃泥小徑捲上了村後那撞磚瓦屋,來到門前,燕鐵衣收住馬,微微領首,熊道元拋鐙落地,他握緊酷缽也似的大拳頭,正要往那扇黑漆門擂下去,卻好門兒“呀”然啟開,一個瘦瘦小小,頂了張黃蒼蒼的風乾橘皮似的面孔的老兒正圖舉步往外走,他見當前一個彪形大漠攔門而立,巍巍然有如一個巨金剛也似的,不由驚得他“猴”的一聲往後猛退,兩只老鼠眼淨得滾圓,領下一撮焦黃的山羊鬍子也幾乎倒翹起來!打量著這老兒的長相,又端詳著他手中所提的一只小木藥箱,熊道元立即便知道這位老先生正是他們所要尋找的對象了,露齒一笑,他極為禮貌的伸手在頭巾邊撫了撫,非常和氣的道“請問,老丈可是柯大郎中?” 那老兒暗中透了口氣,有些顫抖的用他那只鳥爪似的細長右手摸了摸頷下的山羊鬍子,翻著一只鼠眼尖細的道:“幹什麼?你是幹什麼的?” 熊道元問道:“尊架可是柯大郎中麼?” 老頭兒哼了哼,凜然的道:“我就是柯乃禾,如何?” 熊道元搓搓手,笑道:“是這樣的,有一件事,我們想向大郎中你請教一下…? 柯乃禾不耐煩的連連搖頭道:“沒有辦法,我現在忙得很,你如果要請我施醫,至少也要在半個月以前預約,而且診費先付,臨時來請我沒有這麼些閒功夫應付,你便是此刻登記,也要在十幾天以後才請得著我,現在我要到下面去等車,前面集子裡的李大戶獨生兒昨天壓斷了腿,特來請我前去接骨縫合,他馬上就會派車來迎我去了……” 熊道元聳肩笑道:“大郎中的生意好得很啊……” 小眼一瞪,柯乃禾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妨老實告訴你,我不掛牌,不懸壺,不宣揚,僅由知道我手藝的那些客戶代為引介病家,即便如此,我也忙得有些迎接不暇了,愛去不愛去,哪一天哪一時去,還得看我高興挑揀,你以為隨便到我家裡來一講,我就這麼跟你走啦?哼,你最好先攪個清楚,我和一般郎中是不一樣的!” 熊道元點點頭,笑道:“是,這才叫排場,這才叫氣派”,柯大郎中,如果你再一掛牌,再宣揚宣揚一番,啊哈,那時,保證門庭若市,戶限為穿啦。” 柯乃禾往前走近一步,尖聲道:“少廢話,你還是快快滾開,別耽擱了我的正事!………” 熊道元低聲的道:“大郎中,我要請教的也是一樁正事呀…”柯乃禾厲聲道:“我已告訴你現在我沒時間,你要請我出診,等我回來再說!” 熊道元依然笑瞇瞇的道:“那麼,李大戶的獨生兒為什麼昨天壓斷了腿你現在就去,而不須在十幾天以前預約?” 窒了一窒,柯乃禾變色道:“什麼東西?你居然敢管起我的閒事來了?我樂意這樣,你憑什麼來干涉?簡直莫名其妙,豈有此理!” 熊道元哼了一哼,道:“恐怕人家是大戶”銀子出得不一樣?既是代價高,你也就可以不講規矩,不論公平了,貧家窮戶算是倒霉了,是啦,大郎中,你好勢利! 氣得黃臉成了豬紫,柯乃禾大叫道:“你這是想幹什麼?要強橫霸道麼?造反了,你是想造反了? 熊道元一笑道:“別嚷,大郎中,你嚷也沒有用!” 柯乃禾又退向後去,邊抖索索的指著熊道元:“你想做什麼?你---你還感怎麼樣?光天化日之下,這可是有王法的地方,你不要以就可以嚇唬著我…! 一步踏進門來,熊道元和氣的道:“先辦我們的事吧,大郎中,真抱歉不能讓你現在去拍人家有錢人馬屁了。” 連連跺腳,柯乃禾又驚又怒的道:“不行,我不受威脅!你趕快讓開,否則我就報官,以劫盜之罪抓你去吃官司!” 熊道元笑著說道:“我並不怕,大郎中。” 柯乃禾倒吸了一口涼氣,恐懼的道:“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熊道元露著一口白牙道:提起你的藥箱子,轉身進屋裡坐下,然後,你就會知道我是想幹什麼了! 柯乃禾猶想再硬一硬,他說:“如果…我不答應?” 笑了,熊道元湊上那張大青臉,幾乎挨著對方的鼻尖:“恐怕由不得你答應不答應了,大郎中,假如你再不乖乖的回房坐好,你這根鵝一般的頭項,我懷疑在我手裡經不經得起這麼一扭!”說著,他那只蒲扇般巨大之掌,在柯乃禾的眼睛面前作勢扭動,雖然他是在嚇唬對方,卻仍然扭得指骨關節“克崩”作響,於是,這位大郎中的黃臉便變成慘白慘白的了…… 呵呵大笑,熊道元道:“這麼一扭之後,大郎中,你一定會知道你的顆項便不會屬於你的了,那時,哈,誰來替你縫合?哈哈……” 不由自主的哆縮著,柯乃禾眼皮子一抽一拍的道:“休……要如此魯莽……我…… 進去便是……! |
第05章 真相白 惡醫斷魂
熊道元“唔”了一聲,道:“這,叫『識時務』,大郎中,你早點聽話,不是皆大歡喜麼?” 柯乃禾瑟縮著磨磨蹭蹭的往裡走,熊道元立即來到門口,同鞍上的燕鐵衣躬身道:“魁首,請進屋問話。” 燕鐵衣飄然落地,皺眉道:“你怎麼攪了這麼久?” 熊道元笑道:“這老小子好痞!” 燕鐵衣昂然進門,來到堂屋門前的柯乃禾轉身回視,吃驚的道:“呃……你又……是誰?”一眼看見跟在燕鐵衣身邊的熊道元與崔厚德,柯乃禾更是膽顫心驚。“你們……是一夥的麼?” 燕鐵衣微笑道:“是一夥的,大郎中,請。” 進了這間陳設簡陋,到處堆置著草藥、乾果及獸皮、骨骼的前堂,一股腥味摻本且看特異的苦艾味燻人欲嘔,燕鐵衣叉皺了皺眉頭,然後,他反客為王的拖了一把竹椅叫柯乃禾坐下,他自已也在另一張椅子落坐,熊道元及崔厚德二人,則分左右當門而立 那模樣,活像兩尊門神! 抖索索的,柯乃禾開口道:“到底……是什麼事?” 燕鐵衣目光在房中四掃,笑了笑,答非所問的道:“唔,像是個郎中的家,老柯這些獸皮、獸骨頭,好像都是鹿麝及牛羊一類的獸畜,你是拿來作鑽研之用的麼?” 柯乃禾吶吶的道:“行醫之人,不可自滿於既知之學……仍須勤奮的研讀,廣習博覽,始免於蹈故落際,無以為進……”燕鐵衣點點頭,道:“聽你作說,倒頗有一番大道理,不錯,在求知球藝上來講,應該如此,但一個人不能只靠了某一項常識或技藝的淵博,便可算個完美的人,最重要的,這人還須有崇高無疵的品格德行節操才行,老柯你說是麼?” 柯乃禾遲疑不安的道:“你這話的意思是……?” 燕鐵衣和善的笑道:“老柯你不妨捫心自問,近幾個月來有沒有做過什麼喪天害理,內疚神明之事?” 風乾橘皮似的臉上突然起了一陣痙攣,柯乃禾惶急的道:“沒有,絕對沒有……” 燕鐵衣平靜的道:“這是出自內心的回答麼?” 胡亂點頭,柯乃禾驚悚的道:“是的,當然是的……” 燕鐵衣道:“你不騙我?” 柯乃禾慌張的叫了起來:“騙你?我憑什麼要騙你?我是個正當而善良的郎中,我除了救人活命,又同曾做過什麼喪天害理,內疚神明之事來?你你,你………你這傢伙不要含血噴人,隨意誣衊毀謗於我!” 輕輕撫著下頷,燕鐵衣輕輕的道:“胡絢,你認識麼?” 顯然,這位大郎中並不是一個善於掩飾內心感觸的人,他一聽到“胡絢”兩個字,頓時面色大變,皺散疊布的老臉一下子繃緊了,黃白的氣色裡又透出一陣暗青,他唇角微微牽動著,惶恐又驚懼的喊:“不不,我不認誠他……我不認識這個什麼胡絢……” 笑了笑,燕鐵衣道:“那麼,裴詠你應該認識了?你曾用你秘法特製的『羊筋肉線』,一針一針縫合了他的咀巴,令他自一個有咀巴的常人變成了一個無咀的怪人,你還曾在他左腮上開了那一個小孔,因為你慈悲的不願叫他就那麼死去,要讓他用那腮前小孔撮取飲食,以便再苟延殘喘下去,他的一隻手也是你切除的吧?他身上生了那麼多的毒瘡癩斑,是因為在某個極為污穢陰暗的地方耽久了毯的妻子,而非裴詠的妻子與胡絢私通合謀,這令我十分慶幸,為我,也為裴詠,否則,事情辦將起來,就比較麻煩了。” 熊道元只笑不答,他知道,他們這位權隆勢雄,威凌天下的魁首口中所說的“麻煩”是指的什麼,那不僅是字面上的意義,那實則包括了一連串不敢令人想像的殘酷手段在內! 燕鐵衣有些疲乏的噓了口氣,又道:“好了,我們走吧。” 熊道元道:“『大悠河』去?” 笑笑 卻笑得冷冰冰的,燕鐵衣道:“你說吧?莫非是找個地方去睡大覺?” 熊道元忙道:“是,是,我這就去備馬。” 肅立間邊的崔厚德不禁暗自為胡絢祈告,他祈告那姓胡的還是早早挖個坑自行跳下去了結,免得被他們魁首找到,對方就會徹底體驗到什麼叫做真正的死亡了……。 |
第06章 臨波軒 巧遇五尊
大悠河的河水雖在這秋日落索的季節裡枯竭了一些,卻不影響它的美跪,半滿的碧綠水色,仍然悠悠東流,襯著兩岸的煙籠林陌,隱約重疊,點綴著幾只翱翔河面的鳧鳥,依舊有其令人神往的幽靜清雅韻致。 並不怎樣困難,燕鐵衣他們即已沿著大悠河找著了那座小巧玲瓏的“仙跡山”,這座山不大,也不雄偉,但是卻有著另一股清雅的靈秀與俊奇的透徹味道,它像是一座假山放大了許多倍,通體是為大的灰黑風化岩石所組成,這裡直聳指天,那裡橫斜挑懸,這裡是千孔百洞,那裡又叢結累聚,每在奇石嵯峨峨當中,有一叢修篁,或一株古老松挺逸生長,亦迎風輕簌,也杖蓋亭亭;配搭得那麼。侯,又那麼美,宛如不是天生,而像是經過什麼仙人異士精心佈置過一樣,高雅極了,清奇極了,真是“仙跡”才有這樣的巧奪天工之感! 現在,他們已發現了那幢十分恢弘,叉十分精緻的凳宇了,只那一幢,孤立的建築在“仙跡山”下,面對“大悠河”的悠悠河水,臨著波光閃閃——該是”臨波軒”的寫照了吧?” 端詳著那地方,熊道元脫口贊道:“不錯,是個修心養性的好所在。” 燕鐵衣手撫“判官頭”,淡淡的道:“地方是好,可惜住在裡頭的人並沒有妥加用以『修心養性』熊道元連忙道:“是的,山水靈秀,卻也陶冶不了一個人的惡性,豈不怪哉?” 燕鐵衣笑笑道:“五嶽易移,本性難改,這山水靈秀的景色,對一個天良滅絕的暴虐之徒來說,有個屁的影響作用?”說著話,他們沿著這條濱江之窄道迅速往前面那幢樓閣奔去,照燕鐵衣的估計,又要再轉過前面那片疏林,便可抵達樓閣門前了。 就在這時,他發現在六七丈左近,有一個坐在河邊垂釣的人,忽然抬起頭注視他們,那人頭戴一陽大竹笠,身穿淡青便袍,坐在那塊白淨的石頭上,一簍一竿,頗見逍遙自在——就這一照面,燕鐵衣也不由緩下了馬來,那垂釣者向他們仔細打量,一面出聲搭訕:“餵,各位兄台是往那裡去呀?” 勒住了馬,燕鐵衣望著那張面孔,那是一張唇紅齒白,頰如敷粉的俊俏面孔,很年輕,至多三十上下,那人用姆指頂了頂大竹笠,和善的笑道:“我看,三位是外地來的吧?風塵僕僕的樣子,約莫是趕了不少路啦?這條路再往裡去,除了『臨波軒』之外,便沒什麼人家了……” 燕鐵衣笑了笑,道:“我們是來逛『仙跡山』的,老兄。” 垂釣者“哦”了一聲,目光在燕鐵衣肩後的金骨劍柄上閃了閃,道:“原來三位是來逛『仙跡山』的,但三位走錯路了,上『仙跡山』應該走那邊的一條路才對,就是分岔口的那邊,而且登上遊覽,恐怕騎馬也很困難呢。” 燕鐵衣道:“老兄卻是相當熱心,請問貴姓?” 那人毫不考應的道:“不敢,我姓曹,曹操的曹,兄台貴姓呀?” 燕鐵衣一笑道:“我姓仇,報仇的仇。” 那人拱拱手,道:“哦,原來是仇兄。” 燕鐵衣在馬上欠欠身道:“曹兄請了。”他拂了拂紫色頭巾的下角,朝林木掩隱處的那一撇簷挑指了指:“曹兄,你方才說的『臨波軒』,就是那幢樓房吧?” 姓曹的那人頷首道:“正是。”望著燕鐵衣,他又深沉的笑道: “莫非兄台還想去瞧瞧這『臨波軒』?” 燕鐵衣哈哈大笑道:“那裡頭有什麼好瞧的呢?難道會有位絕色美人在其中?” 喊冒失失的,熊道元跟著道:“至多也是一頭天殺的惡狼罷了!” 姓曹的神色間似是微微一怔,他目光流轉間,佯笑道:“二位是在戲言了,『臨波軒』 與住著些什麼人恕我也不太清楚,他們平時很少出門,我至多就在這附近釣釣魚,那還是不常去的,因此,除了知道那幢樓的名字外,別的也與各位一樣不甚了了……” 回頭瞪了熊道元一眼,燕鐵衣又轉過來道:“既是如此,我們就轉往另一條路上去了,還要多謝曹兄指引。” 對方笑容可掬的道:“不用客氣,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掉轉馬頭,燕鐵衣領著熊道元與崔厚德二人急速奔離,剛剛轉過一道小路彎角,他立即停馬,惡狠狠的叱道:“熊道元,你這張咀也應縫起來才對!” 吶吶的,熊道元道:“魁首,我,我並沒說錯什麼呀……” 燕鐵衣怒道:“如果那姓曹的——便姑且算他是姓曹吧,他若是胡絢手下爪牙的話或同路人,就方才你那一句,業已給他很多可資傳報的線索了!” 熊道元怯怯的道:“魁首,他不會是的,那有這麼巧的事?” 重重一哼,燕鐵衣道:“你還是認為他是比較好,熊道元,江湖中人,有許多不明不白掉了腦袋,就全像你這樣掉的,一點心計也沒有!” 噤若寒蟬,熊道元垂下頭不敢再說什麼;燕鐵衣向崔厚德道:“你不要騎馬,立即隱著身形去追躡剛才那姓曹的傢伙行蹤,記得別讓他發現了你。” 答應一聲,崔厚德飛身下馬,颼然掠去,燕鐵衣望著他消失的方向,輕輕敲擊著鞍前的“判官頭”喃喃自語:“十有八九,那傢伙不是好路數”熊道元抬起頭,想說什麼,但一見燕鐵衣臉龐上的陰寒神色,馬上又驚覺的噤口不言了。半晌,人影晃映,崔厚德又微喘著騰身而回!” 燕鐵衣急間:“如何?那傢伙是什麼路數?” 喘了口氣,崔厚德有些尷尬的道:“回稟魁首,我,我沒見著他,等摸了回去,早已沒了那人的影子了,我四周搜查了一遍亦未發現,不知他跑到那裡去啦”咬咬牙燕鐵衣恨聲道:“只怕不出我之所料!” 崔厚德忙道:“我們乾脆直撲那『臨波軒』,魁首!” 飄然下馬,燕鐵衣道:“把坐騎找個地方隱藏起來,然後,我們徒步掩進! ”於是,熊道元不敢稍遲,他連忙將三匹馬兒牽到路邊的荒地裡,找一叢雜林子拴妥了,迴轉來,跟著燕鐵衣與崔厚德飛撲向前!奔掠中,燕鐵衣低促的道: “如果我的猜想不錯,我們抵達『臨波軒』之際,很可能會被他們從暗中包圍堵截起來”熊道元自是不敢接腔,崔厚德低聲道:“這就比較麻煩了。” 搖搖頭,燕鐵衣道:“不,一點也不麻煩。” 怔了怔,一邊奔躍,崔厚德邊詫異的道:“不麻煩?” 穿過林隙,燕鐵衣輕沉的道:“是的,更得其所哉,正可一網打盡!” 這時,熊道元才敢涎著臉道:“魁首,如此說來,還幸虧我冒冒失失的說了那麼句話,誤有誤著……” 躍掠一條乾溝,燕鐵衣“呸”了一聲:“滾你個蛋,如你不胡謅那麼一句,我們可以先救出沈娟來再動手,免卻後顧之憂,如今卻只好硬幹一場了,你猶自以為功勞不校捍?” 碰了一鼻子灰的熊道元那邊敢再辯說什麼,只有悶看頭跟在燕鐵衣身後一個勁的往前趕了。 很快的,他們已來到孤立在“仙跡山”下的“臨波軒”之前;來到近前,才越加發覺這幢樓閣的建築是如此精緻華麗,又是如此雄偉堅固;沒有考慮什麼,燕鐵衣領著兩名手下沿著大青石砌成的石階便往上走,他不越牆,不尋隙,大大方方的要上前去叩開那兩扇緊閃著的巨型黑漆鎮嵌獸環的大門! 但是,不勞他或他的手下動手了,當他剛剛拾級而上之際,兩扇黑漆大門已自行緩緩啟開,五個衣著迥異,長像不同的人物一字列開,直挺挺的開門而立,樓外四周的隱蔽處,也出現了幢幢人影,就像從空氣裡凝聚成形一般往上包抄土來! 燕鐵衣立即站住,目光與當前五個人的目光接觸,唔,他不禁心裡暗瘖咒罵起來,那五個人中,顯然並沒有“粉面狼君”胡絢在內,因為,五個人全是好一副凶神惡煞般的醜陋面貌;為首的一個粗壯結實,滿臉粉刺疙瘩,那人身邊,卻是個年約六旬,獨目勾鼻的陰鷙老者,第三位是巨牛般的大塊頭,第四個年紀輕點,卻齊眉貫頰的一條蚯蚓似的紫疤刻在那裡;最後的一個,又瘦又小,高只三尺出頭,活脫個半大侏儒也似,就這麼五個人,那一個也夠不上稱為“粉面”的“狼君”! 熊道元悄悄的道:“魁首,果然不出你的預料,我們業由被人包圍啦,對方在我們身後出現的約有二十多人……” 輕輕點頭,燕鐵衣又流露由那一抹天真純挈的笑容來,他向門裡侍立約五個人欠欠身,和氣的道:“五位朋友,我們是想來拜訪一個人的……” 五人中,為首那個形像兇惡,滿臉粉刺的仁兄從他那碩大多肉的鼻子裡哼了一哼,慢吞吞,卻硬板板的道:“你,大約就是報仇的仇字那個人吧?” 燕鐵衣肚裡冷笑,表面上卻故件訝然之狀:“怪了,朋友你怎知道?” 對方冷硬的道:“這不用你管,姓仇的,你來找誰?” 燕鐵衣道:“閣下又是誰?” 那人用手撫摸著臉上粉刺,要死不活的道:“『紫雲洞』『千相老祖』座下有五名弟子,人稱『五行尊者』,就是你眼前看見的人了。” 燕鐵衣暗裡有些咕嚕起來,他仍笑道:“哦,原來五位竟然是胡老祖麾下的五位高足,倒叫我們失敬,真想不到,真想不到……” 那人重重的道:“少廢話,你找誰?” 燕鐵衣試探的道:“請問,你大約就是『五行尊者』之首的『金尊者』了? 那麼,胡老祖他老人家在此處麼?” 那人多肉的鼻子聳動了一下道:“我是『金尊者』潘少蔭,不錯,老祖正在裡頭用膳,今晚上有他老人家最喜愛的大悠河特產鯉魚下酒,怎麼?你也想分點殘羹嘗嘗?” 此言一出,其他四個“尊者”立即忍不住哄笑起來,燕鐵衣卻並不惱怒,他又陪著一笑道:“我那有這個福份?老祖剩下的殘羹,還是你五位做徒弟的跪著仰承了才是道理,別人那能沾上邊呢?” “金尊者”潘少蔭一聽人家話中有刺,不覺大怒:“好小輩,你竟敢嘲弄我。呵?” 燕鐵衣天真的笑道:“這是奉承,那是嘲弄?老友,你會錯意了!” 獨目勾鼻的那個老者陰沉沉的道:“你年齡不大,小雜種,言談舉止卻很老練,想必也是吃我們這行飯的人,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們包管成全你就是!” 燕鐵衣瞄著對方,淡淡的道:“你是木尊者?” 老人冷寞的道:“不錯,『木尊者』餘照開,你可有什麼指教麼?小雜種! ”搖搖頭,燕鐵衣道:“我只是想來找一個人,你們不要誤會了!” “金尊者”潘少蔭大聲道:“你找誰?” 舐舐唇,燕鐵衣道:“胡絢。” “五行尊者”互視一眼,潘少蔭沉沉的問:“你找他做甚?” 燕鐵衣平靜的道:“結一筆舊帳而已。” 潘少蔭輕捏臉上粉刺,陰陽怪氣的道:“如此說來,你果是來尋仇啟釁的了?” 燕鐵衣笑了笑,道:“從另一個角度觀點上來說,是的”“金尊者”潘少蔭顯露由一種奸邪又輕蔑的笑意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燕鐵衣一陣,慢吞吞的道:“就憑你?” 燕鐵衣也自己檢視了一下自己,才道:“怎麼啦?我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木尊者”餘照開陰沉沉的道:“我怕你是失了心迷了魂,小雜種”燕鐵衣不悅的道: “你一口一個小雜種,未免叫得我不大高興—”餘照開微一瞇眼道:“怎麼著。” 燕鐵衣吸了口氣,道:“等一下再說吧,那時,你就會知道我將『怎麼著』了。” 陰沉又不屑的一笑,餘照開道:“我就等著,小雜種。” 燕鐵衣深深望了餘照開一眼,道:“我不會叫你失望的,老狗操的”餘照開冷冷咧著嘴,側首向“金尊者”道:“讓我打發了他,大師兄。” 盒瞇眼,“金尊者”潘少蔭緩緩的道:“小輩,我們餘老二要超渡你呢,如果他超渡了你,你即不用再去找我們胡兄弟的麻煩了……” 燕鐵衣問道:“你們幾個,和胡絢是什麼關係?” 潘少蔭似笑非笑的道:“胡絢兄弟是我們老祖的螟蛉義子,也等於和我們是師兄弟一樣,這種關係,夠不夠讓我們代他打發你呢?” “哦”了一聳,燕鐵衣道:“今天真不巧,恰恰碰上你們在這裡”嘿嘿笑了,潘少蔭道:“你錯啦,小輩,你隨便那一天來,也會發覺我們在這裡,因為我們一年到頭全在這裡,胡兄弟需要我們幫他處理那些事,我們老祖也樂意我們留在此地幫他處理那些事,倒是我們老祖一年中來不了幾次,這一次卻叫你遇上了……” “木尊者”餘照開冷冷的道:“他見不著老祖的,大師兄,他見到我們業已到頭了。” 一側,那個牛高馬大的胖漢突然粗聲道:“二師兄,何必與他說這麼多?宰掉拋了什麼事也沒有,我上啦”燕鐵衣用手指點點這巨漢問:“你是『水尊者』?” 巨漢大聲道:“正是,『水尊者』尚壽就是我,你想見識見識?” 燕鐵衣目光又轉向那臉有疤痕的青年,尚未開口,那青年也陰沉的道:“『火尊者』聞賢,不用再看了,朋友你今天就認命吧。”那個侏儒失聲一叫,跟著接口:“怎麼?你還是想要我來送你的終?我是『土尊者』全葆,『五尊者』中最後的一個,叨陪末座,我個頭又小你大可以挑我試試看,小娃子燕鐵衣舐舐唇道:“你們真不肯讓路?” “金尊者”潘少蔭大笑道:“小輩,你死在臨頭,猶不自知,居然還妄想我。呵讓路? 啊哈,小輩,你這個年紀,你這點見識,在江湖上混未免太嫌生嫩了! ”“紫雲洞”是在貫海“浪天山”的一座古洞,住在洞裡的“千相老祖”胡力,乃是天下武林道上提起來令人心裡起疙瘩,背脊泛森涼的一個老怪物,老魔頭;胡力本人所具有的一身怪異本領,業已到了出神入化,不可捉摸的境界了;這個人喜怒無常,行事怪誕,善惡之變漫無標準,且隨心所欲,毫不考慮,卻最是心狠手辣,最是氣量偏窄,江湖道的人物,決大多數或是不敢,或是不願招惹他,燕鐵衣自然也儘可能的不與這位“千相老祖”樹敵,因此他才遲遲未曾動手,希望能勸退對方,但是,依目前情形來看,誰知道,要命對方退開或袖手,勢必是不可能的了! 以燕鐵衣今天在武林中的地位及份量來說,他是不含糊對方的,可是一個道上大豪,也同樣講究怨隙的化解功用,他不到必要,自是不願結下有如“千相老祖”這樣強大的對頭,不過,這卻要看在什麼情況之下而定,如今,燕鐵衣認為他已盡了本份,本份盡到,以後的責任他就小必去負了——再造一步說,為了他挈友的一條性命,他是不惜開罪一個甚至比“千相老祖”更難纏的人物的! 於是,他點點頭,低聲道:“熊道元、崔厚德,你們兩個注意台階下的動靜,上面這五名野種交給我了!”說著,他向那侏濡似的“土尊者”全葆招招手: “就是你吧,矮子,我看你似乎比較好吃?” 全葆咧嘴一笑,露著滿口三差黃牙:“我來啦,小娃子!” “金尊者”潘少蔭沉沉的道:“全老五,不要磨蹭,下手要快,早點解決早點回去交差”全葆一點頭:“我知道啦,大師兄——”他的話還留著個尾巴,瘦小的身形已一抹鬼影也似凝射而翱,人尚未到,一溜寒光已暴取燕鐵衣咽喉——那是一柄餵毒匕首! 燕鐵衣卓立不動,就像沒看見一樣,直等匕首尖端隔奢他喉嚨還只有三分遠近,他的左手微晃,“照日短劍”劍芒猝映裡彈挑,“當”的一聲擊開了對方匕首,全葆猛然退躍,但是,擊開了匕首的短劍卻在同一個動作裡,幾乎不分先後的插進了這位“土尊者”的右胸,鮮血隨著撥出的劍身狂噴,全葆大叫如泣,斜刺裡又一條人影鷹隼般撲到,那人在空中猛往下落,燕鐵衣的”太阿劍”宛若一抹流光倏揚,不待那人夠上位置,業已在剎那間將對方通穿了相對的十九個血窟窿。連聲長號著,翻落階下——是“火尊者”聞賢,那個頰有疤痕的年輕人! 長短雙劍立回鞘——只在這不及人們眨眨眼的功夫裡,“五行尊者”便已損折了兩名,燕鐵衣卻連腳步也沒動一下陡然間,前後的敵人全都震駭至極的僵窒住了,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不敢承受這個事實的教訓,竟這麼快?就這麼快?當他們連意念尚未迴轉過來的一瞬,便已有了結果,分了生死,而且還是雙料燕鐵衣的面龐上有一抹童稚般的笑容,他溫和的道:“我十分替『千相老祖』難過,他是用了多少白米飯餵大你們這一群造糞工具的?居然這麼個稀鬆窩囊法?就憑你們這幾塊廢料,竟也稱起『尊者』來了?真是貽羞天下,遺臭武林,令人啼笑皆非;我在道上行走,若是尚嫌生嫩的話,你們幾位就只配回到『浪天山』丟當野猴子了!” “金尊者”潘少蔭的一張醜臉已經扭成了長的,他圓睜一雙怪眼,唇角急速牽扯著,聲音啞乾澀得像在嗓門裡掖進了一把沙問:“你……你是誰?” 燕鐵衣一笑道:“現在才想起來問我是誰麼?恐怕已經晚了,大疙瘩!” 咽了口唾,潘少蔭驚恐的道:“不用得意,我們……去請老祖來收拾你! ”笑了笑,燕鐵衣道:“打了孩子,不怕大人不出來,大疙瘩,用不著你們去請,老實說,你們幾個,只怕任是誰也永遠來不及去請老祖師了!” 潘少蔭臉色泛青的道:“你不要狂我們……我們並不含糊…… 你”燕鐵衣點點頭,道:“噯,這樣最好,裝好漢去,也得像個好漢模樣才對呀——” 一聲虎吼,“水尊者”尚壽壯牛般的身體一陣風也似的衝到,他雙拳猛起,卻在揮砸的剎那上揚,兩只腳快不可言的疾蹴燕鐵衣胸膛! 青光電閃,“水尊者”尚壽的兩只大腳也不知怎的便飛出了三丈,帶著灑濺四噴的鮮血!“哼……”尚壽尖號著,卻悍不畏死的以兩只血糊糊,骨森森的脛肢拄地,叉開兩只巨掌死力扼向敵人喉嚨! 挺立不動,燕鐵衣的“照日短劍”,陡然眩花了人眼,當人們的眸瞳中全被那交流的青瑩光華布滿時,一塊塊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的肉團便鮮血淋漓的,雨似的往四方八面蓬拋而起,尚壽那粗大的軀體,只這瞬息,即己變成了一付骷髏架子——一付血紅淋漓,猶沾著細碎肉屑的骷髏架子,完全人工製造! “木尊者”餘照開像瘋狂了一樣以他的“黑金劍”劈刺著燕鐵衣,那柄黑馬閃亮的長劍泛映著怪異的芒彩,走著玄秘的招術,剎那圈住了燕鐵衣! 在“黑金劍”的急速穿掠中,一縷白森森的光芒,倏然呼嘯著以排山倒海之勢反卷過來,其力道之雄渾,劍法之犀利凌猛無可比擬,“木尊者”餘照開神色大變中奮身退避,卻在一個絕對不可能的角度裡射出一溜青電,快得就像遠古的時光流逝過去,一下子透進了餘照開腦門,青電猝,這位“木尊者”便帶著泉湧的鮮血與黏白的腦漿一頭栽向石階之下! 突然怪嚎,“金尊者”潘少蔭的“大流星”“呼”的暴飛而出,砸向燕鐵衣胸膛,燕鐵衣手中“照日劍”猝彈,“錚”的一聲,點開了那團鬥大的“大流星”,“大流星”往上一揚,又“呼”的直貫燕鐵衣天靈,同一時間,潘少蔭閃身急進,立即縮頸低頭,“奪” “奪”連響,他的後領口內已有三點藍光疾射敵人。烘門! 燕鐵衣臉無表情,左手虛空斜揮,串射而來約三點藍光——那是三枚餵毒”十字星”,便像被一股無形中的吸力引帶往一樣猝然料撞出去,“金尊者”潘少蔭更不遲疑,返身便逃! 眼皮子也不眨一下,燕鐵衣右手猛拋,他肩後的“太阿劍”白芒倏展,有若一溜冷焰,一股九天之上劈下雷火,尖嘯著狂旋飛出,“咯”一聲斬得奔逃中的潘少蔭那顆頭顱飛上了半大,“太阿劍”又迴轉返來,燕鐵衣的“照日短劍”往上一挑,“太阿劍”驀的揚起,“錚”聲筆直插回鞘內! 這時,奔跑中的潘少蔭那具無頭身體仍在餘勁未歇的往前踉蹌著,直六七步外才僕跌,頸腔內噴出的熱血,將這一路全染成了赤紅! “五行尊者”全已伏誅,從頭到尾,其過程也不過就是人們眨幾次眼的時間而已,從頭到尾,燕鐵衣便卓立原地,連移動全沒移動一下! 側過頭來,他目光冷森森的掃視著那圍立四周,早已形同泥塑木雕約二十幾。蝴黑衣大漢溫和的,他開口道:“你們還不逃命去麼?比看看那一個逃得最快,我要留下跑在最後面的那個人的腦袋!” 二十幾名黑衣大漢立時惡夢初醒般機伶伶的打了個寒噤,面面相覷,卻俱皆發覺彼此的臉色全已驚駭得不似張人臉了! 燕鐵衣笑道:“現在,開始——”天下再沒比這更快的奔跑法了,他一聲“開始”,那二十幾位仁兄立即撞擠滾跌成一片哀號著,尖叫著,喊泣著,就像到了世界末日般狼奔豕突的霎時逃散一空! 籲了口氣,燕鐵衣點頭道:“唔,果然很快……” 熊道元在褲管上擦去了手心上的冷汗,口乾舌苦的道:“見過魁首的手法多次了,也不知怎的,每一次經歷卻總令我心驚膽跳,冷汗盈體,像要連隔宿糧也嘔出來一樣!” 崔厚德也吶吶的道:“可不是,方才那『五行尊者』一攔路,我就像是看見他們每人背上全背著一具棺材啦!” 將“照日短劍”還鞘,燕鐵衣道:“不要咕嚕了,我們進去——”不用他們再進去了,一陣急促的步履聲匆匆傳來,頓時已有三個人出現在門裡的長廊上,在前領路的那名黑衣漢子抬頭望見了燕鐵衣,立即像見了鬼一樣向後瑟縮,一邊卻往這裡指:“就是他,老祖,大爺,就是這人,他方才在門前逞凶傷人”一個滿頭赤發披肩,獅鼻海口的魁梧老人正放緩了腳步,銅鈴眼兇光閃射的瞪視著燕鐵衣,老人身旁,嘿,居然就是生前那位自稱姓曹的俊俏人物! 經過了潘少蔭的屍體時,赤發老人連瞟也沒瞟一眼,他只注視著燕鐵衣,好像地下躺著的死人與他毫無牽連似的——這是個心硬如鐵的角色! 終於,他們在五步之前停住了,赤發老人那雙巨大的,暴虐又帶裡獸性的雙眸裡燃燒著一片血也似的火,那片火焰是熾烈的、狂悍的,殘酷又兇狠的,似是心底的熔漿翻騰,魂魄在尖吼怒號;曾有多少英雄俊傑,能手強豪,便融化在他這片熊熊的火焰中了。 在老人身邊,那位姓曹的俊俏人物,這時也面如嚴霜般凝視著燕鐵衣,慢慢的,他首先啟了口:“果然是你們,我猜到了!” 燕鐵衣笑笑道:“也果然就是你,可惜我未完全猜中!” 那人陰沉的道:“只怕,你不姓『仇』吧?” 燕鐵衣點點頭,道:“不錯,就如同你也並非『姓曹』一樣,你姓胡,叫胡絢”英挺的面容上掠過一抹猙獰之色,那人緩緩的道:“我是胡絢”燕鐵衣望著他,輕輕的道:“就是對了,胡絢,你是我要找的人!” 突然——赤發老人雷鳴般咆哮:“我的五個徒弟,全是你殺的?” 燕鐵衣夷然不懼的道:“正是,胡力!” 這赤發老人,便乃“浪天山”“紫雲洞”洞主,盛名喧赫的“千相老祖”胡力! 粗糙褚紫的面皮驟然抽緊了一下,胡力吩咐的道:“你為什麼殺他們?” 燕鐵衣安詳的道:“因為他們想殺我,因為他們強行攔阻我要去找尋的人! ”胡力怪吼:“你要找誰?” 燕鐵衣用手一指胡絢,道:“他,你這位孝順得親自為你到大悠河邊去釣鯉魚來侍奉你的乾兒子胡絢!” 赤發蓬豎,胡力咬牙問:“為什麼要找他?” 燕鐵衣平靜的道:“為了我的一個好朋友那條命,胡絢,你該還不會忘記裴詠吧?” 臉色立即一變,胡絢臉孔蒼白,力持鎮定的道:“你是他的什麼人?” 燕鐵衣低沉的道:“多年摯友,連心好友,此外,他曾救過我的性命!”,頓了頓,他又道:“這種關係,這種淵源,夠不夠我來替他索命復仇?胡絢,你是個枉披人皮的畜生,狼心狗肺的野獸,你也該不會忘懷你是如何折磨他,凌辱他,傷害他的吧?” 臉上的肌肉不可抑止的痙攣了一下,胡絢的嘴唇偏了偏,他吃力的道:“既然你有膽量來,想也有所憑藉的——你是誰?” 燕鐵衣往前湊近了點,低沉的道:“你沒見過我?” 胡絢咬牙道:“不記得在今天以前見過你。” 燕鐵衣道:“裴詠也沒告訴過你,他有我這麼一條好朋友?”接著,他又自己搖頭: “是了,裴詠不會告訴你的,沒有這個必要,而且,從頭至尾,你也沒有給他說什麼話的機會”唇角抽搐起來,胡絢痛根的道:“裴詠罪有應得,他是個卑陋的東西!” 燕鐵衣冷冷的道:“你叫這做『卑鄙』?姓胡的,你強佔人家的妻室,將人家夫婦活活拆散,又以這種慘無人道的暴虐手段把裴詠活活折磨致死,這是人家『卑陋』?只怕你弄錯對象了!” 胡絢大聲道:“沈娟原是我的!” 燕鐵衣哼了哼,道:“那是你自己以為;她自己喜歡誰才算數,她嫁給了誰才算誰的,沈娟根本對你不假辭色,從來也沒有一點情感發生在你身上,你憑什。捍認為她是你的?簡直亂七八糟,滿口胡言!” 胡絢激動的咆哮:“不管怎麼樣,我愛她,她就應該跟我,可恨裴詠這奴才趁我不在『塘鎮』之際,乘虛而入,用甜言蜜語騙去了我的沈娟,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皆口難忍,他是罪有應得,我對他的懲罰已是太輕了!” 燕鐵衣冷峻的道:“你完全蠻橫跋扈得不似個人種了,胡絢,沈娟愛的是裴詠,這原是一件順乎天理,合乎人倫的好事,你卻因嫉生怨,因怨成仇,用殘酷又卑劣的方式拆散了人家,霸人妻,殺人夫,居然猶滿口振振有詞,顛倒皁白,你還知道什麼叫廉恥,什麼叫綱常麼?若說人間裡有衣冠禽獸,胡絢,那就是指的是你了!” 突然獰惡的笑了起來,胡絢陰鷙的道:“就算我殺人夫,霸人妻吧,你打算怎麼樣?裴詠從後面的豬圈中逃了出去,大約就是請你來替他伸冤報仇的了?如今你已來,我也站在這裡,你能奈我何麼?” 燕鐵衣淡淡的道:“我能的,胡絢,你立即就會知道我能!” 憋了老悶氣的“千相老祖”胡力,突然厲聲道:“絢見不必與這小龜孫多說,待我先將他生擒了,有的時間來整治他”燕鐵衣一笑道:“千相考祖,你真要和我為敵麼?” 胡力嗔目切齒,氣湧如山:“你是什麼東西?對付你我還有什麼值得多考慮的?” 燕鐵衣道:“那就來吧,胡力!” 突然瞇上了眼,胡力反而不急著迫進了,他仔細打量著燕鐵衣,看得那麼詳盡,那麼謹慎,宛如要透過燕鐵衣的肌膚看進他的肺腑一樣,好半晌,這位“千相老祖”用他的厚麻木衣袖拭拭眼,若有所思的道:“你使我想起一個人來,只是,又不大像,你的年紀似乎太輕了點”搖搖頭,他又大聲的道:“不可能,絕不可能,你斷乎不會是那個人!” 燕鐵衣緩緩的道:“你說得是那個人?” 獰笑一聲,胡力道:“普天之下,敢像你這樣在我面前賣狂的並沒有幾個,我想起的那個人是這少數幾個人物中的一個,但卻絕不會是你,小龜孫子,你沒有人家那種氣魄與威勢!” 燕鐵衣一笑道:“只怕不一定呢,胡力。” 披肩的赤發一揚,胡力惡狠狠的問:“小龜孫,你有幾柄劍?”朝肩頭上一指,燕鐵衣道:“這是一柄——”胡力狂笑道:“不是他,你不是他——”燕鐵衣一掀外袍,露出了胸前佩帶的“照日短劍”,他笑道:“這又是一柄!” 於是,驀然間,胡力的狂笑像被打回肚裡一樣噎住了,他的嘴巴仍然咧開著,因笑而牽疊的臉上皺摺也凝凍在那裡,滾圓的睜著那雙牛眼,他楞了似的僵木的瞪著燕鐵衣發呆——那模樣,像是看到了一個他不相信會看到的鬼魂般! 胡絢已大大的不安了,他侷促的低問:“義父——他是誰?” 呻吟似的吸了口氣,胡力勉強平著自己,沉重的道:“燕鐵衣! 『青龍社』的大龍頭,『梟霸』燕鐵衣……” 和的一機伶,胡絢失聲驚叫:“是他?” 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緊縮起來,胡力咬著牙,低勢的道:“你闖的禍不小,絢兒”胡絢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天……我怎知裴詠會有這麼一個朋友”燕鐵衣的面容上,依然漾浮著一抹純厚的笑意,他輕柔的道:“胡力,我不願開罪你,想你也不一定喜歡開罪我,因此,我們大家少惹麻煩,兩免了,如何?你走你的,這裡的事,讓我與胡絢自己解決!” 胡力的褚赤臉膛痛苦的扭曲了一丁,他吶吶的低聲道:“這個…… ……這個…… ”混身慄慄輕顫,胡絢哀傷的道:“義父,你怎能在這生死關頭拋棄我?” 厚厚的嘴唇翻偏了,胡力搓著手,無所適從:“這個……呃,這個”燕鐵衣步步緊逼道:“胡力,你有你的威名,有你辛苦掙得的武林地位,不必要冒這種險,這是不值得的,江湖風雲狂暴流譎,全沒掩卷了你,莫非你就甘願在這裡拿著你幾十年的名聲成就孤注一擲?不要傻,你混到今天不是容易的,但要毀棄卻並不難!” |
第07章 紫雲洞 為友復仇
胡絢悲切的叫:“不要聽他挑撥遊說,義父,我是你的兒子,是你的骨肉,你不能捨棄我,義父,他沒有什麼大不了,他全是在威脅恫嚇,義父,想想我們的父子情份,想想我素來對你的孝敬恭順,義父,這不止是我的生死成敗,也同樣關係著你老的名節威信,何況,其中還有你老五位愛徒的性命橫著?義父,這是血債啊,這是深仇,他業已騎到我們頭上來了,我們怎麼退讓?如何妥協?” 燕鐵衣大馬金刀的道:“胡力,耳根子軟的人是要吃大虧的,你為全盤大局想想吧,我要的只是胡絢一個!” 又是激動又是憤昂的,胡絢尖叫……“你是要我的命,要我義父的名!燕鐵衣,『五行尊者』五位師兄的這筆帳你又怎麼說法?” 燕鐵衣冷冷的道:“他們咎由自取,就像你也將咎由自取一樣,但胡力卻仍來得及退出!” 十分沉重的,胡力終於搖搖道:“我們恐怕要『裱』一下了,燕鐵衣!” 燕鐵衣的下頷收了收,低沉的道:“你不要後悔,胡力!” “千相老祖”胡力雙目驟睜,大聲遺:“我做事從不後悔!” 一揚頭,燕鐵衣道:“很好,外邊來!” 就在“臨波軒”的大門階下,燕鐵衣獨立於右,胡力相對于左,胡絢站在第一級階上,熊道元與崔厚德便立于燕鐵衣身後的方向。 現在,已是下午,秋風蕭蕭,枝搖葉落…… 胡力慢慢運息了一陣,盯著對方:“燕鐵衣,我們開始吧!” 燕鐵衣“刷”的脫去外罩緊袍,神色沉凝嚴肅! “開始之後,胡力,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了!” 褚赤的臉膛是一片凜烈兇猛又冷酷蕭然的表情,胡力粗渾的道: “那要看彼此的造化了,燕鐵衣”一剎那間,萬籟俱寂,四野無聲,彷彿風也停了,樹也靜了,甚至,連人們的血液都凝固,心跳也越向微弱……驀的,“千相老祖”胡力閃身而至,眼看他是向左,卻實則來到了右邊,就這一閃之間,一抹匹練似的銀虹兜頭斬落! 燕鐵衣非常清楚力的丈長緬刀,這一揮之勢並非只有一刀,那是至少百刀以上的連續揮劈所造成的視力上的錯覺——只是因為速度太快,所以看上去只像是一刀;他沒有移動,“太阿劍”倏然飛彈,寒芒飛射中,他以極為細密又極為凌厲的一百九十九劍反截,於是,在成串的“叮噹”交單單中,胡力高大的軀體微微一頓,卻突然晃成了千百條虛實互映,有若幻像般的影子合罩而至! 燕鐵衣飛掠如電,騰起半空倏而滾旋,劍光吞吐穿射,彷彿一個閃轉著冷芒紫擇的光球,而這個光球回泛得那樣的快,數不清的光芒銳彩便往四面八方飛流,戮破空氣的尖厲嘯聲頓時恍若鬼泣!“冥天九劍”中的第五式“天顏震”展出了! 幻影突寂,胡力的丈長緬刀挾著裂山洞碎之勢中鋒暴進! 燕鐵衣的“太阿劍”“嗡”聲長顫,急快沾黏,士與對方的刃口一觸,他整個身體“呼”聲倒翻七尺,“照日短劍”快不可言的猝然揮閃! 浩哼一聲,胡一猛一揮頭,千鈞一髮中竟然險險躲開!當丈長緬刀天河橫空般再度反斬而回之際,燕鐵衣的“太阿劍”已突然揮出漫空劍影,但是,這充斥在空中的飛舞劍影卻是怪異的,詭奇的,它不是那與單一的劍形,它有的像箭那樣細窄的噴散,有的卻幻成了彎月般的弦光,有的扯長等若一抹抹的虹帶,有的卻奇妙的圈成團團的圓,總之,那是一片密密將天地窒滿的各式各樣的光影,但這些光影卻俱由鋒利無比的劍刃所形成,銳面破空,帶起的尖嘯厲哨彷彿能刺破人的耳膜,像千萬個鬼魂在哭號! 這是“冥天九劍”中的第十劍“天威起”! “千相老祖”狂號著,身上的厚麻衣片片飛舞——沾著細碎的血肉片片飛舞,他宛如突然自激憤中趨向平寂,混身浴血的飛躍八尺,卻變得極端安詳的沒有立時再做拼命之反搏,他站在那裡,任由點滴濃稠的血液流淌,一雙牛眼竟那麼沉定專凝的注定了對方,神色之間,隱隱流露出一種湛然的慈祥與鎮靜的安寧。 他的反應,是絕對反常的! 燕鐵衣沒有跟著追殺,他站住了,目光冷森卻謹慎的瞧著“千相老祖”,當然,他曉得,敵人的情態突然變得如此怪異,決非一樁好事,這極可能是一次厲害殺手前的必然心緒上的準備! 果然,“千相老祖”胡力緩緩的,每一步像提千鈞般往前逼近,他的丈長緬刀像一條閃閃發光的怪蛇一樣拖在地下,就這樣沉重的向前逼近。 燕鐵衣卓立不動,“太阿劍”斜斜上指天際,嘴唇緊抿,兩眼毫不稍瞬,他看定對方那條拖在地下的奇長緬刀! 變化的發生,就宛如本來便已形成那與樣子似的,“千相老祖”胡力的身軀竟然在眨眼間來到近前,而他的奇長緬刀便以人的瞳孔不及追攝的快速度直插向燕鐵衣胸膛——那種快法,足能使“速度”這兩個字的意義化為烏有! 甚至連燕鐵衣也沒有估量到對方這一揮之勢,居然有著這樣的快速與功力,當他明明白白的看著人家出手,也明明白白的查覺這一刀到了胸前! 在瞬息——本不及瞬息的剎那裡,燕鐵衣也沒來不及閃躲,他猛的吸胸弓背,“太阿劍”比閃電還快的往上倒翻,於是“當”聲急顫,跟著“嗤”一瞥,胡力的丈長緬刀被震抬三尺,燕鐵衣的“太阿劍”也脫手飛墜,他的前襟同時裂開一條尺長破口! 動作是連貫的,是一氣呵成的,燕鐵衣的身形彷彿隨著他被震脫的“太阿劍”飛起,人在空中一滾倏閃,有如幻影揮映,胡力的丈長緬刀方吃盪抬,尚來不及第二個動作,一條左臂已“呼”的離肩削斷,灑噴出一大蓬血雨!這就是高手相搏的精妙險絕之處了,其最後生死之分,勝負之見,幾乎全在一霎間的力道適當運用與動作連貫緊湊上面,誰能把握住最後瞬息的演變做狠酷及準確的一擊,誰便往往得到永恆的成功! “千相老祖”胡力沒有號叫,也沒有吼喊,他猛然一個踉蹌坐倒地下,斷落的左臂傷口鮮血突突湧冒,傷處肉齊骨平,卻是血糊淋漓,翻卷嫩肉紅顫顫的包含著黏著血絲肉筋的斷骨,猶在那裡微微蠕動,他那一張褚赤的臉孔,如今也變成了煞白乾黃,只這片刻,這位在武林中久享盛譽的魔頭與強者,便萎頹微弱得像衰老了十年不止! 左手的“照日短劍”倒貼腕上,燕鐵衣的形態也透著一般無可言喻的疲乏,他站在胡力七步之側,低啞的道:“何苦?胡力!”、乾啞的嗆咳了幾聲,胡力費勁的啟齒道:“你勝了……燕鐵衣!” 燕鐵衣毫無表情的道:“我本不願與你分勝負的,你知道!” 頰肉抽搐著,胡力艱辛的道:“燕鐵衣,我千相老祖從不欠人的情……你方才那滾身一擊,只削落了我一條手臂,未曾砍去找的首級,這件事我會記著我曉得你原本可以斬掉我的頭,不管你存心如何……我會報還你的但是,我。呵之間永不會了!” 燕鐵衣冷森的道:“隨你,胡力,姓燕的今天的江山不是叫人唬出來的!” 掙扎著站起,胡力臉色越發乾黃,一頭赤發也變得黯澀無光,他抖索索的道:“你還還來得及改變主意燕鐵衣……你現在宰了我…… 你可一了百了!” 燕鐵衣冷寞的道:“我放你走,胡力,你還留有另一條手臂,你不怕痛,我還怕割?” 沙啞的仰天狂笑起來,胡力轉身離開,他一邊歪歪斜斜的奔走,一邊凌厲的大叫:“燕鐵衣我會再來找你……看看下一次誰栽誰……比此誰強”當那凌厲的叫聲隱冥之後,燕鐵衣轉身對石階上呆若木雞般的胡絢,他陰沉的道:“很遺撼方才你乾老子那一記活剮了多少人的絕招『九宵飛虹』沒開了我的膛,是麼?我承認那一招精詭無比,玄異至極,但是,胡絢,我這些年也不是白活著的,『梟霸』這兩個字更非白背上身,你乾老子在運聚功力,聚含全身精神氣勁預備孤注一擲之際,我早已防著他了,而且我的大散手『血分影』便專門為他留著——胡絢,現在也該你來試上一試了,冤有頭,債有主,你這正點子還楞在那裡裝什麼蒜?” 胡絢那張俊俏的粉臉早已塗上了一層死灰也似,他轉動著兩顆木訥失神的眼珠,絕望又恐懼的開了口:“燕鐵衣……讓我們打個商量…… 你你有什。捍條件,我全依”燕鐵衣先不回答,揮揮手,於是,後面掠陣的熊道元與崔厚德兩人立即撲進了“臨波軒”的大門之內,望著他們進去了,燕鐵衣才生硬的道:“我只有一個條件,胡絢,裴詠怎麼死的,你怎麼扺命!” 全身起了一陣抽搐:胡絢痛苦的道:“不要這麼絕……燕鐵衣…… ……只要…… 你放過我,我的一切財產全部雙手奉送……” 燕鐵衣嚴峻加霜的道……“留著你那些腥臭的家產吧,姓胡的,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朋友之間的道義,人與人相處的情感,還有江湖上的公理規律,豈是你這點點有形的代價所能污損的?” 絲絲自齒縫中吸氣,胡絢抽搐道:“你……非要對付我不可?” 燕鐵衣平靜不波的道:“這是無痛置疑的,你的同謀柯乃禾已上道了,你怎忍心讓他一個人孤伶伶的走?” 身上不由自主起了雞皮疙瘩,胡絢幾乎連體內的血液都凝結了,他震駭的道:“柯乃禾已經死了?” 燕鐵衣慢慢往前逼近,他的臉龐上現露著那種罕見的令人窒息的死神的煞氣,周身發著既狠又寡絕的暴戾韻意,他使徹底的組合成了血腥與殘忍的凝形,再也找不出絲毫天真的味道,再也沒有一丁點淳厚的端倪了…… 恐懼的往後側退,胡絢吶吶的呻吟:“不不不……” 緩緩的,燕鐵衣踏上第一級石階,第二級,第三級——猝然間,胡絢就地暴旋,一蓬黑霧兜頭罩下,同一時候,胡絢貼地翻滾,暗中抽困的餵毒“倒須帶”也一條白蛇似的卷向飛鐵衣頸項! 倏然錯步,燕鐵衣避過了那一蓬“多稜毒砂”,但是,他卻不去讓避那條”倒須帶”,他全身猛僕,右手狂揮,“倒須帶”“活”一聲緊緊纏上了他手臂,他的左手“照日短劍” 便一下子深深插進了胡絢的心臟! “哇……喲……”胡絢仰躺在石階上,整個身體驀的一挺,面孔歪曲,瞪眼咧嘴,喉頭紅顫顫的蠕動,燕鐵衣伏在他的身上,左手短劍用力一扭,胡絢嘴吧倏合,“克察”一聲咬斷了他自己的舌頭。 咬著牙,雙目赤紅,燕鐵衣的語聲並自唇縫:“這是為了償還裴詠的嘴——”左手往下一劃,“哺”的一聲,胡絢內腑五臟頓時傾遍地,花花綠綠,瘰瘰瀝瀝,好不觸目驚心,燕鐵衣狠毒的道:“這是償還裴詠的兩手”鋒利的短劍往上猛提,割碎了胡絢的肺,直抵咽喉,血光湧濺中,燕鐵衣狂叫:“這是償還他在豬圈中所受的非人折磨!” 右手血淋淋的猛拍左肘,短劍橫切,胡絢那顆早已不像人頭的頭骨殘顱頗沿著石階滾下,燕鐵衣嘶啞的呼喊:“這是償還裴詠妻子被奪的恨!”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跌跌爬爬滿身鮮血的撞了由來,那是個瘦長又生像猥瑣的中年漢子,他喉間悶嚎著,五官因過度的痛苦而擠成了一堆,他爬到門口,驀見形同凶煞的燕鐵衣擋道,一聲驚怖悲慘的號叫出自這人口中,他張開雙臂,似欲哀求,也似待解釋,但是,當他雙臂一張,一柄三尺銀槍已自後暴飛而至,猛的將這人透心穿過,牢牢釘僕地下! 熊道元閃撲而至,從那人身上撥出銀槍,邊狠狠朝屍體土吐了口唾,喃喃咒罵。 燕鐵衣沉沉的問:“這是誰?” 熊道元餘恨未消的道:“就是那替胡絢與柯乃禾穿針引線,坑害裴爺的林弘禮。” 燕鐵衣怒道:“為何不先問沈娟下落再殺?如今卻要耗費功夫去找!” 熊道元吞了口唾,表情頗為遲疑,期期艾艾的道:“魁首……不用去找了”燕鐵衣臉色一沉,道:“為什麼?我答應裴詠,要好好照應他的未亡人的…… ”苦澀的一笑,熊道元低啞的道:“沈姑娘……早已自盡啦,就在被胡絢擄來的第三天晚上,上吊死的……” 和的一震,燕鐵衣怒吼道:“誰說的?” 熊道元指了指地下林弘禮的屍體,道:“就是我們逼著這傢伙說的,我一氣之下始幹掉他……沈姑娘堅貞剛烈,不願清白遭污,又不忍眼見他丈夫受到那種折磨,這才自絕了的,他們卻連當時正在受罪的裴爺也瞞著;沈姑娘的墳墓就在樓後,崔厚德去查看去了……” 海然空洞又悵失的,燕鐵衣沉重坐下,淒迷的注視遠天縹緲雲霞喃喃:“在地是連理枝在天為比翼鳥……死了好,死了也好”崔厚德滿頭大汗的奔了出來:他喘了幾口氣,觀顏察色,小心翼翼的道:“稟魁首,樓後確是沈姑娘的墓,沈姑娘……業已去了……” 解下縫在腕臂上,深嵌入肉的“倒須帶”拋落,燕鐵衣傷感的道:“我們所能做的,便是令那些害死他們的人陪葬……事實上,等於什麼也沒做”熊道元關注的道:“魁首,你的臂,傷了……” 接過崔厚德下去從地上檢起來的“太阿劍”,偕同“照日劍”插回鞘內,燕鐵衣沙啞的道:“不要管我,帶馬……我們回去,未來的日子展現眼前,只怕還多著這種充滿淒苦血腥的辛酸味……” 於是,他們離開了,三人三騎的影子被夕陽的血暉長長映在地面上,顯得那樣的淒涼又落寂;“臨波軒”前,躺著那些永不再盛觸世春悲酸的屍體,就宛如朝著亙古以來便錯雜紛亂的人間嘲笑。爭執些什麼呢?掠奪些什麼呢?秋夙又在輕輕的咽泣了……。 從“仙跡山”的“臨波軒”報了故友裴詠的血海深仇回來,燕鐵衣也不過剛剛才養好傷勢,一股曲暗入明的逆流又在“青龍祉”所掌握的地盤裡逐漸掀起了波濤,先是陰晦的,等它看得出浪花的時候,事態業已相當嚴重了。 這是陽光普照,天氣晴朗的早晨。 “青龍社”“龍雲旗”領主“魔手”屠長牧匆匆自迥廊行往燕鐵衣的寢居——在“龍魂樓”後面一個植滿龍柏的雅園中那幢氣勢亦相當磅礡的“黑雲樓”。 “魔手”屠長牧乃為“青龍社”的首席領主,換句話說,他是”青龍社”的第二號人物,除了魁首燕鐵衣以下,“青龍社”就數他的地位最為崇高了,他是個五旬上下年紀的人,外貌一點也不起眼,除了那雙手有點特別顯得粗厚巨大之外,容貌沒有絲毫奇突之處,他看去是那樣的平凡,就和你平常在街上或田間隨時可以遇見的任何一個五十歲左右的普通人一樣。來到黑雲樓之前,屠長牧急匆匆的叩系著門扉上的黃銅獸環,幾聲清脆的敲響過後,門見立開,“快槍”熊道元當門而立。 一見是屠長牧駕臨,熊道元連忙堆笑哈腰:“大領主,今天可是什麼喜事呀?尊駕來得這般早法?” “少廢話,魁首起身了沒有?” 熊道元忙道:“早起來了,如今正在樓下用膳。” 屠長牧沉聲道:“傳報求見。” 連忙往旁一側身,熊道元恭謹的道:“大領主駕臨,魁首是一定要見的,大領主,不敢勞候,請。” 於是,屠長牧也不再遲疑,他大步踏入門去,經過前面擺設奢華的大廳,彎過甬道,來到一間掩著門兒的書房前面。隨於後的熊道元連忙搶上一步,輕輕扣門,謹慎的道:“啟稟魁首,大領主求見!” 冰花格子門迅速啟開,來開門的竟是燕鐵衣本人,屠長牧立躬身施禮,低沉的道:“清晨攪擾魁首雅興,尚請魁首恕罪。” 燕鐵衣一把拉著屠長牧的手,笑道:“那來這麼多規 ?長牧,快進屋裡坐。” 來到這間四壁排滿書架,並堆集著各式詩書善本的書房裡,燕鐵衣先將他這位頭號臂助安排坐下在那張描金雕花的黑漆方幾對面,然後,他自己也才盤膝坐到錦墊上,跟進來的熊道元連忙先替屠長牧布上碗筷,並在碗中傾注了三茶,然後才默默退到一邊。黑漆方幾上,擺著四只景德藍的高腳瓷盤。 盤中,各為玫瑰糕、油酥餅、炸春捲、肉饅頭,旁邊的銀質小盆,另盛著半盆珍珠米熬成的稀鈑。 燕鐵衣笑道:“我剛要吃早飯,你來了正好,陪我一起吃。” 屠長牧沉鬱的道:“魁首,有些事要向魁首稟報!” 先挾了一塊“玫瑰秣”到屠長牧面前,燕鐵衣道:“管點『玫瑰糕』再說,又香又甜又酥,入口簡直便化了,相當不錯,來,長牧,吃點。” 說著話,他自己大口喝下半碗三湯,然後,風捲殘雲般便將幾上的點心狠吞了一半,然後,又將剩下的半碗三湯一口飲乾。 只咬了一口“玫瑰糕”的屠長牧,不禁有些愕然道:“魁首,你吃得這麼法,莫非有事!” 抹了抹嘴,燕鐵衣笑迷迷的遺:“我沒有事,有事的是你。” 屠長牧憂形於色的道:“不錯,我確是有事,更急稟魁首。” 燕鐵衣平靜的說道:“一定不會是些好事,對不?” 怔了怔,屠長牧道:“魁首知道啦?” 搖搖頭,燕鐵衣道:“從你的神色間已告訴我了,長牧,你先吃完東西再說話,任它什麼麻煩也有“青龍社”背柱頂著!” 嘆了口氣,屠長牧食不下咽的道:“魁首,怕有人在一根一根偷著拆除我們的『脊柱』 了!” 童稚的面龐上是一片天真絢燦的笑容,燕鐵衣道:“不要危言聳聽,誰能有這麼大的狗膽?誰能有這麼大的力量?” 屠長牧低沉的道:“我就是為了最近這一連串發生的不幸事件,才急著來謁見魁首的,因為事情已十分嚴重了——”燕鐵衣安詳問道:“嚴重到你不能代為處理嗎?” 淡淡的眉蹙皴著,屠長牧道:“自從魁首從『仙跡山』回來之後,這些日子一直在養傷靜憩,如今你才剛剛獲愈,設若事情不是這般險惡,我也不敢前來驚擾魁首的靜養,本來,當前幾樁快報傳到之際,我猶自己交待處置了事,但類似的消息連連不斷,且手法如出一轍,又卻是相同的不幸事件,我就覺得事態不對了,再三斟酌之下,認為還是稟報魁首知悉,並由魁首親自處斷比較妥當。” |
第08章 魂飛冥冥 凶殺隱現
燕鐵衣深深知道他的這位頭號臂助——“魔手”屠長牧的為人及習性,屠長牧是一個異常冷靜,鎮定又神思敏捷的人,日常協助燕鐵衣處理整個“青龍社”的內外事務,甚至不用燕鐵衣自己煩心,大多的問題都會在他那裡便獲得解決,現在,有他所不能承當的困難而必須親由燕鐵衣決定了,這困難可想而知便不會太小。 屠長牧見燕鐵衣沒有說話,又悒鬱的道:“魁首,我想將近來發生的這些事情向魁首一一稟報”燕鐵衣道:“說吧,我自準備好了。” 潤潤嘴唇,屠長牧慎重的道:“首先,大約是月餘之前,我們社裡在川境“合成府”的“鐵手級”首席大首領魏自奇突然失蹤,三天之後,駐“奉節縣”的另兩。蝴首領已跟沒了下落,接“江陵”的“大首腦”李明麾下最為得力的助手,也是“鐵手級”首席大頭領身份的蘇昌亦找不到,四天前杭州市”大首腦”陶昂派人飛騎傳報,他的“鐵手級”首領大頭領沙雙峰也不知下落,今天,就是剛才一會兒,又有兩樁消息遞到,一樁報告是居然連“合淝”的“大首腦”商傳勇也失了蹤跡,另一樁,卻指示了部份這些失蹤弟兄們的下落……” 燕鐵衣平靜的道:“說下去。” 屠長牧表情陰霾的道:“這樁消息指出,魏自奇的腦袋早已吊掛在“廣元府”的城樓子上,是官家秘密處斬的,李明手下的“蘇昌”則被棄屍荒野,於“江陵城”外十裡處發現,沙雙峰也死了,被人挖去心肝五臟,丟在一處亂葬崗裡至今尚不知“奉節縣”那兩名首領及“合淝”“大首腦”商傳勇的下落,不過按我的判斷,恐怕是兇多吉少了”燕鐵衣沉默下一會,道:“這些事都是最近一月發生的麼?” 屠長牧點點頭,道:“是的,最先我還以為是偶然,其次我想乃屬巧合,但接二連三的發生了我們駐派各處通埠大邑的重要弟兄失蹤事件,我就感到不對頭了,待到“合淝”“大首腦”商傳勇也突然不見的快報傳來,我已決定要請魁首親自裁決,等我再看見另樁指示了部份失蹤人員死亡命運的消息後,我更迫不及待的要趕來見魁首了。” 燕鐵衣冷靜的道:“對這連串的不幸事件,你有什麼看法?” 屠長牧憤怒的道:“這顯然是一整套對我們“青龍社”有計劃的殘酷陰謀”燕鐵衣頷首道:“不錯,但為什麼?” 苦笑一下,屠長牧道:“魁首,我們的組織龐大,基業深固,平常營生範圉甚廣,在江湖上又盛名喧赫,所謂樹大招風,過往今昔結下的仇怨又多,為什麼原因而遭至這連串的不幸事件,可以預測出千百種理由,委實不易追查明確。” 燕鐵衣緩緩道:“不然。” 怔了怔,屠長牧道:“莫非魁首已有卓見?” 站起身來,燕鐵衣喃喃的道:“這一定是某一個,或某一批我們已知的敵對者或臨時萌念的隱伏敵對者所玩的把戲”屠長牧忙問:“魁首是指……” 燕鐵衣冷冷道:“這些事情從表面上看似是千頭萬緒,一團亂絲,不容易令人。瑚白從那裡著手找出根由,但只要稍微分析歸納一下,則不難抓住重點,從而追索元兇。” 屠長牧頷首道:“是的,但我敢請魁首更進一步的指示。” 在居中來回踱著,燕鐵衣一邊微微敲擊自己腦門,嘴裡也不知哺哺些什麼,屠長牧與一邊肅立著的熊道元俱皆屏息靜氣,不敢出聲。 燕鐵衣那張純真而童稚未泯的面容上,這時又浮起一抹森森的煞氣,漾起一片狠酷的陰毒,他踱著步子,雙目中閃泛著血光。良久,燕鐵衣又坐了下來,他閉閉眼睛再睜開,低沉的道:“我們再從頭把這些事件歸引整理一番”屠長牧小心的道:“請魁首開頭。” 燕鐵衣冷凜的道:“第一、被害者俱乃本社的重要人員,可見對方的目標是我。呵叫青龍甘卜,易主言之那個人或那一群人,若非與我們有舊仇,便是要主動打擊我們”屠長牧道:“這是必然的。” 燕鐵衣道:“第二、我們被害的弟兄之中,有的被棄荒野,有的遭官府處決,這不會是對方故布迷局,而必有其內因,我可以斷定這連串的不幸事件全是一個主兒幹下的,天下沒有那麼多的巧合”頓了頓,他按著道:“第三、不管我們失蹤的弟兄是被官府處決,抑是由不知什麼人殺死,其結果總是丟了性命,我判斷他們的死亡,尚非是由擄劫者直接下的手,可能是由第三者,他就是反正和這些死亡弟兄有仇的人下的手。” 屠長牧迷惘的道:“但被官府處決懸首示眾的弟兄呢?莫非他和官府的什麼人有仇?” 燕鐵衣道:“不,若與官家某個私人有仇,被劫了去至多也是瘖裡斬了,不會懸首示眾,只要懸首示眾了,便極可能是犯大案追緝伏刑者——魏自奇在投效本社之前,是否曾在外頭犯過什麼案子?” 沉吟著,屠長牧雙目倏亮,他急道:“我想起來了,魏自奇在四年之前,曾經因為在“廣元府”一家酒樓上喝多了酒,與人因細故爭吵起來,將對兩名酒客自窗口拋下大街活活摔死,而其中一名酒客即是“廣元府”首富趙文的獨生子,這趙文與“廣元府”府尹有八拜之交,記得當時便懸桂貼出告示追緝魏自奇歸案”燕鐵緩緩道:“但他們沒有做到,因為魏自奇投效了我們,在我們的勢力庇護下,憑六扇門裡那些吃冤枉糧的鷹爪孫們是連沾也不敢沾的,可是,若是有人將魏自奇擒住送去,則他們當然是歡迎不瑕了。” 屠長牧思索道:“不過,為什麼呢?那搶擄魏自奇的人,若是與魏自奇有仇有恨,他既有力量擄劫魏自奇,更該親手殺之,為什麼卻送去官府藉人之刀,這大可不必呀,他自已動手不更為隱密方便麼?” 和一拍手,燕鐵衣道:“魏自奇犯的案是殺了人,那人是“廣元府”首富,趙貫的獨生子,案發當年且曾有緝捕公文追拿魏自奇,會不會也有賞金?有花紅?而那擄劫魏自奇的人乃為了賞金花紅竟而下此辣手?” 連連點頭,屠長牧道:“相當可能。”皺皺眉,他又道:“但,他為什麼卻會挑著我們的人呢?” 燕鐵衣寒森森的道:“這個人或這批人,一定是仇視我們的,不管以前就仇視我們與現在才仇視我們,不管他是表面的敵人或潛伏的敵人,總是一心一意要打倒我們,而對方卻又在此行功中索取代價正是一舉兩得……長牧,無論這人是誰,其用心之狠毒冷酷決不可恕” 屠長牧愁苦的道:“這是當然,不過,若是我們明擺著的對頭仇家,猶易追查,如果這個人乃是伏伏不動的,便難得找他出來了,魁首,我們不能放任他,一個接一個擄劫去我們各處各地的人手,更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王八羔子送我們的終啊”燕鐵衣煩躁的道:“我此你們還心急”這時,肅立一側的熊道元插口道:“啟稟魁首,我們被弒失蹤或死亡的那些弟兄,也都是社裡頗有份量的角色,甚至連我們“大首腦級”的重要人物也遭了毒手,可見這伏在暗處逐向我們襲擊的傢伙,武功相當強悍,不論他是單獨或成群,全夠得上硬扎,而且,對方也十分有頭腦,他們是在各個擊破、分別殲滅,更藉此而收取了代價”燕鐵衣喃喃的道:“各個擊破、分別歿滅?” 屠長牧道:“可不是,一點一點的吃下我們,又借刀殺人”燕鐵衣吸了口涼氣,他道: “我想:被棄屍荒野的幾個弟兄,也一定是被這人送交給他們的仇家處絕了,明顯的,這人也自其中獲得了好處”屠長牧恨聲道:“使盡一切方法,也要把這個人找出來幹掉,否則消息傳出去,非但本社威信掃地,貽笑江湖,就連所有內外兄弟都風聲鶴淚,人人自危了”燕鐵衣凝重的道:“你可有點頭緒先自何處下手?” 屠長牧點點頭,道:“我想立即派人趕往“廣元府”查明是誰將魏自奇擒送交官的?另外,再派幾批弟兄出去迅即探查其他失蹤各人平素的仇家是誰,然後按照所得的事實結果逐項追究,總會弄出點名堂來。” 燕鐵衣沉吟了一下道:“這不失是個辦法,但也要提防對方故布疑陣”屠長牧領悟道: “魁首的意思也不要中了他挑撥離間,嫁禍於人的詭計?” 燕鐵衣道:“是的,臂如說,可能他是將我們的弟兄擄劫去交給想殺我們這些弟兄的人,也可能是那王八蛋自己幹的好事,故叫我們追入死角,甚至他特意造成某一類的獨異手法,留下某一種破綻,好叫我們錯找他人,更遂他的惡毒心願,你交待出去辦事的人,發現可疑之處固須追究,但切切不可冒失,以免中了那王八蛋的計”燕鐵衣又道:“同時傳令下去,所有弟兄全部加強戒備,注意任何可疑情況,不管堂口或外地的人都需要特別小心了” 站起身來,屠長牧道:“我記住了,我就下去籌劃一切,魁首還有吩咐嗎?” 燕鐵衣低聲道:“目前就暫時這樣措施吧,長牧,你多費心。” 躬身為禮,屠長牧匆匆出門而去,熊道元湊上一步,語聲裡有掩不住的火爆味道:“魁首,我認為這樣做還不夠。” 橫了他一眼,燕鐵衣道:“你的意思?” 熊道元氣咻咻的道:“首先,我們要為魏自奇報仇,派人去宰掉“廣元府”那個處決了魏自奇的**,連那出花紅賞金的富紳趙貫也不能放過,其次,凡是與我。呵作過對的仇家我們挨幫挨派去查問,同時陳兵城下,勢必要弄個水落石出才行…… ”燕鐵衣搖搖頭,道:“你是在瞎胡鬧”熊道元固執的道:“只有這樣做才最有效”燕鐵衣冷冷的道:“我看你是昏了頭了,處決了魏自奇的國法,責任並非全在那府尹身上,冤有頭債有主,我們要找的是送魏自奇入虎口的人,怎能冒險殺戮朝廷命官?這樣做將會引起軒然大波,如果殺了那官兒,再弄得和官兵火拼這代價又何其巨大同樣的,也不能毫無憑據便找上我們各個對頭的山門,否則一旦搞僵,他們對我們便將群起而攻了,那時我們的犧牲豈又是僅僅幾條人命而已?” 揚了揚眉,他又道:“魏自奇在官府留了底案,混跡江湖本可擋災,尤其是在我們庇護之下,但他不幸又被送回官府,這個送他回去的人才是我們要找的人,魏自奇若未死,我會傾力教他逃生,他死了,也得替他報仇,必須搞清楚報仇的對象。” 熊道元恨恨的道:“我真想找個人咬一口……” 燕鐵衣一伸手臂,道:“喏,這裡”臉孔倏紅,熊道元惶恐的道:“魁首恕過”燕鐵衣平靜的道:“我曉得你為那些冤死的弟兄憤怒不平,我又何嘗不是如此,但不能叫悲恨衝昏了理智,否則,胡乾一通,非但得不償失,更牽累了我們多年辛苦奠定的基業,這就是大大的不值了”唯唯喏喏,熊道元不敢再說什麼,燕鐵衣思索了片刻,又開口道:“做事情要有方法,擇定目標逐步努力,不可漫無頭緒混撈混抓,這些不幸的事情既已發生,我們處身其中便首須鎮定,切忌自亂了腳步,我看這個在黑處向我施暗算的人,早晚也會揪他出來”熊道元忙道:“我也相信他逃不掉,否則,我們也就等於被人抹烏了臉啦”燕鐵衣哼了哼,道:“要抹黑我燕鐵衣的臉,怕也不是容易的事,更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那將要使對方付由極大的代價”熊道元笑道:“魁首,如今我們自己可是在先墊老底了……” 望著幾上的早餐,燕鐵衣道:“別在這樣淨說些喪氣話——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下去。” 答應一聲,熊道元急忙上前動手收拾,邊道:“魁首吃飽啦?” 忽然笑笑,燕鐵衣道:“你沒看見我在屠大領主正式談及主題之前便急著風捲殘雲,狼吞虎嚥他那臉色我一看就知道不會有好事情來報,所以搶先塞飽肚子,也免得聽過了這連串的噩耗之後愁得吃不下。” 手托著剩餘的食物,熊道元也笑道:“可不知大領主還有心情填“五臟廟”沒有?” 燕鐵衣目光凝聚:注定梁上一點沒有出聲,好像他正在研究著屋梁中那一點有什麼奇異之處一樣,非常專注,非常慎重,童稚清新的面龐上一片略帶木然的表情,於是熊道元不敢再說話了,他知道,他們的魁首不是在研究那條木梁,而是早已神馳於某些繁複雜亂的問題中去了。 |
第09章 張天網 青龍生雲
就在“魔手”屠長牧向燕鐵衣稟報過那一連多次的離奇不幸事件之後,就在他積極展開行動的半個月,宛如一條無形的冷箭,射向了“楚角嶺”“青龍社”的大堂,惡劣又令人失望的消息連串飛傳回來,而緊接在這些愁苦的消息之後,又有更多更震動人心的事突然發生,“楚角嶺”上便彷彿籠罩了一層濃郁的霧,“彈劍樓”的“龍魂廳”裡,也似是連空氣也泛著寒瑟冷森了…… 在“龍魂廳”盡頭那張虎皮椅上,燕鐵衣正毫無表情卻目光如刃般的沉著臉,傾聽屠長牧及另三名來目外地專差的稟報,屠長牧平凡的臉孔上,卻帶著不平凡的激動。 “……“廣元府”的官衙,我們派去的弟兄業已仔細探明暸魏自奇遭到處決的內幕,魁首,那竟不是官家動的手,當他們見到魏自奇的當時,魏自奇早已變成一具死屍而且身首異處了,換句話說,連動刑處斬魏自奇的程式也叫那暗裡的仇家代勞啦,那人先與市廣元府的官方取得了聯絡,他在拿去三千兩紋銀的賞格之前,先親自扯開包裹著魏自奇屍首的油布,魏自奇雖是死了,但仍算由那人擒捕歸案,且是正身,所以官家也無話可說,仍然賞貿金照付……” 燕鐵衣冷森的道:“那人的容貌、口音、身材可已打聽出來了?” 搖搖頭,屠長牧恨聲道:“他是蒙著臉的,黑布頭套直套到脖子,江北口音,身材瘦長,當時親自在旁三興此事的一名皂役透露,是個男人,年齡可能已在中年以上,但他的長像如何,確實歲數,卻不曉得。” 燕鐵衣憤怒的道:“還有別的線索麼?” 屠長牧道:“沒有了,“廣元府”一處所得到結果只是如此。” 霍然站起,燕鐵衣道:“十天前,又在“奉節縣”外驛道上發現了那兩名失蹤頭領的尸身,兩具屍體上蜂窩似的叫人給桶了幾十個血窟窿,這樣的天氣裡尸身業已泛了腐臭,跟著就又傳來“合淝”“大首腦”商傅勇被人遺屍客棧房中的飛報,說屍體紫黑浮腫,七竅流血,像是服毒而亡的,商傳勇瘋了麼? 他會跑到一個小鎮甸的下等客棧陋室中服毒?這明擺明顯是遭人暗算了的,最近派去這些出事地方查探內情的人手,又個個挾著尾巴回來稟告沒有找著端倪,不知道這些失蹤並死亡弟兄私下裡有那些仇家,這不等於什麼線索都沒踩出,全是一群飯桶”屠長牧低著頭沒有做聲,站在一側的應青戈與莊空離也面無表情的沉吟著,燕鐵衣又咆哮道:“好,這些大把大把的棘手紕漏才出不久,連解決這些麻煩的邊尚未摸著,可又出事了,你們三個混帳又先後傳來了惡訊,“濟南”的鐵手級首席大頭領沙蘇又沒了影,另外駐在“通涼集”“李家溝”的兩名頭領也失了蹤,這一下,我看他們三個也必兇多吉少,還叫他們加意防範來著,實際都防範了些什麼?我告訴你們,都潛伏暗處的王八蛋如今正在拍手大樂,隱在一角看我們手忙腳亂的笑話,“青龍社”自立堂開山以來,幾時過這樣丟人事情?而且一發生便是不休不止的一大串”那三名回山報訊的專差早已面無人色,嚇得慄慄直抖,頭也不敢抬起來一下,連手腳全沒了個放處。燕鐵衣暴烈的接著又道:““濟南”“大首腦”葛貴如今採取了什麼行動?” 三名專差中,站在左手的一個連忙抬起頭來,顫慄的道:“回魁首的話……我。呵“大首腦”業已派出其他八名頭領並他本人分成四組,展開了嚴密的查兇行動,另外,屬下的得力兄弟各派往境內的道口關卡,以及人多混雜的茶樓酒肆或娼館賭檔中明緝暗訪,所以……” 一揮手,燕鐵衣怒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物?豈會如此輕易使由你們找著了用這方法去查緝那人無異大海撈針,根本就不可靠”那名專差可憐巴巴的道:“回稟魁首,我們已經盡了全力,葛大首腦自出事之後,便一直愁得茶飯不思,四處奔走緝兇,這幾天來,人也瘦了,連眼眶子都全陷進去了……” 哼了哼,燕鐵衣道:“你三個先下去”三名專差如獲大赦,立即行禮之後踉蹌退下,等到他們出去了,燕鐵衣才幽冷的道:“現在,該怎麼辦?我們總不能任什麼事也不能做,光眼睜睜的看著我們的弟兄被對方一批一批的吃掉?” 頓了頓,他又冒火:“在外地我們共派有十名“大首腦”,每名“大首腦”轄下是一名“鐵手級”首席大頭領,及五名“鐵手”頭領,五名”銅手”頭領,像眼前這樣叫人家逐個擺平,用不了多久便會像宰渚一樣,宰個乾淨,你說人命的傷亡無可坐視,使本社的顏面又怎生維持?那個隱在暗處的畜牲等著嘗夠了甜頭,包管就摸上青龍社的“總堂”來開戒了。” 乾咳一聲,屠長牧沙亞的道:“但是實在找不出線索來啊……” 燕鐵衣煩躁的道:“莫不成便坐在這裡等對方自己前來通名報姓?” 嘆了口氣,屠長牧道:“欸,真是妖,天殺的妖孽”此刻,“金鈴子”應青戈輕聲道: “魁首,且請平心靜氣,從長計議,不管對方是誰,也總是個活人,也總和我們具有相似的智慧,我們只要好好研討分析,遲早能找他出來”燕鐵衣道:“不能再遲了,到現在為止,已有九個我們的好手被殺或失蹤,而且其中竟包括一名“大首腦”,四名“鐵手級”大頭領,四名頭領,這樣的折損數目,是頗為令人震驚又切齒的,我們損失不起——不論實際或威信上損失不起”一直沉默著的莊空離,終於低緩的開口道:“魁首,事實上,敵暗我明,防不勝防,誰也不知道對方是誰,毫無徵侯可尋。天下這麼大,我們的基業所在又這麼廣,對方可以隨意來去,挑選目標下手,我們勢無法將主力聚集在某一點上枯侯死等,而且對方也決不會扭鋒來襲,事到如今,我們連絲毫可資三酌的線索也找不到,。海茫人海,浩浩宇宙,又到那裡下手去追拿這暗處的煞星呢?” 燕鐵衣不悅的道:“照你這麼說,我們便不聞不問,任由那王八蛋宰割凌辱了?” 莊空離忙道:“當然也不是這樣我的意思是講,除非能想出一條妥善可靠的計策,否則僅是毫無頭緒的東撞西闖,恐怕難得收到實效”。烘色稍緩和了一下,燕鐵衣道:“但是,那一種方法才能揪他出來呢?” 應青戈突然道:“誘敵魁首,誘敵”雙目一閃,燕鐵衣頷首道: “不錯,想個法子誘他出來”屠長牧也贊同道:“這個原則是正確的,魁首,不管對方是否為我們的仇家,抑或暗裡對我們懷恨,他或他們一定是仇視“青龍社”且又冀求以此暴行獲取酬勞的,我們何不也以這種情況安排下誘餌,勾住他現身”燕鐵衣道:“是的,但怎樣安排”應青戈接口道:“找一個平素與我們無來往的幫會或個人,叫他們風聲放出去,就說因與我們此中某人結有深仇,願以一筆巨額花紅懸宜那助他報仇之人,然後,我們自當埋伏於被獵物的四周,等那煞星前來入網”燕鐵衣沉吟道:“如那野種沒聽到這消息或不肯上當呢?” 苦笑一聲,應青戈道:“這就只好碰運氣了,魁首,對方如中計前來,自是最好,否則,便另外策思方法吧……” 燕鐵衣想了想道:“也好,總比束手無策的乾瞪眼要強,我們總算在行動了。” 屠長牧問道:“青戈,你可有了腹案?” 應青戈點點頭,道:“風聲出去的地方就該在濟南左近,因為對方才在那裡得了手,料想不曾離開不遠,消息散播開來對方也容易探悉,而且濟南離這裡不靠近,也好讓對方不至顧慮我們總堂的高手追撲,我已想到,濟南城十多里處的“黑樹窪”相當熱鬧,那裡有家武館,武館的教頭和我以前有過一點交情,這點交情很淡。外頭人也不知道,我們用他為勺餌,讓他將言語傳出去。” 屠長牧道:“如果他不肯呢?” 應青戈苦笑一聲道:““青龍社”的領主親自前去求他幫這個忙,他會不肯麼?” 燕鐵衣道:“當然也得給人家點報酬”應青戈點點頭,道:“這個我會去辦。” 莊空離道:“人選?” 應青戈道:“奶是說由那些人去設伏擒兇?” 莊空離笑道:“自是問的這個,莫不成還問你那些人去喝酒吃肉”瞪了對方一眼,應青戈道:“這必須由魁首決定。” 燕鐵衣道:“你自己說說看。” 略一沉吟,應青戈又道:“魁首,我們這一著若是落空,自不必談,但既然有心擒兇,便必須有周全準備,務求一擊而中,只要對方來了便決不能讓他生還,所以,去設伏動手的人定要挑揀幾個好手。” 燕鐵衣頷首道:“這當然,你的意思是由那些人去呢?” 應青戈緩緩的道:“屠老大、我、空離三人全去,另外率頜四名“衛山龍”中的二名,一共五個人,想也足夠了。” 所謂“衛山龍”乃是“青龍社”總堂專司守護之責者之職務名稱,當然,能擔上這個重任的角色,亦是一流的能手,整個“青龍社”中,僅有“衛山龍”四名,應青戈要帶了一半去,在實力上來說,已非常堅強了。 燕鐵衣道:“可以,我要不要也去呢?” 搖頭,應青戈道:“我們都去了,嶺上除了魁首再無主事之人,若魁首也相偕而去,總堂口豈非群龍無首了嗎?” 燕鐵衣一笑道:“其實還有大執法陰負咎在,但好吧,我不去便是,一路上你。呵自己得多加小心了。” 屠長牧道:“我的意思是明天清晨便啟程,早早辦完這懸案,也早點了卻心事”應青戈道:“不,今晚上便走,夜暗可以掩隱行蹤。” 屠長牧頷首道:“也好。” 燕鐵衣沉思著道:“今晚你們不用再向我解行,屆時煒開便是,若有什麼消息,要馬上飛騎回報於我,我要隨時知道詳情”微微恭身,屠長牧道:“魁首放心,我們自含儘快相機回稟。” 於是,燕鐵衣點點頭,自行離開了“龍魂廳”,當他走在迴廊上的時候,腦子裡的思潮仍湧盪著這些令他煩躁又不安的問題……那隱伏在暗處,屢屢向“青龍社”施其毒手的人物,會是誰呢?他是單獨的抑或是也有組織的呢? 為了什麼?仇恨,利害衝突,還是金錢?還是這三者的總合?是某一樁難以記憶的煙遠怨隙麼?是新近發生的麼?或是一種出自先天的怨嫉所使然,總會有一個什麼原因呀? 回到“黑雲樓”下的大廳裡,“煞刀”崔厚德立即迎上來侍候,他默無一言的揀了他平時慣坐的一張太師椅坐下,接崔厚德雙手奉上的一杯香茗,就這麼一面啜品,一面陷入沉思。江湖風雲是詭異的,是火辣的、也是慘酷的,在燕鐵衣來說,他已經過了太多的驚濤駭浪,經過了太多的血腥兵刃,也見慣了無數的生死場合,他不會被一些小事所困擾,更不曾為了幾條人命便惶憂,但是,近來發生的連番不幸,並非那樣簡單,他已意識到,這其中必然包含了一些至今他仍然想不透的重大陰謀。 “陰謀”,想到這兩個字眼,他的心臟便不禁抽縮了一下,嫩白柔潤的面龐上,更顯得陰狸重重了……。 就在這樣沉鬱煩悶的心緒裡,直挨到深夜他上了床,人躺在錦厚衾暖的臥榻上,腦海中仍是思潮洶湧,起伏不定,在一忽清晰,一忽矇矓的意念翻騰著,於是有一個,有好些模糊的影像便在他的冥想中重現,一下子近了,一下子又遠了,一下子頗倒過來,一下子又遊開去。 燕鐵衣閉著雙眼,在彷彿一團團的灰黑霧氳中,感覺得出腦子裡這些魅影的猙獰,他們似乎在他的心中狂笑,又宛如在他的幻想中得意的舞蹈,那張臉,好幾張臉,總是如此迷濛,像很清楚,其實誰的容貌也不似,突然間,那些旋繞于燕鐵衣腦子裡的一張瞼孔向他逼近了,紅發獠牙,眉目如死,而且七竅中鮮血津津,燕鐵衣猛然待抓,那張臉又驀的變成了商傳勇淒哀無告的面容,似是著無盡冤屈愁苦般凝視著燕鐵衣,他心腔子裡猝然收縮,大喝一聲由床上躍起——室中銀燭熒熒,光華明燦,一切仍與先前無異,很平靜、很安詳,他也依然在床上,只是,業已冷汗涔涔了。 這是一場淺淺的夢,卻是可怕的惡夢,燕鐵衣胸口劇跳,汗水透衣,他怔怔的擁被坐起,腦子裡仍清晰記得方才那在下意識中所形成的幻覺與影像那只由鬼臉轉換成商傳勇的臉,看上去該是如何的愁鬱淒苦,多麼的悲涼酸楚,好像要傾訴些什麼,要宣泄些什麼給燕鐵衣知道一樣,莫非是,他果真地冤魂不散,自陰世裡要求燕鐵衣為他報仇麼? 剛透過一口氣來,燕鐵衣伸手抹去額門上的冷汗,此時已響起輕促的扣門聲,熊道元的嗓音有些緊張的在外面問:“魁首,魁首,有事麼?” 覺得口幹舌苦,燕鐵衣低沉的道:“進來吧,給我端杯茶來”於是,門兒輕啟,熊道元躡著手腳走了進來,他帶著三分迷惑意味瞧著燕鐵衣,吶吶的道:“方才我在外頭好像聽到魁首喝叫了一聲,可是有什麼不對?” 閉閉眼,燕鐵衣道:“沒有什麼,只是在迷糊中做了場惡夢而已。” 熊道元愕然道:“惡夢?什麼惡夢?” 燕鐵衣倚在黃銅雕花的床頭柱上,澀澀的道:“我躺在床上一直胡思亂想,就這樣似睡非搥,打了會盹,矇矓中,像似見到很多張臉,瓢瓢忽忽又遠遠近近的些人臉,那就好似在霧裡看著些鬼臉一樣,叫人心中驚怖悸慄,但我下意識裡知道這些人臉就是最近隅伏暗處殘害我們弟兄的那干人,我剛剛抓住其中一個,那張臉又突然變成了商傳勇的臉,好淒慘,他用一雙悲切的眼睛瞅著我,像叫我替他伸浴 ……到醒過來,業已冷汗透衣了……” 熊道元也不由自的打了個寒噤,忐忑不寧的道:“日有所思,被有所夢,魁首,這些天來,你為了社裡一批弟兄的不幸事件搞得心緒煩躁,急惶不安,早也想晚也想,所以才會做這樣的惡夢……魁首,放開點吧,別老是記掛著,否則身子可要搞虧啦,那有像這樣磨人的哩?連睡覺都叫人不安寧,欸……” 燕鐵衣悶悶的道:“我就是放不下,拋不開,……道元,傳說人死後有靈魂,尤其是冤死橫死的人更是陰魂不散,說不定商傳勇自另一個世界來向我託夢喊冤的”又抖了抖,熊道元苦笑著說道:“魁首,你也相信這個?” 燕鐵衣用力點點頭,道:“我信,你呢?” 接,燕鐵衣嘆了口氣道:“要是不快點把這些麻煩解決,我可真是魂夢不安”熊道元搓著手,嗦著嘴道:“一提起這樣的事,我就混身不自在……” 斟了杯茶端上來,熊道元道:“茶冷了,要不要另泡一壺燙點的?” 一口就將滿杯冷茶喝下,燕鐵衣搖搖頭,道:“這就行了,喝點冷茶也好清醒一下頭腦——道元,下午你出去了?”熊道元居然臉孔一紅,他吶吶的道:“是的,我下午叫老崔幫我替班,我到嶺前的“安子集”去打了個轉……魁首,沒向你告假,請你老恕罪”燕鐵衣笑笑道:“又是去找你那老相好“棲風樓”的“花鞋兒”去了?” 輕笑一聲,熊道元臉孔更紅的道:“不敢相瞞魁首,我呢,我是去她那裡瞧了瞧,沒敢過夜就又急著回來侍候啦,怕魁首生氣,所以事先不敢稟報”燕鐵衣道:“我有什麼好生氣的?你們這群王八羔子,還不全是一樣的德性? 三天不聞腥就骨頭髮,過不得了”打了個哈欠,他又道:“什麼時刻啦?” 熊道元忙道:“交三鼓了,魁首。” 點點頭,燕鐵衣道:“你自去歇著吧,不用幹熬夜了,有事我會叫醒你。” 躬腰退下,熊道元正返到門口,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似的又再站住,燕鐵衣道:“有事?” 熊道元咧嘴一笑,聳聳肩道:“沒有什麼,其實只是有點怪,不值得向魁首稟報的。” 哦了一聲,燕鐵衣不想問的問了一聲:“怎麼說?” 熊道元咽了口唾沫,道:“下午我到“安家集”街上,就要轉進“棲鳳樓”的時候,恰巧遇見“晉城”大首腦朱少凡偕同一個不認識的人走過來,我怕他日後取笑我暗地打野食的事,急切中,正準備編個謊騙他說我乃是出公差來此,他已面對。烘的走了過來,怪的是他居然連正眼也沒瞅我一下,就這麼冷冰冰的打我面前走過,和他一起的那人倒還盯了我一眼……” 燕鐵衣興味索然的道:““晉城”的碼頭是隔堂最近的一處堂口,朱少凡為人又一向方正,不苟言笑,他碰上你正朝窯子裡跑,自是不便招呼,以免彼此窘迫,又有什麼奇特之處?你真是大驚小怪”熊道元道:“不是這個,魁首,朱大首腦與我雖不大要好,平素也相處得十分熟絡,沒有一次見面會不打招呼的,怎麼說也不該頭碰頭,連睬也不睬,那模樣就像完全不認識一樣……” 燕鐵衣哼了哼道:“可能你什麼地方開罪了他也末敢說……” 搖搖頭,熊道元道:“絕對沒有,我從來沒有得罪過他……” 燕鐵衣道:“平常你就是心躁氣浮,口沒遮攔,約莫你說了什麼話叫他不痛快你自己還不知道,或是你做了什麼事他暗裡不順心,否則,他怎會見了面不理你熊道元,以後你可得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免得得罪了人自己還糊裡糊塗”熊道元委曲的道:“我是真的想不到有什麼事得罪了他嘛……朱大首腦平素對我很友善呀,就算有什麼事他對我不滿,也該明著告訴我,他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燕鐵衣疲倦的道:“你下去吧,我已夠煩了,別再將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惹我不高興”連聲應是,熊道元悄然掩上門退下,燕鐵衣又輕輕閉上眼,不願想什麼卻又偏偏思潮翻湧起來。 夜是深沉的,好靜。 自己的呼吸聽得十分清楚,甚至連自己的心姚也那麼響亮,燕鐵衣渴望能入夢,可是,那裡睡得安穩呢?才一合眼,那樣怪誕幻異的影子便又宛如自幽冥中鑽進了他的腦海……時間,在靜寂中過去,看不見,摸不,但溜得飛快…… 就在這樣寂靜裡,燕鐵衣忽然發現他的房門無風自動,緩緩開啟,而有一股寒氣透過他的心底,他全身的汗毛彷彿也突的豎立起來,感覺中,像有一種什麼陰森的,無形的恐怖向他侵毀過來真的有鬼? 抑或真的有什麼冤魂?正在燕鐵衣疑神注視中?門兒啟開一半,一條人影悄無聲息的閃了進來:他一轉身,照面之下,不由險些將燕鐵衣的一顆心都嚇得從口腔裡跳了出來。 室中的燈光是明亮的,映照得那人毫髮畢現。“商傅勇”他居然就早已確定中毒身亡,甚至連屍體都泛了紫黑浮腫的“合淝”大首腦商傳勇鬼——第一個意念掠過燕鐵衣的腦子,使他目瞪口呆,神智與反應像一下子全被懾服似的僵麻了,但是,瞬息後他定過神來,緊接又推翻了這個想法,“鬼魂”之事到底不是合乎常理的,況且,燦燦然,那人,那商傳勇的一舉一動,又那裡像個“鬼魂”呢?想是這麼想,但燕鐵衣仍不禁身上起雞皮疙瘩,心裡發毛,連呼吸也變得粗濁了……。 那商傳勇轉過身,陡然與床上瞠目注視他的燕鐵女打了個照面,像也是異常震驚,大大的一楞之後,他的面孔肌肉急速抽搐了一會,立即又變得淒哀無比,他伸展雙臂,就像飄浮似的緩緩朝榻前逼過來。 和一咬牙,燕鐵衣毛骨悚然中激怒突起,他暴烈的開口了:“站住”室中的光影映幻商傳勇那張黑沉沉又悲慘的面容,他像要抓攀什麼似的往前伸開他臉上的溝紋,看見他喉結的移動,他以一種低沉徐緩的聲音,幽幽的道:“替我伸浴 —“魁首”為我報仇,我死得好慘啊……” 燕鐵衣盯他,惡狠狠的道:“你是什麼人?裝鬼扮神想來嚇我燕鐵衣,我看你是吃錯藥了”商傳勇雙目是深沉的,眸瞳裡閃耀近似青碧的冷冰光芒,他的唇角抽搐,臉上的表情晦暗而僵木,可不真有點“陰氣逼人”的味道。他令人心驚膽顫的長嘆一聲:“我是被他們害死的“魁首”……我死得好慘替我報仇替我伸冤……。” 燕鐵衣的心房“咚”“咚”急跳,他蒼白臉,不能克制的慄慄直抖?但他仍把得住,厲聲叱喝:“好奸細,你給我來這一套算你份正了霉頭,商傳勇早就死了,你是什麼人?竟敢玩弄此等鬼蜮技倆”那商傳勇悲苦的一笑,陰淒淒的道:“魁首你看……你看。我…… ……我不是商傳勇是誰?我走了好長的路,受丁好多野鬼的欺,一縷孤魂前來訴冤,你豈能如此待我魁首啊……” 雙目突凸,燕鐵衣怒極叱道:“朗朗乾坤,清平世界,那來孤魂野鬼分明你是個活人裝扮,卻想來蠱惑於我”對方慘然而哭,飄飄移近,聲音哀切得可怕:“你要看看我死亡時刻的容顏麼? 要看我變鬼以後的原形麼?啊魁首……陰間世界的道上好淒涼啊”燕鐵衣身子一震,勃然大怒:“叫你站住”那商傳勇這時只離床前五步左右了,他聞聲之下,非但沒有站住,反而接近得更急更快,同時慘笑如泣,其音似鬼嚎,眨眼間,一排冷芒已有如暴雨般向了榻上蓋在燕鐵衣身上的一張絲面子錦被“霍”地飛卷,羅網兜魚般罩住了那排暗器,幾乎就在錦被翻卷的一剎那,一溜青光已到了商傳勇的身前,但剛好撞上了他揮出的一柄“黑金短刀”。 “當”聲撞擊之後,商傳勇運返三步,一身中衣的燕鐵衣則早已赤足來到一邊,燕鐵衣的手中是他的“照日短劍”,青芒閃縮之下,宛若千百條蛇電狂飛而至那商傳勇悶不吭聲,竭力抵擋,“黑金短刀”揮展穿舞,也疾如風起雲湧,猛不可擋,烏光泛照的短刀,帶出一波波的幻異色彩,功力之高,竟是武林中罕見的角色。 燕鐵衣身形猝斜,三百劍連成三百道弧影暴,逼將對方倉惶躲躍,他冷笑道: “裝得好”那人突然鷹隼也似躍上半空,單手往頂上“承塵”一撐,又快不可言的射來,“黑金短刀”飛斬燕鐵衣面門。 “呸”燕鐵衣不屑的吒喝,“呼”的側轉又“呼”的猛翻,“照日短劍”以一種奇異的路線在一抹回的光影中由下往上飛起,那人怪叫一聲,肩頭皮肉頓時裂卷鮮血狂噴。“黑金短刀”像箭一樣立時投射向燕鐵衣的胸膛,他不移不動,手中劍揮,“當”的一聲,“黑金短刀”登時插進了屋頂的橫木裡。 就在這小得不能再小的空隙裡,那人已閃電般衝出窗外,“嗶啦啦”巨響中一扇冰花格子窗被撞得七零八落,四分五裂,等燕鐵衣飛撲近前,業已找不對方的蹤影了。 |
第10章 黑金刀 生死如謎
雜沓的腳步聲又急又亂的奔向室門,崔厚德的聲音驚慌傳進:“魁首,魁首,有什麼事發生麼?” 燕鐵衣哼了哼,道:“進來吧!” 號被推開,崔厚德當先而入,他後頭還緊跟著兩名腰粗膀闊,滿臉凶悍之氣的大漢,外廳中也隱隱約約站滿了人,兵刃的寒光閃閃可見。才一進屋裡,崔厚德已明白出了事,房中擺設零亂,鮮血斑斑,一片錦被尚拋在地下,窗戶也破碎不堪了,他望著赤腳站在面前的燕鐵衣,惶然道:“厚德該死,獲知警訊太遲,叫奸細混了進來警擾魁首!” 燕鐵衣平靜的道:“罷了,熊道元呢?晚上不是他在值班麼?有人闖進來他都不知道?”站在崔厚德身後的兩名大漢,其中那生了個獅子鼻的洪聲答道:“啟稟魁首,熊大護法業已不知何處了,我們是聽到巡邏弟兄的緊急傳報,知道魁首寢居有異聲,這才連忙趕來的……” 燕鐵衣臉色一沉道:“個把時辰前他還進來給我送茶,現在他會跑到那裡去了?” 崔厚德身子一震,驚悸的道:“老天,他不會遭了那煞星的毒手吧?” 此言一出,每個人的神色都變了,燕鐵衣大吼道:“孫三能、銀慕強,你兩人還是『衛山龍』的身份,你們是幹什麼吃的?立即給我找人搜姦呀!” 那獅頭罪的大漢與他的夥伴急忙應是,回身帶著外頭的一幹手下匆匆離開了! 崔厚德囁嚅著道:“我也去麼?魁首?” 燕鐵衣怒道:“誰叫你楞在這裡?” 崔厚德慌忙要去,忽然又道:“魁首,是什麼人混進你的房中?奸細還是刺客?是男是女?什麼模樣?我還不明白到底其中是個什麼情形!” 燕鐵衣冷冷的道:“你還是不要明白的好!” 呆了呆,崔厚德迷惑的道:“魁首的意思是 ?” 燕鐵衣緩緩的道:“你既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來人是刺客,男性,模樣熟得很,和死去的大首腦商傳勇完全相同,更明確點說,他就是商傳勇!” 頓時目瞪口呆,崔厚德的面孔可笑的歪曲著,他怔楞了好一會,才如釋重負的道:“魁首……敢情你是……呃,看花了眼吧?商大首腦早就遭了毒手死亡多日啦,他怎會……怎會又在此出現?又怎會向魁首行刺?” 燕鐵衣慢吞吞的道:“那人和商傳勇生前是一個模樣,非但容貌像,舉止、談吐、甚至語氣也像,況且他還口口聲聲自稱是商傳男的鬼魂,來要求我為他報仇……” 硬澀澀咽了口唾液,崔厚德驚愕的道:“這……這似乎有些匪夷所思……”燕鐵衣道: “匪夷所思麼?” 烘頰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崔厚德道:“魁首,這件事,我看其中只怕有詐………” 燕鐵衣瞅著他道:“怎麼說?” 用手擦去額頭的冷汗,崔厚德道:“怪力亂神之說,無非齊東野語,不足置信,商大首腦的鬼魂居然會冥夜中山現,業已令人猜疑,而就算他真是商大首腦的鬼魂吧,也只該前來求求魁首為他復仇伸冤,斷不會反向魁首行刺呀,一個人在生前忠貞不二,死了變鬼也當一樣效忠故主,那有變了鬼使也變了心性的道理?何況,我從未聽說鬼魂害人使用暗器兵刃的呢……。” 燕鐵衣微微一笑,道:“厚德,你見解很正確,分析也極為精闢,可見你亦多少有了點腦筋了,不錯,那不是商傳男的鬼魂,只是一個懂得易容之術的人裝扮成他的模樣而已!” 頓了頓,這位梟中之霸又道:“那傢伙的易容術相當高明,高明得差點連我也被蒙住了,初見的一剎那,我亦大吃一驚,心顫膽寒,但我馬上否決了鬼與存在的這個想法,認定這乃是江湖人的障眼詭計,及他逐步的向我逼進,我就更相信那話兒是假的了,後來證明我的判斷是正確的,他是個活人假扮的死鬼罷了 不錯,他將容貌舉止改裝成商傳勇,他也像極了商傳勇,甚至連商傳勇的暗器『沒尾釘』與兵刃『黑金短刀』也偷用上了,但他最後的行為卻不似商傳勇,商傳勇決不會向我行剌,而一個鬼魂更不會用暗器與兵刀傷人!”崔厚德又加上一句:“鬼魂也沒有血!” 掃視了地下斑斑流染的血潰,燕鐵衣頷首道:“不錯,鬼魂也不會流血!” 崔厚德笑道:“魁首一定給了他一次好教訓?” 燕鐵衣笑道:“這種功力十分強悍,比你們幾個全要來得高明,他竟能與我力拚十數招,雖然他最後挨了我一劍,但此中不無僥倖,如果他沉得住氣,不驚不慌,至少能再挺十數招沒有問題!” 怔了怔,崔厚德道:“如止說來,他具有與魁首力搏三十招左右的本領了?”燕鐵衣正色道:“一點不錯,此人出手狠辣,反應敏捷,且招式怪異無倫,如果他能鎮定應付,恐怕二一十招內我還不一定勝得了他!” 自齒縫中“嘶”“嘶”透了口氣,崔厚德吃驚的道:“魁首,好些年了,能在你手下擋過二一十招的人物,業已不多見了,別人不曉得你厲害,我們卻清楚得很!” 笑笑,燕鐵衣道:“所以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崔厚德慶幸的道:“好在此人不比你強,比天尚不及你高!” 燕鐵衣低沉的道:“可是他的武功雖不及我,但他行事之詭異,手段之精練,頭腦之細密,卻不容人忽視,厚德,大約我們已經遇到強硬的對手了!” 崔厚德不服氣的道:“任他再強,還能強過『青龍社』?任他再硬,也還能硬過『梟霸』燕鐵衣?不就是個專門弄鬼扮神的下三流角色罷!” 燕鐵衣肅穆的道:“不要太輕敵,厚德,沒有三分三,豈敢上梁山?對方若是個泛泛之輩,他也就不前來捋我們的虎鬚了!” 崔厚德想了想,道:“這傢伙司機會是誰呢?” 燕鐵衣道:“我和你同樣存著這個疑問。” 崔厚德低聲道:“魁首,你與他對過仗,看世他的招術路子來沒有?” 苦笑一聲,燕鐵衣道:“沒有,這人功力高,出手狠且猛,幾乎沒有什麼破綻,接刃的時間又短,委實不易看出他是那一家那一派的招法,如果他再把拚鬥的過程拉長一點,或者能以找出點端倪來也不一定……” 崔厚德笑笑,道:“如果時間再拖長一點,他這條老命便擱在這裡了!” 燕鐵衣尚未及回答什麼,門外風動影晃,哈,熊道元已經滿頭大汗,氣急敗壞的衝著的進來!甫一進門,他看見燕鐵衣好生生的站在那裡,這才如釋重負的透了一口氣,邊又急切的道:“魁首 你無恙吧?” 燕鐵衣道:“我當然無恙 你慌張什麼?活像見了鬼一樣?” 熊道元臉色驟然變灰,驚恐的道:“可不是見了鬼怎的?魁首也遇上了?” 燕鐵衣慢吞吞的道:“你見誰的鬼?” 熊道元吞了口唾液,艱辛的道:“說出來,實在叫人覺得怪誕,魁首,那商傳勇大首腦的鬼魂呀 。” 一側,崔厚德冒失道:“你方才跑到那裡去了?外面床鋪上被褥零亂,空舊蕩蕩找不著你的人影,如今正派人出去,四處搜尋你去啦,我們還都以為你真個被鬼勾了魂呢?” 禁不住起了個寒顫,熊道元餘悸猶存的道:“那可真是商大首腦的鬼魂唷他飄呀飄的進了我的房間,又朝著我“噓”“噓”吹氣,老天,那是陰氣呀,冷森得叫人身上至起了雞皮疙瘩,他的臉容也是死白僵硬的,就似剛從棺材裡爬起來的模樣,兩只眼直楞楞的瞪著我,眼瞳泛著碧光……簡直把我嚇得心都不會跳了!” 崔厚德忙道:“後來呢?” 舐舐乾燥的嘴唇,熊道元吶吶的道:“後來,我兒他逐漸向床前逼進,驚恐之下,也顧不得那是人是鬼了,抖手就是一槍扎去,但卻沒扎上,那鬼影像狼嚎似的咭咭怪笑著飄向室外,我心裡起了疑,跟著就追,這一追便追到嶺後村子裡去了,繞了大半天卻失去他蹤跡,我猛然醒悟,這不要是什麼江湖下的邪魔鬼道故意弄些玄虛來誘我離開,以便潛回來對魁首不利呢?一急之下,我就趕忙跑了回來,慶幸魁首好端端的沒受什麼驚擾,否則,我就吃不消啦……。” 崔厚德吊起一邊的眉毛道:“早就出事,老熊!” 熊道元目光四掃,震動的道:“果是『調虎離山』之計。” 燕鐵衣冷笑道:“便算他調了你這頭虎去,我這條龍也並不好伺候。” 熊道元急問:“魁首,這是怎麼回事?” 燕鐵衣道:“有人向我行刺!” 熊道元雙目突凸,脫口問:“誰?” 燕鐵衣道:“就是『商首腦』的『鬼魂』。” 倒呼了一口涼氣,熊道元驚怒的道:“鬼魂豈懂得行刺?魁首,那一定是我。呵的什麼仇家所裝扮的!” 燕鐵衣點點頭,道:“不錯,可惜我只傷了他,卻未能將他擒住!” 熊道元氣憤的問:“這會是那一個王八蛋?” 走回床沿坐下,燕鐵衣道:“據我想,今晚來此行刺的人,一定和近些日來我們外面所發生的連番不幸事件有關,說不定他是主謀,也說不定他乃幫兇…… …”熊道元猛一咬牙,恨聲道:“若是擋住這種,看我小一口一口咬下他的內來!” 燕鐵衣冷靜的道:“這是極端詭密又狠酷的人物,只今晚接觸了一下,我已有了這樣的感覺,他不是容易對付的!” 崔厚德急切的道:“但我們必須抓住他,魁首,否則後患仍將無窮!” 燕鐵衣道:“我比你們更希望早點抓住他!”頓了頓,他又搖頭道:“三位領主與兩名『衛山龍』才出去不久,此地已顯驚兆,這不是好徵候,我怕我們定下的誘敵之計恐難如願 設若今晚來人果真是那個暗中的劊子手的話!” 熊道元焦灼的道:“我們該怎麼辨呢?魁首。” 燕鐵衣靜靜的道:“防範與等待,如此而已。 熊道元道:“這只是消極的,被動的啊!” 燕鐵衣嘆了口氣,道:“我也想採取有效的,積極的,更堅強的手法,但怎。捍去做? 我們不知道對方是誰,不知道對方的山門派別,甚至連對方為何如此懷恨我們也不明白,又叫我們怎麼下手處理?” “克登”一咬牙,熊道元的聲音出自齒縫:“恨死我了!” 燕鐵衣冷然道:“這正是那人所希望的事!” 望著自己魁首那張童稚又純真的面龐,崔厚德發覺這張面龐上亦同樣被憤怒與怨恨的黑霧所布罩……雖然燕鐵衣在盡力壓制與掩飾著,但那種燃自心內的熊態烈焰卻是不易隱諱的……。 崔厚德悄悄的向熊道元使了個眼色,然後謹慎的道:“魁首,請早些安歇吧,外頭的事我與老熊照應著,天快亮了,魁首還有好些問題需要起身處置哩…… …。” 燕鐵衣低沉的道:“你們退下去吧,明早記得叫陰負咎來見我!” “是!魁首,請魁首放開心事,不要太憂慮了……” 燕鐵衣一揚眉,道:“囉嗦。” 暗裡拖了熊道元的衣角,崔厚德偕同他的多計連忙躬身過了去,燕鐵衣倚在床頭,卻那裡還睡得著?他眼睜睜的凝注屋頂插嵌著的那柄“黑金短刀”,又在苦苦思索起來,是誰呢?會是誰呢?那一個人或那一撥人居然有如此歹毒的心計和如此陰狠的手段?他或他們又是為了什麼? 天剛濛濛亮,燕鐵衣即已匆匆起身穿妥衣袍,就著瓷罐中的冷水略為梳洗了一番,然後啟門而出,外面的小廳中,早已有一個身材瘦長,面容滿清瘦又雙目精芒如電的中年人在等候著了。那人一見燕鐵衣出來,立即站起施禮:“魁首一夜都未曾好睡嗎?” 此人不是別個,正是“青龍社”的“大執法”,笑臉斷腸陰負咎! 點點頭,燕鐵衣在一張軟椅上盤膝坐下,邊道:“你也坐,負咎。”等陰負咎坐好,燕鐵衣皺眉道:“這些天來,我們『青龍社』上上下下,可真叫樂子大了!” 清瘦而微現乾黃的面龐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陰負咎道:“我們這一次的對手,看樣子能使我們過足癮玩玩!” 燕鐵衣道:“你居然還有這種雅興!” 陰負咎道:“.對手越強越好,我認為鬥起來有意思,他幹得毒辣,我們就拼得霸道,他下手殘酷,我還報也就厲烈,魁首,我一向喜歡強硬的對手!” 燕鐵衣深深知道他這位“大執法”的為人及個性 陰負咎的外形並沒有什。捍奇特出眾之處,和屠長牧一樣,可以說是相當平凡的,但陰負咎的內在卻充滿了跳躍,充滿了活力,也充滿了激奮,他是好戰的、強韌的,更是永遠向逆境挑戰的,他先天便遺傳著橫霸的本質,血液裡流循著報復的野性,他相當的暴戾、兇猛、倔悍,他決不服輸,在任何情景下,敢以頭來頂山! 搓揉著面頰,燕鐵衣打了個哈欠道:“你這麼早就來了?” 陰負咎一笑道:“我根本一宵未睡,昨晚我也溜山轉了幾迪圈,但沒發覺向魁首行刺的人,才回來過見崔厚德,說魁首召見,我就急著趕來了。” 燕鐵衣道:“難怪這麼早!” 陰負咎低聲問道:“魁首找我來,是否有什麼事情見示?” 燕鐵衣道:“我想問你件事 商傳勇的確體被發現死亡之後,是你派刑堂的『司事』 之驗的確,可確定死的人是商傳勇然訛?” 笑了,陰負咎道:“刑堂的五『司事』全是我一手琢磨出來的,派去驗屍約兩名『司事』又是這五人中最精明的兩個,而且他們忠貞性也是我可以用腦袋保證的,因此絕對不會有問題,魁首莫非是真個相信商傳勇借屍還魂了?” 燕鐵衣卻沒有笑,他道:“那麼,商傳勇的死亡是千真萬確的了?” 陰負咎用力點點頭,道:“決不會錯 那兩個派去驗屍的『司事』對商傳勇熟得很,他們甚至連商傳勇右大腿內側的一顆肉痣也驗查過了,這證明不會有假!” 若有所思的沉吟著,燕鐵衣又道:“當時,除了發現屍骨之外,再沒有查到其他的蛛絲馬跡?” 搖搖頭,陰負咎道:“魁首已聽過他們的回稟了,發現屍體的時候,業已是商傳勇死亡的第三天了,還是那家小客機的掌櫃聞著有了味道才察覺的,等弄清楚了死者的身分來歷,我們得到通知再派了人去,這一陣耽擱,任什麼可資查詢的線索也找不著啦……” 燕鐵衣在想看什麼,良久沒有出聲,他的變眉緊皺,面部肌肉僵木,這一剎那裡看上去,他竟是如此世故及深沉了! 又過了一陣,陰負咎忍不住問道:“魁首,你在想什麼?” 緩緩的、幽冷的,燕鐵衣道:“我在想 商傳勇一直有獨特的,也是容人令人忽略的嗜好,在昨夜之前,我一直沒有想到,但如今,我記起來了……” 陰負咎頗有興趣的道:“什麼嗜好呢?” 燕鐵衣低沉的道:“他非常喜歡嚼食甘草,整天口與不停的嚼……” 陰負咎深沉的道:“魁首一說,我也記起來了,商傳勇的確是有這麼個嗜好 魁首是否由這件事裡想到了什麼端倪?” 燕鐵衣沉吟著道:“他平常嚼食的甘草,我好像聽他閒談中提起過,是名叫『白心甘草』的一種,只有藥材店才有得賣,不是到處可以買到的……他既有這個嗜好,我認為可以到那個小鎮上的藥店去暗裡查上查,說不定有意外的發現………” 想了想,陰負咎道:“萬一商傳勇本身帶得有那種甘草,並沒有到他死亡當地的藥材店去買呢?” 燕鐵衣嘆了口氣,道:“這就要碰運氣了,查得出什麼線索來,我們就可以早一點找出暗處的對頭,也可小犧牲點人手,早點為那些橫死的弟兄報仇,若是查不出什麼頭緒來,便只好另外再等候機會了。” 陰負咎頷首道:“卻是無妨一試,只不過,魁首不必抱太大希望。” 燕鐵衣皺著眉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一點可以下手之處,我們就不能輕易放過……商傳勇死的那個地方是叫『錢松鎮』?” 點點頭,陰負咎道:“是叫『錢松鎮』,那是個十分偏僻的所在,隔著『合淝』約有一百多里地,真叫人想不透老商怎麼會跑到那個地方去挺屍!” 燕鐵衣哼了哼道:“十有十成是吃那個隱伏的煞星誘去的!” 陰負咎感慨的道:“老商也是老江湖了,卻上這種邪當……” 燕鐵衣低沉的道:“這不能怪他上當,負咎,換了你,我怕也一樣會中了人家的圈套!” 笑了笑,陰負咎道:“何以見得?” 燕鐵衣正色道:“現在我們已經知道,那專向『青龍社』所屬下辣手的殺胚是一個精通易容之術的人物,他能把商傳勇生前的模樣、舉止,甚至口音仿做得唯妙唯肖,他也可以如法泡製去模仿任何一個人的音容,在這種情況之下,不察而上當者又有何奇!臂知說,他化展成你的樣子,堂而皇之的去找商傳勇,叫商傳勇隨你到任何一個地方去辦理任何一件事,商傳勇會不遵命麼?他非但欣然偕往,而且不會有絲毫防備,對方下起手來,又可以挑揀場所,又可以從容自如,真叫人方便極了!” 陰負咎恨聲道:“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全變成人家刀俎上的魚肉啦?任其宰割……” 燕鐵衣道:“所以說,情勢對我們是相當險惡,相當不利的,那人手段太高,又太姦狡,商傳勇中計殞命,並不能怪他疏忽,就算如今我們有了警覺,卻也難保不吃虧上當,對方有了這一門絕技便彷彿水銀入地,無孔不入了!” 雙目的光芒冷銳,陰負咎道:“凡是人,便不會永遠沒有做錯的時候,那傢伙只要叫我們抓著一次,他就會後悔他所做過的那些事了!” 燕鐵衣道:“這是無可置疑的人問題是,如何抓著他失算的那一次?還不能靠等待,要主動去探查!” 陰負咎道:“好,我就親自跑一趟『福松鎮』,魁首認為如何?” 燕鐵衣點頭道:“可以,但卻須即去即回!” 陰負咎道:“這個當然,什麼時候了?我還敢有點半耽擱?” 架起二郎腿,燕鐵衣苦笑道:“記得要沉住氣,別打草驚蛇……我有個感覺,那暗裡的仇家似是隨時隨地都在監視我們的動態,好像我們要怎麼做他差不多都能預見先知一樣!” 陰負咎緩緩的道:“會不會 魁首,堂口裡有對方臥底的奸細?” 燕鐵衣低聲道:“我也考慮到這件事,但很難肯定,你也別說出去,讓我們私底下進行偵查,希望是沒有!” 冷酷的一笑,陰負咎道:“若是真有,那就熱鬧了,刑堂業已好久沒生意上。號啦!” 燕鐵衣道:“這種生意還是越少越好!”頓了頓,他又道:“負咎,你到『福松鎮』以後,最重要的是刺探那裡的藥舖子,看他們記不記得商傳勇去購買過『白心甘草』,如果有,切記問明時間、隨伴者、以及商傳勇說過什麼話,總之,任何細微末節,都不能放過……” 陰負咎道:“魁首放心,我會辦得令你滿意。” 燕鐵衣微嘆一聲,道:“如果再不快點查明此事的內蘊,我真要給憋瘋了!”忽然,陰負咎又提起另中件事道:“魁首,依我看,三位領主偕同兩名『衛山龍』前往『黑樹窪』去誘敵入網的行動,怕是要落空了!” 燕鐵衣沉重的道:“我也這麼想。” 陰負咎道:“還得傳令下去,叫大家注意戒備,萬一那小子又裝扮成什麼人。湖了進來,可真防不勝防,眼看著是自己人,說不定抽冷子那『自己人』就下毒手啦,想想,也真令人有點頭皮發麻,簡直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燕鐵衣徐緩的道:“從現在開始,負咎,下令使用『緊急識別暗語』,無論誰與誰朝上面,先通暗語再行接近,以免為敵所乘;另外,整個『楚角嶺』也同時宣告進入全面戒備,加強哨卡及巡邏,沒有示職及任務的弟兄一律不准在外活動,以斯減少警戒上的困難,諭令下達之後,你便馬上離去辦事,早去早回!” 陰負咎站了起來,道:“是,魁首還有其他的吩咐沒有?” 燕鐵衣搖頭道:“就是如此了。” 於是,當這位“青龍社”的“大執法”離開之後,燕鐵衣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彷彿想抓住一點飄忽的什麼,但卻一時又不能確定如何下手…… 熊道元在這時輕輕走了進來,燕鐵衣瞅了他一眼,突然問:“青龍呢?” 呆了呆,熊道元本能的回答:“入雲了 這,是怎麼回事?” 燕鐵衣眨了眨眼睛,答道:“這是證明你乃熊道元本人。” 熊道元“哦”了一聲,道:“開始使用緊急情況下的識別暗語了?” 燕鐵衣道:“這也是無可奈何中的辦法!” 咧咧嘴,熊道元道:“其實呢,想起來也確是叫人頭痛,那小子會裝扮易容,說不定扮成那個人,就拿老崔來說吧,擋不好也可能不是老崔而是那個傢伙改裝的,平素熟得一家似的兄弟,這時也免不了疑人神疑鬼,你猜我,你猜你…… …就算魁首你坐在這裡,也難講不是假的,覷個空給我來上一記……” 燕鐵衣笑罵道:“胡說!” 熊道元忙道:“我還只是譬方! ”燕鐵衣低沉的道:“你記住,道元,一個人要完全裝扮成另一個人 而這個人又是我們極為熟悉的話,這並非一件易為之事,只要精密的觀察,仔細的分辨,總可以看出破綻來,每個人都有他慣有的獨特的個性,無論是舉止、談吐、腔調、表情,甚至一點小習慣,人人俱皆不同,若非經過長久時間的揣摸,是很難學得一模一樣的,我相信對方並沒有這種機會,他或許可以裝得像某一兩個人,但決然無法隨心所欲,想扮誰便和所扮的本人相同,所以,只要我們膽大心細,多加警惕,亦不怕對方混水摸魚!” 熊道元點頭道:“魁首說得是,但那人能將兩大首腦的模樣化裝成這麼相似,可是很不簡單的了,顯然他和商大首腦有過一段日子的相處,否則那能扮得如此個像法?我認為 。” 在熊道元的一句話中,彷彿激起了一道閃光映過燕鐵衣的腦海,他雙目突睜,直定定的瞪視著熊道元的嘴巴裡,宛似在熊道元的嘴巴裡查覺了什麼,發現了什麼! 吃了一驚,熊道元吶吶.的道:“呃,魁首 我可是說錯了什麼?” 燕鐵衣猛一擊掌,興奮的道:“你剛才不是提到那麼句話 能將商傳勇的模樣舉止,學得那樣像法,定是曾和他有過一段日子的相處?道元,你可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熊道元不解的道:“意味著什麼?” 燕鐵衣急迫的道:“只要我們立即派人去『合淝』,查明在商傳勇遇害之前有什麼陌生人常在他左右出入,不是就很快可以把那隱藏不露的傢伙揪出來了?”哈哈大笑,熊道元也連連拍手:“妙啊,妙啊……” 燕鐵衣正坐了身子,忙道:“快去,把崔厚德叫來,就派他跑一趟!” 答應一聲,熊道元回頭就朝外跑,但他剛到門口,燕鐵衣卻又突然叫住了他,熊道元轉過身來,竟驚愕的查覺他們魁首的神色,居然就在這一剎那之間又呈現了那種失望的陰黯! 涸惘的,熊道元走過來道:“怎麼啦?又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燕鐵衣嘆了口氣,道:“我又忽然想起,就算去查,也未見能查出個名堂來。” 熊道元滿頭霧水的道:“這怎麼說呢?魁首。” 燕鐵衣嘆了氣似的道:“那人精通易容之術,他若混到商傳勇身邊,也必然化過裝,掩蓋了他的本來面目,甚至會裝扮另一個人的樣子;那傢伙狡猾異常,他豈會留下這個顯而易見的破綻來叫我們拿住他?說不定他日在這步棋上擺好了陷阱,專等著我們去跳 譬如說,他故意裝成某一個人,好令我們按貌而尋,實則那被裝扮成的某人根本不知此事,我們兇狠狠的去向那人尋仇,豈非上了大當?更惹下一場莫須有的麻煩……” 熊道元怔了一會:忽道:“魁首,我們當然也該顧慮到這一點,但顧慮是顧慮,查探卻仍須查探,只要我們對此一可能發生的錯誤有了警惕,對方便難以得逞 我認為,仍然該派人去查一查,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穫;我們懷疑他是故布疑陣,實則那種是否確如我們想像中那般姦狡細密仍未可定……” 沉吟著,燕鐵衣道:“你的話也有道理……” 因為燕鐵衣是自熊道元的一句話中產生了靈感,是以熊道元十分希望能由這個靈感的激發有所收穫,假如因此而查明了那隱於暗處的兇手對頭,則他的功勞當然非同小可;熊道元所做的判斷亦有其道理存在……。 這時,熊道元又道:“魁首,如今我們是有路就追,有線必查,那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輕放,對方也只是個人罷了,我就不相信他能般般周到,百無失閃,我們廣泛而細密的分頭查探,遲早能將對方的底蘊掀出來!” 燕鐵衣一笑道:“好,就叫崔厚德跑一趟,那些特別要留神的事你便直接告訴他,叫他立即出發,不必再向我辭別了!” 熊道元躬身退下,自去傳令,等他離開後,燕鐵衣一個人開始在小廳中蹀踱起來,太多的疑團,又太多的迷惘,摻合成了一堆黑黯黯的霧氣,像似隱隱約約的看得見些什麼,其實伸手去又不見五指,仔細推敲起來,千頭萬緒中找得出破綻的地方不少,但任那一項也無甚把握,那對頭 或那批對頭,真是可恨可惡啊…… “楚角嶺”“青龍社”的總壇,就在這樣刁斗森嚴卻又緊張鬱黯的日子裡一天一天的挨過去;自從“青龍社”立堂開山以至揚威江湖迄今,這種如臨大敵,惶惶不寧的常烘卻是稀罕得很的,敢與“青龍社”明槍對仗的武林幫派可以說是少之又少,敢於先行啟用的人物更是不多,但如今發生的這連串事件,對方非僅已等於向“青龍社”宣了戰,更且是主動挑戰了,而這人 或這批人使用的方式卻又恁般陰毒及詭異,他們不是硬著火拚,而是用“蠶食”的手段一點點,一步步的來剪除與謀害“青龍社”的所屬,他們又全隱於暗處,不令“青龍社”找著對象,就似如地般分割零宰著這個江湖上最具勢力的龐大組織之一,打個譬喻,便宛如一只白蟻腐蝕一幢房屋,總是慢慢的,靜靜的,等到查覺它的為害之大,這幢房子早已被腐蝕得差不多變朽了;“青龍社”尚是夠幸運的,他們幸而及早發現了這只“白蟻”的惡毒興陰狡,也便開始了預防反擊的措施,但,令人惶急的是 到現在仍未找出這只白蟻的藏匿處來! 這一天,已是陰負咎與崔厚德離開後的第十天了,燕鐵衣整日價的衣不解帶,席不暇暖,日夜全坐鎮在“青龍社”的大堂中親自督促整個總壇的防範事宜,並隨時準備往有情況發生的地點馳援,他的長短雙劍也從未離身,一心希望著能在某一個適當時機裡迅速對那敵對者予以截殺;就這幾天來,他人已變得清減多了,也憔悴多了,那張童稚未泯的面龐亦憑空增添上些由憂慮興憤怒堆積起來的紋褶,這位有“梟霸”之稱的江湖大豪,業已少見他慣常所流露的笑容……。 此時,他就坐在“龍魂廳”頂頭的虎皮交椅上,面對著長幾上的豐盛菜餚發怔,這頓午膳已擺妥好一陣子了,至今他卻半筷子也沒沾脣。 一旁侍候的熊道元實在憋不住了,移前幾步,謹慎的道:“魁首,你吃點吧?” “唔”了一聳,燕鐵衣興味索然的瞥了幾上的菜色一眼,淡漠的道:“怎麼大廚師老趙的手藝越來越差了?這是做的些什麼菜?看不中看,吃也想必不中吃,糟透!” 熊道元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老粗,自來講話便不大思考,有一句說一句,此刻他乾笑一聲,道:“老趙的手藝那會差了?是魁首的心緒差了才是真的吶,我倒不覺得他今天做的菜不中看,至於中不中吃,呃,魁首連沾也沒沾過,怎會知道?” 眼一瞪,燕鐵衣呵斥道:“沒有規矩,這是你對我講話的態度麼?” 熊道元臉色頓赤,隨即躬身垂手,嚇得大氣也不敢透一口,心裡雖在嘀咕,嘴裡卻那敢放半個屁? 燕鐵衣冷冷的道:“都是一群頭號的飯桶!從屠長牧開始,一直到老趙!” 熊道元吶吶的不敢說話,只能從眼角處偷覷燕鐵衣的臉色,而燕鐵衣的臉色卻是鐵青的! 寒著臉,燕鐵衣又大聲道:“屠大領主尚未有消息遞回來麼?” 熊道元咽了口唾沫忙道:“回稟魁首,還沒有哩……” 燕鐵衣又怒道:“陰負咎呢?崔厚德呢?” 熊道元忐忑的道:“魁首,他們才去了六七天,路程不近,怕沒有這麼快………” 哼了哼,燕鐵衣悻悻的道:“太平糧吃多了,一旦出了事全是那麼手忙腳亂,六神無主,今天的『青龍社』那有早年的那種精猛奮揚之功?若能把過去闖江湖的力氣拿出一半來,我們也不會連吃這麼多暗虧!” 熊道元忙道是:“魁首,說的是。” 燕鐵衣一指熊道元的鼻尖,又冒火道:“還有你,不要以為是我身邊的人就可以肆無忌生,狂妄自大,弄毛了我,先拿你小子開刀整治!” 一身冷汗,熊道元噤若寒蟬,那還敢吭聲?他知道燕鐵衣的脾氣會變得這麼暴躁的原因全是為了這些日來發生的連串不幸而未能加以解決所使然,因而他一。烘自覺委屈之下又不禁詛咒起那個不知是誰的兇手來! 燕鐵衣氣咻咻的道:“怎麼不說話了?你?” 熊道元楞了楞,結結巴巴的道:“說,說話!說什麼話呢?” 燕鐵衣怒道:“我的話講得不對麼?你是以沉默來抗議?” 熊道元惶恐的道:“魁首怎會講得不對?不對的是我呀,魁首再怎麼罵,再怎麼說,也總是對的,因為我自覺錯了,才不敢講話,有老天給我做膽,我也不敢以任何方式抗什麼議,請魁首明鑑……” 燕鐵衣面色稍為緩和了些,道:“這還像幾句人講的話。” 悄悄拭了拭額上的冷汗,熊道元陪笑道:“魁首這些天來心情不好,睡也不安,吃得又少,人都消瘦好些啦,魁首,人是鐵,飯是鋼,你還是吃點兒才成呀……” 慢吞吞的拿起筷子,燕鐵衣剛剛伸向一盤清蒸白魚,又收了回來,不悅的看了熊道元一眼:“辣醬呢?每次有『清蒸白魚』這道菜,老趙都會在盤邊蘸上一點辣醬,怎麼今天就會忘了?他也叫什麼事弄昏了頭?” 湊前一看,果然盤邊沒有辣醬,熊道元知道燕鐵衣吃這個菜式是一定要蘸辣醬的,這是他多年的老習慣,兩廚師老趙自也曉得,偏偏在這個燕鐵衣脾氣不佳的節骨眼上老趙又忘了做這件事。熊道元不禁脫口罵道:“這個老小子簡直糊塗透頂,尊挑這個時間 ”按著他又忙道:“魁首稍待,我就去取。 說著他剛要轉身,燕鐵衣已突然若有所思的道:“慢著!” 熊道元迷惑的道:“魁首還有事?” 燕鐵衣注視著幾上的菜餚,將自己用的象牙筷放到一邊,緩緩的道:“去找一雙筷來!” 心腔子猛一收縮,熊道元驚悟的道:“魁首懷疑 有毒?” 燕鐵衣點點頭,道:“先不要張揚,試過了再說!” 熊道元立即奔出廳去,片刻後手執一雙銀筷又奔了回來,燕鐵衣接過,先在自己衣襟上擦了擦,然後,輕輕插入那盤“清蒸白魚”裡,銀筷插入之後,很快的,那種燦光的銀白色轉為烏暗的黑紫! 熊道元雙目直楞楞的瞧著,猛的一咬牙:“老趙這野種,他好大的狗膽!” 燕鐵衣此時又恢復了他一貫的冷靜,擺擺手,他道:“事情還不清楚,先不。害下斷語,道元,你悄悄的去把老趙押來,讓我親自問問他。” 熊道元氣憤的道:“十成是他幹的好事,這老王八蛋,他是鬼迷了心竅,居然有這個膽量毒害魁首,虧他倒能裝佯,方才我去廚房拿菜時,他親手端給我,還笑吟吟的像個沒事人一樣!” 燕鐵衣表情有些僵凝,憂慮的道:“我看 端菜給你的老趙,怕已不是原來的老趙了!” 熊道元大吃一驚,恐怖的道:“會有這樣的事?”舐舐唇,他又吶吶的道: “但,但是,我的確是從他的手上接過的菜盤呀,那不是老趙趙福是誰?我怎會看錯人呢?” 燕鐵衣平靜的道:“就是因為太熟悉了,才會忽略一些原本可以發現的事物 假如我猜得不錯,老趙怕已遭了毒手!” 冷汗又沁了出來,熊道元道:“但願不至於 ”燕鐵衣道:“你且去帶他來,如果還『帶』得來的話!” 熊道元顧不得再說什麼,掉轉頭便往“龍魂廳”側門外飛也似的奔出;由”龍魂廳”到專伺“青龍社”幾位首要飲食的小廚房並不很遠,轉過後頭的迴廊便可抵達,熊道元氣籲籲的趕到之際,那幢裡外兩間的小廚房仍然靜蕩蕩的和平常一樣,並沒有任何異狀,尚未進門,熊道元的兩柄短槍業已分別握在手中,他往牆邊一貼,突然暴烈的,大聲怒吼著:“老趙,給我滾出來!” 廚房裡寂靜了一會,然後響起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外頭,是那位大哥呀?”一聽這聲音,熊道元便知道乃是廚師老趙的副手,專門替老趙打雜洗菜的阿青 一個二十歲剛剛出頭的小夥!熊道元風一樣卷了進去,已瞥見阿青正楞呵呵,迷糊糊的從外間那張簡陋的鋪板上坐起;這毛頭小夥子猛古丁發現熊道元兇神惡煞也似的撲了進來,不由大吃一驚,嚇得鞋也沒穿,便赤腳跳到地下。 |
第11章 血染劍 千兩為博
熊道元也沒理他,迅速衝進裡頭的灶房,但見石灶冷寂,案板空盪,櫥櫃裡的炊具及釘掛在牆頭,刀鏟也都有條不紊,卻就是沒見著老趙那個大活人! 熊道元立即近返,他目光尖銳的掠視了一遍堆集在外面的柴薪又部份菜蔬,他確定沒有人能躲藏在其中之後,馬上圓睜雙眼向阿青大吼:“給我滾過來!” 阿青是滿頭霧水又加上心驚膽戰,他哆嗉著,面青唇白的磨蹭了過來,害怕得差一點就哭出聲來了,熊道元急躁的咆哮:“老趙呢?” 阿青一個勁的抖著,囁囁嚅嚅的道:“師傅……師傅做完了午膳後……自去……去後頭歇著了。” 怒罵一聲,熊道元奪門而出,繞到廚房後那間小房子左近,那是一幢孤伶伶的小屋,在座假山後頭,這幢小屋便由廚司老趙用做住處,熊道元是相當熟了,他一待來到,就不出聲,猛然便破門衝進。 四散分裂的門板木屑甫始飛揚,熊道元早已雙槍翻閃,掠身入內,室中,對半個人影也不見!恨得一跺腳,熊道元大叫:“這狗雜種!”轉過身,他正待離開,目梢閃處,劫赫然發現一雙人腳露自那張笨重的紅木床底下。 一個箭步搶上前去,熊道元伸手猛扯,一下子便將床底下的那個人拖了出來,那個人,唔,正是廚司趙福,而且,敢情還是活的呢! 這趙福身上既未被縛,亦朱受傷,口裡也沒塞著什麼東西,就是不能動彈,也不能開口說話,空自睜著那即恐怖又乞憐的眼睛望著熊道元打轉……一看光景,熊道元已明白趙福是看了人家的道兒,叫人點了“啞穴”及“軟麻穴”了。 他飛快的伸手為趙福拍開了穴道,一把提了他起來捧到床上。 這時,趙福才呻吟出聲,顫索索的喊了一聲:“我的天啊……” 熊道元大吼道:“不用喊天了,這是怎麼回事?” 驚魂甫定,趙福忙自床上爬起,餘悸猶存的道:“熊頭兒,多謝你趕來救了我的老命……要不是你來得趁時,我還不知要在床底下躺多久呢!……” 熊道元暴躁的道:“先不說這些 你是怎麼叫人暗算了的?” 趙福那張黃瘦的老臉早已失了血色,他驚懼的道:“我也不知道咧。近午時分,我剛弄妥了餚擺在蒸籠里溫著,窗後就有人叫我,叫得又急,我一邊答應一邊出來趕過去,那知鬼影不見半個便叫人給我弄倒了,那人由手好快,大爺,連一點風影……” 熊道元怒道:“可是那人做翻了你,又把你提到這裡來塞入床下?” 連連點頭,趙福道:“正是!” 熊道元大聲道:“在這個當兒,你就連一面也沒見看他?” 趙福苦著臉:“沒有,我才一往下倒,還沒沾地,那小子已倒提起我像風一樣來到此處,三不管便把我朝床下硬塞,這裡額頭上還碰腫了個口……” 熊道元席道:“沒用的東西,叫人暗算了居然連那暗算的人是什麼模樣也沒看清楚,虧你還是“青龍社”的伙計!” 趙福吶吶的道:“我太不中用了,熊頭兒,還請你多包涵,下一次我就小心了……” 熊道元氣吼吼的道:“下一次?下一次你可能連命也沒有了,這遭你還留著活口也真叫奇;我問你,你是開飯前就被暗算了?” 趙福忙道:“不鍺,但菜餚全已做好了,放在蒸籠里溫著,就等熊頭兒來拿,連托盤我都已揩乾淨放在一近啦,就是那道“清蒸白魚”尚未加辣味,我待等到上菜時再加,以免早放了叫蒸籠一溫走了味,我 ”熊道元仰天狂笑:“好,好,幸虧你沒加上辣味,卻叫那陰毒狠酷的凶煞暗了算,這可是老天保佑咱們魁首平安!叫那個王八蛋的對頭百密終有一琉!” 趙福驚駭的道:“敢問舵頭兒,可是出了什麼事麼?” 熊道元臉色一沉,道:“有人在你做的菜裡放了毒藥,欲待謀害魁首!” 喊了聲天,趙福嚇得“撲通”跪下,涕淚泗流:“熊頭兒……你老可得明察秋毫,替老趙伸冤啊……謀害魁首乃是凌遲碎屍的罪啊……老趙便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這樣做啊,熊頭兒,老趙是叫人栽了臟。” 熊道元哼了哼,道:“你可知道中午是誰去替魁首端的菜?” 哆嗦著,趙福道:“那時節我人已被弄來這裡了,老實不知道……” 熊道元一指自己鼻尖:“是我。” 趙福突然想起什麼,吶吶的問:“照頭兒又是從誰手上接的菜呢?” 熊道元一指趙福,道:“是你!” 混身猛地震,趙福隨即號淘大哭:“神明在上,熊頭兒……這是天大的冤枉啊,我那時明明被人弄倒了塞在床底下,又怎麼端菜給你?熊頭兒,你可憐我老趙,總得將事情查明替老趙伸冤,我千真萬確是冤枉的呵,熊頭兒,你說什麼也待相信我……” 一把將趙福提了起來,熊道元道:“別這麼窩囊,我們曉得不會是你,是另外有人裝扮成你的模樣混充。如果是你幹的,你還會躺在床底下而不早早逃之夭夭?” 趙福哭著道:“原是這麼說啊,熊頭兒能相信,總算是救了我的老命……要不,我死不瞑目呵……” 拉鍊他朝外走,熊道元邊道;“到“龍魂廳”去,連阿青一起,魁首要問問你兩個事情的經過。” 趙福被扯著踉蹌的朝外走,又驚又喜的道:“魁首沒有事吧?”熊道元瞪了趙福一眼,叱道:“廢話不是?” 凝視著下面瑟縮站立的趙福及阿青,燕鐵衣和顏悅色的問:“趙福,你的確沒看清楚那人的面貌?” 趙福惶恐的道:“回魁首的話,小的沒有,若有半字虛言,若趙福甘受凌遲之刑……” 點點頭,燕鐵衣轉向阿青:“在熊頭兒去端菜之前,趙福出外打了一轉,回來之後,你一點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對?” 阿青圓圓的臉孔上透著驚懼不安之色,他想了想,點頭道:“沒有,小的那時正在清理外面的柴火。小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當時並沒有看出什麼地方不對……” 一邊的趙福慌忙道:“阿青,你這小混蛋,那不是我啊,你居然會看不出來?” 阿青哭喪著臉,吶吶說:“師傅,我是真的沒看出來……” 燕鐵衣擺擺手,道:“你不要怪他,趙福,這些天來我們堂口所發生的連番不幸意外,想你也多少聽說過了,我們那對頭仇家乃是極其厲害的人物,非但武功高強,而且心思細密姦狡,尤善長易容之術,他所裝扮的人物,不但幾可亂真,而且叫被裝扮著極親密的人都難以查覺,阿青沒有看出其中破綻,不足為怪,就連我們怕也未見得能點破那種的詭計……” 趙福囁嚅的道:“只要魁首明鏡高懸,察知不是老趙做手腳,老趙就感恩不盡了……” 燕鐵衣“嗯”了一聲,又向一側肅立的熊道元道:“道元,你也回憶一下,中午你去端菜之時,沒和那假扮老趙的人說過話麼?” 熊道元搖搖頭,道:“沒有,我忌匆匆的進了廚房,只問了一句:“魁首的午膳備妥了不曾?”那假老趙便端起托盤交給了我,一邊猶點點頭笑了一笑,我接了這托盤,轉身便回來了,我還記得阿青當時確實在彎著腰整理柴火……” 這時,阿青圓圓的臉上那圓圓的眼睛一轉,突然道:“魁首 小的記起一件事了!” 燕鐵衣頷首道:“說說看。” 阿青回想著,謹慎的道:“小的記得師傅出去以後不一會又從外頭走了回來,似是哼了幾聲,小的當時抬頭看了師傅一眼,並未說話,待師傅進了灶房之後,好像在搬弄什麼東西,小的隨口在外面告訴師傅,說前頭大廚房的老張請師傅將這個月的會銀交給小的送過去。” 一邊的趙福馬上有些惱火的插嘴:“老張起的會最令人討厭,他老要在發餉前討,而且總輸 會期提早了好幾天 ”熊道元瞪大了眼,叱道:“不許亂插嘴!” 阿青天真的笑了,接觸道:“小的如今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就在這裡了,小的每一次提到老張要交會銀的事,師傅便必定埋怨上一大頓,但這一次師傅在裡頭居然半句不響,僅是支唔了一下而已,當時小的覺得有點奇怪,但過去也就忘了,現在想想,那時灶房裡頭的師傅,可不是別人假扮的?” 燕鐵衣問道:“按熊護衛說,你告訴他趙福到屋裡午覺去了,他後來又和你說過話啦!” 阿青搖搖頭,道:“沒說話,那偽師傅後來走了出來,衝著小的朝後頭一指,轉過身打著哈欠離開了,師傅一再有睡午覺的習慣,所以,小的便一直以為師傅去午睡去了……” 燕鐵衣籲了口氣,側身道:“那種手法高明,行動細密,舉手投足,俱有其意,進退轉環,無不恰當,時機上又拿捏得如此準確,配合得這般合切,既自然,更輕鬆,幾乎無懈可擊,是個可惡的人才!” 熊道元咬牙道:“越是這種人,陰毒起來越辣手!” 燕鐵衣向趙福及阿青道:“你兩個可以下去了,從今天起,廚房將有人日夜輪守護衛,另外,做好的菜食切記先以銀器試試,這一次,幸虧趙福的辣醬放晚了點,那凶徒不察才被我無意中看出破綻,否則,只怕麻煩就大了,但你們記住,幸虧不是每次都會降臨的,活命的重要倚仗,是在於自己的中心謹慎!” 趙福與阿青唯唯諾諾的退了下去,熊道元低聲道:“魁首,以後,你的每一餐膳食,都由我先嘗後你再吃。” 燕鐵衣笑道:“別吃吧,毒死了你也並不是件愉快的事!” 打了個哈哈,熊道元道:“為了魁首的安全,我是赴湯蹈火,在所不闢,我……”燕鐵衣似笑非笑的道:“你慢一點再這麼慷慨激昂,視死如歸,先把那神出鬼。夯的對頭擰出來,以後有你充能的日子。” 熊道元咧咧大嘴,正想說什麼,廳外,一條魁梧的身影已風似的卷了進來“衙山龍”之一的孫三能。 燕鐵衣心腔子劇然一跳,立時沉下臉來道:“孫三能,你慌張些什麼?” 一個踉蹌剎住了前衝之勢,這位素有“八臂金剛”之稱的孫三能業已面紅耳赤,氣籲籲,他用力吸了幾口氣,方才將激動的倩緒勉強壓制下來,他兩頰肌肉抽搐著,仍顯得異常憤怒的道:“稟魁首,道上可真有這他他娘的、落井下石的畜生,他們找得好一個“乘虛而入”的機會……” 神色冷靜沉著,燕鐵衣慢慢的道:“不要衝動,理智一點,孫三能,你已經叫怒火燒昏了頭,連說話都語無倫次,說不清楚了!” 熊道元也忙道:“別急,孫老三,慢慢的講,到底是怎麼回事哪?” 又吸了口氣,孫三能強行控制自己感情的波動,然後,他才悻悻的道:“魁首,“雙蛇教”的兩個頭子之一“蛇郎君”阮為冠率領他的“七君子”方才抵達總壇大。號之外,指名叫城,口口聲聲說要報卻六年之前那一箭之仇!” 燕鐵衣眉梢子一拐,冷沉的道:“除了阮為冠與他手下的“七君子”,還有別的人麼?” 孫三能道:“露臉的就是他們八個,是不是尚有其他幫手就不知道了,魁首,他們分明是打聽到本社近日迭遭事故,正值人心惶惶,偵騎四出而內部空虛之際,趁這個機會來檢便宜……” 熊道元忍不住激憤的道:“阮為冠敢情是吃了狼心豹膽了?居然敢找上我們的山門來叫戰?六年前為了爭奪“大金河”的水運買賣,叫他們栽的那個筋斗還不夠狠麼?創痛猶新,他就會忘記了不成?這一遭是非把他“雙蛇教”不行!” 擺擺手,燕鐵衣平靜的道:““蛇書生”費冥心沒有來?” 孫三能搖搖頭,道:“只有阮為冠為首,我看,“蛇書生”費冥心六年之前被魁首以“太阿劍”重創,恐怕如今活著沒有都是問題……” 燕鐵衣嚴肅的道:“當時我是把費冥心傷得不輕,但對不至喪命,如果沒有意外,他該還能活命才對。”說著,他站了起來,道:“我們出去看看吧!” 熊道元一面往外走,一邊低促的道:“魁首,“雙蛇教”自從六年前在“大金河”與我們火拚過一場之後,大大的傷了元氣,從那時起便收了他們在“紫雲山”的教旗,遠走他處不知所終,今天卻又突然在這個時刻,這個節骨眼上出現索憤報仇,恐怕是有什麼用意吧!” 沿著到大門前的寬闊道路匆匆邁步,燕鐵衣沉穩的道:“劇我想,他們主要的目的是報那六年之前的一箭之仇,其次,也是藉著這個難得的機會打擊我們,以便做為“雙蛇教”東山再起的倚仗,他們早年因為我們而栽倒,如今,當然也必須雪前恥才能再站起來,總之,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形勢只怕不在表面上那樣單純。” 熊道元恨聲道:“這一次,魁首,我們可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燕鐵衣笑道:“但他們又何嘗不想把我們叫各個擊破呢?” 跟隨在一邊的孫三能,氣沖沖的接口道:“可不是?“雙蛇教”一定是打聽到了消息,知道我們三位大領主不在堂口,大執法也出去辦事了,連“衛山龍”也有一半不在,魁首的兩位“大護法”亦只留下一位,實力空虛乃是當然,他們便藉這機會膽大包天的挨上“青龍社”的山門來指名叫戰,萬一他們佔了便宜,將來就有他們吹噓的了,看吧,盛名喧赫的“青龍社”,居然也叫“雙蛇教”打到家門裡了,又有幾個人會去查究事情的真象?所以說,魁首,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叫他們得逞!” 熊道元亦激昂的道:“否則,我們這個筋斗可就栽大啦……” 沉默著沒有說話,燕鐵衣的雙眉微戚,嘴唇緊閉,他那張童稚未脫的面臃上業已籠罩著一片森冷之氣。 依著山勢起伏而圍著的虎石圍牆有兩丈多高,那兩扇巨大的生鐵鑲嵌著錐釘的大門早已啟開,兩百名手執馬刀柳條盾的“青龍社”弟兄正肅靜及緊張的站極大門兩旁,雁翅般往外排開,大門正中,只有“衛山龍”身份的錢慕強獨自卓立,神色冷沉的面對著離他尋丈之外的八個裝束怪異的人物! 輕疾的步履聲驚動了錢慕強,他是個強壯碩健的大漠,滿臉的橫肉黑裡泛紅,一只環眼睛光灼灼,一看就如是個驃悍機警的角色;這時,他迅速回身,倒提著他的大板斧,快步迎了過來。 燕鐵衣一面仍繼續朝前走,一面冷靜的問:“沒有其他異狀?” 錢慕強恭敬的道:“眼前還沒有,就只“蛇郎君”阮為冠之下的“七君子”,合共八個人。” 燕鐵衣低沉的道:“莊裡的一切佈置妥了?” 錢慕強點點頭,道:“妥了,早已由“刑堂”五位司事率領著各處人手進入截殺伏擊位置!” “嗯”了一理,燕鐵衣停了步,他那雙冷澄清澈的目光開始投注到對面八個敵人的身上 那是八個穿著一式一樣衣服的人物,黑巾、黑袍、黑靴,而黑袍前胸上卻以紅線繡著兩條對稱彎曲的猩紅蛇形圖,有一個人站在前面,其他七人成一字排列於後,那站在前面的一人,生得非常俊俏,真是稱得上面如冠玉,唇若丹朱,風度翩翩,意態瀟酒,不折不扣的公子模樣 只是他那只眼,呃,稍稍細長了一點,而眼中的光芒也令人免得頗不對勁,冷兮兮的、陰沉沉的,更加上一股說不出的僵硬與冷酷的味道,看上去,宛似有點邪厲…… 這人後面的七位,年紀都差不多在四旬左右,雖然他們七個人的容貌相異,高矮不同,但卻俱有一個相同的特質,冷酷而悍野。 是的,前面那面如冠玉的俊俏人勿,就是“雙蛇教”的兩位教主之一“蛇郎君”阮為冠,後頭那七位,便是“雙蛇教”中的一流高手“七君子”。 燕鐵衣突然又展現出他那種慣有的,純真而稚氣的笑容來,拱拱手,他溫柔又親切的道:“六年了,時光過得很快,這六年來,想阮兄及各位兄弟都必十分如意吧?” “蛇郎君”阮為冠沒有表情的笑了笑,語聲幽冷的道:“不錯,六年了,六年以還,“青龍社”越發聲威喧赫,財勢茂盛,而大魁首燕鐵衣閣下也更加春風得意,不可一世了。” 聽到這番話,一邊的孫三能、錢慕強、熊道元等人俱不由勃然變色,形態憤怒。 燕鐵衣對一邊仍以其天真和詳之狀,揮揮手阻止了屬下的衝動,笑吟吟的道:“好說好說,這也全靠道上各位高朋貴友的抬愛及容讓,兄弟才記起這個小小的局面,湊合著和一般苦哈哈的伙計們過日子罷了,委實還談不上什麼“聲威喧赫”“財勢。函盛”;至於兄弟我自己,承蒙眾家英雄好漢的抬愛,沾頭邊光,又那裡敢“不可一世”呢?” 阮為冠冷冷的一笑,道:“燕鐵衣,你可真“歉”啊!” 燕鐵衣溫和的道:““謙”是不能說,多少有點修為罷了。” 唇角的肌肉跳動了一下,阮為冠道:“燕鐵衣,我們閒話少說,言歸正傳吧! 我想你該心裡有數 我們今天來此為了什麼?” 燕鐵衣點頭,道:“當然如道。但是,我卻要反問阮兄你一句 有把握麼? 若有,自是不在話下,否則,三思而行比較妥當!” 阮為冠冷硬的道:“六年之久,燕鐵衣,你卻張狂如故!” 笑了,燕鐵衣道:“所以,有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呀!” 深深吸了口氣,阮為冠寒著臉道:““雙蛇教”在江湖上自來有它的地位與威信,立教開山二十餘年,由我們的大師兄傳到我師兄弟二人手中,一向是順風順水,無往不利,我們與“青龍社”亦從來沒有過瓜葛,但是,六年前,只為了“大金河”沿岸的水路買賣運送之爭,你們“青龍社”便心狠手辣的將我“雙蛇教”多年辛苦掙來的名聲斷送於一夕,你們用“雙蛇教”弟子的鮮血染紅你們的財富,以“雙蛇教”所屬的百多條生命來點綴你們暴力下的成果……燕鐵衣,多少白骨在“青龍社”的基業之下墊底?多少魂魄在你們的騎傲自滿中哭出?你不覺你們的橫行霸道是如何叫人切齒痛恨麼?” 燕鐵衣平睜的道:“江湖上的生活就是如此,綠林中的日子便是這樣血淋淋的。 大家全要過下去,不幸的是我們竟都擠在一個圈子裡謀生存,只要在道義上不虧,在傳統上立得穩,彼此間為了利害而發生的爭奪乃是難以避免的,非僅江湖一行,天底下那一件行業也俱是如此,我們全在黑道上安身立命,講究的也都是這一套,阮為冠,我們染人家的血,人家也同樣染我們的血,我們用人家的白骨坐底,人家何嘗不然?所以,我們心中無愧,五內坦然,因為我們只有用這樣的法子才能維持我們的生存,而我們所爭取到的,所要求到的,我們全已付出了代價,鮮血與生命的代價,我們所能付出的也只有這些,這些血與肉的本錢,我們既已付出,當然便該復得,這不是“橫行霸道”,阮為冠,這就是“適者生存”的道理!” 窒了窒,阮為冠漸漸壓制不住心中的憤怒,他激烈的道:“你說得好!” 燕鐵衣冷冷的道:“若是無理,我又怎能說得好?” 阮為冠激動的道:“不論你說得天花亂綴,舌上生花,燕鐵衣,六年前那段公案並不能一筆勾消,我師兄及百名弟子的鮮血也不能白流,我們來了,便是要你及你“青龍社”的一幹凶徒還來一個公道!” 燕鐵衣緩緩的道:“只要你堅持,“青龍社”自燕鐵衣以下無不奉陪!” “蛇郎君”阮為冠神色陰狠的道:“你不要在那裡充強逞能,燕鐵衣,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今天你們“青龍社”只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燕鐵衣淡淡一笑道:“何以見得?” 阮為冠冷笑道:“便老實告訴你,我早已探明你們“青龍社”的總壇內部空虛,高手盡出,這才打你們一個左右失顧,措手不及!” 燕鐵衣點點自己胸膛:“你們不該忽略了我燕鐵衣,有我在,“青龍社”的龍頭永遠昂揚向天,多幾個人少幾個人,並無大礙,阮為冠,你們把重點搞錯了!” 哼了哼,阮為冠道:“燕鐵衣,你未免把你自己看得太高強了 但你在這裡卻是正好,因為我們主要目標也就是你!” 燕鐵衣鎮定的道:“這是不足奇的,無論好壞事,凡是有“青龍社”的份,那一樣不是要衝著我姓燕的來?” 阮為冠咬咬牙,道:“你已明白,當然最好,從今而後,“青龍社”即將是江湖上的一個陳詞,“楚角嶺”成一堆廢墟,你燕鐵衣也無復再有稱狂江湖之能!” 燕鐵衣莞爾道:“先別說的這麼肯定,阮老兄,這不是光憑幾句話便可如願的,這需要用實力來促成!” 阮為冠硬板板的道:“不錯,我正打算如此!” 燕鐵衣目光一飄,道:“就憑各位?” 阮為冠怒道;“你還認為不夠麼?” 燕鐵衣搖搖頭,道:“太不夠了!”,噓了口氣,他又道:“六年前,“大金河”之濱那一戰,貴“雙蛇教”傾以全巢,猶未能在燕某領導之下的“青龍社”手中佔到絲毫便宜,如今……你們只有八位,實力大遜於往日,又如何能稍有獲益?” 阮為冠大聲道:“但你們“青龍社”現在的陣容也沒有那時來得堅強!” 笑了,燕鐵衣道:“當年“大金河”之戰,“青龍社”的好手只到了一半,即已殺得你們丟盔曳甲,潰不成軍,眼前,雖說“青龍社”的硬把子僅得十停中的兩停在此,但你們切切不可忘記,有了我燕鐵衣在,那等於“青龍社”的大部實力相同了!” 阮為冠怒道:“好個狂夫!” 燕鐵衣一笑道:“阮老兄,你可是還要動手?” 阮為冠切齒道:“否則你以為我們來此為何?” 燕鐵衣點點頭,道:“好,怎麼個打法?” 阮為冠狠烈的一笑,道:“那就要看怎麼樣殲滅你們比較合適了!” 燕鐵衣冷冷的道:“你的意思是,不拘方式的大混戰?” 阮為冠昂聲道:“和“青龍社”及你燕鐵衣交手,談出方式,不免得太過可笑。捍?” 燕鐵衣冷森的道:“主隨客便,我們就好好的“笑”一揚吧!”又露出那種童稚的笑容,他張口道:“只是,以你們各位的份量來說,恐怕遲早會笑不動呢!” 阮為冠狡猾的道:“你是這樣認為麼?還是你想多找幾個對手遇過癮?” 燕鐵衣的反應當然是迅速至極的,對方此言一出,他立即明白“雙蛇教”這一次登門叫戰,所擁有的實力,必然不止眼前現身的幾個。深沉凝重的一笑,他道: “阮為冠,你還有多少幫手,不妨全招呼出來大家見見面,這樣藏頭露尾,不是也太小家子氣了麼?” 阮為冠陰陰的道:“不用忙,到了時候,自不會令你失望的,劇我看,用不用得著另外找人幫我的忙,怕還不一定呢!” 燕鐵衣冷泠的道:“很好,我們便開始證實一下你們確否具有這樣的份量!” 袍袖輕翻,阮為冠的隻手中已各執著一柄怪異的兵器 三丈長短,通體藍光閃閃,呈彎曲波紋狀的“奪命蛇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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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毒攻毒 財帛動心
笑笑,燕鐵衣道:“久違了,這對『奪命蛇矛』,阮為冠,六年之前記得你使的是這兩柄玩意,六年之後你卻仍未換傢伙呀!” 阮為冠臉色冷森的道:“大約你也一樣沒換過你那長短兩柄破劍吧?” 燕鐵衣大笑道:“長勝神兵,何須改換?使用著栽過筋斗的武器才需要重新調配過討個吉利才是!” 那藍汪汪的光芒本來是在阮為冠的手裡閃縮,眨眼間,卻宛似流光一樣暴瀉至燕鐵衣面門之前!“太阿劍”的燦燦毫光如雪,“削”聲銳響,便更換一步的槍到前頭,在蛇矛的攻擊尚未夠上位置之前,徒然便將阮為冠退出三步,燕鐵衣身形飛旋,漫天的劍影交織成眩目的光芒在呼嘯中暴卷敵人,阮為冠的一雙蛇矛似是委縮了,變得那樣的渺小,儘管奮力衝突,卻就是越不出燕鐵衣的“太阿劍”所布成的流芒光圈! 於是,“七君子”半聲不吭,霍然散開又猝而包圍,七件兵刃便從七個不向角度,帶著七種迥異的招法攻向燕鐵衣!“太阿劍”突然擴展,尖銳的破空之聲彷彿鬼魂的泣叫,在一溜溜冷電的射揚中那麼準與狠的飛彈向“七君子”,來勢之急與快,簡直無可言喻。“七君子”喊叫紛亂,又像一剎那之間相同 分成七個不一樣的角度狼狽躍開!” 熊道元狂吼一聲,猛衝上來,一雙短槍伸縮挑戮,照面與便接下了“七君子”中的二人,剩下的五個正在猶豫應該採取那一種戰法合適,“青龍社”方面的“衛山龍”之一“八臂金剛”孫三能,已一座小山般當頭而臨道:“好朋友,我這個小角色你們便不屑一顧啦?”孫三能的武器是一對鬥大的熟銅“金瓜錘”,加上他人高體沉,形容凶悍,這一動起手來,就宛如一個“護山韋陀”下凡,那等威風勁兒,光叫人睢在眼裡心中就會打寒栗,氣勢上業已先聲奪人了!他一個人接下了“七君子”中的三個,一上手便展開了惡鬥,那等的猛烈悍野法,完全是一付拚命不要命的架勢! 現在,燕鐵衣已完全將他的對手阮為冠罩在蓬飛飄閃的劍芒之下,阮為冠在武林中來說,也是一等的好手了,但是,他在與燕鐵衣比較之下,卻仍舊一籌莫展,毫無獲勝之望;阮為冠有一種感覺,好像他每一次和燕鐵衣交起手來,總是有那種面對瀚海巨岳的壓迫感,那種浩大氣勢之下的拘束感,這樣的感覺更使化施展不開,無從下手,他隱隱然的恐懼與絕望的心理便又抬頭了 六年之前他有過此等的體驗,不想六年之後依然如是! 錢慕強也不願閒著,他一轉手中的大板斧,厲聲向“七君子”中尚怔在那裡的兩個人大吼:“來來來!你這一雙狗種,錢爺便陪你兩個樂上一陣 ”那兩位“君子”中的一個頭大身子小的人物陰狠狠的瞇上眼道:“怕你穢不了便宜呢,孫子!” 錢慕強勃然大怒,人板斧揚偏,暴叱道:“看錢爺割下你那支爛舌頭!” 燕鐵衣猝然一百九十劍暴圈阮為冠,阮為冠倉惶拍架中又拚命後退,於是,就在他後退的一剎那,“太阿劍”已有加極西的冷電閃掠過千百年的時光,倒翻長射,那兩位方待與錢慕強“卯”上的“君子”突覺寒芒眩目,共中那滿臉麻子的仁兄,業已狂號著一個筋斗摔出五尺,只倒地瞬息,他的胸膛上已經開了六個血洞! 怪叫著頭大身子小的一個心膽俱裂,貼地翻滾,而錢慕強乘勢猛上,大板斧飛快揮斬,那位仁兄的一柄長喪門劍尚未及舉迎,一顆大頭顱早已骨碌碌滾出了老遠,四濺的鮮血頓時便染紅了錢慕強的衣袍! 狂笑如雷,錢慕強走上前去,將地下那顆大腦袋翻過來 那上面的五官早已忸曲得變了形,皮色就地一剎那已呈了青黑,這張人臉,和先前連在脖子上的那張人臉,只這麼短短的時間,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似乎無睹於那首級上恐布的表倩,無睹於淤斷折的脖頸間血腥的模糊翻卷,錢慕強大吼道:“『雙蛇教』的畜生們看看,這就是發狂言的下場!『青龍社』所屬說一不二,那一個再敢大言不慚,他的舌頭便得被割下!” 因為自己的閃躲,而給了燕鐵衣分身猝裡的空隙,阮為冠不禁憤怒得熱血沸騰,目眥欲裂,他目睹手下那兩名“君子”死狀之慘,頓時便橫了心,紅了眼,尖嘯著,他發瘋似的撲上,一邊狂吼道:“好一群卑陋下流的豬狗,竟然用逭種陰毒手段殘害於人,燕鐵衣,你還要臉不要?” 劍如流,刀似山,燕鐵衣猝而反截,冷然道:“本來,我們便說好不須講求任何『方式』的!” 側旋回繞,阮為冠的“奪命蛇矛”劃映出騰曳的尖流,疾如狂風般,卷向燕鐵衣,口裡咬碎了牙:“我與你拚了!” “太阿劍”猝然在斜舉的同時抖動成一蓬雨芒往四周並散,阮為冠的一雙蛇。含頓時便震擊得連連歪斜,快得不能再快,青光飛掠,燕鐵衣的左手“照日短劍”彷彿自虛無中展現回伸,而阮為冠卻打著踉蹌往後退去上,肩膀上血流如注! 手腕一翻,“照日短劍”又已插回胸前鞘內,燕鐵衣卓立不動,冷漠的道: “阮為冠你還差得遠!” 喘息著,阮為冠的面孔因為過度的怨恨與痛苦而呈現了歪曲,他的額門上青筋浮突,混身汗透重衣,流著血,含著粗濁的呼吸,這位“雙蛇教”首腦之一業已再次嘗到六年之前的滋味 無盡的羞怒至極的悲憤! 燕鐵衣陰沉的又道:“我曾給你求生的機會,在沒有動手之前,但你輕易放棄了;阮為冠,有些時候,人的一生往往只能有一次機會,機會過去了即不再來,如今,你就正是這樣的了!” 阮為冠身子起了一陣痙攣,他正待開口說什麼,一聲令人毛髮悚然的長號已自那邊傳來 有一個與孫三能拚鬥的“七君子”人物被孫三能一種搗出了丈遠! 阮為冠嘶厲的人叫:“畜生 ”燕鐵衣緩緩的道:“如果你們另有幫手,此時來援,已其時矣!” 阮為冠狂叫道:“你以為已經勝券在握了麼?燕鐵衣,你以為你已經佔了上風了麼?你如果這樣想,可就是大錯特錯了,我老實告訴你……” 他還沒說完話,“青龍社”總壇頭的那邊突然傳來一陣隱約的叱吼叫與金鐵交擊聲,緊接著紅光湧現,起了幾陣巨大震撼的爆炸聲,於是,但見屋塌梁飛,煙硝騰升,在滿空四闊的碎瓦殘屑中,更連帶響起“轟隆隆”“曄啦啦”的建物頹倒巨響! 仰天大笑,阮為冠尖厲的叫道:“開始了,已經開始了!” 這時,莊內人聲嘈雜,呼號吶喊之聲亂成一片,幾條人影如飛而來,倘隔著老遠,其中的一個已扯開了嗓門倉惶大喊:“快稟告魁首,有五個不明身份的奸細潛入了總壇,他們已用炸藥轟翻了好幾幢房子啦,那五個傢伙的功夫好不高強……” 錢慕強迎上幾步,暴烈的大罵:“魁首正在拒敵『雙蛇教』的人馬,你們沒生眼睛看? 什麼事都要煩魁首親自處置才能辦妥,你們都是一群死人?” 趕來報警的三個“青龍社”弟兄便惶惶然楞在那與不知所措了,剛才說話的那一個不禁又是焦急,又是瑟縮的道:“但……但錢慕大哥,我們擋不住人家呀……” 此卻,燕鐵衣斷然下令:“錢慕強、孫三能回返總壇之內,這裡交給我辦!”錢慕強道:“回票魁首,此地不嫌力量太過單薄?” 燕鐵衣平靜的道:“安內攘外,保根護本為先,況且我也有自信足可打發他。呵!” 躬身從命,錢慕強大喊:“老二,咱們走啦!”口里大喝,他已搶先奔進莊內,“八臂金剛”孫三能暴舞一道大波浪,彈鏟空中三丈,猛然倒翻,亦已隨後跟上,乾脆俐落之極! “七君子”中興孫三能拚鬥中的那兩人,突失對手,立即圍向阮為冠身邊,有一個驚惶的叫了起來:“二教主,你傷了!”阮為冠臉色青白的道:“不關緊!”他睨了對面的燕鐵衣一眼,低促的問他手下道:“大教主和財翁怎的還不現身?” 這兩位“君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提注向右邊的側崖松林之中,很明顯的都流露出焦急迫切之色來! 燕鐵衣察言觀色,心中自是有數,他微微一笑,道:“不用急,阮為冠,我不打你落水狗,大方點,你乾脆派人去把你們的幫手請出來吧!我正可一道打發你們 其實,他們也該有點眼色,現在還不出來,莫非是要等你們全死絕了,才插上這一腿!” 阮為冠的兩邊太陽穴“突”“突”跳動,語聲透自齒縫:“燕鐵衣,你的災難剛剛才開始,可憐你還在那裡洋洋自得 燕鐵衣,新仇舊恨,你今天必將一起償還!” 燕鐵衣安詳的道:“你這張嘴巴有點令我厭煩了,姓玩的,我告訴你,只要我願意,我向以隨時隨地便封住它 任是誰也救不了你!” 接著燕鐵衣的語尾,聲音來自右側那片林子的邊緣 是一是種懶洋洋的,沙啞而蠻不在乎的腔調:“我說燕鐵衣老大,你也未免過份的確了點吧?” 喜悅與興奮的光彩映印上了“雙蛇教”這幾個人的面孔,但燕鐵衣無動於衷,他慢慢轉身,及目的是兩個從林中走出來的人影,前面的一個,身材矮胖癡肥圓圓的頭,腦袋下是張紅通通、油光光的面孔,他穿著一襲質地光鮮的簇新青色上灑富貴固的真絲長袍,足踏一雙華麗的方頭緞面鞋,一條姆指粗大金鍊由前襟斜掛到腰間的暗袋裡,雙手肥短的十指上卻分別套著四枚碩大的金戒指, 既俗且土,一付暴發戶的模樣! 但是,燕鐵衣在看清楚這個人之後,卻沒有一點好笑或嘲諷的表情,反之,他的形態立即變得凝重了、嚴肅了,甚至還有意外的怔忡 他沒有想到“雙蛇教”居然能請到這樣的人物,這人,便是江湖上最怪誕難纏的幾個怪物之一,名如蛇神惡鬼般可怕的“陳千兩”陳起財! 這陳起財的出身來歷,至今仍是個謎,沒有人知道他是師承那一門、那一派,也沒有人曉得他過往的淵源及出處,他一旦在道上露了面,即已聲名大噪,威傾一時,他總是那樣的來無影、去無蹤,總是那樣突然抵達又神秘消失,而他的功力之深,心地之狠又是難可比擬的,他一向是獨自生存於紛亂的江湖裡,每一次他的出現又必以血腥收場,只要他替人辦事 不論好事懷事,善事惡事,全是至少以“千兩”紋銀論酬,任何人全一視同仁,所以,他便擁有了這個美號: “陳千兩”,而名如其人,他也的確混身充滿了銅臭氣!跟在陳起財後面的那個人,是個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瘸子,可是,那卻是氣態原該軒昂的瘸子,他方。烘大耳,五官端正而朗秀,只是縱橫面孔上的三道紫褐色疤痕便大大的破壞了這種相當嚴整的格局,他竟也要著一襲黑抱 與“雙蛇教”的人相同的黑袍,當然,燕鐵衣對於此人更不陌生,他,即是“雙蛇教”的第一人,大教主“蛇書生”費冥心! 注視這兩個逐漸來近的不速之客,燕鐵衣的表情是冷木的,他將“太阿劍”拄於面前,雙手疊扶劍柄之上,默無一語。 陳起財與費冥心在隔著燕鐵衣還有六七步的地方站定;陳起財那雙腫漲的眼光朝四周巡視了一遍嘴裡“嘖”“嘖”有聲:“慘,真慘,我纔不過在林子里打了會盹,這裡居然就死了人啦,欸,看看那一位,大好的腦袋瓜子還叫人搬了家……” 受了傷的阮為冠忍不住悲憤道:“財翁,『七君子』已有兩個人喪生於『青龍社』毒手之中,若財翁早一步來援,便不至有此結果 ”在陳起財背後的費冥心,聞言之下不禁急急向他師弟使眼色,一邊連連搖頭,神態間甚為惶恐,像是生怕開罪了這位“財翁”|陳起財呵呵一笑,不在意的道:“你可是想差了,我說老弟台,我這個人素來喜歡唱『獨腳戲』,不愛湊熱鬧,那該礙手礙腳的多麻煩?你們這裡人還沒死淨,我急著出來漏什麼臉? 要不是你師兄費老弟央求我,呵呵,我非到你們個全躺下了是不會湊上一角的……” 阮為冠一張臉頓時青中泛紅,紅裡透白,但他卻不敢再說什麼,他也知道這位“陳千兩”的脾氣,一個弄不好便極可能從“親家”變成“仇家”,由“幫手”轉為“敵手”,如果把常烘弄成了那樣,他們可叫“滿盤皆輸”了,殊不爭論偌大的價錢才請到了這位“千兩”,他更是這次行動中的“殺手繭”,若是搞翻了這位“千兩”,整台戲也就不用唱了…… 陳起財轉向了燕鐵衣,肥厚嚇唇一咧,笑吟吟的說道:“燕老,咱倆雖是初見,卻是『神交』已久了,可不?” 燕鐵衣笑笑,道:“當然!” 陳起財搓搓手道:“要說來對付你呢,我的確沒什麼把握,因為你不是好吃的貨色,非但不好吃,更是燙嘴得很,但是,人家十『雙蛇教』的老弟詞意懇切,加以銀子又出得多多,倒叫我難以推託,所以呢,我就來了,不知道那個王八羔子不是說過一句應景的話麼: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啦!人只要一見到銀子,黑的對上了白的,你說說,能不心動意亂者幾希?” 燕鐵衣平靜的道:“不過,命還是來得要緊些!” 腫眼泡一跳,陳起財道:“你是說,我來找你麻煩,是穩死無疑了?” 燕鐵衣淡淡的說道:“至少你沒有便宜可佔,乃是篤定的!” 陳起財又呵呵笑道:“燕老大,你也未免太高估了你,低瞧了我啦!” 燕鐵衣皺皺眉,道:“陳起財,我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又素來河水不犯井水,你為了區區一點錢便出頭淌這混水,未免有點下值吧?” 陳起財搖搖頭,道:“我是靠著替人幫場攔事營生的,倒不管和對方有無怨仇,眼前這擋子事麼,卻不只『區區一點錢財』了,『雙蛇教』答應我幹掉你之後奉送紋銀五萬兩,並異日『大金河』全年收益的三成;燕老大,這個代價該有多高?你說說,怎麼能叫我不為之心動,神之為移呢?呵呵,將來我這號卻須改上一改了,此事之後,蹬孩稱『陳萬兩』不叫『陳千兩』啦,價錢提高了哇…… …”燕鐵衣冷冷的道:“如果你硬要替『雙蛇教』強出頭,陳起財,恐怕你就不一定有『以後』了!” 圓鼓鼓的兩腮顫了顫,陳起財古怪的道:“燕老大,你是在有意挑逗我的心頭火啦!” 燕鐵衣強硬的道:“不要給我來這一套,陳起財,我早膩了。” 吃吃笑了,陳起財道:“膩了?是的,梟中之霸哪,叉怎會在乎我們這種土財主的虛聲恫嚇?” 在它後面,“蛇書生”費冥心沉沉的道:“財翁,『雙蛇教』的血海深仇,端賴財翁大力了。” 陳起財不悅的逮:“催什麼?你是怕我跑還是伯我含糊姓燕的?” 費冥心忙陪笑道:“財翁言重……” 燕鐵衣注視著費冥心,搖頭道:“費冥心,何苦?” 臉色頓寒,費冥心生硬的道:“什麼意思?” 燕鐵衣低徐的道:“何苦爭此不爭之氣?何苦再演六年前之慘劇?何苦濺血斷命方休? 又何苦請這不當之人而甘受這不當之辱?”雙目中宛似流燦著淋漓血光,費冥心神情激動,慄慄顫抖,他悲憤的叫:“燕鐵衣,不要說得好聽,『雙蛇教』的基業、威信,『雙蛇教』 的百條性命,我費冥心的名聲,全是叫你斷送那;看看我,我被你破相殘身,成為一個半廢之人,我被你逼得走投無路,生不如死!這仇恨,無時無刻不在煎熬我,在啃嚙我,令我魂夢雖安,錐心刻骨,燕鐵衣,只要我能咬你一口,能拔除『青龍社』的一株草,掀掉『青龍社』的一片瓦,我也會傾力以赴,絕不遲疑,燕鐵衣,我就是粉身碎骨,淪為冤鬼,我也要與你及『青龍社』豁命一搏!” 燕鐵衣仰望天空,噓了口知,他冷靜的道:“費冥心,我們之間,真有這麼深沉的仇恨麼?” 費冥心切齒的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低緩的,燕鐵衣道:“你這是一樁十分愚蠢的行為,費冥心,想想它的結果吧,你會明白這是頗為不值的!” 的笑了,費冥心道:“基業的喪失,名聲的隕落,生命的淪亡,身體的殘傷,這些加起來只不過是仇敵,燕鐵衣,你更打擊了我們的尊嚴興威信,一個人如若再失去了精神上的倚仗,這人活著,也就生不如死了!”目光如血,他又道:“所以,燕鐵衣,今天我們來此孤注一擲,為的是報仇雪恨,更為的是找回我們業已失去的威信!” 燕鐵衣深刻的道:“威信不是以這種方式『索取』的,而是以各種努力『建立』的,費冥心,你弄差了……” 費冥心惡毒的道:“我一點也沒有弄差,姓燕的,我失去了什麼,便將索回什麼,一切因你而毀滅的,即亦將因你而重生,但其途徑只有一個,將你毀滅!”燕鐵衣輕輕嘆息一聲,道:“你是叫仇恨之火燒昏頭了!” 費冥心顫抖著道:“我比誰都明白,比誰都清楚,此恨不雪,整個的『雙蛇教』都會寢食難安,心無所定 我們被恥辱煎熬,被自尊諷笑,聽道上同源的嘆息,聽機牲兄弟的嚎啕,這些有形與無形的折磨,我們已承受太久了,我們無法再忍耐下丟,只要我有一分力,我們便會投注為復仇之舉!” 咬咬下唇,燕鐵衣朝地下的八具體體一指,冷然道:“你們已經看到了事實的代價,費冥心,莫非你們仍要繼續下去?你該知道,繼續下去的結果只有使死亡增加,如同這些慘怖的確體,而我可斷言,躺下來的將絕大部份是你們的人!”費用冥心陰沉的道:“死絕死光了也罷,我就不相同你『青龍社』價半點代價不償, 能拖上你一個,我們寧肯以十個陪葬!” 燕鐵衣搖頭道:“太愚昧丁,費冥心。” 慘然一笑,費冥心道:“愚昧麼?不,這叫壯烈,人活著,若生不如死,若。夯有了支持活下去的骨氣,則活看又有什麼意義?除非找回那些業已失去的,否則,我們便真到了生也無趣的地步了!” 燕鐵衣道:“不再考慮?” 費冥心斷然道:“沒有考慮的餘地!” 燕鐵衣大聲道:“費冥心,你要搞清楚,我是『勸』你,而並非求你,此兩者之間是有一段頗大距離的,如果你要為你『雙蛇教』再留下點煙火,為你們他日重起留下一點希望,你們最好是馬上就走,一意孤行下去,你們最後所得到的,除了整個的潰滅便不會有第二個結果。” 臉上的疤痕在蠕動,在泛閃著褚赤的暗紅,費冥心唇角抽搐,激動又暴烈的嗔目大吼: “不要再說去,任憑你有生花妙舌,有好話三斛,今天仍須以命搏命,以血濺血,燕鐵衣,我們起過毒誓,要以你的項上人頭來祭奠『雙蛇教』的忠魂!” 早也停止了爭鬥的熊道元,聞聲之下霹靂般喝叫:“那就上呀,米茬那裡空說管個鳥用?” 費冥心狂笑一聲,道:“當然要上,當然要上的,小輩,既已開始了,便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你等著,這就來了 ” 拍拍手,眯著眼像在瞄女人大腿似的陳起財呵呵笑道:“好好,慷慨激昂,詞容並茂,端的令人奮揚,熱血沸騰,費老弟,你已將軍心振起了!”說著他又點了點熊道元:“兀那狗熊一樣的粗漢,你是什麼東西,像我們此等具有尊貴身分的人物在交談之間,你這小角色豈有插嘴的餘地?這一遭饒過你,下次多言,則必不寬恕.知道麼?” 勃然大怒,熊道元兇狠的道:“陳起財,你少在這裡裝瘋賣傻,唬大唬小,你這一套只配拿去賣狗皮膏藥,用在這裡能嚇住那一個?去你娘的!” 吃吃笑了,陳起財道:“好小子,你是吃丁狼心豹膽啦!居然衝著我說這麼個凶神惡煞法?我看你是自己在觸你自己的霉哩……” 熊道元悍然道:“你也不過浪得虛名而已,陳起財,到『青龍社』來撤野,憑你,還差上那麼一把火!” 招招手,陳起財笑道:“有種,來來來,你過來,讓老哥哥我同你多親熱親熱!” 一挺胸,熊道元道:“老子含糊你個卵!” 說著,熊道元氣昂昂的便待往這邊過來,他剛一邁步,燕鐵衣已伸壬將他一攔,冷冷的道:“退回去!” 熊道元忙道:“魁首,姓陳的欺人太甚,你沒聽見他方才的狂言?我就不服這口鳥氣,我 。” 燕鐵衣怒道:“我說退回去,你沒聽見?” 於是,當熊道元垂手退下的同時,陳起財已晃了晃他那顆油光光的禿圓腦袋,嘴裡“嘖”“嘖”有聲的道:“瞧瞧,你瞧瞧,小子,你們老大是護著你啊,一個人要識好歹,他也知道,你只要一走過來,就永也不用想再走回去啦,呵呵……” 熊道元大吼:“就憑你這銅臭滿身的老狗操,你做夢吧!” 舐了舐肥厚的嘴唇,陳起財道:“你對我姓陳的太也有欠恭敬了,事不過三,我再留你一次,小王八羔子,再有一句不中聽的話放過來,可就二十年是後又是一條好漢嘍!” 臉色鐵青,熊道元氣湧如山的大罵:“放你娘的狗屁,陳老鬼,我倒迫小及待的要試試你怎麼個方法令我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咧嘴呵呵笑了,陳起財道:“燕鐵衣,我聽殺死他,你知道麼?我要殺死他了……” 這位有“千兩”之號的魔願,當他急示要濺血奪命的時候,猶是笑容滿面,憨熊可掬的,但是,卻就在那種彷彿玩笑戲耍也似的口吻中,便強烈約合蘊了力與酷的韻意,隱約令人感受到一股尖銳又沉重的壓迫,他是在笑,笑容裡森森的煞氣幾乎凝成了形。 偏熊道元又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生性子,他雙槍緊握,怒氣沖天的暴跳著切齒大叫:“你來殺呀,陳老狗,光在那裡叫喝就能辦事?你動手看看,看看到底誰能分了誰的確,你娘的!” 燕鐵衣叱道:“不准再說!” 熊道元急切的道:“魁首,這姓陳的他 。” 來得就有那麼快法,一團青影宛似一朵青雲自九天罩下,熊道元不遑多想,雙槍蛇信也似的暴閃,分左右飛刷而去,但是,那圍青影卻一轉突斜,“呼”的風響力湧,熊道元頓時雙槍齊歪,龐大的身子一個踉蹌往側過去,青影立旋,一股凜冽的罡氣又當頭壓至! 斜刺裡,燕鐵衣的“太阿劍”寒光猝映,長射青影,於是,青影狂笑翻回,熊道元業已一身冷汗透衣了!站在原來地方,陳起財就像是根本未曾移動過一樣,他袖著手,依然雙眼微瞇,笑嘻嘻的望著對方 甚至,他連呼吸也是那樣的平緩! 烘紅耳赤的熊道元好一陣手才算鎮定下來,他握槍的雙手虎口隱痛,心跳加劇,口鼻之間,就似有著方寸那一剎那如遭窒息的翳悶感覺,他有些發楞,老實說,他不曾料到陳起財的功力竟有這麼深厚的造詣! 燕鐵衣面無表情,雙手仍舊疊扶舊他的長劍劍柄之上,挨著地,他默默打量著陳起財,似有所思。 又舐了舐肥厚的嘴唇,陳起財笑道:“燕老大,剛才,你那一劍好快!” 燕鐵衣生硬的道:“過獎!” 聳聳肩,陳起財道:“只是,不大光彩。” 燕鐵衣冷冷的道:“怎麼說?” 呵呵笑了,陳起財道:“我與你這狗熊似的手下,說好要單對單的親近親近,你如今橫插一手,豈非成了雙對單了?你們是雙,而我是單,等於兩個打我一個,這還能叫做『光彩』麼?燕老大,丟人啊!” 燕鐵衣道:“我不做如是想!” 陳起財皮笑肉不動的道:“那麼,你又是個怎麼個想法呢?莫不成你認為理該如此麼!” |
第13章 獅子口 劍下爭雄
童稚面龐上慢慢浮起一抹童稚的笑容,那抹笑容是如此清新,如此坦摯又如此單純,以至令燕鐵衣在此時看去,竟是那樣的天真嬌柔了,他輕輕的道:“是的,陳起財,我認為理該如此。”目光望著自己的雙手,燕鐵衣道:“有一句俗詞兒,你該也聽說過,那句話不是像這樣說的麼:‘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意思是指,什麼樣的人便要找什麼樣的對手,你陳起財在道上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和你動手的也應該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才是---譬如我,但你不來找我,卻逕去與我的手下難過,這豈非等而下之……唔!” 陳起財的笑容有些僵硬了:“你的意思是指---我不敢碰你?” 搖搖頭,燕鐵衣道:“我當然也不是這個意思,因為我尚不至自大而陶醉如此,設若你老先生不敢碰我,你來幹什麼?”嘿嘿一笑,陳起財道:“這還像話,也可見你並未被你的那點虛名弄昏了頭……。”燕鐵衣道:“我自是十分清醒又謙讓的。” 陳起財摸摸下領,道:“說真的,燕老大,你是有幾下子呢!” 燕鐵衣笑道:“方才我的手下性命有危,我出劍相救,乃是傾以全力一擊了,平時不在情急之下,我沒有這麼快,且相當稀鬆,實不值行家一笑!” 豬泡眼動了動,陳起財道:“你放心,燕老大,我不會天真到因為你這幾句話的自謙便對你放鬆了防範,對你,我是很下過一番工夫探查過了。” 燕鐵衣笑道:“當真?” 陳起財道:“否則,我是憑什麼來的,一個人總要有點自知之明才行哪,要是多少沒有點把握,呵呵,也就不會上這‘楚角嶺’了!” 燕鐵衣平靜的道:“我相信。” 陳起財笑嘻嘻的道:“所謂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燕老大,我既來了,自也得憑點什麼,所以呢,憑的這點也就想露把手你看上一看!” 揚揚眉梢,燕鐵衣道:“你的意思是說……” 鼻端抽動了一下,陳起財道:“我的意思是說||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燕老大,咱們話也說過了,理也論完了,如今,便到手底下見真章的節骨眼啦!” 燕鐵衣低聲說道:“你還是要動手?” 陳起財點點頭,道:“當然!” 燕鐵衣略沉吟了片刻,道:“我們也談談斤兩,怎麼樣?” 陳起財“哦”了一聲,頗有興趣的道:“好傢伙,梟中之霸,‘青龍社’的大魁首居然會與人談斤兩?妙啊妙,來,你開個價看!” 一側,費冥心焦惶的叫:“財翁,你……” 陳起財擺擺手,道:“不用羅嗉,先聽他講嘛,你急個什麼勁?”又瞇上眼,他接著道:“燕老大,我這廂業已在洗耳恭聽啦。” 神色是平靜又安詳的,燕鐵衣道:“‘雙蛇教’付你五萬兩請你來場,是麼?” 陳起財笑道:“是啊,白花花的五萬兩。” 燕鐵衣點點頭,道:“我們也付你紋銀五萬兩,只要你退出,而且不必等待,現在即付---銀票、現銀、黃金、珠翠,任憑挑選!” 雙眼的光茫是貪婪又殷切的,陳起財道:“那麼,‘大金河’的利益呢?如今你們也是現成的。” 燕鐵衣道:“那不行。” 陳起財不悅的道:“為什麼不行?” 撇撇唇,燕鐵衣道:“我們只是一票的買賣,當場交割清楚,銀貨兩訖,互不相欠!如果再加上‘大金河’的收益,這就會糾纏不清,而且變質成為長久的勒索了,陳起財,你不能每年都要,我們也無法背上這個‘包袱’!” 想了想,陳起財說道:“如此說來,你就只付紋銀五萬兩,作為我退出這場紛爭的補償,其他,便任什麼也沒有了?” 燕鐵衣頷首道:“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露齒一笑,陳起財道:“你不再斟酌斟酌?” 燕鐵衣緩緩的道:“陳起財,你要弄清楚,我們也算十分容忍了,‘青龍社’幾時付錢給過他的對頭?你已是非常特出的例外,但是,這例外卻不好太過份,否則,我們便難以接受!” 旁邊,費冥心急道:“財翁,與他們這批虎狼之徒講到錢財,蚩非‘緣木求魚’?他何嘗會有半點誠意?況且財翁素來義薄雲天,重信尊諾,即允我等於前,如今也不能再接受對方的委託,財翁,尚請三思---。” 阮為冠也忍不住有些幸然道:“什麼也該有個先來後到,順序之分,是我們先請的財翁,財翁又如何能再與對方另談斤兩?這未免有點過份了……” 豬泡眼一瞪,陳起財怒道:“通通給我閉上臭嘴,八字尚不見一撇,你們在那裡瞎起什麼哄?我要做的事我自會有數,不需要你們來插口,一個不對弄翻了我,我雙腿一就開路,叫你們狗咬狗去……” 費冥心吶吶的道:“請息怒,財翁,我們只是促請你留神,不要中了燕鐵衣的詭計,此人心思細密,手段毒辣,最是奸險不過,財翁||。” 陳起財不耐煩的道:“好了好了,我廳得耳朵全生了蘭,你們還要嘮叨多久?娘的,陳某人走三江過五湖,什麼大風大浪沒經驗,什麼稀奇古怪沒碰上過?蚩用得著你們兩個來點化於我?真正是莫名其妙!” 於是,貴冥心與阮為冠默然了,但是,從他們的形態中,卻看得出那種強烈的不滿及憤怒來! 當然,陳起財是什麼樣的人物?他蚩會不清楚這樣的做法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但是,他早有他自己的打算卻是相當卑陋的||他希望能儘量抬高價錢,然後拿到一個合適的數目隻身遠走,能有錢拿,為數至鉅,且不須拚角更不須開罪像‘青龍社’這般強有力的黑道組合,他何樂而不為?至於道義的講求與杏---在吃他這行飯的人認為乃是可笑的事,只要有錢---而且數目夠多,其他的事便顧不得那樣周全了,不過,在條件未談妥之前,他仍然要擺出他的姿態來! 皺眉,這位“千兩”道:“燕老大,你聽見了?我的”老主顧“們業已不歡啦,如果你再不表示點誠意,只怕我也就十分為難了!” 燕鐵衣道:“我已表示過了。” 陳起財道:“還是五萬兩?不行,太少!” 燕鐵衣和緩的道:“我認為已經不少了,陳起財!” 重重一哼,陳起財道:“你認為不少管個啥用?要我認為合適才行,你不替我想想?在你這裡是拿五萬兩,在‘雙蛇教’那裡也是拿五萬兩,人家更加上‘大金河’每年抽頭的三成,另外,我若幫他們,至少還綴上一個‘義’宇,兩頭一比較,如說你是我,我問你,你會選那一邊?” 燕鐵衣欠了笑,道:“你這話值得斟酌!” 陳起財冒火道:“斟酌什麼?” 燕鐵衣淡淡的說道:“你在我們這裡拿五萬兩,和在‘雙蛇教’手上拿五萬兩,數目相同,意義卻差別根大呢……” 睜大了眼,陳起尉問:“什麼意思?” 燕鐵衣道:“第一、‘雙蛇教’敦請你賣命,我們卻是促使你安然遠逸。第二、‘雙蛇教’勢弱而‘青龍社’勢強,‘雙蛇教’未途求援而‘青龍社’卻素來未曾花錢買過敵人的退讓。第三、也是最重要,你幫他們,綴上個‘義”字,不錯,但你可也想到,’義‘宇之外,卻也可能綴上老命?“陳起財不快的道:“那卻不一定,燕鐵衣,這要試過手才知道!” 雙手重疊著搓了搓,燕鐵衣道:“該是這樣講,所以我們才花大把的銀子請你不要試呀,這筆最容易賺的錢,莫非你尚不想?” 陳起財道:“但價格不夠高!” 沉默了一下,燕鐵衣道:“你認為多少才夠?” 陳起財笑了,道:“‘大金河’每年的收益---”不待他說完,燕鐵衣已搖搖頭道: “無可商量,方才我已告訴過你,我們無法接受像這樣經年累月的長時間勒索!” 陳起財吞了口唾沫,道:“你似乎相當堅決?” 燕鐵衣道:“非常堅決!” 陳起財思量了一會,又好笑道:“那麼,換個方式如何?” 燕鐵衣緩緩的道:“譬如說---?”搓了搓那雙肥胖的手,陳起財暖味的道:“譬如說,呃,一次付清也可以,不過,價錢可得提高一點!” 燕鐵衣沒有表情的道:“你開價,我再考慮。” 急了,費冥心高叫:“財翁,請你---”橫了費冥心一眼,陳起財冷冷的道:“老弟,你已使我不大愉快了,別這樣小心眼,我做事自然有我的主意,你不要再來打擾!” 說著,他又笑開了口轉朝燕鐵衣:“價錢麼,你一定付得起就是,我並非那種見財眼紅,貪得無厭的人,你大可放心,呵呵呵……” 燕鐵衣有些不耐的道:“多少?”陳起財似是早就敲定了算盤了,伸手他那肥手上五根粗短指頭,先得雙眼瞇成了一條縫:“和剛才一樣的數目,不多不少,也是五萬兩---可是,呃,卻不是銀子,以五萬兩黃金價格折算!” 從齒縫中“嘶”“嘶”笑了,燕鐵衣又流露出他慣常的那種笑容來,多麼天真純潔的笑容啊……。 但是,這樣純真的笑容,看在陳起財眼裡卻全不是那麼回事了,他滿心不是味道的問: “你笑什麼?” 燕鐵衣有趣的道:“你剛才說要五萬兩黃金?是我聽錯了麼?” 陳起財大聲的道:“一點不錯,我要的價錢就是這麼多---五萬兩黃金!” 燕鐵衣籲了口氣,道:“我既沒有聽錯,那就是你糊塗了!” 陳起財篤篤的臉孔頓時像變成了扁的,他睜大了兩眼,盯視著燕鐵衣,小心翼翼的說道:“你是說---我糊塗?” 燕鐵衣老實不客氣的點頭:“我是這樣的說。” 陳起財似乎有些艱難的轉動了一下脖頸,慢吞吞的道:“換句話說,你不答應?” 燕鐵衣生硬的道:“你過份的‘獅子大開口’了,陳起財;不錯,我付得起五萬兩黃金,但你的所值恐怕卻不夠這個價錢,一個人要求一件事,總要適合他的身價,超過太多,就未免不識趣了,如你方才的要求即是!” 陳起財喃喃的道:“我要求過份了?我不識趣?我的身價不夠?” 燕鐵衣冷然道:“是的,我是這麼說的。” 忽然呵呵笑了,陳起財道:“那麼,咱們之間的談判算是破裂啦!” 燕鐵衣靜靜的道:“如果你仍然要求五萬兩資金的話---不錯!” 陳起財輕輕的道:“一分也不能少。” 燕鐵衣微喟一聲道:“無法從命,陳起財。就算勒索吧,也該有個限度,你已經超過這個限度太遠大遠了!” 陳起財向前走近道:“你是要動手啦?” 雙目平視,燕鐵衣道:“老實說,我除非不得已,否則我不願意與你為敵的,因為你是一個好手中的好手,這一點我非常肯定,所以我才出價紋銀五萬兩與你化其干戈---栽一直認為解決問題爭端的方法有多種,而暴力卻並非最好一種,偶然用用別的法子,也許會獲得更佳的效果。”陳起財大聲道:“但你卻拒絕了我所提的價錢!” 燕鐵衣道:“那是你過份的貪婪!” 一邊眼瞇超,另一只眼卻睜大了,陳起財道:“你罵我 貪婪?” 燕鐵衣道:“不是罵你,只是告訴你一樁事實,陳起財,這樁事實的整個內涵便只是那兩個字 貪婪!” 陳起財臉孔漲紅,他憤怒的道:“你完了,你即將面對我陳起財 我要與你作生死一搏!” 這位有“千兩”之稱的江湖怪客經常是不易發怒的,而一旦他發了怒,那就是真正的憤怒了,這憤怒的代價他有過經驗 往往便是生命的索取及鮮血的塗染,現在,他已下定決心這樣做了! 燕鐵衣安詳的道:“你要決裂了麼?” 陳起財雙目泛著血光,他道:“不錯。” 燕鐵衣間:“五萬兩紋銀也不要了?” 陳超財咆哮一聲,道:“去你娘的五萬兩紋銀,陳某人不希罕!” 燕鐵衣古怪的一笑,道:“也好,至少‘青龍社’不必開這種被人勒索的例子了;我覺得,暴力並非最佳解決爭端的方法,但是,對某些人或某些事來說,有時侯卻必須使用暴力,譬如說,嗯,對你這種人!” 陳起財大吼:“就會如你的願了,馬上就會了!”。 “雙蛇教”的人們到這時才算定下心來松了一口氣,費冥心立時大喊:“財翁,我早就知道他們毫無誠意,完全是藉此挑撥離間,妄圖分化你我,尤其是燕鐵衣,更是奸詐陰毒,存心利用,‘青龍社’上上下下,俱是一群口蜜腹劍的卑劣小人!” 磨牙察察,陳起財惡狠狠的道:“好,好,看我如何來宰殺這些小人!” 剎那間,“雙蛇教”的各人已紛紛站好了位置,搶取了角度,個個磨拳擦掌,伺機欲動;陳起財的目光卻那麼陰森森又冷酷的注定了燕鐵衣,開始極緩極緩的往前逼進過去…… 燕鐵衣輕悄的道:“你終於找上了我,陳起財,但我相信你並不覺得十分有趣,是麼?” 一步一步往前逼,陳起財歪著嘴道:“姓燕的,你也不會覺得有趣的……” 突然,燕鐵衣右手舉劍往斜裡抬起,這一動作,卻使得陳起財大大的緊張了一下,他驟而站住,眼皮子在不停的跳動! 笑笑,燕鐵衣道:“心裡有點忐忑,嗯?” 雙目凝聚,全身微弓 一副如箭在弦的架勢,陳起財有些口乾舌燥的道:”少耍俏皮,有種的放馬過來!” 緩緩的,燕鐵衣手中的“太阿劍”倒遞回來,他伸出左手去拔劍 毫無聲息,陳起財身形暴進! 兩股剛烈的力道交叉撞出,而燕鐵衣的劍尖已閃電也似從這兩股力道交叉的中間穿過,逼得陳起財飛旋急躲! 像一蓬晴天酒下來的光雨,那麼亮晶晶,燦煌煌的,如絲如矢股“嘩”的罩落下來,陳起財的動作宛似狂風四卷,在瞬息間居然全叫他讓開! 燕鐵衣急進猛跟,劍起如千百道長虹經過穹蒼那眩目的光彩閃耀得人眼花繚亂,自然,它的威勢並非眼花繚亂這麼簡單的,只要被那揮霍縱橫的光茫沾上一下,僅需一下,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了。 陳起財在連串又急又快的翻騰裡,已不敢單倚仗於他的“劈空碎鼎掌”力,身形彈跳之下,兩袖中的“流星錘”己交相飛射,他這兩枚“流星錘”大小只如人拳,前尖後豐,烏黑泛光,看上去就和秤鉈上的鉈錘相彷彿,只是稍大一點,頂端更為尖銳罷了。 錘尾並各自連接看一條又細又韌的黑牛皮索,索環套在他的雙手手腕上,施展之際雙錘飛舞,揮酒自如,再以他的雙掌沉厚掌力為輔,遠打近攻,非但準利異常,更且變化萬千,令人防不勝防! 這位“千兩”怪客,本領之高強,原在燕鐵衣預料之中,但足,卻比他判斷裡更要扎實三分,如今雙方一旦放開手火拚起來,眨眼間二十餘招過去,竟是誰也沒佔著誰的便宜! 森森的劍芒形成一道道廣連的光流,它們交織穿射,一時幻為圓弧,一時成飛煌竄飛,一時作暴雨傾瀉,銳風似呼嘯,宛同鬼號,看不見劍身,看不見人影,只有那流轉回湧的刀之魂! 四十招過去了。 陳起財的鼻端已見了汗,呼吸也逐漸急促起來,他與燕鐵衣廝殺的四十招,在他來說,其吃重的程度遠遼超過他以往和別人交手四十招的感覺,好像業已苦戰了四百招,甚至四千招了…… 周圍,“雙蛇教”的人們屏息靜氣,手心捏汁,誰也不敢稍哼一聲;“陳千兩”是他們此次傾巢來犯,復仇雪恥的倚仗,也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他勝了,則一切問題迎刀而解。 東山再起之日即將來到,他敗了,“雙蛇教”亦將隨同沉淪,永無抬頭之日,而眼前看來,陳起財功力深厚藝業精湛,但是,燕鐵衣的劍術之高,卻更令“雙蛇教”的各人膽顫心驚。他們慶幸找到了一個陳起財來抑制燕鐵衣,他們卻更奇怪,奇怪於往昔居然有那樣大的勇氣,單憑一己之力便和燕鐵衣等對仗…… 熊道元是沉默的,他站在那裡動也不動,臉上毫無表倩,這樣陣仗他可是見得太多了,他對他的魁首有若絕對的信心,他堅決相信燕鐵衣能與任何強大敵手抗衡而終至獲勝,縱然經歷的過程是如何艱險危困! 就在這種雙方又緊張、又惶急的注硯下,陳起財突然在一個令人雙目眩化的動作中斜身偏進,雙錘並飛掌力暴劈,燕鐵衣橫劍反截,寒光驟漲中刃翻如浪,大喝一聲,陳起財旋身飛繞,於是千百掌影便在一團團成形的勁氣裡圍成一道圓桶似的弧度由四面八方往裡擠壓! 這是陳起財的看家本領,也是他的殺手鋼 “大環七十式”! 燕鐵衣默默無聲,劍身上下閃擊,溜溜光華往返曳流,但他的身體卻在敵人強大的掌力下浮沉歪斜,似是承受不了那樣滾滾相接的渾厚力道。 立時 “雙蛇教”的這邊爆出一陣歡呼,他們認為燕鐵衣已要落敗! 在那片雷也似的歡呼聲中,陳起財猝然躍身猛進,雙掌如爪,扣頂劈落,同時腕上兩錘也分左右激射而下! 時間是那樣的短促又急迫,燕鐵衣的“太阿劍”直指凌撲之敵,身形則偏,一枚“流星錘”擦肩而過,陳起財已騰空,但是,他的右肩卻“噗”的被另一枚“流星錘”擊中,鮮血頓濺! 猛然跌倒,燕鐵衣的“太阿劍”“嗆”的一聲墜地! 一利那間,熊道元幾乎像看見天塌下來似的陡然變傻了! 狂笑著,陳起財雙掌雙錘齊出,再度兜頭撲下! 光的展射是令人的瞳仁所追攝不及的,就有那麼快的速度而燕鐵衣此刻的彈射也是叫人們的瞳仁追攝不及的 他方才還跌倒於地,就在陳起財撲落的瞬息,他已迎飛上去,只見他身形條閃,又一個翻滾出去三丈! “唔 。” 作勢撲落的陳起財突然聲出一半,撫著胸口落地,踉蹌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他的面孔表情是怪異又可笑的,有些迷惘、有此怔楞又有些苦澀,一雙豬泡眼睜得滾圓,臉上的肥肉鬆塌下來,肥厚的嘴唇微張,卻一個勁的抽搐不停…… 興奮鼓舞的情緒像浪潮,來得快,退得更快,剛剛才品嘗了勝利的滋味,“雙蛇教”的朋友們卻立即被推進失望的淵藪 他們臉上的歡笑尚遺留著殘存的韻息,而這韻息卻那麼快的叉僵凝住了! 現在,輪到熊道元如釋重負的籲了口氣 菩薩,天沒有塌! 陳起財搖搖晃晃的站在那裡,撫著胸口的兩只粗短手掌抖個不停,殷紅的鮮血骨碌碌的自指縫中湧出,湧得那麼急、那麼快,以至他那身簇新的青袍便一下子濕透了! 青袍亞成了暗紫色,鮮血浸透了袍擺,又一滴滴的淌落地下……。 嘴唇一下一下的抽動,這位“千兩”原本紅潤泛光的面孔就這瞬息已轉變為蠟黃,他如今不像一個盛名喧嚇的武林大梟,亦不似一個富有的土財主,卻宛似一頭瀕死前孱弱的老狗! 燕鐵衣似是無覺於右肩的傷,他慢慢的將右手上的“照日”短劍血漬在衣袍上拭淨,又慢慢的插劍燕越衣點點頭,道:“是的,你忘了我的短劍,而這封是不該忘的樣的高手相博,你回銷。聲音是低啞又斷續的,陳起財終於出了言:“我……:我……忘了……” 若遺忘了什麼,則不啻同時遺忘了性命! “眼珠子開始上翻,陳起財呻吟著:“五……萬兩……:欸……五萬兩……” 狂一挺身,陳起財臉孔歪曲,向前走了幾步,又在一抖之下整個人橫著摔倒,他的兩眼,卻是睜凸不閉的! 燕鐵衣搖搖頭,道:“如今,任什麼全沒有了,包括你自己。” 熊道元大聲叫道:“魁首,還是您行……” 童稚的面龐上是一片童稚般的歡欣表情,燕鐵衣道:“說得好!” 轉過頭去,他又朝“雙蛇教”的人們道:“現在輪到你們了,費冥心、阮為冠,你們是一個個來呢?還是一窩蜂的擁上?我想,大約你們是待一擁而上吧!” 費冥心苦澀的咽了口唾液,頹喪的道:“燕鐵衣,你的氣數似尚未盡……天竟保佑你這等大惡之人……” 燕鐵衣道:“老天是有眼的,倒下去的仍以真正的惡人為多,剛才是陳起財,等一會,就是你們各位了。” 咬咬牙,費冥心橫了心道:“燕鐵衣,我們和你拚到最後一個人,拚到最後一滴血流盡……” 微喟一聲,燕鐵衣道:“因為你們勢必如此做才行,而且,這在我感受上來說並沒有什麼突兀的驚異,你準備著那個事實的到來吧 ‘雙蛇教’是徹底潰滅!” 費冥心嘶啞的道:“恐怕你是想的太容易了點!” 燕鐵衣于心靜氣的道:“我從不好望於不能實現的事也不奢求,也不妄論,因此,只要說出來了,除非奇蹟發生,便往往做得到!” 熊道元躍躍欲試的道:“魁首,收拾了他們,我們再轉回頭去堵截那幾個趁火打劫匪類,一個也不能放掉!” 燕鐵衣一笑道:“這是必然的,道元。” 頓了頓他又笑道:“‘七君子’還剩下幾個?” 熊道元道:“魁首用劉桶死一個,老錢使斧劈倒一個,孫二能的鋼鉈砸翻的那位原本還有一口氣,但只喘了一會那口氣就斷他娘的了……” 燕鐵衣淡淡的道:“那麼剩下的,四位‘君子’你便暫且圈著,可能你會吃力點,但咬牙撐下丟,留出時間來對付這兩位教主,你知道這時間不會太長的!” 微微躬身,熊道元道:“魁首請放心,我自會傾力而為。” 燕鐵衣笑了,轉向敵人:“現在,我們開始吧?” “雙蛇教”方面的六個人成為零散的分立六個不同的方位,六張面孔全是緊繃著的,六個人的神色亦全是那樣的僵硬,另加上點 加上點要十分仔細才能看出來的恐懼與惶悚……。 |
第14章 斬之決 陰魂不散
這時熊道元躍至一側,“蛇郎君”阮為冠有些顫抖的叫:“二師兄,我們不如了他們的意……” 費冥心沉重的道:“不會的……為寇,不會的!” 突然,阮為冠的眼睛一亮 他已看見了墜躺在前面不遠處的“太阿劍”,而燕鐵衣隔著劍的距離卻有三丈之遠! 目光尖銳的燕鐵衣立即明白了阮為冠的心意,他似乎十分感到興趣的露齒一笑,點點頭道:“很有意思,阮為冠,你的想法很有意思!” 臉色一沉,阮為冠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燕鐵衣聳聳肩道:“真不明白?” 阮為冠怒道:“與你,我沒有打啞謎的必要!” 笑了,燕鐵衣指著前面地下閃閃泛看寒光的“太阿劍”道:“你以為設法搶去地下的劍,就會影響到我力量的發揮?” 一語道破了阮為冠的心中意圖,他不禁臉孔一熱,又窘迫又憤怒的道:“就算我這麼想,又待如何?” 燕鐵衣淡淡的道:“我的兵刃,一向是不喜別人沾手的,何況是我的對頭?多少年來,除了我之外,‘太阿劍’甚至很少被別人摸觸,它與我的對敵者發生接觸的時候,往往也就是那人斷魂的時候!” 眉梢子微揚,他又道:“但是,如果你想過過癮,渴盼摸一摸我的劍,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讓你從容執著它片刻,只是片刻,為的是證明一下我在此劍未曾隨身之際,也仍然保有我一貫的實力;有了它,我如虎添翼,沒有它,我還是虎呀!唯一有點差別的,可能牙齒之利要稍鈍了些,不過,猶足夠傷人就是!” 阮為冠大喜過望,他立即道:“當真?” 燕鐵衣道:“我燕鐵衣什麼時候像你們一樣說話不作數過?” 阮為冠怒道:“不要轉著圈子罵人!姓燕的,你說得出可做得到?真個任由我們取你的劍而不出手攔截?” 燕鐵衣道:“當然。” 於是,阮為冠閃身向前,伸手急撈,業已將地下的“太阿劍”執在手中,他本能的掂了掂劍的份量,又仔細的察看了一下秋水瑩瑩也似的鋒利劍刃,不禁脫口贊道:“好劍!”燕鐵衣一笑:“當然!” 表情一下子轉為獰厲,阮為冠大聲道:“現在,我們就要看,你失劍之後是否還俱有‘梟霸’的威風了?燕鐵衣,這可是你也心甘情願的!……” 仍是那兩個字,燕鐵衣道:“當然。”阮為冠顯然信心陡增,他側首道:”二師兄,姓燕的恃強驕狂,自掘墳墓,我們還等什麼?” 燕鐵衣道:“是的,你們還在等待什麼呢?” 面孔上的紫褐色疤痕蠕動了一下,費冥心切齒道:“燕鐵衣,今天你我之間,誓不並存!”沒有丁點預兆,阮為冠身形倏撲,左手是拾自燕鐵衣“太阿劍”怒揮,右手是他自己的“奪命蛇矛”,突然三十矛幻為三十道流光飛射! 燕鐵衣極快的,卻幅度極小的連連閃晃,他閃得那麼準確,又是那麼恰到好處,以至阮為冠的攻勢便全都稍差一線的落了空!殘存的四君子,甫待圍攻,一聲暴吼起處,熊道元已雙槍翻掠,狂風驟雨也似以一己之力橫攔劃前! 這時,燕鐵衣微側猝躍,雙掌齊揮,只見他掌影方現,如刀的銳勁已切到了阮為冠脖頸之間!蹲身、扭腰、側移,三個動作連成一氣,阮為冠拚命躲開,劍茅並舉,力圖阻截,而人影晃映,費冥心已大鳥般飛落! 恍若不見,燕鐵衣由手凌厲一百掌拋成一百個旋轉的圓弧重疊擠壓,當阮為冠被逼得再次滾地翻騰,當費冥心的“尖凌筆”筆直刺到,他才倏然橫著閃出,右丟倒揮,“當”的一響,費冥心的“尖凌筆”已被碰開!明明看到寒光耀亮,卻未見燕鐵衣手上有兵刃,他由手太快了,而那“照日”短劍回鞘的速度卻更快! 費冥心剛剛退出,阮為冠又撲了過來,他仍然劍矛翻飛,急密無比的恨不得將敵剁成肉醬!翻掠似生了翅膀的蝙蝠,忽來忽去,忽上忽下,阮為冠費盡力氣,卻就沾不上人家一點邊。 大吼著,費冥心“尖凌筆”刺戳掃砸,波波連衡,有如江河水溢,狠卷猛罩,燕鐵衣旋走飛閃,快得難以接近,更難以形成一個可以攻擊的目標。汗水揮濺中,阮為冠斜刺裡衝進,“太阿劍”由上電劈,“奪命蛇矛”卻在一抖之下分成三溜冷芒快刺。 燕鐵衣旋閃的身形卻驟然停止,等到阮為冠的兩般兵刃迅速來近,時間只是瞬息, 他才突而往前迎上,在一發的空隙裡左手飛揮,“叮噹”兩響連成一聲,劍矛分盪,他的左手之上青光如流,倏映又現,阮為冠已尖號著一個踉蹌轉了出去,竭力想穩住卻穩不住的一頭撞跌於地! 沒有回身,他單足拄地,往右邊稍稍一晃,右臂猛張猛挾,巧得很,費冥心的“尖凌筆”奮力一刺便剛好擦過他的右脅被他硬硬挾牢! 大吃一驚之下,這位雙蛇教的教主用力抽動,卻是如將兵器壓到一座石山底下似的半寸也抽出來,他陡然狂喝如雷,瘸著的雙腿怒撐,人往前撲,揮掌暴劈燕鐵衣的背脊! 是的,燕鐵衣就等看對方來這一手,他仍不回頭,右手掠過胸前朝後猝射,青芒閃飛又自回鞘,於是,他右脅下挾著的“尖凌筆”那一頭便突然松了,跟著,一個人的粗厲又痛苦的喘息聲傳來,燕鐵衣張臂,單手接住“尖凌筆”用力插往地下,這才緩緩轉身。正如他所料,費冥心也是撫著胸口,也是血如泉湧,搖搖晃晃的在努力翻動著一雙業已開始瞳孔擴散的眼睛瞪著他,喉嚨裡“咕嚕嚕”響著痰音,這一剎那裡,他的形容已完全找不到平時的韻味了 帶著那種可怖的死亡氣息! 燕鐵衣看著他,悲憫的搖搖頭道:“我早說過了,何苦?” 顫巍巍的伸出雙手,宛似要攫取什麼般的往前彎曲,費冥心一步一步朝前走著,胸口鮮血直冒,他走了幾步,猛的張開嘴巴用力吸氣,吸著吸著,便綏緩的跪倒,緩緩的僕下…… 無聲的一邊輕嘆了口氣,燕鐵衣又喃喃的道:“真是何苦……” 他轉過身去,探視了一下扒在那裡的“蛇郎君”阮為冠,而阮為冠比他的二師兄更早走了一步,如今連胸口的血都流完了。彎身從阮為冠僵硬緊握的左手五指中取回了自己的“太阿劍”,燕鐵衣輕輕在鞋底上拭了拭,他十分嚴肅的對著業已氣絕的阮為冠道:“你也不相信我告訴你的話 ‘太阿劍’對我來說,是虎之翼,虎不一定非要有翼方是虎,虎的爪和齒也一樣能傷人的……” 那邊,拼鬥的更加劇烈了,“快槍”熊道元以一敵四,雖然勇猛如故,卻顯然十分吃力,他在四位“君子”的圍攻之下,業已有些促襟見肘的窘像現露,看樣子,再不替他分擔點壓力,他就要吃虧了。 於是,燕鐵衣慢慢的走了過去。 在武林中闖盪的人,不論是老手抑或新進者,不管你已混了多少年的艱險歲月,經過了多少次的血雨風腥,若你沒有看到燕鐵衣現在的殺戮,那麼,你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殘酷,什麼稱為快斬,也就不曉得人的生命竟是殞滅得那樣迅速與不值燕鐵衣是以凌空的身法撲落,就彷彿一只鷹的準厲撲擊,他“太阿劍”在一溜流星似的曳尾中展現,一名“君子”的天靈蓋便標射著濃稠的血與漿,紅白交映的飛掉了一半,聽不到頭蓋骨的破裂聲,他的左手青芒眩映,另一名“君子”便狂嚎著往後裁仰,或許因為這人裁仰的勢子太猛,就連顫蠕盤結的肚腸也帶了出來,第三名“君子”的大砍刀方才舉起欲劈,燕鐵衣的“太阿劍”,已透過他的咽喉,當他窒悶的呻吟聲還在喉頭被壓擠著,突透他頸後的劍刀已插進了最後的一名“君子”的眉心當中 而這最後一名“君子”也才剛剛警覺的轉過身來! 斬殺這四名“君子”,燕鐵衣的動作如電,連貫一氣,不猶豫,不遲疑,其快無比,其準無比,揮劍取敵,疾若石火映閃,這宛似只有一個式子的絕高劍術隔於人們的意念一轉之間,什麼才叫好手?這就是了!一剎那猶左支右絀,累得汗出氣喘的熊道元,卻在顧指間使壓力頓消,敵手全橫,他似乎尚不適宜於這突然的輕鬆,雙手握槍,仍在那裡莫名其妙的作勢揮動了幾下之後才停止。 燕鐵衣古怪的看著他道:“沒什麼不對吧?道元。” 面紅耳赤的打著哈哈,熊道元抹著汗,喘吁吁的道:“沒有,呃,沒有………”忽然,他立即四處張望,一邊急急的問:“那兩個人呢?魁首,那‘雙蛇教’的兩個頭子呢?”驟然住口,他的目光分別觸及了地下費冥心和阮為冠的兩具屍體,有些全身發冷的感覺,這位有“快槍”之稱的好漢不禁吶吶的道:“乖乖,也死了……” 燕鐵衣皺眉道:“否則,你以為我是在什麼情況下過來幫你的?” 望著燕鐵衣,熊道元嘆服的道:“魁首,說真話,你確是英武蓋世,勇猛無雙,追隨你這麼些年,我到如今也尚不能估透你的潛力深厚到何種地步,不過,我確看穿了技擊和殺戮的融合結果 那些全不算什麼了,只要在看到魁首你的武功的顯示之後!” 燕鐵衣笑道:“人說你粗,有時候說起話來竟也文縐縐的中規中矩呢,道元,雖是你在拍我的馬屁,卻拍得我心中舒坦。” 熊道元面不改色的道:“就算我是巴結魁首吧,也因為魁首有值得我巴結之處,有些人,便是我想拍他一下,也找不出值得一拍的地方哩!” 燕鐵衣籲了口氣,道:“那四位‘君子’將你一圍,你簡直拉不開槍了,道元,記著除了口巴式之外,身架子也要多練!” 這一下才紅了臉,熊道元忙道:“啞目,老實說,以一對一甚或以.一敵二,我全不怕他們,但若我一個對他們四個,就的確“罩”不住了……” 燕鐵衣道:“那麼就要勤學“罩”得住的本事!” 熊道元苦笑一聲,道:“魁首,我怎能和你比哩!如果我也具有你這一身絕技,早就上了天找大羅金剛比劃去了。” 回頭望瞭望仍在那裡肅立掠陣的兩排手下,燕鐵衣一揮手道:“留下十名,其他的回裡面去幫著肅清殘敵!” 一聲轟喏,兩排大漢迅速奔往總壇的大樓及兩側,另有十名弟兄急步跑了過來,燕鐵衣道:“你們十個把這地方給收拾出來,該埋的埋,該洗的洗,完全弄乾淨,知道不?” 十名漢子躬身回應,熊道元又接口道:“敵屍上的財物不准亂動,譬如說陳‘千兩’的那些金戒金鏈條等,通通隨著一起入土!” 十名手下又是齊聲答應,熊道元大模大樣的道:“完事之後,向我回報,去吧。” 這時,燕鐵衣已緩步向“彈劍樓”的方向走去,熊道元急忙跟上,一面低聲道:“魁首,這裡完全交待妥了,如今就只剩裡頭的幾個奸細啦……” 燕鐵衣答非所問的道:“我方才在想陳起財。” 熊道元徵了怔,道:“莫非他還有什麼古怪?人都死了,還能變鬼不成?” 燕鐵衣搖搖頭,道:“我不是指這些 道元,我是感慨到一個人的‘貪性’確是無比的禍源,只要人們知道滿足,知道適中,這天下也就沒有那樣子多的紛爭與殺伐了!往往,人們的慾望總是無窮盡的,都是得寸進尺,在好的一方面來說,此乃刺激人們的向上心,但在壞的一方面來說,就易沉溺於貪婪了……” 熊道元道:“魁首說得是。”燕鐵衣又道:“陳起財若非那樣貪得無厭,他至少能獲取五萬銀,但如今,他又獲取了多少?一文也沒有!” 想起了什麼,熊道元問:“魁首的肩傷?” 燕鐵衣步履沉穩,慢慢走著:“不要緊,皮肉之傷,休養幾天便可痊癒了!” 熊道元似有餘悸的道:“魁首,在你與陳起財拚鬥的當兒,先是他布成的圓環狀掌影中往來撞翻,再是,‘太阿劍’落地,我當時幾乎傻了,以為魁首要落敗了呢,後來才知道魁首是故意裝成那個樣子的……” 斜了熊道元一眼,燕鐵衣道:“假裝成那樣子?你怎麼會知道我是假裝成那樣子?” 熊道元道:“莫不成,魁首當真在那時危殆了!” 燕鐵衣笑笑道:“陳超財的‘劈空碎鼎掌’力有個特色,除了功道雄渾,勢子猛烈之外,更含著一股奇異的迴旋衝激之力,這種力量,尤其在他的‘大環七十式’中發揮到了極致,起先,我自以為可以抗衡,待被他圈入‘大環七十式’的掌勁中之後,卻險險栽了跟頭,那股回盪之力實在太大,我差點便沒支持住,所以你看見我在他的掌影籠罩下撞斜翻躍全是真的,沒有半點裝作……至於劍墜地,那實在是假的了,我是有意令他產生錯覺,讓他以為我已筋疲力竭,就要落敗了……” 熊道元道:“果然這名家夥中計啦,當時他那股得意狂妄之狀,簡直叫人恨咬牙,又叫又吼的真像他已勝券在握了一般!” 燕鐵衣道:“他是疏忽了,他應該想到燕鐵衣怎會如此稀鬆?若然我連他也對付不了,‘青龍社’還憑什麼在兩道上揚字號?” 熊道元哈哈一笑,道:“假若我是他,乖乖拿了五萬銀子上路,早就屁卻不響一記了!” 踏上“彈劍樓”的大廈五階,燕鐵衣忽然站著,神色疑惑的四周注視著,雙眉也不由輕輕皺起。 熊道元忙問:“魁首,發現了什麼?” 燕鐵衣道:“為什麼這樣靜?” 是的,為什麼這樣靜?熊道元急忙徵周圍探視,也不禁狐疑道:“呃,是有點不大對勁……” 就在這時,裡面人影一閃,一個渾身浴血的胖漢業已氣噓噓的自門裡奔了出來……燕鐵衣一眼即看由那是刑堂的五名司事之一:“鐵腿”何三! 這時,熊道元也看出來了,他疾上一步,大喝道:“何三,你什麼事這等失魂落魄法?” 一見了燕鐵衣與熊道元兩個,何三如見救星,他踉蹌幾步,急忙奔前,喘得幾乎要斷了氣般急迫的道:“回稟……魁首……大護衛……不……好了,我們………我們栽的……跟頭……可……可不小哇……” 燕鐵衣靜靜的道:“怎麼回事?不要急,你先喘過氣來,慢慢再說!” 熊道元跟著叱道:“看你這副德性,那有這麼沉不住氣的?猶是刑堂的司事呢,虧你怎生幹得下這差事來!” 何三大大喘了幾口氣,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潰,急急的道:“魁首與各位上頭在外對付‘雙蛇教’的來敵時,他們另有五個幫手乘虛而入,甫一潛入,立即已被我們察覺,各個明樁暗卡的兄弟便立時紛紛展開截敵,但 這幾個奸細好厲害的功夫,人人身手俱極了得,我們的弟兄連連截擊之下;非但沒攔住他們,更叫這五個人前後放倒了二十餘名之多,更一面用炸藥四處引爆,末了,實在沒有法子,才由我們司事首領鄧長派出幾名弟兄趕忙向魁首求援 ” 燕鐵衣道:“長話短說,這些我全知道了。” 咽了口氣,何三又忙道:“是,是,後來孫三能、錢慕強二垃‘衛山龍’趕了回來,情勢才算穩著,一場大拚之下放倒了對方三個,但錢大哥也掛了彩,屁股上被人家削掉大大一塊肉,我們刑堂五名司事也犧牲了一個,正在我們佔了上風的當口,怪事就發生了 五名奸細本來在幹掉三名之後應該還剩下兩個才對,不知怎的混戰中,糊裡糊塗卻又變成了四個,也搞不清楚這兩個是從那裡來的?功力之高卻比原先那幾個何止倍增?這樣一搞,錢大哥在力戰之下……也送了命,四名司事又跟著賠上一、個,現在情況越發不好了,鄧頭兒與孫大哥他們業已撐不住啦!手下弟兄再度有十多人被殺……” 熊道元大吼道:“反了,反了,這簡直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不要面皮的一群蓄生 ” 燕鐵衣沉著氣道:“那麼,你又是來求援的?” 何三急急點頭,惶恐的道:“魁首恕罪,我們委實挺不住了,再打下去只有越死越多了……” 燕鐵衣斷然道:“人都在那裡?” 何三連忙道:“‘彈劍樓’後的那排精舍的右側園子內……” “走!”熊道元伸手一扯何三,兩個足不沾地的往前急趕。 熊道元一邊大罵:“**養的何鐵腿,你是什麼樣的豆腐渣腦筋?這等急事你不開門見山的說明了,卻羅哩羅嗉先來上一陣過門,耽誤了戰局有你瞧的!”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何三,結結巴巴的道:“我……我……總得先把……來龍去脈、……事情經過稟報清楚啊……熊大哥……也免得魁首心中不落底,罵我們太不中……” 穿過了“彈劍樓”的側門,可以看見“龍魂廳”的後牆已被炸塌了一個大洞,廳裡石屑磚瓦散了遍地,亂成一片,熊道元一面急趕,邊又咆哮:“還有臉推卸責任?娘的另一百多名弟兄不是也被派來援助你們了麼?” 苦著臉往前跑,何三道:“剛才來,但他們濟得甚事,還不是只有上去挨刀的份……” 兩個人出迴廊,過精舍,就在“黑雲橋”的側背,那是一片面積不小的園子,園裡尚栽植著疏落雅緻的林木,然而,現在卻沒有半點情調可言了,但見遺遍地,血漬斑濺,一群“青龍社”的弟兄手執兵刃,像波浪似的向這邊湧過來,又那邊湯過去,他們肅靜無嘩,卻總是跟著圈中捉對狠拚的人的移動,四個不速之客全是一式的灰衣灰巾,四張面孔也用灰布蒙住了口鼻,看不出確實模樣來,更分不清誰是先前的奸細,誰是方才混水摸魚加進來的新奸細! 孫三能的一雙“金瓜錘”以一敵二,業已氣浮力虛,招架不住,不復先前的勇武了,他的兩個對手,招術凌厲,身形逆轉矯健無比,的確是一流好手,比諸先前在外面的“七君子”,何止高明上一倍! 窄臉瘦長的刑堂司事首領鄧長與另一名司事分敵著其他兩名灰衣人,卻是一樣的招法滯重,難以為繼,眼看也撐不了多久了! 錢慕強的屍體便躺在一邊,可憐這位素來彪悍的好漢在片刻前猶是那等英勇強猛,只這片刻之後,竟也魂斷命喪,血肉模糊,令人不忍目睹! 但是,卻未見燕鐵衣的蹤影!熊道元與何三奔到之後,四處全沒發覺他們的魁首的身影,熊道元他被眼前的情景激怒,雙目血紅宛似冒火,他“克崩”咬牙,惡狠狠的道:“何三,我們先上去拚了他娘的!” 何三喘吁吁的道:“魁……首呢?” 熊道元口氣四濺的道:“我們先上,等不及了呀!” 丈許外的一株樹椏上,有如一片葉子輕輕飄,燕鐵衣使那麼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 何三忙指,振奮的道:“來了,魁首來了……” 熊道元拖著何三趕忙過上,燕鐵衣低“噓”了一聲,神色凝重的道:“不要打草驚蛇,他們一定沒料到我們這麼快就解決了‘雙蛇教’的問題過來了……” 急得出了汗,熊道元低促的道:“魁首,不能再等了呀,孫三能和鄧長他們已經撐不住啦,我們還是快點上去將那幾個龜孫子一網打盡才是正道 ” 燕鐵衣道:“這四個敵人中,有兩個顯然是後來才混進去的,而且這兩人與原先的幾個絕非同夥!” 熊道元怔了怔,急道:“管他們是不是一條路的,他們全是我們的對頭總不會錯的,魁首,先予合併宰殺方為當務之急!” 燕鐵衣道:“我怕是 那話兒又來了!” 熊道元愕然問:“誰?” 燕鐵衣目光如刀,低徐的道:“那個隱形的兇手!” 熊道元頓時緊張起來,道:“什麼?這兩個後來混充的奸細會是我們那個暗處仇家的黨羽?” 燕鐵衣道:“不錯,我是這麼認為 但他本人卻不在其中,方才我上樹窺探了一下,四個敵人身手俱佳,尤以和鄧長對仗的那個及合併圍攻孫三能的兩人中的一個為最,但他們的本事卻顯然仍不及那次夜裡裝鬼扮魂之人來得好 問題是,那晚上裝鬼扮魂的人物,是否便是我們暗裡那個或那批仇家的正主兒?” 熊道元道:“至少我們清楚了一件事,我們這隱形的對頭不是一個人。” 燕鐵衣冷然道:“大概不是!”接著他又道:“道元、何三,你們掠陣,我進去對付這四名奸細,這一次,我要捉活的,希望能在擒住他們之後逼出點線索!” 熊道元道:“一起上,人手多些不是更容易點?” 燕鐵衣搖搖頭,道:“不,我一個人動手,為了萬一有失,我通通活捉,捉住了之後再給他們分出來那兩個是‘雙蛇教’的,那兩個是那暗裡對頭的人!” |
第15章 魔影幻 心毒手狠
於是,三個人立即逼了過去,包圍在四周的“青龍社”弟兄一見魁首來到,不由歡聲雷動,紛紛讓路,但是,這一來卻也驚動了四名灰衣人,他們突然一聲喚哨,四人中的兩個驀然騰空斜掠,大鳥般越眾而脫。 另兩名灰衣人也在一聲叱喝下往相反的方向衝突,力戰後的孫三能等人正自猶豫看不知追那一撥是好,熊道元與何三已截住了衝過來約兩名灰衣人! 孫三能抹著汗大叫:“老鄧,我們去追另兩個!” 雙槍如電閃縮的熊道元急吼:“不用了,一起圈住這兩頭瘋狗吧,那兩個王八跑不遠的,魁首已追上去啦!” 是的,燕鐵衣就在他的手下們歡呼讓路之際,已立即醒悟了什麼迅速穿入人叢,果然,驟動聲驚擾了拚哄中的灰衣人,如個人分做兩撥脫走,燕鐵衣早已認定,率先突脫的人必是那隱形仇家的爪牙,於是,他便緊緊追躡著那兩個越眾遠去的灰衣人而去。 一面追,他一面慶幸,這樣一來,替他省了事後辨認的麻煩,活擒兩個總比活擒四個來得容易!那兩名灰衣人確是各俱有一身了得的本領,奔掠之間,疾若鷹隼,且落地的兩點距離在六丈之上,僅一眨眼,他們已越出了“青龍社”的總壇範圍,沿著趄伏崎嶇的地形朝“楚角嶺”下狂奔! 燕鐵衣的追趕之勢更是有如流星曳空,鴻飛電掣,他連起連落,步步緊逼,片刻後;已到了那兩名灰衣人身後尋丈之遙! 這時,燕鐵衣已想到了一個可慮的問題,這也是一個很自然發生的問題,於是,他在萬分不情願的形勢下將他的“太阿劍”斜斜抗在右肩肩頭! 果然,他的猜測對了,當前奔後追的三個人來到“楚角嶺”的半中腰時,前面的兩名灰衣人驟然一聲不響的分往左右兩個不同的方向散開奔逃! 暗笑一聲,燕鐵衣身形驀而凌空暴旋,怒矢般撲嚮往右邊逃走的一個,同一時間他拋肩揮臂,斜抗肩頭的“太阿劍”便像一溜白光閃射而出,去勢是那樣的快,以至破空聲尚未響起,朝左奔逃的灰衣人業已慘號著被透胸穿過的“太阿劍”帶出了三丈多遠又一頭栽進了一個凹坑內! 沒有回頭,燕鐵衣逕自追趕眼前這一名灰衣人,他十分明白他這出手後的效果,他知道憑那往左邊奔逃的灰衣人的修為是斷然躲不開方才那一手射殺的……。 同夥的慘號,顯然也令奔逃中的這名灰衣人驚悚了,他本能的將前奔之勢頓了頓,惶然回頭顧視! 這一看,不禁令他魂飛魄散,燕鐵衣就這須臾工夫,竟已追近到他的身後不及六尺之處! 映入這灰衣人視線的,是燕鐵衣那張童稚未泯的臉龐,是那柄斜抗肩頭的空劍鞘,但是,在這灰衣人感覺中,燕鐵衣那原本十分可愛的圓圓又天真的面容,此際竟有如厲鬼惡魔般的猙獰,而那柄沒有了劍刀的空劍鞘,卻也變得如此般的空洞可怖,就彷彿一條毒蛇張開的嘴! 於是,越來越近了…… 灰衣人汗透重衣,喘息如牛,他拚命奔掠,使盡了吃奶的力氣,但是,卻就拉不長與燕鐵衣之間的距離,非但拉不長,反而更逐漸接近了。 一點一點趨前,燕鐵衣在灰衣人背後冷清的道:“省點力氣吧,朋友,你認為你還有希望?” 灰衣人悶不哼聲,粗濁的喘息著,一個勁的往前跑。 燕鐵衣冷冷的聲音便如響在他的耳邊:“我勸你不要逃了,朋友,我現在就可以用手觸著你的後頸了!” 心跳如鼓,汗水迷眼,灰衣人幾乎就要累得癱倒,他嗆咳著狂喘,卻就是不停,宛如只要繼續跑下去便可以脫卻被擒的厄運一樣…… 現在,他們日逐漸接近斜坡下的那片疏林邊緣--。 燕鐵衣身形如電閃,語氣卻分外溫柔:“你真的不到黃河心不死麼?” 灰衣人幾乎像發了狂一樣,頭也不同的往前猛跑,他的喘息聲,似是在拉動著一具特大號的風箱般袒書,汗水隨著他的奔跑起伏而酒落,他彷彿沒聽到燕鐵衣的警告,彷彿沒有見著任何身外的一切,他像是只有一個單純的意念 跑、跑、跑…… 突然間 燕鐵衣緊躡於後的身體斜側彈出,又在彈出的一剎往回暴截,空劍鞘飛砸灰衣人 他已到了灰衣人的面前! 張大了嘴,灰衣人連叫也叫不出來了,在驚恐震駭之下,他喉嚨裡“咕”的悶嚎一聲,拚命往一邊撲去,然而,燕鐵衣卻似早已料到對方會有這個動作一般,飛起一腳踢出,剛好將灰衣人蹴翻滾地! 那灰衣人的確算是個強悍的角色,他身子甫一沾地,立即反彈,手中的淬毒“雙刃刀” 猛刺燕鐵衣! 站立不動,燕鐵衣的空劍鞘猝揮,“當”的一聲震開了那毒刀的一刺,幾乎就在震開敵人刀勢的同時,劍鞘““篤”的一下按住了那人咽喉,按得結結實實! 灰衣人仰面朝天的躺在那裡,滿頭的汗,滿身的汗,他像一條涸池的大魚一樣,口鼻急速嗡動著,迫促的喘息,一雙眼也連連翻滾,四肢更在不斷的抽搐顫抖…… 燕鐵衣目光冷寒的俯視著這人,慢慢的道:“你先喘過氣來,然後,我再問你幾句。” 灰衣人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好一會,才算略略歇息過來,他的一面灰巾早就脫落了,所以,現在看上去他的模樣一目了然。卻是個長相不惡的精壯人物! 燕鐵衣凝視看他,平靜的道:“行了麼?” 灰衣人忽然閉上眼,嘴巴也緊緊合著,他合得那樣緊密,以至令人想到恐怕要用鐵鍬才能給他將嘴巴撬開! 燕鐵衣笑笑道:“何必做出這個樣子來呢?朋友。” 灰衣人表情僵木,眼嘴緊閉,一點反應也沒有。 燕鐵衣低沉的道:“你這是告訴我 你不會回答我任何問題,是這個意思麼?” 仍然毫無反應,灰衣人似是變得又聾又啞了。 燕鐵衣輕輕的道:“如果你因為搬出這樣的姿態而能超然物外,忘卻自我,那麼,你可以不必回答我所問你的話。否則,你的意志若仍與你的肉體不能分割,你還是光棍點的好,我對於強迫人家說話這方面,可以大言不慚的講乃是很有火候的,甚至可以稱為一等一的高手, 但只要你忍受得住身軀上的折磨,我就拿你沒法子--。” 笑笑,他又道:“不過,很多人是忍受不住的。” 燕鐵衣道:“你真想試上一試?” 灰衣人在咬牙了,兩邊的腮幫子各自鼓起一條肌肉的緊扯痕跡的,他宛似準備接受刑罰! 燕鐵衣輕細的道:“朋友,你這副臭皮囊,你捨得任它被人糟蹋?” 灰衣人不響。 燕鐵衣靠近了點,道:“你可要搞清楚,人的身體只有一具,若是遭到損毀,便沒有法子可以再行配製了,而且,我這損毀人體的方法與過程乃是十分痛苦的呢……” 顫抖了一下,灰衣人的汗水更淌得急了。 燕鐵衣的語調也逐漸轉為生硬:“還要堅持?” 灰衣人又抖了抖,眼皮子也在不停跳動! 抵在對方咽喉上的劍鞘稍稍一松,燕鐵衣微笑道:“充英雄不是像你這樣充的,朋友,這是一種蠢昧的好強意識,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你願合作不?” 似乎牙關咬得更緊了,灰衣人硬生生的挺著不哼。 燕鐵衣點點頭,道:“這可是你自找 我已很久不親自動手逼人說話了,我憎厭這樣的行為,但無可否認的,這卻是眼前唯一有效達到目的的方法!” 滿臉的油汗浸沾在那張僵硬面孔的紋褶之中,而紋褶也是抖動的,隨著表皮的抽扯,汗水使往脖頸裡流淌了,灰衣人仍咬牙不響……。 燕鐵衣猛的將按在灰衣人咽喉間的劍鞘移開,反兜在灰衣人的下頷上,就在灰衣人方待掙扎的瞬息裡,他已抖腕將灰衣人摔了個大馬爬! 摔得昏天黑地,金星並繞的灰衣人尚未及喘過氣來,兜在他頷下的劍鞘又”呼”的反抬,一下子把他倒翻過去,而他背脊方才沾地,卻又像先前一樣再次翻了個筋斗狼狽跌成一堆! 一腳踩在灰衣人的背上,燕鐵衣倒掉劍鞘,又準又狠的斜側著以鞘端戳下,於是“嗷” 的一聲淒顫慘叫夾雜在一響骨骼的清脆斷裂聲裡,灰衣人的一根肋骨業已被劍鞘尖端硬生生戳斷! 燕鐵衣圓圓的面龐上是一種可愛的、溫柔的笑容,但他的動作意韻卻與他的笑容全不相配,他毫不憐憫,更不遲疑,劍鞘第二次又猛戳下去! “哇……” 叫聲有如獸嗥--一頭傷了的野獸的嚎號,令人有些毛髮悚然的感覺,總在耳裡,像能絞腸剖心,灰衣人的第二根肋骨又斷了! 燕鐵衣的表情像是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在做著什麼事一樣,劍鞘一抬,又待往下搗落--。 灰衣人一頭一臉的泥灰,口鼻間也全是灰土,他用牙齒啃著地面,突然昂起頭來嘶啞又慘厲的吼叫:“住手……住手……” 燕鐵衣的劍鞘半懸,冷然道:“你同意合作了?” 灰衣人痛苦的歪曲著面孔,黏糊糊的口涎合著泥土染污得他滿嘴黑穢,顫抖著大叫: “燕鐵衣……你殺了我吧……你是有種有血性的,你就乾脆一刀殺了我……” 燕鐵衣搖搖頭道:“不想你仍然執迷不悟--。” 劍鞘那半圓的,堅硬的尖端,再落“克察”一聲,灰衣人的肋骨又斷一根,他的號叫聲頓時便像殺豬一樣“嗷”“嗷”的嚎得能叫人全身起疙瘩! 燕鐵衣平靜的道:“朋友,這才只是開始,離你洩氣的終點還有一段路途呢!” 灰衣人全身痙攣著,他用力吸氣,臉色青白的呻吟:“好……好……我說………我說……” “嗯”了一聲,燕鐵衣道:“這才是識時務,如果你早一點開竅,又何必吃這些苦頭? 你該曉得,這可是你逼得我這樣做的……” 抽搐了一下,灰衣人咬著牙,“嘶”“嘶”呼吸,兩只眼珠子全像要突出眼眶…… 於是,燕鐵衣好整以暇的道:“最近,‘青龍社’發生了一連串的意外,這些意外組合起來便是一片血腥,而且是被人有計劃的造成災難,易言之,即是有人隱在暗地裡對‘青龍社’施以打擊與殺戮,你,是否便乃其中的一份子?” 灰衣人沉默片刻,終於點了點頭:“我是……” 燕鐵衣籲了口氣,道:“你們是一個集團麼?” 灰衣人沙啞的道:“不錯。” 燕鐵衣柔聲問:“有多少人了?” 抖動著灰衣人聲音細弱:“五個……” 燕鐵衣緊迫的道:“誰是首腦?” 灰衣人乾裂的嘴巴歪扯,雙眼十分恐怖的睜得滾圓。胸口急劇起伏著,宛如一提起他的“首腦”,便令他感到無比的驚駭一樣! 燕鐵衣低沉的道:“沒有關係,你用不看畏懼,冤有頭,債有主,我們要找的只有他一個,你們這些幫兇爪牙可以從輕發落!” 灰衣人面頰的肌肉在扭動跳顫,喉結上下移抖,他異常驚恐的道:“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首腦’是誰……” 燕鐵衣緩緩的道:“不要怕,你把那罪魁元兇說出來,我可以保護他的安全,而且答應你不再追究你對‘青龍社’的冒犯--。” 淒然笑了,灰衣人嗆啞的道:“燕鐵衣……你不錯是江湖上的巨擘,是道中的二皇上……但你卻不一定能對付得了他……燕鐵衣……你連你自己的手下……不也有很多沒護住麼?” 窒了窒,燕鐵衣冷冷的道:“話不能一概而論,朋友,一個人以及一個組合,不可能事事佔上風,也不可能永遠一帆風頰,不遭點挫折。但是,強者即是強者,雖然他亦會跌跤,亦會失敗,他卻將很快站立起來--你要知道,最後的勝利才是真正的勝利,現下就談輸贏,未免還為時過早!” 灰衣人痙攣了一下,痛苦的道:“目前來講……你們卻已居於劣勢……” 燕鐵衣哼了哼,道:“我們很快便會將形勢扭轉過來。‘青龍社’以及我燕鐵衣,並非習慣於承受打擊而不反抗的!” 灰衣人吶吶的道:“可是……可是……” 燕鐵衣厲聲道:“不要可是了,朋友,你立即說出你們的首腦人物是誰來,你仍有活命的希望,否則,你便必無幸理 我可以看出來,你們的頭子是以恐怖手段或嚴酷的律條約東你們,但你不可忘記 ‘青龍社’對付敵對者方式也一樣不會容情!” 灰衣人驚愕的道:“他會……會殺死我的……” 燕鐵衣大聲道:“有我在,什麼人能殺你?你若不說,難道就不怕我來殺你?你們的頭子心狠手辣,姓燕的也不是吃素的!” 乾澀澀的咽了口唾液,灰衣人孱弱的道:“你不知道 他的殺人手法多麼歹毒……” 燕鐵喪生硬的道:“朋友,你也該打聽打聽,燕鐵衣懲治敵人的手法又是多麼歹毒!” 灰衣人深深嘆息,絕望的道:“只要我洩露了他的秘密……我是必死無疑………燕鐵衣,你救不了我……” 燕鐵衣憤怒的道:“他是什麼三頭六臂?是什麼神仙妖怪?竟還這樣的玄奇詭異,法力無邊?你不要叫他嚇昏頭了?” 灰衣人軟弱的道:“你不了解他……燕鐵衣……他是個幽靈與惡魔的化身………他不像是個人……一個人不該有他那樣的邪異和詭奇……也不該似他那樣的陰狠與殘酷……他沒有情感,也沒有熱血,他只知道仇恨、殺戮、仇恨、殺戮……我們跟著他……等於立了賣身契……更等於連靈魂也賣給他了……他跟著我們,拴著我們,如影隨形……我們無法背叛他,不能拋棄他……我們做不到,否則,千里迢迢,天涯海角,他也會索取我們性命,煎熬我們的靈魂……他一定會這樣做的……” “呸”了一聲,燕鐵衣道:“我看你是被蠱惑住了。你中了邪一樣,天下那有這等荒唐怪誕的事?簡直不值一笑!” 灰衣人喃喃的道:“你不清楚他……所以你才會這樣說……” 燕鐵衣冷硬的道:“我就會清楚他了,而且,我更會把這個禍害從人間世上消除掉,他在你們眼裡是魔是邪,在我眼裡,只不過是個詭計多端又殘暴寡絕的狂人而已--有如陰溝的老鼠,暗裡施虐永遠見不得天光!” 說到這裡,他已不耐煩了,嚴厲的接著道:“你到底說不說他是誰?” 灰衣人惶悚又憚忌的道:“我……我……我不敢說……” 燕鐵衣陰森森的一笑,道:“很好,我不管你們背後的操縱者是用一種什麼樣的手法掌握你們,現在我首先叫你嘗試一下‘梟霸’的味道,我可以向你保證,在你斷氣之前你會有機會做個比較!” 灰衣人恐懼至極的叫:“不……你不能這樣做……” 燕鐵衣惡狠狠的道:“人身上有二百零六塊骨頭,有長有短,有粗有細,也有軟有硬,我要你先嘗一嘗這二百零六塊骨頭一根一根斷裂以後會是一種什麼感受 。” 顫抖不停,灰衣人面色慘白的嚎叫:“請不要……我受不了……我已經不能再遭折磨了……” 燕鐵衣冷酷的道:“那就回答我方才問你的話!” 灰衣人以一雙乞憐的目光瞧向燕鐵衣,他慌亂又失措的道:“但……但你得庇護我……” 燕鐵衣用力點頭:“當然!” 深深吸了口氣,灰衣人惴惴的,恐懼的道:“我們當家的精擅易容之術………” 燕鐵衣道:“這一點我已知道,而且我也可以猜測到他亦擅長揣摸被他裝扮的人的習慣舉止,甚至談吐音調,商傳勇的出現可是他化裝的?” 灰衣人細微的道:“是他裝扮,那夜,他總算吃了點虧……” 燕鐵衣冷然道:“他跑得快,否則,他就會死得更快了!” 像只嚇破膽的兔子一樣,灰衣人惶惶不安的又道:“他發誓要報復你,用你身上的皮來補他的傷疤……” 燕鐵衣冷笑一聲,道:“歡迎之至,他儘管來試!” 灰衣人驚悸的道:“他做得到的……” 燕鐵衣沉下臉道:“你最好還是設法恢復一點理智,你已被你們後面那個陰魂不散的人物嚇傻了、唬痴了!” 灰衣人吶吶的道:“我說的是真話……” 燕鐵衣怒道:“你且等著,我會用事實來證明你是如何的愚昧及幼稚!” 不待灰衣人再說話,他已緊迫的道:“他的姓名及出身?” 灰衣人艱辛的舐舐嘴唇,語聲含著極度驚栗的抖索:“他姓麼--” 一溜藍汪汪的寒電,就在這時從疏林中暴射而至,來勢之快無可言喻,僅見光芒倏現,業已來到眼前! 恐怖的尖嚎著,灰衣人的表情頓時轉變得不似一個人了! 燕鐵衣右手猝翻,準狠無匹,空劍鞘“當”的一聲已將一支細若小指,長約半尺,通毒藍光閃爍又尖銳至極的暗器磕上了半天! 灰衣人嚇得顧不及身上的創痛,全身拳曲,抖如篩糠,他發了狂似的城:”饒命啊…… 我沒有說……當家的,我沒有說……” 燕鐵衣對著林子厲喝:“朋友,你是個男人你就出來,讓我們明槍對仗拚個生死存亡,如此鬼祟掩,藏你還有一點江湖漢子的自尊麼?” 疏林蕩蕩,毫無反應,灰衣人驚恐欲絕的叫:“當家的來了……那是他的‘心魔梭’……見梭奪魂啊……” 燕鐵衣冷峭的道:“看看他能奪誰的魂?” 就這個“魂”字才從嘴裡吐出,突然間疏林之內藍電飛映,溜溜激射,破空尖嘯有如鬼泣,約三十余支“心魔梭”業已以那種驚人的快速,彷彿一片蓬散的光芒般卷到! 身形暴旋,燕鐵衣的“照日短劍”彈流穿飛,有如豪光凝練,又似星弧躍閃,成條成點成片,只見各形各樣怪異的,以光芒組合成的眩目異彩並射璀燦,漫天的“心魔梭”已經“叮噹”串響,紛紛拋散歪斜四處! 凌空翻滾站定,燕鐵衣對著林子大吼:“不管你是什麼人,你也只是一頭下流的畜生,一個齷齪的劊子手,一個不知恥的無賴漢,你有半點骨氣,有絲毫血性,你就滾出來硬對硬的拚上一場!” 疏林中,依然聲息全無,沒有一點動靜,好像那裡面只是有風有空氣在寂寥中流動一樣…… 燕鐵衣想衝進林子裡追搜,卻又怕那俘虜遭到暗算,他猶豫再三,只得悻然作罷,剛剛他才轉頭,目光瞥處,卻猛的大驚失色 。 那灰衣人捲曲在地下,頭臉卻朝向他這邊,而灰衣人的臉孔卻竟已扭曲得不成人形了,他凸瞪雙眼,罪孔大張,嘴巴微微開合,雙頰的肌肉全往上吊,整個容顏都泛了紫黑 那是一種可怕的,瀕死的紫黑色! 倒吸了一口冷氣,燕鐵衣急步走近,又驚又恐的吼叫:“你,你這是怎麼回事?你並沒有中上暗器呀!那些什麼“心魔梭”不錯全淬有毒,但已通通被我震落了,你卻是怎麼搞成了這樣?” 灰衣人的嘴唇無力嗡合,目光已開始擴散,他似是想掙扎,想蠕動,但他卻什麼也不能做,甚至連面孔上的肌肉也無法牽扯,他已完全僵麻了! 燕鐵衣迅速搜視,這一看,不禁又使他心房狂跳 原來,灰衣人的胸口間正叮咬著一條細細的,青綠色的小東西,像是蛇,卻太小,只有三寸來長,而且胴體上還生長著密密的薄鱗,鱗片是一種黯淡的青綠色,不注意便分辨不出,這玩意的頭部是橢圓形,只及一枝小指甲蓋那樣大,但是,上面的一雙眼卻是猩紅的紅得瑩澈,紅得鮮豔,卻也紅得邪惡 現在,這軟滑可怖的東西便正叮咬在灰衣人的胸口,而灰衣人的雙手則已死死捏掏住了它的七寸之處! 燕鐵衣勃然大怒,左手飛閃,劍芒猝映,這小玩意的猙獰頭部業已被斬拋丈外,卻連半滴血也未見灑出,只有幾絲黏稠的綠綠沾到草地上! 猛蹲下身,燕鐵衣急問:“這是怎麼搞的?要如何解救?快告訴我!” 灰衣人甚至連表情也做不出了,他僵硬的捲曲著,雙眼一再上翻,卻光只嘴巴嗡動不停--。 急忙將耳朵貼在灰衣人的嘴上,燕鐵衣大叫:“你想說什麼?要說什麼?你儘管告訴我 。” 於是,自他耳沿微微蠕動的嘴唇感觸上,燕鐵衣覺得一絲冷寒泌來,也聽到一些舌頭打著轉的斷斷續續的字句:“公……木……木……‘普城’朱………少……凡……” 燕鐵衣焦急的吼:“說清楚點,公木?什麼公木?‘普城’朱少凡又如何?你挺一挺,沉住氣,說仔細一些,你 。” 他驀然住口,灰衣人業已瞪凸著眼,停止了嘴唇的嗡動,茫然凝視著天空的一點,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就這樣不甘不願的斷了氣……。 燕鐵衣蹲在一邊,悵然若失的望著這張可怖又可悲的面孔,一時感觸萬千,心頭戚然,人的生命,成長何其艱辛,但一朝殞落,卻又何其草率…… 唯其叫人不能忍,不能平的,卻是燕鐵衣心頭那口氣,那憤怒又帶著慚愧的氣,他曾多麼自信又多麼堅決的表示過要庇護這個人,但是,言猶在耳,他所要庇護的這個人卻已在他的而前失去了生命 。 他想到了這灰衣人所說的那幾句話,他連自己的手下也未曾庇護住,又怎能奢言庇護別人?現在,灰衣人竟是不幸言中,他果然未能將這個俘虜的生命挽留住,最令他難堪的,是連這個人的姓名都還不知道,這是一種多麼深刻的羞辱與諷刺! 怪叫一聲,燕鐵衣飛撲入林,他的動作快逾電掣,就像一抹流光在那裡迴旋穿射,倏東倏西忽上忽下,眨眼間,他已將這片方圓並不太大的疏林子裡外搜查了三遍! 有些喘,也有汗水透出,燕鐵衣四處追尋,一邊憤怒的吼叫:“躲在暗處的王八蛋,你給我滾出來,你除了暗箭傷人之外,還有沒有點別的本事?” 空林寂寂,木葉蕭蕭,毫無回應,燕鐵衣穿進穿出的搜索,聲音有些嘶啞的再喊:“齷齪的狗賊,卑陋的凶徒,你是個積天下污穢於一身的無賴,你是個不要臉,沒有人格,沒有骨氣的畜牲。禽獸……” 燕鐵衣口中大罵,穿葉折枝的往返追尋,正搞得滿頭大汗,林外,從“楚角嶺”下來的方向,已經傳來隱隱的衣袂振動聲與涉履疾快的移展聲,燕鐵衣全身一弓,暴射而出,宛加一團從尢天之上衝下的隕石,只見黑影倏映,已經來到了林外九丈之處,剛剛迎上兩個從坡頂掠來的大漢! 那兩位仁兄,一是熊道元,一是“鐵腿”何三,他們正探頭探腦的四處找尋什麼,燕鐵衣己凌空而至,那種快速法,那種身體破空所帶起的強勁風聲,驚得他兩個怪叫一聲,分向左右撲地滾出! 一個旋轉落地,熊道元抹了把冷汗,如釋重負的籲了口氣:“我的大爺,魁首,可真是你,嚇得我幾乎尿濕了一褲襠!” 燕鐵衣怒道:“你真長進,越歷練膽子越小了!” 熊道元乾笑一聲,道:“可不能怪我,魁首,方才你那猛一撲出來的勢力委實驚人,我們根本連影子也沒有看清,才一發現,你老已到了頭頂,這樣的身法,這麼的快速,如果是對頭的話,我跟何三兩個就有苦頭吃了……” 何三也來到一邊,亦是驚悸的道:“魁首的身手好了得,假是剛才不是我們兩個,恐怕早就叫魁首給放倒了,乖乖,只一照面,我竟覺得已被罩死了路………” 熊道元舐舐嘴唇,道:“何三,像是一團風猛的捲上頭頂,可是?” 連連點頭,何三吶吶的道:“好厲害……” 燕鐵衣一揮手,道:“不用囉唆了,光會拍我馬屁有什麼用?對頭仇家仍然碰不著一根汗毛,仍然由他們在暗裡繼續整我們的冤枉……” 熊道元怔了怔,急問:“魁首,那兩個灰衣人不是已被你宰掉一個了麼?另一個呢?沒追上?” 燕鐵衣伸手朝林前一指,冷冷道:“喏,那不是!” 熊道元引長脖子一瞧,立時眉開眼笑的道:“哈哈我就知道這兩個狗種任是那一個也逃不掉,魁首親自出馬追人,還有追不上的道理?”忽然,他又皺皺眉,低聲道:“但--魁首不是說要擒活的麼?也好逼出點線索來如今這兩個人全叫魁首給宰了,卻又怎麼問他們話呀?” |
第16章 靈光閃 一語驚夢
燕鐵衣青著臉道:“上邊那一個是我殺的,這一個卻不是。” 熊道元愕然道:“那是誰殺的?” 燕鐵衣道:“是那隱形仇家的傑作!” 移目四頗,熊道元急問:“又是那個暗與傷人的兇手?好傢伙,他人呢?” 燕鐵衣忿然道:“逃掉了!” 搔搔頭,熊道元有些迷惘的道:“魁首,這灰衣人與那隱形兇手不是一路的麼?他怎麼會下手戮殺他自己的同伴呢?” 燕鐵衣哼了哼,道:“滅口!” 熊道元吶吶的道:“滅口?” 不耐煩了,燕鐵衣道:“是的,滅口,因為我幾乎問出那個隱形兇手的姓名出身來,他在正要說間,便遭害了!” 何三冒冒失失的道:“就在魁首眼皮子下?” 略一沉默,燕鐵衣頷首道:“不錯,就在我的眼皮子下!” 暗裡扯了扯何三衣角,熊道元乾笑道:“這廝委實是個詭計多端的陰毒角色!” 燕鐵衣緩緩的道:“我早晚也會找到他的,早晚也會……那時,他就知道我要怎麼對付他了,他就明白他所造成的罪行將要以多麼慘重的代價來償付了………” 語聲是沉緩的,但卻含蘊著凝結成的血腥與殘酷,燕鐵衣的表情生冷,在生冷中,那種蕭殺的意韻能叫人通體冰寒,肌膚起栗……。 吸了口氣,熊道元伸手由背後將燕鐵衣的“太阿劍”抽出,雙手奉上,邊低聲道:“我們好久不見魁首回來,便分出二撥人來四處去找,在嶺腰一個窪坑裡卻發現了一具灰衣人的屍頦,魁首的‘太阿劍’插在那屍體上,我們替魁首取了回來,拭擦乾淨了,現在,魁首請收回 。” 燕鐵衣將劍拿過,“錚”聲回鞘,沉靜的道:“其餘的人呢?” 熊道元忙道:“我們分成三路來尋魁首,鄧長領著十名弟兄是一路,尹光領著另十名弟兄是一路,我與何三又是一路,劍是鄧長他們發現的,他著人追上了我將劍交出來,又帶人順著那個方向找下去了,我與何三走向這邊,老遠聽得有人在吼叫,我們先還以為又是有什麼奸細出現呢,不想卻正是魁首,呃,魁首,你在吆喝什麼呀?” 燕鐵衣生硬的道:“我在臭罵那只敢暗箭傷人不敢明槍對仗的畜生!” 咽了口唾液,熊道元道:“他聽到了嗎?” 瞪了熊道元一眼,燕鐵衣道:“我怎麼曉得?我根本就沒看見他!” 何三接口道:“魁首--這個灰衣人,魁首在他瀕死之前可曾問出了些什麼話?” 燕鐵衣眉頭緊縮,道:“他說了幾個字,很含混,還沒有一個完整的意義,但是,我相信等我回去仔細琢磨一下之後,或會想由點端倪來!” 熊道元忙道:“他說的是些什麼呀?” 燕鐵衣冷然道:“回去以後再說--另外那兩個灰衣奸細你們擋住了沒有?” 急忙點點頭,熊道元笑道:“搞住了,他們在重圍之下,還能往那裡逃?” 這時,何三從草裡撿起一支淬毒的“心魔梭”來,拈在兩指上仔細查看,邊“嘖”有生的道:“這玩意上銀得有劇毒哩,魁首,那灰衣人可是被這玩意弄死的?” 搖搖頭,燕鐵衣沉重的道:“不,對方發射的這些暗器全已被我震落,沒有傷著他,他卻是被一條青綠色的細小蛇形怪物所毒斃,那怪物顯然也是有毒的,而且顯然是在我對付那漫空的暗器時趁隙偷偷溜到近前--令我不解的是,為什麼那蛇形怪物不來咬我,卻只咬噬那個灰衣人?” 熊道元自作聰明的道:“大概縱放這蛇形怪物的主兒已教會它認人 。” 燕鐵衣“呸”了一聲道:“天下那有這麼玄異怪誕的事?這種低等毒蟲會有這樣的智慧?你簡直是莫名其妙!” 一個釘子碰得熊道元面紅耳赤,他囁嚅著解嘲道:“本來,天下之大,便無奇不有嘛……” 轉回身去,燕鐵衣一言不發的朝“楚角嶺”上邊開大步,何三向熊道元眨眨眼,兩個人急忙緊緊跟上。 這一場意外的災變,從開始到結束,也只是半天多點的時間,但是“青龍社”所遭受的損失 無論是實質上的抑或是精神上的,卻決非半天、半月,甚至半年可以彌補得過來。 傍晚了。 在“黑雲樓”樓下的正廳裡,燕鐵衣獨自坐在幾前沉思,他面對著方幾上的那盞瑩瑩銀燈,凝目垂眉,宛似燈花在微微閃耀跳動中,能啟示他一點什麼一樣…… 不時,他嘴裡喃喃的,反覆的吐露著那次衣人臨死前所告訴他的幾個字道:“公…… 木……‘普城’……朱少凡……” “公……木”是代表什麼意思呢?一個武林的幫會?一個地名?一個人的稱號?抑是一個人的姓名?另外,“普城”的朱少凡乃是“青龍社”派駐堂地的“大首腦”,為什麼灰衣人會提到他?他與那灰衣人與那暗處的對頭又有什麼牽連?這似乎有點風馬牛不相及…… 輕輕敲著自己的額角,燕鐵衣深深思索著,他雙眉緊皺,目光幽黯,神色是凝重卻又煩惱的…… 廳門悄然開了,熊道元躡手躡足的走了進來;他一見燕鐵衣的模樣,立即知道他們的魁首又在為了日間的事情傷腦筋了,仗著自己是魁首的“貼身人”,不怕吃排頭,他輕輕湊了上去,躬著身開口道:“魁首,天晏啦……” “嗯”了一聲,燕鐵衣淡淡的道:“我知道。” 熊道元堆著笑道:“還沒吃晚飯哩,魁首。” 燕鐵衣懶懶的道:“我不餓。” 搓搓手,熊道元道:“不是我多嘴,魁首,每遇著什麼納悶事,你就茶不思飯不想的一個勁在動腦筋,還可怎麼行?餓壞了身子可不是鬧著玩的呢……” 燕鐵衣一瞪眼道:“怎麼搞的?你最近變得婆婆媽媽起來了!” 乾笑一聲,熊道元道:“魁首,我和老崔全是你的身邊人,我兩個不獨只跟隨魁首擺擺樣子,對於魁首的生活起居,我們也得加意留心,這是我們的責任呀!” 燕鐵衣不耐煩的道:“好了,好了,你如今簡直越來越渾!我說一句,你就非說十句不可,羅哩囉嗦,沒有個完!” 熊道元忙道:“魁首,您可別生氣,我全是一番孝心!” 哼了哼,燕鐵衣道:“不要嘮叨了,你讓我靜下來想一想,行不?你高興在這裡就在這裡,否則你自己隨便找個地方玩你的去,別來煩我!” 委委曲曲的,熊道元咕噥道:“自從那隱形兇手一出現,怎的大家火氣全這麼大?連個性都變了,不該挨罵的地方挨罵,日常親親熱熱的老伙計居然見了面也招呼不打,陰陽怪氣 ” 揮揮手,燕鐵衣皺眉道:“你是有完沒完 。” 剛說到這裡,他猛的一楞,喃喃的自語道:“見了面也不打招呼?親親熱熱的老伙計? 是了,有這麼一回事……” 半轉過身的熊道元迷惘的道:“魁首,你在說些什麼呀?” 用力摔摔頭,燕鐵衣一下子站起,將熊道元拉了過來,將他按在自己方才坐過的錦墊上,就此瞬息,這位梟中之霸的面龐神色竟已轉變得如此振奮激動! 不禁嚇了一跳,熊道元手忙腳亂的道:“呃,魁首,這,這是幹什麼?” 燕鐵衣抑止不住語聲的輕顫:“熊道元,可能有了點眉目了!” 愕然睜大了眼,熊道元迷惑的道:“眉目?有了點什麼眉目了?” 燕鐵衣雙手按在熊道元的肩椅上,兩眼光芒閃電:“那個暗處的對頭,那個隱形的劊子手,道元,我們或者可以找到一條線索拎他出來,而這條線索更很可能是正確的!” 熊道元張大了嘴,好一陣,他才又驚又喜的問:“當真?” 點點頭,燕鐵衣遠:“我想很有希望”” 咽了口唾沫,熊道元急切的道;“魁首,這是條什麼線索呢?你又是如何發覺的呢?” 拍拍他的肩頭,燕鐵衣道:“因為你!” 呆了呆,熊道元怔怔的道:“因為我。” 燕鐵衣有力的道:“不錯,因為你--道元,你剛才不是說過嗎?你說這些日子來大家的脾氣全變得火爆毛躁了,甚至有些人更反了常,平素十分親切的兄弟如今見了面居然招呼也不打,陰陽怪氣的--道元,你這樣一說,使我記起了一件事,你所指的不是‘普城’‘大首腦’朱少凡?你曾經告訴過我,說有一次,你和他面對面的走過去他不理你,態度相當冷淡,你是這樣說的吧?” 熊道元道:“我是這樣說過,魁首,我還記得我向你稟報這件事的時候是在半夜裡,你做了惡夢之後招我進去侍候茶水,在你喝完了茶我要出房前向你稟報的,那晚上也是有了奸細潛入的同一晚……” 燕鐵衣一拍手,道:“完全不錯!” 舐舐唇,熊道元不解的道:“但,但這和我們要搜查那隱形對頭又有什麼關係呢?魁首,正如你當時所說,朱少凡朱大首腦可能是當時沒注意到我,或許是心緒煩,或許是對我有所不滿,這才沒打招呼的,實際上這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搖搖頭,燕鐵衣道:“當你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因為我心情惡劣,又剛從惡夢中醒來,所以思維未能集中,根本就沒重視,連想也沒多想一下,便幾句話給你衝回去了,但是,剛才你再一提起,雖是那麼偶然,我卻猛的連想到了什麼……” 熊道元迷惘的道:“魁首是連想到了什麼呢?” 抹去因激奮而泌在額角上的汗水,燕鐵衣湊近了點,低促的道:“我問你,朱少凡一向與你交情如何?” 熊道元直率的道:“過得去,每次見面是親親熱熱的,我到‘普城’去的時候,往往也跑到他那裡去坐一坐,喝頓酒,他回總壇來,我也招待過他……” 燕鐵衣這:“這就是了,你們有交情!” 熊道元頷首道:“我認為交情多少應該有點!” 籲了口氣、燕鐵衣又道:“朱少凡這個人平素就很謹慎,做事也相當周全老到,是個夠份量的角色,自他加盟本社之後,表現良多,他雖是由應二領主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我對他印象卻也很好;以他的個性來說,他與你既有交情,斷不會照了面不招呼,依你所說的情形,他當時還看了你一眼,這證明他是注意到你了,但是,他既已注意到你,為什麼不理不睬?心緒再壞他也不會對你發洩呀,再說,你又確知未曾開罪過他,他就更沒有理由對你冷淡了,道元,朱少凡的作風我知道,他很世故,很方正,他決不會用這種態度來觸犯你!” 熊道元滿頰霧水的道:“可是,他的確面對面的走過去卻沒有睬我呀!” 燕鐵衣呼吸急迫的道:“這說對了!” 熊道元怔怔的道:“什麼對了?” 燕鐵衣道:“朱少凡不是朱少凡!” 驚得幾乎從錦墊上跳了起來,熊道元脫口道:“怎麼可能?” 一把又將他該了回去,燕鐵衣竭力平靜著自己:“只有這個解釋--你那天在街上所遇朱少凡,並不是朱少凡本人,換句話說,那是有人偽扮成他的模樣!” 雙眼睜得滾圓,熊道元宛若見了鬼一樣,顫著聲道:“魁首……這未免有點……荒唐吧?我和朱少凡認識了六七年了,他的長相模樣我怎會看錯?尤其是面照面的走過去……那就是他本人嘛……” 燕鐵衣冷沉的道:“你不要忽略了我們那個暗地裡的對頭是精諳易容之術的,他化裝成商傳勇就像商傳勇,裝扮成廚師老趙就是老趙,連我都難以分辨,連整日和老趙守在一起的阿青都看不出來,你照面一瞧,又安能分出真假?他既能假扮別人,也當然間以扮成朱少凡,否則,那天你們對面走過,朱少凡為什麼不理你?” 吶吶的,熊道元道:“我直到現在也還搞不清他那天為什麼不理我……” 燕鐵衣低聲道:“很簡單,因為那天你所撞著的朱少凡是假的,是別人冒充改扮的,那個假朱少凡根本不認識你!” 熊道元冷汗涔涔的道:“但,但是,真正的朱少凡呢?” 燕鐵衣道:“這說難以判斷了,不過,可以預知的是真朱少凡如今的情況必然不妙--無論他是怎個不妙法,對我們都是有害的!” 熊道元惶然道:“說不定他已過害了?” 燕鐵衣平靜的道:“不敢說。” 震了震,熊道元脫口道:“會不會--他是與敵人串通的?” 燕鐵衣緩緩的道:“難說。” 舐舐唇,熊道元道:“那--他受到對方的脅迫也未可言……” 燕鐵衣道:“我們總會查明。” 熊道元猶有餘悸的道:“真叫人想不到,事情太過詭異玄奇了……” 燕鐵衣咬咬下唇,道:“如果一切情形確如我們判斷,那個對頭的手段可是太高太強了!” 熊道元囁嚅的問:“魁首,你是怎麼想到這上面而推測出來的?就只為了我那無心提起的幾句話?” 笑笑,燕鐵衣道:“也不盡然。” 熊道元道:“另外還有線索與佐證?” 點點頭,燕鐵衣道:“是的,你記得我告訴過你,那灰衣人在臨死之前曾經十分含混的吐露了幾個字,那幾個字既不連貫,又沒有完盡的意義,我就為了這幾個字,便苦苦思索了一天,正在百思莫解之際,卻叫你那一句話來點醒了我,至少,我已經明白了其中一半的含意!” 熊道元急切的問:“他是怎麼說的?” 燕鐵衣道:“那次衣人會訴我:公……木……‘普城’……朱少凡………如此而已,只有七個字,公與木這兩個字不知道是起句詞還是中句詞,還是尾句詞,易言之,既不知這兩個字是在一個完整的意義應該排在前面,中間或是後頭?也不曉得那是表示一句話,一個暗示,一個幫會名稱?一個人的渾號,一個人的姓名或一個地名及任何其他意思?‘普城’朱少凡是我們‘大頭腦’級的重要人員,我起初苦思莫得其解,不知灰衣人提到他是什麼意思?他和這件事又會有什麼牽連?我甚至懷疑那灰衣人是在理會不清之下的胡說,也會推斷他是故意陷害朱少凡;我知道朱少凡的為人,雖說過於拘謹世故了點,但其忠貞性卻是可靠的,你明白,‘青龍社’任用一名‘大頭腦’級的重要人物,將經過多少次的慎重考驗審核,也經過長久時日的觀察稽探,除了本人的份量條件資歷之外,尚得有三位領主,大執法的同意再經我認可才能通過,因此,我們放出去駐在外地的首要兄弟,應該是可以信賴的,我就直想不透那灰衣人為什麼會提到朱少凡,經你先前無意間說起那件事,我才豁然開朗,恍然大悟!” 熊道元道:“經過魁首這一說,我也漸漸入巷了一點,魁首,如果你沒聽到我方才所提的那件事,是否也會去‘普城’查探一下朱少凡?” 點點頭,燕鐵衣道:“恐怕這是免不掉的。” 一拍胸膛,熊道元得意洋洋的道:“如此,我該記首功!” 燕鐵衣一笑道:“別高興得太早了,如今我們雖然抽絲剝繭,使情況逐漸明朗,各樣的可疑痕,也慢慢吻合,卻仍不敢斷言絕無錯誤,道元,不到事情完全澄清,誰也不能說業已泰山篤定,大功告成!” 熊道元忙道:“不過,我看離著解決這樁疑難,消除那個魔頭的時間也不遠了……” 嘆了口氣,燕鐵衣道:“如果這一遭再拎不出那個對頭來,就又不知要等到那一天了……晚一刻解決此事,我們的損失便會相對的增加一分……” 熊道元有些急迫的道:“魁首,我們馬上採取行動麼?” 燕鐵衣道:“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我的意思是,等三位領主與大執法他們回來之後,商議一下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撲圍那廝!” 頓了頓,他道:“另外,我也有心和他們所得到的線索印證印證,總之,謹慎從事,希望這一次不要又白忙了!” 搔搔頭,熊道元道:“我怕他跑了!” 燕鐵衣微微一笑,道;“我想他是不會跑,因為他自信他的兩名手下全已死亡,根本沒有時間吐露什麼秘密,而在此之前,我們也絲毫沒有找出端倪的跡象,所以他一定認為他仍然是處境安全的,掩飾是天衣無縫的!” 熊道元道:“魁首推判得也有道理,魁首,但那什麼‘公……木’兩字又代表什麼含意呢?” 燕鐵衣苦笑道:“至目前為止,我的確還想不透,不過,我相信那灰衣人既然說出這兩個字,就必定有他的用意,而且也絕對是真誠的,困為他不須要再騙我了,他已知道他已不用再畏懼什麼,我更相信,他對他主子如此寡情絕義的行為感到痛恨,他在嘗死之前竭力想告訴我其中真像,也未嘗沒有包含著對他主子報復的意思。” 嘴裡“嘖”了兩聲,熊道元道:“天下真有這樣狠毒的人,不論遠近親疏,只要一旦損及本身利害,他立刻翻臉殺之滅口……” 燕鐵衣漠然地道:“這種人可多著,多得會令你吃驚!” 熊道元感慨的道:“江湖上人心詭詐,互為姦毒,可是半點也不錯的。唯一的分別,便在有些人尚能遵從忠義、信守之道,有些人卻任什麼規矩也不理了………” 燕鐵衣道:“譬如我們那位隱形的敵人!” 哈哈笑了,熊道元道;“他再也隱不了多久啦,魁首。” 說到這裡,他突然發覺到自己還坐在燕鐵衣的位置,而燕鐵衣卻站在那裡,他慌忙起身,有幾分窘迫的打著哈哈道:“呃,魁首,這一陣子你倒站著,我反坐著啦,真是尊卑不分了,魁首,你請寬坐,我去替你端晚膳,如今該吃得下東西了吧?” 笑笑,燕鐵衣道:“嗯,卻是覺得有點餓了。” 熊道元趕緊往外走去,邊笑道:“魁首請稍待,我去去就來,湯菜涼了還叫廚下熱一熱,這幾天冷清點,等三位領主與大執法他們趕回來後,免不了要大大喝上一頓!” 燕鐵衣雙眉一揚道:“喝什麼?慶功宴麼?只怕為時還早了點吧?” 一溜煙的出了門,熊道元那種滿臉喜悅振奮的神色還留在燕鐵衣的眼中,他不禁搖搖頭--是的,現在就開始高興,未免早了一點……。 ※ ※ ※ 屠長牧、鷹青戈、莊空離三位“青龍社”的“領主”,率同兩名“衛山龍”在離開了“楚角嶺”十七天以後僕僕風塵的趕了回來,他們才一下馬,立即便往“龍魂廳”謁見燕鐵衣。 “龍魂廳”中燈火通明,前些日子這到破壞損毀的地方也早已整樁竣事,恢復了老樣子,就在那張虎皮大交椅上,燕鐵衣早已等候著他們了。 三位領主率領兩名“衛山龍”向燕鐵衣見過禮後,立即在那三張靠近燕鐵衣座前的椅子上落坐,兩名“衛山龍”則只有有侍立一旁的份。 燕鐵衣望瞭望這幾張疲憊又風霜滿布的面龐,靜靜的一笑道:“十多天來,各位辛苦了。” 屠長牧苦笑一聲,道:“沒有什麼,只是有辱使命,愧對當家!” 搓搓手,應青戈接著道:“誘敵之計並未成功,在‘黑林窪’伏候十餘天,連個鬼影也沒上門,白白勞師動眾跑了一趟!” 點點頭,燕鐵衣道:“在你們尚未回嶺之的,我已經知道你們這一趟是白跑了!” 怔了怔,屠長牧道:“莫非魁首意外探悉了什麼內情?” 燕鐵衣低沉的道:“是的,我們犯了錯誤。” 一直尚未開過口的莊空離忙道:“犯了錯誤?什麼錯誤?” 燕鐵衣道:“最初,我們以為這個暗地裡的對頭除了仇恨我們之外,可能也為了錢財上的目的,我們更懷疑他是我們某些敵人所僱用的殺手,如今看來,事實上卻並非這般,他對‘青龍社’之所以一再施其毒手,原因只是為了一個--仇恨;我下了這個定論,有幾點理由:其一、本社遇害的兄弟經過再三查探,並無明顯的仇家,也沒有他人僱用凶徒加以殺戮的證明;其二、那對頭的目標廣泛--甚至包括了我本人,可見他的企圖是對整個‘青龍社’不利,而非專門為了要坑陷某幾個人;其三、我領悟到的敵對者若要雇請這樣的一號人物行兇,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這人勢不可能廣傳吶喊,宣揚江湖,掛著招牌招攪買賣,而這人亦不可能向我們的敵對者一處一處去毛遂自薦,換句話說,他如想在這方面藉機斂財,不但極難,而且愚昧。這人絕非愚昧,是以他斷不會傻到以此等方式作為營生之手段……另外,再加上你們這一次目的未達,伏守落空,就更顯見此人絕非為財,乃是為仇了!” 頓了頓,他又道:“在你們離開的這些天裡,堂口內也發生了幾件事,一為‘雙蛇教’來犯,再為有人於飲食中下毒欲圖害我,三為兩度有奸細混入……” |
第17章 繭抽絲 圖窮匕現
他十分簡單扼要的將近幾日來所發生的連串異變,同他面前的幾個得力臂助敘述了一遍,然後,他綜合評論道:“種種蛛絲馬跡,種種的徵兆顯示,對方是一個狂人,一個惡魔,一個見血不眨眼的劊子手,而他對我們的怨恨乃是十分深刻的,除了怨恨之外,並沒有其他理由便他如此瘋邪暴戾!” 屠長牧沉思著道:“魁首分析得極為有理……這人在起先,一連明裡暗裡殺害了我們不少弟兄,後來又伸其魔手入‘楚角嶺’我們堂口之內,裝神扮鬼,意圖謀害魁首,再於飲食中下毒,欲於魁首不覺中奪取魁首性命,而後來那兩名灰衣人卻又混水摸魚,純以施其破壞技倆,格殺我方所屬為目的,此方故意造成混亂,移轉我們重點注意,令我們搞不清他們的實際企圖,但是,由此可見,對方的攻擊是全面的,有計劃有系統的,他們的對象十分廣泛,並不限定某幾個人,這樣看來,他們的動機也就相當明顯了,確是出自於仇恨!” 應青弋有些憤怒的說道:“那我們就必需要以牙還牙!” 莊空離沉沉的道:“這是無庸贅言的!” 燕鐵衣接著又將那灰衣人臨死之前所吐露的七個斷續字眼說了出來,跟著,再將他與熊道元所推判的答案向在坐諸人講明了,他講得十分詳盡,不但解釋其中的關鍵細節,更把他自己為何如此猜測的理由一一言實,於是,應青弋的臉色便不對了,因為“晉城”“大首腦”朱少凡是他所一手提拔起來的人。 屠長牧看了應青戈一眼,道:“青戈,你認為朱少凡有問題麼?” 勉強一笑,應青戈道:“我想他不該,也不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對朱少凡的為人,我很了解,他的忠誠是可以信得過的,如果那對頭易裝成朱少凡的模樣,則朱少凡可能已遭毒手了,否則他必定為了某種原因遭受限制--若說他與對方串通謀反,這樣的事我看他不會做出來!”雙目寒光隱射,他又狠烈的道:“如果他真敢與敵串謀,則我必定親手將朱少凡凌遲碎剮!” 燕鐵衣揮揮手,道:“這是以後的事了,一切等弄清楚再說!” 應青戈痛苦的道:“真想不到他竟會牽扯進這場是非之內……” 燕鐵衣平靜的道:“叛逆之罪如若坐實任是那一個,包括我自己在內也逃不了幫規家法的處置,反之,亦不會冤枉一個無辜者,好在就將水落石出了,到底是怎麼碼子事,用不了多久便會昭揭於大家面前!” 應青戈嘆了口氣,道:“但願朱少凡不要沾上這個麻煩,要不,我也跟著他難以抬頭了……” 屠長牧搖頭道:“誰犯的錯誰擔罪,誰出的事誰受罰,關你什麼事?犯得著你來引咎自責?根本不必。” 應青戈道:“至少,我難辭監督不周與用人失當之罪,朱少凡可是我帶起來的人!” 笑笑,燕鐵衣道:“還不知道朱少凡到底是個麼回子事,你們就在這裡自找苦惱,豈不是太也顯得杞人憂天了?” 這時,莊空離岔開了話題,道:“魁首,以你推測,那‘公--木’兩字當是代表一種什麼意思呢?” 燕鐵衣這:“老實說,我猜不出,因為範圍太廣泛了,幾乎沒有一點可資參酌的線索,天南地北,何從猜起?” 屠長牧道:“魁首,我們何時到‘晉城’去將此事辦個明白?” 燕鐵衣想了想,道:“等陰負咎回來,如何?” 鷹青戈道:“為什麼一定要等他回來呢?” 燕鐵衣道:“我還想知他此行之後所探悉的消息印證一下,青戈,這一次我們定要謹慎從事,不能再徒勞無功了!” 屠長枚點點頭,道:“魁首的顧慮是對的,我們知道得越多。敵人的延喘機會也就越少!” 莊空難道:“不過,這一次可不能主力盡出了,堂口實也空虛不得,‘雙毒教’算是碰了個一敗塗地,但我們卻不可寄望另一撥來犯的敵人也會和‘雙蛇教’一樣倒運,否則,萬一叫人家乘虛而入,砸了個唏哩曄啦,‘青龍社’的威信便要大大受損了!” 燕鐵衣道:“放心,這一層我會想到的,出發之前,當然要先做安排!” 低喟一聲,屠長牧道:“陳千兩居然也和‘雙蛇教’混在一起找上門來,確是叫人意料不到,魁首,這個人在道上可也算個奇才,名聲響亮得很,等閒人不敢招惹他,但是,他可能也叫自己的名氣給寵壞了,竟摸上了‘楚角嶺’向‘青龍社’尋仇,欸,他這個筋斗栽得真叫蠢啊!” 燕鐵衣正色道:“陳起財的本事好可一點不錯,我收拾他也頗費手腳,不管怎麼說,他有這個膽子已是令人驚異了,跑單幫的角色,有幾個敢於主動招惹我們的?姓陳的可不含糊,他栽是栽了,卻栽得不算不好!” 莊空離搖頭道:“‘雙蛇教’又是何苦?費冥心與阮為冠應該找個地方好好去韜光隱誨別再回來了,卻非要硬撐著東山再起,更想趁著本社力量虛散的便宜來報仇揚威,這一下可好,全軍覆滅,垮了個更塌實……” 燕鐵衣道:“動手之前,我已是好話說盡,再三求全,他們卻像是吃定了一樣步步緊逼,屢屢迫戰,我委實忍無可忍,只好與他們豁上幹啦!” 站在燕鐵衣背後的熊道元,笑嘻嘻的道:“結果一戰之下,便殺得他們人仰馬翻,丟盔棄甲,一敗塗地,更通通將老命賠上了!” 斜橫一眼,燕鐵衣道:“少插嘴!” 他剛說完這句話,大廳門啟,兩個人急匆匆的往裡便進,熊道元雙目驟睜,大喝道: “什麼人不經通報便敢擅闖!” 前行者淡淡的道:“少吆喝,熊道元!” 燕鐵衣一看之下,不由喜道:“負咎,你回來了?嗯,厚德也一起?” 果然,這兩個匆忙進入大廳的人,前行者正是“青龍社”的大執法陰負咎,後面那一個卻是“煞刀”崔厚德! 兩人行近,先急忙向燕鐵衣及其他各人見了禮,然後,不待燕鐵衣問話,陰負咎已湊上前來,低促的道:“魁首,此行‘福松鎮’,可是有了一個大收穫!” 燕鐵衣神色一振,道:“快說!” 陰負咎雙瞳光芒閃閃,他輕輕的道:“我在抵達‘福松鎮’之後,立即著手遍訪當地九家藥材舖子,可巧,有賣‘白心甘草’的舖子卻只有東街尾那一家,因為購買這種甘草的客人不多,所以舖子裡的伙計還依稀記得曾有一個方臉膛、濃眉細眼又蓄著三綹黑髯的中年人,不久之前去買過這種‘白心甘草’;我又詳詢伙計這人有無其他特徵,他想了老半天,才想起這買‘白心甘草’的中年人右耳垂上似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黑疤--魁首,這個人當時我一聽伙計形容便覺得很熟,等伙計一指出他右耳垂上有塊指甲蓋大小的黑疤時,我馬上想到那可不是--朱少凡?” 燕鐵衣一拍手,道:“好,我們所追求的目標正是殊途同歸,疑慮澄清了,線索也互為吻合,乾得好,負咎!” 屠長牧插口道:“當時去那藥材鋪買‘白心甘草’的人只有朱少凡一個?” 點點頭,陰負咎道:“是的,只有他一個,依我判斷,那個去買‘白心甘草’的朱少凡可能是假的朱少凡,也就是我們那個對頭所裝扮的朱少凡;顯然他是恐怕商傳勇自已去買甘草時漏出什麼口風,這才自告奮勇代替商傳勇去買,那時,商傳勇應該尚未遇害,他可能是與商傳勇約好了在那家小客棧相見,等商傳勇定了房,他才悄悄摸了回去,伺機毒殺了商傳勇;商傳勇一直把他堂做朱少凡,也就是認定他是自己人,在這種毫然防範的情形下,商傳勇怎能不吃大虧?” 屠長牧道:“如果確照你的推測,這個朱少凡一定是用什麼捏造的口詞將商傳勇騙了去的,商傳勇沒有看出假朱少凡的破綻,騙起來就太容易了--很可能他真的是先去定了房間,然後假朱少凡再偷偷摸了進去毒殺了他,這樣一來,也就雖怪那家小客棧裡的人不知道兇手的相貌了……” 陰負咎皺著眉,又道:“但是,我仍有一點覺得迷惑……” 燕鐵衣問:“那一點?” 陰負咎道:“按說,朱少凡這個人一向方方正正,很謹慎,也很世故,他當然沒有理由去謀害商傳勇,但是,為什麼那個對頭要易容改裝成他的模樣呢?為什麼不去裝扮成隨便那一個人呢?莫非只有朱少凡才合他的意?” 燕鐵衣反問道:“你自己可有解答?” 陰負咎猶豫了一下,道:“還要請我們青戈兄不要見怪!” 應青戈忙道:“負咎,你有話何妨直說?這是什麼時候了?肅姦殲敵為重要,那還顧得了個人私情!” 笑笑,陰負咎道:“那麼,我就說了。” 應青戈道:“請。” 陰負咎低聲道:“我一直奇怪,如果那個對頭裝扮成朱少凡,為的是什麼?思索再三,我認為有以下幾個理由:一、朱少凡為本社‘大首腦’級的重要份子,裝扮成他,不但可以竊知甚多本社機密內情,更可作為此人行動的依據;二、扮成朱少凡,便於接近本社上下所屬,伺機施其辣手可稱便捷之極;三、他之選定朱少凡為易容及利用之目標,或許朱少凡容貌輪廓及體形與他近似,或許因為朱少凡的駐地接近本社總壇,也許朱少凡適於被他利用鉗制--換句話說,朱少凡受到了他的脅迫!” 應青戈苦澀的道:“說不定朱少凡已經被害了,現在的朱少凡根本就是冒充的!” 陰負咎搖搖頭,道:“這不太可能--青戈兄,我們派駐一地之‘大首腦’,乃為‘青龍社’當地之最高掌權者,日常事務繁雜,內外酬酢極多,若非本人,甚難的一一料理清楚而不出破綻,再說,每名‘大首腦’手下所屬少者上百,多者數百,無論是人面、習性、才具,各有所掌職務,也只有他本人才能完全清楚分辨,偽裝者想通通瞞過,實在不易,何況朱少凡本身有妻有小,人家冒充他便算能騙過別人,莫非也騙結過他的老婆子女,我們不可忽略,事情發生直到目前,也不過是一兩個月的事,那隱形仇家偽冒朱少凡也差不多只是這個時間之開始,試想,一、兩個月他能完全由一個陌生者變成了朱少凡?更一切的一切全學得和朱少凡本人一樣?甚至瞞過朱少凡的親信、手下、以及家人?我可以武斷的說,這絕不可能!” 應青戈臉色蒼白,吶吶的道:“你的意思是……” 陰負咎道:“我的意思是--這個陰毒的敵人冒充朱少凡,朱少凡一定知道而且同意,平時仍由真的朱少凡處理他份內事務,也仍由他與家人相處,假的朱少凡便冒充他四出誘殺本社所屬,並由真的朱少凡加以掩護,甚至供給他消息!” 應青戈沉痛的嘆道:“但是,朱少凡為什麼要這樣做?” 陰負咎冷清的道:“只有一個理由,朱少凡有了把柄被他捏著,藉而威脅朱少凡俯首聽命!” 應青戈咬咬牙,道:“朱少凡會有什麼把柄被那人捏著呢?” 陰負咎森酷的道:“總會查出來的,青戈兄,我們總會查出來的!” 突然,熊道元一拍自己腦門,失聲道:“對了,魁首,我想起來了,近些日‘晉城’堂口老有一差務弟兄跑來跑去,聽說每次回來全是‘報單’啦,‘驗帳’啦,送信啦一些小事,以前不覺得什麼,因為‘晉城’也時常有人來來去去,如今一提,我覺得,那小子是不是跑得太勤了點?差不多三兩天便來一趟呢?這是孫三能和我閒聊中隨口說起來的,我自己也見過那人幾次,卻不怎麼起眼,也不認識--會不會是對方派來臥底傳信的奸細?” 燕鐵衣雙眉一揚,道:“現在就去拿住!” 熊道元答應一聲,立即如飛而去,望著他的背影,陰負咎道:“可能那人真有點問題呢,魁首!” 燕鐵衣頷首道:“先拿住了再說,熊道元的反應與警覺性卻仍不夠!” 陰負咎低聲道:“何時行動?” 燕鐵衣斷然道:“證據確鑿,今晚便動手!” 應青戈深嘆一聲,道:“魁首,請允我隨往!” 燕鐵衣溫和的道:“你不要去,青戈,免得到時你也為難,我答應你,不論朱少凡有罪無罪,都不會當場格殺,帶回來由你參與會審!” 應青戈身子抖了抖,傷感的道:“多對魁首周全,但我--” 燕鐵衣輕輕的說道:“就這樣決定,青戈,你放心,而且不要難受,這件事你沒有過失,也沒有人會責怪你!” 屠長牧道:“青戈,照魁首的話做,我到時會替朱少凡留點情面的!” 燕鐵衣轉頭對著崔厚德,問:“你到‘合淝’可曾探查出有什麼陌生人與商傳勇接近了?” 崔厚德搖搖頭,忙道:“沒有套出眉目來,魁首,‘合淝’堂口的人誰也沒有見過陌生人與商大首腦接近過,就在他出事的前三天,他只匆匆交待了幾句話就離開了,當時,誰也不知道他有什麼事及到何處去,我問了幾天沒有結果,只好匆匆趕回,卻剛好在嶺下遇著了大執法,他也是才到,我們就一起上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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