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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沙成山躍出山洞外,星月滿天,萬里無雲。柔和的月光下,他心事重重。本想找小村那兩個老人仔細盤問,豈料中途會遇上秦紅! 原以為擄來秦紅,丘蘭兒母子便有救了,怎知秦紅又說她爹並不知道! 真希望秦紅在說謊! 沙成山很快的趕到平安客棧,他拍開棧房大門,那個年輕伙計笑問:“客官,你怎麼半夜三更才回來?” 塞給小二一錠銀子,沙成山道:“多弄些吃的,再把我的馬牽出來!” 小二很快的就取了一袋吃的,更把沙成山的烏錐馬牽出來,笑問:“又要走了?” 沙成山點點頭,道:“是的,馬上走!” 他一頓又道:“有件事情我托你記牢!” 小二哈哈笑道:“應該的,你請吩咐!” 沙成山道:“我過去的一位朋友,他同一個姑娘會來此店找我,你告訴他們,我會很快的回來,要他們等我!” 小二眨著眼睛,道:“是什麼樣的朋友?” 一笑,沙成山已坐在馬上,低頭,道:“曾在此店中養過病,每天要吃幾只老母雞燉人參的那位!” 小二“噢”了一聲,道:“記起來了,就是那位紅頭髮的瘦大個子呀,沒問題!” 沙成山說的當然是“大漠紅鷹”戈二成與“毒蜘蛛”柳仙兒二人! 沙成山絕對想不到如今的戈二成與柳仙兒已經結過婚,而且要聯袂來方家集取他項上人頭! 沙成山把吃的東西帶入山洞中,果然,秦紅仍然端坐在舊棉被上面! 沙成山把吃的放在一旁,面無表情的對秦紅道:“這些東西足夠你吃上幾天的,秦姑娘,你多多包涵了!” 秦紅雙目已紅,她緩緩的道:“可以給我解開穴道了?” 沙成山出手如風,“淋淋”兩聲,且抓住秦紅雙臂一抖,便聽得秦紅“啊”的一聲順勢倒入沙成山懷裡! “沙成山,如果你放棄再找丘蘭兒,就讓我陪你浪跡天涯吧!” 沙成山扶正秦紅,道:“我沒有那麼大的肚量,更非見異思遷的人。秦大小姐,你的盛情我心領了!” 秦紅立刻重重的道:“沙成山,我發誓,丘蘭兒母子二人真的不在獅頭山下虎躍山莊,這一點你一定要相信!” 怔怔的,沙成山道:“就算真的不在虎躍山莊,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必然知道。秦姑娘,我不以痛苦加諸你身,完全相信你每一句話。我走了!” 幽幽的,秦紅緩緩的坐下來。她望著走出洞去的沙成山,道:“丘蘭兒,江湖上的二流殺手,她竟然比我秦紅幸運多了!我……欸……” 沙成山躍馬直馳鳳凰嶺,因為他想通了秦紅的一句話 丘蘭兒母子不在虎躍山莊上! 他相信秦紅的這句話,是因為秦紅不敢欺騙他。他更相信秦紅決不會逃走,因為秦紅應該知道沙成山就是沙成山,沙成山絕非可欺的人! 此刻,沙成山把馬掛在通往鳳凰嶺大道的竹林子裡,他端正了自己,便大踏步往前走去! 遙望山坡的高牆邊,沙成山似乎又看到半山上的那個山洞口,鐵柵已放,洞口未封,而且有人影在洞口附近晃盪! 沙成山第二次來到龍騰山莊,他仍然有著闖龍潭入虎穴的感受;與上次所不同的只是,這次來完全是為了尋找丘蘭兒母子二人! 他沒有忘記小村子裡兩個老人的話 那些人都是穿著青色勁裝的大漢 龍騰山莊便是一色的青裝! 沙成山尚未走到那座似城門般的門樓下,突見七名大漢往他圍過來,正是龍騰山莊七武士! 不錯,單從他們的打扮上便可知道! 頭上青巾繡著龍案,青皮軟甲薄底快靴,一樣的腰插短刀手中握著窄刃長刀! 只是這七個人迎著沙成山之後,方令沙成山吃一驚! 冷冷的,沙成山站在門樓前,道:“好啊,原來是‘長山雙虎’與‘祁連五頭狼’,怪不得江湖上未再碰上七位,原來都投靠江厚生了!” 不錯,祁連五頭狼一向橫行在西北道上,最近才投靠龍騰山莊;長山雙虎也才投來此地不久! 打雷似的一聲洪笑,“長山雙虎”老大頜敢道:“沙成山,你真的闖來了,省得爺們到處找你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該來的躲不過,七位老兄,可否傳話進去,沙成山拜莊來了!” “哦呸!”“祁連五頭狼”老二果庚最是暴躁,他毗目欲裂的道:“什麼東西,你也配?” 沙成山古井不波的道:“要如何才配?” 果庚沉聲道:“踩著我七人的鮮血,走過我們七人的身體!沙成山,我說的明白吧?” 淡淡的,沙成山道:“七位,你們不再有所考慮?” 就在沙成山的話聲裡,祁連五頭浪與長山雙虎七人已開始呈扇形的移開來! 果庚怒聲道:“考慮個鳥,這些天老子們正想不出到什麼地方找你這個王人蛋,媽的,鬼使神差偏把你送上門來了!” 沙成山冷然的露出懨懨的樣子,道:“各位應該明白一件事情!” “祁連五頭狼”老大楊少英抖著鬍子沉聲道:“什麼事情老子們必須明白?” 沙成山道:“殺我,你們一定會付出極慘重的代價!” 果庚又吼道:“這是爺們的事,沙成山,何用你講?對付你這個頑劣的殺手,我們不會掉以輕心的!” 雙肩下垂,不再稍動,沙成山無奈的道:“也對,這是你們的事!” 於是,七個人側身移動,移動中便看出是包圍之勢,光景準備一舉而亂刀砍死沙成山了! 沙成山雙手下垂,默然挺立,眼睛半睜半閉1他那散亂的髮絲在風中飄動,農擺也發出“嘟”聲,光景已在蕭索中泛起一股孤寒的傲氣! 地上響起碎石聲,空氣中宛若已有血紅的影像在不成形與迷濛中浮動,扣人心弦,窒人鼻息! 此刻正是那搏殺前一瞬間的“屏息如寂”! 幾乎難分先後,從四個方向呼轟著騰起四條人影,流星般的穿梭撲上敵人! 沙成山挺立若鼎而毫不移走! 他右腕猝翻,一蓬青瑩如冰的冷芒便以他的身子為中心,仿佛一塊炸開來的冰球,參差著飛射迸濺! 空氣在撕裂在尖嘯,碎芒便在此刻紛紛標濺出來! 碎芒裡有著鮮血,一時間尚分不清是何人身上冒出來的,但至少不是從沙成山的身上冒出來! 驀然間 另外三條實影撲擊而上! 就在三人即將撞入那片冷電極光中的剎那間,剛剛落地的四條人影,點地再撲,也不知是何人在狂叫:“殺!” 沙成山的身子猛然一縮,就在他的伸縮間,他狂吼起來,道:“寒江月刃!” 好一片星海也似的極光向四下里流閃不已,淒厲的尖號聲便在此刻暴發出來! 門樓內忽然一聲高喊,道:“住手!” “咚咚咚”三聲撞地聲,只見果庚與白長山,加上長山雙虎老二路萬里,三人摀頸撞跌在地上! 鮮血明顯的從三人的頸上往外溢! 沙成山緊閉著嘴巴向門內望去! 於是,他愣住了! 只見門內出現兩個人 龍騰山莊莊主“飛龍”江厚生與死而未死的總管張長江! 緊皺起雙眉,沙成山指著張長江,道:“你還沒有死?” 張長江憤怒的道:“沙成山,你這個王八蛋,你沒有死,我張長江就不會死!” “飛龍”江厚生道:“快把受傷的人抬進莊內去!” 立刻走過來十幾個莊丁,匆匆把受傷的三人抬往莊內! 江厚生冷冷的對沙成山叱道:“沙成山,我正在找你,你卻自動的來了!” 沙成山道:“不錯,我來了!新仇舊恨,我們是應該攤開來算一算了!” 江厚生憤怒的道:“小子,是你先殺死我兒江少強,這件事你能否認?” 冷沉的一笑,沙成山道:“我殺江少強是因為他該死! 他以為自己是龍騰山莊少主,就想霸佔人妻,而不幸的是這個女人又是我沙成山的人! 江大莊主,你應該明白一件事情……” 江厚生挫著鋼牙,道:“說!” 沙成山面色冷酷的道:“當時我曾再三曉以大義,曉以利害,口幹舌燥的加以勸阻,然而,有其父母的囂張,就有兒子的跋扈,是你兒子先出手,難道沙成山就該站著挨刀子?” 江厚生怒道:“一面之詞,誰會相信?而事實上,我的兒子已死在你手中,你應該為我兒扺命!” 沙成山突然的道:“所以你也暗中擄走了丘蘭兒母子?” 江厚生猛一瞪眼,道:“你說什麼?” 一旁,張長江立刻明白沙成山敢找上龍騰山莊拚命的主要原因,便立刻回道:“就算是我們擄來了丘蘭兒母子二人,你又能怎麼樣?” 沙成山雙目一厲,咬牙道:“你們承認了?” 張長江立刻又道:“我們承認,你又怎樣?” 江厚生側面望著張長江,道:“他說什麼?” 張長江立刻對江厚生道:“莊主,這個事交由屬下來辦,如何?” 江厚生重重的道:“可以,別忘了上次的教訓!” 張長江忙點頭,道:“莊主放心,前車之覆,後車之鑑,屬下會小心應付!” 重重的哼了一聲,江厚生回頭便走! 沙成山正欲開口,張長江已冷笑道:“丘蘭兒果然為你生了個兒子!” 沙成山道:“她們母子今在何處?” 張長江冷冷一哂,道:“你很想見到她們了?” 沙成山道:“快帶她們母子出來!” 輕輕搖頭,張長江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沙成山怒道:“我不相信她母子會遭毒手,所以我找來了。張大總管,別逼我殺人!” 張長江冷笑,道:“沙成山,你太狂妄了,也沒把龍騰山莊放在眼裡。你真的以為自己萬夫莫敵?” 半晌未開口的長山雙虎老大合敢,怒目直視沙成山道:“媽的,只怕你今日來得去不得!” 張長江遙指半山洞口,道:“沙成山,你看,就是那個埋葬著我們二少莊主的山洞,你沒有忘記吧?” 沙成山冷笑一聲,道:“我早就該想到你們把丘蘭兒母子二人又囚入山洞中了!” 張長江也是冷笑一聲,道:“你一定很想去見她母子了吧?沙成山!” “不錯!” “那麼,我就領你進去!” “走,我不想耽誤時間!” 張長江舉步往前面走,沙成山緊緊的跟著! 三丈後面,“祁連五頭狼”的老大楊少英、齊端、花子豪與“長山雙虎”老大合敢,四個人並肩小心跟著! 繞到高牆外面登坡的碎石道上,突然張長江停下腳來,他悽愴的回望著鳳凰嶺上的大片豪華屋宇,口中發出一聲尖吭的大叫! 沙成山雙眉緊皺,沉聲道:“我偉大的大總管,你發的什麼神經病!” 張長江側目直視著沙成山,咬牙嘿嘿大笑起來……沙成山面目冷酷的道:“張長江,你已經該死掉的,你不會有第二次的幸運。如果再出刀,我必割下你的人頭,而且挖開你的心……” 張長江哧哧笑道:“沙成山,如果到了那一步,我就會叫你知道我張長江是如何的壯烈與偉大!” 沙成山憤怒的道:“奸險小人,談什麼壯烈與偉大,你不配!” 不料,張長江不怒反而狂笑起來,他邊笑邊大步直往山洞走去! 一行到了山洞口,四個青色勁裝大漢迎上張長江! 張長江手一揮,四人立刻又分站在洞口兩邊! 回過身來,沙成山望著緊跟來的楊少英四人,道:“四位有興趣一起進洞?” 張長江擺擺手,道:“不用,楊兄四位緊守洞口!” 他炯炯的逼視著沙成山,又道:“光景如果沒人陪你,怕你是不會輕易進去了?” 沙成山當然知道這山洞布滿機關。有處停著不少靈柩的大洞附近,正是囚禁過丘蘭兒的地方。 上回山洞各通口發出轟隆之聲,就知道已有不少地方遭到封閉! 但此洞的主洞口尚在,裡面顯然尚有不少通路,自己如果單身進洞,那是名副其實的“自投羅網”! 沙成山當然不會這麼傻! 他冷冷的一哂,道:“我不但不會獨自進洞,而且更不會獨自闖進去。大總管,我在此地等,等你把她母子送出來!” “呸!”張長江怒叱道:“沙成山,你算什麼東西?我能把丘蘭兒母子送出來嗎?你做夢!” 沙成山沉聲道:“做不做夢我會證明給你看!” “如何證明?” 沙成山咬咬牙,道:“先搏殺你們,然後一路殺進山莊,血洗龍騰鳳凰嶺,雞犬不留!” 哈哈一聲大笑,張長江道:“只怕你進不了門樓便橫屍當場了!” 沙成山冷笑如某,道:“我會那麼傻?你也太小覷沙成山了!” 他一頓又道:“我將會三天一小殺,堵在你們必經的幾處要道,見人便殺;然後五日一大殺,趁著黑夜潛進去,先放火後殺人,叫你們食不下咽寢也難安,直到江厚生發瘋發狂……” 張長江一怔,不錯,沙成山是個屠手,他居無定處,腰無恆產,今日殺明日宰,殺完了便拍屁股走人,找個地方躲起來,到哪兒去找他? 於是,他又想起上次吃虧上當的事情,連虎躍山莊過來幫忙的伍大浪與淮南三條龍也被殺掉! 他重重的指著沙成山,道:“好吧,老子陪你進洞,領你去見丘蘭兒母子,如何?” 沙成山一想,點點頭,道:“那就勞你大駕了。大總管,走吧!” 張長江重重的望了下面的巨宅一眼,又對楊少英等四人輕輕點點頭,便轉身直往洞中走去! 沙成山緊跟在後面。這是他第二次進入此山洞,洞內依舊,長明燈仍然高掛在洞壁上,有一股蕭煞的沉悶,令沙成山頓感不自在! 張長江走入山腹中央,立刻停下腳來。他指著許多棺木中的一具,沉聲對沙成山道: “沙成山,你可知此棺中躺的何人?” 憤怒的一瞪眼,沙成山道:“我不是來看這些死人的,張大總管,咱們別耗時間了!” 張長江嘿嘿一聲怪笑,道:“說出來也好叫你知道,這裡面躺的就是伍大浪伍總管!” 淡淡的,沙成山道:“那是因為他該死!” 張長江突然憤怒的吼道:“放屁,該死的是你!” 沙成山道:“踏入江湖的第一天我便沒有祈望自己長命百歲當人瑞,但我卻十分認真的在維護自己的生存權利!簡單一句話,誰想要我沙成山的命,他就得有殺我的本事,否則便是白搭!” 張長江咒罵,道:“你媽的,口氣好狂!” 沙成山不為所“氣”的道:“一點兒也不狂,這裡躺下的人就是最好明證!” 張長江突然冷笑道:“是最好明證,因為這兒死的大部分人全是你刀下冤魂,不過……” 沙成山冷冷道:“如果你想在沙某面前玩花樣,你便立刻同他們一樣,僵硬的等著羽化成一堆白骨!” 張長江突然撲向中央一具棺材,爬在地上便是三個響頭,口中厲聲道:“二少生,殺你的兇手屬下已把他帶在你的靈位前,二少主,屬下拚著一死也要這姓沙的為你償命!” 沙成山立時戒備起來! 然而,張長江卻緩緩站起身來,面無表情的對沙成山道:“走吧,你不是要去見丘蘭兒嗎?” “還有丘蘭兒的孩子!” “跟我來!” 沙成山見附近幾處洞口已堵住,想是上次陰謀未逞留下來的痕跡! 順著一條彎曲洞道,張長江剛剛走到轉角處,忽然騰身而躍,飛一般的便往前面撲去!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你休想逃出沙某掌心!” 話聲甫落,已見張長江雙掌拍出,打滅洞壁上的長明燈。他每過一處燈下,都出掌打滅牆上的燈,直到沙成山快要一把揪住他的後衣領 突然,張長江橫肩往洞角撞過去。“轟通”一聲大震,沙成山立刻發覺身後面有重物落下來。猛回頭,心中一涼,好粗的鐵柵已落下來! 張長江已緩緩的坐在地上。他閉起雙目,道:“沙成山,你死的很值得,因為有我張長江陪著你一起死!” 沙成山雙臂貫力,抓住鐵柵力舉,鐵柵竟然紋絲不動。 張長江沉聲道:“我要是你,便認栽吧!” 一把揪起張長江,沙成山憤怒的一掄耳刮子打過去! 張長江哧哧笑著,他連口角溢出的血也不去抹! 當然,在這個洞室裡,他更不會還手,而任沙成山對自己一番折騰! 重重的把張長江拋擲地上,沙成山突然指著張長江,道:“姓張的,至少你也叫我見一見丘蘭兒母子二人吧?” 抬頭,連一雙眼角也溢出鮮血,張長江再一次哧哧笑起來……笑聲包含著愉快之情! 沙成山怒道:“笑什麼?” 得意的,張長江伸著舌頭舐去口角鮮血,道:“張大爺老實告訴你,丘蘭兒母子根本不在此地。他娘的,鬼使神差的倒把你這狂徒送上門來了!” 再一次揪住張長江的衣領,沙成山怒吼道:“你說什麼?蘭兒母子不在此地?” 張長江道:“不錯!” 沙成山道:“你為何領我來此?” 張長江指著室外,道:“為我家二公子報仇,為我們老莊主洩恨!” 冷冷的,沙成山道:“也為你們二公子盡忠?” “不錯!” “更為你們老主子盡孝?” “不錯!” 沙成山重重的再把張長江拋在地上,咬牙道:“姓張的,你在進洞之前便抱定必死之決心了?” “不錯!” 沙成山突然深長的一嘆,道:“你的忠心倒令沙某十分佩服。不過,你以為我會同你一起葬身在此,主意怕是打錯了!” 張長江道:“一點也不錯,此刻便誰也無法打開這道鐵柵,因為,這兒是一道機關樞紐,除非……除非……” 沙成山立刻問道:“除非怎樣?” 張長江道:“除非老莊主,然而此室囚了你沙成山,你想老莊主會打開嗎?做夢!” 沙成山緩緩的坐下來,他不再逼問張長江什麼,因為對一個視死如歸、一心要為主子盡忠的人,問也是白問! 然而丘蘭兒母子二人的影子,卻不斷的索繞在他的腦海中! 痛苦的抖著雙手,沙成山道:“張長江,當我認為一切都陷於絕望,根本無法再走出此洞的時候,我會用盡一切方法,使出最殘酷的手段,把你一點一點的當點心食用,直到你變成一堆血糊淋漓的白骨!” 坦然哈哈一笑,張長江道:“人肉白骨本是賤物,魂靈兒卻只有一個。沙成山,當你加痛苦於我的那一剎,張大爺會坦然的任你生刮活吞,老子不在乎,卻反倒看出你的凶殘與不仁!” 沙成山挫著牙,道:“張大總管,我想,到了這個時候,大家何妨直言,丘蘭兒究竟在何處?” 張長江怒道:“丘蘭兒確不在此!她在什麼地方,我怎麼知道?” “你難道沒聽人提起過?” 張長江冷笑一聲,道:“聽過!” 沙成山一緊張,撲向張長江,道:“在哪兒?聽誰對你說的?” 張長江木然的道:“我是聽你說的!” 沙成山怒罵一聲,道:“你娘的!”他已場起手掌,但見張長江愉快的閉上眼睛,遂又恨恨的放下來!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急驟的足音,沙成山極目望過去,只見星火點點往這兒移來…… 星火越來越大也越亮了! 是的,至少有五支火把! 張長江冷冷的道:“沙成山,且看我們莊主如何的折騰你吧!” 張長江的話聲甫落,遠處已傳來怒叱聲,道:“沙成山,你這該死一千回的可惡小子!” 不錯,正是“飛龍”江厚生與楊少英四人趕來了,他們的後面,五名青裝大漢的手中分持著松枝火把! “飛龍”江厚生撲到鐵柵邊,見沙成山與張長江二人皆被囚在裡面,便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沙成山仍然坐在地上沒有動! 張長江卻淡淡的道:“莊主,且等三五日後再來,屬下與姓沙的已決心共赴陰曹地府了!” 江厚生哧哧笑道:“張總管,你死不了,姓沙的便休想活了!” 沙成山仍然未開口! 張長江沉重的道:“莊主,張長江護主不力,二公子死於沙河,加以上次囚的各路梟雄全都活著離去,張長江自覺有虧職守,決心以死謝罪!” 江厚生沉聲道:“罪不在你!” 張長江道:“這是莊主寬厚!” 江厚生突然沉聲道:“沙成山,你還有何話說?” “無話可說,且看你的手段了!” 江厚生雙肩聳動,厲聲道:“我要剝你的皮,抽你的筋,熬你一身的油……” 沙成山道:“狠話我聽的多了!” 江厚生回頭吼道:“取弓箭來!” 沙成山一把揪住張長江,道:“姓江的,我是死定了,但張長江必須死在我前面。你用箭射,的確是高招,我就拿姓張的做擋箭牌吧!” 話聲甫落,金剛指疾點如電,反臂一把,張長江已挺直的擋在沙成山前面! 不料,張長江雖然身不能動,卻淡淡的道:“莊主,別以屬下為念,你就成全我吧!” 江厚生怔怔的道:“長江,你……” 張長江道:“非如此不能除掉姓沙的,為幹秋大業,屬下願做第一個壯烈殉難之人!” 江厚生猛然一怔,道:“你且稍等!” 沙成山聞得張長江口中說出“千秋大業”四字,心中一震,難道……突見江厚生回身走去,所有的人也都立刻走去。沙成山不由得皺起雙眉,不知江厚生又在玩什麼花招! 不料江厚生一去不再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見一個勁裝大漢雙手托著個大木盤,裡面放的盡是熱氣騰騰的食物! 沙成山與張長江對望一眼! 大漢已把吃的放在地上,道:“總管,莊主說,你儘管放心的吃,一切由莊主做主!” 未動,張長江對沙成山道:“沙成山,我可以吃嗎?” 沙成山淡淡的道:“請便!” 張長江真快,立刻把盤子拉進柵內,也不再多說,抓起肉餅大菜便一輪猛吃! 沙成山冷冷的靠牆坐,雙目炯炯,一動不動! 張長江舉著一張肉餅,道:“沙成山,你不吃?” 沙成山挫著牙,道:“我當然要吃,你放心的自己先享用吧!” 張長江冷冷笑道:“要吃,何不一起來?” 沙成山冷酷的宛似厲鬼,他重重的道:“你不夠資格同我一起吃!” 張長江怒目閃現兇芒,旋即推出木盤,道:“拿走,姓沙的準備做個餓死鬼了!” 不料他的話聲甫落,沙成山突然一指戳來,張長江“ 嚓”一聲,木然的全身再難稍動分毫! 張長江憤怒的叱道:“沙成山,你想幹什麼?” 鐵柵外面的大漢也是一驚,道:“姓沙的,你還想怎麼樣?” 沙成山重重的道:“你吃飽了,是嗎?” 張長江道:“當然吃飽了!” “那好,現在該我吃了!” 柵外面的大漢怒道:“要吃拿去!” 沙成山搖搖頭,道:“老子不屑於,拿走!” 張長江心中一涼,道:“沙成山,你想吃什麼?” 不料沙成山右腕一抖,一道冷芒如電,“咻”的一聲繞過張長江的臀部! 張長江突覺屁股一涼,一塊巴掌大的人肉已被沙成山接在手上! 好淒厲的一聲狂叫:“啊!” 鮮血染紅了張長江的那條青緞褲,他連手也抬不起來了! 沙成山抖著手上的一塊人肉,沉聲對柵外的大漢道:“回去告訴江厚生,沙成山十天半月尚不至於餓肚子,叫他免為我操心了!” 大漢見沙成山果然張口吃起從張長江屁股上挖下來的肉,眼都直了,他啞著聲音叱道: “好傢伙,你真是厲鬼投胎,惡魔化身,連人肉你也敢吃!” 淡淡的,沙成山嚼著人肉,道:“這個世界上有兩種吃人肉的人,餵;你二位可想知道?” 張長江破口大罵,道:“沙成山,我操你十八代老祖先,你乾脆殺了老子吧!” 沙成山笑起來,道:“我只吃鮮肉,腐肉不吃!”他突然走近柵門,又道:“朋友,你想知道是哪兩種人?” 大漢怒目而視,緊閉嘴巴! 沙成山咽下肉,笑笑,道:“一種,就是無形的,他們吃人肉連叫人看都看不到,像貴莊主與秦百年之流!” 張長江怒罵,道:“放屁!” 沙成山一笑,又道:“另外一種就是窮過頭的人,他們吃人肉是有形的,就像落難的我,便只有靠吃人肉混日子了!” 大漢聞言,回頭便走! 大漢邊走邊罵,道:“他娘的老皮,姓沙的簡直就是個瘋狗,操!” 一掌拍在張長江肩頭上,只聽得他吭叱一聲歪倒在地。沙成山望著一地鮮血,道:“躺下來,便不會流那麼多血了!” 張長江忙伸手取出刀傷藥敷在傷口上,那動作立刻證實了沙成山的想法 張長江決不想死! 十分平淡的,沙成山道:“張大總管,你該不會是想到自己的老婆孩子了吧?” 憤怒的逼視著沙成山,張長江道:“沙成山,你會死得很慘,我的兒!” 沙成山道:“我說過,想要我的命,必須付出加一倍的代價。張大總管,你慢慢的就會得到證實!” 沙成山已感到相當疲倦,他需要休息。有吃有喝之外,總得要休息片刻,養養精神! 是的,人不是鐵打的,便真的是鐵打的,久了也會生上一層鏽! 就在這時候,洞中一聲沉悶的弦聲。沙成山根本不回頭,左手反臂,一把便握住一支箭! 遠處的黑影已出現,不錯,江厚生來了! 沙成山舉著手中箭,沉聲道:“江大莊主,你是名副其實的暗箭傷人了?” “可惜被你發現的早!” “我不能不提高警覺。龍潭之中有毒龍,虎穴之內有惡虎,我能不小心嗎?” 江厚生走近鐵柵,看張長江爬在地上直喘氣,屁股上果真被挖掉一塊肉,不由得發瘋也似的狂吼道:“好個歹毒的沙成山,王八蛋呀,你果然令人恨你入骨,連人肉你也咽得下去!” 笑笑,沙成山道:“我不能餓死吧?” 江厚生憤怒的罵道:“狗東西,東西不吃你吃人肉,張長江的肉該你吃?” “當然!”沙成山道:“是姓張的把沙某誘進來,我當然響權利吃他的肉!” 江厚生咬咬牙,道:“沙成山,我饒不了你!” 淡然一哂,沙成山道:“你出招,我接著,大不了鳥朝上,挺屍而已!” 江厚生重重的道:“沙成山,你在逼我下狠心了!” 沙成山道:“你大概決心要張大總管陪我一起死了!” 張長江猛的一瞪眼,道:“沙成山,你這個王八蛋!” 沙成山冷笑,道:“怎麼了?剛才視死如歸,現在又不想死了?要說你的決心變的也太快了!” 江厚生低沉的對張長江道:“長江,你跟了我三十年,到了這時候還以命殉職!” 張長江驚異的望著江厚生! 沙成山心中一陣嚼咕……江厚生已取出一包毒粉,道:“長江,你死之後我會厚葬,你的老婆孩子我會加厚供養!” 張長江面色泛青地望著江厚生,道:“屬下該死,但我仍有製住姓沙的方法!” 搖搖頭,江厚生道:“不用了,姓沙的能挖吃你的肉,他的鬼名堂一定還有,怕你是鬥不過他了!” 江厚生打開紙包,冷笑道:“沙成山,你天大的本事,也將受不了這包毒粉的蝕身,你將死得極其慘烈!” 突然,沙成山似自言自語的道:“我死併不足惜,只怕秦紅也完蛋了!” 江厚生全身一震,忙又收起一包化骨毒粉,他貼著鐵柵怒喝道:“你說什麼?” 沙成山淡然的道:“江大莊主,你很想知道?” 江厚生挫著鋼牙,道:“快說!” 沙成山懨懨的靠著洞壁坐下來,道:“江大莊主,你如果想知道,就先心平氣和的聽我說,沙成山十分厭惡你的張牙舞爪!” 江厚生氣的直跺腳! 張長江已暴喝道:“沙成山,秦姑娘怎麼樣了?” 沙成山道:“秦姑娘很好,只是行動上有些不自由罷了!” 江厚生咬唇見血的道:“沙成山,你唬人?” 沙成山道:“如果我說,秦紅已落入我手中,我若死在此地,她便也休想活命,你信嗎?” 張長江猛的叫道:“在主,他騙人!” 沙成山道:“騙不騙人太容易證明了,你們可以派快馬直上獅頭山,問問秦百年不就明白了?” 江厚生憤怒的指著沙成山,道:“沙成山,你果然是個奸詐之徒,嗜血的殺手!” 沙成山坦然的道:“不幸我所面對的敵人更好詐,更險惡!也可以說,我是被人逼的!” 張長江道:“莊主,快派人前去獅頭山問問,我看八成姓沙的是唬你!” 張長江的話甫落,沙成山一腳踢在他的傷口上! “啊!” 沙成山沉聲怒叱,道:“你娘的,把老子騙進洞裡,這時候你還想出歪點子?我不叫你痛苦一陣子,你還以為我是吃齋念阿彌陀佛的人了!” 江厚生指著沙成山吼道:“你這王八蛋狠吧,早晚我會剝下你這張人皮!” 沙成山道:“至少這時候你還不敢!” 江厚生回頭高聲道:“馬上派人連夜趕往獅頭山,問清楚秦姑娘我那姪女是否安好無恙,快去快回!” 外面立刻有了動靜! 沙成山一怔,心中立刻明白,原來這裡距洞口並不太遠,連外面的動靜也聽的很清楚! 當初張長江進洞之後一路彎曲急走,最後把沙成山誘到這裡來! 江厚生低聲對痛得齜牙咧嘴的張長江,道:“忍著點,且慢動手,看看紅兒是否真的被這王八蛋擄為人質了!” 張長江道:“莊主,屬下已迫不及待了!” 江厚生怒視著沙成山,道:“狗東西,如果你敢騙我,看我怎麼折騰你!” 沙成山淡淡的道:“只有豬頭才不相信我的話,江厚生,你難道是豬?” “大膽!”張長江怒吼起來! 沙成山道:“命都卯上了,還什麼膽子大小的?” 江厚生猛的一跺腳,回身便走! 後面,沙成山哈哈大笑起來……張長江咬牙道:“沙成山,你也有了老婆孩子,是嗎?” 沙成山一怔,但隨即點頭,道:“我是個十分正常的大男人,有老婆孩子也是極為正常的事,有什麼值得你大驚小怪的?” 嘿嘿一聲冷笑,張長江道:“造孽啊,姓沙的!” 猛一瞪眼,沙成山道:“你說什麼?” 張長江道:“我如果是你,就打消有老婆的念頭,而你竟然還有了孩子,這不是造孽是什麼?” 沙成山當然知道張長江話中含義! 是的,一個江湖殺手,一旦背上拖家帶眷的包袱,便只有帶給這人以痛苦! 咬咬牙,沙成山道:“我說過,誰替我製造痛苦,我就加倍的奉還,比如你大總管!” 張長江冷笑道:“看吧,你的老婆將為你的嗜殺而為你流血,你的兒子,更將為你的狂妄而為你喪命!沙成山,如果你真的有機會再走出這山洞,你必然會看到張大爺所說的話變成了事實!” 突然,沙成山一把揪住張長江,重重的道:“說,你剛才突然冒出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快說!” 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張長江道:“我剛才說了什麼令你吃驚的話?” 沙成山這才知道自己太過突然,便冷笑一聲,道:“你剛才曾對江厚生提到了什麼‘幹秋大業’,這句話指的是什麼意思?” 張長江也是一驚,立刻加以否認,道:“沙成山,你的耳朵有毛病?老子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了?”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少來,你以為我耳朵有毛病?告訴你,我聽的十分細心!說,這‘幹秋大業’四字有何所指?” 張長江低下頭,又閉起眼,道:“隨你吧,我絕對否認曾說過這句話!” 猛的一個嘴巴,沙成山叱道:“你說不說?” 張長江猛的一瞪眼,道:“無可奉告!” 沙成山又見張長江口中溢血,便冷冷的道:“你不說我說,張大總管,龍騰虎躍二山莊將有野心了,是吧?” 張長江抬起頭來,道:“什麼野心?” 沙成山道:“無非是想稱霸武林,進而變成武林盟主。大總管,你以為我猜的對嗎?” 猛搖搖頭,張長江道:“真是胡說八道!” 哈哈一笑,沙成山道:“龍騰山莊本將在上次面臨瓦解,中途突然出現秦百年,他的那種偽面孔,沙某看得出來。在他的後面,必定隱藏著什麼,是嗎?” 張長江全身一震,道:“瞎猜!” 沙成山道:“是嗎?怎不見江厚生的大兒子,還有秦百年的兒子呢?把這些聯想在一起,沙某敢說,龍騰虎躍二莊必有陰謀,只是時機尚未成熟,對嗎?” 張長江怒叱道:“沙成山,你休得瞎胡猜,且為你的生死操心吧,我說兒!” 沙成山忽然嘿嘿大笑起來……張長江冷冷的心中思忖,姓沙的絕對不能放他出去,否則大計劃便將被他宣揚出去了!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人聲,道:“人尚未走,虎躍山莊的人已找來了!” 又有人應道:“果然不假,他們是來找秦姑娘的!” 於是 張長江怔住了! 於是 沙成山跟著便也笑起來了! --------------------------- |
第44章
沙成山冷笑著對驚異的張長江道:“張總管,如果你知道我是如何把秦紅擄到手的,你一定會大感意外,當然也更不會相信我的話!” 張長江的大腮幫子都氣大了,他挫著牙,道:“媽的,你丟了老婆孩子,一定失心瘋,你懷疑是龍騰與虎躍二莊的人幹的,半道上遇到我們秦姑娘,正好擄為人質。小子,你以為我猜不到?” 猛搖著頭,沙成山道:“說了也好叫你這位目空一切的大總管知道,是秦紅自己找上我的!” “哦呸!”張長江重重的吐了一口唾沫,破口大罵,道:“小狗操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德性,虎躍山莊的千金大小姐會自動的找上你?我操!” 淡淡的,沙成山道:“別罵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信。然而這是事實。大總管,我有理由叫你相信!” 張長江一瞪眼,道:“什麼理由?” 沙成山坐下來,在地上撿了一根稻草咬到口中嚼著,懶散的嘆口氣,道:“欸,我沙成山福薄命淺,有時候喝酒不知其味,吃肉不知其香,遼天地裡我睡過,糞坑邊沿我躺過,就拿現在來說,生死難料,還被囚在這洞中,大總管,你說說著,我的命苦不苦?” 張長江重重的道:“你苦,媽的,你一邊哭去!”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還好,沙某還有點骨氣,有道是 氣死不告狀,餓死不當鬼,再苦我也是一把把苦淚往肚子裡吞,從不怨嘆當可憐蟲!” 張長江怒道:“沙成山,今日老子才發現,你不但出刀狠毒,連嘴巴也是一等一的,佩服!” 沙成山笑笑,道:“你可要沙某告訴你,秦紅是怎麼專程找上我的?” 張長江咬牙斜視沙成山道:“老子仍然不相信是秦姑娘找上你的 她找你這號狠角色做什麼?沒得再勒索她家十萬兩銀子?” 猛一瞪眼,沙成山道:“別提那十萬兩銀子,那是我幾次死去活來賺的!秦百年不是呆子,誰敢勒索他的銀子?” 張長江冷哼一聲,道:“江湖上大概只有你這潑皮無賴敢找上門去索銀子!” 沙成山道:“大總管,你倒是聽不聽秦紅為什麼找我這碼子事?” “你說!” 沙成山道:“如今的獅頭山下虎躍山莊來了貴客,大總管,你一定不知道來了什麼樣的貴客!” 張長江怒叱道:“要就快說,賣的什麼關子?” 沙成山道:“好,我不賣關子!” 他一頓接道:“虎躍山莊來的貴賓是遼北黑龍堡堡主‘鐵臂熊’哈克剛與他的寶貝兒子哈玉!” 一怔,張長江道:“姓哈的一定是為他兒子求親去了!” “不錯,你算說對了!”沙成山點著頭,又道:“只可惜秦紅看不上哈玉,所以秦紅跑了!” 張長江冷哼,道:“跑去找你?” “不錯!” “你憑哪一點值得秦姑娘找你?” “我說過,我一無所有,除了她爹付我的十萬兩銀子外,我是任什麼也拿不出手!” 張長江冷冷的道:“何況你還有了老婆孩子!” 沙成山道:“所以我有自知之明,不存妄想貪念!” 張長江重重的道:“你便藉機會擄秦姑娘為人質?” 沙成山坦然的道:“’不錯。為了丘蘭兒母子二人,我不得不把秦紅對我的感情擱在一邊!” “嗯!”張長江道:“’老子有點相信了。沙成山,你走狗運,張長江認了!” 笑笑,沙成山道:“你的意思是放我走?” “不錯!” “如何放法?” 張長江指著鐵柵,道:“打開鐵柵放你走人!” 沙成山不為所動的道:“不會如此容易吧?” “當然!”張長江道:“你必須說出囚禁秦姑娘的地方,我們派人去查探之後,如果確實,立刻放人!” 冷冷一笑,沙成山道:“什麼立刻放人?沙某看立刻殺人才是真的!” 張長江道:“沙成山,這事情很複雜,如果你能進一步加以證實,我們會找來第三者為證人。只要找到秦姑娘,便立刻放你走人!” 沙成山淡淡的一笑! 笑是他鬆弛心身的唯一辦法! 然後,他緩緩的閉起眼睛! 因為他需要休息 一靜下心來好生休息一下。在他閉目養神時,他腦海中空白一片! 沙成山並不擔心張長江會突襲自己,他相信張長江不敢輕舉妄動。但是,一副笑意卻一直掛在他那瘦削的臉上,那光景給人一種啟示 假睡! 此刻 半個時辰過去了! 半個時辰對沙成山這種高手而言,足夠了! 於是,洞外面走進人來了! 沙成山仍然閉目而坐,張長江卻跌爬在另一邊! 腳步聲令張長江仰起頭來看,只見“飛龍”江厚生帶著兩個壯漢走來! 這兩個人張長江當然認識,正是“洞庭雙煞” “水蟒”石大魁與“地虎”汪為仁! 這二人曾經因得知沙成山的下落而與江厚生一起前往方家集找沙成山,不料沙成山卻早一步的與方小雲一起自山洞下面泉水中走掉。此刻二人剛自獅頭山趕回鳳凰嶺,向江厚生報告秦姑娘走失的消息! 現在,江厚生率領著“洞庭雙煞”來到洞室鐵柵外。江厚生見沙成山閉目不動,立刻以手示意張長江不許開口,緩緩自身邊取出一把飛刀! “我偉大的莊主,殺了我秦紅就完了!”沙成山說完,雙目突然厲芒逼人的站起身來! 江厚生叱道:“好狡猾的畜牲!” 沙成山毫不示弱的回道:“好陰毒的老狗!” 江厚生怒叱道:“大膽!” 笑笑,沙成山道:“你有初一,我有十五。江大莊主,別以為你們是武林世家,如果桀傲狂妄,沙成山一樣的不買賬!” 江厚生收起飛刀,沉聲道:“沙成山,你這個潑皮,快說,你把秦紅怎麼樣了?” 沙成山伸出右手屈指算,淡淡的道:“如果我不儘快趕去,怕真的要餓死了!” 猛一瞪眼,江厚生吼道:“你說什麼?” 沙成山無奈何的道:“秦姑娘落在我手中,沙某又落在你江大莊主手上,此情此景,如果你想救秦紅的命,大莊主,你應該怎麼辦?” 江厚生憤怒的指著沙成山,道:“畜牲,原來你是有備而來!可惡!” 沙成山嘆口氣,道:“原指望以秦紅換回丘蘭兒母子二人,欸,想不到她母子竟然不在此地!” 仰天一聲梟笑,江厚生道:“沙成山,江大爺尚不屑於先擄來丘蘭兒母子,我要的是你項上人頭!” 沙成山道:“怕你要失望了!” 江厚生道:“我會等,等到機會來的時候,沙成山,你就會領略到江大爺的手段了!” 沙成山冷笑一聲,道:“只怕你大莊主很難有此一天!真要有那麼一天,我偉大的莊主,沙成山會自己動手,你要什麼,我便割下什麼奉送!” 雙手緊抓鐵柵,江厚生沉重的吼道:“快說,你把秦紅囚在什麼地方?” 沙成山搖搖頭,道:“大莊主,你拿沙某人當驢?我會在這種情況之下說出來嗎?” 江厚生叱道:“要在什麼情況之下你才肯說?” 沙成山道:“打開鐵門,送我出去,離開鳳凰嶺,三日內秦紅自然會回獅頭山!” 江厚生怒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沙成山道:“你非相信不可!” 一邊,張長江道:“莊主,決不能輕易放這王八蛋出去,千萬不能!” 沙成山道:“放不放人,悉聽尊便,我也懶得再費脣舌!” 他說完又靠牆坐下來,閉目養神,面含笑意! 江厚生叱道:“沙成山,站起來!” 沙成山不為所動的仍然閉著雙目! 外面,“洞庭雙煞”“水蟒”石大魁咬牙,道:“莊主,依屬下意思,我們先廢去姓沙的一身武功,然後押他上路去找回秦姑娘!” “地虎”汪為仁也同意的道:“這是最好的方法!” 沙成山仍然閉著雙目,卻淡淡的道:“我如果是你二位的主子,就先給你們一頓生活吃!什麼餿主意不好出,單單想出這種下下策的狗屁主意!” 汪為仁怒罵道:“王八蛋,你說什麼?” 沙成山道:“如果想廢去我的武功,第一個死的便是這位大總管,第二個當然是秦紅,因為我是沙成山,沙成山永遠不受人威脅!二位,你們可要我再說一遍?” 江厚生挫著鋼牙,道:“沙成山,本莊主如果放你走,你拿什麼保證放秦紅歸來?” 哈哈笑著睜開眼,緩緩的走近江厚生,沙成山道:“好,從大題綱談到了細節,沙成山替秦紅慶幸!她有個這麼愛護她的舅舅,我真為她高興!” 江厚生怒叱一聲,道:“快說,廢話少說!” 沙成山道:“我的保證很簡單 沙成山三個字!” 江厚生怒罵道:“憑你這畜牲的名字?” “足夠了,至少沙成山在江湖中尚不失信於人!” 猛的一跺腳,江厚生道:“好,我放你走,你幾時能把秦紅放走?” 沙成山道:“快馬加鞭一天半!” 張長江皺起眉頭,道:“快馬加鞭一天半?這又是什麼地方?” 沙成山立時警覺的又道:“這還是要連夜趕,方才趕得到!” 江厚生眨著獅目道:“五百里外……” 沙成山道:“別猜了,你們一輩子也猜不到!” 江厚生冷沉的道:“沙成山,你給我證明,秦紅是怎麼落入你手的?” 沙成山道:“秦紅親口說的,她不喜歡嫁到遼北‘黑龍堡’,更不喜歡哈克剛的兒子哈玉,所以她離開了獅頭山下的虎躍山莊。大莊主,對是不對!” “水蟒”抖著大腮幫子怪叫道:“莊主,這王八蛋說對了,我們從虎躍山莊回來的時候,果然見到遼北‘黑龍堡’的人!” 江厚生沉聲對沙成山道:“我放你,沙成山,你什麼時候把秦紅送來?” 沙成山道:“如果秦紅願意來此地,三天的時間便足夠了!” 咬著牙,江厚生道:“秦紅這孩子,不想嫁人就直言,何必離家出走!少勇一直很喜歡她,然而……” 江少勇是江厚生的大兒子,然而,江厚生沒有再往下面說,沙成山頓感迷惆。從上回發生的事情到今天,沒有看到過江少勇,更沒有見到秦百年的兒子秦楚,好像這兩個人突然間消失一般! 就在這時候,突見江厚生轉到石屋一側,他雙臂貫力,口中冷沉的道:“起!” “嚓嚓”之聲傳來,鐵柵已緩緩升起! 鐵柵才升起一半,張長江急叫道:“莊主,不可以!” 張長江話聲未落,沙成山雙肩微晃,人已站在柵外面,他雙肩鬆動的笑起來…… 汪為仁忙衝向石屋裡架起張長江走出來! 沙成山籲了一口氣,道:“江莊主,沙成山一定在兩天之內把秦姑娘送上府!” 他一頓又道:“當然,我也會勸勸秦姑娘,能嫁給她表哥江少勇,豈不是親上加親一家人?” 江厚生冷酷的叱道:“少攀交情!沙成山,且等著下次見面了!” 沙成山道:“等我找到丘蘭兒母子之後,大莊主,你劃出道來我接著就是了!” 江厚生指著洞口,吼道:“快滾,我不要這時候再看到你!” 抱拳一禮,沙成山回頭就走! 張長江急急的叫道:“莊主,不能放走他,他……他……” 江厚生重重的道:“他什麼?不放可以嗎?” 張長江急的搖頭,道:“莊主,不如殺了他,我們盡出莊中人馬去找!” 江厚生道:“紅兒落在他手中,先救人再殺他!” 張長江見莊主往洞外面走,忙又道:“莊主,我們的對話露了口風,被沙成山聽去了,只怕這個王八蛋又會給我們宣揚出去……” 猛的回過身來,江厚生的赤堂面泛青的道:“你說什麼?張總管!” 張長江道:“姓沙的從我們的對話中似乎知道‘大計劃’是什麼了?” 一掌打來,江厚生沉重的道:“你是怎麼幹的?這是什麼大事,怎不早說?” 是什麼“大計劃”?江厚生竟然對他這位忠實屬下狠狠的打了一掌! 張長江口角出血,他急急的道:“現在兜攔還來得及!” 江厚生咬咬牙,道:“不,且等他送來紅兒之後,我們設伏狙擊這小子!” 江厚生等四人走出山洞,遠處塵土揚起,一匹烏錐馬揚起一溜黃土,那麼疾快的往前馳去! 張長江自言自語,道:“但願這個王八蛋快點來!” 後邊,壯碩的“地虎”汪為仁驚異的道:“你們看姓沙的繞上往東面去的官道走了!” 江厚生道:“那條道通往項城!” 石大魁道:“上次我二人陪莊主找上方家集的時候,就是經由項城往北的!” 江厚生一怔,旋即跺腳怪吼道:“你們想想,沙成山這王八蛋,會不會把紅兒囚藏在方家集?” 張長江點點頭,道:“有可能,因為他老婆孩子就是在方家集失蹤的!” 一拳擊在左掌上,江厚生連連跺腳,道:“也許他把紅兒囚禁在方寬厚家後山洞內了!” 汪為仁掄著雙拳,道:“對對,怎麼我們就想不起來?***!” 後悔不迭的江厚生,突然沉下臉來,道:“也好,我相信姓沙的一定是把紅兒囚在那裡了!” 他一頓,又道:“張總管!” 張長江立刻忍住痛,道:“屬下在!” 江厚生道:“快,我們張網捉活的!” 張長江咬著牙,道:“屬下立刻去調派人手上路!” 一行便迅速的往龍騰山莊內走去! 從沙成山的去路,江厚生判斷出秦紅被囚的地方就在那條飛瀑後面的山洞之中! 是的,秦紅已在洞中耽了兩天半,她真的沒有離開一步,自己就坐在棉被上,等著沙成山的到來! 柳仙兒這回對戈二成真是另眼相待! 從苗疆的飛雁堡百毒門開始,柳仙兒真像個十分賢淑的妻子,對戈二成照顧得無微不至。 這光景可把“大漠紅鷹”戈二成弄得“忘了我是誰”! 戈二成率領的“沙漠七虎”見柳仙兒對戈二成如此恩愛,一個個虯髯直抖 笑的直哆嗦! 戈二成笑對“沙漠七虎”老大拜峰高,道:“老拜,你說說看誰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拜峰高當然明白戈二成的意思! 他重重的在馬上搔著大鬍子,道:“戈爺,除了‘閻王坡’下的主人戈爺之外,還會是誰?” 猛古丁仰天長笑,戈二成道:“不錯,我就是這樣的感覺,哈……” 馬上面,柳仙兒也笑道:“快樂也是由自己製造的。我說二成呀,我早就為你的真誠與執著而動了心,這往後的日子裡我希望你能快樂……” 呵呵笑的一雙紅目見淚,戈二成尖聲道:“小乖乖,我的快樂建築在你的慈悲施捨上,往後只要你快樂,老戈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哈……” 此刻,走馬談話到正題上,“毒蜘蛛”柳仙兒道:“二成呀,沙成山那個王八蛋,有時候同個猴兒精似的很不容易對付,你想到什麼方法了嗎?” “方法?”戈二成笑笑,笑得十分僵硬的又道:“我以為殺一個沙成山太簡單了!小乖乖,你準備割他的人頭送回義父面前邀功吧!” 半晌,柳仙兒道:“二成,你不覺得奇怪?” 戈二成道:“奇怪什麼?” 柳仙兒並馬戈二成左邊,道:“義父究竟為了什麼,一定要沙成山項上人頭?難道義父在練功療毒之後,二老又想起沙成山殺死二公主的事了?” 戈二成笑笑,道:“二公主冷若冰與你三位姐妹死于于沙成之手,難道你就不想殺他為姐妹報仇?” 冷酷的一笑,柳仙兒道:“當然想了,只是……只是戈二成就怕勾起柳仙兒仍然喜歡沙成山之心! 他對於于柳仙在沙成山面前的那種細膩表現,表面上雖然不敢怎麼樣,心眼裡卻如同油炸花生米,火爆極了,可就是不敢發作。好不容易柳仙兒變成自己老婆,又得到回饋冷泉的機會,他是非殺死沙成山不甘心! 柳仙兒怎會不想殺沙成山?只因為她太明白,憑自己的力量,想要割下沙成山項上人頭,怕是難上加難! 是的,沙成山經常自我掙扎 他常自我檢討,什麼時候該理智,什麼時候該仁恕,何種情況該猜疑,何種情況要誠實。這些對於一個殺手而言極其重要。 然而江湖上廝混久了,各式各樣的口是心非,五花八門的姦狡之人,與那做工十足而又見風轉舵刁滑之徒,令他對人性產生了懷疑,也失去不少信心! 就因為這些,柳仙兒頭一回設計陷害沙成山的時候便失手! 此刻,她更是毫無把握能取沙成山的人頭! 因此,便轉而問戈二成,義父為何又要沙成山死! 戈二成坦蕩的一聲笑,道:“不用計謀,更不用什麼策劃,小乖乖,你看為夫的能耐吧!” 一怔,柳仙兒道:“二成呀,難道你已有殺沙成山的妙計了?” 猛的點著頭,戈二成道:“小乖乖,你看我身邊的‘沙漠七虎’,到時候你便知道了!” 回頭看看拜峰高等七個虯髯大漢,柳仙兒抿嘴笑笑,道:“二成,我看他們怕也不是沙成山的對手!” 笑笑,戈二成道:“他們是不行,但某一方面,沙成山卻不如他七人中任何一人!” 俏眉上揚,柳仙兒道:“二成呀,你該不是給我吃定心丸吧?” 呵呵一聲笑,戈二成道:“小乖乖,我何妨對你直言!” 他指指身後的“沙漠七虎”,得意的又道:“他們七個大鬍子,如若在此,也許不是沙成山對手;但如果把搏殺的地方搬移到沙地上,看吧,沙成山就吃癟了!” 柳仙兒眨著一雙妙目,道:“我陪你在大漠住了幾個月,怎的就不知道他七個身具什麼樣的驚人功夫?” 呵呵一聲笑,戈二成道:“別提你陪我幾個月的事,提起來我就心裡窩囊!” 柳仙兒笑笑,道:“可是沒有嘗到天鵝肉?” 戈二成伸手拉過柳仙兒嫩手,面露無奈的道:“小乖乖,你算說對了。***,美人在懷不能攜手步入仙境,急的老子乾瞪眼!” 他一頓又道:“這都是方家集那個該死的老郎中害我的,操!” 柳仙兒哧哧笑道:“你是狗咬呂洞賓,那個老郎中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戈二成握著柳仙兒那柔軟無骨似的嫩手不即放開,聞言一怔,道:“怎麼說?” 柳仙兒道:“你中了我的‘天陰拔陽功’,幾乎脫陽而死。其實你本就無救了,沙成山找來老郎中給你大補,告誡你半年之內不能再接觸女人,這正是‘天陰拔陽功’的後面備註,我還真的佩服這老家夥呢!” 戈二成道:“你跟我去了大漠,心中仍然記掛著沙成山那個王八蛋,是吧?” 點頭一笑,柳仙兒道:“不錯!” 戈二成道:“你陪我去大漠,早已知道我不會動你毫髮,只有乾瞪眼的份兒,是吧?” 柳仙兒一笑,道:“不錯,你為了老命,果然每夜只能看著我而不敢慾火燃燒,嘻……” 戈二成吞著口水,道:“想起那段日子,老子就感覺身處火山口,雖然熱的難耐,卻也不敢往下跳。倒是想起沙成山的時候,就是一股子悶氣!” 柳仙兒笑道:“在那種功夫上你尚須加倍努力!二成呀,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忙點著頭,戈二成低聲道:“那種功夫是你的特長,往後你可得多多指導我呀,小乖乖!” 柳仙兒笑道:“當然,我也需要快活。你如果在三招兩式裡便像個鬥敗的老公雞,那多沒意思!” 戈二成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柳仙兒毫不掩飾的也尖聲狂放的笑了…… 一行九人已到了沙河岸! 不料河對岸卻出現一匹烏錐馬,馬上面當然坐的是沙成山! 沙成山剛剛趕到沙河邊。他本來是要趕往方家集的,然而他來到了沙河! 是的,沙河有令他懷念的地方! 沙河也叫他心酸! 柳林深處的一艘小船仍在,孤零零的一艘小船。然而人去船空,丘蘭兒不知今在何處! 怔怔的,沙成山望著那艘小船,仿佛小船上的丘蘭兒在為自己洗米做飯,仿佛自己的兒子在船上玩耍,仿佛小船上的母子二人在向自己招手…… 沙成山怔怔的看著,那小船在微微的動盪,柳綠成蔭,柳枝兒輕輕的搖曳,動盪搖曳無聲似有聲,聲音在沙成山的心中吶喊 回來吧,蘭妹喲,我們的孩子…… 就在這時候,遠處的山拗裡有了雷一般的馬蹄聲傳來,蹄聲把沙成山拉到殘酷的現實! 極目望到河對岸,沙成山不由得一陣感動。果然,“大漠紅鷹”戈二成與柳仙兒趕來了! 是的,原是說好了的,大家在方家集會合,卻不料在方家集二百里外的沙河碰面了! 高舉起左手一聲吼:“餵!是戈兄嗎?巧板了,我們在這兒碰面了!” 沙成山內心在激動,河對岸的人原來都是自己敵人,如今都成了朋友,而且又趕來協助自己,顯然是被自己的以德報怨所感動! 不錯,人生在世,多個朋友永遠比多個敵人要好,而且好的多多! 九匹快馬趟過河,很快的圍上了沙成山! 柳仙兒笑得宛似河岸柳枝般的柳腰閃晃不已! 戈二成面色泛灰而雙目盡赤,笑得有些不自然! 在他們兩邊的拜峰高七人,便也抖著大鬍子笑起來了沙成山坐在烏錐馬上面跟著笑…… 然而沙成山心中實在不明白,大家為什麼要笑,甚至對自己的笑也感到莫名其妙! “大漠紅鷹”戈二成笑呵呵的望著沙河岸的大片沙灘,他對拜峰高道:“拜老大,這地方不就是你們七個的用武之地嗎?” 拜峰高抖著大鬍子,道:“真是巧板了!” 拜峰高身邊一個黑漢怪聲道:“主人、少夫人,你二位且端坐在馬上,看我七人的了!” 沙成山的笑意幾乎僵在臉上,一時間他不知如何才能把笑臉轉變過來! 重重的,戈二成道:“沙成山,先向你報件喜訊,柳姑娘已是我戈二成的人了!” 沙成山這才開口,道:“恭喜!恭喜!戈兄得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嬌妻了!” 柳仙兒哧哧笑道:“沙成山,你可曾記得我說過的一句老實話嗎?” 沙成山道:“戈夫人對我說的話不只一句,你是指的哪一句?” 柳仙兒面皮一緊,道:“我得不到的東西,便會毫不遲疑的毀了它!” 沙成山笑笑道:“開玩笑!” 柳仙兒沉聲道:“誰同你開玩笑?” 沙成山一愣,道:“好傢伙,夫妻上了床,媒人拋出牆!二位,你們真的要把我這媒人拋掉?” 戈二成哧哧笑道:“原是來幫你的,但事情中途有變,沙成山,只好對不起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看樣子不但要把我這媒人拋出牆外,敢情打算要我的命了?” 戈二成的尖下巴抖了兩下,道:“沙成山,別把戈某看成小人!當我們決定要取你性命的時候,我們有太多的方法令你不及防備的便取了你的性命。然而我是‘大漠紅鷹’,真要取你的命,便必須面對面的一場拚殺,而不是動歪腦筋施展陰毒的手法!” 沙成山笑笑,道:“我是請你二位來助拳的,娘的,沒得倒搬來兩個敵人!” 柳仙兒尖聲叱道:“我們本來就是敵人!這中間也曾給你製造有利機會,可藉你不識相,拒我於千里之外!” 沙成山道:“柳仙兒,如果我此刻伸出雙手,歡迎你成為沙夫人呢?” 戈二成大怒,道:“沙成山,你找死!” 他敢情真怕柳仙兒會投過去! 柳仙兒嘿嘿尖聲冷笑,道:“沙成山,你太藐視我苗疆女人了!我們跟了一個男人之後,此生從一而終。我今已嫁戈二成,‘閻王坡’就是我的家!” 戈二成聞言,雙眉上挑,尖笑如梟的道:“沙成山,你可聽清楚了吧,我的小乖乖可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再妄想破壞我夫妻二人感情,我便同你沒完沒了!” 沙成山一時間感觸良深 柳仙兒的轉變也太令人驚異了!想起與她的那夜綢繆,憶及槐樹坡大樹上的投懷送抱,怎不令人莫名傷感? 自己請來的幫手,轉眼之間全成了敵人,說給誰也不會相信! 沙成山想到 如果這二人再像第一次遇見柳仙兒的情形,二人暗中下手,自己又如何能躲過他二人聯手偷襲? 尤其是“大漠紅鷹”戈二成! 在沙成山的心中,戈二成還算光明磊落,勝要勝得坦蕩,敗也要敗得光榮! 於是,沙成山淡淡的一笑,道:“天有不測風雲,瞬息萬變;人有旦夕禍福,全憑造化。戈兄,我為你的光明磊落之風喝彩,你仍然不失為一個武士!” 戈二成面無表情的道:“但願你不把戈某看作忘恩負義之人!” 笑笑,沙成山道:“別說過去,少提恩怨,我所欲做的事情,全憑自己的認知。戈兄,別放在心上,那會妨礙你出刀的!” 戈二成哈哈一聲,道:“有你這句話,我也就放下心了!沙成山,你也是個君子,更是一位值得喝彩的武土。不幸的是,我們都無法避免這場搏殺!” 淡然的,沙成山道:“戈兄,好自為之!” 戈二成點點頭,大紅披風往後一甩,道:“讓我們彼此好自為之!” 柳仙兒冷笑道:“哪有那麼多的囉嗦!” 沙成山突然憤怒的一瞪眼,叱道:“柳仙兒,你懂什麼?這正是處在無可奈何之下英雄相惜的表現。一旦動上刀子交上手,便是捨命一搏!” “對!是捨命一搏,不過……”戈二成話未完,沙成山已道:“戈兄,不過什麼?” 戈二成道:“不過,捨命的是你,而非我,哈……” 沙成山環視兩邊的“沙漠七虎”沉聲道:“戈兄,原來你仍然有仗恃!” 坦然一笑,戈二成道:“沙成山,我太了解你了,如果我不加以安排,戈二成便不會活到今天!” 柳仙兒道:“二成,我等著割下他的人頭了!” 戈二成側臉一笑,道:“也是我們婚後我送你的第一件令你賞心悅目的東西!” 柳仙兒道:“我已迫不及待了!” 沙成山冷冷的道:“柳仙兒,你的轉變令人吃驚。就算女人善變,也不像你這般的變法。如果我猜的不錯,這次你們‘飛雁堡’之行,你一定又受到冷泉的支使了!” 柳仙兒一聲怪笑,道:“沙成山果然機伶!不錯,是我們門主 也是我們義父的命令!非取你的項上人頭不可。 沙成山,你認了吧!” 冷酷的面上曬然一笑,沙成山道:“原來冷泉收了你們二位為義子女,娘的,說來說去還是會統禦人的有高招!那冷泉只是一句話,不但多了一對子女,而且還把他的敵人除掉,只不過……” 戈二成怒叱道:“沙成山,不過什麼?” 沙成山道:“不過我雖殺了冷泉二女兒冷若冰,但他曾親口對我說過不再記恨,如今又派二位取我項上人頭,他顯然是把朋友當成了敵人!” 他一頓又道:“我以為冷泉必然受到某一方的威脅,而那威脅他的人,才是你們真正的敵人!” 柳仙兒冷哼一聲,道:“一面之詞,猜測之言,如何令人相信?” 沙成山道:“柳仙兒,我想知道冷泉夫妻二人的毒傷,如今經過苦練秦百年半部‘百竅神功祕籍’之後,是否真的已經復原?” 柳仙兒道:“早已不再在月圓之夜痛苦哀嚎了!” 到了這時候,沙成山方才體會出什麼叫“姜是老的辣”了! 秦百年果然對各方施以小惠,而最終的目的又是什麼? 怕真的就是山洞內張長江說的什麼“大計劃”了! 戈二成揮揮手,道:“沙成山,就在這片沙灘上,先由我的‘沙漠七虎’,領教一下你那‘彎月刀’吧!” 沙成山猛吸一口氣,他重重的道:“戈二成,沙成山的話你們信得過嗎?” 點點頭,戈二成道:“聞說你是一言九鼎,句句擲地有聲,說話算數!” 柳仙兒道:“不過你再值得信賴,今日你沙成山也別想生離此地!” 沙成山道:“柳仙兒,至少我們有一個時期也算是朋友,難道你真的不通情?” 柳仙兒憤怒的“呸”了一聲,道:“我太通情了,不通情的是你!你別以為我陪你睡過,便想用情來打動我!” 柳仙兒這招真狠,戈二成再大方,聽了此言也會受不了的。她是有意要激起戈二成的殺機! 是的,戈二成的牙齒如嚼乾豆般咯 響,連全身的骨節也在響…… 沙成山忙淡然的道:“戈兄,看樣子今日免不了一戰,但沙某卻有件事情未了,我不能失信於敵人!” 他一頓又道:“失信於朋友尚可解釋,失信於敵人落得咒罵。戈兄,且先聽我一言!” 戈二成雙目幾乎出血的道:“說!” 沙成山道:“我必須趕往方家集辦一件事情,而且是非去不可!” 柳仙兒嘿嘿冷笑,道:“可藉你這一輩子休想再去方家集了!” 沙成山道:“時也、命也、運也,真的要有那麼一天,沙成山便也認了。但,我尚有一口氣,便非辦完那件事情不可!我希望二位緩緩決鬥的日期!” 戈二成挫著牙,道:“沙成山,什麼事情你非去方家集不可?” 沙成山如何肯說出槐樹坡山洞中有個秦紅?他重重的直視戈二成道:“這件事必須我親自去,二位是否放行?” 用力的搖著頭…… 戈二成見柳仙兒搖頭,便也跟著搖頭,道:“沙成山,別再磨蹭了,如果你真的有要事非辦不可,那就告訴我,我會代你辦妥!” 憤怒的一瞪眼,沙成山道:“二位看樣子,算準我今日非死不可了?” 戈二成哧哧一笑,道:“你連一線生機也沒有!” 柳仙兒指著拜峰高七人,道:“你們可以準備宰人了,事成之後,每人一幹兩銀子!” 他側面對戈二成道:“也算是賞給他七人的見面禮吧!” 七個人就是七千兩,戈二成心中雖然一痛,卻還是笑呵呵的對拜峰高七人,道:“老拜,還不快謝你們少夫人的賞?” 拜峰高七人齊齊抱拳施禮! 拜峰高喝道:“謝少夫人的賞!” 柳仙兒一笑,道:“別謝了,動手的時候乾淨利落,早早把姓沙的人頭割下來才是!” 七個虯髯大漢猛古丁齊聲高吼! 就在吼聲如雷中,只見七人騰身離開馬背,半空中每人手中各握了兩把尺長的寬刃短刀,直往沙地上落去! 戈二成伸手對沙成山道:“沙成山,我夫妻暫不出手,你請吧!” 遙望五丈外的七個毛臉大漢,沙成山摸摸自己泛目的粗鬍子 柳仙兒就不止一次的摸他這些青胡茬子! 緩緩的翻身下馬,沙成山低垂著雙臂,緩緩的走向迎面七人站的大半個圓圈! 慣常有的血腥味似已聞到,冷酷的連心也感到冷颼颼的,沙成山無奈的站在沙地上,他真的不再開口了! 河岸邊,戈二成笑對柳仙兒道:“看吧!‘沙漠七虎’就要發動攻勢了!” 柳仙兒道:“二成,我們也要戒備。你這位新女婿,這是你報答義父最好的表現了!” 緩緩的伸出雙手,“大漠紅鷹”戈二成道:“小乖乖,你看,我的兵刃早已握在雙手了!” 柳仙兒笑道:“好,我們今天夫妻檔,非殺死沙成山這王八蛋不可!” 五七丈外,只見拜峰高的雙刀平舉,倒著身子開始遊走起來…… 七個人繞著沙成山越走越快,快得幾乎看不到誰是誰,分不清究竟有幾個人在繞圈走! 就在這時候,拜峰高猛古丁一聲暴喊:“掀沙!” 沙成山還以為是姓拜的“先殺”,卻不料突然一團團的黃沙漫天飛起,每個人的周身盡被彈起的黃沙所掩,幾乎已看不到拜峰高七個人的影子! 沙成山無法睜開眼睛仔細看! 他所能感受到的,便是四周似刮起七個小型龍捲風,在飛沙走石中往他的身上罩過來! 出刀無從,閃擊不定,沙成山第一次遇上這種怪異的打法,不由得目閉口呆! 突然間,七堆沙子往他身上灑來,拜峰高猛古丁大叫道:“殺!” 沙成山不再猶豫! 是的,他不能再有所考慮! 頭上三丈處也是一片黃影! 於是,沙成山怒吼了,只聽他厲喝一聲:“寒江月刃!” 青瑩的寒芒陡然間宛若穿射入雲中的萬千烈陽極光,恁般鋒利的穿射向每一團黃沙之中,做著詭異狠辣的穿刺,仿佛是一聲惡魔的詛咒! 於是,七團黃沙中有了鮮血的迸濺! 於是,更傳出了淒厲的咒罵聲! 嘯叫之聲此起彼落,七個幽靈也似的黃影駕馭著黃沙一片,灑著鮮血往上撲,黃影中刀光霍霍,矯劈卷掠,快得不能再快的移動中,恨不能一下子便將沙成山大卸八塊,分他的屍! 這七人還真像大漠中出現的七只瘋虎! 沙成山閉著眼睛出刀,“彎月刀”布起一層刀山,便滾動在七個沙旋石柱之間,青瑩瑩的刀鋒在沙成山的手上吞吐著電火也似的掣閃冷芒! 宛似他手中握著一把滾動著的尖刀巨傘,一波波交叉攻殺的虯髯大漢,立刻在電光中囂叫著斜掠暴退! --------------------------- |
第45章
陡然間,兩團精光自天空而降,精光似月,“叮咚”兩聲合為一聲,立刻就見鮮血漂濺! 沙成山摀著後肩斜閃到八丈外的石頭堆裡! 他面孔扭曲,已是滿頭汗水,髮絲蓬亂,衣衫破裂,然而他的雙目卻更見深沉與冷漠,好像他生來就是那麼令人膽顫的陰鷙! 黃沙柱子滾到這片石頭堆邊便逐漸的消失,七個血人也似的大漢已露出原形! 此刻,沙成山心中立即明白,如果自己站在土地上甚至這片石頭堆上面,“沙漠七虎” 就拿自己沒轍! 於是他心中懊惱自己剛才挨的一刀有多冤! 七個虯髯大漢沒有一人不是衣破血流,鮮血籽和著黃沙,成行成線的往下流,然而卻沒有一個後退,十四把短刀把沙成山又團團圍住! 鮮血流入內衣,血也粘住衣衫,沙成山殘酷的臉龐扭曲,他知道自己吃虧在張不開眼睛! 是的,一個張不開眼睛的人,又如何能不挨刀? 所幸敵人皆是短刀,如是一般大砍刀,他心中明白,只怕自己非被腰斬不可! 吃虧上當就是一次,尤其是像沙成山這種一流殺手,決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再蹈覆轍! 遠處,戈二成與柳仙兒並肩走來! 柳仙兒嘆息的道:“二成呀,真是好可惜,沙成山挨的一刀偏偏就不在要害上!否則的話,此刻我們已提著他的人頭回‘飛雁堡’去了,欸!” 戈二成道:“看吧,他就快死了!” 他突然高聲的又道:“你今天必會死在這沙河岸!沙成山,這裡便是你的人生終站!我要等你作垂死掙扎的時候,穩穩的揪下你的頭來。至於你的屍體,念在曾經有過交往,便踢落河中隨波逐流吧!” 沙成山懨懨的道:“戈兄,我既沒有死前的預兆,更不願就此死掉,倒是他們七個傻鳥,得先替你在陰司裡開路了。難道你不相信我的話?” 雙瞳血光隱隱,戈二成似已難以控制住激動的情緒,一雙精鋼虎爪覷空連揮的吼道: “不知死之將至的可憐蟲,我要撕了你!” 沙成山道:“不能單憑嘴巴!” 猛然一聲怪叫,拜峰高當先往上殺去:“殺!” 幾乎不分先後,另外六個虯髯大漢已風捲殘雲般撞向石堆上的沙成山! 流閃的刀芒交織,犀利的光影翩飛,七團大影像便飛蛾撲火也似的撞去! 沙成山這次看得真切,他稍稍弓背,右臂疾抬,口中暴喝道:“寒江月落!” 那邊,戈二成已高聲大叫:“小心!” 戈二成的叫聲甫落,他似是駕馭著一團紅雲般騰空而起,空中一連七個空心筋斗! 戈二成尚未撲到,七團黑影宛似撞上一根彈簧柱也似的往四下里翻滾出去! 鮮血自七個人的脖子上往外溢流,沒有聲音,如果仔細聽,似乎有著“咕嘰咕嘰”的聲音,那便是從人的脖子上往外冒血所發出的聲音! 空中的極光並未稍逝,沙成山半迴旋的身子斜出半步,左足力點,便往空中迎去! 空中響起一陣金鐵撞擊,刺耳的聲音仍在,兩個一紅一青的人影便悠然在空中分開來! 只是兩團光影落地再起,人們可以清楚的看到“大漠紅鷹”戈二成雙手兩只尺半長的精鋼利爪張開來,果似空中下擊的一只紅鷹! 此刻的戈二成心中相當篤定,因為他在空中閃過了沙成山的那招殺招 “寒江月落”,而且沙成山又是身負重傷,他自信足可以同姓沙的一拚了! 看慣了生死的人原本對生命看得很淡,然而此刻的沙成山卻極不願與這些人拚老命,弄個同歸於盡。他必須打起精神戮力一拚,因為他不能失信於敵人 江厚生,因為江厚生與秦百年才是他真正的敵人! 然而沙成山又見戈二成得意的往自己撲來,這令他心中憤怒不已,於是 “雙星伴月!” 沙成山粗啞著未能叫吼清楚! 戈二成突見一團極光中閃掣出兩點令人寒心的冷電,那麼令人難以捉摸的激射而來! 戈二成大叫一聲:“沙成……山!王八……蛋!” 怪叫聲加上金鐵撞擊聲,再加上利刃切肉聲,兩團人影便往兩下里反彈出去! 十一道血口子在戈二成的頭胸腿臂上綻開來,戈二成踩著自己的鮮血,“贈蹭贈”一連退了十三步才一屁股坐在沙地上直喘大氣! 沙成山疲憊的剛旋過身子,陡然一團黑影打來,他不及多想的便一掌拍去! 出掌之後,他才知道上當,那是“毒蜘蛛”柳仙兒放出的毒蜘蛛! 沒有聲音,但沙成山頓覺左手背上一麻,他咬牙閃掣出彎月刀,立刻把那只巴掌大小的長毛蜘蛛殺死,順勢一刀劃破手臂,拚命的往外吸吮毒血! 柳仙兒冷冷的走向沙成山,道:“沙成山,你中了我的蜘蛛毒還想活命?” 沙成山並不理會柳仙兒,他一口接著一口的往外吮吸著,一口一口的黑血吐在地上! 柳仙兒伸手人懷摸出一個瓷瓶,道:“沙成山,我們打個商量,如何?” 沙成山仍然不為所動的一口接著一口吸! 柳仙兒道:“別吮了,我給你解藥,你放我們走路,如何?” 沙成山冷漠的望著柳仙兒,明顯的在咬著牙! 回頭,柳仙兒見戈二成簡直成了血人似的,這才忙回頭走過去,道:“二成,你還能……還能……” 戈二成望著沙成山,對柳仙兒道:“半年多來,我每日摸索,時時研究如何破解他那招‘寒江月落’,***,不料這王人蛋又更上層樓,竟然使出這麼一招,我……” 其實,沙成山使出這招“雙星伴月”,已是第二回。他同丘蘭地在一起的時候,便把自己的精神放在這招上面,但卻直到與“東海太極老人”晁千里、“冷面豹”貝海濤對博的時候,方才悟透,如今……如今他便用這一招對付“大漠紅鷹”戈二成,當然出乎戈二成意料了! 突聽得戈二成道:“沙成山,我仍有再戰之能,你可願意一試?” 沙成山仍然不開口,但不停的吸吮,邊緩緩的往柳林中走去! 那真是令人心酸的一幕! 小船仍在盪漾! 柳樹依舊搖曳! 江湖之上誰是英雄? 武林之中誰又是狗熊? 沙成山懨懨的走近烏錐馬,他咬牙苦撐著落在馬背上,緩緩的便往方家集方向馳去! 是的,他不能失信於敵人,他更不能不儘快放了洞中的秦紅,因為丘蘭兒並未落入龍騰或虎躍山莊之手! 沙成山策馬馳往方家集,左手背仍然有些不聽使喚。他心中明白,毒蜘蛛大部分的毒已被自己吸吮出來,然而深入肉內的毒並不能立刻吸盡。他已封住腕門穴道,更用布巾紮緊了手腕處! 沙成山決不能接受柳仙兒的解藥!即使真的是解藥,在那種情況之下也不敢輕易使用! 沙成山幾乎不敢相信一個人的轉變會如此之快! 千里迢迢請來的兩個幫手,五日不見已成了要命的敵人,這算什麼? 內心的感受與憤怒,只是深蘊在內心,形色上他半點也未顯露出來。他仍然沉穩得近似冷酷及麻木,因為他是大鏢客沙成山! 背上挨的一刀有些撕裂的痛,經過敷藥,血早已不流,然而那地方距離要害很近,使得他不時的停下來喘息一陣子再趕路! 晚風吹得有些蕭瑟,一種令人感到落寂又孤獨的寒瑟光景令沙成山憶起往昔的歲月,那種茅店雞聲、風刮日曬雨淋的歲月,居無定所,但卻十分自在。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頓感缺少些什麼! 騎在這匹烏錐馬上,沙成山對於前途頓感茫然一片。原希望攜著蘭妹遁世,過一種平談又安靜的日子。 平日裡逗逗兒子,牧野奔馳,沙河摸魚,不必再去追逐什麼名與利的誘惑! 是的,人總歸是要找地方扎下根的,船行大海萬里程,最終還是要拋錨停住,何況是人? 十年歲月已浪擲在江湖上了。現在是該回頭了,現在回頭正是時候! 沙成山每想至此,便不由得在心中吶喊 蘭妹……蘭妹,你究竟在哪兒? 於是,他傷感了,淚水向肚內回流,鼻頭有些酸酸之感。他頓然發現,慕孺親情與天倫之樂,似乎隔著他越見遙遠了,宛似他在奢想妄求。殺手之流,鏢客行業,怎可以有此企求? 於是,他又自嘲的苦笑了! 苦笑之聲仍在,暗影中傳來一陣急驟的怒馬奔騰聲。沙成山回頭望過去,只見是四匹健馬,兩人身穿白衣,另外兩人看不清楚! 沙成山把坐騎往路邊攏,然而後面的四騎竟然有人發話,道:“餵,你是沙成山?” 回頭,沙成山未回答,便立刻聽得一個女子話聲,道:“不錯,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那是個姑娘,身穿紫衣衫。 另一女子也道:“對,正是沙成山1” 沙成山早已生起警惕之心,覺得情勢相當嚴重了! 勒住韁繩,沙成山扭轉身子。灰夜裡,雙方相距三丈遠,於是,他從對方的兵器上認出對方的身份來! “各位,你們是‘無憂門’的人吧?” 一個女子聲音,道:“不錯,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 點點頭,沙成山道:“上次是在方家集方寬厚的大宅子後院!” 另一女子突然沉聲道:“別提上次的事情!你仗著刀能吸鐵而破了我們門主的暗器,但也沒有什麼好瞻仰的!” 緊接著,她又道:“齊護門、白護門,我們的任務是什麼?” 一個粗壯漢子沉聲道:“無憂門兵分四路,追找遍查姓沙的下落!” 那女子又道:“其目的是什麼?” 那漢子又道:“抱回沙成山項上人頭!” 另一女子尖聲道:“要取姓沙的人頭,此其時也!” “二閻王”沙成山真的想哭!為什麼連“湘江無憂門” 的人也要割下他的人頭? 沙成山就是沙成山,這種場面他見的多了! 有淚當然要彈,彈在自己的肚子裡! 有苦自然要怨嘆,但怨嘆在無人的時候! 此刻 面色冷酷,病懨懨的,沙成山冷冷的道:“無憂婆婆還好吧?” 一個女子尖聲冷叱,道:“少套交情!我們兵分四路找你,可不是找你套交情來的!” 摸著自己的脖子,沙成山道:“這個我知道,無非是沙某項上人頭而已!” 那女子平舉蛇尾尖刀,低吼道:“你知道就好!沙成山,如今你已經身受重傷,識相些先讓我們把你捆上,送回湘江無憂門,是生是死,你去對我們門主說去。如果你想掙扎,便只有割下你的人頭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如此對我,已是相當寬大,然而我卻有要事在身,實難令各位滿意,真是抱歉了!” 兩個壯漢,不錯,正是無憂門八大護門中的齊大元與白虹二人! 這二人當然知道沙成山的厲害,但那是在平時;如今沙成山身受重傷,他們就心寬寬而找上來了! 此刻,白虹重重的道:“沙成山,沙河岸你殺了七個大漢,後來才知道那是橫行大漠的‘沙漠七虎’。當然,令我們高興的是你,沙成山,你果然受了重傷!” 冷冷的,沙成山道:“尊駕以為有機可乘?” 笑笑,齊大元道:“絕非乘人之危!事不得已,沙成山,你只能怨造化弄人!” 沙成山道:“我從不怨誰,不過有時候會對我自己有所抱怨,因為,這一陣子我好像有些婆婆媽媽了!” 一個紫衣女子尖聲道:“什麼叫婆婆媽媽?” 沙成山一笑,道:“我抱怨這一陣子我出刀總含著一種悲天憫人的心腸。好像有人這麼說過 對敵人慈悲,便是對自己殘忍!” 他冷冷的看著對面四人,又道:“這句話我此刻才深深的體會到了!” 不用解釋,更不用多言,沙成山的話令對面的兩男兩女心中明白! 是的,方家集“無憂婆婆”率領他們搜找寶物的時候,沙成山有能力搏殺他們,然而他沒有。就這件事而言,便與他沙成山一貫的作風相違背。而現在! 現在這四個刀下游魂反而找上門來了! 就在這時候,無憂門的兩男兩女毫不遲疑的躍下馬背,白虹抖著手中蛇尾尖刀,厲聲叱道:“沙成山,今天你就認了吧!” 齊大元也重重的道:“沙成山,最後一次機會,你如果願意跟我們迴轉湘江無憂門;至少你還可以活著到湘江,否則必叫你立時血濺當場!” 輕輕搖頭,沙成山翻身下馬。他懨懨的道:“很抱歉,怕要令各位失望了!” 紫衣女尖聲道:“沙成山,你再加考慮!” 沙成山冷冷道:“不用了,我接著就是了!” 四個人的動作真正是其快如 ,兩個壯漢並肩彈腿,蛇尾尖刀宛如兩股冷電流閃,未及眨眼功夫便罩上敵人頭頂! 比白、齊二人更快的是兩個女子,那種貼地卷至的身法,立刻令沙成山憶及去年在山頂上援救方捕頭的時候,兩個無憂門女子的身法! 未見雙肩晃閃,宛似風刮柳梢般,沙成山僵硬的橫移丈五,就在四人一錯而過的時候,沙成山又復歸原地! 沙成山刀未出,他冷沉的道:“等等!” 一個女子聲音,道:“沙成山,你想通了?” 白虹已微溫的道:“束手就縛總比血濺當場好得多!沙成山,人在某一個運蹇的時候,最好光棍點,也免得吃眼前虧!” 淡淡的,沙成山道:“四位千萬別誤會,沙某只是想明白一件事情!” 一個紫衣女踏前一步叱道:“真不乾脆,你還有何話說?” 沙成山道:“我很想知道,貴掌門無憂婆婆為什麼一定要割下沙某的項上人頭?” 兩個紫衣女對望一眼,齊大元已重重的道:“兩個原因,但我們只明白其中一個原因!” 沙成山道:“請講!” 齊大元道:“沙成山,難道你忘了,你曾為了援救方寬厚而擊殺我們門主身前的兩位侍女?你以為就這麼簡單的完事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只怕這只是你們的藉口,真正的原因,怕不會是如此單純了!” 四人對望著,白虹冷沉的道:“不錯,按成山,實際上的確不單純,除了取你項上人頭之外!” 沙成山道:“如此說來,貴門主要取我項上人頭,並非是為了替她的兩名侍女報仇了?” 一個紫衣女叱道:“你話問完了沒有?” 沙成山一聲哼,有些像是自言自語的道:“看來我這項上五金魁首越來越值銀子了!” 白虹吼道:“沙成山,你在說什麼?” 沙成山道:“除了你們無憂門,如今要爭奪我項上人頭之人還有方寬厚與‘苗疆百毒門’,這件事怕真的不簡單了!” 白虹大吼一聲,道:“沙成山,就叫我們無憂門搶先得手吧!” 他“吧”字出口,聲似刺耳怪吼,蛇尾尖刀再次往沙成山殺過去! 另一面,兩個紫衣女也齊聲尖叱,道:“殺!” 四把蛇尾尖刀來自四個方向,卻又刺向四個部位,尖刀如電,冷芒激閃,“咻咻”刀聲窒人鼻息! 沙成山再次橫移半丈,“彎月刀”脫袖而出,一片光華猛然翻閃如電,空氣立時激湧呼嘯,圍上的四人立時連連倒翻,鮮血已然迸濺! “好畜牲,你尚能垂死掙扎到幾時?”翻出三丈外又騰身而起的白虹,口中大罵! 伸手摸著耳根鮮血,齊大元問附近驚悸的兩個紫衣女,道:“二位的傷如何?” 一個紫衣女撫摸著右肩頭,道:“尚可再殺!” 齊大元立刻高聲,道:“記住,不可盲進,覷準了下手,往要害地方下刀!娘的,姓沙的可是身受重傷之人!” 沙成山冷冷的道:“四位,別逼我,你們應該心裡明白,我為什麼不對你們下狠手的原因!” 白虹怒叱道:“你無力下狠手,沙成山,因為你已身受重傷!” 搖搖頭,沙成山道:“四位,你們各門派皆要我頂上人頭,這中間一定有人暗中支使,在我未弄清楚此人是誰之前,我不想再多傷人。四位,沙某說的夠清楚了吧?” 齊大元冷冷的道:“你唬誰?” 一個較高的紫衣女手摀著臂上刀傷,道:“二位護門,我們還等什麼?” 白虹咬咬牙,道:“對,我們還等什麼?” 沙成山狂吼一聲,道:“你們真是豬,果真要死絕嗎?” 四個人怎會聽他的吼? 兩個紫衣女高聲尖叱,道:“沙成山,你死吧!” 兩把蛇尾尖刀交叉閃耀著冷芒,快得宛似追逐逝去的時光般往敵人刺去,齊大元與白虹更是發瘋般的從兩個方向兜截! 雷吼一聲,沙成山道:“好,來吧!” 他不移不動,出手卻快疾準確,伸縮之間,刃芒彈掠舒卷,極光擴展,宛如可遮天蓋地! 於是,金鐵的交擊聲盈耳不絕,任那四人動作如電,卻是尖刀皆被阻於敵人身前三尺地,休想再進入半寸! 白虹身受三處刀傷,有一處可見森森白骨,他那粗壯的身子打橫裡一陣晃盪而沒有倒下去! 白虹咬牙不吭聲,卻在他站定身子的時候,抽冷子猝然又撲進 他的左手便又多了一把匕首,人已到了沙成山身後他才沉聲道:“老子陪你一齊上路吧,我的兒!” 蛇尾尖刀上了半天空,匕首卻猛然挑到沙成山的背上,真是白虹神來一刀! 在刀刃沾膚時 實際上刀刃劃在了他的傷口上面,沙成山憑著搏殺的經驗,立刻往前衝出三丈遠! 就在他的前撲之勢中,“彎月刀”左右向後暴閃九次! 怪叫著,白虹結棍的身體漸漸往地上矮去! 他看著沙成山從他的匕首下走去,眼珠子都憋出來似的,張口說不出話來,直到他雙膝跪在地上! 雙肩頭面,一團模糊,白虹至少挨了九刀! 齊大元剛剛站定身子,回頭發覺這一幕,便不由得厲吼一聲,道:“白護門!” 兩個紫衣女子落地掙扎著站起身來,卻已無力再殺的怒視著沙成山! 單膝跪地扶住白虹,齊大元道:“振作點,白護門,你要振作點!” 白虹望著左手匕首,匕首上面在滴血……他苦笑一聲,道:“你們看,這是沙成山身上的血,他也挨了我一記狠的!” 齊大元點點頭,道:“夠了,姓沙的也淌了血!” 白虹道:“真恨,這一刀為什麼沒有招呼在沙成山的要害 我原是要送進他後心內的……” 忙著取出一把丸藥,塞入白虹口中,齊大元道:“快服下去,別再說了!” 那面,沙成山已緩緩走近馬身邊! 是的,他那背上一刀是戈二成他們替他掛上的,如今也真是巧,仍是原來地方,又被補了一刀。是幸運?還是倒霉?在這種情況下也只有天知道! 沙成山爬上馬背,他冷冷的望著四人,淡淡的道:“回去吧,且問清楚貴門主,為何要沙某項上人頭。如果她有充分理由,沙某自會把人頭送上門,否則……” 齊大元沉聲道:“沙成山,你逃不掉的!” 搖搖頭,沙成山道:“我不會逃走,沙成山永遠面對現實!” 於是 一場搏殺就此結束 暫時的結束! 是的,無憂門不放過沙成山! 南疆百毒門也等著取他的人頭! 甚至連退職的方捕頭也在“狗”視既眈的找機會要取沙成山性命! 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局面?沙成山真的迷惘了! 現在 現在沙成山緩緩的到了方家集。時值五更,天剛亮,方家集的街上沒有人跡! 有,平安客棧的伙計正伸著懶腰打著哈欠走到棧房門口來! 馬蹄聲令他抬頭看,不由得笑起來:“喲,是膽子大的客官又來了;你的篷車……” 沙成山爬下馬,伙計才一驚,道:“我的乖,你背上挨刀了!” 沙成山把馬韁繩交在伙計手上,道:“而且還不輕!” 伙計指著沙成山泛青的手背,又道:“還有你這手背上,傷的也不輕!”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而且還有毒!” 伙計笑笑,道:“沒關係,我馬上把老大夫替你請過來,這些傷他一瞧就好!” 沙成山道:“先給我弄個房間……” 伙計指著棧房內,道:“還是你原來住過的那一間,去吧。我先請大夫去!” 一錠銀子塞在伙計手上,沙成山道:“把銀子帶在身上,那位老大夫認銀子不認人!” 笑笑,伙計低聲不好意思的道:“方家集就是那麼一位大夫,他雖然要銀子,可也救了不少人。客官,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方家集只有他一個?” 搖著頭往台階上走,沙成山道:“我怎麼會知道?” 伙計道:“他的醫術高明,原來三家藥舖,自從他一到方家集,哈哈,另外兩家半年不到全遷地為良了!” 沙成山走進客房中,自己剛剛坐下,另一個伙計已走進來! 伙計手提著茶壺,笑道:“客官,這幾天你去什麼地方了?篷車還在後院裡!” 嘆口氣,沙成山道:“暫時我還用不著車子,先給我送些吃的來!” 提起篷車,沙成山心中一陣痛。那輛篷車原打算給蘭妹母子二人乘坐,豈知變在晝夜之間,那麼不幸的便使她母子失去蹤跡! 沙成山怔怔的坐在床沿上,他實在想不透蘭妹到底落在何人之手! 就在這時候,平安客棧的丁掌櫃撫著山羊鬍子走進來,道:“客官,你總算回來了!” 沙成山奔馳一夜,嘆口氣道:“掌櫃的有事?” 丁掌櫃笑道:“是這樣的,上次你放了銀子在櫃上,大部分是為你的那位鷹眼似的朋友療補身子,經過前後一併折算,銀子方面……” 沙成山道:“不夠?” “夠了,夠了!”丁掌櫃又道:“尚餘十七兩八錢,不知客官你……” 沙成山道:“暫時擱著,以後再說吧!” 就在沙成山剛剛吃過早飯時,門外匆匆進來三個人! 伙計指著兩個老人,道:“我請張大爺前來,正巧遇上他的老友也在,二人就一同來了!” 沙成山看了張大夫一眼,道:“請問這位老人家是誰?他怎的也來了?” 這位老人團面灰發,鼻子奇大,只是面皮有些僵硬得宛如貼了一張紙! 張大夫笑指著團面老人,道:“別問他是誰,先由我看看你的傷再說!” 沙成山把左手平舉著,道:“半條肐臂有些麻……” 不料張大夫一看驚異的道:“這是被毒物咬中的,好傢伙,這種毒奇濃,中的人必死無疑!你能挺著找上我,也算是你的命大!” 沙成山又把上衣脫掉,張大夫伸手在傷口四周按著,邊問道:“這地方痛不痛?這地方又是怎麼痛法?是刺痛?木痛?悶痛?抽痛?” 沙成山說出自己的感受來! 張大夫點點頭,道:“乖乖,真是命大!”說著回頭對團面老者笑道:“未傷及經脈,真是幸運,扁兄你看……” 沙成山猛古丁回頭直視團面老者! 老者已伸手在自己面皮上一陣揉搓,只見假皮紛紛落下來……團面老者以袖拭面,笑道:“沙成山,我們死裡逃生的又見面了,哈……” 沙成山怔怔的道:“原來是扁老呀,你……” 不錯,團面老者正是易容大師“千面老人”扁奇! 沙成山激動的拉住扁奇一手,道:“扁老,是沙成山把你老的幽清之地攪翻,害你如今四處飄盪……我……” 撫髯哈哈笑起來,扁奇道:“人都是怪物,靜極思動,動極思靜。我老頭兒是靜極思動,這幾個月走了不少地方,看到了不少新鮮事,當然也就長了不少見識。倒是你老弟,還真令我老頭兒放心不下。說真的,你那懷有身子的老婆呢?那真是位好姑娘,你可要好好對待她喲!” 年紀大的人嘮叨些,也是常情。但扁奇的話令沙成山頓感心熱! 是的,這些天他幾乎已分不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真難得聽到老人家如此的關懷,遂苦兮兮的道:“扁老,別提了,我那蘭妹生了個兒子,五天不到便母子失蹤了!欸,我沙成山這些天正為此事南北奔波不已……” 扁奇也是一驚! 張大夫道:“像你這種行業以外的行業,當初就不該有老婆,沒得倒害了一對母子!” 扁奇怒視著張大夫,叱道:“張愛寶,你如果指摘我這位沙老弟,小心我老頭兒同你絕交!” 張愛寶忙低頭低聲的道:“不說,不說,好了吧?我為他療傷祛毒吧!” 張愛寶一邊忙著替沙成山療傷,一邊自言自語,道:“普天之下我只向你扁老大與藥老三低頭,娘的皮,就好像你二人是我的克星!我……認了!” 沙成山心中在想 張大夫口中的藥老三,難道就是苗疆名醫聖手藥老子? 半個時辰後,沙成山睡著了! 是他太疲累?還是張大夫的藥靈光? 扁奇掩起房門,怔怔的坐在床邊,張愛寶幾次催他,他都不走,於是,張大夫回藥店去了! 沙成山睡的真是香又甜,這一覺直睡到二更天! 扁奇見沙成山猛古丁挺直身子,真的嚇了一跳,道:“老弟台,你醒了?” 沙成山下床,道:“扁老,什麼時辰了?” 扁奇道:“離子時尚有一個多時辰!” 沙成山道:“糟了!” 扁奇道:“什麼事情糟了?” 於是,沙成山對扁奇道:“我把秦百年女兒秦紅囚在山洞中,言明三天到四天,一定放她出來,子時一到我豈不是失約了?” 扁奇道:“如果不遠,你還來得及!” 沙成山道:“龍騰山莊要我兩天內放出秦紅,扁老,我原是今日早上便要放人的!” 扁奇道:“不急,不急,你正可以把秦紅掌握在手中,逼他們替你找出丘蘭兒母子!” 猛搖搖頭,沙成山道:“丘蘭兒母子不是落在龍騰山莊或虎躍山莊,我沙成山就不能挾持秦紅為人質,否則豈不落個奸險惡詐的臭名?” 搖頭一嘆,扁奇道:“君子爭義,小人爭權,沙老弟,你真是我老頭兒心目中的好樣人物!” 沙成山忙叫進伙計,包了一大包食物,便立刻往方家集西北方的槐樹坡趕去! 此刻,又是一個明月夜! 沙成山匆匆的躍過那個突出的危崖,閃身走入洞中! 沙成山並未開口叫,他小心的往洞內走著。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了微微的哭聲傳來,心中不由吃一驚! 越走,哭聲越清晰,正是秦紅的聲音! --------------------------- |
第46章
沙成山遙望過去,見油燈下只有秦紅一個人在那兒,於是,他立刻叫道:“秦姑娘,沙成山來了!” 裡面,秦紅拭淚望過來,道:“你說話不算數,為什麼遲來一天?” 十分歉然的走近前,沙成山雙手把一包吃的送過去! 秦紅一掌把吃的打落地上,她雙淚迸流…… 沙成山一怔! 秦紅“哇”的一聲撲進沙成山的懷裡,她認真的號陶大哭起來了…… 半晌,沙成山方才托起秦紅下巴,道:“可願意聽聽我來遲一天的理由嗎?” 緩緩的坐下來,秦紅這才拾起地上吃的,邊吃進道:“好嘛,你說說你為什麼晚回來一天!” 沙成山坐在秦紅身邊,他嘆口氣,道:“果然如你之言,丘蘭兒母子並未在鳳凰嶺的龍騰山莊上!” 秦紅道:“天下也不是只有丘蘭兒一個女人,真要是找不到她母子,難道你還要……” 沙成山重重的道:“我一定會找到她母子的!”於是,沙成山把這次鳳凰嶺遭遇,詳細的說了一遍! 當沙成山說到回來時一路遭人截殺之事,秦紅冷冷的不再開口了! 沙成山沉聲道:“秦姑娘,你以為是誰在要我的項上人頭?” 秦紅白了他一眼,道:“幹你這一行的,太多的人在等著割你的人頭,我怎麼會知道?” 沙成山突然道:“會不會是你爹?” 秦紅全身一震,道:“我不敢說不可能。沙成山,你應該明白,這種事情我怎會知道?” 沙成山站起身來,道:“好了,秦姑娘,沙成山尚有事待辦,你可以走了!” 秦紅瞪著一雙大眼睛,道:“你趕我走?” 沙成山道:“我同你爹,你舅舅,已到水火不相容,冰炭難同爐的地步,我們還是早早分手的妙!” 秦紅道:“就這麼輕鬆的分開?” 沙成山道:“那要如何分開?” 秦紅道:“你違約晚回來一天,應該受罰!” 沙成山道:“怎樣罰法?” 秦紅想了一下,道:“我不能白白坐等一天!這樣吧,你陪我在洞中坐到天明,天明之後各走各的,如何?” 沙成山睡了一天,精神極佳,又敷了張愛寶的靈藥,連傷處也已結了痴,他此刻一心想到小村子去找那一對老夫妻,這時聞得秦紅的要求,嘆口氣,便坐下來! 秦紅拖住沙成山一臂,道:“我們談一夜,也算是一件不尋常的事了!” 沙成山道:“最好是在高山之巔,大河中央,荒山野林無人地方靜下心來暢談。此刻我心亂如麻,哪有心情暢談?怕辜負你了!” 秦紅把嫩臉貼上沙成山肩頭,道:“不談也沒關係,就這麼靠在一起也是好的!” 沙成山道:“秦姑娘,我希望你立刻快馬趕回龍騰山莊你舅舅家中,也免得你舅舅罵大街!” 秦紅道:“已經晚一天了,再多晚半天有什麼關係?”她突然伸手去摸沙成山的鬍子,又道:“你也怪可憐的,一定在想丘蘭兒母子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如果……” 秦紅幾乎把臉貼上去,她輕柔的問:“如果什麼?” 沙成山道:於如果誰能指引我一條明路,沙成山必終身感激此人!” 秦紅幽怨的道:“我雖貴為虎躍山莊大小姐,又有舅舅的呵護,但仍然沒有丘蘭兒幸運,欸!” 沙成山道:“丘蘭兒的命太苦了,跟著我就生活在驚濤駭浪之中。大小姐,這種痛苦你是不會理解,也不會明白的!” 秦紅雙手摟住沙成山的腰,道:“沙成山,你難道不為我的付出而動心?” 沙成山古井不波的道:“我是個大男人,怎會不知秦姑娘的心意?然而我不能。人要有自知之明,秦百年是容不:下我的。” 秦紅道:“你沒有表示,怎知我爹不答應?如果你能忘卻過去,我就同你一起回獅頭山!” 沙成山道:“可惜的是我無法忘卻過去,更不會忘記丘蘭兒母子!”他一頓又道:“秦姑娘,怕要令你大失所望了!” 秦紅突然笑笑,道:“沒關係,沙成山,我會等,等到丘蘭兒真的失蹤,甚至……” 沙成山吼叫道:“不要說了!” 秦紅並不生氣,她淡淡的道:“不說便不說,何必生那麼大的氣!” 深深的嘆口氣,沙成山道:“對不起,秦姑娘,我有些失態!” 秦紅嘴角一牽,道:“沒關係!如果想同大嫖客沙成山廝守在一起,就必須承受你這般的吼罵,嘻……” 沙成山猛低頭,四目相對! 秦紅的面孔絆紅中帶著一份渴求! 是的,那是女子特有的表徵。沙成山在柳仙兒身上卻沒有發現過這副樣子! 因為,柳仙兒看得談,看得平淡的人,臉上是不會有這種醉人的豔紅的! 秦紅就不一樣了,獅頭山下的虎躍山莊大小姐,看來對於男女間的事還陌生得很,也嫩得可憐! 誰也沒有說話,然而語音在二人的心中激盪! 秦紅心中似有小鹿在撞擊著:“沙成山,你這小子,怎麼還不敢動手?你怕我會吃了你?” 沙成山心中有著矛盾。他實在難以理解,自己哪一點漂亮,竟然弄得秦大小姐也另眼青睞? 咬咬牙,按成山猛的樓住秦紅的腰! 只是嚶嚀一聲,秦紅已倒入沙成山的懷裡不動了! 似乎是 山雨欲來風滿洞的光景吧! 沙成山有著同秦紅卯上的衝動,他那滿嘴粗胡茬子便一個勁兒的在對方的嫩臉上、脖子上、甚至胸前磨贈著! 秦紅口中發出切咦陪”之聲不絕 兩隻手樓得更緊了! 於是,就在一陣擁抱與熱吻中,沙成山的手觸到了秦紅的衣扣! 他摸了一陣子未解開,秦紅卻自動伸過手來。不料沙成山猛古丁一把按住秦紅的手,他仰起頭來! 秦紅一愣,立時把半閉的美眸睜大,她愣愣的看著幾近癡呆的沙成山! 濃重的嘆了一口氣,沙成山道:“對不起,秦姑娘,我失態!” 秦紅有些使咽的道:“是我,是我……願意……” 沙成山道:“但我卻木能……不能因為自己心中對你爹的懷恨,而毀了你的清白!” 秦紅重重的道:“寧願把清白交給你,也不願給那個庸俗的哈玉!” 沙成山道:“算了,就讓我們做個純潔的朋友吧!” 秦紅似是懊惱的道:“沙成山,你大概不是為了我的清白吧?” 沙成山道:“我實在不願輕易壞了你的名節!” 秦紅猛古丁跳起來,道:“什麼名節?什麼清白?你的心中去不掉為你生子的丘蘭兒,你想到了丘蘭地,你仍然忘不了她!沙成山,你心中對她產生愧疚,便不敢接受我對你的愛意,是吧?” 沙成山點點頭,道:“我不否認!” “你還是承認了?是嗎?” “當然,大部分也是為了你的名節。秦姑娘,沙成山不是浪蕩子,更非江湖上淫徒之流。如果我接納了你,此生我便要對你負責到底!” 秦紅咬著嘴唇,道:“如果你是浪蕩子或淫徒,我早就不屑於找來了!” 沙成山嘆口氣,道:“原諒我,秦姑娘,在未確定丘蘭兒母子二人的生死存亡之前,我不能接受任何人的愛意,秦姑娘……” 他扶著秦紅雙肩,又道:“秦姑娘,人要將心比心!如果你是丘蘭地的話……” 秦紅猛的又抱住沙成山,道:“沙成山,你雖然拒絕我的愛,但我並未看錯人,你是一位真正的俠土!” 伸出雙手托住沙成山的毛臉,秦紅錯蜒點水似的在沙成山的唇上吻了一下,回頭便走! 沙成山忙追上前去,道:“你現在要走?” 秦紅未回頭,輕聲道:“你願意送我一程嗎?” 沙成山道:“應該的!” 秦紅道:“你不是要上那個小村子去嗎?” 沙成山道:“是的,但我還是要先送你,因為我曾經答應江厚生,兩天之內送你回龍騰山莊!” “不是已經晚了嗎?” “是的,晚了一天。但只要你回到鳳凰嶺上,我還不算對姓江的失約!” 緩緩的走出山洞,沙成山與秦紅二人雙雙趕到平安客棧外。沙成山叫開店門,開門的伙計愣住了! 沙成山道:“快把我的馬牽出來!” 伙計匆匆拉出烏錐馬,對沙成山道:“客爺,你的篷車是不是……” 沙成山道:“暫時不用,好生照看著!” 秦紅躍上馬,低頭道:“沙成山,你不是要送我嗎?” 點點頭,沙成山道:“秦姑娘,我送你過沙河!” 秦紅道:“一馬雙跨?” 沙成山立刻對伙計道:“再拉匹馬來!” 秦紅突然又躍下馬,道:“不用騎馬,我ffJ走路!” 沙成山接過馬緩繩,道:“也好,我拉馬送你!” 伙計見二人往街頭走去,愣然站在棧房門口,自言自語的道:“那個女子會是誰?” 秦紅果然未再騎馬,兩個人並肩走著,誰也未再開口說一句話,秦紅沒有,沙成山也沒有! 然而,沙成山十分清楚,秦紅一定知道她爹的陰謀,甚至江厚生的陰謀。鳳凰嶺上張長江曾經說到過“大計劃”,難道秦紅會不知道? 秦紅當然知道!但秦紅也明白,要想把沙成山這種一流高手拉到爹的身邊,此時怕尚無可能。自己的行動是瞞著老爹的! 原來秦紅找上沙成山,不只是她心儀沙成山的為人,更是看重沙成山的武功。他相信,爹爹如要完成武林霸業,沙成山就是不可或缺的人才,因為一個沙成山,要比遼北黑龍堡的力量可靠得多! 二人各懷心事,然而,秦紅卻懷著可怕的心事。沙成山自然不會知道! 春陽露頭,前面一道山岡。沙成山指著前方,道:“十里岡。秦姑娘,我們已離開方家集十裡了!” 秦紅笑笑,道:“輕鬆走路也蠻愉快的!”她俏目望著沙成山又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騎馬?” 沙成山淡淡的道:“不知道!” 秦紅道:“你答應送我到沙河,沙河距離兩百里,騎快馬不用一日。為了多相聚一時,所以我選擇走路!” “秦姑娘用心良苦。但我心中卻一直懸念著丘蘭兒母子,所以……” “所以你一直苦在心裡,沙成山,是嗎?” “是的,我心中是很苦,但為了感謝秦姑娘的青睞,沙成山苦也認了!” 秦紅咬咬牙,道:“沙成山,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她頓了一下,東道:“當然,我也會以相等代價為你做一件事情!” 沙成山道:“請講!” 秦紅道:“答應我,不與我爹為敵!” 沙成山面皮一緊,道:“我不夠資格,秦姑娘。我憑恃什麼去同你爹為敵?” 秦紅道:“你的忿癲,也可以說是一腔熱血!沙成山,你只要不同我爹為敵,什麼事情都好辦!” 沙成山冷冷的道:“包括你昨夜的表現?” 秦紅面色一寒,道:“沙成山,我不會讓你吃虧的。只要你不與我爹為敵,秦紅幫你找丘蘭地母子。如果……如果他們確已不在人間,我會挺身而出,不顧一切的嫁給你,為你生孩子,為你做羹場,為你……” 沙成山全身猛一震,道:“秦姑娘,你告訴我,有什麼理由我會與你爹做對?” 秦紅道:“以你的作風,因為你是‘二閻王’沙成山!” 咬牙末再開口,沙成山雙目一緊。他低沉的環視四周,雙目炯炯的繞行在十裡坡官道上! 蹄聲十分有韻律的發出“的搭”聲,然而沙成山已似乎聞到一股子血腥味! 不錯,他曾在這坡上同“西隆二十四鐵騎”拚過命,這地方他並不陌生! 此刻,坡上的那座破廟前面,一排站著四個人。沙成山沒有多看,他拉著馬低頭走向場子的另一端 那是下坡的官道! 秦紅卻驚異的叫道:“關大哥、張總管,你們都來了?” 停下腳步,沙成山對秦紅道:“有人接你了,秦姑娘,看來我不能送你到沙河了!” 那面,四個大漢並肩走過來! 不錯,四個人之中有三個沙成山認識! 鳳凰嶺上“龍騰山莊”的大總管張長江與“洞庭雙煞”“水蟒”石大魁、“地虎”汪為仁! 另一個與張長江並肩而來的是個相當威嚴的中年壯漢,這人生得一副金剛怒目樣,鼻子挺直,嘴唇厚實,雙眉濃長久鬢,虎目含威,走地有聲! 從秦紅口中的“關大哥”三字,沙成山已猜中,此人定是住在項城衙門隔壁的關天水 秦百年的大徒弟! 秦紅緊走幾步迎上去,道:“關大哥,你們……” 張長江冷冷對沙成山道:“姓沙的,你準備擄我們秦姑娘上哪兒?” 搖搖頭,沙成山道:“不是擄,是送,送往你們的龍騰山莊去!” 張長江怒吼一聲:“呸!” 他逼前一步,叱道:“沙成山,三天期限,你答應秦姑娘回到鳳凰嶺,我問你,今天是第幾天!”沙成山道:“第五天!” 張長江怒哼一聲,道:“虧你還記得!如果是三天內,老子相信你的話。如今已超過限期兩天,你不是擄我們小姐又是什麼?” 秦紅立刻解釋道:“沙成山是遇上麻煩了,他才晚了一天半,算了!” 冷笑連聲,張長江道:“像他這號人物,哪天沒有麻煩?操!” 姓關的伸手制止秦紅開口,他泰山石敢當的站在沙成山面前,道:“我叫關天水!” 淡淡的,沙成山道:“久仰,秦百年的入室弟子!” 關天水重重的道:“久聞沙尼武功高絕,關某早想前來領教,都為俗事所羈,今日倒是個好機會了!” 沙成山搖搖頭,道:“領教不敢當,倒是要令關兄失望,因為沙某也是一身俗事待辦,難以在此時答應關兄,真是對不住!” 張長江怒道:“何妨把關兄的要求也當成俗事一樁?沙成山,你難道怕了?” 沙成山望望對面四人,他不再開口的向秦紅點點頭! 桑紅低聲對關天水道:“叫他走吧!” 秦紅語音似在要求,沙成山心中一痛! 關天水沉聲道:“走可以,那得露上兩手!” 秦紅道:“大師兄,我們回去吧!”她看了沙成山一眼,似要向沙成山證明什麼的又道:“哈克剛父子走了嗎?” 關天水道:“走了還會再來。師妹,你且慢慢走,我把這兒的事情解決之後,立刻追上!” 秦紅急切的道:“這裡會有什麼事?我們走吧!” 關天水重重的道:“快走!我來,也是奉了舅老爺的命!” 他指指沙成山,又適:“老實一句話,此人非除不可,他太討厭了!” 秦紅道:“大師兄,你……” 關天水猛然怒喝道:“你還不快走?” 見曾見過關大師兄如此生氣?秦紅雙目一紅,幾乎掉下眼淚。她一跺腳,回頭疾步便走! 沙成山慪訴的拋下級繩,他淡然的橫移三步,道:“四位,看來沙某別無選擇了!” 關天水冷冷的道:“沙成山,久聞你的‘銀鏈彎月’十分霸道狠毒,關某導想領教,希望你別令關某失望!” 沙成山道:“既然關死心意已決,看來這場流血豁命的爭鬥是難以避免的了……” 一邊,張長江冷峭的道:“你早就該明白,沙成山,從我們二公子死在沙河的那一天起,這流血爭鬥便要無可避免的拚纏下去,而最終你將面臨的下場,怕要比你想像中的更悲慘!” 沂慪的嘴角一牽,沙成山道:“十年血海生涯,草莽風雷,綴串著的便是無窮盡的搏殺與卑賤的滴血,久了,便也看透了生與死,原是極其平淡的事。似我這種行業以外的行業,有幾個下場會美滿而壽終正寢?” 張長江憤怒的道:“明白最好,如此,你那心胸便更為你的死而了無牽掛,也令我們感覺上痛快些!” 沙成山道:“放心!殺人或被人殺,我們何不乾脆些?” 關天水嘿嘿笑道:“果不其然,單聞你這幾句話,就令關某肅然升起一份敬意。姓沙的,我就衝著你這句話,必然會給你一個痛快!” 古井不波的,沙成山道:“那好,可以開始了!” 關天水挽起衣袖,展露出緊扎的金色護腕,緊身腰帶猛然一吸,“掙”的一聲手上已多了一對“豹齒鋼環”,環呈橢圓,閃耀著瑩瑩金光! 沙成山雙臂不動,恢恢的嘴角一牽,道:“關兄,為了你我同意乾脆利落而不拖泥帶水,更為了我們雙方急需趕辦俗事,我誠意的要求你們四位一起出手,沙某照單全收,如何?” 濃濃的眉心打結,關天水嘿然有聲的道:“好囂張的狂徒,你覺口出此言,簡直目無余子,可笑復又可恨!” 沙成山淡淡的道:“搏殺的過程就如同女人的裙子,越短越好。姓關的,我的時間已不容我再多耽擱了!” 暴踏一步,關天水雙臂一分,攔住張長江與“洞庭雙煞”三人。他重重的道:“張總管,你們三位仔細聽著,在我與姓沙的搏殺過程中,不論處於何種不利或有利情況中,都不許你們出手。清退一邊!” 張長江急切的道:“關爺,不可中了他的激將之計,我們的目的是……” “洞庭雙煞”“地虎”汪為仁怒吼,道:“關爺,且容我兄弟先向姓沙的討教,如何?” 關天水冷冷笑了笑,道:“不,關某決不沾姓沙的絲毫便宜,三位且退一邊!” 沙成山雙眉一揚,道:“君子坦蕩盪,小人喜投機,沙某也為關兄的風度喝彩!” 右臂一揮,關天水道:“少來,沙成山,好言多了也會惹人厭。你出招吧!” 緩緩的看了張長江三人一眼,沙成山道:“關兄請!” 丁字步向右移,移三步又退一步,沙成山看不出關天水移動的步伐,卻發現姓關的口角牽動,錯步的側移也越走越急,他那一對金色鋼環也配合著忽上忽下,挾著勁急的身影,漸漸的發出銳利的嘯聲! 沙成山雙目平視,宛似不見,任由關天水在四周閃晃,他甚至有些懨懨的要閉起雙目來了! 關天水並未故弄什麼花招,他實際上正在施展“武林老爺”秦百年的“金環超度”絕技! “金環超度”的精奧之處便在於繞行中藉著旋奔的動作,先把自己的身形似騰雲駕霧般提升至雙腳幾乎離開地面,然後猝然撞向敵人,以一對短短的金環眩敵耳目,然後擇有利部位立下殺手! 然而,沙成山卻幾乎閉上雙目,他十分冷靜的站在那裡,仿佛一個無所事事的閒者,那樣的深沉穩定! 關天水選擇攻擊的部位真絕,竟是沙成山的右後方,那是禦敵的死角,無論敵人如何行動,都將要慢半拍! 吼聲似是停滯在空中,關天水人已撞向敵人,一對金色鋼環,挾著一片金光銳風,上取敵人首級,下往敵人關元揮殺,一招兩式,陰狠辛辣! 沙成山雙肩斜閃,右腕微揚,“噌”的兩聲合為一聲,關天水的雙環生被撞偏! 沙成山不等關天水會過意來,猛然厲吼:“寒江月刃!” 正欲旋身再殺的關天水,也同時吼叫如雷的:“金環超度!” 好一陣金鐵撞擊! 好一片金星飛舞! 就在層層金芒中,兩團人影彈分開來,空中也飄起片片碎衣衫市,卻不見有任何血腥出現! 倒翻著筋斗落在三丈外,關天水立刻把左手金環交回右手,左掌摀著已碎的前胸衣衫,驚怒交加的注視著懨懨而立的沙成山! 緩緩的轉過身來,沙成山道:“關兄可有興趣再出招玩玩?” 金環已插回腰間,關天水沉聲道:“沙成山,你不必藉機施惠,關天水不承你這份情!” 一邊,張長江已撲過來,他重重的問道:“關爺,傷得如何?” 關天水搖著頭,道:“毛髮未損,上衣已碎。沙成山不知為何刀下留情。可是,我並不謝他!” 張長江見關天水的胸前橫七豎八的至少有十多條刀口,幾片碎布已紛自空中飄下來,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道:“關爺,我們的任務是索這廝的命,我們圍殺!” 沙成山冷沉的道:“張大總管,你們早該聽我的,又何必一人上來,自取其辱?” 關天水怒喝道:“沙成山,你好狂妄!” 沙成山道:“是嗎?可知我為什麼刀下留人?” 關天水道:“說!” 沙成山道:“我是看在秦姑娘的面上。當然,最重要的是丘蘭兒並非被你們所擄。沙成山處事恩怨分明,藉你之口回去上稟秦老爺子,武林世家之威名得之非易,讓他多加珍視!” 張長江怒道:“你是什麼東西,口氣忒也託大!” 嘴角一牽,沙成山並未開口,緩緩的往馬前走去! 張長江沉聲道:“姓沙的,你要走?” 沙成山未回頭,卻淡淡的道:“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們絕非沙某對手,這場架也就免了吧!” 洞庭雙煞齊聲吼罵,揮動兵刃便欲撲上,卻被關天水伸手攔住,道:“他說的不錯,我們皆非他對手,就叫他走吧!” 關天水四人一字並肩的站在山岡上,愣愣然望著沙成山下了山岡,緩緩的馳向方家集去了! 張長江沉聲道:“可***好,回去怎生向莊主交待?” 關天水這才想起已走的秦紅,便立刻道:“快,追上大小姐去。別叫她碰上哈克剛父子,就尷尬了!” 一頓,又對張長江道:“回去我自去向江莊主交待。張總管,這姓沙的是個棘手人物,看來要想把他擺平,得由大公子與他表兄二人了!” 張長江幾人去拉馬! 關天水卻仍然遙望著天際,他的話與他所表現的神情,皆充滿了神秘。這究竟又是什麼樣的陰謀?誰也難以料到L沙成山緩緩的騎馬到了平安客棧外,迎面方小雲匆匆自客棧內走出來。沙成山一怔,方小雲已到了身邊! 沒開口說話,方小雲僅僅對沙成山使了個眼色,便又匆匆的往街頭走去! 沙成山先是望望客棧內,旋即拉馬追上去。他低低的道:“方姑娘,你看到什麼了?” 方小雲未回頭,卻低頭沉聲道:“沙大俠,跟我來!” 沙成山本再開口,緊緊的踉著方小雲出了方家集。就在一處山坡前,方小雲站住身子回身看,方家集沒有人跟來,她才急急的道:“沙大俠,這兩天我在暗中查探,的確發現有行跡可疑的人物出現!” 沙成山道:“我去了一趟鳳凰嶺,幾乎不能全身而回。方姑娘,你看到什麼可疑的人物?” 方小雲道:“自從得知丘姐姐被人神秘鑄去之後,起初我心中相當高興,因為……因為我……我也有意……” 沙成山重重的道:“方姑娘,我非草木,沙成山心中明白……” 方小雲道:“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人與人之間全靠一個‘緣’字,更何況丘姐姐已經有了沙大俠的骨肉,事實既成,我又何必強求?倒是丘姐姐眼前的處境,如果換了是我,也一樣焦慮難過,所以我倒替丘姐姐著急起來,這才在這附近暗中察看!” 沙成山點點頭,道:“方姑娘,謝謝你,我夫妻都謝謝你了!” 輕聲一嘆,方小雲道:“你三番兩次繞過我爹姓命,人非草木,應該道謝的是我方小雲!” 沙成山道:“方姑娘,你看到什麼可疑人物?” 方小雲道:“聞得沙大俠曾言及方家集以北的那座小村子,所以我便信步走向那兒。一清早,便見一個白衣大漢匆匆的走出來,這人走的十分神秘,但他卻忽略我是個女人,不加以注意。等到他走入那家平安客棧,又同一個灰衫人說了一陣子,便拉馬匆匆的走了!” 沙成山急又問:“走往何處?” 方小雲道:“往南疾馳而去。時間倉促,又是騎馬,我無法跟蹤!” 沙成山面現失望的急又問:“客棧住的人呢?” “人仍然在!” “什麼模樣?” “中年大漢,上唇一振粗鬍子,一只眼大一只眼小,顎骨奇高,形狀威猛,一認便知!” 點點頭,沙成山道:“夠了,只要這人仍然在,我便能認出來!” “看來,這中間一定有陰謀!” “而且是衝著我沙成山來的!” “沙大俠,往後的一切,你千萬要小心!須知丘姐姐母子的命維繫在你的身上,你若遭到不幸,她母子怕也危險了!” 沙成山躍上馬背,低頭對方小雲道:“方姑娘,如果經由你的暗查而找到丘蘭地母子二人,沙成山對於姑娘的暗中鼎力相助,將永銘不忘!” 方小雲黯然神傷的嘆口氣,道:“我為沙大俠奔波,實在是替我爹贖前想,求個良心平安罷了,沙大俠盡可不必放在心上!” 沙成山拍馬往方家集方向,聞言回頭道:“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的,方姑娘!” 餘音已渺,方小雲卻仍然怔怔的遙望著絕塵而去的沙成山,她自言自語的道:“我祝福你們!” 沙成山回到平安客棧,他匆匆的進入客房,拉了一把坐椅靠窗坐下來! 伙計走來送上茶水,沙成山一把拉住伙計,順手塞了一錠銀子在伙計手上,道:“給你的!” 年輕伙計又驚又喜,扁大的嘴巴幾乎咧到耳根後,笑嘻嘻的道:“客官,無功不受祿呀!” 沙成山立刻笑笑,道:“有事要你辦!” 伙計放下茶壺,銀子往懷裡一塞,道:“你請吩咐!” 指指院子,沙成山低聲道:“客棧裡可是住了一位上嘴唇留著一提鬍子的人物?他的長相……” 未等沙成山說完,伙計已笑道:“有、有,就是有一個大個子留著這種鬍子的。沙爺,你找他?” 沙成山心中激動的道:“這人在此住了多久?” 仰頭搬指頭,伙計自言自語的算著,道:“總有半個多月了吧?” 沙成山暗暗咬著牙,又問道:“可知這個客人是幹什麼的?” 伙計搔著面皮,道:“一口四川官話,說是從西南順江而下,來販賣藥材的!” 沙成山緊起眉頭,嚼著這幾個字:“販藥材的……” 伙計點著頭,道:“可就是沒有看到他的貨!” 豁然一笑,沙成山道:“給我留意著,這人有什麼動靜,你便立刻回我這裡報告!” 伙計忙點頭,道:“放心,他便是吃飯睡覺拉屎,我全都來向你報告!” 於是,沙成山掀開被子睡下了! 他睡的安心,睡得穩,因為他不怕那位則前來的人物會走掉! 是的,沙成山正陷入迷霧之中,他心中憂慮丘蘭地母子安危,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他又必須隨時養足精神,以對付未來難以逆料的洶湧波濤! 外面已響起二更鑼聲,沙成山房內無燈光。然而沙成山卻並未睡,他精神十足的直視著院子! 此刻,前面客棧的大門已關,二門也有個伙計走去關起來! 遠處傳來雷聲,誰都知道免不了一場春雨要下了! 就在這時候,斜對面的一間客房內閃出一個高大的影子,這人真猾,他只在院子裡稍一停留,便忽的一下子躍上房頂,鬼扭似的一閃而沒! 沙成山毫不遲疑的拉起後窗躍出去! 月黑頭的天,外面灰暗一片,沙成山閃身繞向後街,藉著遠處天空閃電,立刻發現一條人影往北奔去! 於是,沙成山笑了 冷冷的笑了…… 不錯,那正是往小村子去的官道。這條道路沙成山相當熟悉,因為他既曾在此與柳仙兒相會,又曾領著丘蘭兒來此生孩子! 現在,他並不急於追上前面那人,反而緩緩的,遙遙的跟在後面! 雖然看起來沙成山並不急,但他內心深處卻非常激動,也相當緊張! 希望 是的,找到丘蘭兒母子的希望,究竟能否實現,也許便在此一舉了! 一聲悶雷在天際滾動,緊接著一道刺目閃電,沙成山已遙遙看到前面那個小村子。一條人影直奔到那座小小四合院前面! 又是一聲悶雷,一溜冷電閃過,沙成山已看不到那條人影! 沿著小村往西偏,沙成山繞向四合院的後面,立刻躍身上了屋脊。宛如一頭貍貓,沙成山伏在屋脊上不動了! --------------------- |
第47章
漢果然顎骨奇大,雙目一大一小,上唇的那撮小鬍子尚自微微在翹。見沙成山大步進來,大漢立刻金剛怒目的吼道:“你是誰?” 那左面的老者已走向沙成山,道:“你怎麼又回來了?可是沒有找到你老婆孩子?” 冷冷的,沙成山道:“甭再反穿皮襖裝老羊了,老頭兒!你應該明白,我再找來的目的!” 老者一湯老六,他側面看了一眼大漢,隨即欠欠身對沙成山道:“我們不是說過嗎?你老婆孩子是遭惡人濾去的,你又找來這裡幹什麼?” 沙成山面色突然冷酷的道:“剛才還在說,要割我的人頭,怎麼我走到你們面前卻不敢承認了?” 他猛的直視那次農大漢,又道:“閣下是那條道上的?” 灰衣大漢沉聲道:“我為什麼家告訴你?” 灰衣大漢一頓,立刻又問道:“閣下又是誰?” 仰天一聲哈哈,沙成山道:“朋友,別明知故問了,你明明知道我是沙成山,還裝的什麼羊?” 灰衣大漢頭一仰,嘿嘿冷笑,道:“沙成山?‘二閻王’沙成山?” “不錯!” 發衣人沉聲道:“你是怎麼找來的?” 沙成山冷哼道:“使你粗心大意!”他一頓又道:“朋友,你走出平安客棧,我便盯上閣下了!” 灰衣人雙眉一橫,道:“你盯我幹什麼?” 沙成山道:“這話應該由我來說。難道你們不是陰謀取沙某人的項上人頭?” 灰衣人望了一邊的場老六一眼,遂又冷沉的道:“沙成山,你說清楚,是誰在謀你項上人頭?” 沙成山道:“難道不是?先是方寬厚,後來又是‘苗疆百毒門’,訪問你閣下又是哪一派?” 灰衣人冷哼一聲,道:“好嘛,‘二閻王’變成人人得而誅之的人了,這還是頭一次聽說!” 淡淡的一曬,沙成山道:“只可惜他們皆失敗了,當然也包括你閣下在內!” 灰衣人又望了場老六夫妻二人一眼,面色寒寒的道:“沙成物老子承認有意謀你的人頭,而且要不清會力的下手l”-” 場老六已雙目含明的望了灰衣人一眼,他正欲開口,灰衣人又道:“湯老六,今晚我們又要攜手合作了!” 沙成山冷冷道:“合作下手,謀我項上的人頭?” 場老六老婆也在緩緩的咧嘴……她低沉的道:“既然仍跳不出江湖這口大染缸,橫豎豁上吧,老伴!” 沙成山嘿嘿笑道:“行,也算有骨氣,更是看得開!三位,在未動手之前,可否亮出各位的字號?” 灰衣人立刻搖頭,道:“沒此必要!” 沙成山雙目一厲,沉重的道:“湯老六!” 場老六手中握著一只臂粗的旱煙袋,聞言一橫眉 往日那副慈眉善目的和氣模樣,一下子便全走樣了,他嘿處的道:“什麼事?” 沙成山突然聲音放低的道:“從二位老人家眼前國原漢畢露,當知我妻丘蘭兒母子的失蹤,必然與你二位拉力部。系了!” 場老元男子快步員動服,沉聲道:“不知道!” 按成山道:“老人家,你這‘不知道’三字出口,單是從聲音上辨,就知道說的不是心內話,多少含著欲蓋彌彰的味道!” 場老六重重的道:“告訴你,老子不知道!” 笑笑,沙成山心中已自篤定。 因為,只要施出手段,不如他們不說出丘蘭地母子下落,然而那天自方家集回來,這二老被捆…… 咬咬牙,沙成山又道:二位老人家,在江湖上打滾的人,能享高壽如二位者,似鳳毛做角而不多見,不要到頭來落個屍橫血濺,不得壽終正寢1” 場老六怒喝道:“老子不計較!”回錢翩敢。 沙成山怒容滿面的道:“好個不計較,無異於承認我妻失蹤是你們動的手腳了!好個表演功夫,那日你二人被捆,原來是瞞我耳目、迷我心志的欺瞞行為!” 灰衣人反手握著一對鋼爪,閃身在沙成山右邊,那模樣相當凶殘! 他雙唇翻卷,一嘴大牙盡露,宛似豺狼架式,雙目似要噴出火來的吼道:“沙成山,你很想知道我們是誰?” “不錯!” “你罩想知道你老婆兒子下落?” 懷錯!”沙成山心口狂跳的又接道:“而且我勢在必知!” 灰衣人忽然仰天一聲平等。宿,“只怕你難以如願!” 沙成山道:“是嗎?” 一邊,場老六用肩碰了碰身邊的老太婆,只見老太婆的手一亮,好大的一把剪刀已握在手上! 老太婆把剪刀弄得“嚓嚓”響的尖聲道:“沙成山,你真走狗運!” 一愣,沙成山道:“好嘛,收生婆子變成母夜叉了!” 厲吼一聲,老太婆道:“別人模人樣的對我老婆子說這種大話!姓紗的,我老婆子走道的時候,你***還沒有出世呢S”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老而不死,迂腐可憐;苟延殘喘,令人可嘆。你的這副模樣,也不值得你如此倚老賣老的誇口!” 老太須乎拗氣有聲的道:。好可惡的小子啊……,,沙成山道:“倒要聽聽,沙某的運氣在什麼地方?” 老太婆沉聲道:“當初我老婆子並不知道你小子就是‘二閻王’沙成山,更不知道你的項上人頭是如此的惹眼與可貴,直到最近方明白,否則,我老婆子稍使手段,姓沙的小子啊,你休想逃出我社大娘的手掌心!” 坦然一笑,沙成山道:“好、好,你的坦承令沙某高興不已,這說明你們是主謀我妻的人了!” 灰農大漢猛一瞪眼 那只小眼睛也大得嚇人。他重重的一揮手中鋼爪,道:“姓沙的,你不是很想知道你老婆孩子的下落嗎?” “一定要知道!”沙成山的雙手已反臂把兩扇木門關牢。他訴極的又道:“當然,我也有相對的條件交換!” 湯老六咬咬口中幾顆老牙,道:“除非是你的項上人頭,當然,你不會答應!”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門已上掛,三位已是甕中鱉,又何領我用人頭換?” 灰衣人重重的道:“沙成山,你以為吃定我們三人了?你以為你今晚一定會弄清楚你老婆孩子的下落?” 沙成山道:“一定!你們不相信?” 灰衣人咬咬唇,對湯老六道:“湯老六,動上家夥,你們給我往他下盤狠著殺,上路我來侍候!” 湯妾六與杜大娘二人點著頭…… 沙成山冷笑道:“三位不聽一聽我提出的是什麼優握的交換條件?” 湯老六沉聲道:“快說!” 沙成山道:“條件既簡單又代提,只要說出丘蘭兒母子二人的下落,我大方的放你三人活路!” 灰衣人“呸”的一聲,罵道:“狗屁,你一廂情願,老子們寧死不幹,何況你我尚未過招動手!” 湯老六也厲聲道:“對,他奶奶的,刀刃是鋒利的,運氣卻是老天安排,鹿死誰手,端著各人造化!” 輕輕搖頭,沙成山道:“別提什麼造化。三位,我相信的是實力。憑三位的實力,沙某相信你們輸定了!” 灰衣人憤怒的吼道:“沙成山,你以為真的吃定我們三人了?” 杜大娘肩一橫,罵道:“畜牲,你太小看老娘了!” 她一頓又道:“老娘恨不得當初接生你兒子時,一剪刀剪斷那小雜種的脖子!”說完手中剪刀“咋”的一聲尖響!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別逼我,三位!只要你們任何一人說出她母下落,你就沒事了!” 灰衣人雙目直視湯老六,怪聲道:“湯老六,我計l還等什麼?上!” 旱煙袋挽起三朵金花,快不可言的便往沙成山關元點過去,狠辣手法,令人髮指! 壯大便在這時,上身一旋,右臂一招“毒龍進校”,大剪刀張開,便往沙成山的足踝送去、口中尚自發出一聲果叱:“死吧,我說!” 沙成山慕地左臂吞吐,似乎他的出手早就在事前經過捏拿丈量一般的準確,疾閃的手掌捉住了最快點來的粗旱煙袋! 下壓反撩,快得只是眨眼間功夫,便聽得“當”的一聲尖鳴,旱煙袋正撥打在持剪刀的手腕上! 一聲尖銳的呼痛,杜大娘踉蹌後退不迭,一只右腕再也不聽使喚,大剪刀便在她的暴退中飛到桌面上! 緊接著,“咋”的一聲脆響,場老六一聲怪叫,入已跌出兩丈遠,撞在牆邊地上。他的右臂已被沙成山扭脫,痛得他在地上直著嗓門怪叫不已! 灰衣人未出手! 灰衣人仍然穩穩的站在那裡! 沙成山冷冷的道:“閣下的模樣,似乎有意同沙某開談判了?” 灰衣人突然冷笑道:“你很想同我談條件?” 沙成山道:“我並不希望殺人!” 灰衣人望了地上的湯老六與杜大娘一眼,突然道:“他們只是一對退休的老人,功力上自然要打折扣!” 沙成山道:“我敢說,你比他二人好不了多少!” “是嗎?”灰衣人又道:“我說過,你永遠不會從我們這裡得到你想知道的一切!姓沙的,你最後只能得到兩個字!” 沙成山雙眉一緊,道:“請問是哪兩個字?” “失望!”灰衣人嘿嘿笑著又道:“只有失望二字!” 沙成山望望湯老六,道:“也許你閣下不會說,然而他們二人還是會說,因為,只有年老的人,方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 灰衣人道:“他們會嗎?” 沙成山道:“不用閣下費神,我有方法令他們說。你難道不信?” 於是,灰衣人又重重的望望湯老六與杜大娘二人,眼神中有了異樣的冷芒! 僅極的冷哼一聲,沙成山道:“朋友,別打歪主意,你可以不說,但卻無法叫他二人不開口!” 嘿嘿冷笑連聲,灰衣大漢唇上的短望抖了幾下子,道:“沙成山,老子碎了你!” 他吼聲仍在,錯步橫肩抬腿,兩團精芒直往沙成山推去,去勢之疾,之狠,宛似卯上幹一般! 然而;沙成山面色冷酷的不為所動,他心中正自敲定一個主意,那就是先收拾這灰衣人! 因為只有收拾灰衣人,湯老六夫婦才敢口吐真言! 不料,沙成山正欲出手,忽見那迎面招呼過來的兩團精芒,以更快的速度,神奇的中途忽然分開來,一雙利爪極端巧妙而又狠毒的掃過湯老六與杜大娘的脖子,帶起的鮮血中有著碎肉! 尖厲的狂噪聲只喊出一半,場老六怒指灰衣人道:“你……你為……” 另一面,杜大娘連喊叫的機會也沒有,雙目擠出眼眶外,死不瞑目,卻萎縮在地上! 灰衣大漢一招斃了湯老六夫婦,身子就地翻滾,已閃在兩文外! 於是,連沙成山也愣然了…… 太出人意料了,沙成山張大嘴巴,面色難看! 灰衣人得意的嘿嘿笑道:“沙成山,你估料不到吧?哈哈……” 沙成山重重的道:“不錯,你是令沙某吃一驚。但你的狠毒,不外是兩個理由!” 扶農人道:“兩個理由?” “不錯!”沙成山仍然堵在門後,道:“其一,你以為殺了湯老六夫婦二人,自己就有活命的機會!” 扶農人道:“嗯,你的反應極佳!” 沙成山又道:“理由之二,當然更明白,一旦連你也沒有機會活命,便更不用擔心我會知道丘蘭兒母子二人的下落,是嗎?” 灰在人嘿然一聲,道:“沙成山,你猜對了,不錯,這正是我心中想的!” 沙成山冷沉的一哼,道、“朋友,你太小覷沙某了!我會立刻讓你知道,我的獨特方法,那是一項江湖上少有人利用的逼供方法!”他一頓又道:“當然,我並不想在老兄身上施展,除了萬不得已……” 灰衣人雙爪一碰,發出擁鳴之聲,道:“沙成山,勝負未分,輸贏未定,別拿大話唬老子。記住,一朝豁出去,我會全力以赴!” 沙成山嘆息的道:“明知不可為而為者,是為愚鈍。朋友,你以為呢?” 沙成山的話甫落,灰衣大漢猛古丁和身而上,口中暴喝道:“你給老子死!” 兩團精芒碎映,中途合二為一,狠辣的朝著敵人頭上送去! 一聲冷笑,沙成山雙腳不動,雙肩閃晃,“銀鏈彎且” “嗆”的一聲抖映如電,空中立刻響起金鐵撞擊之聲! 灰衣人真是卯上幹了,只見他雙臂噴血不退,右腳疾抬,側左肩便是七次連續狂踢! 於是,沙成山挫著鋼牙一聲“嘿”,金鋼指疾往下點,“叮叮叮”一連三響,灰衣人右足一陣痛,瞠目結舌的一跌便坐在地上,鮮血一灘,他正跌坐在血水裡! “嗆”的收起銀鏈彎月,沙成山雙手搓著冷笑道:“朋友,你的勇氣十足,可惜藝業稍差。由此可知上天是公正的,想在較量的時候賭運氣,那是自討苦吃!” 灰衣人仍然冷漠的道:“你勝了,但你仍然一無所獲。沙成山,你不下重手殺著,當然怕我當場死去,斷了你的希望,可是……” 沙成山道:“我不想多說廢話,朋友,就算沙成山求你,如何?” 灰衣人得意之色溢於言表的道:“沙成山也會求人?” 當然,沙成山不會求人,但想到丘蘭地與兒子,便也只得委屈一番的求人了! 沙成山內心焦急萬分。為了丘蘭地母子突然失蹤,他不惜硬闖鳳凰嶺。為了她母子,原本是遠赴大漠閻王坡請來兩位幫手,卻萬萬想不到搬請來的“大漠紅鷹”戈二成與“毒蜘蛛”柳仙兒,一夜之間變成了要命的敵人! 現在 現在沙成山當然不會輕易的就下手殺死灰衣入了;灰衣人兩臂血糊淋漓,那也全是皮肉之傷! 灰衣人咬牙怒視著沙成山,又造:“沙成山,不論你使出什麼手段,你都將一無所獲!” 沙成山突然一挫牙,彎腰一把抓住灰衣人一足,猛古丁脫下灰衣人靴子。他憤怒的道: “你既想試,我又何必替你擔憂!來吧,讓我們進行另一場比鬥,看看你的意志堅,還是我的手段高!” 灰衣人連右足也無法踢出,左足卻被沙成山牢牢抓起來,不由得憤怒的甩出右手僅握的鋼爪! “琳”聲中,那只鋼爪直往沙成山迎面擊去! 猛然縮頸,沙成山手往上托,“撲”的一聲,那支鋼爪便生生嵌進灰衣人的腳背! 好淒厲的一聲狂海,灰衣人憤怒的罵道:“王八蛋!” “噴噴”兩聲,沙成山緩緩的拔掉鋼爪,看著標濺的鮮血,冷笑道:“朋友,痛嗎?” 灰衣人罵道:“你娘的!” 沙成山道:“那麼,我再給你添加些別的味道吧!”話聲甫落,他的左手食指疾點灰衣人的“湧泉”與“公孫”二穴! 初時灰衣人只是全身一彈,不旋題間,左足連連抖閃,外溢的鮮血也被他抖得飛滴不已…… 灰衣人口中發出尖銳的哼聲,分不出是笑是哭…… 沙成山卻鬧鬧的道:“這種既癢又痛,癢得鑽心,痛得入骨的味道,不錯吧?” 不料灰衣人的上唇短望上翹,咬牙切齒道:“沙成山,你依然毫無所獲,老子死也不會告訴你!” 沙成山一把再撈住灰衣人左足,他憤怒的道:“朋友,、別叫我下手狠辣的毀了你的腳趾。只要你告訴我……告訴我丘蘭兒被你們擄藏的地方……” 灰衣人咬著唇,道:“休想!” 沙成山真的開始瘋狂了! 他左指搭在灰衣人的左足大拇指上,暗中運力往上掀,便聽得一聲清脆的“咯”聲,灰衣人立刻一聲尖嚎:“啊!” 沙成山抖著手中的一塊腳指甲,冷沉的道:“朋友,我不急,我會等到你說出我必須知道的!” 灰衣人冷冷的喘著氣,道:“沙……成……山,你最好殺了我吧!”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慢慢來,我可並無必要殺你! 如果你肯合作,我馬上為你療傷!” 灰衣人那一大一小的雙目睜得奇大,他輕搖搖頭道:“沙成山,你體得……再作夢吧……你……” 不等灰衣人話說下去,沙成山的手指頭又指在灰衣人的第二個腳指甲上,顯然他要再掀掉他的這只指甲了! 痛與癢交合而令灰衣人難以承受,沙成山卻冷酷的,宛似要盡情發洩出滿腔怒火與怨氣般,滿臉的殺氣! 就在這時候,灰衣人突然大吼一聲,猛的一個挺身,橫裡撈到杜大娘身邊的大剪刀,他腰桿一挺便往沙成山的下盤掃刺! 沙成山手往外拋,人已退到門邊! 灰衣人一審沉笑,道:“沙成山,你還是一無所獲,哈我先替你烘烤衣裳去!” 一把拉住伙計,沙成山道:“別急,立刻去到那位留小鬍子客人的房間,把他所有的東西給我抱過來!” 伙計一拐,道:“為什麼?” 沙成山嘴角一咧,道:“因為他永遠不會再來了!” 伙計一怔,又驚異的道:“你是說……他也冒雨出去了嗎?” 沙成山點點頭,道:“而且是一去永不再來了!” 伙計放下一包濕衣裳便走! 外面仍在漸漸瀝瀝的下著雨,閃電偶爾一亮,客房中的沙成山清晰的露出冷酷的樣子! 灰衣入的一堆衣物全由那伙計抱到沙成山的床上來! 沙成山也不顧全身赤裸,便立刻在衣物中搜找起來,他甚至把幾件衣衫幾乎撕爛! 失望之餘,沙成山“咯喻”咬咬牙。他做了個怪異的決定,也是瘋狂的決定! 人往往在心中決定出一件應做的事情之後,心情上便覺著輕鬆多了! 沙成山便是這樣子,否則,他又怎麼會睡得穩而且又睡得香? 是的,他有了決定,一個奇特的決定! 當然,這個決定也近似瘋狂! 此刻,他 沙成山駕著一輛雙轡篷車 車上躺著一個血糊淋漓的人物 一個死了的人! 這個死的人當然是那個死不吐實的灰衣人! 車簾的兩邊,懸掛著一雙精光閃閃的鋼爪。沙成山木然的駕著車子往前駛,不時的左右看一眼那一對鋼爪,心中卻念叨著丘蘭地母子! 眼看到手的消息又平空的失去,這對他而言,真是一個打擊! 沿著官道往南駛,沙成山沒有忘記方小雲的話,有個白衣大漢騎馬往南走了! 當然,沙成山心中在想,“湘江無憂門”的男子便是穿的白衣,而無憂門便在方家集以南! 然而,沙成山想不出無憂門對丘蘭兒母子下手的動機。難道無憂門也想要自己的項上人頭? 繞過一道山坡,遠處,只見一彪人馬住這面飛馳而來,從怒馬狂奔的光景看,這批人物定有重大事情! 沙成山並不為來的這批人物而動心,他極低的駕著篷車,頭也懶得抬的往前面駛著! 雷一般的蹄聲越來越近,就在路邊一排梧桐樹下,雙方終於看清對面來人! 沙成山猛古丁抬起頭來! 迎面已聞得一個老女人的聲音:“停!” 聲音尖吭,在她後面的二十多匹快馬,不少人立而起,馬嘶長鳴不已! 沙成山也停住前駛,他不得不停,因為前面的路已被來人騎的馬堵塞住了! 一聲怪笑,對面的女人高聲道:“沙成山,我們又碰面了,咯……” 沙成山厭惡的道:“你們不在西題橫,又跑來這裡幹什麼?” 對面,正是西睡二十四鐵騎人馬! “鐵腳寡婦”孔二娘一聲乾笑,道:“沙成山,聞得上回你轟轟烈烈的在鳳凰嶺大乾一場,群雄有不少對你十分佩服!” 沙成山冷然一曬,道:“孔當家不會是找來對我說這幾句不痛不痒的話吧?” 嘿嘿一聲怪笑,孔二姐道:“當然,不過……” 沙成山突然沉聲道:“我有急事待辦,有什麼話,你就快些說!” “鐵腳寡婦”孔二娘怒叱道:“你吼個什麼勁?沙成山,我們的賬尚未完呢!” 孔二娘當然說的是方家集以南的十里岡一戰,那次搏殺,西睡二十四鐵騎死傷七人,二當家“快刀”閻九子至今尚在療傷中! 沙成山沂慪的道:“孔當家,請恕沙某有要事待辦,且等我把事情辦妥,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沙成山決不令孔當家失望!” 仰天一聲笑,孔二姐指著篷車,道:“沙成山,聞得你一年之內只做三次買賣,這是你今年開春以來的第一筆生意吧?” 沙成山心中泣血,但他卻硬把淚水往肚裡吞,一張稍厚的嘴巴緊閉不語! 孔二娘又道:“篷車上拉的何人?” 沙成山挫著牙,道:“你很想知道?” 孔二娘道:“當然。” 沙成山回身出手,猛的掀起車簾,道:“你看吧!” IL二娘引頸伸頭,口中低呼,道:“血人!誰?” 搖搖頭,沙成山道:“我不知道,但希望你會知道!” 孔二姐又看了一遍,仍然搖頭,道:“娘的,沙成山,這個人死得很慘嘛!” 冷冷一曬,沙成山道:“新鮮,這話會從你孔當家口中說出來,真是新鮮!” 孔二娘怒道:“有什麼新鮮?” 沙成山道:“江湖之上,誰人不知你們二十四鐵騎殺人如麻、心狠手辣?比起來,這人算得什麼慘?” 嘿嘿得意的笑了笑,孔二娘道:“這人是怎麼死的?” 沙成山道:“你以為呢?” 孔二娘道:“當然死於你手了!” 沙成山搖搖頭,道:“錯了,他是自戰而亡!” 孔二娘突然大怒,罵道:“放屁,這人明明一身是傷,怎會是自救?沙成山,你睜著眼睛說瞎話!” 沙成山回身後仰,伸手撩起灰衣人的上身衣衫,道:“利剪擁腹,你可要看清楚了!” 孔二娘叱道:“八成被你逼死的!” 點點頭,沙成山道:“這個我不否認。孔當家的可有興趣知道,我為何逼他嗎?” 孔二姐道:“倒要聽聽!” 沙成山道:“因為他同‘半’退出江湖的一對老夫婦,合謀擄走了丘蘭兒母子!” 孔二姐大怒,罵道:“王八蛋,你以為自己真的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客?你以為你是見義勇為的英雄?呸,沙成山,他們擄走丘……丘什麼來著……” 孔二娘身邊一個馬上大漢接道:“好像他說丘蘭地母子二人吧!” 孔二娘沉聲道:一別管叫什麼了!試問你沙成山,這又關你什麼屁事?要你橫插一腳殺人?” 沙成山嘆口氣,道:“不幸的是丘蘭地的孩子身上流的是我沙成山身上的血!” 孔二姐一怔,道:“好東西,沙成山,你竟然結婚生子了,這倒才是新鮮!” 沙成山道:“孔當家的,我也是逼不得已!”他心中只要想起丘蘭兒母子,便難以抑制情緒上的激動! 孔二娘道:“逼不得已?” 沙成山道:“不錯!孔當家的,你也是女人,當知女人剛生下孩子四五天便被人擄走,是多麼的不幸對孔二娘嘿嘿冷笑道:“為此,你就逼死三條命?” 沙成山道:“當然還有其他原因,但並不是重要的!” 孔二娘道:“是什麼不重要的原因?” 沙成山淡淡的道:“他們正在謀我項上人頭!” 孔二娘好一聲狂笑,道:“沙成山,吾道不孤矣,你的項上人頭,哈……” 沙成山一愣,道:“難道孔當家的找來方家集,也是在謀我的人頭?” 十分坦然的點點頭,孔二娘道:“不錯,我老婆子四處找你,直到我們遇上關天水二人之後,那張總管才說出你的行蹤。沙成山,你果然在此!” 沙成山冷酷的瞪了孔二娘一眼,道:“孔當家的,看來你是專程找我來了,嗯,算得是狹路相逢了!” 孔二娘鼻孔連哼,道:“不錯,沙成山,我們這是狹路相逢!” 沙成山道:“孔當家,可否打個商量?” 孔二娘馬上一咧嘴,道:“商量?商量什麼?” 沙成山道:“且暫拋開彼此糾葛,容沙某先去尋找丘蘭地母子,我們約期再鬥,如何?” 孔二娘怪笑一聲,道:“我們沒有糾葛,從前的一切不愉快,老娘也可以大方的一筆勾銷,拋諸腦後不再提起!” 沙成山立刻抱拳,道:“多謝孔當家肚大量大,沙成山衷心感激!” 不料孔二娘伸手一甩,又厲聲道:“沙成山,你先別言謝,老娘話還未說完呢!” 沙成山忙又道:“清說!” --------------------- |
第48章
孔二娘道:“老娘也同你打個商量,如何?” 沙成山道:“當然可以,孔當家有話請講!” 孔二娘道:“懇乞你把你項上人頭相贈……” 沙成山雙目一緊! 孔二娘立刻又道:“當然,這話是不中聽,也似乎不近情理,但是,沙成山,你的項上人頭太貴重了,而且江湖上已有不少人在千方百計,處心積慮,想盡辦法的要割你的人頭。 與其被他人割去,你又何不大方的把你的五金魁首送給我老婆子?” 沙成山氣的臉泛青! 孔二姐立刻又接道:“沙成山,你如果大方的把人頭留下,你放心,我會用上好的檀木,著人雕刻一個人頭湊合著你的尸身,請來七七四十九位高僧,以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超度你早日升天,讓你死得光光彩彩的,如何?” 帶著一陣挫牙聲,沙成山嘿嘿仰天厲笑起來…… 孔二娘愣然的道:“你笑什麼?” 沙成山猛古丁停住笑,道:“行,我答應你,讓你摘下我的人頭……” 孔二娘滿面喜色的搓搓雙手,道:“沙成山,你可真大方!好,聞得你一言九鼎,這回定然不是說著逗人的。沙成山,當然你一定有條件,說吧,我會答應的!” 一聲冷笑,沙成山道:“孔當家也是一言九鼎之人?” 孔二娘大刺刺的道:“當然!” 沙成山馭車長鞭插在車轅上,他拍拍雙手站起來,道:“孔當家,這次沙某信你,我便先說出我唯一的條件!” 孔二娘已急急的道:“快說,沙成山!” 沙成山重重的道:“好,你聽清楚,想取我項上人頭,我願雙手捧上,但你得說出是哪個陰謀大戶在謀我!只要得到證實,我的人頭就是你的了!” 雙肩一晃,孔二娘厲聲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告訴你!沙成山,我請你換個別的條件!” 沙成山搖搖頭,道:“孔當家的,你答應過的,快說,是那個小狗操的,生出這種絕子絕孫的詭計陷我沙成山於寸步難行之地?你一定要說!” 孔二娘突然憤怒的道:“沙成山,你應該了解我的苦衷。如果能說,我會不說?” 沙成山淡淡的道:“你既不能答應,我自然不能把項上人頭相贈。孔當家,是你不能答應,而非沙某毀約,真對不住了!” 又是一聲怪笑,孔二娘道:“倒忘了,你我江湖中翻滾的人,對於事情最後的解決辦法了!” 沙成山道:“是什麼最後的辦法?” 孔二娘道:“訴諸武力!” 沙成山懨懨的道:“說來說去,今日仍免不了一場豁命搏殺了!” 孔二娘右手高舉,尖聲吼道:“孩子們,給我圍起來,分進合擊,交叉支援,這次一定要把姓沙的人頭割下!” 她的吼聲甫落,二十四匹快馬便立刻往四下里奔去,每匹馬上的大漢們,便在孔二娘的吼聲裡,立刻從馬背上一齊倒翻筋斗落在馬後地上,大馬刀已紛紛高舉! 孔二娘手中長刀一揮,尖聲道:“沙成山,你今天休想逃出老娘手掌心!” 篷車上面,沙成山彈身而起,橫著身子在空中側翻七個大車輪,人已輕飄飄落在半山坡的路中央! 又是那種懨懨的表情! 又見雙臂似無力的下垂! 沙成山冷沉的望著孔二娘等二十四人分成四個方向往自己的身邊兜過來! 閃亮的大馬刀耀眼激亮,宛似無數刺目彩霞,望之令人毛髮驚然! 孔二娘尖聲大吼,道:“沙成山,老娘不再蹈上次馬戰的覆轍,為了對付你這王八蛋,我二十四鐵騎早晚研商,日日操演的陣式,就要真刀真槍的實用了!” 沙成山環視四方,冷沉的道:“孔二寡婦,來吧,沙成山如果不敵,便任由你摘去頂上人頭!” 孔二娘突然高聲吼道:“停!” 只見四個方向,每個方向六人成行,各自抱刀站在沙成山身前三丈遠,一個個停步不前! 又是一聲怪叫,孔二娘突然高聲道:“殺!” 殺聲甫落,四個大漢掄起大馬刀狂吼著斜身便往沙成山撲殺過去! 真玄,只見這四人衝至一丈內,忽又見另四人銜尾衝過來,前面四人錯身而過,後面的四把馬刀已到了沙成山的頭頂! 旋身,扭腰,前面的四把大馬刀忽然回殺,光景形成了四個夾殺場面,狠、準、詭、辣,兼而有之! 不等馬刀砍上身,沙成山厲吼一聲:“寒江月刃!” 又見一片刀海星芒,宛似沙成山舉著一把星光燦燦而又旋動不已的雨傘,把自己嚴密的罩在傘內一般! 於是,好一陣金鐵撞擊之聲,漫天的碎芒便點點的灑下來! 碎芒中有著血雨,淒厲的嗥叫聲,隨著五把馬刀的彈飛而響徹雲霄! 就在這種狂吼裡,忽又見四把馬刀貼地卷到,同樣的形成交叉劈砍,紛紛往敵人雙足剁去! 就在沙成山正要騰身而起的時候,天爺,孔二娘已率領其餘的十一名大漢,遮天蓋日的從四面八方揮刀狂殺下來! 孔二娘厲吼怪叫,道:“沙成山,留下人頭來!” 如果不是日日演練,西陲二十四鐵騎又怎會端出這道大菜在沙成山面前? 是的,孔二娘說的對,她是處心積慮的要割下沙成山項上人頭了! 高吭的一聲怪叫,沙成山“銀鏈彎月”快不可言的盤身旋劈。就在一陣撞擊聲中,他猛古丁一聲吼,道:“雙星伴月!” 宛似千百道霞光以他的身體為中心,閃電似的往他的頭上噴射而去,那耀眼而又強烈的光芒,幾乎已把沙成山的身體淹沒! 半空中,十二把大馬刀宛似砍在一個碩大的刀海中般,激發出的冷焰,就像一個冰球的炸裂! 孔二娘第一個狂嗥起來:“退!” 冷焰消失了,然而,雨滴卻片片的落下來。天上無雲,雨滴是紅的。在腥羶的血雨裡,碎肉“噗噗叮叮”的落了十幾塊! 沙成山一個踉蹌,幾乎倒下去。他的右脛骨上挨了一刀,鮮血正自往外流,但他硬是咬牙不動! 左前方,孔二娘在空中連連翻了七個空心筋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猛的回頭看,見沙成山並未追殺過來,這才大大的喘了一口氣,仔細看著大腿上面的一刀,又急急忙忙以手摀住崩血不已的半尺長刀口子! 附近,有六個大漢已翻滾在地上,其中有三個,肚皮只往上面挺了一下便不動了! 二十四把大馬刀,有一半散落在地上! 七個大漢已開始往沙成山圍去! 孔二娘厲聲喝道:“住手!” 孔二娘以刀拄地,撐地而起。她的左手仍然摀住傷處 其實她並不是怕流血,而是一條藍褲子破了一尺長,怕的是腿上老肉露出來! 七個欲再撲擊的大漢聞得孔二娘的喝叫,便立刻退到孔二娘身邊來! 緩緩的,孔二娘到了沙成山身前兩丈遠,她重重的看了沙成山一眼,道:“幾月不見,沙成山,你的藝業又精進不少!” 淡淡的,沙成山道:“彼此,彼此!” 孔二娘道:“沙成山,可願意繼續再玩下去?” 沙成山冷沉的道:“對於敵人的任何要求,沙某都不會加以拒絕!” 孔二娘冷眼看了沙成山足下的鮮血,又道:“沙成山,你似乎傷的不輕嘛!” 沙成山道:“這是我的事,孔當家不必操心!” 孔二娘突然厲聲吼道:“我操心個屁,除了你的項上人頭之外!” 沙成山冷冷的道:“今日你怕難以如願了,孔當家的,而且……哼……” 孔二娘全身一栗,道:“而且什麼?” 沙成山道:“而且我在琢磨,你孔當家的項上人頭又值幾何?” 孔二娘怒叱道:“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西睡二十四鐵騎的孔當家,聞得長安都督衙門出銀千兩要你的人頭,我很想拋下俗務割下你的人頭去領賞銀。孔當家的,你覺得我的要求不為過吧?” 孔二娘看著十幾個受傷弟兄,又想到自己大腿上的一刀,深知已失去再戰能力。如果沙成山再出手,自己難保不被搏殺! 立刻,她尖聲的咒罵道:“沙成山,你這個王八蛋,你想同老娘同歸於盡?你想在這時候撿拾便宜?娘的老皮,你就不會約期再戰了?非弄個兩敗俱傷不可?狗東西,你幹我還不幹呢!” 身後有個大漢怒吼道:“當家的,卯上乾,媽的,誰含糊誰……〝大漢的話未完,孔二娘回手一嘴巴掄過去。她尖刻的大吼道:“有什麼好卯上的?姓沙的已在淌血,我們也有不少受傷的要療傷,我孔二寡婦決不乘人之危。姓沙的既然受傷,我們就約期再來!” 沙成山心中暗暗在罵:“這個寡婦真可惡,撿不到便宜還要賣乖,娘的,老姦巨猾!” 孔二娘高聲道:“沙成山,今日之戰無結果,我們約期再幹,如何?”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說過,沙成山永遠會令敵人滿意的。如果孔當家約期再戰,沙成山不反對!” 孔二娘仍然摀著大腿傷口,聞言厲聲道:“好,我們一月後再殺。奶奶的,非殺出個結果來不可!”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好,一月為期!” 孔二娘以手指地,又道:“仍然在這土地岡上!” 沙成山點著頭,道:“好!” 一邊,又一個大漢接口道:“當家的,我看這小子傷在要害處,今日不能放他走!” 孔二娘厲芒直視的叱道:“不用多說了!”她忿然的對站立不動的沙成山道:“你可以走了!” 沙成山冷冷道:“孔當家的,你手下傷的不少,還是你們快收拾殘局退走吧!” 孔二娘的雙目一緊,她已開始相信剛才那大漢的話:沙成山不能動彈了! 一聲奸詐的笑,孔二娘又適:“沙成山,你快走吧,這兒我們自會收拾,難道……難道你已……” 突然一聲長嘯,沙成山拔空而起,空中一連便是九個空心筋斗,那麼巧妙的落在篷車上! 他抖手拉過緩繩,口中大叫道:“孔當家,沙某一定再來赴會,再見了!” 篷車剛動,身後面傳來一陣劈拍響,已聞得孔二娘破口大罵,道:“你是豬!沙成山是什麼人物?要不是老娘先拿話穩住他,今天我們一個也別想活!” 沙成山抖著韁繩走的快,大篷車直往岡下飛駛。但他的右脛骨刺痛難當,直到駛出十裡外,他才在一棵大樹邊停下車! 沙成山這時候痛的冷汗直流,忙著取出刀傷藥,小心的把傷處包紮起來。一陣伸縮,他才喘了一口氣。脛骨未斷,但他自己明白,那地方傷的不輕! 如果那七個大漢圍上來,雖然能一舉加以擊殺,但自己也難免被重傷當場,到最後,撿拾便宜的仍是孔二寡婦! 篷車又上路了。沙成山把右足翹起,怕顛簸的車碰到傷處。兩匹馬也不敢加速奔馳了! 又走出十幾裡,沙成山才停下車。他回頭撩起車簾看,灰衣大漢的屍體平躺在篷車內! 沙成山咬咬牙,便立刻把篷車掩藏在一片草叢樹林中。他解開一匹馬,便立刻拍馬往回疾馳! 是的,他的右腿脛骨傷的不輕。帶著傷找上湘江無憂門,等於是自己去送死! 沙成山想起不久以前還同“無憂門”的兩護門 齊大元、白虹,以及兩名女子交過手。 當時自己身子帶傷,與此時的情況差不多。無憂門兵分四路在尋找自己,目的也是要自己項上人頭! 帶著個死的找上門,自己是去要丘蘭地母子二人的。如果無憂門承認這死者是他們的人,當然,此去就免不了一場拚鬥,怎好帶傷找去,沙成山決心先治傷,所以他便立刻回頭往方家集趕回來。 他知道“千面老人”扁奇正在“千草老人”張愛寶那個小小藥舖裡作客,有此二老,他不愁自己的傷治不好。 沙成山再經過那道土地岡的時候,“西陲二十四鐵騎” 的人馬早已走得無影無蹤,死的人也被拖走! 沙成山絕對想不到,連一向神出鬼沒的二十四鐵騎,如今竟也變成了虎躍山莊的死士。 不可一世的“鐵腳寡婦”孔二娘,也甘願為秦百年賣命! 沙成山一馬進了方家集,匆匆的到了平安客棧外,立刻招呼伙計:“快去請張大夫來!” 那伙計見沙成山趕著篷車離去,如今卻帶傷騎馬回來,一時間張口結舌的道:“沙…… 沙爺你……這是……” 沙成山已瘸著腿走進客棧內,聞言回頭道:“快去!” 伙計把馬拉上槽,立刻就往街上跑。 張大夫的地方他很熟悉,一下子便進了那家小藥舖。可真巧,兩個老頭子正在喝茶對奕! 伙計跑上前去,道:“大夫。店裡有人受傷不輕,要你老辛苦一趟!” 張大夫頭也未抬的未開口,敢情下棋入了迷! 藥舖的伙計走上前,笑道:“先回去,張大夫這盤棋下完就趕去!” 那伙計搖搖頭,道:“不行不行,人傷的很重,一定要我陪大夫一起去……” 大夫對面的老者心平氣和的問客店伙計:“是生病,還是受傷?” 伙計忙應道:“刀傷,傷在脛骨上!” 老人又道:“是什麼樣的人?” 店夥計趨前小心的道:“說起來你們是自己人,我記得你老人家,那天不是你老在客店陪過他的嗎?” 那老者,不錯,正是“千面老人”扁奇,他聞得店夥計說出自己曾去過客棧,立刻驚異的道:“姓沙?” 客店伙計忙點頭,道:“是呀!他姓沙!” 猛古丁拋去手中棋子,扁奇起身道:“老張,別下了,沙成山又挨刀子了,快去瞧瞧!” 張大夫猛然抬頭,怒視著客店伙計,叱道:“狗東西,為何不早說?快走!” 店夥計接過藥箱子,三人便匆匆的趕到平安客棧來。扁奇感慨的道:“沙成山這小子,自從丟了老婆孩子以後,可真是苦了他了!” 又是那間偏房,丁掌櫃剛從房間走出來,迎面他見張大夫提著藥箱子,便指指房內,道:“沙爺腿上挨的一刀真不輕!” 扁奇已衝入房內,急切的道:“沙老弟呀!傷得重是不重?” 沙成山已拉起褲子,正在松解布帶,見扁奇與大夫二人走來,淡淡的道:“還好,右足尚能活動!” 張大夫仔細診視,口中嘖嘖連聲,道:“真走運,刀刃在脛骨上滑向下方,差一點沒有被砍斷!” 沙成山道:“銀子多少不計,我要儘快上路!” 扁奇搖頭,道:“不可以!” 沙成山道:“非走不可,我的車馬尚在路邊,車上還有……還有……” 張大夫立刻接道:“車上你放的是銀子?” 沙成山搖搖頭,一笑,道:“不是銀子!” 扁奇道:“既然不是銀子,你又急什麼?” 沙成山道:“一具屍體,很重要的一具屍體!” 張大夫一怔,道:“好吧,我替你敷上我手邊最靈的療傷聖藥,比苗疆藥老子的白藥還強十倍,今日敷上,明日便可走動!” 說著,他合上藥箱,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裡面裝著紅色藥粉! 張大夫十分小心的把藥撒上去,笑道:“此藥無價,沙成山,你看著辦吧!” 那藥真是靈,沙成山頓感一陣沁心的爽快,腿上的痛苦立減大半! 沙成山伸手入懷,摸出一把銀錠,道:“大夫,這些夠不夠?” 張大夫搖搖頭,笑道:“沙成山,老夫雖然熱愛銀子,但是聽了扁老哥提起你的過去,老夫相當感動,銀子我不要了,呶,這剩下的藥你也全拿去!” 沙成山頓然一怔,感動的看著扁奇! 扁奇也笑笑,道:“拿去吧,靈藥放在你身上可以救命,放在他身上無用!” “謝謝!”沙成山接過玉瓶,又道:“二老的感情令人感動,沙成山這就要走了!” 此刻 店夥計送來一盤吃的,沙成山隨意吃了些。 他站起身來走了兩步,立刻便笑對張大夫道:“大夫,你這藥真靈,我的右腿似乎好多了!” 張大夫道:“我勸你且歇一晚,明早上路就沒事,這時候還不太看得出來……” 就在這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一聲雷吼,道:“有睡房嗎?我們要住店!” 沙成山一怔,隔著窗子向前面望,心中不由愣然! 是的,這時候怎會出現這兩個人? 扁奇看出不對,立刻也向前面望! 前面,一個斷臂大漢,暴齒外露,一副凶殘模樣! 另一人頭髮灰赤,長像宛如厲鬼! 沙成山低聲的道:“關洛雙雄!” 張大夫道:“又是你的對頭冤家?” 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 平安客棧前面來的並非只有“關洛雙雄”“赤發鬼”湯白與“大刀”賀鵬二人。 連那皖北“飛索門”當家“撥雲手”管洲也來了,六名身穿淡藍色勁裝的飛索門弟子,這時候也跟著走入店內! “二閻王”沙成山拚命擠出個苦兮兮的笑,道:“看樣子我真得在這店中住一夜了!” 張大夫捋髯一笑,道:“吃過飯你躺下,好生睡上一夜,明早你必能跳著走出去!” 扁奇拍拍沙成山肩頭,低沉憂戚的道:“來了仇家,是嗎?” 沙成山笑笑,道:“算是吧!” 扁奇遂低聲道:“能忍則忍,以丘姑娘為重,你要善待自己!”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扁老,我懂!” 扁奇又道:“如果你堅持立刻上路,老夫便為你易容,如何?” 搖搖頭,沙成山道:“算了,明早我起五更上路,不與他們碰面也就沒事了!” 扁奇嘆口氣,道:“好吧,你多多留意了!” 於是,扁奇同張愛寶二老走了! 沙成山掩上房門,靜靜的躺在床上,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丘蘭兒母子的模樣來! 是的,那麼小的一個嬰兒,他剛來到這個殘酷的世界上,便要承受痛苦的折磨。嬰兒何罪? 丘蘭兒生子不過四五天,便被無情的擄去,她又為什麼承受這種痛苦與折磨? 這一切,全是因為我沙成山! 如果沙成山連個老婆孩子也保護不了,乾脆一頭撞死算了,又何必拖累蘭妹母子二人受罪? 沙成山輾轉反側難成眠,直到三更天,他才朦朧睡著。這一覺睡醒,外面已是日上三竿了! 就在這時候,伙計匆匆走進來,笑道:“沙爺,可要送來吃的?” 點點頭,沙成山道:“要快!” 店夥計匆匆送來一些吃的,沙成山邊吃邊望著院子。 只見院子里正有幾個淺藍衣大漢在閒磕牙,心知這是“飛索門”的人,是管洲帶來的。 他冷冷的一曬,不由得把受傷的右腿試了一陣,心中十分佩服張愛寶的靈藥! 沙成山剛剛吃完,伙計已走過來,笑道:“沙爺,你的馬已備好了,拴在門外面!” 沙成山點點頭,立刻搖晃著身子往外面走去! 他不但大搖大擺的走著,而且故意的一陣咳嗽聲,引來他人注意! 然而,沙成山懨懨的走到前面,仍然未引起他人半點注意! 於是,他似乎不甘心的又走回二門口,高聲對伙計道:“房間替我留著!” 伙計趨前應道:“沙爺,沒問題,你好走!”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再替我包上一大包吃的,我要在路上吃!” 伙計剛應著往灶上跑,二院內傳來一聲怪叫:“沙成山,原來你在這裡!” 於是,沙成山笑了…… 沙成山為什麼要笑? 他身上的傷勢並未全好,但他卻如此的故意招惹敵人,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一陣足音傳來,兩個大房間的門立刻都拉開,只見左邊大房間內當先衝出來的是一個左手腕已斷,如今套著一支精光閃亮倒鉤的大漢! 跟著這斷腕大漢出來的,是一個紅發壯漢,手中還握著一把寬刃短刀! 不錯,這二人正是“關洛雙雄”,“赤發鬼”湯白與“大刀”賀鵬。 沙成山望望右面大房間,當先衝出來的正是“飛索門”“撥雲手”管洲,姓管的後面是六個“飛索門”高手! 伙計把一包吃的送上來,沙成山道:“掛在馬鞍上!” 伙計尚不知大戰一觸即發,笑道:“這都是沙爺的朋友?還以為……” 沙成山見伙計走去,立刻抱拳環揖,笑道:“管門主、湯兄賀兄,別來無恙?” 咬咬牙,賀鵬暴齒盡露的舉著左臂,道:“沙成山,原來你就住在這家客棧內!” 笑笑,沙成山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客棧本來就是住人的!” “撥雲手”管洲冷哼一聲道:“沙成山,你知道我們趕來方家集的目的嗎?” 沙成山淡淡的道:“該不會也是為了沙某人項上的這顆人頭吧?” 他此言一出,管洲側望了賀、湯二人一眼,三人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沙成山道:“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可笑之處!” 管洲那粗壯的上身稍橫,指著沙成山道:“如此說來,江湖上欲取你項上人頭的人,並不只是我們了?” 沙成山懨懨的點點頭,道:“排隊論名次,三位已是第五批了!” 賀鵬哧哧狂笑的道:“沙成山,這麼多人欲取你的人頭,真可嘆!你已變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人物了!” 沙成山雙目一厲,道:“雖然變成過街老鼠,但至今仍是獨來獨往自由身,三位與沙某相比較,就差得遠了!” “撥雲手”管洲為皖北“飛索門”門主,一向自視甚高,聞言怒哼,道:“沙成山,你這話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請問管門主,欲取沙某項上人頭者是何人?管門主總不會毫無緣由的率眾找來吧?” “撥雲手”管洲愣然的:“這……” 沙成山立刻又道:“你可以說出來嗎?” 一邊,賀鵬哇哇吼道:“沙成山,老子為了這只斷臂,夠不夠要你項上人頭?” 沙成山面色一緊,道:“好,沙成山再一次接受三位挑戰,但……” 半晌未開口的湯白,立刻吼道:“沙成山,是我們清算舊帳的時候了,其餘的話都是白說!”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不錯,但我提醒三位,上次你們曾有七大高手聯合,尚且沒有把沙某擺平,今日三位只怕仍難如願吧?” 不錯,上次沙成山替“武林老爺”秦百年護送東西去陽城的中途,便曾被川南龍爪門掌門人“鐵爪”白良,邀集“大漠紅鷹”戈二成、“冷面豹”貝海濤、“西陲二十四鐵騎”二當家閻九子、“飛索門”掌門“撥雲手”管洲以及關洛雙雄等七大高手圍殺過! 此刻,沙成山立在二門口,他雙目炯炯的看了“飛索門”門下六個高手一眼! 只見六個人已紛紛取出五尺長的牛皮套索拿在手上,不由得冷冷又道:“管門主,此處是客棧,也是江湖人的落腳歇腿之處,我以為如果要動手,何妨走出方家集?” 重重的點點頭,管洲手一揚,沉聲道:“走,到鎮外面去!” 沙成山道:“我在鎮外候駕。各位,沙某先走一步了!” 賀鵬厲聲道:“沙成山,你走不了啦!” 猛回頭,沙成山憤怒的道:“姓賀的,你太小覷沙某了,哼!” 沙成山回身走出客棧外,跨馬疾馳而去! 後面,“撥雲手”管洲已厲聲大叫:“小二,小二,快備馬來!” 平安客棧的兩個伙計聞言,立刻並肩往馬廄那面跑,很快的拉出九匹健馬! 賀鵬與湯白已躍上馬背尾追趕出鎮! “飛索門”的高手,在管洲的吆喝中也急急的衝出小鎮,這一行九匹馬,便立刻揚起塵上滾滾,直往方家集南面奔馳…… “二閻王”沙成山怒馬馳在官道上,不時的回頭冷冷連聲笑…… “撥雲手”管訓等十分迷惘,為何沙成山馳出二十多裡遠,還在繼續飛馳,難道…… 賀鵬絕對相信沙成山不會逃,至少在他們面前不會,因為姓沙的自認招牌硬! 那麼,姓沙的為何不停下來?難道…… 湯白怒馬追馳中,回頭高聲道:“奶奶的,姓沙的為何不停下來?” 管洲大聲道:“別管那麼多,便追到天邊也要追,姓沙的項上人頭太值錢了!” 於是,拍馬呼喝之聲此起彼落…… 沙成山同追趕者一直保持著一里遠的距離,他環視著四周,直到怒馬繞過一道山坡! 直到地上的車輪印偏向一片荒林! 於是,沙成山攏住馬韁繩。他回頭望望追兵,面上冷酷的一笑,立刻拔身而起,斜身一個筋斗,穩穩的落在林子里。 只見那匹留下來的馬閒閒的臥在篷車邊! 不旋踵間,管洲等九人相繼追到。 賀鵬第一個破口大罵,道:“小狗操的,你把爺們引到這荒林子里來,難道有什麼陰謀不成?” 隨之奔馬撲過來的“撥雲手”管洲,狂吼一聲,巨靈掌一揮,對六個門下高手,道: “圍起來!” “二閻王”沙成山雙手一陣撥弄,荒草裡面的篷車已露了出來! 湯白斜刺裡撲上前去,沉聲道:“沙成山,這是誰的篷車?” 冷冷的,沙成山道:“當然是我的,平安客棧花銀子買來的!” 賀鵬已捺不住性子的吼道:“沙成山,走到天邊也要取你的人頭,你接招吧,我說兒!” 沙成山大吼一聲,道:“等等!” 湯白嘿然一聲,道:“可是有遺言交待?免了吧,沙成山!” 沙成山指指篷車沉聲道:“各位不想看看這篷車內裝的是什麼嗎?” 管洲道:“定是什麼陰謀!” 猛搖頭,沙成山道:“希望三位相信我,車中絕非什麼陰謀,倒是希望三位能在看了之後,多多少少提供沙某一些見解,因為……” 賀鵬厲聲道:“什麼見解?沙成山,你在弄什麼詭?” 沙成山猛的掀起車簾,立刻望著三人,道:“三位,你們可要看仔細了!” 原來沙成山故意在平安客棧內引出管洲等九人,目的是希望他們之中有人能認識篷車上的死者! 真正是為達目的,不惜一戰了! 管洲伸長脖子看過去,微搖著頭問湯白道:“你二位可認識?” 不料賀鵬搖著頭,道:“沒見過!” 沙成山大急,立刻又拍打著掛在車簾兩邊的一對精鋼利爪,道:“三位,這對兵刃三位可認得?” “撥雲手”管洲立刻抓到手上仔細看! 沙成山一陣緊張,雙目乞求似的直看著管洲,道:“管當家一定識得這一對兵刃的來歷了?” 輕點著頭,管洲道:“有點像,但……” 沙成山急急的道:“誰?” 管洲立刻看出沙成山的目的了! 當然,他在未弄清楚沙成山的目的之前,絕對不會輕易說出來! 於是,管洲向湯白賀鵬二人招招手,三個人退到三丈以外! 沙成山雙手沁汗,緊張的望著管洲三人在咬耳朵,嘰嘰喳喳的不知說些什麼! 直到 直到管洲點點頭,三人才又走向篷車邊! 沙成山急急的道:“三位想起是誰了?” “撥雲手”管洲沉聲道:“沙成山,看你猴急模樣,莫非此人十分重要?” 沙成山點點頭,道:“當然!” 管洲道:“你能說清楚些嗎?” 沙成山怒指車內,道:“這人不知是何來路,但我已確切證實,他擄走了丘蘭兒母子二人……” 不等沙成山話說完,湯白的紅發一甩,叱道:“失蹤近年的‘玫瑰毒刺’丘蘭兒同她的孩子?你在胡說八道,丘蘭兒會有孩子?” 沙成山道:“不瞞三位,丘蘭兒已是我妻,孩子也是我的骨肉 我這樣坦白的說出來,三位應該明白了吧?” 一陣僵窒,管洲三人相視瞪眼,旋即一齊哈哈狂笑起來了…… 那賀鵬暴牙盡露,臉上橫肉扯裂,粗聲的道:“好個沙成山,你這缺德三八!” 沙成山忍住憤怒的道:“三位請幫忙!” 賀鵬叱道:“要說你沙成山真是混蛋,你憑什麼同人家結婚生子?一個江湖中人人欲得而誅之的凶殘殺手,也配結婚?哦呸!沒得倒害了兩條命!” 管洲也重重的道:“沙成山,你在道上興風作浪,應該有自知之明,不該幹的勾當你怎麼糊糊塗塗的要幹?可好,你沒死,反倒害了丘蘭兒母子兩條命!” 湯白咬牙道:“沙成山,我要是你,乾脆一頭撞死在荒山野外算了!” 舉著一對“鐵爪”,沙成山重重的道:“沙某誠意把各位誘到此地來,並不是要你們教訓我的。事到如今,我自會處理,但清說出此人是何門派,沙某一樣感激!” 賀鵬冷沉的道:“你也別問了,因為,我們今日決不會放你逃走!” 管洲也搖著頭,道:“沙成山,此人我們不認識,至於這對鋼爪,普天下用此物者不知凡幾。我們如果隨便說個門派,豈不是害你們一場火併?也陷自己於不義!” 滿面失望之色,沙成山似洩氣的皮球,他騰身而起,落在五丈外的官道上,懨懨的立在那兒! 管洲已狂吼道:“六索縛龍!” 就在他的吼叫聲裡,六名飛索門大漢已揮著繩索紛紛往沙成山圍撲上去! 這六個怒漢的輕功果然不俗。 每個人能在空中逼出七步而不墜落,手法之妙,單看迎面圈過來的兩索呈圓形的平飛,就知一般! 不等兩條飛索落下來,沙成山雙肩微閃,手中的鋼爪暴擲,就在頭頂五尺處,將兩條飛索擊在七丈外的草地之上! 飛索已失,但兩個怒漢的身子仍往下撲,兩把精光閃亮的短刀,已到了沙成山的頭頂! 真快,也真狠,沙成山儘量不移動,左手卻斜斜抬起! 怪異的一把扣住前面大漢的握刀腕門,雙肩一斜,藉力橫掃,“當”的一聲脆響,生生擊落身後來的尖刀! 怒漢手腕被握,仍然悍猛的在落地之前暴踢右足,直往沙成山心口踹去! 一聲冷哼,沙成山右手已握住怒漢的足踝。此時天空又見飛索圈來,沙成山大吼一聲,生生把怒漢拋向空中三丈高! 真絕,怒漢在空中撞上兩條飛索,落地發出一聲“咚”,兩條飛索已纏得他直喘大氣! 又是兩把短刀殺來,沙成山錯步旋身,“金剛指”“怒指南山”發出 響聲,兩個空中撲下的怒漢已暴跌出三丈外! 不等側面兩個怒漢夾擊,沙成山厲吼一聲,“銀鏈彎月”暴灑出一片冷焰,只見兩條飛索已寸寸飄散四周。 兩個怒漢如上刀山如落冰淵般灑著鮮血往地上滾去!這只是轉眼之間的事,沙成山一氣呵成! “撥雲手”管洲厲吼連聲,道:“沙成山,幾月不見,你的藝業又進步不少!” 沙成山冷冷的道:“這對管當家卻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一邊,湯白橫起寬刃短刀,道:“娘的,誇你一句,你就哆嗦起來了。告訴你,沙成山,為了找你算舊帳,我們也湊合出一套破你刀法的招數,少時動上手,管叫你大吃一驚!” 賀鵬也厲叫道:“是的,為了割下你的人頭,爺們確實下了一番辛苦。” 沙成山心中暗想:“怪不得他們三人敢找上來,原來三人合計著練了一套破解自己‘銀鏈彎月’刀法的妙招。哼,諒你們不知道,我已練成了‘雙星伴月’!” 重重的,沙成山道:“三位,你們還等什麼?早早完結,沙某還得趕路呢!” 賀鵬猛然怒罵道:“你死吧,我的兒!” 他的罵聲猶在,右手大砍刀已和身滾進,二十一刀連成一串刀芒,猛然往敵人雙腿狂砍怒殺! 側面,湯白雙手舉刀平推,彈射起身形便往敵人面門刺殺! 三條飛索便在這時候繞上了天空,飛索發出“嗖嗖”怪聲,品字互疊的直往沙成山頭上套去! 這三方面的合擊,看似兇猛,實則全是虛招,沙成山果然未看出來,他一聲怪叱:“寒江月刃!” 忽見一天極光閃耀,無數條蛇電縱橫交織,立刻把沙成山的身形掩住大半! 突然,滾進的砍刀自下上劈,一只鋼鉤隨之到了敵人的腹部半尺地! 照上敵人面門的寬刃短刀,好一陣旋繞狂揮! 就在沙成山頭上的三條飛索寸寸斷的時候,五條三尺長的飛索已往他的下三路繞來! 真夠辛辣的! 五條飛索宛如平地卷起五朵塊雲,怪異的沾上了敵人的雙腿! 沙成山毫不遲疑的大吼一聲:“雙星伴月!” 是的,他不能再使出“寒江月落”,因為敵人已言明能破解這招殺著了! 於是,就在一片寒星之中,陡然噴射出兩點流星,那麼神奇又怪異的一閃而逝! 驚呼之聲傳來,空中一只斷臂 沒有血的斷臂,因為那是一只鋼鉤! 鋼鉤未落下來,賀鵬已拋刀連連翻滾於三丈外,他已面孔赤漓漓的雙目幾乎進血! 湯白的頭髮被削去一大片,嚇得他不住的怪叫連聲。一頭赤發飛揚中,右臂已冒出鮮血! 一片極光阻住欲撲殺的管洲,雖然有一根飛索纏上了沙成山一腿,但卻並不起什麼作用! 管洲驚異的道:“沙成山,你果然功力大進!這招‘雙星伴月’,必定是傳言中‘正果老人’刀法的精華了。你……你竟然會施展出來,是我們低估你了!” 冷冷的,沙成山道:“低估敵人是一件很危險的事。管門主,三位可願再玩玩?” 管洲沉聲道:“沙成山,你別得意太早!雖然我們無法割下你的人頭,但我們還會再來,仍然要試。你知道,你的人頭對我實在太重要了!” 淡淡的一曬,沙成山道:“管門主,你以‘飛索門’門主之尊,卻仍然受製於某一個暗中之人的操縱,不嫌有失身份?” 管洲沉聲道:“這是我的事,何用你操心?” 沙成山道:“管門主,你甚至也不敢說出背後操縱你的人的身份,可知此人實在陰毒!” 管洲道:“也不關你的事!” 沙成山突然大怒,指著管洲道:“為什麼不關我的事?先是方寬厚,後有苗疆百毒門,接著又是西睡二十四鐵騎,眼前又是閣下三位,一批批皆想要沙某人的項上人頭。連車上死的那位仁兄也不例外的潛在方家集伺機動手,試問管門主,這不關我的事嗎?” 管洲怒道:“沙成山,你應該做的事只有一件!” “說,是哪一件?” “好好保住你的頭顱,等著管某下次來拿!” 沙成山仰天一聲哈哈笑,道:“管門主,可知沙某為何未乘勝追擊,殺你們個落花流水?” 這話一些不假,連剛剛由地上拾起斷鋼鉤的賀鵬,也是不加否認而無言以對! 沙成山接道:“在不知何人指使你們,一批批的找上沙某欲取我的首級之前,我不願再下殺手,因為你們也是被人指使的可憐蟲!” 管洲大怒,吼道:“士可殺不可辱,沙成山,你別惹火本門主,要知我們仍可一拚!” 沙成山道:“難道不是?” 面色一緊,管洲道:“老實說,管某欲割你的人頭,當然也有相當的交換條件,只是……哼!” 沙成山立刻問道:“這人拿什麼作交換條件?” 管洲哈哈一笑,道:“沙成山,你別想套我,我是不會說的,哈……” 賀鵬走近管洲,道:“對,我們是不會對他說什麼的,叫他去‘瞎子走路’ 摸去吧!” 臂上滴血的湯白,拾起短刀,悻悻的道:“沙成山,再見面我們會不惜一切的做掉你!” 沙成山道:“我等著你們交好運!” 於是,管洲一聲吼,道:“我們走!” 幾個“飛索門”高手,立刻扶著傷的上馬,一行匆匆的又向方家集奔馳而去! 怔了半晌,沙成山心中一陣嘀咕。他不是不能下殺手,他更知道打蛇不死後患無窮的道理。 但他此時卻硬是忍下來 因為…… 因為那個指使他們欲割自己人頭的人,尚躲在暗中,總得把此人揪出來方是正理! 緩緩的喘了一口氣,沙成山無語問蒼天的道:“蘭妹,你母子究竟在什麼地方?” 篷車又上道了! 是的,沙成山又把一對鋼爪掛在車簾兩邊! 篷車繼續往南駛,沙成山不時的回頭看! 車內似乎散發出一股子難聞的屍臭,但沙成山卻不管這些,他一定要把這人的屍體送到“家”! 當然,沙成山並不知道此人屬於何門何派! 篷車上帶著吃的,沙成山連夜疾駛! 於是,篷車過了湘江。遠處的高坡前有一家客棧,人不累馬累,沙成山決定在這家野店好生養足精神。 因為這兒已是“無憂門”勢力範圍了! 篷車剛剛停在店外面,灰面大瓦房的大門內已跳出個中年漢子,這人肩上搭著一塊抹桌布,一看便知是店小二。 迎著車轅,小二咧嘴笑道:“趕夜路的?一大早你是第一位客人!” 沙成山道:“有吃有住?” 小二點點頭,道:“江米滷肉辣椒油,店裡還有茅台酒,都是現成的!” 沙成山道:“馬匹上好料!” 小二正要拉馬,突然捏著鼻子緊皺眉,道:“客官,你車上放的是臭豆腐?怎麼這股子怪味道?” 沙成山看看小二,站在門檻上笑道:“死人!” 小二一驚,忙伸頭掀起車簾看,不由得全身一哆嗦! 於是,他驚呼一聲,道:“真是死人呀!” 沙成山已走進店裡坐下來! 真大方,也很放心,沙成山吃過東西,便在店裡睡起來,他像是來游山玩山一般的好輕鬆! 此刻,已是日正當中! 就在這家野店外,忽然來了一批白衣人。 這些人並不立刻進店,他們排成兩行分站在店外的場子上,一端連接著官道! 遠處傳來一陣嘩啦啦的響聲,四匹棗紅大騾子拉著一輛巨型篷車。 那篷車搭得五顏六色 四朵大紅彩球,篷車四角懸掛著四盞宮燈,外面還雕刻著喜氣洋洋的各種彩畫。 四匹健騾也都披著彩被,騾子頭上挽著花,看上去一片喜氣,比個花轎還要美麗! 有八個侍女分兩行,每邊四人。趕車的是個白衣大漢,一支長鞭揮得叭叭響,把篷車趕到了野店外! 篷車尚未停下來,野店裡五個男人已迎出來,一個灰髯老者單膝跪迎,一手指著店內,道:“門主,那人還在店裡沒走!” 兩名紫衣詩女立刻挑起篷車車簾,有個手持金杖的老太太,抖著滿頭灰發,對身邊的一個年輕人,道:“下去,我們看看是誰敢在我‘無憂門’地界內殺人!” 是的,這老太婆正是“無憂門”門主“無憂婆婆”花滿天,跟在她身邊的年輕人,正是花滿天的寶貝兒子花郎。 --------------------------- |
第49章
花滿天與兒子下得車來,花郎已走到店門口,道:“護門使者!” 就在他的叫聲裡,橫裡站出四個人! 這四個白衣大漢立刻趨前抱拳,各自通名:“回少門主,戈幹、成林、江水生、林大木,在此侍候了!” 花滿天望望兒子,果然一派大將之風,不由笑得露出嘴巴裡的幾顆老牙! 是的,花滿天的兒子花郎,如今雙腿好了,當然是苦練了秦百年贈送的半部“百竅神功祕籍”之後轉好的。 花滿天心裡明白得很,如果兒子的病不能痊癒,無憂門早晚會落入到門主譚立人之手! 本來,江湖上任何一個門派,都免不了內部有傾軋爭權的事情發生,“無憂門”在湘江是個大門派,花滿天希望後繼有人 當然是自己的人! 花郎是她唯一的兒子 二十歲,瘦瘦的白白淨淨的,雙目厲厲含威,鼻子尖削微翹,嘴巴稍薄。這種人給人的第一個印象便是陰狠! 聲音並不高,但卻威嚴十足,花郎道:“著人進去,把那個人叫出來!” 短粗濃眉的戈幹一聲“是”!立刻對一旁的掌櫃吩咐:“聽到了嗎?去把那人叫出來!” 店掌櫃忙對一旁伙計道:“還不快去叫!” 中年伙計抽下肩上布巾,忙往店內跑去! 不料店中傳出沙成山的聲音,道:“找我的吧?” 中年伙計的聲音,道:“對、對,你快出去!” 笑笑,沙成山的聲音,道:“伙計,你們的腳程可真夠快,我只睡了兩個時辰,你們就替我把我要找的人給找來了,謝謝!” 中年伙計一怔! 沙成山又道:“快去把我的車子趕到店外面,辦完了我得立刻趕路!” 就在沙成山的話聲中,他已到了店門口! 沙成山剛剛站定,無憂門有一半的人低叫起來:“好傢伙,原來是他!” 花滿天忙把兒子拉到自己身後面,“毒蛇金杖”橫在身前,怪笑道:“沙成山,原來是你呀!” 沙成山一笑,道:“花門主,別來無恙?” 冷淡的,花滿天道:“少來,沙成山,我正要找你去的,你卻送上門來了!” 沙成山道:“我知道,無憂門兵分四路,伺機摘我的項上人頭,對吧?” 花滿天毫不掩飾的道:“不錯!” 笑笑,沙成山道:“貴門的齊白二位護門與兩位侍女,我已經領教過。那齊護門的傷可曾好了?” 說完,他環視所有身著白衣的大漢! “無憂婆婆”怒叱道:“沙成山,你逃過昨日逃不過今天!聞得你帶著個死人,定是我無憂門的人了。可惡的東西,跑到我的地盤上耍狠 你!” 沙成山內心一陣激動,立刻道:“我知道有些人為了沙成山的人頭而無所不用其極,花門主,你呢?” 花滿天嘿嘿冷笑,道:“不錯,江湖上是有不少人正欲割你的頭。沙成山,你怎的不找地方躲起來,偏就鬼使神差的把自己送來,嘿……” 沙成山道:“人是來了,但不是送人頭。花門主,你並不一定會如願!” 花滿天的面孔一緊,道:“沙成山,你敢找到我無憂門來,定然有原因!”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不錯!” “你說,是什麼原因?” “當今江湖各門派,不少人要取沙某的人頭,是吧?” 花滿天嘿嘿笑道:“我無憂門便是其中之一!” 沙成山淡然的道:“不錯,無憂門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你的無憂門更積極,更陰狠,是嗎?” 花滿天冷冷道:“陰狠談不上,積極卻有餘!” 沙成山道:“無憂門兵分四路找我,而且……” 就在這時候,中年伙計已把沙成山的篷車拉過來。 沙成山立刻走近篷車,猛的掀起車簾,又道:“而且還派人暗中謀我妻與子!花門主,你能否認此人是你無憂門的人?” 花滿天立刻走近篷車看,不由得仰天一聲怪笑,道:“沙成山,你是在哪個亂墳堆中拖來的這具臭屍?” 沙成山一愣,憤怒的道:“難道他不是你無憂門的人?” 花滿天回身叫道:“林護門、江護門,你二人上去看仔細,是不是我無憂門的兄弟!” 只見兩個紅面大漢立刻躍上篷車,二人看的相當仔細,林大木甚至還伸手擦拭死者面上的血跡! 不旋踵間,林大木與江水生二人跳下車! 江水生衝著花滿天抱拳,道:“回稟門主,這人不是我無憂門的兄弟,姓沙的弄錯了!” 又是一聲梟笑,花滿天道:“姓沙的事情弄錯了,但他的路走對了,咯……” 沙成山立刻指著車上屍體,吼道:“我請二位再看清楚,他究竟是不是你們的人?” 江水生怒叱道:“沙成山,你報個死人來耍無賴?什麼目的?”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這傢伙太可惡了,他們趁我不在,擄走了我的妻與子!”一頓,又道:“如果你們不敢承認,或者……” 花滿天身後的年輕兒子突然厲聲叱道:“姓沙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老實說,我們真希望擄來你的妻與子,也好逼你獻上人頭來,可惜……” 沙成山這才如夢方醒的知道自己找錯對象了! 自己真的成了無頭蒼蠅 亂飛一通了! 是的,無憂門如果擄走丘蘭兒母子二人,他們的目的當然是逼使自己就範了,然而無憂門並未以此勒索,顯然丘蘭兒母子不在湘江! 那麼,她母子二人究竟在什麼地方? 沙成山又僵住了! 花滿天對於兒子花郎的反應,大表興奮,她重重的點著頭,道:“好啊,原來你以為是我無憂門擄了你老婆孩子,可惡!” 沙成山忽然跳上車轅,他拍著掛在兩邊的兩把鋼爪,又高聲道:“那麼,你們哪一位識得這對鋼爪?” 無憂門的人紛紛搖頭…… 花滿天冷笑道:“沙成山,你也不用再找什麼兇手了,因為你今天絕對逃不走了!” 懨懨的跳下篷車,沙成山道:“我也不用再多問,因為我絕對明白,你不會告訴我,何人要你一定取我的項上人頭,對吧?” 花滿天道:“不錯,你明白就好!” 沙成山道:“花門主,想起去年你率人在方寬厚的新宅子裡掘地三尺,不顧一切的要找到秦百年‘百竅神功祕籍’的事情,就知道你的作為很固執,看來今日免不了一場拚搏了!” 花滿天冷冷道:“沙成山,本門主已預見你的人頭落地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那得費上你大門主一番功夫了,來吧!” 花滿天關切的拉住花郎一手,道:“退過來,且由四大護門先上!” 她的話聲甫落,只見兩個紅面大漢與兩個濃眉大漢分兩邊撲向沙成山! 不錯,無憂門的八大護門中,如今來了戈幹、成林、江水生與林大木四人,他們聞得花滿天的話,便立刻向沙成山包圍過去! 此刻,無憂門的二十四名白衣大漢,立刻形成一個半圓圈堵住通路! 八名侍女已十分有序的守護在花滿天身邊! 戈幹濃眉一揚,冷沉的道:“姓沙的,你接招吧!” 四把蛇尾尖刀,“咻”聲相連的自四個不同方向殺到! 沙成山猛然大喝一聲,道:“寒江月刃!” 空中忽見一片極光,就在沙成山的頭頂炸開來,立時一陣金鐵撞擊之聲! 極光尚未消失,無憂門四位護門已灑著鮮血往四下里跌撞而去! 花滿天大怒,喝叱道:“沙成山,看見你出刀,想起你曾殺我兩個待兒的事,雖說那時候是中了秦百年的惡計,但你殺人卻是真的,現在,我要取你的性命了!” 沙成山冷冷道:“花門主,新仇舊恨,沙某已不去多計較。誰想要我的人頭,他就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花郎冷冷道:“娘,看孩兒取他的人頭!” 花滿天當然知道兒子不是沙成山之敵,立刻搖手道:“不,你立刻去救治四位護門的傷,看娘來收拾他!” 毒蛇金杖橫著拿,花滿天道:“沙成山,你的怪刀很奇特,竟然能吸住本門主的暗器! 今日本門主再試試,你可要特別小心了!” 冷冷的,沙成山道:“我會的,花門主!” 原來花滿天與沙成山曾在方寬厚的大宅子後面搏鬥過,當時花滿天發出的暗器,被沙成山的“銀鏈彎月”悉數吸住,這事情在花滿天的心中一直激盪著! 現在 現在花滿天已開始繞著沙成山遊走! 沙成山雙目懨懨,雙臂下垂,他無視無憂門的人多勢眾,更不把自己的孤單擱在心上。 因為沙成山就是沙成山。雖然,他還找不出擄走丘蘭兒母子二人的線索,但他仍能把血淚忍住!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各門各派都想割下他的人頭,但他決不能有半步畏縮不前,因為…… 因為他是“二閻王”沙成山! 一次又一次的搏殺,光景依舊沒有什麼新鮮可言,仍是那種令人厭倦的輪迴與血腥,揮刀者,只有在躺下去以後才會收刀,又有幾個人悟得透這種血腥原是會叫人無法忍受的一種殘酷與無奈? 花滿天倏然身子騰空,毒蛇金杖突然狂打如層層波浪,且口中大喝,道:“接著!” 沙成山縮身扭腰,他十分鎮定而又準確的閃出三步,恰好避開了花滿天的一輪狂打! 於是,花滿天的金杖便在她的身形倒飛中,杖尾倒點,一縷細小的暗器便直往敵人周身射去! 沙成山一聲怒叱:“殺!” 只見又是一片極光出現,無數暗器被他擊打得四下亂飛,沙成山卻悶哼一聲歪斜出三步方站住身子,他幾乎就要倒下去了! 閃身落在三丈外,花滿天嘿嘿笑起來…… 沙成山的面上挨了一下,左臂上也中了三粒暗器! 花滿天得意的笑道:“沙成山,你中了我的‘毒芒釘’,休想逃走了!” 沙成山伸手拔出面上的青芒釘仔細看,發現竟是竹子削的尖釘,怪不得“銀鏈彎月”沒有吸住這些毒釘! 花滿天嘿嘿笑道:“沙成山,自從我發現你的怪刀能製住我的暗器以後,我便把部分暗器改成青竹,你想不到吧?咯……” 沙成山憤怒的道:“不錯,沙某是沒有想到!” 花滿天道:“我的預感往往十分靈驗!” “什麼預感?” “預感我取下你項上的人頭!” 沙成山憤怒的挫著牙……他的目光移到了正在一邊看顧受傷者的花郎身上! 於是 面頰上的肌肉有些發麻,臂上的毒針正在酸痛,迎面,八名侍女已成半圓形揮動著蛇尾尖刀圍過來! 花滿天抖顫著一頭灰發厲聲道:“沙成山,你還不躺下去!” 沙成山在發覺中毒釘的時候即已閉住頰車穴與曲地穴,聞言一聲冷酷的怒哼,忽然拔身空中。 只見他託身挺腰,雙臂分張,“銀鏈彎月”灑出一片毫光。 就在他空中十三次連番滾動中,一招“蒼鷹捕兔”,斜刺裡到了花郎左後方,“銀鏈彎月”“噌”的一聲已沾上花郎的脖子! 那邊,花滿天剛叫一聲,“大家小心!” 沙成山已嘿嘿冷笑著對花郎道:“兄弟,如果不想讓疼你愛你的老娘傷心,你最好別妄想反抗!” 花滿天尖聲狂吼起來,道:“沙成山,你好卑鄙,快放了我兒花郎!” 冷冷一曬,沙成山道:“花門主,沙某不想殺人,但如果有必要的話,哼……” 花滿天手一揮,八名圍上的侍女已停下步。被製住的花郎怒聲,道:“沙成山,你想怎樣?” 面皮有些僵硬,沙成山道:“叫你老娘交出解藥!”他一頓又道:“我想,以解藥換回你的小命,應該是一樁公平的交易!” 花郎怒叱道:“休想!沙成山,你以為花某是貪生怕死之輩?” 淡淡的,沙成山道:“你不怕死,但你可知道有人怕你死!” 花郎憤怒的道:“花家沒有怕死的人,無憂門都是忠烈之土,沙成山,你看錯我們了!” 花滿天逼近沙成山,道:“沙成山,快收起彎月刀!” 沙成山嘴角冷牽,道:“可以,但花門主先把解藥拿來,如何?” 花滿天咬咬牙,道:“跑過今日,你逃不過明天!”邊自懷中摸出個瓷瓶,道:“接著!” 沙成山一把握住拋來的瓷瓶,看了看,道:“花門主,我怎麼會相信這是解藥?” 花滿天怒聲道:“你要如何方才相信?” 沙成山用口拔開瓶塞聞了聞,道:“花門主,口服,還是外用?” 花滿天道:“外用!”一頓,她似乎心有不甘的道:“紅色外用,白色內服,一盞熱茶時間便可沒事!” 沙成山手法真夠快,他立刻用口拔出臂上一支毒竹釘,十分利落的刺上花郎肩頭! 花滿天憤怒的道:“沙成山,你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惡!” 一笑,沙成山道:“非常時期,必須非常手段,花門主,請多多包涵!” 花郎狂怒至極的全身直哆嗦,卻因“銀鏈彎月”沾在脖子上,連動一下也不敢! 立刻,沙成山倒出紅白兩顆藥來,白色塞入花郎口中,紅色的捏碎敷在傷處! 花滿天重重的道:“沙成山,你該相信了吧?” 沙成山一把拖住花郎,冷冷笑道:“煩少門主隨沙某走上一段路!” 花滿天怒吼道:“沙成山,你這狡猾的東西,你要擄走他,我決不答應!” 花郎怒道:“沙成山,我決不會忘記今日之恥!” 沙成山指著篷車,道:“走出十裡,沙某立刻放人!” 花滿天投鼠忌器,雖然急得跳腳,卻也沒有辦法! 沙成山一指點上花郎肩並穴,收起彎月刀,沉聲道:“上車!” 伸手架起花郎,沙成山已坐在篷車上。緩緩的,他也把白色藥丸眼下,且把紅色藥丸捏碎敷在面上與臂上。 這才冷沉的對圍過來的花滿天,道:“花門主,如果沙某施展殺手,你的暗器也保護不了你的安全!” 花滿天面色寒寒的道:“沙成山,過了今日,我會不擇手段的搏殺你!” 沙成山淡淡的道:“武力永遠不會令沙某低頭!花門主,當你使出手段之前,最好想想後果!” 沙成山抖動韁繩,篷車緩緩的往前駛去! 篷車離開野店,直往湘江岸邊駛,沙成山已覺出周身幹暢,中毒的地方已不再麻木! 笑笑,沙成山對一邊坐著的花郎,道:“花少門主,你請下車吧!” 花郎側目怒視,道:“我的穴道!” 沙成山笑笑,伸手拍開花郎肩井穴! 不料花郎在雙肩聳動中,突然雙掌橫拍疾打,一片掌影罩上沙成山! 冷哼一聲,沙成山右手並指“ ”響,一招“雙龍搶珠”,食中二指巧妙的穿透掌影,直往敵人雙目點去! 花郎雙掌回阻不及,只得一個倒翻落在車下! 沙成山哈哈一聲笑,抖動韁繩便往前飛駛而去! 後面,花郎高聲狂罵,道:“沙成山,你這個王八蛋!” 沙成山未回頭,他心中又想到了丘蘭兒,還有那出生才四五天的孩子。如今他們究竟怎麼樣了? 天下之大,何處才能找到丘蘭兒母子? 沙成山幾乎要發瘋 於是,一支長鞭被他揮舞得叭叭響,兩匹健馬飛也似的往前馳去! 現在,夕陽斜照過來,青翠的山岡上一片綠油油的,好一片美景! 沙成山把篷車攏在山道邊,他猛回頭怔怔的望著篷車內的屍體,咬牙切齒的道:“你究竟是哪個門派的?你這個該死一百次的傢伙,我會帶著你找遍各門各派!”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馬嘶,不旋踵間,兩匹快馬已往這裡奔馳而來…… 沙成山木然的望過去,不由得面上肌肉抽動,口角上挑,自言自語,道:“陰魂不散的傢伙!” 兩匹馬剎時到了篷車邊,馬上傳來哈哈的笑聲! 沙成山坐在車轅上不下來,面無表情的道:“姓張的,又有什麼事情找來?” 不錯,來人正是龍騰山莊總管張長江與虎躍山莊秦百年的入室弟子關天水! 關天水躍下馬來,十分禮貌的對沙成山抱拳,道:“沙仁兄,我們是一路打聽著才追過來的!” 沙成山見姓關的一反過去傲氣,對自己客氣的說話,便淡淡的道:“追我?有何指教?” 張長江面色木然的道:“沙成山,實際上是秦老爺子的事情。放下過去的不愉快事情,眼前我二人是奉老爺子的命,有事找你商量!” 沙成山道:“什麼事情?” 關天水先是打個哈哈,道:“秦姑娘失蹤了!” 一驚,沙成山道:“秦紅秦姑娘會失蹤?” 點點頭,關天水道:“是的,我師妹失蹤了!” 冷冷的一瞪眼,沙成山道:“二位別忘了,我可是當著你們的面放走秦姑娘的,你們為了找我麻煩而忽略了秦姑娘,這事可不能怪我!” 關天水道:“絕無責怪沙仁兄的意思!” 沙成山道:“然則找我何事?” 關天水道:“想請你接下一筆生意!” 沙成山雙眉一緊,道:“生意?彼此已經豁命相拚,還能談什麼生意?” 一笑,關天水道:“風是風雨是雨,但有風不一定有雨,有雨也不見得風大。沙成山,我師父出價一萬兩銀子,希望你能把我師妹找回來!” 沙成山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張長江沉聲道:“幹就幹,不幹就不幹,你笑什麼?” 沙成山道:“我在笑,如果昨日你們把我幹掉,今日你們會找誰去尋那失蹤的秦姑娘,哈……” 關天水道:“我們有難言之隱!” 沙成山道:“江湖上的兩大巨掌,武林中的大豪家,失蹤個人尚須找我沙成山嗎?不會是另一次戲弄吧?” 關天水重重的道:“秦姑娘確已失蹤,我師父他老人家相當心急。沙成山,你如果答應這筆生意,我們一萬兩銀子等你來拿!” 輕輕搖頭,沙成山道:“不幹!” 張長江怒道:“沙成山,你一年做三次生意,就我們所知,你今年尚未開張,為何拒絕?” 仍然在搖頭,沙成山道:“莫說一萬兩銀子,便十萬兩銀子也不幹!” 關天水一怔,道:“難道你想獅子大開口不成?” 瘦削的面上一繃,沙成山道:“誰稀罕你們的銀子?老實說,我還想出高價找人幫我尋到丘蘭兒母子二人呢,如今我還會有心情做買賣?” 張長江聞言一拍手,道:“好,沙成山,這話可是你說的?” 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 張長江立刻又道:“沙成山,你如果答應找回秦姑娘,我答應提供你丘蘭兒可能落在何人之手!” 沙成山精神一振,道:“張總管,你原來知道丘蘭兒母子下落?” 猛搖頭,張長江道:“尚待暗中差人打探!” 沙成山急急的又問:“張總管,你懷疑是何人擄走丘蘭兒母子二人的?” 冷冷一笑,張長江道:“那得等你找回秦姑娘了!” 稍作思忖,沙成山重重的點頭,道:“好,我答應二位,這筆生意我接下了!” 關天水愉快的看了張長江一眼,二人相對一笑! 沙成山道:“二位,可否提供秦姑娘失蹤前的徵兆?” 關天水重重的望了沙成山一眼,道:“什麼徵兆?我師妹走至中途便失去蹤影了!” 冷笑連聲,沙成山道:“記得那日你們四位仁兄兜上沙某人,那秦姑娘一直要你們快走,一起回龍騰山莊。是你 關天水,一心看我不順眼,想在那種情況之下把我擺平,這才氣走了秦姑娘。論起責任,就該由你來負!” 斜目怒視,關天水道:“好,我可以提供你一點線索。但在說出之先,你必須牢記,千萬不能說出是我虎躍山莊花銀子請你幹的!” 沙成山道:“為什麼?” 一頓,沙成山又道:“當然,在我們這一行中,有義務替雇主保守秘密!” 關天水慎重其事的道:“我們還不願意在這時候去開罪遼北的黑龍堡!” 沙成山一凜,道:“原來你們已經知道是哈氏父子所為了?” “猜測!”關天水道:“我們猜得出可能是秦姑娘在半路上遇見哈家父子,她也許是被騙走,但絕對可能是哈家父子用強了!” 沙成山真是乾脆,他立刻從車上拉出那具屍體,就在附近堆上石頭,算是把屍體掩埋了! 對張長江道:“銀子我不要了,回來以後換你的消息,希望你們不叫我失望!” 張長江冷冷的道:“錯不了,我們等著你回來,也希望你能把秦姑娘救回!” 沙成山抖動韁繩,大喝一聲:“哈!” 拉車的雙馬八蹄翻飛,疾往北方奔馳而去! 關天水與張長江二人說得不錯,秦紅確實被哈家父子二人動手腳弄走了! 原來,秦紅見張長江與關天水一定不肯放過沙成山,她一氣之下便匆匆離去! 秦紅一口氣奔出七八十裡,前面萬巒起伏,山道那面奔馳出一批健馬,秦紅望過去,五匹怒馬疾奔過來。 她閃身在道旁,只見馬上的人正是從獅頭山下的虎躍山莊過來的遼北哈氏父子與隨同哈氏父子的提親的“長白老人”顏如玉、“鬼爪手”李長泰、“怒黃河”冉再生三個人。 那哈玉的眼最尖,立刻認出是自己寢食難安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兒秦紅,不由得一聲歡叫,道:“秦姑娘,原來你到這兒游山玩水來了!” 哈克剛手高舉,五匹馬已停在秦紅面前! 秦紅本就有氣,更何況她離家出走就是因為厭惡哈家父子的糾纏! 冷淡至極的一笑 勉強一笑,秦紅道:“哈伯伯,你們走了?一路平安哪!”說完,纖手一揚,算是向對方打過招呼,便低頭往前繼續走! 不料哈玉立刻橫身一擋,搓著雙手,笑道:“紅妹,我們原是來接你去黑龍堡玩的,如今既然遇上,就隨我們一起到遼北住些時日,如何?” 泰紅斜目看著哈玉未開口! 哈克剛把著大鬍子哈哈笑道:“紅姑娘,玉兒是誠心邀你到我那兒作客,老夫也很喜歡你,走吧,跟我去黑龍堡!” 這時“長白老人”顏如玉下得馬來,走向秦紅,抖著一頭白髮笑道:“走吧,你坐我的馬。黑龍堡你玩夠了,顏伯伯親自送你回來!” 秦紅這才冷淡的道:“各位,我不想去黑龍堡玩,我要去我舅舅家,再見了!” 秦紅說的舅舅家,當然是江厚生的龍騰山莊。 哈克剛知道江厚生有個大兒子江少勇,聞得江少勇也對秦紅這位表妹十分中意,只是從未見到過江少勇是什麼模樣。 此時聞言,淡淡的道:“紅姑娘,遼北黑龍堡不比你舅舅的鳳凰嶺差,去玩玩你就會知道了!” 仍然搖搖頭,秦紅已緩緩自李長泰的馬旁錯身走過! 她仍然面無表情的對哈克剛五人道:“對不起了,哈伯伯,我要是有閑,一定去觀光你們的黑龍堡,但不是這時候,再見了!” 她真的快步走了! 走得十分迅速,宛似怕被人追上來蠻纏的走了! 哈玉幾乎要追過去用強! 哈克剛更是面色泛青! “怒黃河”冉再生咬咬牙,道:“有什麼了不起,橫豎也不過是個女人,哼!” 不料哈克剛沉聲道:“能在本堡主面前端架子的人就是了不起,她不踹我的玉兒,我偏要她當我的兒媳婦!” 一邊,哈玉也重重的點頭咬牙,道:“對,爹說的對! 老子英雄兒好漢,我非要她當我的老婆替我養孩子不可。而且……而且我要她給我生上一大堆娃兒!” “長白老人”肩上的鐵扁擔重重的往地上一砸,道:“哈堡主,就用我們的方法吧!” 哈克剛一怔,道:“顏老,你們的方法?” 顏如玉道:“搶親!” 哈克剛道:“秦紅這孩子又未曾上花轎,我們怎能去搶親?更何況她又是‘武林老爺’秦百年的女兒!” 顏如玉冷哼一聲,道:“搶親並不一定要女的上花轎。我們強將秦紅撈回黑龍堡,立刻發出帖子正告武林各大門派,擇日與他們成親,到時候秦百年為顧及面子,他還能怎麼樣?” 哈玉一邊猛點頭…… 哈克剛道:“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李長泰道:“哪有搶親還發喜帖的?不通情理!” 哈克剛道:“我以為乾脆的辦法就是快刀斬亂麻!” 顏如玉道:“什麼叫快刀斬亂麻?” 哈克剛持髯,道:“硬上弓,把秦紅擄回黑龍堡,立刻叫他們同房,到時候生米已成熟飯,秦百年不承認也不成了!” 哈克剛的話甫落,兒子哈玉忙道:“爹的主意我贊成,就這麼辦!” 李長泰也點點頭,道:“這還像點搶親的樣子!” “怒黃河”冉再生在馬上沉聲道:“我同意就這麼幹,反正秦百年也奈何不了我們!” 哈克剛一聲洪笑,拍著兒子哈玉的肩頭,道:“玉兒,為父的把你最愛慕的姑娘交在你手上,也只能送她入房,這入房以後的事情,就看你的了!” 哈玉也笑,道:“決不叫爹失望,保准令秦紅滿意!” 哈克剛重重的點點頭,道:“好,兒子,有你這句話,爹就放心了!” 顏如玉笑笑,道:“既然堡立下此決心,我同長泰老弟追上去……” 哈克剛道:“聞得秦紅的功夫不錯,顏兄可要當心了!” 哈玉立刻笑道:“爹,我也去!” 點點頭,哈克剛道:“對,你應該去!如果你連秦紅都製不住,我寧可不要這個兒媳婦。我不要自己的兒子將來怕老婆!你去吧!” 於是,三匹快馬立刻順著山道追過去! 那秦紅離開哈克剛五人之後,立刻展開輕功,一口氣奔馳十裡遠。 不料她剛剛靠著一棵大樹坐下來,幾口大氣未喘完,後面傳來馬蹄聲。一怔,秦紅伸頭引頸的忙回頭望過去! 不料健馬轉眼到了面前,哈玉第一個躍下馬來,笑道:“秦姑娘,好快的身法,轉眼之間已到此地了!” 秦紅面目一寒,道:“追來幹什麼?” 隨之下馬的李長泰,大步走近秦紅,道:“秦姑娘,自你走後,老堡主心中十分歉然,決心請姑娘芳駕蒞臨黑龍堡一遊,這才由我三人折回來……” 秦紅怒道:“天下哪有這樣硬請客人上門的?告訴你們,我不去!” 哈玉突然沉聲道:“天下哪有如此固執的姑娘?你去就會有人吃了你不成?” 秦紅一愣,沉聲道:“我不去,你能怎樣?” “鬼爪手”李長泰嘿嘿冷笑,道:“當然不會對你怎樣,但你卻非去黑龍堡不可!” 秦紅看著顏如玉,道:“顏伯伯,你是我爹故交,你也不顧我爹的聲譽了?” 顏如玉面色一緊,道:“紅姑娘,你去黑龍堡做客,你爹知道了也不會怪我,是嗎?” 秦紅咬咬牙,道:“不!我絕對不去!” 突然,正面的李長泰拍出一掌,掌走中途,五指如鉤的爪向秦紅肩頭! 秦紅雙肩稍晃,雙腿連環踢出十八腳,人已往樹後閃去! 哈玉大喝一聲,橫裡錯身攔住,右足猛往上勾,左手一掌拍出,一招兩式,立刻把秦紅逼得往回閃! 哈玉看似銜尾撲去,實則他狡猾的又把上身橫向反方向,自樹的另一邊繞回頭,攔腰一把抱住驚愣又氣憤的秦紅,乾笑道:“我看你還能往哪兒跑!” 秦紅急的雙目見淚,她掙扎著吼道:“放開我!” 一邊,顏如玉與李長泰二人已哈哈大笑起來…… 兩只粉拳猛往哈玉頭上打,打得哈玉東閃西躲! 秦紅打過一陣,氣力似是不濟的叱道:“哈玉,我不喜歡你,你用強也不行!” 哈玉笑道:“人嘛,本來都是賤的,你越是不喜歡我,我越是要得到你,而且…… 而……” 秦紅怪聲尖叫道:“而且什麼?你……” “而且我哈玉不計一切後果,哼!” 秦紅的腰幾乎被哈玉樓折,她重重的道:“哈玉,你輕點抱我!你要把我摟斷?” 哈玉笑涎著臉,道:“只要你答應跟我去黑龍堡,我自會好生對待你!” 秦紅怒叱道:“我不去,放開我!” 哈玉一聲怪叱,道:“你去不去?”說著,他雙臂用力,前胸猛挺,秦紅立刻上身後仰,尖聲大叫:“啊!” 要知哈玉長的十分粗壯,也是北地摔跤高手,雙臂用力,不下五百斤,秦紅豈能受得了? 哈玉咬著牙,道:“不去我樓斷你,然後挖個土坑埋掉,神不知鬼不覺,連你爹也沒轍!” 秦紅全身一哆嗦,心中立刻想到,眼前自己勢單力孤,難以抗衡! 又是被該死的哈玉抱住,空有力量使不出來,如果掙扎下去,徒然吃這種莫名其妙的眼前虧! 一念之間,秦紅道:“你放手,我跟你們去!” 哈玉聞言,笑道:“你早這樣,豈非皆大歡喜?偏就敬酒不吃吃罰酒!” 顏如玉持髯笑道:“秦姑娘,只你一去,便知道黑龍堡不比你住的虎躍山莊稍差!” 白了顏如玉一眼,秦紅未開口! 李長泰含笑道:“原是喜事一件,秦姑娘一己之偏見,幾乎不歡而散。這下好了,姑娘跟我們去黑龍堡,當知哈賢姪對你如何仰慕傾心了!” 小心的鬆開手,哈玉道:“紅姑娘,你上馬吧!” 秦紅立刻走向顏如玉,道:“顏伯伯,我騎你的馬!” 顏如玉立刻把終繩交在秦紅手上,笑道:“我同哈賢姪共騎!” 那秦紅躍上馬背,立刻雙腿一夾馬腹,右掌猛拍那匹關外大紅馬,口中連連喝叫: “哈……哈……” 怒馬揚起鐵蹄,雷一般的便往反方向奔去! 哈玉見秦紅欺騙自己,不由大怒,又見李長泰躍馬欲追,立刻沉聲道:“二位且在此稍候,我追賤人回來!” 哈玉騰上坐騎,街尾如飛的追去! 要知哈玉自小就在關外馳騁怒馬,馬上功夫高絕! 只見他雙腿夾在馬脖子上,上身幾已貼在馬頭,那馬是一匹褐色良駒,四蹄白色,奔馳起來,宛如踩著一片白雲! 秦紅沿著山道往深山疾馳,不時的往身後看,一連繞過三個彎道,順著一片斜坡,前面,忽見一騎沿著山坡衝下來! 山陡樹多,那騎者見已站在馬背之上,一路滑下山坡來,敢情正是哈玉抄山上近路衝下來,攔住秦紅去路! 秦紅一見,十分驚訝,張口尖聲道:“你!” 真夠快,哈玉的馬已自秦紅一邊錯過! 那哈玉果然露了一手馬上絕招 “飛雲掠峰”! 一閃之間,他張開右臂,已把秦紅拖離雕鞍,一路夾著秦紅,哈哈大笑著往回程奔馳而去! 關外的馬都是受過訓練的良駒,秦紅的馬就在秦紅離鞍之後,也立刻調頭馳回來! 這次,哈玉真夠狠的,那怒馬一路狂奔,他卻以掌猛打秦紅的屁股,且怒叱,道:“叫你知道厲害!” 秦紅被打得哇哇大叫,只是怒馬飛馳,真擔心會被打落馬下! 哈玉以英雄姿態,把秦紅按在馬上,一路奔回來! 哈克剛見兒子這般樣,立刻狂笑,道:“好,好,果然虎父無犬子!” 哈玉並未停馬,他在馬上大叫,道:“爹,我們回黑龍堡,兒子要好生調教這賤人,讓她懂得如何才能做個賢妻良母,免得她以後發野性!” 於是,秦紅被擄了! 秦紅也哭了! “武林老爺”秦百年的女兒,虎躍山莊的乾金大小姐,幾曾受過這種虐待? 秦紅在這種情況之下,並未想到她爹! 因為她知道,老爹正在策劃著一件震動江湖的大事,一定沒有太多的時間照顧自己,更何況老爹爹絕對不相信,他的女兒會有人敢欺侮! 秦紅卻想到了沙成山。如果沙成山在,他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啊!沙成山,你現在如何了? 關大哥、張總管,你們為何一定要找沙大哥的麻煩?如果你們同我一起,哈家父子怎敢這樣胡來? 現在 遠處一片大草原,展現在一道青翠的山邊,好高大的一座城堡就在眼前! 是的,那便是獨霸遼北半邊天的“黑龍堡”了! 一道山坡,遙遙望去,宛似一條蒼龍臥在大地之上! 就在這道山邊,兩座高大的堡樓子聳立在兩邊,正中央一道堡門樓,反倒沒有兩邊的堡樓子高大! 一條山溪繞過城堡,哈克剛一馬當先馳過一座大石橋,遠處已傳來呼叫聲:“堡主回來了!” “少堡主也回來了,還有,喲……” 不少大漢匆匆的奔過來,他們對於少堡主馬上扶持的俏女子,皆露出驚奇的目光! 城堡內的大廣場上,黑衫大漢們接過經繩! 哈玉把疲累的秦紅推向兩個迎來的大漢,道:“鐵總管,把這殘人關入東堡牢內去!” 黑龍堡總管“熊頭”鐵成剛是個高大壯漢,滿面繞腮大鬍子,雙唇厚實泛血紅,一顆頭上尖下粗,宛似灰熊。他雙手抓住秦紅,令秦紅“啊”的一聲,道:“哈玉,你請我來做客,怎麼這樣對我?” 哈克剛也覺過分,正想開口,兒子哈玉沉聲道:“爹,你別管,對付女人,尤其是她這種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賤女人,我自有辦法!” 哈克剛點點頭,道:“好,看你的吧!” 秦紅立刻高聲對顏如玉道:“顏伯伯,你難道不顧與我爹的交清了?” 不料,顏如玉哈哈笑道:“等你成了本堡少夫人之後,我自會向你爹請罪,哈……” 鐵成剛聞得此女將成為黑龍堡少夫人,也不敢過分令秦紅吃苦頭! 又聞得哈玉吼道:“把她關進右面堡樓最下一層去,除了送三餐之外,鐵門緊鎖,不准任何人接近!” 秦紅突然尖聲道:“哈玉,你狠吧,我會叫你後悔的! 不信,我們走著瞧!” 不料哈玉兇狠的走近秦紅,一把揪住她的衣衫,咬牙冷冷的道:“三天之後我們進洞房,你給我小心些!” 所有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秦紅無法反抗。鐵總管雙臂一托把她高舉起來,口中虎吼道:“秦大小姐,能得我家少堡主垂愛,那是多少少女夢寐難求的,你知道多少姑娘想都不敢想,你卻不把我家少堡主放在心上,那就對不住了!” 鐵總管一路奔得快,順著石階一路上到右面的堡牆石梯上。秦紅被舉得高高的,便掙扎也是枉然,只得破口大罵,道:“你們真是一群可惡的東西!我爹知道,決不會與你們甘休……” 鐵總管只是哈哈大笑,笑得聲震雲霄…… 秦紅罵得無力,身子已被鐵總管舉到右面堡樓門邊。她低頭望下面堡內,只見華廈連雲,屋簷林比,中央那片亭臺樓閣突出。 附近有個大馬場,上百匹馬沿場邊掛著,十幾個大漢正在洗涮馬身子,條理馬蹄子! 秦紅覺得這裡不比虎躍山莊一進七道大院稍遜。不時的傳過來一陣宏聲狂放的大笑聲,表現出關外人的粗擴豪放性格…… 鐵總管舉著秦紅,在五個大漢的前導下,穿過那扇粗木大門,又順著石梯往下面盤旋。 上百石階繞向下面,秦紅已聞得下面的狗叫聲! 鐵總管把秦紅拋在一層乾草堆上,雙手扠腰哈哈笑道:“委屈你了,秦姑娘!” 秦紅翻身站起來,道:“這就是你們待客之道?” 鐵總管道:“我是奉命行事,不過嘛……” “不過怎樣?” “如果秦姑娘答應我家少堡主,錦壺玉液,豪華樓閣,立刻等你去享用;百名僕婦,無數侍從,任你呼喚。否則的話……” “否則你們就把我囚在這兒一輩子?” 鐵總管哈哈笑道:“如果你一輩子不答應,大概就會囚你一輩子吧!哈……” 秦紅憤怒的咬著貝齒,道:“真是可惡!哈玉同他爹真不是東西!我……” 她話未說完,那鐵總管伸手一揮,旁邊忽然出現一個閘門,裡面十二只狼似的巨犬,爭先恐後的要衝出來咬人,嚇得秦紅一哆嗦! --------------------------- |
第50章
巨犬的狂吠聲不絕於耳,秦紅的面色更加難看。她尖聲對鐵總管吼道:“快把它們關起來!” 鐵總管笑道:“人被關在這兒,當有狼狗四處警戒,姑娘,你是逃不了的,好生在此想想吧!” 鐵總管與五個彪形大漢又登上石階走了,與秦紅隔著鐵柵對望的,是十幾只討厭的大狼犬! 於是,秦紅真的痛哭起來了…… 哭聲加上狗叫,不知多久,她已倒在草堆上睡著了! 痛苦的時間過得慢。秦紅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將黑了。從二丈高下的堡牆小窗洞向外面看,一片灰濛濛的,看也看不清楚! 就在這時候,上面叮鈴響的又有人開門了,只見哈玉在上面出現,從五丈高處望下來,走的真輕鬆。 他的手上正拿著一只烤得香噴噴的山雞,在距離秦紅三丈高的階梯上站住了! 秦紅抬頭望過去,尖聲道:“哈玉,你放我走!” 哈玉哧哧笑著向身後把手一揮,道:“拿去給她,我們不能把秦大小姐餓壞了!” 只見一個壯漢雙手托著個木盤匆忙的走下台階,木盤中正在冒熱氣。那壯漢輕輕把木盤放下來,道:“秦大小姐,你請吃吧!” 秦紅低頭看看,不由憤怒的道:“好個哈玉,你叫我吃這種東西呀!” 原來盤子裡裝的是一個窩窩頭,一碗小米粥,芝麻葉晒乾的酸菜一小盤。三樣東西別說是吃,看了就叫人胃發酸,而且吃下去刮腸子,秦紅幾時吃過? 抬頭,只見哈玉正撕吃著山雞腿,油膩膩的手尚在嘴巴上舐著,那股子香又可口的情形,光景全被這位粗豪的少堡主表現無遺! “格格”一咬牙,秦紅低頭端起地上木盤,憤怒的尖聲厲叫道:“哈玉,拿走你這餵狗吃的東西!” 雙手一掄猛的往哈玉身上砸去! 哈玉閃身避過,哈哈笑著手一揮,帶著人立刻又走出堡樓! 秦紅氣得尖聲嚎叫,道:“哈玉,我爹決不會饒過你,你可要給我記住了!” 已經走到堡樓門口,哈玉猛的回身怒道:“等到你爹知道,我們已經走出洞房了,他知道了也奈何不了我!” 秦紅尖聲道:“你休想!” 搖著頭,哈玉十分蠻橫的道:“如果你堅持不答應,秦紅,你只有老死在這兒了!” 秦紅尖吼起來,道:“哈玉,我爹對你父子不薄,你們到我們的獅頭山下,我爹大宴小宴的請你們吃喝,還叫你們住最好的地方,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付我?” “哦呸!”哈玉一派大男人作風的道:“秦紅,你給我聽清楚,誰稀罕你們的優渥招待?只你一走了之的對待我爹,就叫人無法忍受!在你的眼裡還有我們嗎?” 秦紅怒道:“我本不喜歡你,你為何三番兩次的找上門去求親?” 哈玉冷笑道:“我是個永不服輸的人。遼北有的是美女,可我就是喜歡你!今天老實對你說,此生非你不娶,直到你頑石點頭,你才能走出此堡樓!” 秦紅尖聲仰笑道:“哈玉,只要我爹知道,必率門人踏平你們這座黑龍堡!” 一聲狂笑,哈玉道:“如果你爹真的找來,我們就給他來個一問三不知,他能奈何誰?” 秦紅氣的直跺腳,哈玉已狂笑著走了! 這一夜秦紅過的真痛苦。高處一盞油燈,下面一片灰暗,附近的鐵柵內不時傳過來狼狗的尖叫聲,令她全身不自在…… 於是,她又想起了那個人 沙成山! 是的,“二閻王”沙成山如果知道,應該會設法援救自己的,可惜…… 就在天將亮的時候,秦紅望著微微發光的三丈高處的小窗口,她騰身而起,雙手剛剛攀住窗戶上的兩根鐵柵,立刻伸頭引頸往外面瞧去! 只見堡外面是個斜坡,前面一道小河,岸與堡之間一條羊腸小道,那邊還有一條寬道直通石橋! 秦紅正在細看,洞中的狼狗紛紛尖聲大叫。不旋踵間,上面堡門啟開,一個大漢伸進頭來。 他見秦紅雙手攀住小窗格,不由粗聲大笑,道:“秦姑娘,別妄想逃出去了!此地曾關過‘關東大盜小黑虎’,你可能沒聽說過。小黑虎可是出了名的凶殘,他還不是活活被囚死在這兒?” 秦紅落下地,氣憤的道:“叫哈玉快來放我!” 搖搖頭,那大漢又把門關了起來! 日上三竿,哈玉到底來了! 秦紅見哈玉又站在上面不下來,立刻叫道:“哈玉,叫你爹來!” 哈玉搖搖頭,道:“除非你答應同我攜手進洞房,我爹是不會來見你的!”說著,三斤重的一塊醬牛肉在口中啃起來! 於是,又見一個壯漢雙手托著個大木盤走下去,那壯漢把木盤放在地上,道:“吃吧,姑娘!” 秦紅見又是昨晚上的東西 一個窩窩頭、一碗小米粥、一碟麻葉酸菜,氣得伸手端起來便往狗洞中砸過去! 嘩啦一聲,洞中十幾只狼狗大聲狂叫起來! 秦紅發現,連狗也不吃地上的窩窩頭,嗅了嗅立刻紛紛走開! 就在這時候,哈玉抖手拋下手中的一塊醬牛肉,一群狼狗立刻爭食啃咬不休,引得哈玉哈哈一聲大笑! 秦紅氣得面色鐵青的道:“哈玉,你等著吧,等我變成厲鬼再找你!” 哈玉回頭笑道:“厲鬼我也要,哈……” 上面的半尺厚包鐵木門又關了起來! 秦紅跺著腳,氣得又是一陣大哭…… 她現在才明白,自己的千金大小姐身份只在獅頭山與鳳凰嶺上才吃得開,兜得轉,在此黑龍堡卻吃憋! 這一天又是漫長的一天,秦紅萎坐在草堆上面,愁腸百結,心中所想的只有幾個人! 爹爹秦百年,他難道不痛心女兒的失蹤? 娘怎麼辦?怕不哭壞眼睛! 哥哥同表哥…… 當然,沙成山是不會來的! 因為沙成山正急於尋找丘蘭兒母子二人,他比自己更加痛苦,又如何能在此時來伸援手? 秦紅想著,便疲倦的又睡了! 又是一陣狗叫,堡樓上的厚木門呀然啟開,當先走進來的,仍是哈玉! 跟在哈玉身後的,仍然是那個送飯的壯漢! 只見哈玉笑嘻嘻的站在上面,道:“秦紅,這次你應該吃了吧,你看!” 秦紅見壯漢匆匆走下來,手中托著個較大的木盤,不由得怔怔的望著! 那壯漢到了下面,立刻放下木盤,笑道:“姑娘,羊羹山雞兔子肉,還有一壺葡萄酒,你可以嘗嘗黑龍堡大廚師的手藝,是多麼的高明了!” 秦紅已兩天未吃東西,見到如此香噴噴的東西,立刻激起食慾,口中流涎! 上面,哈玉笑道:“前兩次知道你生氣,便送來再好的你也不吃,沒得倒糟塌了東西。 這次送來的才是要你吃的。我的心肝寶貝,我怎能忍心把你餓壞?” 秦紅冷眼向上望,又看看盤中吃的,心中暗自思忖 好個哈玉,你想要我上當?哼! 那壯漢款款笑指木盤,道:“兩天沒吃東西了,快吃吧,吃完了我好拿走!” 秦紅怒叱道:“出去,我不要你們看我吃相!” 哈玉一反過去神態,立刻叫道:“上來,我們出去,免得她看了我們倒胃口,說不定又把一盤吃的摔掉,那多可惜!” 壯漢立刻走上石階,笑道:“也好,我一會兒再下來收東西!” 秦紅常在江湖上跑,什麼樣的花招不知道?就算沒經歷過,也聽的不少! 此刻,她先是冷冷一笑,把盤中的東西每樣取一些,立刻拋入狗洞中,只見十幾只巨犬立刻搶食起來! 秦紅看的仔細,直到狼犬紛紛搶吃光地上的東西! 直到 秦紅著的清楚,十幾只巨犬已露出倦怠之態,紛紛無力的跌臥在地,犬齒外露,下巴貼在地面上! 於是,她冷冷的笑了…… 秦紅嘴角牽動的仰視上面,心中暗忖:好個奸詐的哈玉,竟然真的想用迷藥害我了! 就在這時候,上面傳來開門聲,秦紅立刻倒在草堆上面裝昏,一動也不動! 厚重的包鐵木門啟開了! 上面立刻傳來那壯漢的歡叫聲,道:“成了,成了,少堡主,秦姑娘果然中計!恭喜少堡主,今晚可以入洞房了,哈……” 隨即傳來哈玉的愉快聲音,道:“快下去!說真格的,這兩天她不吃飯,我心裡還真發毛。今夜先同其燕好,明日管叫她服服貼貼!” 那壯漢匆忙的跳下地牢,雙手一伸便抱起地上的秦紅,口中笑道:“少夫人,對不住了……” 壯漢的話聲甫落,秦紅雙目暴睜,右肘疾撞壯漢的肋骨,左足暴蹴,“砰”的一聲踢中壯漢的下襠! 秦紅含怒出招,端的辛辣無比。只聽大漢一聲怪嗥,立刻翻滾在地上。他全身扭曲,滿頭冷汗,被踢的地方最是脆弱,天大的本事,這時也只有慘叫! 哈玉一聲怒叱,立刻從五丈高處躍下來。他人尚在空中,雙拳已交互打出十七拳,呼轟著罩上屹立地上的秦紅! 秦紅錯步側旋,雙腿連環踢出二十一腿,隨後貼在堡牆邊,怒目而視! 哈玉拳拳落空,立刻沉靜下來,一步步的往秦紅逼近,口中冷冷的道:“秦紅,為你,我已用盡心機,你仍然不買賬,是嗎?” 秦紅憤怒的道:“哈玉,你果然卑鄙無恥,想用迷藥害我失身,妄想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可惡!” 哈玉筆直的站在秦紅面前,冷冷沉聲道:“秦紅,你是如此的鄙視我,已令我忍無可忍。真要逼我下狠心使辣手,哈玉照樣拿得出來!” 秦紅叱道:“你想怎樣?” 哈玉道:“兩個字 ‘用強’!” 秦紅怒道:“你最好少打一廂情願的如意算盤,我是不會答應的!” 哈玉冷兮兮的道:“為了達到讓你做我老婆的目的,一切就由不得你了!” 他“了”字出口,左手前抓疾撩,秦紅右手力拍,足下飛快的上蹴! 不料哈玉是關外摔跤名手,他此時的左手完全是虛招,跟在後面的右手才是實著! 只聽他一聲冷笑,右掌快得出奇的下探,一把撈住秦紅的足踝,橫身一甩,秦紅的身子立刻橫在空中,“咚”的一聲便趴在草堆上! 真快,就在秦紅尚未弓腰爬起時,哈玉那粗壯的身子平飛而起,一招“雲遮月”,已壓在秦紅的身上! 秦紅“啊”的一聲,雙手已分別被哈玉握住! 哈玉的雙足已把秦紅的雙腿分開,雙手又握住秦紅雙腕! 哈玉笑道:“秦紅,你是軟硬不喫,我就給你來個不軟也不硬,洞房就設在這堡樓下的地牢內吧,哈……” 秦紅一急,雙淚迸流。她咬著牙道:“為了保我貞操,守住名節,哈玉,我會叫你大吃一驚!” 哈玉全身一震,道:“秦紅,你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等我們行事完畢,我看你還能怎麼狠!” 冷冷的,秦紅已不再掙扎,她淡然的道:“哈玉,我死之後,你一定要把我的屍體送回獅頭山去,你敢嗎?” 哈玉又是一震,道:“秦紅,你寧願死?” 猛的回頭,秦紅已滿嘴鮮血的道:“我寧可嚼舌而死,你……你得不到我的……” 哈玉立刻跳起來,搖著雙手,道:“好、好,你厲害,我不逼你,千萬別把舌頭咬斷……我……我走!” 哈玉彈身落在石階上,回頭又道:“我著人給你再送吃的,絕對不摻迷藥,你可別把自己餓壞喲!” 望著哈玉走去,秦紅冷冷一笑,張口吐出幾口血水! 又伸手撫著口角內,自言自語,道:“狗東西,你也會上我的當,我豈會輕易死在這裡?” 原來秦紅一急,牙齒立刻咬破嘴角裡面的皮,鮮血立刻流了一嘴巴,這才嚇走哈玉! 果然,此後送來的東西就不再摻迷藥了! 哈玉不來了,“長白老人”顏如玉卻一天來個兩三回,每次都是勸說秦紅,嫁給哈玉,他保證秦紅往後的日子快樂無比。 然而,秦紅就是不答應,且要顏如玉設法放人! 雙方就這麼僵持不下。哈玉一連三天不見面,顏如玉也不來了! 秦紅真的被囚在黑龍堡了! 事情的演變是出人意料的。哈玉設想的計謀難以實現,只好放棄“先斬後奏”的手段! 哈克剛不敢放走秦紅,怕的是與獅頭山變成仇家! 顏如玉以為,暫時囚人,等到時機來臨,就可設法促使秦哈二家變成親家! 沙成山趕著篷車來到遼北,幾經打聽,終於找到了黑龍堡! 沙成山遙望著那座大城堡,但見堡牆如城垣,左右兩邊各建著一座大堡樓,那堡樓足有八丈高,端的宏偉無匹! 篷車沿著一條小河過了石橋,沙成山以巾遮面,揮著長鞭趕著車,回頭望西天,夕陽已快落山! 沿著城堡與小河之間的那條小道,沙成山口中呼喝著拉車的兩匹健馬:“得!哈!得! 哈!” 聲音不大,但囚在堡樓內的秦紅卻精神一振,立刻掏出一方絲巾打著結,隔著窗子拋出堡樓外! 絲巾上面有血,一經拋出,正好落在篷車左側。沙成山探手一把撈在手中,口中一聲“籲!啊!” 篷車停住了,沙成山抬頭往上面看,只見鐵窗口伸出一只女人手臂在揮舞! 於是,沙成山笑了…… 點點頭,沙成山把馬車調回頭,又從原路過了石橋。迎面,有個大漢攔住他的車頭,道:“朋友,幹什麼的?” 沙成山見這人一副狗熊模樣,笑笑,道:“我是收購烏拉草的,走岔路了,這是回頭走冤枉路,請問這兒是什麼地方?” 有個壯漢道:“鐵爺,這副瘦兮兮樣子,成不了精的!” 姓鐵的瞪了壯漢一眼,這才對沙成山道:“聽口音你不像遼北人。我告訴你,這兒是黑龍堡,往北去是北塔山,這時候怕晚了,你快走吧!” 沙成山點頭稱謝,立刻揮鞭趕車。拉車的雙馬,長嘶一聲便絕塵而去! 城堡內的秦紅,怔怔的暗自思忖:明明是沙成山的聲音,為何拋了絲巾,又伸手揮舞,車輪聲反而遠去了?難道自己想沙成山想迷了? 原來那城堡甚厚,上面窗子又小,要想看到堡牆外面近處的人,是無法看到的! 秦紅聞得車聲漸去漸遠,便不由得又躍下地面,怔怔的跌坐在草堆上面! 幾天下來,秦紅每餐都是先叫狼狗先吃,見東西沒有問題,這才把剩下的吃掉。漸漸的,狗也變得友善了,幾來,該有多好!” 此刻 堡樓上面的小窗已無光線透進來,送吃的壯漢在走的時候,又把壁上的油燈燃起來。他回頭笑對秦紅,道:“秦姑娘,可否聽在下一句話?” 眨著疲憊不堪的眸子,秦紅道:“有什麼話你說!” 壯漢站在石階上,低聲道:“上回你差一點沒有一足踢死我,但我並不恨你,也不敢恨你,不過……” 秦紅不耐的道:“有話快說!” 壯漢道:“這件事請你應該想得通。姑娘,你深一層的仔細想,如果你抵死不從我們少堡主,只怕你永遠走不出這座堡樓了!” 秦紅道:“難道你們要永遠這樣把我關在此地?” 點點頭,壯漢道:“除非你答應下嫁我們少堡主,成為黑龍堡少夫人,否則……” 秦紅怒道:“你也想做說客?” 壯漢道:“不是,小子是就事論事。姑娘你想,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我們堡主決不會輕易放你走,因為那將會給我們帶來一場搏鬥。黑龍堡不能因為你一人,而弄得同虎躍山莊兩敗俱傷,就只有委屈你住在這兒了!” 秦紅咬牙怒道:“哈家父子真可惡!” 壯漢搖搖頭,道:“少堡主誓言非你不娶,我們堡主抱孫心切,對你也就只好如此了!” 秦紅大怒,指指木門,叱道:“你給我滾出去!” 壯漢搖搖頭,走了! 秦紅“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此刻 外面的河上傳來陣陣蛙鳴,遠處一條人影箭一般的飛奔過來,那黑影,嗯,果然是沙成山! 一身黑色衣衫,連頭巾也是黑的。就在他快到河岸邊時,只見石橋上面兩個人影晃閃! 是的,黑龍堡一到夜晚便把警戒人員派在石橋上,此橋距離堡門半裡地,夜靜人稀,只要一聲大喊,堡門那面便會聞得見! 沙成山決不能打草驚蛇,他已經覺得夠幸運了。自己一到黑龍堡,就發現了秦紅被囚的地方,敢情就在那大堡樓下面! 繞過小河彎,沙成山看看小河 河寬十丈餘,不知河水有多深。他立即找到一根樹枝! 那是一根似扁擔般的枯樹枝! 沙成山並不把樹枝拋入河心當踩腳藉力用,卻雙手托起樹枝拋向河心上方五丈高處,就在樹枝尚未下落的剎那間,突然拔空而起,怪異而又反力道的雙手又抓住落下的樹枝往空中托起來! 天爺,沙成山竟然施出“龍馭雲”絕技,空中一個鞦韆架式,藉著樹枝上衝而未下墜之勢,斜著身子,雙腳就落在河對岸了! 放下樹枝,沙成山立刻伏在地上不動。他雙目炯炯的四周看了一陣子,先是認清方向,這才緩緩的蛇行鶴步摸到堡樓下面! 沙成山背貼堡樓往上看,那窗口距離地面少說也有八丈多! 是的,這堡樓是沿著一片岩石削壁接建的,從裡面看,由下面到窗口只有五丈高,但從外面看,就高多了! 由於地勢高,此處的防守便相當鬆懈! 沙成山背貼堡牆,提著一口真氣,施展出壁虎功,雙肩左右閃晃的往上面移動。直到他接近窗口,直到他雙手攀住鐵柵,裡面仍沒有聽出聲音來! 隔著鐵窗往裡面看去,沙成山看不到下面,只見一盞油燈發著黑紅的暗光,偶爾一聲狗叫! 沙成山細聲細氣的道:“裡面有人嗎?” 堡樓內的草堆上,秦紅剛疲乏的閉上眼睛,忽聞上面聲音傳來,初時不敢相信,細聽之下…… “裡面有人嗎?” “誰?”秦紅驚喜的應著! “我!沙成山!” “啊!是你!沙大哥救我!” 沙成山引頸往裡面看,忽見面前一暗,秦紅已雙手握住鐵柵。她只往窗外看了一眼,便立刻叫起來:“沙大哥,你果然來了,快救救我!” 沙成山雙手用力扭動鐵柵,不由得搖搖頭,道:“這鐵柵足有兒臂粗,窗口又小,看來你是被囚在這兒的!” 忙點點頭,秦紅帶淚的道:“沙大哥,我幾乎自戕而死。哈家父子可惡,他們逼我嫁給哈玉,我死也不從!沙大哥,你要救我出去!” 點點頭,沙成山道:“忍著點,我就是專為救你,纔來到遼北!” 秦紅隔著鐵柵拉住沙成山的手,道:“沙大哥,我寧願跟著你過那漂泊不定的日子,也不願做黑龍堡少夫人。你一定要救我!” 沙成山道:“你也不能跟我過那餐風宿露的苦日子。救你,是因為你爹找上我,這是生意。你放心,我會設法救你的!” 秦紅道:“我爹知道我被哈家父子擄來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是你爹他們的推測。果然被他們料中了!” 秦紅忿忿的道:“就為了他的大計,連女兒的事也不管了,真是的!” “大計?”沙成山驚問,道:“你爹還有什麼大計?” 秦紅自知說溜了嘴,忙催著沙成山,道:“先救我出去再說嘛!沙大哥!” 點點頭,沙成山道:“好吧,你且忍耐著!” 不料沙成山話剛說完,下面洞中的狼狗忽然狂叫不休,一時間叫得堡樓上面的人叫起來,道:“開門看看,狗子們發現什麼了?” 沙成山立刻順著堡牆滑下來,伸手摸出一把石子,人已往小河邊退走! 就在他拋起樹枝過了河,身子剛剛隱在暗處時,河對岸已見十幾只巨大狼犬往這面撲過來。 四名大漢緊緊的跟在群狗後面呼喝叱罵不已! 十幾只狗已聚在河邊,一個個伸頭怪叫的看著河對岸。 一個大漢道:“準是有貂子往這面跑了!” 另一大漢道:“二更過了,回去睡吧,這時候誰會往我們這兒來?” “來也是找死!走,回去!” 順著堡牆,四個大漢抬頭往上面查看,那離地八丈高的小窗子,宛似開在雲端,高不可攀! 沙成山知道,只有飛身過河,方能逃過群狗的追蹤。現在,他弄明白了黑龍堡的前哨防衛並不強,幾只狗好打發得很! 於是,他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仔細盤算救人的步驟! 遙望對岸,沙成山見那面又是一片寧靜,立刻又換了個地方! 沙成山繞到黑龍堡的後山上! 他找了個荒草矮樹林密集的地方,而且緊臨著黑龍堡後堡牆,伸手入懷,取出個火摺子,迎風一吹,立刻湊近荒草地方,放起一把火來! 此刻 天已近三更,山風陣陣中,剎時起火的地方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不絕,沙成山騰身繞向山後面! 這天刮的是西北風,火勢立刻往黑龍堡蔓延過來! 不旋踵間,黑龍堡內鑼聲大鳴,已有人高聲大叫:“失火了!堡後火燒山了!” 好一陣刺耳的鑼鳴,黑龍堡內人影幢幢,紛紛走出堡去直往後山衝! 有個大漢狂罵,道:“是哪個兔崽子不小心,燒著了後山的荒草皮,給我查,查出來非砍了他不可!” 這人正是鐵總管,他率領著近百人往後山去救火,連堡樓上面的人也調過去不少! 現在,堡內一時大亂,人人亂奔,宛似大難臨頭! 沙成山不知什麼時候已上到堡樓上面,他大方的跑到兩個守門大漢身前,叫道:“還不快去幫著救火,這兒不用你們守了!” 兩個大漢忙點點頭,轉頭便走,不料走了三丈遠,一個大漢回頭問:“老兄,你怎麼不走?” 沙成山道:“你們走了,我來替你們把守呀!” 另一大漢一怔,緩緩走回來,道:“真格的,老兄你是哪個部門的,我怎麼不認識你?” 那大漢剛要細看沙成山,忽然眼前一暗,沙成山一指點在他的氣海上,吭叱一聲便倒在地上! 已走的大漢回來看,立刻怒叱道:“你是奸細?” 沙成山鬼魅似的已到了這壯漢身前,“金剛指”出手便是七次疾點過去! 大漢想叫也無法出口,便歪著身子倒在地上! 沙成山見人們往後面跑,火光沖天,連他這兒也照得如同白晝,立刻運功右掌,一把扭開鐵鎖。 他推開厚重的大木門,低頭往下叫道:“秦姑娘,快上來!” 秦紅早被鑼聲吵醒,聞得沙成山的聲音,立刻小鳥也似的往上面飛撲過來! 沙成山回頭暗中四下看,黑暗的堡牆下面似有人影晃動! 見秦紅已躍上堡樓跑出來,忙拉著秦紅的手往右方跑,口中低沉的道:“秦姑娘,能跑嗎?” 秦紅道:“這兩天除了想家想你,就是吃了睡,睡了又吃,精神好得很,能跑!” 此刻,二人已到了右面堡牆角上,想要從正門衝出去,怕驚動把守的堡丁,沙成山道: “由這兒翻出堡牆去,我早已看過了,這兒距地面最近,頂多六丈!” 秦紅首先登上牆頭,往下看,不由驚呼道:“沙大哥,這兒實在太高了!”她一頓,又道:“有些頭暈!” 沙成山一把托住秦紅左臂,道:“由牆頭往下滑,我助你一把,” 秦紅見沙成山的雙足後縮,雙肩頭宛似膠粘在堡牆上般的緩緩移動,她立刻閉上眼睛與沙成山並肩往下滑! 就在二人離開地面還有近兩丈時,堡樓上傳來一聲怪吼,道:“媽巴子的,中計了!” 有個大漢道:“什麼計?” 那狂叫的大漢道:“調虎離山計!” 又有個人問:“你怎麼知道?” 狂叫的大漢用手一指,道:“你們看,有人從這兒大著膽子滑下去!” 一時間,牆頭上聚了七八人! 那狂叫的大漢,道:“一定是秦姑娘被人救走了!” 突然聞得有人吼罵,道:“看什麼,還不快去報告少堡主知道!” 於是,堡牆上面立刻亂了起來! 沙成山與秦紅二人落在堡外面,兩個人便立刻往石橋那面衝過去。迎面過來兩個守橋的,其中一人大叫道:“餵,後山救火,你們要往哪裡去?” 等到二人看清來人的面孔,沙成山出手即點,“金剛指”出手如風,“ ”九聲連響,兩個大漢直不愣的歪斜在橋頭上,連開口叫也叫不出來! 沙成山與秦紅走過石橋,秦紅忘了憂的笑道:“沙大哥,你真行,比伍大浪還鬼靈精……” 秦紅自覺失言,立刻伸手摀住嘴巴! 是的,虎躍山莊的總管伍大浪,人是刁猾,卻已死于于沙成之手,這件事發生在易容大師“乾麵老人”扁奇住的松竹園。 此事沙成山記憶猶新。如今秦紅在這節骨眼提起伍大浪,沙成山覺得不是滋味! 是的,什麼是敵人?誰又是朋友?江湖上似乎把這兩種處於極端的朋友與敵人弄得混淆難分了! 如今沙成山玩命救出秦大小姐,她爹卻至今還在千方百計的想殺掉他!哼,等著往後瞧吧! 沙成山領著秦紅跑出五裡遠,那兒掛了兩匹馬拖的一輛篷車正掩藏在林子邊! 沙成山道:“快上車!” 秦紅道:“何不把馬解了,騎馬跑的快!” 就在這時,身後面傳來狗叫聲,夾雜著馬蹄聲! 沙成山道:“秦姑娘,你會駕車嗎?” 秦紅急急的道:“我不會!” 沙成山道:“不會也得會,你看我怎麼駕,我先在車上教你,走!” 秦紅坐在沙成山身邊,只見沙成山抖腕一聲喝:“哈!” 兩匹健馬翻動蹄子拖著篷車便跑。後面已隱隱可見追兵! 沙成山重重的對秦紅道:“看清楚了,要馬往左,就拉左面的韁繩,往有當然拉右面的韁繩。若是直路,便用力抖打韁繩。要想停車,你便兩根韁繩拉直!” 秦紅道:“你要幹什麼?” 沙成山道:“要想擺脫他們,有得瞧的,你只管駕車往南邊跑。若是不見我,你就在沙河等我!” 秦紅道:“就是你同丘蘭兒在那兒‘成家立業’的沙河嗎?” 沙成山也不避嫌的道:“就算是吧!” 說著,便把兩條韁繩遞給秦紅,道:“快,我看你如何駕車!” 秦紅接過奔馳中的怒馬韁繩,立刻不停的抖閃,口中連連怒喝著,馬車馳的更見快了! 沙成山沉聲叱道:“原來你會駕馬車,怎說不會?” 一笑,秦紅偏頭,道:“我是怕你中途丟下我而去,才說瞎話的。其實虎躍山莊騾馬成群,我七歲就能在馬上奔馳了!” 沙成山放心的指著前面,道:“就在前面的山道上,你我暫在那兒分手!” 秦紅聞得狼狗叫聲,道:“沙大哥,那十幾只狼狗凶殘得很,不過我已同它們廝混熟了,我有辦法叫它們不咬你,如何?” 笑笑,沙成山道:“狼狗不怕,伯追來的人。你若留下來,我必分心又分神。算啦,你快駕車走吧!” 他“吧”字出口,忽然騰身而起,空中三個空心筋斗,篷車已在前面五丈外了! 篷車上傳來秦紅的尖聲,道:“沙大哥,我在沙河等著你,你快來呀!” 沙成山未回答,回為他已到了一棵路邊的大樹前面,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足踢向頂在樹前面的一根粗木棒於。 立刻,他走到樹後面,奮起雙臂,大吼一聲:“倒也!” 只聽得“ 嚓嚓”一陣刺耳響聲,緊接著,“咚”的一聲,又是“嘩啦”一陣響,那棵大樹已倒在路中央,激起一大片砂石飛揚…… 就在這時候,沙成山極目望過去,只見幾匹怒馬前面,竟然是十幾只巨犬,那巨犬個個口中發出嗚嗚聲,宛似要撕吃活人,光景便是一頭雄獅,也得閃躲起來了! 沙成山雙臂貫力,伸手在地上抓了兩大把砂石,人已彈身踏在那倒下的樹幹中央! 一群巨犬已撲了過來,這些狼犬真兇,個個拚命的爭著往沙成山撲! 沙成山“咯 ”一咬牙,左手陡然打出一片砂石! 迎面的五只巨犬尖聲怪嗥著繞著自己的尾巴打轉咬起來,鮮血自巨犬的雙目與鼻尖往外溢,月光下看的十分清楚! 原來凡是狗,最靈敏的地方就是鼻尖,如果那地方受傷,再加上雙目已瞎,便只能打著圈子咬自己的尾巴! 當然,它永遠也咬不住自己的尾巴,便只有轉下去,直到精疲力盡而亡! 沙成山一招得手,另一批又撲咬上來。一聲冷哼,沙成山又是一把砂石打去! 要知他出手的雖是砂石,但在他用足力量,運勁抖發之下,顆顆碎石便宛如鐵彈。立刻,樹前面又是六只巨犬尖聲怪叫不休…… 就在這時候,迎面四匹馬上的人已紛紛自馬上落下地。為首的一人,白髯飄胸,走到樹前,道:“朋友,你是哪條道上的?” 樹上,沙成山緩緩拉起麵巾,道:“在下沙成山,三位不認識我了?” “沙成山”三字出口,樹前四人相顧失色。年輕大漢重重的道:“他就是盛傳的‘二閻王’沙成山?” 不等那三人開口,沙成山已淡淡的道:“不會錯,我是‘正’字沙成山。你大概就是擄人逼婚的哈大少爺了?” 白發抖動,一邊的老者沉聲道:“虧你還識得老夫三人! 你應該明白,我們再遇上會是個什麼樣的場面吧!” --------------------------- |
第51章
是的,這老者正是“長白老人”顏如玉,另外三人,年輕的當然是哈玉,還有二人分別是“鬼爪手”李長泰與“怒黃河”冉再生! 果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怒黃河”冉再生已反手拔出背上六支飛叉中的兩把! 厲聲罵道:“沙成山,你這王人蛋,果真是喜怒無常,黑白不分,好歹不計,是非不明!” 淡淡的,沙成山道:“如果真是閣下說的這些,沙成山豈不是名副其實的混帳王八蛋了?” “長白老人”顏如玉怒道:“差不多,你就是混帳東西!” 沙成山懨懨的道:“各位何所指?” 顏如玉怒道:“沙成山,你難道忘了?秦百年千方百計害你,你為何還救他的女兒秦紅?” 輕聲一笑,沙成山道:“秦百年想害我,這是當然的事情,我比你們更心裡有數。但秦紅並沒有害我,她是我的朋友,我當然要救她了!” 聞得秦紅是沙成山朋友,哈玉狂怒的罵道:“媽巴子,原來你還是秦紅的朋友,難怪秦紅不愛我!” “鬼爪手”李長泰沉聲道:“沙成山,你是怎麼知道秦紅落在黑龍堡哈堡主之手的?” 沙成山道;“當然是虎躍山莊提供給我的情報!” 哈玉搖頭不相信的道:“胡說八道!他們如果知道秦紅落在我們手中,自會找上門來,何用找個仇人替他們辦事?騙誰?” 沙成山道:“哈大少爺,你別忘了,沙成山是幹什麼吃的!” 一邊,顏如玉道:“誰不知道‘銀鏈彎月’傳人,幹的是獨家買賣,名之曰大鏢客,實則不過一名江湖殺手!” 笑笑,沙成山道:“別管大鏢客也好,殺手也罷,誰出銀子,我便替誰辦事!” 哈玉怒道:“秦百年許你多少銀子?” 沙成山道:“白銀一萬兩!尚附帶一個條件!” 哈玉怒叱道:“你便為你這一萬兩銀子納命來吧!” 此刻,十幾只狼狗有的狂嗥著不知奔到什麼地方去了,七八只早已力竭而亡! 沙成山騰身躍下樹幹,懨懨的道:“四位,人本來就是為財拚命,我輩江湖人,更不必多說了!” 顏如玉沉聲道:“沙成山,黑龍堡後山起火,可是你的傑作?” 沙成山一笑,道:“還算差強人意吧?” 冷冷的,顏如玉道:“火警發生,老夫就應該想到有人劫牢,但萬萬想不到會是你。沙成山,老夫覺得你比秦百年更可怕!” 淡淡的,沙成山道:“是嗎?我卻並沒有令人害怕的感覺。四位,我希望和平罷手,秦百年那裡,我自會替你們周全,如何?” 哈玉忽然仰天一聲梟笑,道:“沙成山,今夜你還想逃離遼北地界?門都沒有!” 李長泰想起上次在虎躍山莊吃的虧,不由沉聲道:“連秦紅也休想逃離遼北!” 沙成山笑得很冷酷,道:“只怕四位未必能如願!” 猛古丁一聲怒吼,哈玉高大的身子陡然拔空丈五,飛熊似的往沙成山撲擊過去。他人在中途,大砍刀激起的氣旋激盪不已,摟頭蓋臉便是十五刀猛殺狂斬,口中且厲聲道:“老子砍碎你這兔崽子!” 完全是遼北罵人的話。沙成山並不為哈玉的氣勢所動,他雙肩微晃,人已落在左方兩丈外。 口中大刺刺的道:“四位還是一起出手,反正烏漆八黑的,也沒有人會看到你們四個打一個!” “怒黃河”冉再生早已憋不住的暴喝一聲,道:“沙成山,這可是你說的!” 顏如玉也厲聲道:“恭敬不如從命了!收拾了你,我們還得追人去!” “追人”,當然是去追秦紅! 沙成山一笑,懨懨的道:“我知道你們是不會甘休的。很多次,當我遇上這種情況的時候,其發展的過程都是千篇一律,過程是血腥的,也是無奈的……彼此之間那種錐心刺骨的痛苦……” 一陣狂殺落空,哈玉粗厲的道:“上次顏伯三人帶傷回來,彼此已結下化不開的仇恨,今日你竟找上遼北。姓沙的,今日此地,你最後的下場便是黃沙蓋面,孤魂一縷。我們決不會容你再張狂下去!” 沙成山道:“幸而我並不如你那般的悲觀,等著你來殺我!哈大少爺,殺人洩忿原是易事,所難的只是操刀之人有沒有能耐殺得了他想殺的人……” 忽然冷厲的一聲梟笑,“怒黃河”冉再生道:“沙成山,自從上次交手至今,我心中就存在著你的陰影,轟之不走,揮之不去。因為你是個道地的殺手,也是個操刀殺人的冷血武士。不錯,你已在那把‘銀鏈彎月’上得到了真傳,吸取了真髓。不過,人總得要接受教訓,上次吃了大虧,這次我會小心。沙成山,我不會再蹈覆轍!” 沙成山一笑,道:“冉兄,我是個永遠尊重敵人的人,我會對冉兄的話加以考證。不過,希望今日之後,能把過去的一切不愉快付諸這場搏鬥,如何?” 冉再生咬牙,道:“就這麼說定了!” 顏如玉插嘴,道:“姓沙的,此戰有我無你,已經注定沒有下回了!” 半晌未開口的“鬼爪手”李長泰,也大刺刺的道:“姓沙的,眼下我們四人,你就全照應了吧!” 沙成山嘆口氣,道:“將軍難免陣上亡,一次次的搏殺,一回回的流血,光景就是永無止境。對象雖說不同,血腥場面卻是一樣,怎不令人浩歎!” 哈玉大聲道:“你在拖延時間,好叫秦紅逃得遠?姓沙的,你若不來,哪會有什麼血腥出現?你以為秦紅會在黑龍堡死掉?我老實告訴你,你若再晚到一天,秦哈兩家很可能就變成親家了。說來說去,事情全壞在你手。沙成山,聞得你專門喜歡製造血腥,如今你又嘆的哪門子‘氣’,扮的那門子‘悲天憫人’慈悲樣?” 此刻,“怒黃河”冉再生皮笑肉不笑的道:“顏老,時辰也不早了。誰送誰上道,我們快點動手,少磨蹭吧。別忘了,秦丫頭快逃出二十裡外了!” 顏如玉猛點頭,道:“好,我們覷準了,一記中的!” 李長泰道:“姓沙的開口招呼就要我們齊上,我看就順著他的意。要知道,一個將死之人的最後要求,是不好加以拒絕的!” 沙成山暗罵一句 不要臉! 那面,“怒黃河”冉再生也勉強似的道:“好吧,我們但求儘快的撂倒他,去追回秦姑娘,其他的也就說不上了!” 沙成山道:“無須再找什麼藉口!你們說的清楚,我的心裡也有數,乾脆卯上乾,管他娘的要不要臉!別說什麼場面話了!” 哈玉不知沙成山的刀上功夫,聞言狂吼道:“沙成山,聞得你是一條漢子,上次顏老三人負傷回來,本少爺便想單槍匹馬找你較量。你是南面二閻王,我是遼北閻王舅;你雖道上響噹噹,我哈玉一樣腰乾挺得直。今日彼此但有一口氣在,何時何地,我卯上命也會同你單挑,找人幫上一點,就不算人生父母養!” 沙成山哈哈笑道:“好,哈家父子能頭頂遼北半邊天,果然老子英雄兒好漢!如果有機會,哈世兄,沙某當忘不了你這一番痛快淋漓的豪語!” 刃芒泛青的砍刀橫在胸前,削薄的刀刃對著敵人,一片豪光在流閃溢動不已,刀未動,已使人的心腔猛收,肌膚起栗! 側面,“怒黃河”冉再生已不知什麼時候,怒擲出一柄飛叉! 飛叉已往沙成山奔去,人才口中怒叱道:“接招!” 飛叉“咻”的一聲射出,冉再生身隨叉上,雙手兩柄飛叉怒擲,只見他的手法怪異,轉眼雙手又各握了一支! 沙成山的身子左右閃晃 宛似原地出現五個身影。三支飛叉已消失在夜暗中 無聲無息,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 大砍刀便在這時候暴劈而落,揮刀的力道過猛,空氣中傳來一陣陣裂帛刺耳銳嘯,外面看去,宛似一條匹練! 沙成山扭腰,快不可言的閃出五步,那麼巧妙的脫出哈玉與冉再生二人的夾擊! 於是,顏如玉一抖白髯躍空而起,身形掠空間,那麼矯捷的自上撲下,鐵扁擔宛似一道黑色流電,隨著他力貫雙臂,呼轟著迎頭砸下來! 目光凝視不移,沙成山半步不退,右腕力抖,“銀鏈彎月”伸縮,灑出一片極光,“ ”聲連貫不絕的迎擊上去! 於是,金鐵撞擊聲響成一團! 顏如玉身形已在空中往外暴翻,斜刺裡“鬼爪手”李長泰揮刀殺至 李長泰出身山西八卦門,出刀架式多隨步伐,走勢穩健,威力驚人! 沙成山單足反力道迴旋,身形怪異的偏移三尺,同時間九十一刀暴灑,卷向李長泰,“銀鏈彎月”暴射出一片銀色極光,浪涌般罩過去,李長泰已怪叫著往回倒竄! 落地之後,顏如玉橫砸十九扁擔,跨步阻止沙成山殺向李長泰。鐵扁擔卷砸兜打,聲勢驚人! 沙成山倏忽左右閃晃,他的身影尚在人們的瞳孔中未消失,他的實體已在半空。倒轉著身子下落中,便立刻卷落一片豪光冷芒! 顏如玉的鐵扁擔夠狠,卻比不上那片豪光來得熾烈! 大砍刀有似雷轟浪擊,但依然難擋極光的堵罩! 沙成山的身子總是搶在兩個敵人之間主動攻擊,而不處身於四面楚歌的被包圍! 哈玉的大砍刀憤怒而凌厲的暴砍著! 顏如玉的鐵扁擔側面猛打! 冉再生已只有一支飛叉,他十分珍惜的不即冒然出手了! “鬼爪手”李長泰已使出八卦步法,走的是遊鬥路數。他的身法雖然明快飄忽,卻是攻少守多,對沙成山構不成什麼威脅! 沙成山心中有計較,如果不下重手法,今夜怕難以善了! 要是不放他人的血,自己就得躺下來,別說是秦紅了,連丘蘭兒母子二人的性命,也會因自己的被殺而被殺害,然而 敵人的殺法越見凌厲了! 汗水已在沙成山的額角上往下淌,毛孔中往外溢。該是誘殺的時候了! 於是,沙成山縮少了極光的幅度,他做著範圍極小的閃晃,從表面上看,他似乎力氣用盡,不似先前般的大力反擊了! 果然,顏如玉狂砸十七扁擔,狠毒的吼道:“是時候了,我們圍上去!” 四團黑影分別從四個有利的方向,呼轟著往一個定點圍殺過來,那光景,宛如四頭頑豹撲擊一只老綿羊 只可惜沙成山並不是老綿羊! 是的,沙成山需要的就是這一刻! 他似動不動的身形猝然狂旋,狂旋一半時,八十一刀合成一刀,且口中大吼:“雙星伴月!” 漫向空中的一片極光中,陡然間出現兩點寒芒! 那是星卻又不是星,實則極光中的兩點銳利刃光,看上去便宛似彎月附近呈現的兩顆明星! 晶瑩的兩顆星芒末落,血雨已往四下里飛濺! 先是空中一把大砍刀做不規則的飛射,哈玉雙手摀著脖子往外撞去! 另一把鋼刀“噌”的一聲插在擋路的樹幹上,李長泰的胸前交錯中了七刀,衣衫已碎,血肉模糊,正往路側撞去! 顏如玉的左邊面皮,連到後背,一道血口子正往外面標血不已! “怒黃河”冉再生一手托住幾乎又斷了的一臂,他沒有叫喊,卻發出嘿嘿冷笑不絕…… 是的,冉再生值得一笑! 因為他唯一的一支飛叉,正牢牢實實的叉在沙成山的肩窩上,叉桿尚在空中抖顫不已而未倒下來! 沙成山晃了一陣子,口中有著甜味道,只是…… 只是他硬是站在那兒! 雙手摀著流血的脖子,面上肌肉不停的抽搐,哈玉憤怒至極的道:“沙成山,你今天必會死在這裡,你逃不出遼北地界,你將碎屍在這裡,我會命人把你拖入狗洞餵狗,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沙成山懨懨的道:“哈大少爺,別吒唬了,你自己應該明白,我若是想取你的命,怕你早已血濺五步了,難道你還再想試?” 哈玉雙瞳血光隱隱。這位黑龍堡少堡主,幾乎已難控住他的激動情緒,抖著憤怒的吼聲,又道:“不知死活的跋扈東西,你業已身受重傷,還在那裡託大賣乖,我會叫你以十倍代價來償付你的罪行!” 沙成山道:“原是卯上乾,哈大少爺,你嚇不了我沙成山!” 猛的側身,哈玉這才看清楚顏如玉三人也傷的不輕。人不是鐵打的,掉個零件可以補,壞的地方可以立刻修! 於是,哈玉看了顏如玉一眼,道:“顏伯,但留一口氣在,也得和這廝拚個結果,我們豁上了!” 顏如玉尚未開口,沙成山“嗖”的一下子又抖出“銀鏈彎月”,左手反手左肩頭,咬牙拔出肩上中的飛叉,咧著大嘴巴,重重的道:“既然各位不想再看到明日太陽,沙成山決心送你們上西天!來吧!兒!” 顏如玉見沙成山一副金剛怒目表情,遂沉下臉來,緩緩的道:“沙成山,你休得張狂,如果卯上乾,媽巴子,誰含糊誰?” 他一頓,對哈玉道:“哈賢姪,我們本是一場喜,卻叫勝沙的攪和成仇,而且這仇越來越深。往後日子還長,我們回去整頓一番,再有計劃的進入中原,倒要認真的同這頑徒較量一番了!” 這顯然是退堂鼓的說詞! 哈玉氣的一跺腳,回頭怒吼道:“沙成山,你的項上人頭是我哈玉的,小心替本少爺保住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中原不少門派在謀我的項上人頭,如果排隊等,哈大少爺怕要排在六七名了!” 那面,李長泰沉聲道:“沙成山,你滾吧,不出三月,我們會去找你,到時候大家再狠幹!” 沙成山“噌”的一聲收起“銀鏈彎月”,冷冷道:“好,如果沙某命大,能活那麼久,定當奉陪!” 沙成山騰身灑血到了五丈外,剎那之間便失去了影蹤,那身法,怎像個重傷之人? 哈玉氣得咒罵:“他媽拉巴子的!” 沙成山隱於一片樹林子裡,上了一塊岩石。他急急忙忙的取出張大夫送給他的刀傷靈藥,一下子按在受傷的左肩頭! 於是,他大大的喘了一口氣! 是的,“怒黃河”冉再生在一片璀燦的光焰中,冒著挨宰的危險,生生把他那最後一支飛叉桶向自己胸口,若非回刀力阻,自己怕已躺下去了! 血不流了,張大夫的傷藥真靈光。當然,如果不是扁奇老人在一旁協助,張大夫又怎肯大方的以靈藥相贈? 沙成山遠遠的聞得馬蹄聲,知道哈玉四人已帶傷回黑龍堡去了! 匆匆的用布巾把肩頭上的兩個血洞紮緊,沙成山立刻往南走。夜涼露重,但他卻是汗濕衣衫! 帶著傷,他走的十分辛苦! 東方已在剝白,沙成山走得口幹舌燥! 忽然遠處怒馬迎面而來,沙成山剛往道旁躲閃,兩匹馬已到了前面十丈地,於是,沙成山笑了! 只見是秦紅坐在第一匹馬上,後面的馬是空的。兩匹馬都沒有馬鞍,顯然是拉車的兩匹馬! 沙成山忙閃在路中央,高聲道:“咳!” 迎面馬上,秦紅也應道:“咳!” 翻身下馬,灰暗中,秦紅歡笑,道:“就知道你會很輕易的打發他們上路,你……” 沙成山苦笑,道:“怎麼不聽我的話,把車趕往沙河?你回頭,多危險!” 秦紅笑著走近沙成山,道:“沙河還在幾百里外,我坐車,你怎麼辦?” 突然,秦紅驚呼一聲,道:“沙大哥,你受傷了?” 沙成山已接過緩繩,淡淡的道:“四個高手圍殺我一人,能不受傷?” 秦紅急問:“是顏老頭他們?” 沙成山道:“還有哈玉!” 秦紅驚訝的道:“那哈玉也追來了?” 沙成山道:“不錯!” 翻身跨上馬背,沙成山又道:“哈玉撂下話來,要我們走不出遼北地界,快上馬吧!” 秦紅立刻躍上馬背,道:“哈玉自視很高,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主義者。這幾天他想以馴馬馴狗方式加諸我身,想要我臣服在他面前,哼,他是在做夢!” 沙成山道:“不錯,哈玉的確自視很高。但他脖子上的傷,足以令他養個十天半月的!” 秦紅面色一寒,道:“沙大哥,打蛇不死,後患無窮,你為何不下重手殺了他?” 沙成山道:“哈玉只是一心要娶你當老婆,手段上有些欠當,但罪不至死,我不想結下黑龍堡這段梁子!” 秦紅冷笑道:“但是你已經結下仇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如果哈克剛明白我的刀法,他就會感激我,否則,沙成山等著他們再找來!” 兩匹無鞍健馬,疾奔在山道上,轉眼馳到一片老樹林子裡! 秦紅指著一片荒林,道:“沙大哥,篷車就在林子里,你跟我進去!” 沙成山拍馬到了林子里,喘口氣,道:“秦姑娘,怕要勞動你趕車了!” 秦紅一笑,道:“當然,你為我受了傷,我當然要為你駕車,而且……而且還要好生侍候你!” 沙成山吃力的把兩匹馬又套在車轅兩邊。秦紅指著篷車笑道:“沙大哥,你進去睡一覺。折騰一夜,也該好生睡一覺了!” 沙成山確實累了! 他苦笑一聲,道:“秦姑娘,那就偏勞你了!” 沙成山睡進篷車裡,秦紅把篷車馳上山道。前面是一片平坦大道,她低聲問沙成山: “車往哪裡馳?” 車內,沙成山道:“沙河!” 秦紅道:“沙河什麼地方?” 沙成山道:“沙河岸的柳林下有一條小船,那是丘蘭兒的船,我們可以暫時住在那裡!” 秦紅笑道:“是你同丘蘭兒定情的地方?” 沙成山未回答。秦紅又道:“一定是個惹人心口發熱的地方,也是個好玩的所在,倒要去見識見識!” 沙成山苦兮兮的道:“有什麼好玩的,橫豎一條破船罷了!” 秦紅趕著車,又笑道:“沙大哥,你打算什麼時候送我回獅頭山?” 沙成山如果不是身受重傷,他怎會要秦紅去沙河?當然他會馬上陪秦紅回虎躍山莊,因為他心中正急於知道丘蘭兒母子的下落! 既然關天水與張長江可以告訴他丘蘭兒母子的下落,沙成山怎會稍有遲疑? 此刻,他拚命救出秦紅,卻不幸自己也受了傷! 如果不先把自己的傷養好,無異于把自己往死神手裡送!這種愚昧的事情,沙成山是不會幹的! 於是,沙成山緩緩的道:“到了沙河再說吧。如果你不喜歡住在小船上,如果你不願同我在一起,我便立刻送你回家去!” 秦紅立刻笑道:“誰說我不喜歡住小船上?小船掛在柳樹下,悠悠蕩蕩的看著河中小魚遊,聽著樹上蟬兒鳴,細柳撫面,輕風拂拂,多美呀……” 她一頓,又道:“我當然更願意同你住在一起了,一年,十年,甚至一輩子……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沙成山全身一震,他還真的擔心秦紅會“蠻干”! 車聲轆轆,車身甚穩,秦紅確實是一位駕車能手。單聞她的喝叱聲,便知道她也是此道老手! 篷車連夜馳,車上有的是吃的東西,兩天不到,已見那條白沙伏兩岸的沙河! 這兒十分恬靜。沙成山掀起車簾看,他指著遠處的一排柳樹林子,道:“秦姑娘,往那排樹林馳去,小船就在那邊樹下掛著!” 秦紅很快的把車駕過去。不錯,丘蘭兒的小船仍在,只是久未有人住,艙篷有些剝蝕! 沙成山跳下篷車,幫著把兩匹馬解開韁繩。附近有的是嫩葉嫩草,兩匹馬便任意的放出去! 秦紅扶著沙成山,笑道:“走,上船去瞧瞧。真是好地方呀!” 二人登上小船,沙成山立刻一陣黯然神傷,想著如果丘蘭兒母子在此,那該有多好! 小船上面的一切用具仍然令沙成山產生濃厚的感情。他撫摸著小船上面的每一件東西。 自言自語道:“這些,都是蘭妹最實用的東西。這裡沒有一件是多餘的、浪費的,而且,都擦拭得那麼乾淨!” 秦紅聞之酸鼻。沙成山又道:“看,連河裡的小魚看起來也比人可愛多了!” 秦紅低頭看,口中叫道:“是白魚,好美!” 沙成山道:“而且也很好吃!”他看著水中又道:“秦姑娘,你想不到丘蘭兒的抓魚方法吧?” 秦紅道:“蘭姐姐是怎麼捉魚的?你快說,我也抓一條做給你吃!” 沙成山道:“蘭妹頭上插著一根利管,她把手伸向水中,管子握在手上,等到白魚游來啃她手指的時候,便用管子刺穿魚肚,輕鬆的便捉上來!” 摸摸頭,秦紅道:“可惜我的頭簪未帶來!” 沙成山道:“車上帶有吃的,足夠我們在此吃上三幾天的,你也用不著河中抓魚了!” 秦紅扶著沙成山坐在矮艙裡,取出絲巾在沙成山肩頭上擦拭著血跡,又把張大夫的靈藥敷了上去。 非常細心的扶沙成山躺在矮艙中,自己盤膝坐在一邊。 痴痴的,秦紅笑道:“沙大哥,男人要有男人的氣質! 哈玉就缺少一種誘惑女人的男性氣質。他太粗獷了,太野蠻了,給女人一種可怕的感受。如果同這種男人住在一起,感覺上就如同與獅虎住一塊的味道!” 沙成山已感到輕鬆不少,聞言笑笑,道:“有些女人就喜歡哈玉那種粗獷勁道,過癮!” 秦紅道:“我不是那種女人,也不會那麼賤!硬要被他一陣糟塌才過癮?哼!” 沙成山道:“秦姑娘當然要書生味濃的男人了!” 秦紅搖搖頭,道:“那種男人看著綿不拉嘰的,多窩囊?說他有女人味吧,卻又是個男的;說他是個男子吧,卻軟不哩脊的一股子娘娘腔,噁心人!” 秦紅的話令沙成山哈哈大笑…… 沙成山笑得小船都搖起來。秦紅又道:“男人嘛,粗獷有粗獷的儀態,溫柔又不失男子氣概,就像……就像……” 沙成山道:“難,這種男人哪裡找?” 秦紅道:“有,眼前就有一個人!” 沙成山指著自己,道:“我?哈……” 秦紅道:“不錯,就是你沙大哥!如果一個女人有眼光,便一定對你傾心!” 沙成山怔怔的沒開口! 不錯,想想柳仙兒、方小雲、丘蘭兒,加上如今的秦紅,她們都是美貌姑娘,絕色女子,卻個個對自己產生好感,這不就說明秦紅的話不差? 強忍住內心衝動,沙成山淡淡的道:“可惜我是個不祥之人!秦姑娘,丘蘭兒跟我生下孩子才四五天,她便被人擄去,我連她的影子也找不到了!” 秦紅道:“但我相信丘姐姐一定不會恨你!” 沙成山道:“她應該後悔!” 秦紅道:“不,她更不會後悔!” 嘆口氣,沙成山道:“秦姑娘,你不是丘蘭兒,你又如何會知道?” 秦紅嘴角一牽,笑笑,道:“因為我們都是女人,而且又是江湖中女人。沙大哥,如果是我,我也不會恨你,更不會後悔!” 說著,秦紅竟彎腰低下上身,輕柔的倒向沙成山。她那一頭幾天來未曾梳洗的亂發,連沙成山的臉也遮蓋了一大半! 沙成山未曾用手去撫,因為他的雙手摟住了秦紅的腰,右手還在秦紅的背上磨蹭著,低聲在秦紅耳畔,道:“秦姑娘,你千萬別做出令你爹傷心的事情,我……我……不值得你的……關愛!” 秦紅順勢倒在沙成山身邊,道:“其實我爹也不希望我嫁給哈玉!” 沙成山道:“你爹更不希望有我這麼個不買他帳的惡女婿!” 秦紅道:“你怎麼知道?”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一個人總得有那麼一點自知之明吧!” 二人相擁在小船上,半晌,沙成山問道:“秦姑娘,你能否告訴我,虎躍山莊的少莊主今在何處?” 猛的挺起上身,秦紅道:“你問我哥哥秦楚?” 沙成山點點頭,道:“不錯!怎麼一直未見你哥哥?他在做些什麼?” 秦紅眨著大眼,半晌,輕輕搖頭,道:“我不能說!” 沙成山道:“還有龍騰山莊的大公子江少勇,怎麼會一直見不著他?” 秦紅又是一愣,道:“你怎麼會想到我哥哥與表哥?他們……” 沙成山道:“我殺了江少強,未見江少勇出面;我闖虎躍山莊,更未見你哥秦楚出來,難道……” 秦紅搖搖頭,道:“別問那麼多,我也不知道!” 想起張長江曾說過的“大計劃”,沙成山道:“聞得張長江曾說過‘大計劃’三字,秦姑娘,難道你也不知道?” 秦紅立刻一哆嗦,道:“沙大哥,我希望你少提這三個字!” 她一頓,又道:“江湖上有許多事情,越少知道越好。知道的越多,越有害無益!” 笑笑,沙成山道:“秦姑娘,我知道這中間有問題。你爹才是真正的一代梟霸,沙成山決不敢低估他!” 秦紅急急的道:“我爹對你並沒有太大惡意,難道你就不能捐棄成見,與我爹攜手合作?” 沙成山也是全身一緊,淡然的道:“秦姑娘,沙某既不設香壇,也不立堂口,更沒有結社,一向獨來獨往。只要能讓我過得去,我又何必多管閒事?” 笑笑,秦紅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不少!沙大哥,在我爹的眼中,你不比任何一個門派稍遜半點。如果你肯點點頭,我帶你上虎躍山莊!” 沙成山輕輕拍拍秦紅,道:“歇著吧,以後再說了!” 於是,秦紅小鳥依人似的偎在沙成山的身邊! 沙成山不敢心存雜念,心如明燈似的閉起雙眼! 也許,由於由于沙肩上傷的不輕,秦紅連翻動一下身子也是輕輕柔柔的,怕的是把沙成山動醒! 這一夜過的十分平靜。也因為這樣,沙成山肩上的傷已好了大半 果然張大夫未吹牛,這種靈藥真管用! 清早的沙河面上是平靜的,河岸上的垂柳也靜得紋絲不動。沙成山站在小船上鬆動著雙肩,覺得左肩頭已能閃動,心中立刻踏實不少! 船頭上,秦紅取出一包吃的攤開來,笑道:“吃吧,完了我們把小船放到河心去玩!” 接過一塊肘子,沙成山啃了一口,笑道:“不,吃完了我們上路!” 秦紅一驚,道:“沙大哥,你的傷還未好,我們至少也得在此靜住三天,難道你……” 沙成山緩緩坐下來,邊吃邊道:“秦姑娘,我必須很快把你送回去!” 秦紅黯然神傷的道:“急著去找丘姐姐,是吧?”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秦姑娘,你不覺得丘蘭兒母子可憐?” 秦紅道:“我同你一起去找,好嗎?” 沙成山搖搖頭,道:“秦姑娘,只有把你送回虎躍山莊,關天水才會告訴我丘蘭兒可能在哪裡。到了那時候,只怕你就不能跟我走了!” 點與頭,秦紅無奈何的道:“不錯,我爹是不會叫我再輕易離開虎躍山莊了!” 沙成山道:“由於這次哈家父子的作為,你爹應該更知道黑龍堡是個什麼組合了!” 咬咬牙,秦紅道:“我決不輕易饒過哈玉!如果我爹不加以懲罰,相信有一天我哥也會找上他們!” 沙成山淡淡的道:“那將是一個慘烈的搏殺場面,許多人都將在這場搏殺中慘死!” 秦紅道:“至少要他們知道我秦紅不是好欺的,虎躍山莊將不惜一戰!” 緩緩的站起身來,沙成山道:“趕了兩天的路,又歇了一夜,我的傷也快好了,秦姑娘,我們套車走吧!” 秦紅環視著河面,嘆口氣,道:“沙大哥,如果我能陪你在這兒一起生活,那該有多好!只嘆我的命運不佳,造化弄人……” 已經跳到河岸上,沙成山回頭笑笑,道:“秦姑娘,三五日也許你還過得下去,日子一久,你便會覺得此地枯燥無味,一無是處了!” 秦紅跟著跳上岸,笑笑,道:“你說的也許對,但如果是同你一起,我決不會感到枯燥!” 沙成山苦兮兮的道:“跟我一起?別忘了我是個不祥之人,因為……” 秦紅道:“因為你連丘姐姐也保護不了,是嗎?” 重重的一嘆,沙成山不再多說。他把兩匹馬拉回來套好車,道:“秦姑娘,上車吧,我送你回虎躍山莊去!” 跳上篷車,秦紅一把搶過緩繩,笑道:“還是由我駕車,別再動了你的左肩頭上的傷處!” 沙成山一笑,道:“那我就坐在你身邊吧!” 不料秦紅指著車內,道:“沙大哥,你到裡面躺著,我自會把車駕平穩的!” 沙成山不再多說,便低頭鑽入篷車內! 於是,篷車啟動了。秦紅抖著緩繩,把篷車駕馭得不疾不慢,朝著南面馳去! 此時已是初夏,路上行人匆忙。篷車一連繞過七個山坡彎道,忽見前面也轉出一輛篷車,那篷車緩緩的往這面馳過來,篷車後面跟著一個老和尚與兩個大漢,其中一人的左腕上套著個精光閃亮的鋼鉤! 斷臂的大漢背上插著雙刃斧,腰後掛著牛皮盾;另一大漢肩上摃著一把閃閃發亮的雙刃長刀。 那和尚足有六旬上下,但步履穩健,走地有聲,光頭閃亮,白髯飄胸,一根精鋼禪杖,足有鴨蛋粗細,光景不下七十斤! 就在兩輛篷車快要接近的時候,來車上面一聲低呼:“是她?” 那輛大篷車立刻停下來。趕車的是個壯漢,他回頭向車內,道:“小姐,你認識趕車的?” 篷車內傳來聲音,道:“虎躍山莊的大小姐,她就是秦百年的女兒,秦紅!” 車內此言一出,車後面的和尚當即暴伸一臂,正巧攔住秦紅的篷車! 秦紅攏住雙馬,怔了一下,道:“大師,你有什麼事?” 和尚冷冷的道:“你可是秦百年的女兒?” 點點頭,秦紅道:“不錯!” 立刻,兩個大漢已拔出兵器迎上前去,斷腕的大漢沉聲道:“好嘛,真是老天有眼,半道上碰見秦百年的女兒!” 另一大漢高聲道:“大師兄,你有救了!” 篷車內傳出一聲孱弱蒼老的聲音,道:“一切還望師叔做主了!” 這聲音便是秦紅也聽得很清楚,她不由得一怔,道:“各位,我並不認識你們呀!” 老和尚冷冷的道:“你是不認識老衲,但你爹識得。老衲乃少林智上,這二人為老衲師姪,一位叫左長庚,另一位叫熊霸天。姑娘,請跟我們走一趟少林,如何?” 秦紅冷冷搖搖頭,道:“我為什麼要跟你們去少林?” 斷腕的熊霸天立刻沉聲喝道:“你非去不可!有了你,我大師兄便有救了!” 一怔,秦紅道:“你的大師兄是誰?為什麼我去了少林寺,他就會有救了?” 老和尚道:“此時不宜多言,老衲誠意請你到少林寺作客數日,如何?” 不錯,老和尚正是方寬厚師叔,智上大師,另二人是方寬厚的師弟“黑天剛”熊霸天與“一刀穿心”左長庚! 篷車上面,除了方小雲之外,便是萎靡不振的方寬厚。那個駕車的壯漢,乃是方寬厚莊上的二總管任興善。 現在,秦紅有些憤怒了,她冷冷的道:“如果大師與各位說不出個道理,我是不會去少林寺的!” 熊霸天雷吼一聲,道:“你非去不可,丫頭!” 左長庚橫著雙刃長刀,也厲聲道:“都是你爹做的好事情!丫頭,父債子還,天經地義,你還是跟我們去少林寺吧,免得我們傷了你!” 秦紅冷沉的道:“你們想以多欺少,以大壓小?要知道我並不怕你們!” 智上大師重重的道:“秦姑娘,我們絕對想不到,你爹秦百年,號稱‘武林老爺’,道上的聲望極高,怎會突然迷了心志做出令人不齒的勾當來!” 秦紅雙目圓睜,憤怒的道:“老和尚,我不許你侮蔑我爹!” 熊霸天咬咬牙,道:“什麼叫誣衊?你爹老姦巨猾,如今害得我大師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這可恥的行為,令人髮指,還說是誣衊他?我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秦紅咬牙怒叱道:“究竟我爹做了什麼事,令你們如此痛恨他?” 智上大師搖頭一嘆,道:“還是請秦姑娘一起回到少林寺,也許武林一場浩劫,便因你的合作而化解掉!” 秦紅仍然搖頭,道:“不,我不能去!” 左長庚咬牙咯 響,他橫著長刀怒道:“既然你不合作,便怪不得我們用強了!” 秦紅冷冷道:“怎麼,你們要擄我?” 熊霸天左臂一甩,鋼鉤發出閃耀的冷芒,道:“你不去,少不得老子們用強了!”說完,伸出右手把雙刃斧壓在秦紅的車轅上面! 智上大師走近秦紅,道:“要委屈秦姑娘了!” 就在這時候,篷車內傳出一聲低叱,道:“好嘛,連出家人也趟起混水來了!” 是的,沙成山終於開口說話了! 智上大師暴退一步,道:“車上哪位施主?” 車簾掀起,沙成山傻乎乎似的伸頭一笑,道:“各位,別來無恙?” 連熊霸天也不由得暴閃三步! 左長庚平舉長把刀,吼道:“沙成山,是你?” 對面的篷車上面,車簾也被挑起,方小雲已騰身撲過來,她口叫道:“沙大俠,真是你?” 沙成山道:“方姑娘,你爹……” 方寬厚面色青黃,有氣無力的掀起車簾,喘著氣,滿面痛苦的道:“是……沙……大俠……” 智上大師口念佛號:“阿彌陀佛,沙施主怎會同姓秦的姑娘在一起?難道……” 熊霸天粗聲大氣的吼道:“沙成山,原來你投靠虎躍山莊,為虎作悵了!可恨!” 沙成山緩緩走下車,道:“龍騰虎躍,武林世家,秦百年號封‘武林老爺’,他德高望重,投靠他有什麼不好?各位怎麼……” 方小雲驚訝的道:“這麼說來,沙大俠真的投靠姓秦的了?” 沙成山搖搖頭,道:“方姑娘,你怎麼忘了,沙成山是匹野馬,十年江湖生涯,你聞聽我投靠過誰?” 他一頓又道:“過去沒有,今日不會,以後更是不可能!” 方小雲喘了口氣,道:“這就放心了!” 左長庚怒道:“沙成山,你既未投靠虎躍山莊,為何會同秦百年的女兒混在一起?” 沙成山道:“這是我們的事,何用他人動問?” 左長庚一怔,怒道:“如今我們要帶此女去少林,難道還不關我們的事?” 秦紅在車上吼道:“我不去!” 沙成山道:“各位,她說過不去了!” 熊霸天大吼一聲如焦雷,道:“非去不可!” 沙成山淡淡的道:“各位,我如果不說,各位還不知道,如今的秦姑娘與我之間,扯著一樁生意,就算她答應各位去少林,沙某也不會答應!” 左長庚道:“你說什麼?” 沙成山道:“也罷,為解開各位心中疑團,我便實情相告!”他走前兩步,看了秦紅一眼,又道:“各位大概聞得丘蘭兒被擄失蹤的事了!” 方小雲點點頭,道:“沙大俠,我告訴了師叔他們!” 點點頭,沙成山道:“至今尚未有任何消息!” 熊霸天皮笑肉僵的道:“你活該!” 沙成山面色陰酷的哼了一聲,道:“是的,我活該。我心中明白,江湖上不少人會暗中拍手叫好!” 熊霸天咬著牙,道:“我們就是叫好的人!” 冷冷一笑,沙成山道:“你們有權叫好,因為你們的心中存在著一股子對我的怨忿!” 左長庚道:“沙成山,閒話多了當放屁,你還沒告訴我們實情,快說!” 沙成山指著車上的秦紅,道:“她被遼北黑龍堡哈氏父子擄去,是她爹出一萬兩銀子找我替他把他的女兒送回去,各位,我這是在辦正事……” 熊霸天怒道:“你就知道為銀子辦事,難道一點仁義也不顧了?” 沙成山道:“各位應該知道,我尚有一項極為重要的附帶條件,就是她爹要提供我丘蘭兒的下落!” 智上大師道:“既然你要找丘姑娘,何不直接要秦百年告訴你,為何還要先救他女兒? 你可知道,時間拖長,丘姑娘必危險加重!” 沙成山冷冷道:“大師,暗中擄走丘姑娘的人,目的是謀我沙成山。只要我一天活著,至少丘蘭兒母子就不會死,我清楚得很!” 智上大師道:“秦百年會告訴你嗎?老衲懷疑,秦百年又是怎麼會知道的?” 車上面,秦紅道:“老和尚,我爹對江湖上的任何事情,瞭如指掌。什麼事情,休想瞞過他老人家!” 冷冷一曬,左長庚道:“但他還是防不到你會被哈氏父子擄進黑龍堡!” 秦紅毫不示弱的道:“但我爹還是肯定我的失蹤是哈氏父子幹的,更及時的花銀子請到沙成山出手救回!” 沙成山道:“各位請體諒沙某苦衷,容我把秦姑娘送回獅頭山下再說!” --------------------------- |
第52章
方小雲沉冷的望了車上秦紅一眼,道:“我爹與你們虎躍山莊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何你爹害得他老人家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車上,秦紅道:“你說什麼?” 方小雲怒叱道:“你還裝蒜?” 秦紅道:“請你說明白!” 方小雲怒得變了臉色的道:“你不敢此時承認!” 秦紅一挺上身,道:“就我所知,我爹好意的把半部‘百竅神功祕籍’分抄下來,送給你們,這是一部煉氣走穴的絕世祕籍,他老人家並未取你們任何報酬,難道你們會不知情的反過來恨我爹?真是豈有此理!” 一邊,智上大師搖搖頭,道:“秦姑娘,你當真的不知道其中的內情?” 秦紅道:“我知道什麼?” 智上大師道:“不錯,老衲也看過那半部祕籍抄本,確是一部寶典。但你爹卻在三月之後送來一種藥物,初時服用,倍增功力,尤其在運功四肢百骸與七百二十一處穴道之時,全身有著欲飛的感受!欸……” 秦紅道:“這也是我爹的好意呀!” 方小雲叱道:“狗屁好意,快要害死人了!” 她此言一出,一旁的沙成山也一怔! 熊霸天指著對面篷車,吼道:“秦家大小姐,睜開你的大眼睛,仔細看看我大師兄,他都皮包骨了!” 秦紅望望對面篷車上的方寬厚,不由也是一驚! 那把白髯宛似要從方寬厚的嘴巴上掉下來般,雙目深陷,兩腮乾癟,光景只是皮包骨了! 沙成山道:“上回見面,還是紅光滿面,這才幾日不見,人就變成如此模樣?” 不料沙成山的話甫落,那面,方寬厚已沉聲喘道:“沙成山……你……為什麼……不要我摘……下你的人頭?你……你太可惡了……我……” 變的真快,剛才還稱沙成山一聲沙大俠,此刻又變得深仇大恨似的一副欲噬人的模樣! 愣了一下,沙成山道:“人頭只有一個,要的人不只你一人,方老捕頭,我送給誰才是?” 不料方寬厚雙手平伸,淒叫道:“當然送給我!沙成山,難道你看不出,我是多麼的需要啊!” 方小雲一聲哭叫:“爹!”她已跑上篷車輕輕的扶著方寬厚,道:“爹,你靜下來,千萬別激動!” 喘著氣,方寬厚道:“要想爹的身體復元,便只有以沙成山的項上人頭去交換了……” 沙成山道:“交換什麼?” 方寬厚道:“交換我要服的靈藥!沙……成山,我知道,我心中明白,我清楚得很,有一千個一萬個對不住你!但形勢所逼,我還能怎麼樣?” 淡淡的,沙成山道:“你以自己的生存,而要我的人頭,方老捕頭,怕你要失望了!” 方寬厚啞著聲音,眼淚鼻涕全掛在鬍子上往下滴。他粗聲的道:“沙成山,你要行行好呀!與其你的人頭被別人取去,何不送給我?” 沙成山道:“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想取我項上人頭之人,竟然是秦百年!”他猛回頭望著秦紅,又道:“竟然是你爹!” 秦紅道:“這怎麼可能?” 方寬厚立刻猛搖著手,道:“不、不、不,決不是秦老爺子,我可沒有說是他老人家……你別瞎猜!” 沙成山冷冷的道:“你不是以我的人頭去交換秦百年的藥嗎?” 方寬厚急又道:“也許老爺子用你的人頭去向那個真正要你人頭的人交換什麼,就如同我一樣!” 咬牙咯 響,沙成山道:“等著瞧,我早晚會把事情弄個一清二楚!” 智上大師嘆息的道:“沙施主,我這位師姪服了秦百年的藥後,每天必須再服,一天不服就如同大病在身。一旦毒瘤發作,幾至六親不認。望沙施主多多擔待!” 一驚,沙成山道:“這是什麼藥物,竟然如此厲害?太可怕了!” 方寬厚又再厲吼,道:“沙成山,把你的人頭送給我吧,我會感激你的大恩呀!” 這話真令沙成山啼笑皆非。還有人明敞著索求別人項上人頭的,豈有此理! 智上大師覺得太不成活,猛然回到方寬厚身邊。他出指如風,立刻點向方寬厚七處要穴! 但聞方寬厚“啊”了一聲,立刻軟塌塌的睡了下去! 沙成山道:“大師,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智上大師道:“事情發生在這半個月,秦百年的藥中斷了,害得他如此淒慘。老衲聞報,這才趕來方家集,準備把他帶上少林寺,用‘八籠蒸石大法’,為他祛除身上毒藥!” 一驚,沙成山道:“什麼叫‘八籠蒸石大法’?” 智上大師道:“那是一種療毒大法。不論這人中了什麼毒,只要把他放入八層蒸籠最上層,下面燃起大火,在蒸氣的悶蒸之下,再施以一定的藥物,令這人全身筋骨盡軟,什麼樣的劇毒都會被逼出體外!” 沙成山徵了一下,道:“可惡,如今連秦百年也在謀我的項上人頭!哼,他是採用迂迴手段,並不直接謀我……” 他一頓又道:“究竟是誰在暗中要我的人頭?” 秦紅在車上道:“沙大哥,我們走吧,我不希望再同這些人說個沒完沒了!” 沙成山尚未開口,熊霸天已吼道:“想走?沒有那麼容易!” 秦紅道:“你想怎樣?” 熊霸天道:“跟我們回少林寺!” 左長庚也點頭,道:“對,把你送上少林寺,不怕你爹不拿藥來交換!” 熊霸天又道:“少林寺的‘八籠蒸石大法’,萬一解除不了大師兄身上的毒,就必須用秦百年的藥來維持。秦大小姐,少林寺你非去不可!” 沙成山道:“她不能去!” 智上大師走過來,道:“沙施主,可否打個商量,讓我們彼此都過得去?” 沙成山道:“沙某想不出什麼兩全其美的方法!” 智上道:“有!” 沙成山望望焦急的秦紅,道:“大師請講!” 智上大師道:“秦姑娘先去少林寺,老衲陪沙施主走一趟虎躍山莊,以證人的身份,證明沙施主已從黑龍堡救出秦姑娘,你以為如何?” 沙成山猛的哈哈大笑起來…… 智上大師道:“施主同意了?” 沙成山搖頭,道:“大師,你的話十分可笑!” 智上愣然,惱怒道:“可笑?” 沙成山道:“相當可笑!試想,我是從黑龍堡把秦姑娘救出來的,救出來的人未送回虎躍山莊,反倒又把她送入秦百年的另一個仇人手中,這話說得過去嗎?” 智上道:“至少秦姑娘在少林寺沒有生命危險!” 沙成山道:“黑龍堡也木見得會殺了秦姑娘!” 左長庚厲吼道:“沙成山,是我們師叔找你商量,你他娘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沙成山冷酷的道:“我什麼酒也不吃!三位,我們車走車路砲翻山,各幹各的了!” 智上沉聲道:“沙施主,如此做法,你並沒有損失什麼呀!” 沙成山道:“秦百年不是三歲小孩子,他若不見他的女兒,我的一萬兩銀子事小,丘蘭兒母子的消息事大,各位可曾替我想過?” 智上道:“如果秦姑娘在少林寺,秦百年仍然會說出丘蘭兒母子的下落!” 沙成山搖搖頭,道:“你們太小覷秦百年了,而且……” 熊霸天不耐煩的叱道:“而且什麼?” 沙成山道:“而且有損於我職業上的名譽。沙成山的買賣,永遠是乾淨利落而不拖泥帶水的!” 左長庚咬咬牙,道:“既然不能善罷甘休,我們只有豁上一拚了!” 智上大師道:“沙施主,但願你再思!” 沙成山道:“我頭頂著青天,腳踏個理字,各位如果動武,沙成山只有接下了!” 方小雲叫道:“沙大俠!你……” 沙成山苦澀的一笑,道:“方姑娘,我知道你比我還苦,但情勢如此,造化弄人,我們都認了吧!” 秦紅在車上道:“沙大哥,他們是想要你的人頭,擄我只是藉口,你千萬別存婦人之仁!” 方小雲厲聲道:“秦紅,你還要火上加油,挑撥沙大俠嗎?” 秦紅道:“事實擺在眼前,還用多解釋?” 沙成山懨懨的垂下雙臂,他不再開口了…… 不錯,秦紅的話一語中的,一語道破對方的真正企圖。 是的,方寬厚的毒癮發作,人已變得只餘一口氣。 此番去少林寺,雖說可以用“八籠蒸石大法”祛除他體內之毒,但也不能保證他以後不發作。 也許取下沙成山的首級,或可換來秦百年的藥。退一步想,能再換得這種毒藥以維持平常體能,也比現在這種慘狀好得多! 此刻,方寬厚有此想法,而且已是迫不及待! 智上又何嘗不作此想? 只是他是出家人,只能把這話放在心中。在方寬厚失去理智吼叫時,他連忙點了方寬厚的昏穴,以掩飾他們的企圖! 熊霸天與左長庚二人沒把握砍下沙成山的人頭! 但他們的心中卻不能不想,至少,他二人也決心把秦紅留下來,以逼使秦百年用藥換回女兒! 當然,沙成山一開始就把事情看穿了,但說至最後,仍然免不了一場血腥搏殺,於是…… 於是他不再開口了! 江湖上的事情,有時候一場搏鬥結下不世之仇,有時候又全靠一場拚殺把一件糾葛擺平! 沙成山瘦削的面孔上掛著無奈,無奈中有著忿慨! 往往一件十分有理的事情,被人說得毫無理由可言。什麼是公道,什麼又是道義,便只有武力來證實了! 智上大師一頓手中禪杖,冷冷的道:“沙施主,江湖上任何一件事情,固然要替自己想,但多少也得替對方想想,哪怕是替對方想上一點點,也說得過去,怕的就是只為自己而絲毫不為對方想!” 淡淡的,沙成山道:“大師所何指?” 智上大師道:“我們不難為沙施主,但卻要秦姑娘留下來!” 沙成山搖搖頭,道:“立身江湖,信譽第一,秦姑娘是一定要送回獅頭山的!” 他一頓,又道:“如果各位諒解,我可以放棄一萬兩銀子,換取秦百年的解藥送上!” 沙成山的話甫落,熊霸天已吼聲罵道:“娘的,休得故示大方,老子們不承你的情!” 左長庚也重重的道:“留下秦紅,放你走人!” 沙成山冷冷的一曬,道:“我是仁至義盡,你們成心要殺,再說便是多餘了!” 空氣中隱隱然有血光浮動,迷濛裡好像有鬼魅閃現! 這是扣人心弦的一刻,令人窒息,也是幹澀與死寂的無奈時候,連呼吸也濃濁起來! 這大概就是“山雨欲來”前的寧寂吧! 沙成山把身子剛剛移向五丈外的一片草地上! 左長庚的動作真快,鬼影子似的已到了敵人的頭頂,長把雙刃大刀已打著勁旋旋上了敵人的頭頂! 沙成山立刻雙肩閃晃,他右腕猝翻,一篷晶瑩如冰的冰芒便閃擊上去! 仿佛冰球之炸裂,帶著參差的光焰流濺迸射,一剎之間,便又復歸幻滅! 左長庚的身子側翻三個空心筋斗,呼的掠過那片極光而往地上落去! 左長庚的身子剛落下來,熊霸天已鐵塔也似的左手勾著牛皮盾右手的雙刃斧暴砍上去! 連沙成山也相當驚訝,因為熊霸天的左手已折,如今套著鋼鉤,怎還會勾著那個牛皮盾? 想歸想,沙成山的身法卻快得出奇,他右足上揚,原地一個空心筋斗,巧妙的閃過熊霸天的一斧,人已到了敵人的身後! 於是,牛皮盾暴旋回砸,呼轟著回罩敵人。就在此時,熊霸天已以兩件兵器 雙刃斧與鋼鉤疾往敵人殺去! 另一面,左長庚雙手端刀,暴喝如雷的一記平殺,生生堵住沙成山的退路! 智上大師看得真切,精鋼禪杖已盤打在沙成山的頭上三尺之地! 這是絕妙的搭配,極巧的圍殺。顯然這師叔姪三人的默契已到了心心相印之地,不謀而合之境! 沙成山的身形突然疾縮,人已矮了三尺。只見他右臂圈縮中,一聲暴喝:“雙星伴月!” 一百二十一刀已凝聚在空中不即消失,一百二十一條縱橫交織的流電光雨,狂濺開來! 好一陣密集的火砲聲,金鐵撞響便急驟的敲進人們的耳膜而又激盪著人心! 半空中,智上大師的身形左右飄閃 飄閃在碎芒與散飛的破布血雨中! 左長庚拖著無法舉起的雙刃長刀往斜刺裡撞去! 他面色煞白,雙目冒火,吐氣有聲的怒視著那片尚未消失的毫光冷芒,血,在他的背後往下流 一條線的往下面流! 熊霸天鋼鉤按在右肩頭,那兒正往外溢著血,他似是不信邪的仍然虎吼怒罵連聲…… 沙成山並未受傷,但他肩頭上的舊創,卻因他的過度用力而又裂開來,痛得他有窒息的難受,然而他卻咬著牙苦撐著! 高手過招便是這樣,一旦臨到要命關頭,也就是勝負將分之際,那一刻的來臨,往往會出人意料的快! 現在,秦紅在篷車上叫道:“沙大哥,藉此機會殺了他們!” 那面,方小雲躍下篷車沉聲道:“秦紅,你休仗沙大俠為你撐腰!想殺嗎,來吧,方小雲這裡候教!” 秦紅憤怒的一咬牙,道:“你不配!” 沙成山仍未開口,他緩緩的走向方寬厚。方小雲急急橫身攔住,道:“沙大俠,要殺你先殺我!” 搖搖頭,沙成山道:“我想證實一件事情!” 方小雲道:“什麼事情?” 沙成山道:“真的是秦百年要我人頭?” 方小雲道:“我爹剛才已經否認,更何況他現在昏睡過去了!” 就在這時候,智上大師拖著禪杖撐起身子,道:“沙施主,幾月不見,你竟已把‘正果老人’的‘銀鏈彎月’最厲害的殺招習會,令老衲大感意外!” 沙成山淡淡的道:“從招式上,大師當知我心,也就不用我再多言了!” 點點頭 頭上有血滴下來,智上大師道:“不錯,老衲十分清楚,你的那招‘雙星伴月’,當今江湖之上,怕很難有人躲得過。我三人能刀下倖存,是你刀下留人。然而,老鈉必將你這招殺著帶回少林寺再加演練……就如同上次你施出的‘寒江月落’一般!” 沙成山這纔明白,原來他三人敢於搏殺自己,是因為已洞悉了自己的那招絕活 寒江月落,所幸自己在緊要關頭施的是“雙星伴月”! 淡淡的一笑,沙成山道:“好,沙成山等著那一天的來臨,倒要看看三位是否能化解我的‘雙星伴月’!” 秦紅又吼道:“沙大哥,何不下手殺了他們?留得他日找上你,多麻煩!” 熊霸天喘著大氣,道:“沙成山,這是你再一次放老子身上的血,熊大爺不會輕易忘記!” 沙成山道:“姓熊的,可知我為何仍留你一條命嗎?” 熊霸天一怔,沙成山道:“我敬你是一條漢子!你能為同門師兄兩肋插刀,你沒有該死的理由。當然,我們彼此也無深仇大恨!如果有,那也是造化弄人,沙成山無可奈何!” 左長庚重重的道:“現在說什麼都是放屁,姓沙的,你給老子好生等著,血債當然要血還!” 秦紅立刻叫道:“聽聽,聽聽,沙大哥,你一心想修行,別人一點也不承情,何苦?” 沙成山搖搖頭,道:“我相信他們也是受害者。等我把暗中那個陰謀者揪住,眼前的敵人必將轉而成為朋友。秦姑娘,你以為呢?” 他的話聲不高,但在場的人都聽得很清楚! 智上大師喧一聲佛號:“阿彌陽佛!善哉!善哉!沙施主,我們後會有期!” 沙成山緩緩的走到篷車前,秦紅突然一驚,道:“血!” 沙成山重重的看了秦紅一眼,秦紅立刻摀住嘴巴! 那面,方小雲沒聽懂秦紅話中含義,她匆匆的替智上大師三人敷藥止血,且幽幽的看了沙成山幾眼! 上得篷車 吃力的上到篷車上,秦紅立刻對沙成山低聲問:“我沒見你受傷……” 沙成山沉聲道:“走!” 秦紅不敢再多言,抖起緩繩一聲吼:“哈!” 兩匹健馬拉著篷車便往南邊馳去! 沙成山十分注意對方趕車的大漢,見那大漢一直沒有動靜,這才放心的爬回車內! 拉下車簾,沙成山急忙把張大夫的靈藥敷上傷處! 他心中嘀咕,這次被“怒黃河”拚命扎中的一叉,幾乎扎到胸腔,看來必須要轉往方家集了! 否則,一兩天之後趕到獅頭山,難免一場廝殺,為防萬一,當然得先把左肩頭的叉傷醫好! 趕著篷車,秦紅回頭問:“沙大哥,你上衣浸血,傷在哪裡?” 沙成山已敷好藥,痛苦減去一半,血也不再流了。他這才嘆口氣,道:“舊傷崩裂,沒什麼大礙!” 秦紅道:“此去獅頭山已不足兩日行程,等回到虎躍山莊,我爹一定會盡力為你療傷,而且……” 一聲苦笑,沙成山道:“你沒聽方寬厚說的話?你爹想以藥來換取我的項上人頭,他會為我療傷?” 秦紅立刻怒道:“方寬厚胡說八道!我怎麼沒聽我爹說要你項上人頭?” 淡淡一笑,沙成山道:“我已經不在乎了,因為如今江湖上已有不少人在謀我的人頭,你爹也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秦紅道:“不可能!記得我爹好像說過,江湖上少不了你沙成山這號人物,有時候你比那千軍萬馬還管用。試想他怎會向你這位大鏢客索人頭?” 沙成山道:“老實一句話,眼前我已不再計較是誰在暗中替我製造敵人,我是一心系在丘蘭兒母子二人的身上,只要能見到她母子,其他的便不算一回事了!” 秦紅半晌,方才低聲的道:“沙大哥!” 沙成山道:“什麼事?” 秦紅道:“如果……如果……” 沙成山道:“秦姑娘有話直說無妨,車上也只有你我兩個人!” 秦紅終於鼓足勇氣,道:“沙大哥,萬一,萬 ……我是說萬一丘姐姐遭到不幸……” 沙成山冷冷的道:“這害她的人必將付出十倍代價,我會殺得他們屍骨成山!” 秦紅道:“沙大哥,我是說……我是說丘姐姐一旦遭到不幸,你願意同我長住獅頭山嗎?” 沙成山一愣,他當然明白秦紅話中的含意! 要知一個姑娘家,她能當著男人的面說出這番心裡的話,也需要極大的勇氣! 沙成山十分感動,但他卻鏗鏘的道:“秦姑娘,未來的事情誰也難以預料,這事以後再說吧!” 秦紅似是豁出去了,反正已經開口說出心裡的話,以下也就沒什麼好羞人的! 於是,她把馬車緩下來,又道:“沙大哥,如果有一天你能成為虎躍山莊的人,與我爹、我哥,同心攜力,必然會在武林中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情……” 淡淡的,沙成山道:“怕要令姑娘失望了,因為我曾經說過,我是一頭不羈的野馬,更何況我也欠缺那種雄心與壯志!” 秦紅道:“如果你高興,天涯海角,我們一同遨遊。沙大哥,我知道那種生活也是愜意的!” 笑笑,沙成山道:“秦姑娘,餐風宿露、茅店雞聲的日子,久了也會令人生厭。披星戴月、風吹日曬的奔波,更是十分艱辛。你是虎躍山莊的大小姐,豈能吃那種苦?別讓夢想衝昏了頭,不值得!” 秦紅道:“值得!沙大哥,只要同你在一起,我就充滿了安全感!你們男人,可以‘士為知己者死’,我們女人,也可以為心慕的人而亡!但願丘姐姐逢凶化吉,而且我必為拯救丘姐姐也出一份心力。萬一真的丘姐姐不幸……沙大哥,你千萬不要拒我於千里之外!” 篷車內伸出沙成山的手,重重的握住秦紅的左臂。半晌未開口,秦紅又道:“沙大哥,你答應了?” 沙成山心中激動不已的道:“秦姑娘,我感激,也感動,但,我卻無法說出什麼……” 他一頓又縮回手來,道:“你一定要理解當前的環境,因為你爹與我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只怕很難如你我的願!” 秦紅道:“不,一個人是會改變的,我相信我爹會接納你的!” 嘆了口氣,沙成山道:“當然,還有你的舅舅,龍騰山莊的江大莊主,他永遠不會忘了我曾搏殺他兒子江少強的那件事情!” 於是,連秦紅也怔住了! 是的,江厚生的脾氣,秦紅最是清楚。也許有一天江厚生會率領兒子江少勇找沙成山一搏,因為江少勇正在…… 突然,沙成山道:“秦姑娘,我們去方家集!” 秦紅一怔,道:“為什麼去方家集?” 沙成山道:“有事!” 秦紅道:“先去我家吧!沙大哥,你的傷必須先治好才能去找丘姐姐!” 沙成山道:“不,轉往方家集,我就是為了療傷!” 秦紅道:“獅頭山有的是精通醫道的大夫,為何去方家集那種小地方?算了!” 沙成山心想:你怎知方家集張大夫的醫術高明? 淡淡的,沙成山道:“秦姑娘,你該知道,如今我面臨的是四面楚歌,多少人想要我的命!” 秦紅道:“你救了我,我爹除了感激,不會對你有什麼不利的,還是去虎躍山莊吧!” 沙成山道:“如果你還聽我的,立刻往方家集馳去。秦姑娘,我的決心,你應該試著去適應!” 秦紅無奈何的道:“好嘛!好嘛!去就去!” 於是,篷車又轉而馳往西南方的方家集! 沙成山決心去方家集,其實是有兩個目的,一是找上張大夫儘快先把肩頭的傷治好 他這次被“怒黃河”冉再生傷的不輕,那叉尖若非斜著叉中,只怕心肺也會被叉爛。傷的如何,他心裡明白,因為那絕非皮肉之傷! 另外就是方寬厚吃的藥,為什麼會把一個人折磨成那種皮包骨的模樣? 是的,當今江湖上若論醫術高明,南有藥老子,北地就是這位張大夫了! 如果他們都不知道,天下還有誰知道? 現在,篷車又到了方家集的平安客棧! 沙成山從車上跳下來,便把篷車交給伙計,且命另一伙計快去請來張大夫! 丁掌櫃見沙成山帶著一位姑娘走進來,笑迎上前,道:“沙爺,這位姑娘……” 沙成山道:“這位秦姑娘,你給她找個乾淨房間,一兩天我們就走!” 沙成山與秦紅二人剛在房內坐下不久,只見張大夫匆匆提著藥箱走進來,後面跟著扁奇老人。 剛踏進門,易容老人扁奇大吃一驚,他雙目直視坐在桌邊的秦紅! 秦紅也是一怔,立刻笑道:“咦,是扁老人家,你原來是在這裡!” 沙成山立刻想起松竹小屋扁奇助自己解救丘蘭兒的事,當時丘蘭兒尚懷有身孕! 淡淡的,沙成山道:“扁老放心,秦姑娘是不會把扁老的行藏轉告給龍騰山莊的!” 秦紅也點點頭,道:“扁老,我爹,我舅舅,他們並不恨你!我更不會對他們提起的!” 扁奇深施一禮,道:“謝謝姑娘厚愛!” 張大夫驚訝的道:“還以為你已經救回丘姑娘了,所以我同扁老哥,二人匆匆趕來,原來……” 沙成山一聲無奈的嘆息,道:“這些日子我是好一陣子折騰!” 扁奇對丘蘭兒甚有好感,聞言急問道:“沙老弟,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丘姑娘她……” 沙成山道:“至今尚不知她的下落!” 張大夫已開始替沙成山敷藥,聞言冷冷的道:“你既然尚不知道丘姑娘下落,為何同她在一起?” 張大夫指的當然是秦紅! 沙成山無奈的道:“說來話長!” 扁奇急道:“長話短說!” 於是,沙成山便把離開方家集以後發生的一切,大略的對二人說了一遍! 突見張大夫雙手托起沙成山左臂上下移動,口中嘖嘖稱奇的道:“老弟,我不能有任何解釋,除了幸運,也只有幸運了!” 秦紅關切的道:“’大夫,傷得很重?” 張大夫取出傷藥,用一根金針撥開沙成山肩頭的兩個血洞,把藥往裡面塞著,道:“肩頭有一塊硬骨片,兩支叉尖都被這塊硬骨片阻住,否則,叉尖穿肉而入肺腑,便是神仙也難救治!” 沙成山苦兮兮的道:“裡面感到使不出力……” 張大夫道:“那塊硬骨也叫墊肩骨,如今它已受了傷,你至少得三天靜養,不能再去動它!” 敷藥完畢,一根吊帶把左臂弔起來! 一邊,秦紅淒淒的道:“如果沙大哥不幸,這都是我的罪過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秦姑娘,你也累了幾天,先回房去歇著吧!” 秦紅道:“不,我要在這裡侍候你!沙大哥,別攆我走,行嗎?” 沙成山心中有事要問扁奇與張大夫,礙于秦紅又無法開口,不由得低聲道:“秦姑娘,且等你歇上幾個時辰,我們一起吃飯,如何?” 秦紅這才勉強的起身走向另一房內! 沙成山立刻關起房門,低聲問張大夫,道:“張大夫可曾聞說過有一種劇毒之物,使人服了精神百倍,功力大增,一旦不再服用,便似失魂落魄而又無精打採,生不如死。這會是什麼藥?” 張大夫驚訝的看看扁奇,搖搖頭,道:“老夫從未聽過有這種藥物!沙老弟是從哪兒知道的?” 扁奇也追問一句,道:“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沙成山道:“二老當知方寬厚這個人吧!” 張大夫點點頭,道:“死而未死的方捕頭,我知道!” 沙成山道:“他曾經從虎躍山莊秦百年那兒習得半部‘百竅神功祕籍’,隨後又服了秦百年贈予的那種毒藥。方寬厚初時不察,以為此藥是寶,服過之後頓感精神旺盛,不料秦百年拒絕再把此藥相贈,那方寬厚立刻毒癮大作,痛苦不堪,如今已變成皮包骨了!” 張大夫驚訝的望著扁奇老人,道:“扁老哥,這是什麼藥,我怎麼沒聽過?” 扁奇也嘆著氣,道:“秦百年如果以此藥毒役江湖好漢,武林將不太平了!” 沙成山吃驚的道:“細想起來,的確可怕!” 望望房門,扁奇道:“沙老弟,我看秦姑娘對你不錯,你該從她口中試探才對!” 搖搖頭,沙成山道:“問過了,她不知道!” 扁奇突然又問:“沙老弟,江湖上傳言,不少門派找你索討人頭,這是真的嗎?” 冷冷一笑,沙成山道:“不錯,包括秦百年在內!” 張大夫哈哈一笑,道:“沙老弟,你若是受了傷,找張某人可以為你服務,但人頭被割下來,我就無能為力了!你可千萬記住!” 一笑,沙成山道:“想要我的人頭,怕不會那麼容易,對方也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扁奇低聲道:“沙老弟,老夫還是以為,由老夫為你易容的好,你可願意?” 沙成山又搖著頭,道:“易容固然可以躲過不少敵人,但我卻以為沙成山的字號響亮,沙成山決不藏頭縮尾!要殺,就叫他們來吧!” 深深的嘆了口氣,扁奇道:“你是藝高人膽大,我不勉強你!” 沙成山思忖一陣,道:“難道連那苗疆名醫藥老子,他也不知道秦百年使用的是什麼毒藥?” 張大夫搔著頭皮,道:“嗯,那個老小子一定會知道,找他問問就明白了!” 沙成山道:“此去南疆八百里,也不知藥老子人在哪裡,而我又急於尋找丘蘭兒母子!” 扁奇道:“這個不難,我騎馬走一趟,老小子已有七八年未同我一起喝茶了!” 張大夫笑道:“百毒門你也有熟人,你去最合適不過!” 沙成山道:“藥老子如果知道,他一定有辦法化解這種毒物,中原武林便有救了!” 扁奇當下點點頭,道:“為免武林生靈塗炭,我老人家立刻走一趟南疆!” 就在扁奇與張大夫走後沒多久,隔壁的秦紅又走過來。她見沙成山脖子上掛著布帶,笑道:“你傷已扎好,我陪你吃飯吧!” 沙成山道:“恨不得馬上把你送回家!” 秦紅道:“急什麼?能藉著機會同你相聚三日,我已經很滿意了!讓我們珍惜這三天吧,沙大哥!” 二人相對吃著東西,秦紅不時的替沙成山夾菜,宛似一個體貼入微的小婦人! 沙成山心中幾次把秦紅看成是丘蘭兒,更幾次放下碗筷,滿面憂戚! 是的,已經多少天了,丘蘭兒母子二人究竟是生是死? 是生,今在何處? 是死,死在哪裡? 秦紅當然知道沙成山的心事,但她卻不敢開口動問,唯一能表現的,便是以其溫柔的動作,令沙成山快樂! 沙成山與秦紅二人靜靜的住在平安客棧,他們絕對想不到這三天裡發生的驚人大事! 遼北“黑龍堡”少堡主哈玉與“長白老人”顏如玉、“鬼爪手”李長泰、“怒黃河”冉再生,四人帶傷回到黑龍堡,那黑龍堡堡主哈克剛大怒,立刻親率十五名黑龍堡鐵甲武士,追進關內! 黑龍堡十五鐵甲武士,個個高大粗壯,孔武有力! 他們跟隨哈克剛在遼北打天下,凶悍不遜於西陲的二十四鐵騎,而且馬上功夫更是高人一等! 哈克剛以為自己快馬追趕沙成山,必能在一兩天內追趕上,他的目的是搏殺沙成山,擄回秦紅! 豈料沙成山中途繞上沙河,住在小船上,更因傷勢又折回方家集! 那哈克剛自視很高,立刻直往獅頭山追去。就在距離獅頭山五十裡的一道壩子上,哈克剛遇上了關天水和西陲二十四鐵騎! 一條寬大的黃土路,路邊好長一片野林子,關天水正與馬上的“鐵腳寡婦”孔二娘說著話! “一定要在大小姐回到山莊後再下手!”關天水這樣說著,小心的給了孔二娘一包東西,也不知他說的是向何人下手! 那孔二娘愉快的接過那包東西塞入懷裡,笑道:“關老弟,回去請莊主放寬心!便不交待,孔二娘還是要找上那廝的!” 孔二寡婦的話剛完,北邊塵土飛揚,忽然冒出一彪人馬,黑衣黑甲,連馬鞍也是一色黑的! 孔二寡婦仰頭遙望過去,沉聲道:“俱都是關外大馬,好像是往獅頭山去的!” 關天水點點頭,道:“一共十六匹!” 真快,說話之間,這十六鐵騎已到了前面! 關天水一見為首的人 黑塔似的大粗漢,大鬍子被風吹起向瞼上貼去,這人,嗯,敢清正是“黑龍堡”堡主“托塔黑龍”哈克剛。 哈克剛不識孔二娘,但他卻久聞“西陲二十四鐵騎”之威名,此刻,他只識得關天水,不由得一聲虎吼:“停!” “黑龍堡”十五鐵甲武士一陣叮咚響,掛在馬鞍上的鋼盾已握在左手,十分有序的三騎一排停在路中央! 關天水抱拳道:“原來是哈堡主,久違了!” 哈克剛冷淡的瞄了孔二寡婦一眼,沉聲對關天水道:“快把沙成山交出來!” 關天水一怔,道:“哈堡主,你怎麼問我要起沙成山來了?這……” 雷一般的吼聲,哈克剛使起關外人粗獷的野性子,道:“少來!關天水,你們花銀子找沙成山暗裡摸過我黑龍堡。那個王八蛋忒也可惡,他媽拉巴子的後山放了一把火,前面放倒我的人,一傢伙便把秦紅給弄走。關天水,你可是秦百年入室弟子,你應該明白,我兒哈玉喜歡上秦紅,這原本是一樁美事。我怎會知道秦紅那麼固執?她毫抵死不從。從不從好商量,不該托姓沙的在我黑龍堡撒野。他傷了我三位老友不說,更幾乎割斷我兒哈玉的人頭,媽巴子的,叫他出來!” 笑笑,關天水道:“這麼說來,果然是哈堡主那日把我小師妹擄去了?” 哈克剛怪吼,道:“請去也好,擄去也罷,現在已不重要了,要緊的是,我要收拾姓沙的!” 關天水道:“聽哈堡主這麼說,我小師妹正同沙成山在一塊了?” 哈克剛道:“不錯!” 關天水道:“老實說,沙成山尚未把我師妹送回來。倒是哈堡主,不該一意孤行的擄去我小師妹,如今我師父很不諒解!” 哈克剛怒道:“你說什麼?” 關天水在馬上冷冷道:“我說我師妹尚未回到虎躍山莊,哈大堡主此種行為,令我師父不痛快!” 嘿然一聲狂笑,哈克剛道:“反正大家撕破臉皮,你們這門親家我也放棄了,我管你們痛不痛快!” 關天水寒著臉色,道:“姓哈的,用強用到虎躍山莊頭上來了!” 哈克剛怒道:“交出沙成山,別的少提!” 關天水道:“我說過,沙成山並未同我師妹回來!” 哈克剛抖著大鬍子道:“媽巴子,算算時間,他們應該早幾天就回來了,為何至今未回?” 關天水怒道:“哈大保主,好話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你休得在此罵大街!要知當初我們就算準,我師妹的失蹤同你父子有關係,從你們的跋扈作風,不難猜出是你們擄走我師妹。但我師父為了雙方顏面,才出價萬兩銀子,請那沙成山暗中找回我師妹,決不打算同你們黑龍堡撕破面皮。哪裡想到,我們仁至義盡,你們橫行霸道,敢情今天又率人找上門來了!” 一篇大道理,說得哈克剛怒氣沖天,他指指關天水沉聲喝道:“鼠輩,你敢教訓老子,宰你!” 淡淡的,關天水側面對孔二寡婦,道:“孔當家的,他們想以多欺人了!” 一邊,孔二寡婦乾幹的道:“有我孔二寡婦在,任誰也休想動你一根汗毛!” “托塔黑龍”哈克剛咧開大毛嘴吼聲如雷的道:“你這惡婆娘是誰?” 孔二娘怪笑道:“哈克剛,你在遼北頭頂半邊天,老娘西陲做買賣,今天算是狹路相遇,來來來,看是你的鐵甲武士狠,還是老娘二十四鐵騎厲害!” 一怔,哈克剛道:“原來竟是傳言中的‘西陲二十四鐵騎’,大腳婆娘孔二娘原來是你!” 孔二娘冷冷道:“怎麼?你含糊了?” 哈克剛黑團面一甩,厲聲道:“老子含糊你個鳥!孔二娘,你若今日攔是非,哈克剛必叫你後悔莫及!” 孔二娘大怒,雙手在空中連揮,口中厲聲道:“擺陣,擺陣!久聞遼北黑龍堡的鐵甲武士馬上功夫狠,正好今日領教!” --------------------------- |
第53章
這些天,孔二娘那幾員受傷的兄弟也全好了,立刻就見二十四鐵騎紛紛往兩邊繞向遠方! 關天水面有得色的躍在一道堤上面,光景是要坐山觀虎鬥了! “托塔黑龍”哈克剛反手拔出一把特大號砍刀,伸手取過馬鞍上的鋼盾,口中厲喝道: “給我痛宰啊!” 那面,一溜的大馬刀,孔二娘尖聲刺耳的厲聲道:“孩子們,殺!” 雙方相距八丈遠,正是衝殺的距離! 雙方的喝聲甫落,立刻鐵蹄雷動! 只見中間衝殺的正是黑龍堡十五員鐵甲武士,兩邊衝殺的正是二十四鐵騎 雙方為首的照上面,立刻在馬上纏鬥起來! 別看孔二娘是女人,動起家夥來可真不含糊.一柄大馬刀呼風喚雨也似的馬前馬後呼轟著盡往敵人身上砍,口中還發出怒猿似的原始聲音! 哈克剛想不到孔二娘如此驃悍,動起刀來比個大男人還凶殘。他心中在想,誰敢娶這種婆娘上床,沒得倒要防著她把人頭給砍下來! 鋼盾濺發出成束碎芒,哈克剛的大砍刀便潑風也似的猛往孔二娘的頭上身上甚至馬上招呼! 此刻 雙方在一連三次衝殺狂砍中,已然捉對廝殺起來! 二十四鐵騎的大馬刀狠又疾! 但在對方的鋼盾力阻之下,便像完全砍砸在片片滾動的岩石上,強烈的反震力道撞激得碎芒不斷迸濺! 十五鐵甲武士人雖少了九個,但他們的砍刀沉猛,往往一刀便逼得敵人倒仰不迭! 混戰中,淒厲的慘叫聲便此起彼落的響起來! 那咕咚的墜馬聲,刀盾飛往空中的轟隆聲,加上雙方怒罵,這道壩上便立刻血肉飛濺,嗥聲連連…… 孔二娘殺出了野性,她在敵人一連三刀砍得她東閃西躲之後,忽然一仰身子倒翻在馬下面,口中怒罵道:“好個黑驢球,我們馬下再殺!” 口沫四濺,哈克剛也殺紅了眼的吼道:“臭婆娘,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吼聲甫落,左腿一彈,一個鷂子大翻身便落在馬下! 不等哈克剛殺到,孔二娘右手大馬刀,左手又多了一把彎彎怪刀,風捲殘雲也似的便殺了過來! 哈克剛不作稍退,大砍刀閃擊在鋼盾上面,鋼盾揮旋宛似風起浪涌,呼號著反襲敵人。 孔二娘渾雄暴厲的出手便是八十一刀! 兩個人一陣拚搏後,各展身法,倏接又退,忽分忽合,纏鬥不休,瞬息間已鬥了近百招! 孔二娘功力之精狠老辣,此時已全發揮出來! 尤其這女人臂力強大,不亞於男人,動作瘋狂,純是一派拚搏老命,同歸於盡的打法。 從她的氣勢上看,委實先聲奪人,在一陣狂殺中,比她高半個頭的哈克剛,竟然並未佔到半點便宜! 又是一連串的密集砍殺,二人再次閃而複合,那孔二娘已至披頭散髮,汗珠子把不少頭髮貼在她那風霜剝蝕的老面皮上! 是的,孔二娘已經耐不住了! 她厲吼著奮勇撲殺過去,左手彎刀撩上敵人大砍刀,右手大馬刀便顫閃著波波寒芒朝敵人的左側偏殺進去! 於是 “托塔黑龍”雙目暴睜,左手鋼盾斜砸力撞,“轟”的一聲,宛如焦雷打進人們的耳膜,他已閃退在兩丈外! 不等敵人喘口氣,孔二娘未見雙腿稍動,人已到了哈克剛的身前三尺地,光景真的卯上了! 嘿然一聲暴叱,“托塔黑龍”仗著力大人高,半旋身便一刀怒斬而下。孔二娘圈臂力阻,又是一聲轟然大震。斜刺裡,哈克剛的鋼盾正砸中孔二娘的右肩頭! 立刻,孔二娘一陣踉蹌,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連口氣尚未透過來,兩柄大馬刀已交叉著從哈克剛的背後襲擊過來! 狂暴的大旋身,哈克剛刀盾並舉,“哇”的一聲已將一個大漢撞砸出三丈遠,另一名大漢的左肩立折! 但他的大馬刀卻拚命的閃過敵人大腿,撩起一溜血雨狂灑! 哈克剛大腿上撕裂的疼。他環視四周,雙方的搏鬥正酣,搏殺已往四下里分散開來,約略算算,仍在拚鬥的鐵甲武士不到十人了! 真是人性蕩然,人命已不值一文錢了! 附近,又閃過兩名手握大馬刀身上冒血的怒漢,往這面過來。哈克剛立刻大吼一聲,道:“西陲鐵騎聽著,你們的老寡婦就快要死了,你們還拚的什麼命?識相點快給我滾!莫非定要死絕了方甘心?” 他的吼聲猶在,兩柄大馬刀劈頭蓋臉的砍下來! 又是一聲大吼,哈克剛奮起餘威,大砍刀半斬怒砍,一聲慘號,左邊的大漢已整個血人往外跌撞出去! 那被震斷手臂的,便在這時撲近孔二娘! 孔二姐喘了幾口大氣,伸出衣袖抹去口角鮮血,厲聲怪叫道:“我要血洗黑龍堡!” 就在她的吼聲甫落時,關天水風一般的卷了過來。不知他心存何意,竟然雙手亂搖,口中連聲道:“住手!大家快住手!” 雙方正殺到忘我之境,關天水這一吆喝,雙方的人馬也立刻各自退閃,握刀戒備! 孔二娘怒道:“關天水,老娘今日要殺出個結果,然後率人再殺上遼北黑龍堡!娘的皮,我要血洗姓哈的老巢,殺他們個雞犬不留!” 哈克剛抖著腿傷,怒叱道:“什麼東西,沒等你摸近黑龍堡,你就死在半道上了!” 關天水搖搖手道:“夠了,夠了!哈堡主,這般光景你還去不去虎躍山莊?” 哈克剛沉聲道:“關天水,你同你師父一個鳥樣,都是工於心計的姦徒!” 一笑,關天水道:“別說得這般難聽!哈堡主,關某不忍見你們兩敗俱傷,這才出面勸阻。各位且先收兵,救治傷者才是要緊的事!” 哈克剛怒道:“你這時候倒充起好人來了!” 關天水道:“關某本來善心,這事哈堡主應該多加考慮。事情是你們惹起來的,孔當家只是拔刀相助。如果真咽不下這口氣,大家何妨約期再幹!” 孔二娘看看自己的人傷了一半,對方還有七八人怒視著,不由得嘿然一聲,道:“哈克剛,一月之內,老娘必殺上黑龍堡,你等著挨刀吧,老不死的!” 哈克剛也怒吼道:“好,媽巴子,你若不來,你便是只老烏龜 挨壓的老王八!” 關天水心中一陣熱! 是的,原本是要見他們雙方兩敗俱傷的,但聞得孔二娘的話 “我要血洗黑龍堡!” 於是,關天水心中一喜。如果能引得“西陲二十四鐵騎”找上黑龍堡拼殺,那比此地一戰的成果要豐碩得多了! 當然,關天水會設法弄些別的門派加入孔二娘的陣營,那將對哈克剛造成致命傷! 關天水忙走近孔二娘,道:“當家的,還是快收拾傷殘,盡速替兄弟們療傷要緊!” 哈克剛憤怒的對關天水道:“姓關的,你回去對秦百年說,他的女兒給我提尿壺我也不會要她了!” 冷冷一笑,關天水道:“你在此時侮辱我師父,只怕有些不智!” 哈克剛道:“你想乘人之危?” 關天水道:“如有必要,我會為我師而拚命!” 哈克剛怒叱道:“媽巴子,今天算你狠,老子倒要看你狠到見時!” 就在這時候,遠處一輛篷車,叮咚當嘟的往這面馳過來,那車上還傳來一陣笑聲! 好悅耳的笑聲! 馬車沿著這道壩子邊奔馳! 笑聲清脆而悅耳,聽起來那車聲蹄聲與笑聲,便宛似有人在虛空裡奏起一段好聽而又雄壯的樂章! 關天水抬頭望過去! 孔二娘也忍著傷痛遙遙的看! 是的,“托塔黑龍”哈克剛也緊皺著雙眉仔細看! 現在,篷車就快到了! 當然,關天水等人已看清楚了! 於是 於是關天水第一個歡叫著迎上去,愉快的道:“小師妹,你怎麼一個人駕車回來了?沙成山那個該死的畜牲呢?” 不等秦紅開口,“托塔黑龍”哈克剛也迎上去 大腿上的鮮血已染濕半條褲子,他重重的道:“秦紅,你好令哈伯伯失望!” 秦紅仍未開口。關天水已走近秦紅身前,道:“小師妹,你真高招,竟然會把姓沙的撇開,獨自駕車回來了,沒得倒省掉師父一萬兩銀子!” 他一頓又道:“小師妹,你是騙了姓沙的?還是把勝沙的半道上做了?這可是大功一件!” 關天水的話立刻引起哈克剛,甚至孔二娘一眾的注意,因為沙成山才是他們要搏殺的人。 尤其是哈克剛,更是恨透了沙成山! 秦紅的笑意慢慢在臉上消失。她未及開口,哈克剛已再問:“你真的把姓沙的兔崽子撂倒在半道上了?” 嘿然一聲又道:“真如此,哈伯伯也就不再恨你了!” 秦紅面上笑意盡失,她冷冷的道:“姓哈的,你父子把我擄入你們黑龍堡,把我同狗關在一起,一開始就餓了我兩天,還要你兒子下手對我用強,你還敢再找到我家門前,你簡直欺人太甚!” 關天水大怒,指著哈克剛罵道:“老匹夫,是這樣嗎?” 哈克剛毫不示弱的道:“那有什麼?只不過是我們遼北對付女人的善意手段,決不會要她的性命!” 秦紅大怒,道:“放屁!你父子商議好了,如我不答應,你們就囚死我,如果我爹找上門,你們就死不承認。姓哈的,你說是不是?” 哈克剛一怔,旋即搖頭道:“這話是誰告訴你的?” 秦紅道:“是你那寶貝黑熊兒子哈玉親口所講!” 哈克剛冷冷的道:“你誤會了,那只是他嚇唬你的方法,並非真如此!” 關天水憤怒的道:“夠了!姓哈的,只此一件,你就該死!” 哈克剛咬咬牙,道:“你想怎樣?” 那邊,孔二娘已高聲道:“關老弟,以其人之道還請其身,抓了這老賊,也把他關起來,等著那小賊來救他老子的時候,一併搏殺!” 哈克剛大怒,破口怒罵,道:“他媽拉巴子的,想動手是嗎?來吧!” 關天水冷冷的道:“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姓哈的,你不值得我動手搏殺,快滾!” 哈克剛氣的大鬍子根根直豎,雙目幾乎憋出眼眶外,他猛的一揮手,高聲道:“走!” 接過馬韁,咬牙爬上馬背,哈克剛看看十五名黑龍堡鐵甲武士,發現傷了七名,有一名的一條臂似乎只連著一塊皮,那股子冷汗宛似淋了大雨! 望著哈克剛率領殘部退走,那面,孔二娘已尖聲怪叫道:“關老弟,怎可縱虎歸山?你師妹受到如此欺侮,難道虎躍山莊就罷了不成?” 陰冷的一笑,關天水道:“罷了?豈不太便宜他了?” 孔二娘道:“關老弟另有打算?” 關天水道:“不錯!” 孔二娘身邊正有個大漢替她裹傷,聞言厲聲道:“你有什麼打算?” 關天水道:“十天之後,孔當家等我消息,我將結合另外兩門派,分頭合擊黑龍堡!” 孔二娘摀著傷處走過來,低沉的聲音,道:“關老弟,你給我帶的那東西太少,我的已經不多,怕是……” 關天水笑得十分勉強的道:“這東西只在運功時候服用,以後要省著用!” 孔二娘立刻點點頭,道:“是、是,我記住了!” 於是,關天水伸手入懷又摸出一個小瓶子 是牛角小瓶,像個大肚子葫蘆! 孔二娘小心的塞入懷裡,便立刻精神十足的高聲道:“帶著受傷的,上馬走了!” 剎時間,“西陲二十四鐵騎”的人也走得無影無蹤! 關天水跳上篷車,笑道:“小師妹,由師兄駕車,你說,你是怎麼拋開姓沙的?” 不料,關天水躍上篷車,隨手掀起車簾,裡面一個漢子,伸頭衝著關天水咧嘴一笑! “你!”關天水驚異得又跳落地上! 是的,車內的漢子正是“二閻王”沙成山! 笑笑,沙成山伸出個人頭,道:“關老哥,我發覺背後聽人罵也蠻有意思!你罵夠了嗎?” 關天水望著秦紅,道:“姓沙的怎麼還在車上?” 秦紅道:“我想說,可是你們不給我時間說,更何況這車子原是他的!” 關天水皮笑肉不動的道:“沙成山,剛才你怎麼不早說?否則……” 一笑,沙成山道:“關老哥,我是幹什麼來的?你應該很清楚我這行買賣,事情未辦完,避免節外生枝。更何況孔二娘與哈克剛二人都是我沙成山的對頭冤家!” 關天水乾幹的一咧嘴,道:“原來大鏢客沙成山也害怕黑龍堡的哈克剛,嘿……” 沙成山淡淡的道:“關老哥,少來激將法!我們可以去了吧?” 關天水道:“去哪裡?” 沙成山看了木然不動的秦紅一眼,道:“秦姑娘,你說我們該去哪裡?” 秦紅道:“去虎躍山莊!” 沙成山道:“對,我把你送回到虎躍山莊大門,這筆生意便成交了,當然,該我的我取走!” 關天水冷冷的道:“沙成山,去年你弄走我師十萬兩銀子,這才幾個月?你又賺了一萬兩,我說沙兄,你是每天煮銀子吃的?” 沙成山淡然的道:“那是我的事,用不到關老哥替我操心!” 再次躍上車,關天水道:“沙兄,一萬兩銀子我們照給,但你所附帶的條件,怕要令你失望了!” 沙成山虎吼一聲,一把揪住關天水的雙肩! 他連連搖晃的吼道:“不,我可以不要那一萬兩銀子,但卻不能不知道丘蘭兒母子的下落,你們一定要告訴我!” 關天水無奈的道:“沙兄,原是說好了的,而且我們也應該把實情相告,只因…… 欸!” 沙成山雙目迸血的吼道:“只因什麼?快說!” 關天水道:“只因我們派出去打探的人尚未有一人迴轉!試想,我若隨便指鹿為馬,豈不叫你沙兄白忙一趟?說不定還會受到傷害!” 沙成山像個洩氣的皮球似的,嘆了一口氣! 關天水道:“沙兄,可以放開手了吧?” 沙成山重重的甩開關天水雙肩,幾乎把關天水甩落車下面。他憤怒的道:“如果你們耍我,娘的,有你們吃不完的苦頭!” 秦紅抖動韁繩,道:“沙大哥,先回莊子裡,我們慢慢再想法子,總會打探出來的!” 關天水在車上拍著胸膛,道:“沙兄,我關天水擔保,一個月內必把確實消息奉告,否則,你切下我關天水的人頭當夜壺!” 沙成山又撩起一縷希望的道:“關老兄,你真的有把握?這次不再耍我了?” 關天水回頭不歡的道:“沙兄這是什麼話?關天水幾曾耍過你了?只因派出的人未回來罷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好,姑且再相信你一次!” 關天水相當愉快的坐在秦紅身邊,道:“那日見你獨自走去,還以為你平安的回到龍騰山莊去了,沒想到真的被哈氏父子劫走!” 秦紅冷冷道:“那日我說放走沙大哥,你同張總管偏要同沙大哥較量,最後惹出這段麻煩,害得我幾乎被哈氏父子囚死在那座古堡裡!” 關天水道:“虎躍山莊‘武林老爺’的女兒,會任人這般欺侮的?師妹你放心,我們必會找回來的!” 前面,一大片莊院,從高坡看過去,一連七進,這兒正是武林世家 虎躍山莊! 此刻,篷車“轟哩隆咚”的奔馳在進莊的大道上,不少莊丁舉手示敬,秦紅看得眼圈一紅,想起在黑龍堡受的委屈,幾乎就是一場噩夢! 馬車馳進高大的莊院大門,廣場那面,正廳前的寬大青石臺子上面,“武林老爺”秦百年已哈哈笑著伸出雙手,高聲道:“紅兒.你果真被哈家父子擄到遼北了?快過來讓爹看看你!” 秦紅不等馬車停住,立刻騰身躍起,小鳥似的投入秦百年那寬厚的胸懷,頓時泣不成聲! 關天水躍下車,沉聲對車上道:“沙兄,下車吧!” 車簾掀起,沙成山沒下車,卻雙手握住韁繩,笑笑,道:“虎躍山莊不是我願意來的地方,我把秦姑娘送回來,請把一萬兩銀票拿來,我立刻走路!” 青石臺子上面,秦紅道:“沙大哥,你至少下來喝杯酒再走,也好讓我爹娘謝謝你救命之恩情!” 秦百年愣然的道:“救命恩情?什麼救命恩情?” 秦百年這一問,秦紅立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關天水走上前去,恭敬的道:“師父,小師妹幾乎被哈家父子坑死在黑龍堡!” 秦百年雙目一厲,沉聲道:“哈家父子敢對我紅兒怎麼樣?他們頂多把紅兒騙去勸說,還敢怎麼樣?” 關天水道:“詳細情形我也不知道,還需小師妹詳細說明白!” 扶住秦紅雙肩,秦百年的面孔更紅了,他咬著牙道:“紅兒,快說,究竟哈家父子對你怎樣?” 秦紅拭去面上淚水,先望望車上的沙成山,這才把在黑龍堡吃的苦頭全抖出來! 秦百年忽然仰天嘿嘿冷笑,道:“好,好,姓哈的不把我秦百年放在心上,倒要見識見識他父子的真才實學!” 關天水又道:“哈克剛因為兒子受重傷,一氣之下率領他的十五名黑龍堡鐵甲武上趕到此地……” 未等關天水話完,秦百年沉聲道:“好個老匹夫,他竟然真的目中無人,走,找他去!” 關天水一笑,道:“師父,就在壩子上,已被孔二娘殺得往回逃走了!” 秦百年哈哈一聲笑,道:“好,孔二娘殺得好,哈……” 秦紅又看了沙成山一眼,道:“爹,你答應的一萬兩銀子,該給沙大哥了吧!” 秦百年皮笑肉不笑的道:“沙成山,對於你這位大鏢客而言,我真的有些糊塗,不知你究竟是敵乎?友乎?” 沙成山在車上一笑,道:“敵乎?友乎?存乎一心。秦老爺子,人不害我,我不坑人;人若害我,以牙還牙!” “嗯!乾脆,也很坦白!”秦百年說完,伸手入懷摸出兩張銀票,舉在手上又道:“沙成山,這是五仟兩一張的銀票,是你應得的,拿去吧!” 未見秦百年抖腕,兩張重疊的銀票便平著往沙成山的手中飛去! 沙成山更快,左手剛握住銀票,馬車已開始響動! 銀票入懷,沙成山高聲道:“關老兄,沙某在方家集的平安客棧候你的消息,希望你能實踐諾言!” 關天水嘿嘿笑道:“沙兄,我一定不會令你失望!” 馬車飛一般的馳出虎躍山莊,絕塵而去。秦百年對秦紅道:“你娘很想你,快到後面去!” 秦紅匆匆的拭著淚往後廳走。關天水對秦百年道:“師父,弟子已想出懲罰哈氏父子的妙計了!” 秦百年緩緩走進大廳,坐在一把太師椅上,道:“我以為沙成山仍是我計劃中的絆腳石,不除不快!” 關天水道:“我師的計劃尚未到實行階段,倒是可以利用沙成山,結合另外各門派的人,先把黑龍堡幹掉,替小師妹出口氣,更可以樹立起虎躍山莊的威嚴!” 秦百年道:“你想讓本莊十大武士殺上遼北黑龍堡?” 搖搖頭,關天水道:“不,我們正在擴大實力中,當然不能為了黑龍堡而動用我們的武力!” 秦百年一笑,道:“可有妙計?” 關天水面上陰寒的一笑,道:“有!” 秦百年道:“且說來為師聽聽!” 關天水遂低聲對秦百年說了一番他的心中計謀,只見秦百年撫髯大笑起來! 關天水也笑道:“如此一來,對我們未來的大計劃,將有益無害,師父以為如何?” 猛點著頭,秦百年道:“天水,便諸葛再世,也將佩服你的這招絕妙計策,不過……” 關天水道:“師父擔心的可是那種藥物?” 秦百年道:“不錯,這一陣子已用去一半了!” 關天水道:“趁著他們大動干戈,徒弟再走一趟南方,這次多帶銀子,大批買回來!” 秦百年笑道:“等你安排他們出擊遼北,你便立刻快馬往南邊搜購,越多越好!” 原來關天水有一陣子未出面,他是到南方購買一種毒藥去了,有了這種藥物,他們就能對幾個門派加以控制。 那方寬厚只是一個小小的退職捕頭,他無法除掉沙成山,秦百年便斷了他的藥物,如今正在少林寺中受煎熬! 江湖上誰會知道關天水購的是什麼藥?只怕沒有人會猜得到! 猜不到便會上當,因為那玩意確實能叫人樂陶陶的精神百倍。 尤其是練過半部百竅神功的人,更容易把藥的力量輸送到周身百骸,那滋味令人樂而忘憂,便天塌下來也不去管了! 沙成山本想當面揭穿關天水送給孔二娘藥物的事,因為他相信,孔二娘所服的藥,必與方寬厚所服的是一樣。 只是孔二娘如今忠於虎躍山莊,所以她尚能得到那種令人神遊虛幻的“妙藥”! 然而沙成山來當面問關天水或秦百年,因為他相信“千面老人”扁奇必會找到藥老子問明白那到底是什麼藥,竟然能控制一個人的心志! 此刻 沙成山並未直接回方家集,卻繞道又到了沙河! 他相信三五天時間內,關天水還不會把消息送回平安客棧,他心中憂慮著丘蘭兒母子的安危! 於是,他又來到了沙河! 馬車就停在柳林里,沙成山跳上小船! 船上的一切他都十分熟悉,一瓢一勺,一被一席,都令他發一陣深思,宛如丘蘭兒就在他的身邊一樣,令他懷念不已! 緩緩的坐在船頭上,沙成山望著水面,更望著水中的白魚,自言自語的重複著一句話: “蘭妹,你在哪兒?我們的孩子還好嗎?” 遙望著日落,嘆息在無言中,沙成山硬是把眼淚猛吸在肚子裡! 是的,英雄有淚不輕彈,只為不在依人前! 於是,他拉開矮艙,低頭,不由得怔住了! 只見矮艙內放著一張字條,沙成山忙取過來細看! 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沙成山,丘蘭兒就要死了,你們的孽種也決死了,你怎還有臉活著?” 這張字條無下款,看的沙成山血脈賁張,難以自製! 他憤怒的把字條塞入懷中,登上岸,大吼道:“出來,出來呀,狗操的,你躲在暗中裝的什麼縮頭王八?” 河面上傳來他的回音,但四下里仍然寂靜無聲! 沙成山在一陣狂吼大叫的發洩之後,便立刻登上馬車,直往方家集馳去! 沙成山絕對想不到的事情,便是他上了關天水的當! 其實關天水早已猜到丘蘭兒被何門派擄走,就像他一語猜中秦紅是被哈氏父子擄走是一樣的。 只是這位秦百年的入室弟子關天水,江湖上有名的工於心計,武功雖不高絕,心眼卻十分靈活。 行走江湖,往往心靈性巧,陰險多詐,就可以彌補武功之不足! 關天水臨時的搪塞,令沙成山毫無辦法! 是的,關天水當然不願意沙成山順利的見到丘蘭兒! 因為龍騰山莊的江厚生就曾以丘蘭兒誘捕過沙成山,幾乎得手! 現在,關天水就是希望沙成山尋妻不著、尋子不遇而活活氣瘋,那時候自己再把這消息轉告給沙成山,沙成山必然大開殺戒,那麼,江湖上就又少掉虎躍山莊一批敵人,這種事又何樂而不促其成呢? 沙成山當然不明白這些,他悻悻的駕著馬車回到了方家集,馬車又停在平安客棧的後院。沙成山交待伙計,不許任何人去打攪他! 不錯,這些天的奔波,竟然毫無一點線索,自己是應該靜下來思考思考了! 於是,沙成山掩緊房門,一個人平實的躺在床上。 從替秦百年送東西上陽城起,一直思索到遼北黑龍堡,他競猜不透誰會找上方家集的那座小村子! 一連歇了三天,沙成山在這天過午,一個人緩緩的走向北邊的那座小村子! 沙成山又到了那個四合院,見院門深鎖,裡面已無人居住。湯老六老夫妻已死,這座四合院已封起來了! 沙成山信步走到附近的住家 附近只有兩戶農家,沙成山走進面北的一家,相當有禮貌的問屋子裡的中年女人,道:“老嫂子,可以問你一件事情嗎?” 那女人擺動大腳走到門邊,道:“什麼事?” 沙成山道:“那面小四合院的老夫婦……” 沙成山的話未完,中年女人已搖搖頭,道:“死了,死好久了!” 說完又回到屋子裡! 沙成山立刻又道:“我知道他們死了!” 女的回頭一瞪眼,道:“你知道還來問我幹什麼?吃飽了撐的!” 沙成山道:“老嫂子,我是問這死的二老可有什麼親人沒有?” 那女人又搖搖頭,道:“從來沒見過他們同人來往,只那一回,便死了!” 沙成山道:“老嫂子,他二老在此住多少年了?” 那女人道:“十幾年了,比我們還早兩年!” 沙成山又問:“老嫂子,可知他們從哪裡遷來的?” 中年女人已自不耐煩的回身搖手,道:“你這個人,打爛砂鍋問到底,忒也囉嗦了,不知道!” 沙成山真的計窮了! 回身看看那座小小四合院,便緩緩的走回方家集! 就在這天晚上,二更天尚未到,遠處出現一彪人馬,轉眼便到了平安客棧外! 店家開門,只見是一批男女,兩個伙計忙著把十幾匹馬往槽上拉,丁掌櫃忙著招呼這十幾個男女往店裡走! 在店裡面,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派個兄弟在外面守著,有人來了,立刻報我知道!” 這夜除了這批人物到來之外,店裡仍然平靜如常! --------------------------- |
第54章
客房中的沙成山沒有走出房門外! 他的日子過得焦灼、寂寞與憂慮。他已計窮心瘁,幾乎把希望完全寄託於這個月內 關天水答應他的期限! 這是一批從遠地快馬趕來的人物。沙成山在客房中忽然精神一振,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人 三江幫總護法李魁五,正自房門走出來! 沙成山拉開房門,道:“李兄別來無恙?” 粗壯的大漢猛回頭,不由咧嘴笑起來…… 果然正是三江幫的總護法,只見姓李的大步走近沙成山,笑道:“原來是你,大鏢客沙成山,真是久違了!” 沙成山把李魁五讓進屋子裡,立刻又掩上房門,道:“鳳凰嶺分手之後,再未謀過面了!” 原來這三江幫總護法李魁五,去年也曾趕往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以三江幫名義參加追悼江少強的喪禮,而被江厚生的大總管張長江囚在山洞地牢中。 他與江南醉道人同囚一個地牢。當時沙成山在洞外掩護,由巧扮的扁奇老人一個個的把洞內群豪救出洞外。 這件事就因為老姦巨猾的秦百年趕到,而化解即將搏命的雙方怨憤。沙成山一氣之下回身便走,這姓李的也離開了鳳凰嶺! 不料此時此地又遇上了,沙成山甚感奇怪! 二人坐在車邊,沙成山道:“原來昨夜來的竟是你們三江幫的人馬!” 一笑,李魁五道:“沙兄怎的住在此客棧?等人?” 苦兮兮的一嘆,沙成山道:“我不說,李兄尚不知道。我已與丘蘭兒有了孩子,可是孩子生下五天未到,她母子二人突然失蹤。這些天我正為此事奔波,卻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雙眉一緊,李魁五道:“丘蘭兒?可是江湖上傳言的‘玫瑰毒刺丘蘭兒’?” 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 李魁五道:“原來那次你救走丘蘭兒以後,你二人便成親了,可喜可賀!” 搖搖頭,沙成山道:“現在還有何喜可賀?” 李魁五道:“敵人為何要擄去丘姑娘?他們的目的……” 沙成山道:“是衝著我來的!” 李魁五皺起眉頭,道:“既然挾持住丘姑娘,他們為何還不出面?這又是為什麼?” 沙成山道:“李兄,這就是敵人狠的地方!” 李魁五若有所思的道:“是了,他們在折磨你,在給你精神上的壓力,先使你焦急難安,然後找機會下手!” 沙成山道:“何止如此,我幾乎上了敵人的當!” 李魁五道:“這話怎麼說?” 沙成山道:“我在急怒之下,像是沒有頭的蒼蠅,不顧一切的找上各門各派,一言不合便搏殺起來。如此一來,我為自己製造了更多的仇人,敵人卻在暗中拍手笑。一旦我被殺掉,丘蘭兒母子便也完了!” 李魁五咬咬牙,道:“敵人這招確實夠陰毒的,沙兄,你可要步步為營,不能莽撞行事!” 沙成山點點頭,道:“這幾天我靜下心來仔細推敲,便立刻明白了敵人的陰謀,所以我在此等!” “等?” “是的,我在等候消息!” “誰會送來消息?” 沙成山道:“虎躍山莊的關天水!” 猛的全身一緊,李魁五道:“原來你也在等候虎躍山莊的關天水?” 沙成山立刻緊張起來,道:“李兄,聽你的口氣,你們遠從數百里外趕來此地,難道也是在等候關天水?” 李魁五道:“不錯!” 沙成山道:“為何來這麼多人?” 李魁五道:“也是關天水的交待,我們的幫生親率三位分舵舵主,且加上總舵九位高手全來了!” 沙成山道:“還有女的隨行……” 李魁五道:“漢江分舵舵主便是‘黑蠍子’花大娘,她的手下多是女子!” 沙成山笑笑,道:“敢情你們三江幫的精英盡出了!” “是的,除了副幫主尚在總舵主事之外,可以說精英盡出!” 沙成山怔了一下,道:“李兄,可知關天水要你們如此做,目的何在?” 李魁五道:“目前尚不知,但我們當家的很慎重,便立刻趕來了!” 沙成山道:“沙某能見見貴幫幫主嗎?” 李魁五立刻站起身來,道:“走,我正想請你過去見見我們幫主。上次我回去以後,當家的對你的義舉十分仰慕。走吧!” 沙成山笑笑,跟著李魁五走到正面的一間大客房內。 只見正面桌邊坐著一位五短壯漢,溜圓的一顆腦袋,雙目精芒炯炯,雙手十指短粗,青筋根根可見! 李魁五當先跨前一步,施禮道:“幫主,這位便是上次我說過的大鏢客沙成山沙大俠!” 沙成山抱拳道:“沙成山見過聶幫主!” 短小精悍的聶虎雙目圓睜,道:“喲,你就是江湖上傳言的‘二閻王’沙成山?” 笑笑,沙成山道:“江湖浪子,後生晚輩,沙某只是混日子而已!” 聶虎一聲哈哈,道:“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沙大俠,我心儀久了,快請坐!” 沙成山點頭坐下來,心中頓然一輕,因為 因為直到現在,天下各門各派也只有這“三江幫”沒有意思要他的項上人頭! 一邊,三江幫總護法李魁五笑道:“沙兄,上回承你伸出援手,但又見各門派在秦百年的突然調解下,反倒對兄台的援手不當一回事了,那時候我對兄台突然的離去,甚感過意不去!” 李魁五的話如巨杵般令沙成山頓感痛心,然而沙成山只是一個人,就算他已深知龍騰、虎躍山莊有什麼大陰謀,如今江湖之上不少人在謀他的人頭,又有誰會相信他的話?又有何人信得過他? 現在 現在沙成山終於遇上了三江幫,至少他可以傾吐自己內心的疑慮! 不錯,關天水把三江幫的人支來方家集,但他想不到方寬厚已去了少林寺,而且沙成山又在半途遇到過方寬厚。 於是,沙成山把過去的一切湊在一起,他已明白各方找他要人頭的原因。那麼,是秦百年或者江厚生,在陰謀要自己的人頭了! 聶虎仔細打量沙成山,他實在看不出姓沙的這副病懨懨模樣,會有什麼驚人絕學! 笑笑,聶虎道:“沙大俠可知我們趕來方家集的目的?” 沙成山看了一邊的李魁五一眼,道:“總護法說是虎躍山莊關天水請貴幫來的!” 點點頭,聶虎道:“不錯,聶某是個有恩必報的人,我得了秦老爺子好處,替他出點力也是應該的!” 一笑,沙成山道:“如果沙某猜得不錯,聶當家必是得到了秦百年的半部‘百竅神功祕籍’抄本,是嗎?” 微胖的面上一松,聶虎道:“不錯,但不知沙大俠是怎麼知道的?” 淡淡的,沙成山道:“這已不是秘密,當今道上已有不少人得到這半部祕籍了!” 雙眉一挑,聶虎道:“真的?” 沙成山道:“就我所知,‘苗疆百毒門’門主‘毒王’冷泉,‘湘江無憂門’門主‘無憂婆婆’花滿天,甚至那退職的捕頭方寬厚俱都是人手一冊!”他一頓又道:“當然還有不少人得到,只是我不知道罷了!” 聶虎道:“這確實是一部寶籍,我只練了百日,便覺身心暢快功力倍增!” 沙成山點點頭,道:“秦百年那次在鳳凰嶺群豪面前,當眾答應要分別抄送半部‘百竅神功祕籍’奉送各人,他應該不敢欺蒙大家以招致眾怒!” 聶虎又笑哈哈的道:“最近關天水又送來一種妙藥,服後更是令人飄然忘我,精神氣力特佳。哈……秦百年之被譽為武林老爺,果然名至實歸,當之無愧!” 沙成山面色一冷,道:“聶當家,那種藥你已服過幾回了?” 聶虎見沙成山神色有變,面無表情的道:“怎麼了?可有什麼不對?” 沙成山道:“快說,聶當家已服多久了?” 李魁五也覺不快的道:“沙兄,這關係著你嗎?看你這副緊張模樣!” 沙成山頓足道:“事關三江幫存亡或貴幫淪為聽命於人!聶當家,我只能說,那藥絕對不能服用!” 聶虎一驚,望了李魁五一眼。李魁五搖著頭,道:“沙兄,休得危言聳聽,會有那麼嚴重?” 沙成山道:“此時用話解釋不清,總護法可否願意跟在下走一趟少林寺?” 聶虎一怔,道:“去找那些老和尚幹什麼?” 沙成山道:“去了便知!” 聶虎稍一思忖,立刻點頭,道:“好吧,總護法,你就同沙大俠去一趟少林寺,看個究竟!” 李魁五道:“這兩天關天水約的人就要趕來此地,我們的人是否再移動……” 聶虎道:“一切按計劃行動,你儘管去一趟少林寺!” 沙成山遂伸手向聶虎道:“聶當家身上可有那種‘靈藥’?” 聶虎雙目溜圓,道:“幹什麼?” 沙成山道:“賜予少許,以為證明!” 聶虎十分小心的取出一個牛角小瓶,伸出指甲在瓶內勾出少許,用紙包給沙成山,道: “十分貴重,小心放好,如果不能證明什麼,還請你歸還我!” 點點頭,沙成山心中真的激盪不已。一種藥物,竟能令一位道上霸主俯首稱臣,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於是,沙成山拉出他的烏錐馬,李魁五也跨上一匹高壯的大紅馬,二人便往西北方的少林寺趕去! 沙成山與李魁五雙騎連夜疾馳嵩山,怒馬一經馳入山道,便已聞得鐘聲噹噹,眾增誦經之聲依稀可聞! 繞過七條坡道,前面正是通往少林名剎的九百九十九級青石台階! 沙成山與李魁五二人把馬拴在道旁,突然遠處傳來哭泣聲,只見一綠衫女子往這裡奔來! 沙成山一驚,仔細看那掩面女子,不由急步上前。他還未開口,迎面奔下來的女子已尖聲道:“沙大俠!救救我爹呀!” 沙成山怔住了,不錯,這女子正是不久前同她爹方寬厚一起來此的方小雲! 幾乎撲進沙成山懷抱裡,方小雲如見救星似的又道:“我爹,我爹他幾乎不成人樣了!” 沙成山驚異的道:“究竟怎麼回事?” 方小雲拭淚看了李魁五一眼,道:“這位大叔……” 沙成山立刻道:“三江幫總護法,自己人,姓李!” 方小雲施了一禮,道:“李爺!” 李魁五道:“不敢!方姑娘你爹怎麼了?” 方小雲拭去淚痕,道:“那日我陪爹來到少林寺,掌門人看了我爹的模樣,便立刻把我爹關在一間石屋內,說是先關五天,五天一過,方能以‘八籠蒸石大法’祛毒。如今才第四天,我爹已幾次死去活來,好淒慘吶!” 方小雲說完又哭起來! 沙成山忙取出帶來的那點毒藥,問方小雲:“你爹服的可是這種藥?” 方小雲看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因為他從來不許我看那種藥……” 李魁五道:“這很容易,且叫她爹看了便知是不是這種藥了!” 沙成山道:“走,我們去少林寺找你爹!” 三個人往少林寺走去,遠處,只見“一刀穿心”左長庚匆匆走來! 他見沙成山與一個大漢也來到少林寺,不由沉聲叱道:“沙成山,你還敢直闖少林寺,找死不成?” 淡淡的,沙成山道:“為了證明一件事情,沙某必須來此!” 左長庚道:“你想證明什麼?” 沙成山指著李魁五道:“這位李兄,是三江幫總護法,你問他!” 李魁五一抱拳,道:“在下李魁五,兄台多指教!” 左長庚緊著面皮,道:“兄台是襄樊三江幫?” 李魁五道:“不錯!” 左長庚點點頭,道:“這麼說來,指教就不敢當了!” 方小雲道:“左叔,我爹……” 左長庚道:“我來追你回去,就是要告訴你,掌門師父已答應提前一日為你爹祛除身上劇毒了!” 方小雲驚喜的道:“左叔,我實在不忍再看我爹那種淒苦哀號的可憐樣子,能提前一日真是再好不過!” 沙成山道:“方姑娘,你爹如果因此治好,也算不幸中之大幸了!” 左長庚重重的看了沙成山一眼,道:“姓沙的,我們不喜歡你這幸災樂禍的人!” 沙成山道:“我是嗎?” 方小雲道:“左叔,沙大俠是來幫我們的!” 左長庚冷冷的道:“是嗎?” 沙成山道:“我不說,你們還蒙在鼓裡。方捕頭中的毒事小,其中所包藏的陰謀事大,所以我來了!” 左長庚也是一驚,但他對沙成山有成見,咬咬牙便大步往山上寺中走去! 一行剛剛盤上寺門口,斜刺裡一聲虎吼:“好個王八蛋,你竟敢找來少林寺!” 沙成山不用看就知道是“黑天剛”熊霸天! 方小雲已擋住熊霸天,道:“熊叔,我們都誤會沙大俠了,他來是幫助我們的!” 熊霸天咬牙叱道:“凶殘成性,殺人如宰雞的二閻王沙成山,他會來幫我們什麼?” 淡淡的,沙成山道:“為了揭開一樁陰謀,沙成山不得不來!” 熊霸天怒道:“什麼陰謀?誰有陰謀?” 沙成山道:“何必急在一時?你馬上就知道了!” 方小雲立刻往寺中走! 熊霸天緩聲道:“小雲,你爹要人籠了,他要見你一面,快去!” 方小雲前面匆匆走,沙成山與李魁五二人緊緊的跟在後面。左長庚一言不發的拉著熊霸天,道:“師父也在?” 熊霸天道:“掌門師父親自在指揮。大師兄時而尖叫,時而雙手自打,頭髮被他抓下不少!” 少林寺為名剎,執武林牛耳,寺內輝煌氣派,莊嚴無比,然而沙成山與李魁五二人,哪有心情去瞻仰? 一行直到少林寺那個三角形的後院。左面一間大廂房中,只見八個年輕和尚忙進忙出,好大的蒸籠往廂房中抬,每個蒸籠中央有個鬥大的圓孔,一口海大的鐵鍋由四個和尚抬進去,隨後又把一捆捆劈好的木柴往裡面抬! 沙成山與李魁五二人剛走近門邊,裡面傳來一聲:“阿彌陀佛,沙施主大駕光臨敝寺來了!” 從廂房中走出來個老僧,敢情正是智上大師! 沙成山忙上前抱拳,道:“大師,沙成山來得魯莽,尚請大師海涵!” 智上伸手一讓,道:“沙施主請進來見過我們的掌門主持!” 沙成山與李魁五走進廂門,只見一把特設的座椅上坐著一位白眉紅面老僧,大紅袈裟,灰色長褲,雙耳垂肩,手上的佛珠粒粒鴿蛋那麼大,寶相莊嚴,威儀凜凜,光景不愧名寺主持! 沙成山走近前去,智上大師緩緩道:“掌門師兄,此人就是江湖大鏢客沙成山!” 沙成山忙一笑,道:“後學末進,江湖浪子,沙成山見過大師!” 重重的看了沙成山一眼,椅子上的智善大師禮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沙施主英氣內斂,武功超絕,老袖早有所聞,今日真是幸會!” 沙成山面色端正的道:“沙成山一介粗人,還望大師多多指教!” 智善大師又看了李魁五一眼,道:“這位施主……” 李魁五忙上前,道:“三江幫總護法李魁五,大師多多指教!” 智善淡淡的道:“二位且請稍坐,老衲今將施一種本寺祛毒大法,完了才能陪二位暢談……” 沙成山忙一笑道:“不敢,我們是希望方捕頭在未祛毒之前,先見見他,完了我們立刻走人,不敢多打擾大師等清修!” 智善大師看了智上一眼,深深嘆了一口氣! 智上又看了門口的左、熊二人一眼! 就在這時候,只見一個年輕赤膊和尚露出隆起的一身肌肉,雙手抱著一堆劈好的柴薪往一個大灶內塞著,灶內轉眼間出現熊熊大火! 好大一口鐵鍋已裝滿清水,鍋邊還放著滿滿三大缸清水,幾個年輕力壯的大和尚正結隊似的把木柴送進門裡堆向牆邊! 鐵鍋裡開始冒出蒸汽來,八層大籠的第一層已放了上去,只見這第一層上面鋪的是厚厚的棉被。 第二三層是薄被,第四五層上是布單。 第六層卻放著一層藥草。 第七層在籠中央的圓孔處放了一塊厚木板,光景是要人坐上去的。 第八層只是一個圓孔,然後便是籠蓋,一邊有一個竹管,沙成山不知道那是幹什麼的! 就在這一切都已就緒的時候,智善掌門大師低喧佛號:“阿彌陀佛,帶寬厚來吧!” 沙成山與李魁五立刻站起身走向門口! 智上大師低聲的道:“沙施主,時間不多,這項祛毒大法原是要明日午時立刻施展,就因為小雲她爹太過痛苦,掌門師兄方決定提前一日。二位有什麼話,要證明些什麼,等寬厚人一到便儘快的問!” 沙成山點點頭,道:“在下一定遵照大師吩咐!” 李魁五也同意的道:“決不敢多耽誤貴寺救人之舉,大師放心!” 突然,遠處一聲尖嗥:“殺了我吧!我……啊!” 沙成山望過去,只見四個壯健和尚正合力扭住一個灰發披散的老者往這裡走來,方小雲緊緊的跟在後面! 方寬厚 這位在項城風光二十多年的老捕頭,如今衣衫檻樓,披頭散髮,滿面血口子,連雙臂也有血印,雙目已經深陷,比之那天在半道碰上,又見枯瘦不少 幾乎是一架枯骨了! 雖然方寬厚已至骨瘦如柴,但他仍然爆發出一股原始野性,連四個大和尚也幾乎控制不了他! 方小雲可憐兮兮的拭淚跟上來! 沙成山緩緩的迎上前去,方寬厚猛的一瞪眼,立刻吼叫道:“沙大俠救救我!沙大俠,我方寬厚不才,無法以你的人頭去換回我需要的藥,但是,沙大俠,你看……看我的可憐模樣,這些能不令人……同……情?”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方老捕頭,我知道是姓秦的要你這麼做。你沒有實現他們的目的,他們便斷了你的藥,對吧?” 方捕頭立刻大聲吼道:“不是,不是,我沒有說是秦百年的交待,我沒有啊!” 沙成山看了李魁五一眼,遂又緩緩自懷中取出一包東西,巧妙的攤開在方寬厚的面前,道:“方老捕頭,秦百年送給你的可是這種東西?” 不料方寬厚一看,精神大振,他雙臂力張,甩開四個和尚的緊抓,出手便往沙成山拍去,同時右足旋踢,斜身而上,宛似拚命般的口中厲聲道:“快拿來,我要吃!” 沙成山托著手上毒藥,右掌一招“分花撒柳”,左足斜閃,力阻方寬厚的搶奪! 方寬厚真的拚上老命了! 是的,那簡直似是變了個人 變得狂野無匹,變得比個正常的人還要厲害! 沙成山旋身如電,鬼扭似的閃掠到方寬厚的右後方,右手食中二指已沾上了方寬厚的肩並穴! 不料方寬厚硬是不讓,反方向的側身便搶,宛似要搶回他即將失去的老命,口中大喝一聲:“沙成山,你……既不把人頭相……贈……難道……還捨不得這點東西?……你…… 行……行好啊!” 方小雲尖聲叫道:“爹……” 沙成山忽然一個反力道勁旋,右臂猛的回收,右肘斜出帶風,“吭叱”一聲,方寬厚一個踉蹌,已倒入兩個大和尚的懷裡! 兩個和尚拚力抓住方寬厚雙肩不放,另外兩個已把方寬厚的雙足抓起來! 廂門口,智上大師道:“抬進來!” 方寬厚已回不擇言的大聲咒罵道:“沙成山,你這凶殘的野種,毫無人性的畜牲,難道一點同情心也沒有了?你雖幾次放過我,方寬厚還是要恨你……恨你……” 沙成山望望李魁五,他的臉色都變了! 是的,如果三江幫幫主也變得像方寬厚一樣,整個三江幫便將落入姓秦的手中,太可怕了! 李魁五咬咬牙,道:“沙大俠,我們走,我幫幫主決不能服用這種毒藥!” 沙成山道:“不急,且進去看看少林這種祛毒大法的妙處!” 李魁五點點頭,道:“不錯,江湖上只怕已有不少人被姓秦的加以控制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我至少知道‘西陲二十四鐵騎’的孔二寡婦已上當了!” 二人並肩走進廂房,只見熊霸天與左長庚二人痛苦的扭曲著面上肌肉,那熊霸天目中見淚的道:“師兄,你要忍耐著,師父為你施法祛毒,等到一身乾淨,你就又是一個清清白白,不受人製的好人了!” 望著三丈高下的八層蒸籠,方寬厚全身哆嗦,牙齒打顫叮叮響的道:“我……我……這是作了……什麼孽……” 一邊椅子上坐的掌門大師智善立刻吩咐:“啟籠!” 兩個和尚站在高凳子上把籠蓋掀開來! 智善對一邊的師弟智上道:“把雪蓮給他服一粒,立刻脫去他的上衣鞋襪放入籠內!” 就在一應該做的剛做好時,突見智上出手如風的一指點上方寬厚的眉衝與鳩尾二穴,且自衣袖中取出一個軟木管子塞向方寬厚的口中! 這時,方寬厚已變得只有一口氣在。四個大和尚立刻把方寬厚抬上頂層! 方寬厚坐在第七層上,頭在第八層,一根軟木管接在那一層的缺口處,顯然是通空氣的! 蒸籠的蓋子又合上去。從梁上垂下一塊千斤石,那麼巧合的把蒸籠壓上! 兩個年輕和尚已開始猛往鍋下塞柴薪! 智善大師這才緩緩站起身來,對沙成山道:“沙施主,情非得已,真是慢怠了!” 沙成山抱拳,道:“大師說哪裡話!沙成山預見武林將有一場浩劫,此番除了趕來證明這件事以外,便是提醒大師,謹加防範,以免遭惡人所乘!” 智善大師一笑,道:“老袖這位俗家弟子中毒的消息傳來,老袖便已覺出事態嚴重了!” 一邊,方小雲目瞪口呆的道:“我爹……我爹會不會被……被蒸死……” 智善已走至門口,回頭對幾個和尚吩咐:“後山本寺甘泉泉水煮上十大壺,每半個時辰從那軟木管內灌進去半壺叫他喝下去,十壺水灌完,便馬上來稟告!” 十壺水算算要灌十個時辰,換言之,方寬厚要在蒸籠內蒸上大半天! 李魁五已驚出一身冷汗的道:“沙兄,我們不能再多停留,必須立刻上路!” 點點頭,沙成山道:“我知李兄心情,擔心貴幫當家的上當!” 智善也不留二人多坐,他早已聞得智上的話 沙成山曾經兩次與之搏殺,熊霸天一手也是沙成山斬的! 出家人心胸雖然開闊,這時也難免心生疙瘩! 送至前面大雄寶殿前,智善大師低喧佛號,道:“阿彌陀佛,沙施主李施主好走!此去若確知奸人陰謀,少林寺必戮力相助!” 沙成山重重的道:“大師,但願方捕頭能化險為夷,早復健康。至於揭穿奸人陰謀,沙成山必全力而為!” 李魁五已急急的催道:“沙兄,快走!” 二人匆匆奔下那九百九十九級青石台階,立刻從道旁拉出馬! 李魁五咬牙道:“如果我們當家的也已中了毒,三江幫上千弟兄必不與姓秦的甘休!” 不料沙成山冷冷的道:“李兄,如果你們幫主被人控制,難道你們能把貴幫主罷黜?” 猛一怔,李魁五道:“這個……” 沙成山冷笑一聲,道:“所以我以為,儘早阻止貴當家服用這種毒物方是正途!” 兩匹馬疾往回程奔,宛似天邊飛掠的兩團雲! 兩天的路程,一天半他們便趕到了方家集! 怒馬在平安客棧外停下來,沙成山與李魁五二人便匆匆的走入店內,正迎著丁掌櫃走出來! 沙成山見店內冷清,立刻問道:“人呢?” 李魁五忙著奔進客棧院子,急躁的道:“咦,我們那夥人呢?” 有個伙計轉出來,道:“都走了!” 李魁五抓住伙計問:“走多久了?往哪兒走的?” 那伙計雙腳不沾地,期期艾艾的道:“昨日一大早走的,他們走的十分匆忙!” “往哪裡去了?” 伙計搖搖頭,道:“不知道!” 憤怒的鬆開伙計,李魁五對沙成山道:“沙兄,依你看我們的入會去哪裡?” 沙成山半晌未開口,他雙目直視伙計,問道:“除了襄樊來的十多人之外,伙計,你還看到什麼人?” 伙計仍然搖搖頭,道:“沒有別人……” 突然,一間客房的門拉開,關天水哈哈笑著走出來,他相當輕鬆的道:“咳,那不是三江幫總護法嗎?你怎會同沙兄一起?” 關天水突然出現,沙成山猛一瞪眼! 李魁五立刻走上前去指著關天水道:“好個惡毒的東西,我饒不了你!”一把往關天水抓去! 關天水雙肩閃晃,錯步伸手撫向李魁五腕門,喝道:“李兄,你幹什麼?” 李魁五閃退半步化開敵人右掌,左掌立刻緊隨左足前躍,快不可言的以一招“老樵指路”點向關天水曲池! 關天水暴閃一步,又喝道:“住手!” 二人各自對折三招,只是剎那間的事! 沙成山橫身一欄,道:“李兄稍等!” 沙成山心中想,關天水找來必定與自己有關,也許就是丘蘭兒的消息! 李魁五閃開三步,憤怒的逼視著關天水,吼道:“好可惡的東西,用那種歹毒的東西坑人!” 關天水指著李魁五問沙成山,道:“沙兄,李護法怎麼了?見面就動手!” 淡淡的,沙成山道:“那要問你關兄了!” 指著自己鼻子,關天水道:“我?我怎麼了?” 李魁五是個莽漢,立刻開門見山的道:“姓關的,你給我們當家吃的是什麼藥?” 仰天一聲哈哈,關天水道:“壯陽提神妙藥,助功補髓靈丹,這還用問?” 李魁五大怒,罵道:“放你娘的屁!完全是害人的毒物,你以為我不知?” 一邊,沙成山冷冷的觀察著關天水的舉止,他實在佩服姓關的真沉得住氣,此時此地,他尚神色自若,面不改色,一副泰然樣子! 一笑,關天水道:“害人毒物?誰說的?” 李魁五怒道:“我問你,姓關的,你們給方寬厚吃的是什麼藥?” 關天水仰天一聲大笑,道:“我道是什麼事,原來你們說的是方寬厚!不錯,初時姓方的服的也是助功靈丹,後來我們發現姓方的有不利我虎躍山莊的行為,在最後一次送給他的藥中動了小小一點手腳,如此而已!” 沙成山怔住了! 李魁五也怔住了! 關天水得意的一笑,道:“今日關某便在二位面前把事情說個明白!” 李魁五道:“你最好把事情說清楚!” 沙成山指著自己住的房間,道:“二位,且到我住的房間細說,如何?” 三個人相繼走進屋子裡,伙計立刻去弄吃的。沙成山道:“關兄,希望你能說得我二人點頭!” 關天水道:“放心,我完全是大實話!” 他一頓又道:“各位應該知道我師父抄送的‘百竅神功祕籍’,雖然只是半部,但足以助長各人的功力,分送的藥也是極為貴重的上好配藥!” 他重重的看了沙、李二人一眼又道:“當然,我們不能白白相贈,多少也得有所回報!” 李魁五沉聲道:“回報什麼?” 關天水道:“我輩江湖中入,應知受人點滴當報以泉湧的道理,譬如貴幫趕往遼北替我師父出氣,去懲罰黑龍堡,就是一項最佳的回報!” 李魁五跳起來,吼道:“姓關的,你說什麼?” 關天水淡淡的道:“我說貴幫主為了答謝我師,親率屬下去給哈克剛父子教訓去了!” 李魁五沉聲道:“昨日一早走的?” 點點頭,關天水道:“不錯!” 李魁五真的迷惘了! 他知道幫主對那種藥物初嘗之後的喜悅感受,如果真像姓關的所言,只是又在藥中放了另一種毒藥,自己便魯莽了! 迷惑的望著沙成山,李魁五道:“沙兄,可願隨在下走一趟遼北?” 沙成山尚未開口,關天水已撫掌笑道:“最好不過,因為沙兄曾經去過黑龍堡,老馬識途!” 沙成山暗中挫挫牙,思忖 這姓關的真狡猾,泥鰍抓住又被他溜走了! 冷冷的,沙成山道:“還以為關兄趕來傳遞我妻丘蘭兒的消息,倒令沙某失望了!” 關天水道:“不必失望,確切的消息就要到了!” 沙成山一緊雙目,道:“幾時可到?” 關天水十分慎重的搬動指頭,道:“不出七日,必有正確消息!” 沙成山道:“好,我就在此等上七日!” 關天水搖搖頭,道:“不,你不能在此地等!” 一愣,沙成山道:“為什麼?” 關天水道:“我們為你打探消息,可沒有索你任何代價,不像你,一次買賣就是上萬兩銀子!” 沙成山道:“你的意思……” 關天水道:“沙兄閒著也是閒著,何不一同去遼北黑龍堡一趟?”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關兄別忘了,你們應該告訴我丘蘭兒母子二人的消息!” 一笑,關天水道:“當然,這是沙兄的附帶條件。但沙兄不要忘了,所謂附帶條件不一定必須實踐,何況我們仍在費盡心機的打探!難道沙兄就不該稍做回報?” 沙成山怔怔的看了李魁五一眼! 李魁五咬咬牙,道:“沙兄,你就再去一趟遼北,回來之後,李某作為見證,一定要姓關的說出丘姑娘下落!” 沙成山重重的道:“好,我就再去一趟遼北。不過,姓關的,我如果發現你在耍我,你該知道後果是什麼!” 又是一聲哈哈,關天水道:“沙兄放心,關某就在這家客棧等消息,決不離開!切盼你們高唱凱歌了,哈……” 就在沙成山的房間內,關天水與李魁五沙成山三人聊算把酒言歡的吃了一頓。李魁五心系三江幫,便立刻與沙成山騎馬往北奔去! 關天水站在平安客棧門口,他捋著鬍子嘿嘿笑 無聲的笑,也是冷冷的笑。如果有人仔細看,一定會打哆嗦,因為關天水的雙目中含著一縷殘酷的冷芒! --------------------------- |
第55章
初夏的暖風吹刮著這片大草原,也吹刮得那道蒼龍般的山坡上樹枝兒呻吟似的嘩啦響,連附近一條河中的河水也被刮得宛似要倒流了! 天上的雲兒移動的快,快得地上的兩座堡樓子也似在移動! 堡內的人們,有不少往外走,他們背著砍刀,繞著這座靠山坡的城堡去四周巡邏,一個個面色凝重,幾十個人竟然沒有一個開口說話! 一隊巡邏的黑色勁裝大漢一律斜背砍刀,腰帶上插著牛角尖刀,神色冷漠,顯示出蕭煞凜冽之氣! 是的,這兒便是遼北黑龍堡! 自從黑龍堡堡主“托塔黑龍”帶傷回來之後,半個多月了,遼北地面上一陣緊張,尤其是黑龍堡附近,因為怕龍騰虎躍山莊的人前來報復,早已加派巡哨,嚴加防備! 此刻 赤紅的太陽已消失在黑龍坡後面,從山坡的荒林子里,緩緩走出個老太婆,老太婆的身後六名女子緊緊的跟著! 這些女子俱都是一身緊身紫衣衫,手握蛇尾尖刀。老太婆的身邊只有一個清瘦青年,劍眉膽鼻,神采飛揚,手中也握著一柄蛇尾鋼刀! 就在一排密林邊,老太婆道:“郎兒,快去通知譚副門主,準備進攻黑龍堡!” 那青年應了一聲立刻往後面密林中走去!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一聲低語,道:“門主,兄弟們已準備妥當,隨時可以進攻!” 語聲甫落,密林中走出一個中年壯漢,這人一身白衣,手中拎著一把特號蛇尾刀! 老太婆立刻沉聲道:“我已叫郎兒通知你去了,譚副門主,你倒是來了!” 老太婆原來就是“無憂婆婆”花滿天,她口中的譚副門主正是無憂門二當家譚立人! 蛇行虎步的來到花滿天身邊,譚立人低聲道:“門主,從地形上看,應分成雙線攻擊!” 花滿天道:“何謂雙線攻擊?” 譚立人指著河對岸的黑龍堡,道:“門主請看,黑龍堡的後山已光禿一片,似是被火燒的。我率一部分人從那面攻,門主則率另一批從正面攻,兩下夾擊,哈克剛必定手忙腳亂!” 花滿天點點頭,旋即又問道:“關天水說會有另一批人來支援,怎麼到現在還未見到?” 譚立人道:“門主,我們只是基於道義,給黑龍堡小小的懲罰。能攻則攻入堡內,否則立刻退走,只要在秦百年面前有個交待就行了!” 花滿天看著那年輕人走來,滿面笑意的道:“秦百年對我們仁至義盡,他不但以半部‘百竅神功祕籍’治好郎兒雙腿,且送來助功力的靈藥,二當家你看,郎兒多麼有精神!” 譚立人道:“武林老爺之譽果然,我們替他辦這點小事也是應該的!” 花滿天道:“好,二當家親率四位護門使者加上一百五十名弟兄從山後繞過去,二更以前往堡內殺。我率六使女四護門與另一半弟兄正面攻。記住,如果攻入堡內,便以放火為號!” 於是,譚立人又匆匆的掩人一片密林中走了! 就在譚立人走後,花滿天重重的回頭,道:“齊大元!” 附近粗聲低應道:“門主請吩咐!” 花滿天道:“你們八人分四人跟二當家去!” 附近未見人,但傳來聲音,道:“回門主的話,留下來的四位是戈幹、成林、江水生與林大木四人,屬下與另外三位即刻向二當家報到!” 林中傳來悉索聲,漸去漸遠! 一盞熱茶功夫,花滿天手舉“毒蛇金杖”,一聲吼叫,道:“兄弟們,進攻開始,給我衝!” 跟在花滿天身邊的兒子花郎青瘦的面孔上顯露出血腥的興奮,他右臂高舉,猛然落下: “殺!” 就在他的喊殺聲中,陡然間從林子里冒出大片身穿白衣的壯漢,一呼百應,震天的喊殺聲焦雷也似的摹然爆起! 一百五六十名大漢便一窩蜂似的往那座石橋撲過去,雪亮的蛇尾尖刀,在淡淡的月色裡,宛如千百道寒芒激射迸濺,端的厲烈而兇狠! 花滿天十分滿意的對身邊六名侍女與兒子花郎道:“我們走吧!” 她“吧”字出口,便展開身法一陣風似的跑在眾人的前面,當先往石橋撲去! 石橋上面原已加派四人,此時八名大漢抱刀分兩邊把守! 忽見遠處林子里冒出一片白影,風捲殘雲似的吶喊著殺過來。八個人忙揮刀迎上去,正遇上花滿天與六名侍女! 花滿天的侍女個個武功高絕,都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說是侍兒,實則就是她的徒兒! 原來花滿天共有八侍兒,有兩名在盜寶之後被方寬厚率項城衙門的捕快追到山上,遇上沙成山救了方寬厚,花滿天的兩個侍兒便死在沙成山之手! 此刻,八個守橋大漢豈是花滿天等人對手,很快便被砍倒三個,另一人被花郎踢落河裡! 守橋的另四人一看敵人來勢過猛,立刻抱刀回頭便跑,口中大吼道:“快鳴鑼呀,敵人殺過來了!” 四個大漢衝進堡門,半尺厚的包鐵大堡門便立刻關上,堡內傳出一片急驟的鳴鑼聲,人馬奔跑呼吼聲,於是,堡牆上面出現了一批手持火把的黑衣壯漢! “無憂婆婆”花滿天已站在石橋一端不遠處,她手中揮舞著毒蛇金杖,狂叫道:“殺! 往堡牆上面撲呀!” 就在一輪衝殺中,忽聽高大的堡樓上面一陣嘩啷啷鐵鍊響聲,一根五丈長水桶粗的木桿,撲通一聲便砸下來,十幾名往堡內衝撞的白衣大漢閃避不及,當場被砸得一團團血肉模糊! 火光下,只見那根木桿上面嵌著無數粗釘,旋即又被上面的黑衣大漢們合力拖拉上去! 木桿拉至中途,又是一聲大震砸下來! 無憂門的白衣大漢們齊聲大叫著閃到一邊,卻見那根滿是鐵釘的木桿又被拖至半空中! 於是,無憂門的人不敢再接近堡門,只能在堡牆外面齊聲叫罵! 黑龍堡的堡牆高逾五至八丈,沙成山便曾以壁虎功才能攀上。無憂門除了忙著架術梯之外,已無法再從堡樓下面攻入了! 要知黑龍堡威震遼北一帶,名懾江湖黑白兩道:“托塔黑龍”武功高,人面廣,且又性烈如火! 這次為兒子的婚事是魯莽了些,但卻想不到真的惹來敵人要卷他的老窩!驚怒交集之下,他一面在堡內集中兵力,自己也登城仔細觀察敵人來勢! 此刻,“托塔黑龍”哈克剛與兒子哈玉、總管“熊頭” 鐵成剛以及“長白老人”顏如玉等一起來到堡牆上面! 一陣觀看之後,哈克剛嘿嘿冷笑,道:“這群王八蛋,真是膽上生毛,就這麼不過兩百人也敢來黑龍堡撒野!吩咐下去,開堡門殺出去!” 他的話甫落,忽然後面也傳來喊殺之聲。哈克剛一驚,忙對兒子哈玉吩咐,快率領鐵甲武士過去瞧瞧,究竟堡後來了多少敵人! 哈玉的傷才養好,正自滿肚皮的怨氣無處出,聞言立刻道:“爹,不論來了多少敵人,我率兄弟們從堡後殺出去,必然殺他個落花流水!” 一邊,“怒黃河”冉再生與“鬼爪手”李長泰道:“走,我等同少堡主一起過去看看!” 哈克剛道:“認清敵人來路,盤明來了多少,我們先把力量安排妥當,再迎頭痛擊敵人,不可盲目殺出!” 於是,哈玉率領著鐵甲武士,在冉再生與李長泰的陪同之下,匆匆沿著堡牆往黑龍堡後繞過去! “長白老人”顏如玉道:“敵人身穿白衣,如果老頭猜的不錯,他們不是湘西無憂門,便是川南的龍爪門!” 哈克剛沉聲道:“顏兄怎麼看出來的?” 顏如玉指著堡外奔跑叫罵的白衣大漢們,道:“老夫知道,只有無憂門或龍爪門的人方是身穿白衣,錯不了!” 哈克剛怒道:“老夫與這兩處的人並沒有什麼怨仇,他們為何不遠千里而來謀我?” 顏如玉道:“也許他們與虎躍山莊聯盟,如今是受了秦百年的蠱惑找上門來!” 哈克剛不相信的道:“去年還曾聞得這兩處人馬與龍騰山莊幹仗,他們怎會又沆瀣一氣?太玄了吧?” 一聲冷笑,顏如玉道:“昨日仇人,今日也會變成朋友,這就是江湖!” 哈克剛咬咬牙,沉聲道:“媽巴子的,如果秦百年真要蠻干,此事之後,老子也去燒他的莊子!” 就在這時候,一個黑衣大漢跑過來,道:“啟稟堡主,後面攻來的也是白衣漢子,不過一百多個,少堡主就要往外面衝殺了!” 哈克剛聞言,立刻冷笑道:“好,衝出去,殺他們個落花流水!” 一邊,總管鐵成剛道:“堡主,人馬如何分派?” 哈克剛道:“前後各派出鐵騎一百,我們就在馬上面衝殺!” 顏如玉點點頭,道:“這是擊潰敵人的第一步,但堡內也應駐守一部分,以防萬一!” 鐵成剛立刻點頭,道:“連婦女也都抄起家夥了!” 哈克剛哈哈一聲洪笑,道:“帶馬,開堡門,隨我殺出去!” 笑聲裡,猛然響起一片“ 、 ”的鑼聲,這是黑龍堡平日演練中出擊的鑼聲,於是前後堡門大開。 只不過片刻功夫,黑龍堡的黑衣軟皮勁裝大漢們,左手牛皮盾,右手大砍刀,呼喊連聲的衝殺出來! 從石橋疾衝而來的“無憂婆婆”花滿天,忽見火把照耀下從高大的堡內衝出一彪人馬,蹄聲滾動宛如河堤潰決的掩殺過來,忙尖聲大叫:“把刀砍在馬腿上!” 月光裡,只見白衣壯漢們閃掣如電,果然有些大漢滾地往馬腿上狂砍,雙方便不要命的混戰在一起! 混殺中,對面那高大的馬上哈克剛一陣狂笑,他聲如洪鐘的大吼:“何方小丑竟敢不知死活的犯我黑龍堡?可知哈大爺親自出來收拾你等,想要命就快快拋刀跪地求饒!本堡主念上天好生之德,只加以薄懲放爾生路!” 一邊,顏如玉已沉聲道:“堡主,果然被我料中,正是關內來的無憂門人!” 就在此時,花滿天對護門使者戈乾道:“給我回罵,罵夠了圍上去痛宰這老小子!” 戈幹舞動蛇尾鋼刀口中連吼道:“姓哈的老小子,別在那兒充***人熊窮吒唬,你們父子二人敢跑入關內撒野到‘武林老爺’的頭上,可見不把我們中原武林放在眼裡! 今日爺們找上門,目的是要教訓教訓你這王八蛋!快放馬過來挨刀吧,我的兒!” 哈克剛聽得一清二楚,虎吼一聲,道:“我要生啖了你這口不擇言的狗頭!” 他吼聲未落,便忽然拔空自馬背上斜掠過來,人未落地,左手鋼盾抖閃,右手砍刀已狂殺十七刀,逼退五個包圍過來的白衣壯漢! 猛的一聲怒叱,花滿天道:“閃開,我來收拾他!” 哈克剛躍落地面,從黑龍堡衝殺出來的黑衣勁裝大漢們便也在一陣衝殺中紛紛躍落馬下! 顏如玉與總管鐵成剛緊緊的掠在哈克剛身側,雙方一經混戰,三個人頓時陷入一片刀芒之中! 花郎迎上鐵成剛,二人一交上手,鐵成剛便仗著塊頭高大粗壯,忽盾忽刀的直往花郎身上逼砍! 豈料花郎雖然曾經雙腿受過傷害,但自練了百竅神功之後早已復原,如今又服了秦百年送的藥,精神十足,氣力似牛,對於敵人的撲擊,他只是冷笑連聲,突然一個旱地拔蔥,人已飄起三丈,猛然頭向下壓,蛇尾鋼刀已揮出三十七刀,刀刀指向敵人頭頂! “叮噹”之聲暴響,碎芒點點賽星,鐵成剛的鋼盾怒擋力阻中人已掠出五步,身子未動,大砍刀平斬如電,口中大吼:“殺!” 又是“當”的一聲,大砍刀被蛇尾鋼刀阻於中途,花郎身子尚未落地,空中巧妙的旋踢過來,咋叱一聲,鐵成鋼背上著了一記,人往前伏跌下去! 花郎一腳踢倒鐵成剛,一聲冷笑便往鐵成剛殺過去。豈料鐵成剛是關外摔跤名家,他在身子落地的剎那間,猛的一個怒翻,以背接地,左手鋼盾上迎,右手砍刀平殺,同時翻轉的左腿橫掃,一招三式,攻防兼備! 花郎苦於對敵經驗不足,忽見敵人平地回過身來,鋼刀已至中途身子且已懸空,大為驚慌。正在危機時候,黑暗中兩團白影疾撲過來,只聽一人口中怒喝,道:“小子休狂,成爺侍候你上路!” 另一白影則厲聲道:“少門主快退!” 兩團白影真快,兩把蛇尾尖刀更快,快得幾乎可比天空閃電! 於是,空中傳來一聲淒厲的狂嗥,一條人腿拋起丈余高,“咚”的一聲便與花郎的閃掠身形一起跌在地上! “熊頭”鐵成剛一條左腿自膝頭被斬,他只叫了一聲便立刻昏死在地上! 花郎實際上是被鐵成剛的鋼盾砸撞出去的,他跌落地上以後,胸口頓覺甜甜的,強壓住那口鮮血未吐出來! 成林與江水生砍倒鐵成剛,及時救下少門主! 那面,花滿天已同哈克剛殺得難分難解! 花滿天的“毒蛇金杖”已經兩次出手而未射中哈克剛,全被哈克剛用盾阻住她的暗器。 一時間,二人誰也奈何不了誰! “長白老人”顏如玉迎戰戈干與林大木二人,他的一根鐵扁擔,左擊右砸,兀自攻多守少! 雙方拚力死搏,金鐵撞擊得宛似要刺穿人們的耳膜! 花郎撐地站直身子,只見老娘力拚一個大黑漢,便立刻對成林與江水生道:“快,你們過去合力助門主,那傢伙一定是哈克剛,過去圍住他狠宰!” 成林側面望過去,只見哈克剛盾砸刀砍,逼得花滿天左飛右閃尖聲怪吼不已! 成林一揮手對江水生道:“殺過去!” 斜刺裡五個黑衣大漢橫裡攔住江、成二人! 其中一人怒吼道:“想拾便宜,門都沒有!” 話聲中,五個人已圍著他二人狠幹起來! 黑龍堡前面呈現膠著狀態,一時間雙方互有死傷,敢情已是難分難解! 黑龍堡後面是一條小山徑,青石階只有三尺寬,山上曾被沙成山放了一把野火燒到堡牆邊! 如今這裡黑乎乎光禿禿的,火把一照射,便可看清來人 更何況無憂門的人身穿白色勁裝,在黑漆的焦林子裡看得更是清楚! 無憂門的副門主譚立人率領著無憂門另外四位護門 齊大元、白虹、司徒光、高佔先以及一百五十名兄弟繞到後面,正迎著黑龍堡少堡主與李長泰、冉再生以及百名黑龍堡弟兄騎著怒馬衝殺出來! 怒馬疾往敵人陣中好一陣衝殺,無憂門的人有一大半閃掠在堡牆邊頑強的揮刀便殺! 哈玉見敵人並不往山坡上退,立刻躍下馬來,高聲狂吼,道:“黑龍堡兄弟們,殺!” 堡牆上站著不少手持火把的大漢,火光之下,黑白二色分得清楚,雙方一經照上面,便一個勁的狂殺起來…… 哈玉狂怒的迎上譚立人,他出手一輪怒砍,口中狂傲的道:“王八猴崽子,本堡與你們何怨何仇,你們竟然潛來遼北,暗中襲我們黑龍堡?” 譚立人刀出如電,連擋帶殺,毫不相讓:“無他,目的有二,一為替武林老爺出口冤氣,二為貴堡之金銀財帛罷了!” 哈玉嘿嘿狂笑的猛往上衝,厲烈的道:“好啊,藉秦百年之名,謀劫我們黑龍堡,卑鄙行為,令人齒冷,今夜叫你們來得去不得!” 譚立人身形翻飛,蛇尾尖刀閃戳如電,芒彩紛紛,行雲流水般的揮出三十七刀,淡淡的道:“搏殺的過程剛剛開始,血戰的結果尚難逆料,閣下這種大話不嫌言之過早?而我卻已看到黑龍堡就將土崩瓦解了!” 哈玉一聲暴吼,道:“放你媽的屁,看刀!” 二人身形乍分又聚,劈掠而過之間,刀光如電,金鐵大鳴,眨眼之間已各自攻拒了二十四招三十二式! 另一面! “鬼爪手”李長泰暴劈八卦刀迎上齊大元與白虹二人,三個人照上面便是一陣搏砍不休! 李長泰出身山西八卦門,出招走步,半點不亂,他的絕招則是一手神出鬼沒的“鬼爪”! 此刻,李長泰以一抵二,閃掠在兩把砍刀之間,刀劈指掃,攻拒有方! 雙方人馬就在這山坡與後面堡牆之間展開一場舍生忘死的搏鬥,混戰的演進是慘烈的,混戰的形態是血肉橫飛與淒厲的慘嗥! “怒黃河”冉再生自衝出後堡門,一馬當先迎殺上去,雙方剛照上面,他的飛叉雙手齊發,立刻就有白衣大漢往地上倒去。標濺的鮮血未已,他又是兩把飛叉擲出! 混戰中,冉再生衝進白衣大漢的側面,正遇上司徒光與高佔先二人從兩邊攔擊過來! 三個人便在幾棵燒焦的枯樹之間混戰起來! 司徒光與高佔先二人默契良好,殺法凶殘,冉再生手中只餘下兩支飛叉,便拚命的閃掠在枯樹幹之間,倒是有三棵大樹幹替他擋了七刀! 血戰的過程是殘酷的,此刻守在堡上的黑衣壯漢們已開始有人高聲狂叫起來:“媽巴子的,不就是這麼百來個雜種嗎?大夥衝出去,合力圍殲這批免崽子!” 立刻便有人響應起來! 就在此時,堡前面的混戰似已進入關鍵性一刻! “托塔黑龍”哈克剛已殺出野性,他那黑鍋似的大臉緊繃著,特號大砍刀潑風也似的怒殺狂劈:“媽拉巴子,就憑你們無憂門這點本錢,也敢遠途跑來撒野,秦百年那老狗也太看得起你們了!” “毒蛇金杖”疾揮如流光閃掠,花滿天怪笑道:“哈克剛,我們當然還有彩頭可取!你應該明白我們並不只是為了替秦老爺子爭一口氣,還要取你這黑龍堡內存放的金銀寶物!” 哈克剛嘿然一聲,道:“真是做夢!花滿天,你把我黑龍堡看成什麼好玩的地方了?告訴你,你是偷雞不著蝕把米,等著我活活劈死你這老婆子吧!” 他的吼聲甫落,大砍刀變得如陣陣狂風,猛往花滿天卷去,敢情是要一陣亂刀斬了! 一邊掠陣的江水生與林大木便立刻自兩側攻上去,兩把蛇尾鋼刀疾削,生生把哈克剛邁出兩丈外! 花滿天厲吼一聲,上身未迴轉,毒蛇金杖猛的疾點,又是一篷毒釘打出! 哈克剛的鋼盾迎著撞去,口中大喝:“殺!” 雨點似的聲音自哈克剛的盾上發出來,但他並未往上追殺,大砍刀橫著暴斬向外,江水生“啊”的一聲便往地上倒去! 太快了,灰暗中只見江水生拚命摀著自己肚皮,鮮血在他的手指間溢出來,那白淨淨的一段腸子正蠕動著往外流,他的身子往地上一倒,便又奮力的撐著站起來! 林大木看的真切,一聲狂叫,道:“老江!” 不料江水生忽然雙手一松,拚著一口氣在,人已騰空而起。那赤漓漓的鮮血在標濺,肚腸掛在半空中,他卻厲魔也似的伸出雙手 血手,一頭撞向敵人的胸懷! 哈克剛拖刀虛招殺中江水生,但見敵人如此慘烈的又撲過來,一聲冷笑,旋身疾躲,左手鋼盾橫砸,江水生的身子便撞飛在三丈外,無聲無息的死在地上! “無憂婆婆”花滿天大怒,尖聲狂叫:“殺!” 殺聲和著她的身體,一連七個空心筋斗閃飛在哈克剛的頭上,毒蛇金杖便自九個不同方向疾點敵人! 暗器之聲刺耳,哈克剛連間帶掠,“ 嚓”一聲,忙閃退三四丈外,他已覺得胸前中了一枚毒針! 一邊,林大木暴喝一聲道:“哈克剛,拿命來!” 哈克剛身形再旋,口中狂喝如雷,道:“黑龍堡兄弟們,敵人就是無憂門三百人,圍上狠宰啊!” 他的喝聲震天,連堡牆上面守堡的兄弟也全聽得清! 這些人早已磨拳擦掌,聞得堡主喝叫,便立刻拉開大堡門,一窩蜂似的往外衝殺過來! 於是 於是黑龍堡內響起一陣密集的鑼聲,近三百名堡內弟兄紛紛由堡牆垛子後面撲下來,浪轟潮湧似的從前後大堡門衝殺出來! 這三百名生力軍一經投入便齊齊放聲怒吼,刀如雪、人如魔,血肉飛濺著悍厲的衝殺上去! 白衣的無憂門鬥士見這批人物殺來,立時壓力大增,死傷不斷 骨骼的碎裂聲攪合著皮肉的戳刺聲,標濺的鮮血,猙獰的吼罵,再加悲慘的嗥叫與痛苦的呻吟,霎時間,無憂門的人變攻為守,陣勢早被衝散,紛紛往四下里散開來! 搏殺的層面向外擴展,原本是三個白衣人合殺兩個黑衣漢,此刻成了五個黑衣漢搏鬥三個白衣人! “無憂婆婆”花滿天的六名侍女,轉戰在花門主附近,她們已由一旁掠陣而成了一個對付兩個敵人,顧此失彼,已無法相互支援! 一看這種情勢,花滿天尖聲吼道:“成護門!傳令二當家,我們暫退十五裡!” 她的聲音立刻有了反應,剛剛喘過氣來的花郎,立即掠到老母面前,道:“娘快退,兒子斷後!” 就在這時候,副門主譚立人已率領殘部繞到石橋邊! 他見後面黑衣人潮水般湧來,立刻高聲道:“八護門拒守石橋斷後,拚死不放一個敵人過橋!” 戈幹走近譚立人,拭著面上血水,道:“稟二當家,江護門已為無憂門殺身成仁,拒守石橋,由我七人了!” 譚立人一陣黯然,道:“那就辛苦你七人了!” 花滿天率領著六名帶傷侍兒與花郎等走過石橋,譚立人回頭高聲道:“無憂門兄弟們,扯呼!扯呼!” 只見白衣點點往石橋這面跑來! 戈干與成林、林大木立刻攔住自堡後繞過來的齊大元等四位護門,七個人攔在石橋一端,力拒追殺過來的黑衣大漢! 從堡後面追過來的哈玉、李長泰與冉再生三人,剛剛到了堡前面,便聽得有人高聲道: “不好了,堡主受傷了,快來人吶!” 哈玉一驚便飛掠過去,只見兩個堡丁正扶著哈克剛往這面走,顏如玉則揮動著鐵扁擔追砸兩個白衣漢子! 哈玉走近哈克剛焦急的問:“爹,你傷在哪兒?” 哈克剛見兒子走來,又見自堡內衝出大批兄弟,便沉聲道:“我只是中了那婆子毒針,死不了,你們快追殺過去,務必殺他們個落花流水!” 哈玉在無數火把照映下,見兄弟們有不少往石橋那面圍聚,就是衝不過石橋,不由大怒,他振臂高聲吼道:“鐵甲武士何在!” 斜刺裡撲過來十二人,其中一人道:“少堡主,鐵甲武士有三人重傷已抬入堡內,我十二人趕過來了!” 哈玉沉聲道:“走,我們殺過石橋去!” 哈玉當先往石橋那邊掠,身後面,黑龍堡十二名巨漢也揮動著砍刀鋼盾衝過去! 正在石橋一端力拒敵人過橋的無憂門七位護門,忽見從黑衣人中衝過來一彪大漢,刀砍盾砸的直殺過來! 七個人發一聲喊,便揮動手中蛇尾尖刀力扎,於是,石橋上面立刻展開了一場殊死肉搏戰! 黑龍堡的鐵甲武士人高馬大,殺法凶殘,哈玉更是悍猛如虎! 雙方剛照上面,就以血搏血,以肉抵肉,誰也沒有發出孬種的嗥叫,除了怒罵,便是刀聲! 雙方對殺對砍在石橋上,忽進忽退,倏閃疾掠,時而殺到橋的東端,不旋踵間又退到橋的西端,血肉力拚九進九退,橋面上已是鮮血鋪地了! 就在這緊要關頭,無憂門看似已遠去了,忽然斜刺裡撲過來一彪人馬,這些人來的十分迅速,一到石橋附近,便聞得馬上一人高聲道:“無憂門朋友且退,容我三江幫聶虎替你們斷後了!” 十一個大漢加上五個大腳婆娘,便在聶虎的一聲厲吼中紛紛掠下馬! 只聽得丹江分舵舵主“賽周倉”黑仁厲吼一聲,雙手端著大關刀大步走上石橋,緊跟在他身後面的四名大漢,也都是一律的大關刀! 五個人讓過無憂門傷得血人也似的七位護門,立刻揮刀便砍,生把黑龍堡的哈玉及十二名鐵甲武士逼退到石橋下面! 舉著比鐵扁擔還大一倍的鐵槳,聶虎看橋那面黑壓壓的足有三四百黑衣大漢,火把照得如同白晝,立刻高聲道:“三江幫兄弟們聽著,緊守石橋,不必追殺!” 其實聶虎清楚,如果追過石橋,自己只有十六人,如何能敵數百人?有道是 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這種虧誰願意吃? 橋那面突然傳來一聲吼叫,道:“對面可是三江幫聶當家的嗎?” 聶虎一怔,應道:“不錯!” “我是顏如玉,聶兄不記得了?” 聶虎持須哈哈笑道:“記得記得,你曾往大江運過老山人參,我也喝過你的人參酒,哈……” 於是,顏如玉摃著鐵肩擔走近石橋,道:“聶當家怎也率人遠來遼北越渾水了?” 聶虎坦然的道:“聶某此來,既不為名更非為利,全是一個‘義’字!” 顏如玉撫著灰須,道:“這話怎麼說?” 聶虎道:“敢問顏兄,哈家父子可在?” 一旁,哈玉憤怒的道:“我就是哈玉!” 一笑,聶虎道:“你父子可曾擄走秦百年女兒?” 哈玉怒道:“關你屁事!” 聶虎面色一寒,道:“不但擄走秦老爺子女兒,還加以凌辱幾乎要命,姓哈的,你們此種劣行,已引起同道們的不滿,無憂門便是基於義憤前來給予薄懲,也叫你父子不再以為中原武林好欺!” 哈玉大怒,道:“媽巴子,你們放馬過來,大夥卯上幹,誰撒鴨子便不是人做的!” 聶虎冷哼一聲,道:“休得仗著人多,姓哈的,一旦引起各門派公憤,大家聯手找來,必將血洗你黑龍堡!” 哈玉吼叫如雷的道:“來吧,管叫你們都像無憂門一般丟盔棄甲而逃!” 顏如玉立刻道:“聶當家敢情也要同黑龍堡為敵了?” 聶虎站在橋面上道:“三江幫無意同任何人為敵!對於這次警告性的搏殺,希望哈氏父子記取教訓,別再到中原橫行,也就大家太平了!” 一邊,三江幫漢江分舵舵主“黑蠍子”花大娘揮動雙朝尖聲吼道:“當家的,我們千里趕來,就是等著一場搏殺,總不能三言兩語算了吧!” 聶虎道:“彼此並無深仇大恨,只要雙方都過得去,也就算了!” 顏如玉高聲道:“這原是一場誤會,聶當家請轉告秦百年,我們不會忘記他給予我們的‘教訓’!” 聶虎點點頭,道:“好,話我一定帶到!” 聶虎的話說完,立刻對遭到橋那邊的黑仁,道:“黑舵主,我們走!” 但,就在聶虎等十六人剛在橋那邊翻身上馬時,這面,哈玉一聲厲吼,道:“殺!” 那真是震動天地的一聲怒吼,數百黑衣大漢舉著火把揮著刀,飛一般的往這面衝殺過來! 聶虎已坐在馬上,見這光景不由大怒,雙手揮動大鐵槳迎著撲來的黑衣大漢便好一輪劈打! 顏如玉高聲道:“李老弟、冉老弟,我們抄截過去。一定要把他們攔下來!” 哈玉已親率十二名帶傷鐵甲武士往聶虎迎擊過去。人未到,已見冷焰激閃,叫罵不絕! 一聲怪吼,“三江幫”大江分舵舵主“海裡蹦”曹勇,立刻舞動一對銅錘與四名青衫大漢一起往聶虎這邊掠過來! 四名青衫大漢也是各握一對銅錘,他們布成一個半圓圈,分守在聶虎左右! 哈玉舞動砍刀撲到,便發了狂也似的攻擊上去! 聶虎的坐騎挨了一刀,尚未倒地,他已躍在馬後。只見他奮起神威把一支鐵槳搶得虎虎生風,已見七把砍刀被砸上了半空中! 十二名已受傷的黑龍堡鐵甲武士,拼了命的往上衝,哈玉更是直逼聶虎。二人照上面,看吧,全是豁上命的狠幹起來! 顏如玉已與李長泰、冉再生三人率領著兩三百名黑龍堡弟兄,直往剛剛退走的無憂門追去,他們邊追邊罵,令人心驚不已! 此刻,週邊的黑衣大漢還有近百人,有些已開始尋找受傷的弟兄了! 哈玉力拚聶虎,而聶虎卻眼睜睜的目睹顏如玉率領大部分敵人往回路追殺! 他不禁大感後悔,想不到一時不察竟上了敵人的大當,自己陷於包圍,無憂門也將受到致命的威脅! 現在,週邊近百名黑衣大漢齊聲狂吼助威! 哈玉立刻加快了攻勢,且沉聲冷哼道:“姓聶的,馬上要你們知道強出頭的下場,我要你們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 我決心把你們砍爛剁碎和成肉泥,用大車把你們送回襄樊,嘿……” 聶虎大怒,沉聲道:“秦百年說對了,你父子果然狼心狗肺,殘暴成性!” 哈玉猶似吃了定心丸,他下手便盡往敵人要害處攻擊,且嘿然的道:“姓聶的,此時此語,是為自己的將死而呼叫不平?媽巴子的,晚了,你們死吧!” “黑蠍子”花大娘尖吼連聲,她的四名手下也交叉閃掠,十支“雙叉戟”點刺戳截,別看是女的,動起手來真不含糊,生把圍上來的七名黑衣大漢擋得連連閃退不迭! 驀地 粗壯的洪聲突然自人群中響起,副總管巴名場雙臂高舉,刀盾齊揚中大吼一聲:“黑龍堡兒郎們,往上卷殺呀!” 有三十名大漢隨著他的吼聲往上面撲去! ----------------------- |
第56章
三江幫丹江分舵舵主“賽周倉”黑仁與他的四名手下正一路狂砍怒殺,忽見迎面衝來一批黑龍堡死士,個個不要命的殺上來,立刻一聲暴叱,道:“狠宰啊!” 原本只有部分人搏鬥,剎時成了混戰一場! 聶虎一見,立刻大吼道:“好不要臉的東西,想倚多取勝了!” 哈玉怪叫道:“給我殺!殺光!殺絕!一個也不留活口!” 緊接著,一連傳來三聲尖叫,花大娘的三名手下已被近二十名黑衣大漢亂刀斬死在地上! 真慘,只要是倒在地上,立刻就有十多把砍刀齊齊落下去,鮮血標濺中,塊肉紛紛彈飛,敢情已被砍成肉團一堆了! 火把閃掠在山溪岸邊,聶虎狂吼道:“這還有人性嗎!” 他在怒吼中雙臂奮力,好一輪狂砸,立刻就見敵人刀飛臂折,一連倒下去七個人! 哈玉七十一刀形同飛流罩來,剎時一陣金鐵撞擊聲,他已幹澀的吼道:“姓聶的,你還能掙扎幾時?” 聶虎尚未回話,又是兩聲淒厲號嗥,四把銅錘已被擊上半天空,兩個青裝大漢閃掠過一輪刀光,卻被敵人攔腰砍倒在地,剎時又被亂刀砍成肉堆! 曹勇舞著銅錘掠近聶虎,急切的道:“幫主,快退!我們且往後撤,不能再戀戰下去了!” 聶虎厲吼一聲道:“走!” 他的“走”字甫落,三江幫的人已紛紛騰空而起,他們拋棄坐騎,展開輕功,剎時走得無影無蹤! 黑夜給予他們良好的掩護,聶虎等直跑出十多里地,方在一處林子里停下來! 這真是一場既懸殊又慘烈的搏殺! 聶虎等一共十六人,如今只剩十人。除搏殺中被砍死五人外,另有一人逃之不及也被活活砍死! 此刻,聶虎才發覺自己身上也有三處刀傷,而黑仁、曹勇與花大娘三位舵主,也都是血染衣衫,傷痕累累了! 花大娘走近聶虎,恨聲道:“幫主,我們不能久留,這裡可是黑龍堡的地頭!” 黑仁也點頭,道:“我們的坐騎已失,必須設法再找些馬來代步!” 突然,曹勇豎起耳朵,道:“你們聽!” 聶虎側面往南,立刻沉聲道:“只怕無憂門又同黑龍堡的人幹上了!” 花大娘點點頭,道:“很可能,當時那個姓顏的老頭子親率大批黑龍堡的人追過去了!” 曹勇道:“他們地形熟悉,必定是抄近路攔住無憂門的人了!” 聶虎點點頭,道:“如果想安然回去,只有去協助無憂門,大家合力對付黑龍堡追兵了!” 花大娘甩掉手臂上鮮血,點著頭,道:“那就快走!” 聶虎道:“天都快亮了,我們快去!” 一行十個帶傷的立刻穿過樹林。從斜坡上望過去,果然那邊一片喊殺聲,火把照耀下,人影幢幢奔掠,刀芒激閃如電,黑白兩種顏色十分鮮明! 聶虎立刻振臂吼道:“殺過去!” 原來顏如玉騙撤三江幫的人撤下石橋,便立刻暗示哈玉衝殺! 他自己則立刻夥同冉再生與李長泰二人,招呼近三百黑龍堡弟兄,匆忙的往無憂門撤走的方向追殺過去! 顏如玉揮動著鐵扁擔,狂吼著奔走如風! 身後面,黑龍堡弟兄更是叫罵不絕! 追出近二十裡,雙方才在一道山溝子裡兜上,一經接觸,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狂殺成一團! 無憂門的人來了三百多,如今撤下來的只有二百出頭,且有不少帶傷的! 花滿天與兒子花郎走在前面,副門主譚立人率領七位受傷護門使者斷後,不料後面追兵掩殺過來! 花滿天立刻明白,三江幫的人怕是兇多吉少了! 花滿天登高大呼:“無憂門兒郎們,受傷的往前撤,餘下的同敵人卯上了!娘的,他們想趕盡殺絕。我便命你們死也要拖他個墊底的,給我殺!” “殺!” “狠宰啊!” 山谷中傳出這種狂得如瘋的吼叫聲! 顏如玉已端著鐵扁擔掠到了花滿天身邊! 只見花郎又匆匆的自懷中摸出一小包東西打開來,立刻塞到嘴巴裡! 花郎服的什麼?誰也不知道,但他在服了之後精神大振,舞著蛇尾尖刀便迎上顏如玉,厲烈的叱道:“老頭兒,休得張狂,花少門主在此!” 顏如玉一聲冷笑,道:“後生小輩,看打!” 但顏如玉想不到面前這瘦小子來勢銳不可當,凶悍無比,照上面,一連擋過他十七次狠砸,尚且旋手回殺十九刀,幾乎被他抹了脖子! 狂吼奮力迎上,顏如玉口中大喝:“我砸死你這頭小畜牲!” 半空中,人頭飛閃,兩名黑衣大漢也截住花滿天,不料花滿天一聲怪叫,“毒蛇金杖” 疾點,兩名大漢已拋刀摀面跌撞出去! 花滿天以餵毒暗器射倒兩名黑衣人,一個暴掠騰起在半空中,只聽得毒蛇金杖內機括連聲密響,火把照耀下,似針如釘的晶晶光芒便雨一樣閃耀著溜溜光芒絲絲不絕的射向擁殺過來的敵人! 迎面立見人仰刀拋,軀體翻滾,一上來,黑龍堡的先頭已有二十多人栽倒! “長白老人”顏如玉狂吼道:“小心那老婆子暗器!” 聞得喝叫暗器,衝前的人立刻舉起盾牌掩住頭面,氣勢上仍然是銳不可擋,凶悍無比! 譚立人狂吼著奮力迎上去,口中大喝道:“我劈死你們這群瘋狗!” 半空中人影一抹,“怒黃河”冉再生雙手飛叉交揮,十七次前刺上挑,生生攔住了譚立人,二人甫一落地,便不要命的狠殺起來! 霹靂一聲起處,“鬼爪手”李長泰已衝入三個帶血的大漢中間,八卦刀左斬右砍,然而此三人正是憤怒到了極點的戈幹、成林與林大木,三人一見李長泰凶悍的殺來,立刻奮起餘威捲上去! 戈幹咬牙切齒的道:“我們先收拾這傢伙!” 李長秦的八卦刀橫劈十一刀,口中厲聲道:“媽巴子且看誰要誰的命!” 喝罵聲裡,他突然賣個破綻,抖起左臂又閃過兩把蛇尾尖刀的暴戳,一下子抓到林大木的面孔上! 林大木一聲怪吼,不閃不避 實際上他知道避之已經不及,便猛的往敵人懷中旋去,口中厲聲:“你媽的,我們一起上路吧!” 李長泰的左手已離開了林大木的面門,他在左手脫離的剎那間,清楚的看到兩顆眼珠子彈飛開來,林大木的面孔上立時間鮮血標濺,露出兩個血洞來! 李長泰絕對想不到敵人會不往迴旋,更想不到敵人的身體會撞進自己懷裡,等到發覺上當,已經晚了半步! 只見林大木的蛇尾尖刀猛力回卷 從李長泰的背後回卷,林大木的另一手則巧妙的握住刀尖,用力往懷中收。 看吧,林大木的左手幾乎已斷,而李長泰的腰也幾乎被蛇尾尖刀割裂成兩半段! 鮮血在不即倒下但卻粘在一起的二人之間往地上流,李長泰的雙目突出,嘴巴張得足可以塞進個大拳頭,腸子從背後的破處外溢,八卦刀無力的擱在敵人的脖子中間! 林大木面上的兩個血洞怕人,他沒有叫,但卻咧著一張血口哧哧笑……笑得看的人汗毛直豎! 兩個人不動了,四只腳撐在地面上,任那鮮血往下流,也沒有人去用手扶! 不是戈幹、成林不管,而是敵人來的太猛,太快,他們已雙雙揮刀迎擊過去! 山谷中雙方正殺得難解難分,山坡那邊,三江幫的幫主“鐵槳震三江”聶虎厲烈的宛如猛虎下山的狂吼著殺奔下來! 他的後面緊跟著“賽周倉”黑仁、“海裡蹦”曹勇、“黑蠍子”花大娘以及三個分舵的六名男女! 聶虎狂吼道:“花門主,穩住陣角,三江幫來了!” 正在與花郎狠幹的“長白老人”顏如玉,猛然聽得聶虎的吼叫,忙也高聲大叫:“黑龍堡兄弟們,快堵住那批不知死活的傢伙,給我殺!” 其實不用顏如玉吼叫,已有近三十名黑衣大漢圍到山坡前狠殺起來! 於是 山谷中震動天地的喊殺聲立時便像野火鋪地般往四下里擴散! 東方已漸剝白,隱隱然只見山谷中刀如林,刃眩眼,人影兒奔掠不已,血肉拋灑處處,不少屍體倒臥在荒草石地上,有些還在蠕動不已! 山坡那面,三江幫的當家聶虎正一路衝下山坡來,他的雙肩冒血,雙臂肉卷,但一只鐵槳已砸死五個圍攻近身的黑衣大漢。此時他已看清花滿天正被七個黑衣大漢圍在中央,便立刻殺出一條血路衝近花滿天! 厲烈的抖髯一笑,聶虎道:“花門主,我們聯手幹!” 花滿天一聲厲笑,道:“就讓我們無憂門與三江幫在這血淋淋的殺場上結盟吧!” 聶虎大笑,道:“這真是最好的結盟之地,也是最恰當的聯盟時刻!” 花滿天接道:“讓我們以敵人的鮮血為誓,以敵人的軀體為祭品,聯為盟友!” 二人一經虎吼,便各展所學,一路往敵人衝殺過去。果然,兩位當家一經聯手,武功不一樣,但想法一樣,二人彼此支援,相互配合,殺得黑衣大漢們吼罵不絕,盾飛刀拋,連連後退不迭! 顏如玉此時發現這種情況,立刻拋下花郎,掠起身形迎上聶虎! 二人俱都是重兵器,一個是丈二鐵槳,一個是鐵鉤扁擔,看吧,二人一經兜上,便一個勁的狂砸起來! 顏如玉邊打邊誘開聶虎,十幾個黑衣大漢遂將花滿天圍起來! 就在這時候,花郎騰空而起,人在空中一連七個空心筋斗,翻落在花滿天的身前一丈遠。他雙腳一經沾地,手中蛇尾鋼刀已交替揮出九刀,三個大漢不防,軀體被他殺得扭曲著摔倒在地! 花滿天哈哈笑道:“郎兒的功力果見精進不少,只此一點,我們就值得!” 遠處,無憂門二當家譚立人已與冉再生拚殺了七十多回合,二人功力相若,誰也未佔便宜! 跟著聶虎殺來的三江幫三位舵主,如今已分別被黑龍堡的大漢圍起來狠殺! 從二更天殺到天大亮,山谷裡幾已血成河,但仍然是個沒完沒了局面,光景是要殺至最後一人方罷手了! 沙成山與三江幫的總護法李魁五,二人連夜快馬疾趕。 李魁五擔心的並不是與黑龍堡一戰,而是擔心幫主聶虎所服的藥! 沙成山心中正自琢磨,他實在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因為關天水是個相當狡猾的人:此來遼北,姓關的為什麼不來? 虎躍山莊的人馬並不比黑龍堡的人馬少,難道真的是他所說 只是給哈家父子一個小小教訓? 沙成山實在懷疑關天水的目的,他竟然會說動三江幫的人出戰,太不可思議了! 現在 遠處是一道山嶺,遠遠的只見一群為數不少的白衣人往這面緩緩行來! 沙成山立刻對李魁五道:“李兄,是無憂門的人!” 李魁五道:“快上前看明白!” 二人拍馬到了白衣人群前面,竟然有人大聲喝吼:“是‘二閻王’沙成山,媽的,他怎會在這時候出現?” 不錯,沙成山曾幾次與無憂門交手,不少無憂門的人認識他! 如是狹路相逢,眼前六七十名無憂門傷者,怕一個也逃不掉! 然而,沙成山心中明白,自己必須闡明立場,方能祛除對方疑懼! 馬兒停在眾人前面,沙成山緩緩的道:“各位認識沙某,但這位李兄你們可就不知道了!” 一群受傷的人停下來,有人走上前,道:“他是誰?” “三江幫的總護法李魁五便是他!” 立刻就有人高聲道:“我們與三江幫聯手合力對付黑龍堡,只可藉我們來的人少,如今怕還在拚鬥著,三江幫總瓢把子也已掛了彩啦!” 李魁五一急,咬牙道:“現在什麼地方?” 不少人指向一道山峽,齊聲道:“就在那邊山谷中,我們受傷的人先撤回來了!” 李魁五對沙成山道:“沙兄,可願趟這渾水?” 沙成山哈哈一笑,道:“實際上我能擺擺手退出這場是非嗎?” 他一頓又道:“事實上我心裡很清楚,這是一場被人利用的搏鬥,卻也無力攔住各位!” 李魁五忙抱拳道:“既然無法退出,何妨放手一搏,殺他個痛快?” 沙成山道:“且過去看看。我以為雙方應先罷手,弄清事情真相!” 李魁五點點頭,道:“我知沙兄意思,走,過去先看清楚再決定!” 李魁五當先拍馬往山那邊馳,沙成山立刻隨後趕上去,二人旋風也似的進了那道山谷! 遠處還在呼喝淒叫怒罵不絕,隱隱可見幾處人影在半山坡那面追逐廝殺! 李魁五一馬當先衝過去,看到七個黑衣大漢正圍著滿身浴血的幫主,殺得天昏地暗。一聲雷吼,李魁五反手拔出背上砍刀直撲過去:“幫主,屬下李魁五來也!” 好猛的一個筋斗,李魁五刀隨身走,只一落地,就見一個黑衣勁裝大漢幾乎被他劈成兩半! 聶虎見李魁五趕過來,立刻大叫,道:“總護法,你給我狠宰這批王八蛋!” “長白老人”顏如玉剛剛閃掠一邊,忽見李魁五天神般的照上面便砍翻一名兄弟,正欲揮扁擔砸來,忽又見一人騎馬而來,他極目望過去,不由全身一哆嗦! 只見沙成山怒馬馳來,但他卻並不下馬,冷冷的直視著顏如玉! “長白老人”顏如玉沉聲道:“沙成山,你個免崽子,敢情來撿便宜不成?” 沙成山冷淡的道:“沒這意思!” 顏如玉道:“既沒撿便宜的意思,你來幹什麼?” 沙成山道:“我雖不願撿便宜,卻也不願見你們三方面如此糊塗的打下去,所以…… 嗯……” 顏如玉冷冷一曬,道:“你想攔下這種血腥場面?沙成山,你是什麼東西!你的聲望,你的名聲,你的行為,哪一樣夠資格來做和事佬?識相的快滾!” 沙成山冷冷的躍下馬,他懨懨的雙臂下垂,面上冷酷的露個殘忍笑意,道:“你說的不錯,我沒有聲望,我的名聲不佳,但我的刀快。顏老頭,當我出刀的時候,第一個倒下去的就是你。因為我要證明給你看,我的銀鏈彎月夠不夠資格當這場搏鬥的和事佬!” 顏如玉面色一緊,不由一哆嗦,道:“沙成山,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也是個不折不扣的二閻王!顏老頭,你可要小心你的脖子,這一次我不會容忍你再活下去了!” 沙成山的腳步已開始邁動! 顏如玉的身子也在移動 往後退! 兩個人的距離在縮小,在拉近! 猛古丁,顏如玉一聲怪吼,道:“沙成山,算你狠,我們撤!” 笑笑,沙成山伸手一讓! 於是,顏如玉大吼一聲,道:“住手!” 他顯然是含怒吼叫,其聲震動山谷,四山回鳴不已! 雙方已拚得精疲力盡,但就在顏如玉的吼聲裡,均退後一步遙望過來! 正殺得性起的“怒黃河”冉再生,剛與三名無憂門侍女交上手,聞言疾掠過來,道: “顏兄,我們勝券已握,怎好就此放棄?” 顏如玉指著沙成山道:“姓沙的攔事!” “怒黃河”冉再生急問:“沙成山?” 這邊,沙成山已淡淡的道:“冉再生,你們已殺得昏頭轉向,連我來也不認得了?” 冉再生咬牙咯咯響,道:“好個姓沙的,你***這時候趕來攪和,我饒不了你!” 淡淡的,沙成山道:“我不想討便宜。姓冉的,去了今日,什麼時候隨時奉陪!” 冉再生心裡明白,只要沙成山動手,黑龍堡弟兄準定死一半。咬咬唇,冉再生道: “好,冉大爺自會找你一決高下!” 這是場面話,也是退堂鼓,黑龍堡的人已開始集結起來,看上去他們仍有兩百餘! 顏如玉大扁擔一揮,道:“撤!” 黑龍堡的人匆匆繞過山坡,他們架起傷者,背著死的,轉眼便消失不見! 那面,“無憂婆婆”花滿天坐下來直喘大氣! 李魁五已扶著聶虎坐上馬。他對沙成山道:“處在遼北地界內,我們還是儘早離開!” 拉著自己的馬,沙成山緩緩的到了花滿天身前,道:“花門主,可否先騎上在下的馬,早早離開此地?” 花滿天看了沙成山一眼,道:“沙成山,老婆子對你沒好感,但這件事情你做對了!” 笑笑,沙成山道:“請上馬吧!離開此地之後,沙某尚有重要事情相告!” 花滿天戰了一夜,如今沙成山送來馬匹,自然不再客氣的攀鞍上馬! 跟在花滿天身後的侍女,如今只有三名了! 三江幫的十個人,只有剛來的李魁五精神十足,餘下的可真淒慘,誰都是帶著一身的傷! 雖然擠殺一夜,卻仍不能停下來,無憂門與三江幫的人一路又趕了五七十裡,方在一家野店外的場子上停下來,許多人歪倒在地上便不動了! 花滿天與譚立人等走進店內,聶虎也與沙成山李魁五跟著走進去,一時間,這家野店已是人滿為患,一應吃的喝的全都搬出來! 忿然的坐在屋子裡,花滿天一掌拍在桌面上,吼道:“可惡的黑龍堡,無憂門誓不與他們甘休!” 一邊坐的無憂門少門主花郎,忙著又取出個牛角小瓶,倒出一些藥來服下,接道: “娘,雖然死傷一百多名好弟兄,至少我們也替秦老爺子出了口氣,重重的教訓了哈家父子一頓!” 那面,沙成山一聲笑,道:“花少門主,彼此死傷那麼多,幾乎是個兩敗俱傷,還談什麼教訓別人!” 花滿天環視一屋子帶傷之人,嘴角一牽冷沉的道:“人在江湖行,難免聞血腥。沙成山,你可知道什麼叫‘江湖’二字?” 沙成山一笑抱拳道:“願聞高見!” 花滿天忽的站起身,道:“就讓我老婆子提醒你小子! 江湖上刮的風是腥風,落的雨是血雨,腥風與血雨才是真正的江湖!我輩江湖中人,拋頭顱灑熱血本是極端平常之事!如果怕死,何不回家裡去裝孬種!” 沙成山當然明白花滿天說出這些話的原因。處此情況之下,她除了以這幾句話提醒大夥之外,還能再說什麼? 沙成山再抱拳,道:“領教,領教!” 花滿天滿意的坐下來。他問沙成山道:“沙成山,你有話對我老婆子說?” 沙成山點點頭,道:“不錯!” 花滿天道:“說吧!” 沙成山又搖搖頭,道:“此時不宜說,花門主見諒!” 花滿天怒道:“在這屋子裡的人俱是我的親信,那面三江幫也是盟友,沙成山,你沒什麼不好說的!” 緩緩站起來,沙成山道:“既然花門主如此說,沙某自當從命!” 他看了李魁五一眼,又道:“各位可還記得項城的退職捕頭方寬厚嗎?” 花滿天怒道:“此時提那老狗做甚?” 淡淡的,沙成山道:“有道是:樹由根處起,水從源處流,要想說清楚一件事情,總得有根有據!” 花滿天看了對面桌上的聶虎一眼,道:“真囉嗦!” 沙成山道:“當初方捕頭兄弟鬩牆,為的是一部‘百竅神功祕籍’,不料卻是秦百年掩人耳目的害人東西 ‘挫陽縮筋’、‘經脈滯流’的邪術!” 花滿天面含微笑的看了兒子一眼,只見花郎雖然血戰一夜,但如今看來仍是精神百倍,宛似他的精神永遠用之不盡的樣子! 沙成山又道:“第一個受害之人是方寬厚,姓方的罪尚未受夠,如今正在少林寺中受那‘八籠蒸石大法’的折磨,至今生死還得要看他的造化!” 聶虎看了李魁五一眼! 花滿天怒道:“這關我們什麼事?大夥累了一夜一天,誰有心情聽你小子說故事!” 沙成山道:“此時我不說,無憂門將會輕易落入他人之手!” 一邊,譚立人憤怒的衝向沙成山,叱道:“你要把話說清楚,你指的是誰?” 沙成山早聞得無憂門當家的與二當家面和心不和! 當初花滿天為了兒子花郎雙腿即將成殘,一心想得到秦百年的百竅神功祕籍為兒子療傷助功! 她便無所不用其極的找上方家集,甚至動用門下三四百人,把方寬厚的大宅子掘地三尺,為的就是將來無憂門交由兒子掌握! 當然,無憂門的二當家譚立人早想謀奪門主寶座! 但花滿天防範得法,身邊侍女對她忠心,便只有等花滿天死後,才好順利得手。然而他的陰謀,無憂門不少人已看出來,此時沙成山如是說,譚立人還以為說的是他,便怒不可遏的衝向沙成山質問! 笑笑,沙成山道:“不只是無憂門,怕‘苗疆百毒門’甚至‘三江幫’也將淪入他人之手了!” 沙成山此言一出,聶虎嘿嘿狂笑,道:“沙老弟,說話可要有分寸喲!” 沙成山走至屋子中央,他又看了李魁五一眼,且走近前去,道:“李兄,我可要說了!” 三江幫總護法李魁五已對沙成山有了好感與敬意,不只是因為沙成山曾救過他,還因為這次二人一路同行,更看到沙成山那種俠義精神,非常人所能做得到! 李魁五點點頭,道:“沙兄,你應該說!” 沙成山又走向屋子中央,他緩緩的取出帶在身上的一包東西 那是從聶虎那兒取得的,在少林寺的時候,幾乎被方寬厚搶去服食! 舉著那包藥,沙成山道:“花門主請仔細看,這可是花少門主服食的藥物?” 花郎走近沙成山,道:“你從什麼地方弄得這種聖品靈藥?” 一笑,沙成山道:“這不是聖品,更非什麼靈藥。少門主,這是一種控人意志消人志氣的毒藥!” 花郎憤怒的罵道:“放屁,這兩個月我便是服這種藥助長了功力的。大家可以看到,搏鬥一夜又走了一天,我的精神依然煥發,沙成山,你怎麼說?” 那面,聶虎也點著頭,道:“此藥我也服了半個月,晨晚各一次,是令人精神大振,力氣倍增!” 花滿天怒叱道:“沙成山,你少在這裡危言聳聽,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傢伙,可惡!” 沙成山立刻問花郎,道:“請問少門主如何服用此藥?” 花郎道:“開始一天一次,如今一天三次。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一笑,沙成山道:“少門主,你已與方寬厚一樣,也要那‘八籠蒸石大法’方能救得了你!” 花滿天驚怒交加的道:“沙成山,你要把話說清楚,否則我饒不了你!” 淡淡的,沙成山道:“好,我就把話再說清楚!” 他舉著那包藥,緩緩的道:“此藥我尚不知名,但我敢斷言,江湖上能服這種藥的人必是一派門主身份的人,百毒門就一定有此藥!” 他用鼻子嗅了嗅,又道:“此藥由秦百年的關門徒弟關天水所贈,但卻是秦百年所指使。任何一個人,如果服了此藥成癮,以後便永遠離不開此藥,否則必全身痛苦難當,生不如死而又不願死!” 花滿天雙目厲睜,嘴巴閉得魚尾紋畢露! 聶虎更是驚得站起身來! 沙成山道:“秦百年以半部百竅神功,取得不少人對他的信任,然後以此藥相贈,令服藥的人在不知不覺中成癮,第三步他便要控制此人了!” 花郎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叱道:“不許你誣衊秦老爺子! 沙成山,你有什麼證據?” 猛然,沙成山雙目冷酷的逼視著花郎,道:“你還要什麼證據?你就是個活生生的證據!” 花郎毫不示弱的叱道:“放屁,我給你證明什麼?” 沙成山道:“傻小子,你能一天不用此藥嗎?” 一怔,花郎無言以對! 沙成山又道:“我告訴你,方寬厚是第一個服食此藥之人,一旦他失去利用的價值,此藥的來源便立刻中斷。各位如果不相信,三江幫的李總護法在此,你們可以問問他!” 聶虎沉聲道:“總護法,真是這樣嗎?” 李魁五道:“聽那關天水之言,也許方寬厚服的藥中摻有毒,但……” 聶虎已走向花滿天,道:“此事容易證明,請少門主一日內不服此藥,老夫也把此藥收起來,且看是什麼反應。如果無什麼特殊徵兆,那是我們誤會秦老爺子一番好意,這次遼北之戰,也就無話可說;否則……” 花滿天道:“否則他就太狠毒了!” 一邊,譚立人走向沙成山笑道:“對不起,剛才是譚某失態!” 沙成山一笑,道:“沒什麼!我們喝一杯,更該好生睡一覺了!” 花滿天暴伸右手對花郎道:“拿來!” 花郎一怔,道:“娘要什麼?” 花滿天道:“關天水送來的那些藥!” 花郎道:“娘真的相信沙成山的話?” 花滿天厲聲道:“事關無憂門生死榮辱,便不願意聽也得一試,快拿來!” 花郎只得把個牛角瓶子塞在花滿天手中,道:“娘,此藥貴重,千萬放好!” 三江幫與無憂門這夜就宿在這家野店。人多店房不夠住,不少人就臥睡在場子上! 受傷的人已經加以包紮。一夜歇息,不少人精神已恢復過來! 沙成山與李魁五二人正在門口說著話,店裡面突然傳來花滿天的驚叫聲,道:“孩子,你怎麼了?” 外面,沙成山向李魁五點點頭,二人立刻往店裡面衝進去! 就在這時候,只聽得花郎一聲低嗥,道:“娘,我全身好寒,骨節酸痛,頭上猶似萬蟻在……鑽……” 花滿天沉聲道:“怎麼這樣子?你中邪了吧?” “他沒有中邪,花當家!” 花滿天猛的回頭看,厲聲道:“沙成山,是你!” 沙成山道:“不錯,少門主的毒癮發作了!” 花郎雙目一厲,惡毒的逼視著沙成山,道:“沙成山,你放的什麼屁!可惡!”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小子,你可要沙某人再一次的給你證明?” 花郎與三個侍兒錯身讓過花滿天,只見花滿天憂戚的道:“沙成山,是不是我兒服了此藥之後便會一切如常?” 說完便摸出那只牛角瓶子!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如果服了此藥,立刻精神十足。如不相信,花門主何妨一試?” 突然,花郎伸手道:“娘……你……快拿來……”話聲猶在,已是淚水和著清鼻涕往下流個不停! 花滿天不忍兒子如此痛苦,立刻倒出一些粉藥,道:“孩子,你吃下去試試看!” 花郎接過粉藥,忙一口吞入腹中,緊接著,他喘了幾口大氣,十分舒坦的坐了下來! 花郎不再顫抖了,光景像個沒事人似的! 半盞熱茶功夫,他已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全身骨節格格響,哪像是什麼大病一場! 於是,沙成山冷冷的笑了! 李魁五立刻低聲對聶虎道:“幫主,好可怕!” 聶虎重重的點點頭,道:“不錯,的確可怕!任何一個鐵漢,一旦被這種藥物控制,便只有俯首聽命於人了!” 花滿天滿面驚怒之色,道:“可惡!‘武林老爺’,原是欺世盜名之徒,我老婆子上當了!” 花郎道:“娘,只要秦老爺子不斷供給,這又有什麼不好的?” 花滿天一頓毒蛇金杖,叱道:“小小年紀你懂什麼?”他走近譚立人,又道:“二當家,看來我們是上當了!” 譚立人面無表情的道:“當家的,人在江湖,難免上當,只要明白上當而又及時回頭,無憂門猶有一番作為!” 他抱拳凝重的又道:“門主,譚立人永遠跟著門主走,門下弟兄們也決無二心!” 花滿天深深的望了譚立人一眼,道:“二當家,看到郎兒這種模樣,我的心都亂了!” 譚立人走近沙成山,道:“沙兄,曾聽你說少林寺有一種什麼大法……” 沙成山一笑,道:“‘八籠蒸石大法’,顧名思義,便是石頭也能蒸軟化!” 譚立人道:“依你看我們少門主還有救嗎?” 沙成山道:“難說,但可一試!” 花滿天道:“二當家,你率本門兄弟立刻迴轉湘江,我與三侍兒帶著郎兒上嵩山!” 譚立人抱拳道:“屬下遵命!” 聶虎走近沙成山,道:“沙老弟……我可以如此叫你嗎?” 沙成山點頭一笑,道:“聶幫主客氣了!” 聶虎道:“想不到遇上你老弟,倒無形中救了我一劫! 關天水送給我的半部祕籍是真,可是不該再送上這些害人的毒藥!還好,我只服了半個月,運功抵抗毒癮尚可壓住那股子難耐的痛苦!” 李魁五也道:“其實我們幫主四更天便開始運功了,只是我未告訴沙兄!” 沙成山一笑,道:“沙成山為聶幫主的回頭而賀!” 聶虎咬咬牙,沉聲道:“本想率眾找上虎躍山莊,看在半部百竅神功祕籍是真的份,老夫以後不提此事!” 李魁五對沙成山抱拳,道:“沙兄,再一次謝謝你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慚愧!” 聶虎道:“沙老弟不是正在尋找老婆孩子嗎?如有用得著我三江幫的地方,傳句話來就成了!” 沙成山忙抱拳道:“謝謝!謝謝!” 於是,就在這家野店前面,原是一批人馬,立刻分成了四個方向! 三江幫的人往南而去,當然是回襄樊! 湘江無憂門的人由譚二當家率領著轉向西南方! 花滿天關心兒子花郎,親自領著三個侍女,五個人直往嵩山少林寺! ----------------------- |
第57章
此刻,沙成山又孤單的騎著他的烏錐馬馳向方家集。他算算日子,距離關天水說的七日之期只剩兩天了,這一路趕回去,也只有半天了,倒要看看關天水還有什麼話來欺騙自己! 於是,沙成山拍馬疾馳。他的心中正在激盪不已!如果再不知道丘蘭兒母子下落,怕真的要發瘋了! 沙成山在馬上,立刻聯想到認識丘蘭兒的時候,自己也正是一人一騎拍馬疾馳! 那情景與人事,怕再也不會出現了! 沙成山低低的呼喚著:“蘭妹……蘭妹,你在那裡喲!” 此刻,沙成山已然肯定那位真正要他項上人頭的人必然是龍騰虎躍二莊的人。 沙成山終於又回到了方家集。迫不及待的快馬到了平安客棧,沙成山真的心頭一陣緊張! 從店內走出來的不是店小二,而是沙成山正欲找的關天水! 仰天一聲笑,關天水站在台階上,道:“沙兄,這趟遼北之行辛苦你了!” 沙成山緩緩走上台階,他面無表情的道:“談不上辛苦,倒是發現一樁陰謀!” 關天水雙眉飛揚的“喲”了一聲,伸手讓道:“沙兄快進去,我今請你吃酒。我們邊喝邊聊,倒要聽聽沙兄發現什麼陰謀了!” 冷淡的一哼,沙成山道:“我不想吃你的酒,快告訴我丘蘭兒的下落!” 關天水道:“關某當然要告訴沙兄,但何妨坐下來慢慢的說!” 沙成山雙肩不動的走進去,關天水立刻命伙計上最好的菜,邊又笑道:“算算日程,也該是今日回來了!” 沙成山道:“姓關的,壓根我對你沒好感,同桌更沒興趣。我所要知道的就是丘蘭兒下落,請說!” 關天水眉宇間閃過一抹冷傲,一笑,道:“沙兄,你總得先告訴關某,遼北你發現了什麼吧?還有那哈氏父子可是得到了教訓?” 沙成山側頭冷目的道:“雙方死傷三百多人,無憂門元氣大傷,三江幫也只有十個人回來。這種教訓不稱之為教訓,自相殘殺還差不多!” 關天水一聲哈哈笑,道:“夠了,三江幫對我們虎躍山莊很夠義氣,無憂門那更不用說了!哈……” 沙成山咬咬牙,道:“如果雙方人都死絕,姓關的,你可能會笑破肚皮了!” 關天水面色一緊,道:“沙兄這是什麼話?” 沙成山憤怒的道:“半部百竅神功,加上害人的毒藥,姓關的,你們究意在搞什麼陰謀?” 關天水冷冷的道:“沙兄,你又誤會我們對朋友的一番苦心了!” 沙成山一怔,道:“苦心?什麼苦心?” 關天水道:“救人的苦心!” 沙成山笑得面皮不動的道:“害人還差不多!” 他一頓,又道:“先是方寬厚,又見花郎,連那三江幫幫主聶虎也幾乎上當,你還敢大言不慚的說是救人?太可惡了,姓關的,真相都已經大白了!” 猛搖著頭,關天水道:“錯,而且大錯特錯。沙兄,你真的誤解了!” 沙成山心中一愣,面色憤怒的道:“好,你快快給我說明白!” 關天水道:“事情很單純,‘百竅神功祕籍’上面註明,如要脫胎換骨,必須服用一種毒藥。這種毒藥可提神增強功力,但到某一階段,就必須服另一種藥末沖淡,等到這第三階段完成,體內便感到輕快想飛,方達百竅貫通之境。沙兄,這只是個大概,不練神功之人,是不知個中三昧的!” 沙成山怒指西北方,道:“方寬厚已快死了,這又怎麼解釋?” 關天水毫不緊張的道:“沙兄,你知我為何要在此地住下來?” 沙成山道:“不就是為三江幫與沙某!” 關天水道:“那只是一部分,主要還是來找方寬厚,但他不在莊內,我只好等下去了!” 關天水如此說,沙成山真的迷惘了! 半響,關天水替沙成山斟上酒,道:“來,乾杯!” 沙成山猛喝著酒,他心中那股子疑慮與憤怒,幾乎令他馬上就找人拚命! 重重的放下酒杯,沙成山道:“這麼說來,你是替方寬厚送另一種藥來了?” 關天水道:“不錯!” 沙成山道:“沙某可以看看嗎?” 一笑,關天水道:“沙兄最好相信我的話。如果我隨便取些藥出來,沙兄也不見得懂得!” 關天水說的不錯,沙成山是不會知道。然而,沙成山明明知道關天水胡說八道也無可奈何! 是的,便真的是謊言,這又與沙成山何干? 用力以袖拭嘴,沙成山道:“他人事情我不加過問,關兄還是快告訴我丘蘭兒母子下落吧!” 輕聲一笑,關天水道:“沙兄,後院一輛篷車,敢情可是沙兄出銀子買的?” 沙成山道:“不錯!” 關天水一笑,道:“可還記得篷車上面車簾兩邊掛的是什麼?” 沙成山想了一下道:“那是一對鋼爪!” 重重的點點頭,關天水道:“那就對了。沙兄當知,如今江湖上哪個門派最擅長使用這種兵器?” 沙成山道:“就沙某所知,使用的人不下七八個之多!” 關天水道:“但在這種鋼爪上頗有造詣者,誰也比不過川南的龍爪門!” 說完緩緩的幹了一杯酒! 於是,沙成山怔住了! 這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不錯,川南雖距離方家集千里之遙,但江湖上不乏萬里尋仇之事例。對!一定是白良這老兒的傑作! 沙成山咯咯咬著牙,心中思忖 去年初曾在白羊河搏殺了白良的兒子“逍遙公子”’ 白快活。 那白良就曾邀約六大武林高手把自己堵在陽城以南三十裡處,那一次幾乎沒命。姓白的退走了,帶著重傷退走的。人雖退走,但報那殺子之仇的心並未稍減! 沙成山越想越對,一掌拍在桌子上呼的一聲站起來,道:“關兄,謝了!” 關天水伸手一攔,道:“那麼多天都過去了,沙兄又何必急在一時?川南路途遙遙,就算快馬加鞭也需五七天,吃飽喝足,養好精神再上路吧!” 沙成山重重的道:“恨不能一夜趕到,此時哪有心情吃喝?關兄,失陪了,你一個人請便吧!” 沙成山躍馬而去,也是含怒而去! 關天水連站起來相送也沒有,他只是冷冷的看著遠去的沙成山一陣冷笑,口中哺哺的道:“沙成山,你這個江湖混球,你能走到川南嗎?” 沙成山果然豁出去了! 他在離開方家集之後,心中想的就是丘蘭兒母子 那美麗端莊而又女人味十足的蘭妹,賢淑可人的小女人,如今不知是個什麼模樣了? 兒子 唔!他是一個剛剛出生五日的嬰兒,便立刻遭到如此打擊而聞到了江湖血腥! 蘭妹無辜,嬰兒無辜,只因為他們一個是沙成山的女人,另一個是沙成山的兒子! 一口氣馳了近兩百里,天黑,前面有個小荒村,村口有個簡陋的酒舖子,舖子裡剛剛上燈。 沙成山本想再往前趕,他想再馳五十裡,二更天應該可以趕到鎮店。然而馬非人,馬要歇腿,要上料。人也要塞飽肚皮。因此,沙成山心有不甘的來到這個小酒舖子前面! 進了這個茅屋之間的小酒鋪,沙成山這才發覺 一路盡在想丘蘭兒母子,沒吃午飯也不覺得餓。 如今進得小酒鋪,這才覺得肚子裡在咕嚕,渾身上下不對勁,口幹舌燥肚皮松。到今天才知那滋味不好受! 酒館裡坐著個大胖子,他真清閑,拉了一個凳子坐在二門邊看殺羊! 二門後站著個大個子,雙手緊抓兩只羊角,另一個大漢操刀往羊脖子上面宰下去! 沙成山進門的時候,正看到那人仰起一把宰刀,“嘶” 的一聲鮮血標起半丈高! 胖掌櫃回頭見沙成山,立刻湊上來,順手拉過一條毛布在一張桌面上習慣的擦著,笑道:“客官來得巧,正逢上小店宰羊,今夜約莫著是在我這兒宿頭了!” 沙成山用衣袖拭著腦門上的汗水,籲了口氣,道:“掌櫃的,吃住都有嗎?” 胖臉一抖,掌櫃的道:“開店不怕肚皮大的,光是一只羊腿你一人就吃不完。再說睡的地方,你也只一個人,夜睡八尺只不過湊合兩張飯桌子!” 沙成山指著門外,道:“先弄些草料黃豆,餵一餵我的馬,也許我四更天就上路!” 胖掌櫃一笑,道:“行,等我那倆伙計把羊皮剝下來,掏空肚子放到鍋裡,便立刻侍候你的馬!” 沙成山道:“現成吃的可有?” 胖掌櫃立刻背誦著:“酒館雖小,樣樣俱全,要葷的,醬牛肉,牛舌牛肚牛肝腸,滷的牛筋像黃金錠,豬羊肉更不用說了,光豬肉能切八大缽,羊肉你是喜歡燜的還是清蒸羊肉,要不就是香味十足的羊肉湯了,至於素的嘛,應景的十味小菜全是素的,你喜歡什麼儘管說!” 吸了一口大氣,胖子又道:“不過酒只有一種二鍋頭!” 沙成山抿抿嘴,咽了口唾沫,道:“一斤醬牛肉,大碗羊肉湯,蔥白豆醬一碟,外帶五張死麵餅。酒嘛!半斤足夠了!” 胖掌櫃笑嘻嘻的道:“吃的馬上到,你先喝喝我店裡的祈葉茶,熱天喝了解渴去火!” 胖掌櫃自己來,吃的喝的很快便全端上桌,二門兩個宰羊剝皮的伙計,他沒有叫他們過來招呼! 沙成山先夾一塊醬牛肉嚼著,胖掌櫃坐在他對面笑呵呵,胖得像剛出籠的大饅頭的一隻手在桌面上叮叮的敲擊著,那笑面,宛似彌勒佛,但沙成山卻看得直皺眉! 沙成山自斟自飲,偶爾也對胖掌櫃笑笑! 酒已喝得差不多了,胖掌櫃緩緩的問道:“客官,你好像心中有事吧!” 沙成山沒有點頭,但他也不加否認! 胖掌櫃一笑,眯著眼又道:“客官,我是說,如果心中有事,最好多吃肉少喝酒,免得誤事!” 沙成山原本存著戒心,他以敏銳的感觸在試著吃喝,因為此時他不可不防:荒村小店不少黑店! 但此刻聞得掌櫃反而提醒自己,立刻一笑,心中跟著一松,道:“半斤二鍋頭還醉不了我!” 他指著酒壺又道:“既知我有心事,顯然我是在喝悶酒,掌櫃的也來一盅!” 起身,胖掌櫃走向櫃檯,立刻取出一個酒壺走過來,笑道:“客官,陪你喝酒可以,但我喜歡喝我自己的!” 沙成山一笑,道:“你不是說店中只有二鍋頭嗎?” 笑笑,胖掌櫃先倒了一杯,一口喝幹,道:“不錯,同樣二鍋頭,但我的這壇二鍋頭已窖了十年,味道上就是與一般的不一樣!” 沙成山拿過酒壺聞了聞,點頭道:“是香,味也濃!” 胖掌櫃取過沙成山的酒杯,滿滿的斟上,道:“你很有眼光,來,我們幹!” 胖掌櫃很快的把一壺酒與沙成山分享完,自己便晃呀晃的道:“你自己喝吧,我不勝酒力,不陪你了!” 沙成山笑笑,旋即喝著自己的酒,等到死麵餅吃完,雙目澀澀的不對勁! 緩緩的站起來,沙成山晃了一下雙肩,口中自言自語的道:“娘的,怕不就像騰雲駕霧嘛!” 胖掌櫃指著屋角兩張桌子,道:“醉了沒關係,你湊合著在那兒躺著,你那馬已經去上料了!” 沙成山舌頭僵僵的道:“謝……謝!” 胖掌櫃幫著沙成山把兩張桌子湊在一起,邊笑道:“個舅子的,在此開了這片小酒舖子,總想湊足了銀子再搭蓋一間客房,娘的屁,天不從人願,一天裡賺不到幾文錢,勉強混口飯吃!” 說完拍拍桌子,又道:“客官,你湊合著睡吧!” 搖搖晃晃的坐到桌面上,沙成山道:“這要比夜宿荒山好多了!” 胖掌櫃抖著胖嘴吃吃笑道:“你睡吧,客官,願你做個又香又甜的好夢,我……我…… 不陪你……了!” 胖掌櫃歪著肩膀走進櫃檯,他伸頭看看二門,有個黑漢走到他面前,道:“掌櫃的,馬兒上料,黃豆半鬥,可別忘了算銀子!” 胖掌櫃瞇起眼,道:“錯不了啦,快去收拾,準備再宰這頭肥羊吧!” 屋子那面,沙成山已發出鼾聲,他的右腿高高的架在左膝上,雙手按在後腦勺,光景是另一種舒坦睡相! 笑笑,胖掌櫃道:“叫他們出來吧!” 黑漢雙手猛拍三下,二門後面便立刻擁進八個大漢! 胖掌櫃先向面前九人看了一眼,道:“能喝了我這‘仙人醉’而不沉睡如泥的,天下只怕少有!” 他指著鼾聲如雷的沙成山又道:“你們應該明白一件事情!” 有個毛面巨漢沉聲道:“祈老,豎橫姓沙的不過一個人,我錢超就不信我們‘九條龍’收拾不了他!” 冷冷的哼了一聲,姓祈的胖子道:“胡說什麼?我帶著你們哥兒九個苦守在這荒涼的飛雁坡,為的不就是今天?你們應該明白一件事情!” 他緩緩走向沙成山,九大漢拎著不同兵器跟過去! 姓祈的胖子得意的笑道:“沙成山能在短短十年間闖出字號,更被人封作‘二閻王’,豈是一盞省油燈?我同關老弟合計又合計,一不能對他玩硬的,二不能在他面前施迷藥,想來想去,只有以我之長攻彼之短,一壺仙人醉,叫他爛醉如泥,然後再砍他的人頭,豈不痛快?” 虎尾鞭舉在半空中,“九條龍”老二錢超嘿嘿笑道:“這個王八蛋,從外表上看怎會看出他就是大鏢客沙成山?我看他倒像個窮書生!” 姓祈的胖子咧開胖嘴巴笑笑,道:“老夫也是只聞其名未見過其人,若非姓關的仔細描,老夫也會看走眼!” 另一乾瘦高個子道:“別再說了,割下他的頭吧!” 姓祈的側身一步,道:“甘不邪,你來操刀!” 只見後面一個短粗漢子雙手抱著大砍刀,笑道:“娘的皮,這些天連連砍了不少羊頭,真沒意思!” 他雙臂聳動著走近桌前,看了看沙成山,笑呵呵的一揮手,道:“閃開,別濺你們一身血,那會倒媚的!” 只見他雙臂高舉,咬牙出聲,大吼一聲便一刀往打鼾的沙成山脖子上砍下去! “砰”的一聲響,桌子被砍下一大塊! 真玄,沉醉中的沙成山竟然就在此時坐直身子,“哇” 的一聲便吐出一大攤餿東西! 沙成山吐出來的東西真齊全,他也吐的十分絕,一大攤有酒有肉有餅的污物,直往身前的人噴去,甘不邪最慘,滿頭滿臉的還隱隱作痛! 就在這突發的情況中,沙成山已站在地上,道:“各位這是做什麼?” 九件兵器已舉,姓祈的胖子沉聲道:“於浩,不可輕舉妄動,快分別守牢前後門,決不能讓他逃走!” 沙成山見九個大漢分成兩批退守在前後門,淡淡的道:“胖老兄,江湖上傳言的‘彌勒鷹爪’可是閣下?” 胖子的臉上失去了笑意,他重重的,也是十分篤定的道:“不錯,‘彌勒鷹爪’祈連海就是老夫!” 沙成山道:“各位已在此地候我多日了?” 祈連海道:“不錯!” 沙成山道:“顯然這家小酒館不是你開的!” 祈連海道:“當然。不過我們租下了這片店,沙成山,你應該想得到!” 沙成山望望兩道門前據守的九人,又道:“那面九位仁兄,敢情就是出沒秦關的‘九條龍’吧?” 姓祈的十分冷傲的道:“不錯,他們跟我在此,為的就是要侍候你閣下!” 淡淡一笑,沙成山道:“在下真是受寵若驚!” 祈連海已舉起雙手,他那胖得幾乎異常的雙手十指,正發出裂帛似的咯咯響聲,一屈一伸的由白色變成了鍺赤色,雙腳也在移動,咬牙道:“沙成山,你是第一個沒有在我的‘仙人醉’之下醉倒的人,說,你是怎麼驚覺的?” 沙成山淡然的道:“破綻是你造成,漏洞是你自己捅出來的,難道你尚不自知?” 祈連海雙眉一緊,道:“哦!倒要請教了!”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第一,你的兩個伙計都不是當伙計的人物,他們那種宰羊的動作很可笑,是我所未曾見過的殺法 羊頭不見了,卻還在開肚剝皮!” 他看了祈連海的雙手一眼,又道:“還有就是閣下的手指頭。我在喝著酒,你卻在我的桌面上以手指敲桌面,聲音雖然不大,但我已覺出桌子的震動,那是一個練過指掌功夫的人才有的反應!” 指著一地污物,沙成山又道:“最令我疑心的就是你替我斟上的酒,那絕對不是窖藏十年以上的二鍋頭,你騙不了我!” 姓析的雙肩一橫,道:“沙成山,你就是憑著這三件事猜想到我們會對付你?” 一笑,沙成山道:“一個開酒館的人,他怎會只喝了幾杯酒就東晃西歪?難道你同我一起喝的是迷藥酒?這才是提醒我的主要原因!” 祈連海怒道:“所以你便裝醉睡下了?” 沙成山道:“不錯,而且我一直把酒堵在喉管下面。你應該發現我把雙腿翹起來的原因。天下哪有喝醉酒的人會是這種睡法?” 祈連海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沙成山道:“笑,有時候也是掩飾心中恐懼的最好方法,是吧?” 祈連海突的收住笑,道:“果然大鏢客沙成山有一套,察微知漸,防患縝密,老夫從心眼裡佩服。如非受人之託,祈連海定交你這個朋友!” 沙成山道:“受關天水之托,還是受江厚生之托?” 祈連海道:“別管受誰之托,沙成山,你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物,只可惜,嗯……你已走不出這間屋子了!” 沙成山面色冷酷的垂下雙臂,道:“祈連海,你已失去殺我的機會,如果此時還以為你手中握著一對至尊,便大錯特錯了!” 祈連海嘿嘿冷笑,道:“‘彌勒鷹爪’威震江南半邊天,沙成山,你會知道祈大爺不是在唬你!” 再看看前後兩道門的“秦關九條龍”,沙成山道:“這光景是一比十,你們的機會原本大過我!” 祈連海沉聲道:“你在暗示我以多吃少?沙成山,江湖上攪和血腥的事原本如此,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事例比比皆是,當我們一起到了這兒,便把仁義道德拋諸九霄雲外他姥姥家去了!” 冷冷一笑,沙成山道:“看來你們真的以為吃定我沙成山了!” 祈連海道:“當然,你也有垂死掙扎的權利!” 沙成山再看看兩道門的“秦關九條龍”,那面,錢超揮動手中虎尾鞭,吼道:“祈老,還同這王八蛋磨的什麼嘴皮子?殺!” 就在姓錢的吼聲裡,拼湊起的一張桌子突然平地飛起,呼轟著直往祈連海撞去! “ 嚓”的爆裂響聲中,祈連海左掌已自粉碎的桌面上直往沙成山的前胸抓去,他五指箕張,宛如蒼鷹利爪,左掌未到,右掌跟著抓來,凶殘狠辣,兼而有之! 沙成山旱地拔蔥而起,上半身背脊幾乎碰上屋頂! 祈連海人生得肥碩,動作卻其快無比,在敵人雙臂疾展過來的剎那間,他猛的一個半旋身,右掌中途變爪疾往敵人面門抓去! 沙成山明白,祈連海號稱“彌勒鷹爪”,如被他抓中,何異中了五把短刀! 沙成山瀉落的身形平空橫移,已聞得祈連海大聲吼道:“殺!” 吼聲中一支銀槍疾刺過來,持槍的於浩口中怒罵:“去你娘的!” “嗖”的一聲,槍尖自沙成山的頭皮擊空。那面,錢超的虎尾鞭已攔腰打來! 小酒館的地方有限,前門的鎗刺剛躲過,後門的虎尾鞭已夠上部位,沙成山的彎月刀便在此時疾出,錢超的面孔上立見鮮血飛濺,慘叫聲加上怒罵聲,姓錢的立刻不要命的直撲過來! 半旋身,沙成山陡然疾送,“銀鏈彎月”灑出一片銀色光芒,姓錢的三鞭落空,人已怒旋身往牆邊撞跌,他一手摀住脖子,面孔扭曲著,顯然是活不成了! 閃掠在破桌邊的“彌勒鷹爪”祈連海憤怒的吼叫道:“不要急躁,穩著,覷準了上!” 正門口立刻閃出兩個大漢,雪亮的鬼頭刀交並成雙,對砍如鍘似的照上面便是一陣亂刀劈! 沙成山側移身形,對方又是一槍扎過來,緊跟著從後門又是一把砍刀怒殺,四件兵刃佔滿了屋子的空間! 沙成山一陣扭腰擺臀,口中一聲大吼:“寒江月刃!” 屋子內狂烈的一陣極光暴展,好一陣金鐵撞擊聲,碎芒成片,光焰成束! 於是,兩把鬼頭刀與一支銀槍勁急的射向屋頂,大砍刀噌的一下子扎在櫃檯上,未見鮮血噴濺,但四位老兄俱都雙手摀著自己的脖子吸大氣! 等到四個人撞歪了桌子,砸倒了酒壇,這才發現沒一個再動了,這時候,鮮血才緩緩的從各人脖子上流出來,剎時流了一地! 這只是眨眼間的事,“秦關九條龍”業已被擺平了五個。 很顯然,如果再折騰下去,九條龍將變成九條死長蟲,不存活人! “彌勒鷹爪”此時已發覺不對勁了! 他咆哮起來:“白尚勇,你同石大砲、蔡華、王尚沖四個分兩路,單鉤照他的下三路,石大砲拿鐵棍招呼他的腦頂門,蔡華的大刀砍他的背,王尚衝拿尖刀擋他的彎月刀,一圍起來,便一擁而上!” 不等祈連海吼聲完,沙成山弓背挺腿,呼轟一聲便撞上了屋頂! 屋頂是竹搭草蓋,豈能經得住他的一撞,立時便被撞了個大洞,沙成山雙足點向屋面擰身到了外面的場子上。 祈連海抖著胖大的身子吼道:“追!” 五個人分別從前後門撲出來! 沙成山開口道:“姓祈的,沙某形勢大好,豈會此時撒鴨子?” 祈連海第一個撲向沙成山,後面,手舞護手單鉤的白尚勇也呼吼著殺到! 從後門追出的石大砲三人也紛紛躍到場上! 祈連海冷酷的指指沙成山,道:“王八狗操的,你今非留下狗命來不可!” 沙成山道:“可以,只要你能夠,就來拿吧!” 沙成山憤怒的逼視著敵人。他已決心一路殺往川南了,因為他相信關天水沒有騙他,他也相信一定是川南龍爪門白良暗中算計他! 是的,白良的主意打得妙,算盤子兒盤得精。他暗中擄去丘蘭兒母子,卻把自己導入歧途,以為是龍騰山莊或虎躍山莊的人暗中下的手,加上秦百年暗中也在打自己的主意,陰錯陽差的讓自己“誤入歧途”。只要能把自己坑害死,姓白的再殺死丘蘭兒母子,也算是報了白羊河喪子之仇了! 沙成山一經想通此點,便快馬加鞭的走川南! 這一路必定有凶險,至少白良就會設下暗樁! 不料這頭一關竟然會是關天水暗中設下的,倒是大出沙成山意料了! 此刻 忽聞得祈連海吼道:“白尚勇,記住我剛才說過的話,一經撲上,便各找要害下重手!” 粗壯高大的石大砲好粗的一根生鐵棍,挾著轟轟之聲劈頭便往沙成山頭上砸去! 跟著石大砲的便是側面蔡華的大砍刀從左上方斜往右下方砍向敵人背部! 同一時間,王尚沖雙手舞刀指向敵人前胸 這是虛招,目的在誘出敵人的彎月刀! 於是,護手單鉤圈起一縷冷芒,白尚勇貼地滾進,挾著一溜刃芒,便往敵人雙腿招呼過去! 四個人配合的妙! 當然,一經發動,四人齊動! 四聲吼叫:“殺!” 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喊出來! 沙成山一聲斷喝:“殺!” 又見一片極光暴展,沙成山宛如處在一堆火砲中央,未見他的身形閃晃,四件兵刃盡在他的四周彈跳不已! 就在這時候,祈連海半聲不吭的騰空而起,那麼粗壯胖大的身軀,竟在空中三個空心筋斗,一下子便罩上敵人的頭。只見他頭下足上雙手箕張,蒼茫的夜色裡,宛如一片流雲掠到! 沙成山等的就是這一刻! 當祈連海把撲擊的方法毫無掩飾的說出來,他便知道祈連海的目的! 是的,祈連海就是要白尚勇四人羈絆住沙成山,他想在沙成山全力對付白尚勇四人的時候一擊而中! 然而,沙成山也有了主意,他不動身形,但迅速的擋過白尚勇四人的圍殺,果然發現祈連海掠到了頭頂上! 沙成山力貫銀鏈彎月;據古丁暴吼:“寒江月落!” 只見銀鏈彎月帶起晶亮的光焰,宛似打翻一大把寒冰似的雪花,無遠弗屆,無孔不入! 就在金鐵撞擊聲剛剛響起時,那片極光冷焰中突然冒出一縷閃電,那麼神速的掠過空中。沙成山便在此時,一個筋斗掠出八尺! “砰”的一聲,地上激起塵土飛揚,祈連海像個不會武功的人一般,重重的跌落在地面上。他面孔扭曲,挫牙切齒,一手撫著流血的脖子,右手掌抖灑著漓漓鮮血,口中粗啞的吼道:“沙成山,你他娘的怎不殺了老夫?” 沙成山看看跌撞出去的白尚勇四人,淡淡的道:“祈連海,受人之託往往也是為人做替死鬼。我不殺各位,但自信短期之內各位不會再找上我,你以為呢?” 祈連海冷沉的道:“沙成山,你最好趁我們無還手之力的時候除掉我們,否則…… 哼!” 沙成山道:“原來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敢問關天水許給各位的又是什麼?” 祈連海怒道:“這不關你的事!” 沙成山冷冷的道:“如果能以死而對姓關的履行承諾,除了一樣東西之外,怕什麼也不能對各位起作用!” 流血一地的祈連海怒視著沙成山,白尚勇已開口道:“要殺便殺,何必囉嗦?” 蔡華以刀柱地的站起身來,道:“沙成山,你說,你說我們為什麼會以死相拚?” 沙成山緩緩的取出一包東西,他走近門口,藉著燈光的照射,道:“關天水可是許了你們這種藥物?” 猛挺著上身又跌下去,祈連海厲吼道:“沙成山,你從什麼地方得到這種寶物的?” 沙成山一笑,道:“這不是什麼寶物,而是專門用來控制人性的毒藥!” 白尚勇大罵道:“放屁,提神壯陽之物會是毒物?你在胡扯淡!” 沙成山道:“絕非胡扯淡。各位既識此物,必已食過不少,對吧!” 祈連海一聲厲吼,道:“沙成山,老夫同你拚了!” 然而祈連海未能站起身,氣得以血掌拍地! 沙成山道:“各位的可憐,換取各位的活命。今夜我不殺你們,但要藉各位的口傳話給關天水,早晚我會找上獅頭山去算總帳。沙成山的人頭是不會輕易被人宰割掉的!” 祈連海喘了幾口大氣,道:“好,好,沙成山,你千萬要記住,下次我們再遇上,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我會記著祈老的這番警告,但我也為各位擔心事!” 王尚沖怒叱道:“你替老子們擔什麼心事?” 沙成山道:“我擔心各位在沒有這種藥物的供應時,生不如死的罪是個什麼樣的痛苦哀號!” 祈連海憤怒的道:“危言聳聽,可惡的東西!” 沙成山道:“如果各位的傷勢能挺得住,我勸各位前往嵩山少林寺!” 祈連海沉聲道:“老子們去少林寺幹什麼?那兒住了一堆和尚!” 沙成山道:“項城退職捕頭方寬厚就在寺中,他是第一個深受此毒物之害的人,欲要證實,各位可以去問問方捕頭便不難明白了!” 蔡華重重的道:“老子們不去少林寺,沙成山,我們更不會去找方寬厚!” 祈連海也道:“走,我們立刻趕往獅頭山!” 沙成山搖搖頭,道:“真是可憐,至死不回頭!” 真夠淒慘,五個人沒有一人是完整的! 沙成山自斟自飲,他對門口五個人包紮傷口、哀哀低叫並不去注意,對屋子裡死掉的五個大漢也不加理會,只是低頭吃著酒! 祈連海一聲吼,道:“走!” 沙成山望著外面,只見祈連海五人互攙互扶,跌跌撞撞的走入黑暗中,他才深深的籲了一口氣! 半個時辰功夫,祈連海已同白尚勇四人匆匆的離開了這間小酒舖子! 此刻,沙成山想著的是丘蘭兒! 更想著自己的兒子! 是的,沙成山自己心裡明白,自己不該有老婆,當然更不該有孩子。然而當丘蘭兒投進懷裡,又為自己生了孩子,憑誰又能加以拒絕? 一壺酒他一口氣灌下喉! 於是,沙成山重重的一拳搗在桌面上! --------------------------- |
第58章
四更天剛過,沙成山便拍馬上路了! 沙成山只在小酒館睡了兩個更次便上路。不是他不累,只因心系丘蘭兒母子,他便再也睡不著了! 現在,他來到入川的必經之地 流花盪。 流花盪的入口濱臨著大江,沿著山道往前走,便是一座高山的大峽口,丈二寬的山道沿著山邊往山中延伸。這兒有些像三峽,但比三峽小多了! 十八里山道到了一個山嶺上,再往山那邊,便漸漸離開了大江! 沙成山頭一次來到川境,人生地不熟的拍馬到了大山裡。前面一大片老荒林子,在一道絕壁仞立的峽口,有塊巨岩上突然冒出一對老夫婦,男的手中柱著根竹杖,女的手中一管笛。 二人見沙成山騎馬過來,便立刻躍落巨岩下,擋住沙成山的去路! 沙成山一愣,但他旋即抱拳笑道:“原來是冷老前輩夫婦,真是想不到的事!” 老者一聲苦吃吃的笑,道:“沙老弟台,我夫婦離開苗疆來到此地已半個月了!” 沙成山愣了一下,道:“敢情是為我?” 老者點點頭,道:“你應該知道!” 這二人正是“苗疆百毒門”門主冷泉夫婦,那冷泉還背著一只大麻袋,袋子蠕動不已,就是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沙成山立刻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也是一種令他憤怒的壓力。想不到要取他命的人,竟會連冷泉這種一方霸主也驅使來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冷前輩,找我有事?” 一邊,冷老太粗聲的道:“三件事情,我們只有硬著頭皮來會你了!” 沙成山道:“請問兩位前輩,是哪三件事情惹火了兩位前輩?” 冷泉柱杖走近沙成山,道:“第一,你曾殺死我的女兒冷若冰,這段仇恨總歸要了結吧!” 沙成山在馬上欠欠身,道:“前輩曾在鳳凰嶺下說過的,這件事從那時起不再提了,為何現在又要提起來?” 老太婆嘿然一聲,道:“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再說那時候大家一心要對付江厚生,為了團結一致,我們便暫時把仇恨壓在心頭不提,可沒有說永遠不提!” 一怔,沙成山心中十分不舒服! 淡淡的,沙成山又問:“第二件又是什麼?” 冷泉又是一聲浩歎,道:“沙成山,你明知道戈二成已是老夫的門婿,為何出手傷得他至今還躺在床上?” 沙成山道:“前輩,是柳仙兒與戈二成一心要我的項上人頭,我為了自保才出手,怎能怨我?” 一邊的老太婆嘿然冷哼,道:“仙兒夫妻是對我老兩口的一番孝心,可恨你竟然出手幾乎要他的命,這不等於要仙兒當寡婦?沙成山,你太惡毒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他二人為了孝順二位,就要來取我的頭,前輩,這未免太霸道了!” 想起戈二成率柳仙兒與“大漠七虎”攔殺自己,而柳仙兒一反過去對自己的愛戀,一心想割下自己項上人頭之事,沙成山便恨得咬牙切齒! 冷泉道:“沙成山,我很為戈二成的忠心而感動,更為你的殘酷而齒冷!” 沙成山道:“那麼,第三又為的是什麼?” 冷泉莊重的向東方一抱拳,道:“第三,是為了報答虎躍山莊的秦老爺子!” 沙成山道:“你終於先說出是虎躍山莊秦百年在暗中謀我項上人頭了!” 冷泉道:“不錯!半個月前,老夫也不敢說出是秦莊主的意思!” 沙成山道:“為什麼?” 沙成山想起這兩個月謀他人頭的人,誰也不肯說出何人在要他的人頭,直到最近,他才判斷出是秦百年與江厚生二人在算計他! 又聽冷泉道:“什麼原因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訴你,老夫是為了秦莊主一而再的贈予寶物,才破例為他挎刀走出苗疆。沙成山,這便是我們要找你的第三個原因!” 點點頭,沙成山道:“我諒解。按江湖規矩,此三件中的任何一件,便足以令二位前輩向沙某索命了!” 老太婆沉聲道:“沙成山,那就下馬一搏吧!” 沙成山在馬上一抱拳,道:“二位前輩,我們可否打個商量?” 冷泉道:“商量?” 沙成山道:“是的,強梁不如商量,我們可以坐下來商量,如何?” 冷泉看了老太婆一眼,只聽老太婆道:“沙成山,你的刀快,但老婆子不相信你的嘴更利。你想怎麼商量?” 沙成山道:“沙某只是讓二位把決鬥的日子展緩數天,且等我從川南歸來,如何?” 冷泉沉聲道:“你這不是商量,而是如意算盤。你應該知道,我老倆口已在此山中窩了半個月,至今方等到你,怎好再等你幾天?” 老太婆也吼道:“如果你不來,難道要我們一直在此地等下去?” 沙成山道:“如果二位答應,沙成山必有回報!” 冷泉又看了老太婆一眼,道:“回報?” 沙成山道:“請問二位前輩,剛才所言,曾受秦百年兩次厚贈,都是些什麼東西?” 冷泉撫髯得意的道:“一是那松筋活血貫通經脈的半部‘百竅神功祕籍’,另外便是促使精神更加旺盛的靈丹妙藥,晤,那真是一種仙丹!” 笑笑,沙成山遂取出身上的那包東西攤開來,且緩緩自馬上躍下地,道:“敢情是這種藥物吧!” 冷泉雙目暴睜,道:“你怎會得到這種靈藥?” 沙成山道:“這是三江幫幫主所贈。二位前輩,你們真的不知道這是一種毒藥?” 老太婆大怒,道:“放屁,什麼毒藥?我們又上了誰的當?我老太婆練毒入髓,先練神功逼出毒物,再服此藥功力大增,這會是什麼毒?” 沙成山道:“什麼毒藥我並不知道,但項城退職捕頭方寬厚深受其害,二位前輩如果不信,何妨前往嵩山少林一行,到時一問便知!” 冷泉又看看老太婆,兩個人面上立現得意之色,忽然間二人相對哈哈大笑起來! 笑得突然,令沙成山一怔! 笑得怪異,沙成山看不出有何值得二人發笑之處,相反的,他們應該感到驚訝與慌張! 收住大笑,冷泉道:“沙成山,你以為你很聰明?” 老太婆也得意的道:“沙成山,你以為我們很笨?” 沙成山迷們的道:“誰聰明誰笨我不敢說,二位只要去一趟少林寺便明白了!” 冷泉一聲怪笑,道:“何用走什麼少林寺,我老實對你說,如要使功力更上層樓,就必須先服這種靈藥,等到半年之期一到,秦百年自會贈我們另一種靈藥,到時候我們能身輕如燕,力大無窮,舉手投足間便會幻化出奇招異式。沙成山,你枉費挑撥離間之心了!” 這段話令沙成山懷疑自己的判斷,難道關天水的話會是真的? 怔了一下,沙成山道:“二位前輩,我還是以為這是秦百年或江厚生的一項陰謀,大家不可不察!” 冷泉道:“要查也是以後的事,眼前要對付的是你。沙成山,江湖上本來就是這回事,今日你落在老夫手中,便死了也不冤枉!” 冷老太婆怪笑道:“看到你,沙成山,我便想起我的女兒冷若冰。她是那麼順從人意,又是那麼的心靈性巧。為了我二老,她寧肯去當秦百年的妾,謀取那‘百竅神功祕籍’,可恨你竟受那秦百年利用而殺了她!沙成山,你償命來吧!” 她“吧”字出口,一支鋼笛已到了沙成山面門! 沙成山眉頭微晃,閃過敲來的鋼笛。那邊,冷泉的竹杖已“ ”的一聲往腿上掃來! 這兩位老人出手平實無奇,但卻勁頭十足,看來並無多大變化,實則招招都是精奇的怪招! 沙成山暴閃出三丈外,急切的道:“二位,看樣子,你們是打定主意豁上老命了?” 用力一點頭,竹杖繞在空中,冷泉道:“從開始到現在,這個主意便一直沒變過!” 老太婆已從斜刺裡掠來,鋼笛一橫,一縷藍汪汪的暗器已自她的笛管中打出來。暗器已出,她才冷冷的道:“江湖上能令我二老出馬者,沙成山,你是第一人!” 猛然一聲怒叱,“銀鏈彎月”撒出一片冷焰,毫光未已,沙成山已閃掠在兩丈外,方見冷芒消失! 冷老太一聲怪叱,道:“你再看我的五毒針!” 沙成山不退反進,只見一輪極光展現,空中響起細小的叮叮之聲! 響聲不絕裡,老太婆一聲淒叫,流著一片鮮血往岩石邊上撞過去! 冷泉大怒,舞起竹杖如影隨形的打過來! 沙成山側身反擊,空中又是一連爆響。冷泉一個鷂子大翻身落到老太婆身邊,道:“老伴,你傷在哪裡?” 老太婆卻指指沙成山道:“難道你小子身上穿了金縷衣?還是練過鐵布衫?為何我的毒針暗器……” 沙成山淡淡的舉著銀鏈彎月刀,伸出一指在刀上抹拭著,只見不少細如牛毛的毒針,從上面落下來! 老太婆看了冷泉一眼,道:“老頭子,一不做二不休,我們以毒物先困住地,再想法子取他的人頭!” 重重的點點頭,冷泉取出一包藥粉,道:“你肩頭傷得不輕,快用藥壓住!” 沙成山看的真切,他為這二人老來尚且如是彼此關懷而動心! 是的,如果自己與丘蘭兒也能活上這把年紀,也能彼此關愛,那該是多麼幸福? 就在沙成山一怔之間,只見冷泉已解下背的布袋,他毫不遲疑的打開來! 沙成山幾乎看得想吐出來,忙不迭向後躍退三丈外,雙目直翻白瞪眼! 只見那只布袋內傾出十幾條小赤練蛇,還有一大批半尺長的毒蜈蚣,深藍色的巨大蠍子有數十只,長滿一身黑毛的巨蜘蛛也有七八只! 這些東西剛抖落在地,冷泉便尖聲怪叫:“阿叱 !阿叱 !嘿嘿嘿,阿叱 !” 這聲音刺耳難聽,冷泉曾在鳳凰嶺上施展過這種怪異的聲音驅使虎頭蜂! 冷泉手提布袋大步往沙成山逼去! 布袋內仍有不少毒物,已落在地上的毒物其快無比的便往沙成山身上躍去,連那些毒蠍也發出沙沙沙的響聲向他爬去! 沙成山幾曾遇到過這種場面?也算頭一回領教“毒王”冷泉的絕招! 面前一片毒物箭一般的往沙成山噬去! 本能的,沙成山騰空而起。半空中他剛旋動身形,忽見毒王冷泉伸手在布袋中摸了一把毒物! 沙成山尚未看清楚,已有一片烏雲般的小蟲在身下飛舞,他知道這些都是苗疆特有的飛蛭,一旦叮上人,不把它全身劇毒放盡,便死不鬆口! 掠在半空中的身形陡然橫翻,沙成山一聲怒吼:“殺!” 只見“銀鏈彎月”撒出一片毫光,立刻聽得落雨般的聲音,一大片黑點往地上落去! 大步走在地上的冷泉不躍不掠,口中連連狂吼:“阿叱 !嗚!呵叱 !” 就在他的叫聲裡,又是一連兩把毒飛蛭撒向敵人! 沙成山足尖點地再起,空中又是七個橫翻,衣袂飄閃,帶起縷縷旋風卷揚! 令人吃驚的是地上遊動的赤練蛇毒蜘蛛等,也跟著敵人的身形昂首追去! 那冷泉一副莊嚴寶相,滿面僵硬,雙目赤紅,一手提著布袋,一手往空中揮動,光景如同大將軍指揮百萬雄兵,令人驚歎不已! 沙成山駕馭一片刀芒,半個身子幾乎消失在冷焰中,就在突然壓左肩往左閃掠的同時,口中厲聲:“寒江月刃!” 一片冷焰突然自中央閃出一縷毫光,流星般的帶過敵人身邊,也撩起一片血雨,“毒王”冷泉“啊”了一聲,身子便往地上歪去! 沙成山一足踏在草叢中,正欲騰身再起,左腿突然一麻又痛,知道有毒物咬中,不及細看便一掌拍去,“叭”的一只毒蜘蛛被他打得一團黑漿! 冷泉歪在地上看的真切,口中嘿嘿尖聲道:“沙成山,你死定了,嘿……” 巨石邊的老太婆見冷泉肩上冒血,急急的忍著痛苦撲過來,她尖聲道:“阿泉!阿泉! 你不能死呀!” 猛的抹去一把鮮血,冷泉道:“老婆子,我還死不了,你看吧,沙成山死定了!” 沙成山腿上被咬,已無心再戰,騰身落在馬背上,狂吼著拍馬疾馳! 五丈外他回頭看,只見冷泉把布袋口張開,滿地的毒物,便在他的尖叫聲裡往布袋中游去! 已經馳出十幾丈了,沙成山隱隱聽得“毒王”冷泉沉聲道:“至少我們有個交待了!” 沙成山心中驚訝,冷泉難道也受人控制? 腿上被咬的地方麻辣辣的痛,沙成山全身開始發冷。那麼一只大蜘蛛,其毒必然了得,聞得冷泉的話,沙成山心中發急! 拍馬深入大山中,沙成山遙望遠方,荒林峭壁不見人煙。本想脅迫冷泉交出解藥,卻見滿空毒飛蛭,滿地更是各種毒物,只好作罷。如今這一脫離,只怕真的應了冷泉的話 死定了! 全身開始顫抖,沙成山閃晃在馬背上,希望很快的找到個小市鎮! 然而他失望了,前面翻過一道嶺又是一片大荒山,不要說市鎮看不到,連住戶人家也沒有! 一棵遮天老松樹下面,沙成山落下馬! 他拉開褲管仔細看,嚇了一跳,一條腿已是烏斑黑的粗了一倍多,這是一條人腿,比個馬腿還要粗! 鼓漲的黑肉幾乎把皮崩裂,沙成山痛的呲牙咧嘴。他遙望遠山,想著丘蘭兒母子,想著白良可能用什麼惡毒的方法在折磨著她母子…… 咬咬牙,沙成山立刻又爬上馬背往前趕! 又是一道山嶺過去了! 突然,迎面的山道上出現兩個騎驢子的老者。兩個老人盤坐在驢背上,上身旋晃著正在嘻嘻哈哈的說笑! 沙成山如見親人般立刻迎上前去! 於是 雙方都怔住了…… 馬不走,驢不動,三個人張口結舌! “你……沙成山……” “你們……扁老……” 是的,兩個人中的一位正是“千面老人”扁奇! 這真是太巧了,沙成山“籲”了一口大氣,緩緩的自馬背之上滑落地面! 扁奇大驚,道:“你怎麼了?” 另一老者淡淡的道:“老扁,他就是你說的沙成山?大鏢客沙成山?” 扁奇已下了驢背,聞言回頭道:“不錯!” 那老者道:“他中毒了!” 扁奇大驚,道:“老小子,既知他中毒,還不快點下來救治?” 沙成山雙目已開始灰暗,雙唇顫抖得厲害,他迷惘中問扁奇,道:“扁老,這位前輩貴姓……大名?” 扁奇指著老者,道:“難道你忘了?我離開方家集不就是趕往苗疆去找一個人嗎?” 沙成山雙目一睜,挺起上身,道:“藥老子前輩?” 重重的點點頭,扁奇道:“不錯,你猜對了!” 沙成山晃晃昏沉沉的腦袋,仔細的看著走近身邊的老人,只見此老一襲灰衫,足踏芒鞋,肩上掛了個粗布褡子,頭頂著斗笠,白髯飄胸,瘦骨嶙峋,未開口先是一聲哈哈笑! 沙成山重重的喘了一口氣,道:“我……有救了!” 迷迷糊糊裡,沙成山的口中一陣沁心的涼,便知道是藥老子往他口中塞了一粒藥丸! 一邊,扁奇老人接過藥老子背的粗布褡子。 那藥老子小心的取出一包半尺長的細針,他手法急又快,一連十一針分別扎入沙成山的左腿上面,自言自語道:“這是被苗疆毒蜘蛛所咬,如不及時救治,一個對時也活不過!” 沙成山已感到那股子麻又痛的味道在減退,用力的睜開雙目,只見被咬的地方已開始往外流黑水。那藥老子雙手在大腿上推拿著,又把一包粉藥撒在傷口! 扁奇一旁問道:“沙老弟,你怎麼會被毒蜘蛛咬傷的?” 沙成山嘆了口氣,道:“我遇上‘毒王’冷泉夫婦,二人忘了我曾幫過他們的忙,一心跟我算舊帳……” 沙成山咬咬牙,又道:“依我看來,他們算舊帳是假,被人利用倒是真的!” 扁奇一怔未開口! 藥老子驚奇的道:“你這位沙老弟,該不會認錯人吧? 真的是百毒門主夫婦?” 沙成山已感覺舒服多了,聞言點點頭,道:“錯不了,我是第四次同他們碰面!” 藥老子道:“沙老弟,你太幸運了!” 沙成山已被毒物咬得幾乎喪命,聞言笑哈哈的道:“藥老此話何意?” 藥老子已開始拔出長針,一邊正經的道:“我老實告訴你沙老弟,百毒門主冷泉乃我苗疆第一奇人。他會一種驅使毒物的口訣,只要他一聲呼叫,天下任何毒物都會迷於他的召喚,供其驅使。那冷泉有個百毒袋,能裝天下各種毒物,而且互不侵犯,如同一類。你是怎麼只被咬上一口而躲過他那成乾上萬毒物的?真難令人相信!” 沙成山道:“別的毒物不足懼,倒是冷泉袋中成乾上萬的毒飛蛭,叫人難以防範!” 扁奇道:“以後如再遇上,你還是躲著點!” 一條瘀腫的粗腿漸漸有了血色,沙成山道:“藥老,我的這條腿……” 仔細的看了一下,藥老子道:“你得找地方歇上一天,等到消腫之後方無大礙!” 沙成山道:“深山之中歇腳不如慢慢趕路!” 搖搖頭,藥老子道:“不能!你應該知道,凡是腫脹,便是有毒侵入。毒未退盡,腫脹自然不會消失。萬一餘毒攻心,怎麼辦?” 沙成山歪在岩石上,扁奇道:“沙老弟,你剛才說毒王冷泉被人利用,是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扁老難道忘了方家集的方寬厚?” 扁奇道:“我當然沒有忘,那天我們同‘千草老人’張愛寶在平安客棧裡就是為他才商定的 我來苗疆找藥老子,你在方家集附近找丘姑娘!” 沙成山道:“二位老人家,我長話短說,如今的冷泉,只怕也已中了秦百年所贈的毒藥了!” 藥老子一怔,道:“老夫在苗疆的時候,曾聞得百毒門中弟子傳出話來,說他們門主練了‘百竅神功’,身上中的毒已除,已能起身運功,沒聽什麼毒藥……難道……” 扁奇立刻問沙成山:“你快說清楚,當初不是只有方寬厚中了毒嗎?怎麼……” 沙成山道:“這些天我已探得服過秦百年所贈的毒藥之人,除了方寬厚,尚有‘無憂門’少門主花郎,‘三江幫’幫主聶虎,如今更發現百毒門門主夫婦也中了毒藥!” 藥老子立刻問道:“快告訴我,如今冷泉夫婦在什麼地方?” 沙成山指著身後遠山道:“怕在五七十裡外了!” 藥老子立刻對扁奇道:“沙老弟已無大礙,我們快去追冷泉去!” 扁奇道:“找冷泉幹什麼?” 藥老子急切的道:“找他要那毒藥呀,我如果不認清楚是什麼毒藥,如何配藥治有毒的人?” 沙成山聞言,忙搖搖手道:“不用去找冷泉,那藥我身邊就有!” 他此言一出,藥老子已手舞足蹈的歡笑起來…… 藥老子一生酷愛藥草,對於天下各種草藥,他幾乎都已發瘋似的加以研究。當扁奇在苗疆找上他的時候,初時他還不相信,但扁奇說得活靈活現,令他無法忍受,於是便收拾一番跟著扁奇往中原走來! 不料大山裡碰上沙成山,且又救了沙成山! 扁奇正欲跟著藥老子走,聞得沙成山的話,立刻蹲在沙成山面前,道:“沙老弟,你是從哪兒弄的?” 沙成山道:“三江幫幫主聶虎給的!” 扁奇一笑,道:“聶虎會捨得把這東西讓人?” 沙成山道:“聶虎只吃了半個月,中毒不深,他在聞得利害之後,便不再服用,這才給了我一些,希望我藉此喚醒服毒之人!” 藥老子已迫不及待的伸手,道:“快拿來!” 沙成山伸手懷中摸出一個小紙包,藥老子如獲至寶的拿在手掌上,滿面含笑的又掏出一粒赤紅色藥丸,對沙成山道:“快服下這顆紅丸!” 沙成山一怔,道:“這紅丸又是什麼?” 藥老子道:“我以此百毒不侵紅丸相贈,換取你的這包毒藥。你服了此丸,便可立刻上路!” 沙成山大喜,立刻張口吞入腹中! 扁奇憤怒的指著藥老子道:“好個老小子,你原來還留了一手,什麼意思?” 藥老子道:“這有什麼好咋唬的?我已救了他,為何再糟塌我的寶貝靈藥?如今他拿出這包毒藥供我研究,我有感於他的至誠,才以此丸相贈,你窮嚷嚷什麼?” 沙成山服下紅丸,忽然天旋地轉,不旋踵間,便張口吐出一堆污物,鼻涕眼淚也流出來! 扁奇拍手歡叫,道:“好了,好了,應該沒事了!” 藥老子沉聲道:“中了那麼點毒,服下我的寶丹,等於牛刀殺雞,他當然會立刻好了!” 是的,沙成山在一陣嘔吐之後全身鬆散如溫水沐浴,他晃晃腦袋,笑道:“好了!” 說完拉起褲腿,真是玄又妙,腿也完全復原了,不由得抱拳道:“多謝!多謝!” 扁奇道:“傷已痊癒,沙老弟要往哪裡去?” 咬咬牙,沙成山道:“川南!” 扁奇道:“川南尚有數百里,你去川南幹什麼?” 剛才沙成山中了毒,變得昏昏沉沉的,此刻毒已除盡,便立刻對扁奇道:“扁老不知,原來丘蘭兒母子二人是被‘川南龍爪門’的人擄走,害我至今才知道!” 扁奇大驚,道:“真難令人相信,‘川南龍爪門’距離方家集超過千里,‘龍爪門’會暗中派人遠道潛來,真叫人想也想不到!”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當初我也是這麼想。丘蘭兒在方家集失蹤,人應該在方家集方圓百里之內,豈料竟會在千里之外的川南!” 一邊,藥老子已緩緩的坐下來,他已打開那個小紙包,邊聞邊嘗,已入忘我之境! 扁奇道:“沙老弟,容老夫這就替你易容,你再往川南龍門行事,也方便多了!” 不料沙成山搖搖頭,道:“不,我要以沙成山的本來面目,堂堂正正的救出蘭妹母子。 我如果真的連自己老婆也保護不了,連她母子也救不出來,乾脆同她母子二人死在一起算了!” 深深的嘆口氣,扁奇道:“容老夫同你一起吧,沙老弟,至少在某一方面我還能助你一臂!” 沙成山想了一下,道:“扁老應該為大局著想,先與藥老子老人家趕往方家集!” 扁奇搖搖手,道:“不,我陪你去!欸,丘姑娘是老夫此生中見過的最善良的姑娘,我一定要去!” 忽然,藥老子大笑起來…… 笑聲引起扁奇與沙成山的注意,二人立刻走過去,只見藥老子雙手捧著那紙包笑道: “奇藥,奇藥,真是人間少有的奇藥!哈……” 沙成山愣然不知所以! 扁奇沉聲道:“什麼奇藥?你別賣關子,快說清楚!” 藥老子把斗笠往腦後推了推,指著掌中那包藥,對沙成山道:“老弟,這藥老夫有生第一次看到,雖不知其名,但卻知道這藥具有鎮痛功能。你們等老夫一月,我立刻迴轉苗疆深山去調配,一月之後,方家集平安客棧中,老夫必給二位一個交待!” 藥老子說走就走,拉過他騎的小毛驢便跨上去,笑道:“二位,一月後我們平安客棧見面,不見不散!” 說完便喜孜孜的走了! 藥老子那種嗜藥成性的表情,看得沙成山稱奇不已! “易容大師”扁奇並不感到意外,他只是笑笑,緩緩的拉過小毛驢對沙成山道:“走吧,別管他。他說一個月,準定會按時前往。我們先往龍爪門救丘姑娘要緊!” 提到蘭妹,沙成山立刻試了試全身骨節,他聳動雙肩,全身發出咯崩響…… 扁奇笑道:“走吧,藥老子說你全好,你便一定好了。 此去龍爪門,你倒是要多加小心了!” 沙成山已覺得全身十分輕快,立刻跨上坐騎,道:“扁者可知道龍爪門在川南的勢力?” 扁奇道:“聽說過,姓白的在川南經營龍爪門已有三十年之久,組織龐大,勢力雄厚,並不比無憂門或百毒門稍遜,只是……白良這人性情孤傲,十分難以對付!” 沙成山冷傲的道:“如果蘭妹真被白良老匹夫坑死,沙成山必將卷他的香壇,踢他的堂口,殺他們個雞犬不留!” 扁奇嘆口氣,道:“沙老弟,仇是要報的,但我老人家勸你,不必涉及無辜,只找白良本人足矣!” 沙成山面上殘酷的一笑,道:“蘭妹何罪?嬰兒何罪? 他們既然下得了手,我又有何仁慈可言?” 一馬一驢往大江邊上馳去,半晌,扁奇老人道:“過了大江便人龍爪門地界,沙老弟,你有什麼打算?” 沙成山道:“直闖龍爪門總壇!” 搖搖頭,扁奇道:“老夫以為不可!” 沙成山道:“扁老此言,莫非已有計劃?” 一笑,扁奇道:“談不上什麼計劃,但一般而言,如果單憑你我直闖龍爪門總壇救人,那將是十分不智的一件事情!” 沙成山道:“扁老的意思?……” 扁奇撫髯望著大江面,道:“沙老弟,你可曾想過?丘蘭兒母子如果真的落入白良之手,他必然把她母子囚在一個十分隱祕而又戒備森嚴的地方,目的就是等你找上門去,他好以她母子性命逼使你束手就縛。情況如到那步田地,沙老弟,你大概只有死路一條……何如不去的好?” 半晌,沙成山咬咬牙,道:“扁老,我未曾想這麼多。 這倒是一個難題了!” 扁奇道:“所以我以為我們事先應合計合計。我老人家以為,應以智取為手段,武力作後盾!” 沙成山道:“扁老,想起年前白良為了替他兒子白快活報仇,曾約了當今江湖六大高手中途攔殺我,那時候我已知道姓白的是個難纏人物。但絕對想不到他會一直派人在暗中伺機對我報復。山高路遠,他竟然千里之外把丘蘭兒母子擄來川南,太出人意料了!” 扁奇道:“既然已經知道是白良擄了丘姑娘,我們首先應該查出丘姑娘被白良囚在何處。這樣做有兩個好處!” 沙成山道:“請扁老指教!” 扁奇笑笑,道:“真是當局者迷!” 沙成山道:“且已迷昏了頭!” 又是一聲笑,扁奇道:“第一,我們尋找丘姑娘下落的好處,在於證明關天水對你說的是否真情!” 沙成山厲聲道:“難道姓關的還敢欺騙我?” 扁奇道:“人嘴兩張皮,說話有動移,誰敢保證姓關的不是把你誘到你的仇人身邊要你的命?” 沙成山道:“他敢!” 扁奇道:“為什麼不敢?沙老弟,江湖上不姦不能活,不狠難生存。姓關的把你支來川南,白良豈肯輕易放過這種良機?如果你死在川南,關天水與龍騰虎躍二莊便拍手哈哈笑。 如果你命大再找上門,他會用另一種方法,說出另一個道理,叫你疲於奔命而拿他沒轍。沙老弟,你說這會不會有可能?” 沙成山怔住了…… 扁奇一笑,又道:“當然,如果姓關的消息可靠,我們沒有白跑這一趟,那便更應該先查出丘姑娘母子二人的下落,下起手來也容易多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好,沙成山一切聽扁老的,只要能救出丘蘭兒母子,我什麼都聽你老的!” 驢背上撫髯哈哈笑,扁奇道:“過了江,你先找個小店住下來!” 沙成山道:“扁老的意思是不和我同行了?” 扁奇道:“分開來辦事方便!” 江面上刮來一陣風,吹得沿岸一排老柳直顫抖,一艘單帆渡江小船便靠在柳樹岸邊! 沙成山與扁奇二人剛到江邊,從船上躍下個壯漢,赤著雙足笑迎上來,道:“二位是過江的?” 沙成山望望帆船,道:“不錯!” 立刻又從船上跳下個大漢,兩個人分別拉過馬與驢。船上一個老者推出五塊大木板! 兩個年輕的船夫分別將馬和驢拉上船,沙成山與扁奇二人坐在船艙內! 就在這時候,船老大伸頭到艙內,笑瞇瞇的皺紋堆滿額頭,道:“二位客官,過江是往那個市鎮?去豐都我便把船往東駛;要去長壽,那得往西了!” 沙成山一怔,心中暗忖,一個是豐都,另一個又是長壽,不由冷冷的逼視著船老大! 扁奇笑笑,道:“船家,我們是到川南拜訪老友,他的地方我不便說,因為……因為……” 船老大怔了一下,扁奇立刻又接道:“我這位老友叫白良,過了江會有人來接我們的!” 不料船老大一聲哈哈,道:“原來二位是白老爺子的至友,真是失敬,失敬!” 扁奇看了沙成山一眼,又對船老大道:“船家也知道白當家?” 船老大笑笑,道:“豈止是知道!二位,白老爺子的總壇就在豐都。我立刻放船過江,二位且坐,我為二位燙壺酒去!” 船老大回頭便高聲道:“解繩子拉帆了,放船東方,船往豐都啦!” 一口川南官話,卻是船老大唱出來的! 沙成山暗中向扁奇點點頭! 扁奇道:“沙老弟,可知白良心目中最令他銜恨的人是誰?” 沙成山道:“非我莫屬!” 扁奇道:“他為了報仇而邀約六大高手卻未能把你擺平,這是恨上加恨。一個人行恨至此,便會無所不用其極了,所以……。” 艙外有了足聲,扁奇立刻閉口不言! 只見船老大提了個錫壺,一盤乾果,兩只酒杯,笑道:“二位爺子慢慢用,小老兒不打擾了!” 沙成山接過酒笑笑,他望著船老大走去,這才低聲問:“扁老的話……” 扁奇撫髯一笑,道:“且等過了江,我先往豐都,你便找個地方等我,千萬不可莽撞行事!” 點點頭,沙成山道:“只一過了江,我便不與扁老走在一塊,免得被龍爪門的人看出你我是同伴!” 扁奇道:“這樣最好!” 沙成山與扁奇二人把一壺酒喝完,單桅帆船已開始落帆,豐都城已遙遙在望。 等船靠上岸,兩個年輕的把沙成山坐騎拉上岸,扁奇卻站在船頭望著江面水上的一條怪船驚異不已! 沙成山躍上馬背回頭看,見扁奇未下船,以為扁老是要自己先走,便拍馬往前馳去。 扁奇正自發怔,船老大笑道:“老爺子,你的夥伴走了,你怎麼不下船?” 扁奇回頭一笑,摸出一塊銀子塞在船家手中,便也匆匆的走下船跨上驢背! 望著扁奇與沙成山絕塵而去,船老大嘿嘿冷笑起來…… 單桅船靠在一道石堤邊,船老大對兩個伙計道:“魚兒入網了,你們在此等我!” 船老大正要下船,一個伙計道:“齊爺,你不會弄錯吧?他們是兩個人呀!” 船老大回頭冷笑一聲,道:“雖是兩個人,但那個年輕的模樣與狄爺交待的樣子十分像,你們知道什麼?也許那傢伙約來個幫手呢?” 另一伙計又道:“可是,齊爺,他們說是門主的朋友,又說過了江便會有人接他們,只是……” “只是人已過江,卻沒有人來接他們!”姓齊的老者又是一聲冷笑,道:“你們看著船,我去去就回來。管他是不是,把消息送到總壇再說!” 船老大匆匆的走了! 沙成山拍馬到了一處小土岡,官道旁邊有一家小飯舖子,沙成山看看遠處的城門,便在這家小飯鋪前面下馬。 他剛剛走進去,扁奇便騎著小毛驢往豐都城而去! 兩個人只對望了一眼,彼此暗暗點點頭! 沙成山剛在小飯鋪內坐下來,有個老頭兒衝他走來,笑道:“你是喝茶?還是吃飯?” 沙成山道:“來壺茶吧!” 老者望著沙成山,道:“你是剛剛過江來的吧?” 沙成山點點頭,道:“不錯!” 老者提來一壺茶,笑笑,道:“川人愛吃茶,川南人更會吃茶。客官,你嘗這鐵觀音,好哇!” 沙成山湊著茶杯聞了聞,笑道:“不錯,味道是香!” 真怪,一個年輕人匆匆走出小飯鋪,很快的趕往五裡遠的豐都城,沙成山沒有注意! 是的,沙成山並未去注意一個不相干的人。除了趕往豐都城中的扁奇老人之外,他不會去注意任何人! 川南的豐都城就在大江岸數裡處,城高六丈七,四周灰黑磚城牆,遙遙望去,宛如森森幽靈城堡。 然而豐都城卻又十分熱鬧,水旱碼頭,熙來攘往,北貨南運,山貨入關,都是以此地作為貨物的轉運點及交流處。 因而也造成了這豐都城有些兒畸形的鬧囂與擁塞。 火紅的日頭偏西,熱鬧的街市正濃,茶館的說書人口沫飛濺正在說今道古。就在這時候,一個老人家騎著一頭小毛驢進得城來! 是的,“易容老人”扁奇正往東後街走! 小毛驢甩動著尾巴,翻動四蹄往前走,扁奇心中已想好了說詞! 他剛剛繞往一條小街,遠處一個廣場上,有幾個身穿白衣的大漢正在往幾輛大車上裝東西,光景是要運送什麼貨物出門了! 廣場一端,好高大的門樓子,往後看,櫛比相連的屋脊,飛簷重角的高樓,氣派萬千又莊嚴。 就在高大的門樓下面,橫門媚上一塊巨額大匾:“龍爪門”。 那是三個半人高的篆體金字,扁奇在廣場這邊就已看到了! 門樓下面站了七八個大漢,中間一位留山羊鬍子的灰發老者,雙手扠腰,身著紫色夾袍,滿面孤傲的看著廣場上的壯漢們奔忙! 扁奇的出現,令門樓下面的人齊齊看過來,有個高大怒漢已大步迎上來,這人只是橫橫手,便粗聲道:“老人家找誰?” 扁奇笑笑,道:“找你們當家的!” 粗漢回頭看去,又道:“老人家認得我們當家的?” 扁奇道:“白門主的大名何人不識?” 粗漢猛然一愣! 高門樓下面,灰發老者沉聲道:“朋友,你找白某人何事?” 扁奇舉頭望去,忙抱拳道:“莫非你就是白門主?”他頓了一頓,立刻又笑道:“果然是白門主!” 灰發老者正是白良! “鐵爪”白良已緩緩走下台階,道:“老兄是……” 扁奇哈哈一聲洪笑,道:“老朽如果改裝易容成虎躍山莊的大總管伍大浪,白門主就會認識我了吧?” 白良雙眉一揚,笑道:“你就是‘千面老人’扁奇扁老爺子?” 重重的點點頭,扁奇哈哈一聲笑,道:“白門主總算猜對了,哈……” 白良立刻想起去年與“冷面豹”貝海濤二人前往龍騰山莊弔祭江厚生兒子的事。 當時因為江厚生抓不到沙成山而把前去弔祭的各路英雄陷在山洞的地牢內,若非扁奇巧扮成虎躍山莊大總管伍大浪,及時救出各人,他們早已冤死多日了! 一念間,白良又想到那次事件中,明明是扁奇與沙成山二人合力救出群豪,顯然扁奇與沙成山是一路! 白良心中有了主張,伸手一讓,道:“扁老,請廳上待茶!” 扁奇也不客氣,立刻跟著白良走入門樓內! 只聽白良問道:“扁老從哪裡來?” 扁奇道:“獅頭山。” 白良道:“虎躍山莊?” 扁奇此刻發覺這“虎爪門”總壇果然氣宇非凡 一個大院子裡假山綠石小橋流水,滿院奇花招來群蝶飛舞,繞上回廊,更是雕梁畫棟,莊嚴非凡而氣派豪華。扁奇聞言,一笑,道:“白門主很意外嗎?” 白良呵呵一笑,道“是有點意外,因為……” 扁奇道:“因為老朽上次巧扮伍大浪之事?” 笑笑,白良道:“不錯,秦百年能不追究?” 搖搖頭,扁奇道:“凡大人物是不計小節的。上回秦百年之出面,化去一場干戈,今老朽很是佩服。他是大人物,當然也就不再追究了!” 白良與扁奇相對坐在大廳上,白良已命人送上香茗。他看了扁奇一陣子,笑道:“秦老爺子可好?” 點點頭,扁奇道:“好,而且老朽也帶來了秦莊主向白門主問候之意!” 白良點點頭,道:“秦百年果然不愧‘武林老爺’,他是說話算數的人物!” 扁奇道:“白門主指的可是那半部‘百竅神功祕籍’?” 白良道:“不錯,而且不久之後,老夫也收到了,果然是一部寶書,白某已覺功力精進不少!” 扁奇點點頭,道:“秦莊主當著那麼多豪傑的面說出來的話,他自然會履行自己的承諾!” 白良又看了扁奇一眼,道:“扁老此來?……” 扁奇遂一笑,道:“再問白門主,可曾收到秦莊主的贈藥?” 雙眉緊皺,白良道:“扁老也知此事?” 一笑,扁奇道:“百毒門,無憂門,甚至方寬厚……當然,凡是上次去過鳳凰嶺的人,應該都會收到半部百竅神功祕籍,而且還會得到靈藥!” 白良點頭微笑道:“秦老莊主想的真周到!那藥實在靈得很,這一個月來,老夫每天晨昏各服一次,服後便覺精神奇佳,功力倍增而身輕如燕!” 扁奇道:“有藥相助,百日之後練功者血脈賁張,奇經沖天,八脈貫地,舉手投足身輕如燕,那時功力何止倍增,竄高躍低如履平地了!” 白良得意的立刻命人擺酒,且高聲大笑道:“上次鳳凰嶺上未見過扁者真面目,如今一見還真道貌岸然,哈…… 不知扁老遠道來此,有何指教?” 扁奇道:“沙成山過江來了!” 白良全身一震! 白良心中絕非是怕沙成山找來,他早就在期待著這一天了,而且龍爪門上下都在期待這一天的來臨! 然而白良全身一震的原因,只是扁奇的一句話 沙成山過江來了! 白良當然知道沙成山過江來了,而且沙成山同一個老者一起過的江。白良站在門樓外的台階上,就是等他的人去再查再探,派去的當然是認識沙成山的人 “龍爪門”大護法狄震天。 白良絕對料不到扁奇會來,而且是找上門來。更令他吃一驚的是扁奇在一陣寒喧之後會說出“沙成山過江來了!” 這就不能不令白良吃一驚! ----------------------- |
第59章
白良雙眉一揚,“哦”了一聲,道:“扁老此話當真?” 扁奇一笑,道:“而且老夫與沙成山一道過的江,同舟而來,豈會是假?” 於是,白良更吃驚了! 是的,扁奇曾經與沙成山合作過,那是上次在龍騰山莊的後山洞。依情況而論,這次他二人同來,必是再一次的攜手合作,顯然是為救人! 豈料事情會如此變化? 白良雙目炯炯的直視著扁奇,道:“扁老,前來告知此事,難道……” 扁奇立刻道:“過去,老夫曾經喜歡過沙成山,他曾替秦百年辦過事,老夫也就是那一次才認識他!” 他看了白良一眼,又道:“那次是他帶著一件東西往陽城送,中途曾被白門主約人截殺過……” 白良咬咬牙,道:“真遺憾,那次老夫邀集六大高手,豈料仍被他逃脫,想起來便一肚子火!” 扁奇道:“後來老朽發覺此人嗜殺成性,幾次勸他都聞而不改。我這次是往苗疆找一故人,中途見他趕來此地,也就跟著來提醒白門主一聲,能同此人化干戈最好不過,也免得一場殺戮!” 哈哈一聲笑,白良這才寬懷的道:“原來扁老是趕來做和事佬的,倒幾乎令人起了疑心,哈……” 二人舉杯對飲,白良道:“不瞞扁老,老夫等這一日已經一個多月了!” 扁奇立刻接道:“從白門主暗中把丘蘭兒母子二人擄到此地之日起?” 白良雙目厲芒畢露的道:“你怎麼知道?” 扁奇道:“有人把此事告訴了沙成山,是沙成山告訴老朽的!” 白良嘿嘿冷笑起來…… 扁奇心中暗暗吃驚。他見白良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一味的冷笑,遂又道:“這件事可是真的?” 白良道:“扁老可知是何人把這件事告訴沙成山的?” 扁奇本想說出是關天水,甚至是秦百年,但又怕說出來以後拆穿自己剛才的一番話,遂笑笑,道:“這種事沙成山是不會對老朽說的!” 白良咬咬牙,道:“叫他來吧!看吧,江厚生他們沒有撂倒沙成山,我龍爪門可不會輕易放生!” 扁奇立刻又問:“白門主,如果丘蘭兒母子不是被門主派人擄來,又何不把事情說明,由老朽再找沙成山,叫他別再來此,豈不免去一場血拚?” 白良嘿嘿又是一聲冷笑,道:“既然扁老一定要問,白某就以實相告。不錯,老夫是暗中派人把丘蘭兒母子擄來了,嘿……” 扁奇驚愣的道:“人呢?” 搖搖頭,白良道:“眼前尚不能說出來!” 扁奇道:“為什麼?難道白門主不相信老朽?” 白良重重的道:“我要當著扁老的面撂倒沙成山這頭頑強的兇豹,我要以他子的命來抵我子的命,我要他一家三口慘死在我子白快活的墳前!” 扁奇嘆口氣,道:“喪子之痛,我體會得出來!” 白良怒不可遏的道:“沙成山是個凶殘的強者,兩個月以來他竟然沒有被各大門派狙殺,實在太出老夫意料了!” 扁奇道:“沙成山同西陲二十四鐵騎血戰,被無憂門堵殺,甚至百毒門也不放過他,然而他仍然衝破層層障礙,白門主,他還是找來了!” 白良怒道:“龍騰山莊與虎躍山莊安排的計謀,竟然未把沙成山擺平,可恨!” 扁奇道:“當沙成山找上各派的大門,說明了要為找他的妻子而拚命的時候,白門主的計謀也便漸漸被人識破,於是有人告訴沙成山,丘蘭兒母子是被龍爪門的人擄到川南來了!” 咯崩一咬牙,白良道:“可惡,誰會想到我們把丘蘭兒母子擄到千里之外的川南?” 要想知道丘蘭兒母子被囚何處,是扁奇大膽上門的主要目的! 此刻,扁奇撫髯道:“白門主,你把丘蘭兒母子二人囚在什麼地方?” 白良雙眉一揚,道:“難道扁老你想 …‧” 立刻伸手一搖,扁奇道:“白門主且莫誤會,老朽的意思是,如果丘蘭兒母子被囚的地方不夠隱祕,只怕很快便會被沙成山找到!” 嘿嘿一陣冷笑,白良冷視著扁奇,道:“我可以告訴扁兄,那丘蘭兒母子二人被囚的地方!” 扁奇心中激盪不已,但表面上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道:“該不會是貴門總舵吧!” 一聲冷笑,白良道:“我不會把丘蘭兒母子二人囚在豐都城內為自己惹麻煩!” 扁奇心中暗自焦急,姓白的遲遲不肯說出來! 突見白良振身而起,他走向廳門口,伸手指向遠方,緩緩的道:“我把丘蘭兒母子二人囚在一個十分安全的地方。地方雖然安全,很抱歉,我卻把這一對母子裝在籠子裡,早晚只供兩次稀粥,讓他們維持一口氣,只等沙成山到來!” 扁奇逼不得已的道:“在什麼地方?” 坦然哈哈大笑起來…… 扁奇立刻走上前,道:“那個剛出生的嬰兒……” 白良道:“命大未死!” 扁奇又問:“囚在何處?” 白良道:“此地是什麼地方?” 扁奇道:“豐都城。” 白良嘿然又道:“外地人稱豐都城為陰司鬼域,既是陰司鬼城,附近就有天堂地獄,丘蘭兒母子會在什麼地方?” 扁奇驚訝的道:“白門主,老朽仍然不懂!” 白良道:“在山之巔,在水中央。沙成山想找到丘蘭兒母子,就任他去闖吧,哈……” 扁奇立刻明白,白良不會輕易對人說出丘蘭兒母子二人的被囚地方,他能提示兩句,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再問下去,白良一定起疑心。看來也只有找到沙成山以後再做計較了! 為了不被白良起疑心,扁奇不再提丘蘭兒母子的事,吃過幾杯酒之後,便起身告辭! 不料白良並不挽留,哈哈一笑的把扁奇送出大門外! 扁奇又跨上毛驢走了! 白良卻站在台階上面嘿嘿聳肩狂笑起來…… 一邊閃出十幾個大漢,其中一人走近白良,道:“門主,怎麼把這老家夥放走?” 白良直視著轉過街角的扁奇背影,又是一聲冷笑,道:“這老家夥也太目中無人,他以為對老夫直言,就能令老夫相信他的話了?嘿……” 另一大漢又問:“門主,何不把這老東西也囚起來?” 白良道:“狄護法!” 狄震天立刻走近白良,道:“門主吩咐!” 白良重重的道:“船家齊小七能及時把消息送到,該有賞賜!” 狄護法道:“稟門主,已在功勞簿上記下了!” 白良點點頭,道:“立刻通知七位舵主,加強戒備,準備撒網捉活的!” 狄震天道:“屬下已依計行事了!” 白良道:“馬上派個腿快的人盯下去,扁老頭與沙成山的行蹤,隨時向我報告!” 扁奇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尚未到龍爪門,行蹤已被白良知道! 此刻,他匆匆的出了豐都城門,他的毛驢未在城外那家小飯鋪前停下來,只是在飯鋪外面,一陣乾咳,旋即猛拍驢背疾往前奔去! 沙成山並未追出來,江湖上的鬼魅伎倆他見的多了。扁老此舉他看的清楚,一定有他的用意! 就在扁奇老人馳出半裡遠時,江北岸的官道上已發現一個白衫漢子匆匆的追過去 沙成山一看便知道是盯梢的! 於是,沙成山笑了! 取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桌子,沙成山走出小飯舖子。不料店掌櫃忙跑上前,道:“客官,你要走?” 沙成山點點頭,道:“不錯!” 店掌櫃指著天,道:“客官,你再坐一會,天都快黑了,我正準備你的飯菜……” 沙成山已跨上馬背,聞言一笑,道:“掌櫃的,辜負你的好心了!”說完拍馬往前追去! 掌櫃的正抱怨不迭,忽見一個漢子走來,笑道:“魚兒遊來了,大家準備動手!” 掌櫃的指著離去的沙成山,道:“可是魚兒又跑了……你看……” 一笑,那漢子道:“欲擒故縱,他跑不了的!” 原來龍爪門在川南的勢力雄厚,他們的眼線遍布,沙成山與扁奇二人剛過了江,消息便傳到了總舵。 沙成山發覺有人跟蹤扁奇,而他本人尚不知已入敵人的掌握之中了! 現在 扁奇老人騎著毛驢飛馳在官道上。前面有座高山,就在山腳下,他停下來了! 扁奇坐在大石頭上回頭笑,因為他發現跟蹤他的人正往他身邊走過來,而沙成山騎著馬也緩緩的跟了過來! 就在白衫漢子快到扁奇身前三丈遠時,扁老一聲哈哈,道:“朋友,老朽騎驢都覺著累,你用兩條腿跟著我,難道不累?歇歇吧,小哥!” 白衫漢子驚愣的道:“誰說我跟你了?” 後面,沙成山在馬上道:“龍爪門的朋友,難道你還想在此時此地耍賴?” 扁奇撫髯微笑不語! 沙成山見白衣漢子要走,便騎著馬攔住他的去路,冷冷的道:“朋友,你走不了啦!” 白衫漢子怒叱道:“你想怎樣?” 沙成山緩緩下馬,道:“我不會為難朋友,如果朋友肯合作的話!” 白衫漢子怒道:“合作?我又不認識你!” 扁奇突然指著自己鼻尖,道:“你該認識我吧?朋友,我可是從你們總堂口走出來的!” 白衫漢子咬咬牙,道:“我不知你這老頭子在說的什麼話!” 扁奇笑呵呵的道:“小子,你以為我老頭子老眼昏花,耳朵有什麼毛病?你一出豐都城我老人家就發現了!” 白衫漢子厲聲道:“你想怎樣?” 沙成山道:“你終於承認自己是龍爪門的人了!” 白衫漢子冷冷道:“是又怎樣?” 扁奇道:“還能對你怎樣?只求你告訴我們,你們門主把擄來的女子囚在什麼地方!” 白衫漢子咬咬唇,道:“不知道!” 沙成山一聲笑,突然點出一指,但聞白衫漢子“ 叱”一聲,身子便歪倒在地。沙成山道:“朋友,這一指只是要令你安靜,下一指你將痛苦難熬!” 白衫漢子雙目厲芒畢露,咬咬牙道:“不知道!” 扁奇忙伸手制止沙成山出手,對白衫漢子道:“朋友,光棍不吃眼前虧,你看天色已晚,無人看到,你只要說出那母子二人被囚的下落,我老頭子保證你的安全!” 白衫漢子冷冷的道:“不知道!” 扁奇冷然搖搖頭,道:“小子,連你們門主也對老夫說了,你有何不能?” 白衫漢子斜視著扁奇,冷冷道:“門主說了什麼?” 扁奇道:“在山之巔,在水中央,小子,我說的對不對?嗯?” 白衫漢子低頭思忖一陣,道:“好,既然門主已對你們說出來,我就告訴你們!” 沙成山一陣緊張,道:“快說!” 白衫漢子指向北方,道:“就在東山之最,二位如果有膽子,就去自己找!” 沙成山怒目直視過去,扁奇卻淡淡的道:“何謂在水中央?” 白衫漢子道:“高山之上有一深淵,中央一座大湖,你們去了一看便知。” 沙成山望著扁奇道:“白良確實如此說嗎?” 點點頭,扁奇道:“不錯,但我老人家仍然半信半疑,拿不准主意!” 沙成山道:“且先弄清楚,高山上的大湖在什麼地方!” 扁奇道:“沙老弟,你真要往高山上找去?” 沙成山道:“不錯!” 扁奇搖搖頭道:“沒得倒白跑一趟冤枉路!” 冷冷一笑,沙成山對白衫漢子道:“除非他不想活了!” 白衫漢子重重的道:“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得勞駕同我一起走一趟了!” 白衫漢子指著灰蒼蒼的遠山,道:“天都黑了要我帶你去高山之上?我發瘋了?” 沙成山冷沉的道:“你沒發瘋,我也沒發瘋,發瘋的是貴門主白良,他不該把人囚在那種絕地方!” 扁奇道:“好,你去吧,老朽同你一起走!” 沙成山道:“不敢勞動扁老再爬高山,煩請你老雇一小船停在江邊,等我救出蘭兒母子,我們一起過江!” 扁奇想了一下,道:“也好,我們老地方見面,大家不見不散!” 沙成山伸手拍在白衫漢子背上,一聲冷叱,道:“朋友,請帶路!” 扁奇道:“登高山不能騎馬,沙老弟,這馬……” 沙成山道:“為了趕路,扁老的毛驢就由這位朋友騎,如何?” 扁奇拍拍毛驢笑道:“好吧,我老人家只好走到江邊了!” 白衫漢子立刻翻身騎在驢背上,道:“朋友,我可得把話說清楚,我帶你到了高山上,你可不能為難我!” 沙成山道:“只要到了高山大湖邊,你立刻走人,我決不攔你!” 白衫漢子不再多言,夾夾驢肚子便直往北面奔去! 沙成山騎馬跟在後面,他心中想著兩句話:“在高山之巔,在水中央!”難道丘蘭地母子二人被囚在那種荒蕪的高山大湖之上? 白良啊!白良!如果蘭妹母子有個三長兩短,我沙成山會把你龍爪門攪和成一灘爛泥! 月兒含羞帶笑的自山頭上冒出來,好圓的月亮照得地上一片銀白色! 沙成山跟著前面的白衫漢子已到了一處斷崖邊,只見白衫漢子跳下驢背,道:“老兄,上山吧,牲口只有掛在這兒了!” 沙成山望望那條小山徑,道:“帶路!” 白衫漢子伸手撩起白衫前襟挽在腰帶上,立刻拔步直往山下走去! 沙成山見這漢子躍上山道,遂緊緊的跟在後面! 夜風微微,樹葉不見動,明月當頭,山上一片白,沙成山遙望山下面,遠處大江如帶,月光掀起江面一片銀星閃閃,幾只帆檣隱隱可見! 二人一連翻過五道山嶺,前面的白衫漢子突然回頭對沙成山道:“你看前面一座高峰,峰頂是個圓形,那兒便是我們門主說的‘在山之巔’了!” 沙成山見白衫漢子不再走,冷冷道:“怎麼不走了?” 白衫漢子抗聲道:“老兄,我們說好了的,我只帶你到山之巔,你就放我走人,怎麼說話不算數?” 沙成山道:“既未走到山之巔,又未看到山中湖,朋友,此時你不能走!” 白衫漢子怒道:“那個鬼地方我不去!”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你最好是去!” 白衫漢子搖搖頭,道:“我若帶你前去,一旦碰上我們的人,還以為我私通敵人,出賣龍爪門,那時候我才真是死路一條!” 沙成山伸手指向身後面,冷笑道:“朋友,你若不去才真的活不成了!” 白衫漢子道:“你要殺我?” 沙成山道:“我當然不會殺你,但這些東西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白衫漢子回頭看,沙成山指著荒林岩壁,道:“足有三十多只野狼跟上來了,朋友,你如果落單,可有什麼辦法脫身?” 白衫漢子全身一震,道:“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多野狼?我怎麼本曾發現?” 沙成山道:“從進入山中開始,它們便三五一群的跟上來了,朋友,你可要走回頭?” 白衫漢子急忙指著山上,道:“看來我只好帶你上去了! 走吧!” 沙成山冷兮兮的回頭環視一遍,又道:“連野豹也跟上來了!” 沙成山此言一出,白衫漢子走的更快,半個時辰不到,他已領著沙成山攀上了最高峰! 沙成山看看天色,月兒開始西移,三更將盡了吧! 白衫漢子躍上一塊大岩石,伸手指向峰后,道:“到了,你看清楚,那面就是個湖!” 沙成山望過去,果見一大片叢林中有個湖,湖雖不大,但一片藍灰色中似乎看到湖中央有個小島! 沙成山道:“朋友,那個湖上是什麼?” 白衫漢子道:“一個小島,也許你要找的人就在那個小島之上!” 沙成山立刻拔腿往下走去! 白衫大漢回頭看去,一對對綠慘慘的眼珠子直逼過來,不由得低聲道:“餵,你一走我怎麼辦?” 沙成山道:“找棵大樹爬上去!” 白衫大漢四下里看了一遍,立刻騰身攀上一棵老松樹,低頭對沙成山道:“你去吧,不知你有沒有本事找到你要找的人,但我還是希望你活著走回來!” 沙成山冷酷的一笑,道:“如果我發覺上當,你也休想活著離開此地!” 沙成山的話聲仍在,他人已在十丈外,身法之快,令白衣漢子也吃一驚! 不錯,沙成山躍到湖邊的時候,果然四周高山環抱此湖,湖中看上去是個小島,九棵墨綠色的大樹分別自島上延伸到湖面上。 那小島距岸邊足有十丈遠,沙成山走了半圈,發現湖面上一艘可利用的小舟也沒有! 就在他一陣猶豫中,遠處,那白衣漢子尖聲大叫起來! 沙成山一怔,剛要回頭去看,突然小島上傳過來一聲小孩子的啼哭聲 只幾聲便令沙成山血脈賁張! 沙成山抓起地上許多枯樹枝,匆匆拋向湖中,藉著天上月色,他猛古丁拔身而起,凌空便是十一個空翻落在湖面漂的枯枝上,然後藉力而起,宛如蒼鷹掠食,一下子便落在孤島之上! 那座孤島並不大,方圓不過五七丈。此刻沙成山已看清楚幾棵大樹幾乎相連接,就在這幾棵大樹間,有一間小小茅屋,一盞豆似的油燈正發出微弱的紅光! 沙成山環視四周,他卻不即撲近,因為他相信此地一定戒備森嚴,為什麼竟然未遇上個人? 附近無聲似有聲,聲音在沙成山胸中回盪,痛苦、興奮、刺激又緊張,但他強捺著這一刻的衝動! 因為,沙成山就是沙成山,“二閻王”沙成山見過太多陰狠毒辣的招式,也因此使他更清楚 最接近成功的那段路也是最艱險的一段! 走不過這一小段路而功虧一簣的人,也正是失敗最慘的人! 低聲的,沙成山道:“蘭妹!” 屋中沒有動靜,油燈搖曳不定! 沙成山未往前走一步,他又低聲道:“蘭妹,是我,你的沙大哥來了!” 屋中仍然未有響動! 於是,沙成山緊張了! 緩緩的,沙成山走前兩步,冷靜的看了四周一眼,遂又對著開啟的窗子叫道:“蘭妹,你在裡面嗎?” 突然,屋子裡傳出女子聲音,道:“沙大哥,是你?” 沙成山一喜,立刻往窗口撲去! 就在這時候,屋子裡一聲低呼,道:“沙大哥,快接住我們的孩子!” 話聲猶在,屋子裡先是“ ”響,只見一個長形包裹往窗口拋來! 沙成山剛要伸手去接,忽見那包裹上面一條燃燒的引線正在沙沙響,他連多看一眼的時間也沒有,立刻抓住包裹騰身往湖水中躍去! 沙成山人還在空中便大叫上當,忙不迭把包裹拋出十丈外! 原來那包裹並沒有什麼嬰孩。沙成山原以為敵人在嬰兒身上掛了火藥,只等自己接住,就可把他父子二人當場炸死,所以他不加思考的便往湖中跳去! 那面,被拋出的包裹尚未落到水面,“轟”的一聲大震,四周一片閃光中,炸得湖水也往上翻滾起來! “通”的一聲落入水中,只見茅屋中已衝出五個大漢,其中一人是個女子! 五個人一衝出茅屋,便立刻往沙成山落水處撲過來,其中一人高聲道:“趙舵主、石舵主,姓沙的落水了,沒有被炸死!” 另一人道:“杜不邪,你出的主意並不靈光!” 只聽女的聲音道:“趁著姓沙的落水,我們水中收拾他去!” 沙成山落在水中,但他很幸運,手中正抓著一根他拋落湖中的枯樹枝。他沒有動,因為他要看清楚這湖的附近究竟有些什麼埋伏! 雙手緊握樹枝,沙成山只把臉露在水面。忽見四條人影幽靈似的往他這兒落下,沙成山一聲暴喝,雙臂奮力拔身而起三丈,幾乎與一團黑影撞上。只見他擰腰挺胸,反力道的一個怪異身法,人已落在湖中心的島上面! 面前寒光一現,一把鋼刀已往他頭上砍來! 是個女子! 沙成山左手猛然拍出,“叭”的一聲打落女子手上鋼刀,右手並指疾點過去! 那女子鋼刀被擊落,已知不敵,等到沙成山指風銳起,她忙不迭便往湖中跳去! 沙成山豈容她逃遁,立刻變指為抓,一把撈住女子的右足,順勢回收,“咚”的一聲把女子摔落在樹下面! 女子被摔落地,痛的眥牙咧嘴,但卻仍然凶悍的自腰裡拔出一把匕首,“嘿”的一聲便往沙成山抹過去! 冷冷一曬,沙成山勾起左足,又把女子踢翻在地上,“金剛指”點出如風,“絲”聲中女子左肩下塌的跌在地上! 就在這時候,躍入湖中的四個大漢已躍回小島上,四個人怒罵著圍上來! 其中一人怒喝道:“姓沙的,你走不了啦!” 沙成山冷視著四人,淡淡的道:“計謀是很周詳,手段也夠毒辣,但仍然未得逞,我為白良惋惜!” 那大漢怒聲梟笑的道:“沙成山,我們等你到來,已不止一天了,如果僅只這一點點設計,豈非太小覷你這位凶殘的‘二閻王’了?” 沙成山道:“我人已來了,各位有什麼本事,沙成山照單全數接下!” 突聞另一怒漢,道:“沙成山,也好叫你看清楚,這個湖的四周荒林絕壁中,我們已為你設下不少生活,你今既來到湖心,我們正好甕中捉鱉!” 他側頭對另一大漢,道:“杜不邪,今夜便卯上幹了!” 姓杜的咧著毛臉直點頭,道:“唐傳東,我們是幹什麼來的!我們四位舵主,如果還收拾不下這小子,媽的,乾脆回家啃老婆的奶子算了!” 冷冷的,沙成山道:“我就該想到這是個陷餅!” 唐傳東嘿嘿冷笑,道:“可是你龜兒子還是來了!” 杜不邪接道:“而且是走入死亡陷餅中來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既然各位認定我沙成山今夜死定了,那麼,請在我死之前告訴我,你們把丘蘭兒母子二人究竟囚在什麼地方了?” 姓趙的一聲洪笑,道:“你是一定要知道了?” 沙成山道:“不錯!” 姓趙的道:“好,在你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趙大爺便告訴你!” 沙成山重重的道:“各位,白良為何不來?” 杜不邪的三角眼一瞇,道:“侍候你小子上路,還用得著我們門主親來?” 沙成山殘酷的一瞪眼,道:“白良應該知道,你們並不是我對手!” 不等沙成山話說完,杜不邪大怒,罵道:“媽的,尚未交上手,怎知誰強誰弱?” 沙成山道:“白良去年曾邀集江湖上六大高手聯手對付沙某,尚且奈何不了我,何況爾等!” 杜不邪指著四周,道:“姓沙的,此一時彼一時,年前是門主遠去中原找你索命,眼下卻是在龍爪門的地盤上,你想活命,怕不容易了!” 沙成山道:“既然知道丘蘭兒母子被你們暗中擄來,沙成山豈會輕易被人唬走?四位,我們別再耗時間了,是生是死,大家便卯上吧!” 四個大漢各自舉著兩支鐵爪! 不錯,沙成山月光之下看的真切,這就是那種他在方家集的時候掛在篷車簾子兩邊的鐵爪! 看到鐵爪更增加了他的信心 丘蘭兒果然是被龍爪門的人擄來了! 既是龍爪門的人擄走丘蘭兒母子二人,那麼,湯老六這一對老王八必然也是龍爪門的爪牙了! 沙成山想起湯老六夫妻二人,心中便開始冒火! 懨懨的垂下雙臂,沙成山紋絲不動的站在茅屋前面,對於地上跌坐的女子,他也不願多看一眼! 唐傳東一聲招呼,道:“石布衣,你與趙干城聯手,我與杜不邪夾攻,務必一舉撕了這廝!” 對面,姓石的點著頭,道:“老唐放心,只要一出手,我們便往他要害處下重手!” 四個人邊說邊移動身形,一對鐵爪忽上忽下,隨著移動的腳步,發出“ 咻”之聲! 月已西沉,山風又起,淡淡的月影下,忽聽杜不邪一聲雷吼,道:“殺!” 沉悶的喊聲甫起,四條人影便幽靈般的往一個定點掠過去,八只鐵爪耀著窒人的冷焰,那麼凌厲的直往沙成山呼轟湧去! 沙成山縮身閃腰,十分自然的卷左臂暴展右手,口中一聲沉喝:“寒江月刃!” 空氣中立刻響起一陣刺耳銳嘯,點點星芒迸射勁濺! 四條聚向一團的影子,驟然往四下里翻落! 四個幽靈般的身形落地又起,他們的身形都是那麼矯捷又凶悍,且口中發出頑熊般的吼聲,往敵人狂擊過去! 沙成山彈起雙足疾旋,同時九十九刀狂殺,刀鋒若霜,冷芒似月! 但見光華流燦,宛如他手上捧著一團天河的銀星,往四下里灑落,四個人尚未夠上位置,再次倒翻急閃不迭! 這四位龍爪門下的舵主,皆在輕功造詣上有獨到之處,兩次從那似刀山般的刃芒中閃退出來,倒也令沙成山暗暗點頭不已! 此刻,四個大漢已不再急進了! 四條人影開始行雲流水般的移動! 沙成山懨懨的站著不動,他甚至連眼皮子也不再抬起來,因為他心中正作了個極不情願的決定! 看似遊鬥,實則摻雜著兇猛而又凌厲的撲擊,只是,雙方都在蓄勢以待! 沙成山不動,表面上他沒有任何移動的徵兆,然而在他的內心中卻已展開了無與倫比的怒殺! 是的,他不能這樣在此耗下去,拚戰對他的行動極關重要,辰光越長,對他越為不利! 於是,他的決心與決定,便是狠斬狠殺,速戰速決! 猛然間,杜不邪一聲怪叫,道:“殺!” 一團黑影便隨著這聲“殺”,卷地滾進,一對鐵爪快得幾乎眨眼之間便到了沙成山的左側! 另一面,石布衣與趙干城也毫不放鬆的拔空而起,四支鐵爪已那麼凌厲的揮出無數次直往敵人罩過去! 唐傳東平直著身子,一對鐵爪一前一後,拚命的往敵人面門掄過去! 情勢已到了生死存亡關頭,也是到了濺血的辰光,這段眨眼間便消失的死亡時光,來得快去得更快! 沙成山猛然大喝一聲:“寒江月落!” “嗷!” “啊!” “媽的,龜兒子你……” 那已似爆碎的巨大冰球,便在這種怪叫聲裡發出來! 沙成山馭刀如電,身子已淹沒在一片刃海裡,當他自平飛的空中衝過一片片血雨落在地上的時候,四個大漢已只有趙干城一人尚能吼叫! 是的,趙干城伸手摀緊脖子,口中狂叫,道:“你們給我仔細聽著,就是大夥死絕在這湖上,也決不能任這凶殘的殺人之徒逍遙走去!” 石布衣死了,死在樹邊,頭往岸邊垂下,鮮血一滴滴” 的滴入湖中,月光之下看得很明顯! 杜不邪的頭垂在胸前,他的上身倚在茅屋牆邊沒有即刻倒下,但從他的眼神中便不難知道他是死不瞑目的! 唐傳東死在那女子的身邊,鮮血流了一地,染了那女子半條褲子! 湖對岸,傳來悉索聲,沙成山見不少人影在閃掠,在奔走,只是未有呼叫聲! 趙干城冷冷的直視著沙成山,道:“看吧,你會死無葬身之地的,龜兒子!” 沙成山冷酷的道:“朋友,你很幸運!” 趙干城怒道:“放屁,誰是你朋友!”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你當然不是我朋友,但我卻希望你能回心轉意!” 趙干城道:“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告訴我,丘蘭地母子被你們囚在什麼地方?”他一頓又道:“我仍然視你為道上朋友,請說!” 趙干城怒道:“沙成山,你為自己的命而拚命吧,想知道丘蘭兒被囚之地,此生你休想!” 沙成山咬咬牙,道:“那麼,是你自己不想活了,可不能怪我殺孽重!” 沙成山舉步逼向趙干城,只聽那女子道:“姓沙的,人已被你殺成重傷,你還要人命不成?” 沙成山回頭冷冷道:“我也知道上蒼有好生之德,無奈條條生路他不走,偏要走入豐都城,奈何?” 那女子道:“你便殺了他又知道些什麼?” 沙成山冷笑道:“當然還有你了?” 趙干城突然一聲虎吼,拔空而起! 沙成山舉首仰望,等著姓趙的撲擊,也準備下重手痛宰,豈料半空中姓趙的一個鷂子怒翻身,“撲通”一聲便落入湖心中! 水花四濺,湖面上立刻失去姓趙的蹤影! 沙成山恨得咯崩一咬牙,回身便走向女子! 沙成山一把揪住歪倒在地上的女子,沉聲道:“說,丘蘭兒母子被你們囚在什麼地方?” 那女子面無表情的道:“我如果說出來你相信嗎?” 沙成山憤怒的道:“我要你實話實說!”他一頓又道:“當然,我會對你所說的話加以證實!” 女子嘿嘿一聲,道:“一個多月來,我們早已設下了萬全之策,做好了周詳的準備,等的就是你!沙成山,我相信你很難救出丘蘭兒母子二人!” 沙成山心中一動,立刻靜下心來。他環視四周,卻突然低聲重重的道:“剛才聞得嬰孩啼哭聲,難道……” 那女子哈哈一聲冷笑,道:“可要我再學著叫出嬰兒的哭聲給你聽?” 沙成山道:“這裡原來是個騙局,可惡!” 那女子雙目直視沙成山,道:“可嘆你知道的太晚了!” 沙成山挫著鋼牙,道:“白良真可惡,竟連扁老也會上他的當!” 那女子得意的道:“上當?哈……當你們二人過江的時候,門主已得了消息,立刻張網抓你們了!” 沙成山一驚,道:“難道扁老他……” 仰面一聲冷笑,那女子道:“那個老頭怕早已被囚起來了,哈……” 沙成山突然一聲怒叱,道:“你沒有什麼得意的,姑娘,看樣子你已決心為白良 為龍爪門盡忠了!” 女子一驚,道:“你想殺我?” 沙成山道:“我有別的選擇嗎?” 女子全身一震,道:“你要殺一個毫無抵抗能力的女人?沙成山,你還算什麼人物?” 冷哼一聲,沙成山道:“一個人為了保命便會不擇手段,沙某為了救人,便更說不上算什麼人物了!” 女子上身一挺,道:“既如此,你出手吧!” 沙成山道:“此情此景,我會輕易殺掉你?” 女子怒叱道:“難道你想折磨我?” 沙成山冷酷的道:“不錯,你可知道分筋錯骨嗎?” 女子驚怒交加,道:“你果然凶殘成性!” 沙成山道:“我的方法比分筋錯骨又高明多多!姑娘,你絕對想不到那種感受是什麼滋味!” 咬咬牙,那女子叱道:“死都不怕,還怕你使出什麼手段!姓沙的,你使出來吧!” 沙成山突然抓起女子一足,他出手如風疾點崑崙穴與太白穴,隨之一掌拍在足背! 沙成山剛鬆開手,女子已張口不能閉,一腿朝天狂蹬不已,口中連聲“啊!” 沙成山冷冷道:“姑娘,我再點你天惠,使你靈台移位,與足上經脈相衝突,那種味道便是鐵打的漢子也將哀哀求告,你咬舌不能,自碎天靈不易,大概只有淒叫一途了!” 那女子已哀聲道:“沙……成山……算你狠……快解開我穴道,我……說……”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是實話嗎?” 那女子道:“當然是實話,快……解開我穴道!” 沙成山出手拍在女子血海,只見女子一聲低籲,胸中起伏直喘大氣! 沙成山重重的道:“說吧,我在聽著!” 雙手揉搓著一足,女子沉重的抬起頭,道:“沙成山,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告訴你的,你聽了之後,千萬不能說是聽我說的!” 沙成山看看西沉的月亮,道:“快說!” 女子攏了一下頭髮,道:“丘蘭兒母子二人是被囚在……囚在……” 沙成山心中狂跳,血脈賁張的道:“囚在什麼地方?” 女子又嘆了口氣,道:“好吧,我就實對你說了吧!” 她看了沙成山一眼,又道:“我以為你還是多多考慮,因為我所知道的這地方十分危險……” 沙成山冷冷的道:“少來!你會為你的敵人設想?姑娘,你別再囉嗦了,快說!” 女子重重的道:“好,我說,她母子被囚……被囚……” 沙成山已不耐的舉起手來,道:“你在招打?” 女子道:“在水中央,在山之巔!” 沙成山猛一怔,咬牙道:“你真是不想活了?那就休怪沙某出手了!” 女子一聲尖叱,道:“告訴了你,為什麼還要出手要我的命?” 沙成山道:“此處不是你說的山之巔水中央嗎?為何不見她母子二人?” 女子道:“不錯,此處是山之巔水中央,但我所說的卻是水中央山之巔,自與此地不同了!” 沙成山怒道:“你給我說清楚!” 女子道:“是你笨,非是我說的不清楚!” 女子指著地,又道:“此處是高山之上有湖,湖的中心有島,故稱山之巔水中央,而我告訴你的卻是水中央山之巔,難道會與此地相同嗎?” 沙成山搖晃著頭,道:“那在什麼地方?” 女子遙指遠方,道:“大江中有一小島,丘蘭兒母子便是被囚在小島之上,明白了嗎?” 沙成山道:“那麼此地……” 冷冷一曬,女子道:“此地專為要你的命而設,難道要我再說一遍?” 沙成山道:“可惜仍然沒有得逞!姑娘,我有預感,白良的一切心思白費了!” 女子怒視著沙成山道:“是嗎?你能生離此地嗎?” 沙成山咬著牙,道:“當然,我得煩勞姑娘為我帶路,倒要去領教一下白良的手段了!” 女子尖聲道:“我已告訴你丘蘭兒母子被囚的地方,你為何還要為難人?” 沙成山冷冷的道:“也算是一種非常手段吧!” 話聲甫落,沙成山立刻拳砸足踢,剎時間便把一間茅屋推倒! 那茅屋既倒,沙成山立刻把梁柱木棍全拋入湖中,更把兩扇木門拋在五丈遠處! 對面岸邊附近,傳來了陣陣口哨聲,此起彼落,顯然樹林裡埋伏著不少人物! 一把摟起地上女子,沙成山道:“姑娘,走吧!” 不等女子再說什麼,更不顧女子掙扎,沙成山拔空一聲清嘯,人已躍起四丈有餘,夜空中一片黑雲狀,眨眼之間便踏上湖中心漂的門板! 就在這時候,水中突然冒出二十多個人頭,頭露水面,弓箭也已露在水面上! 月光下,沙成山看得清楚,立刻再次騰空,便聽得左臂夾著的女子一聲尖叫:“啊!” 沙成山知道女子已挨了箭,但他卻已站在岸上! 那女子“哎喲”著從大腿上拔出一支箭拋在地上。 沙成山淡淡的道:“林中必有更厲害的埋伏,姑娘,是生是死,得讓我們湊在一起去闖了!” 女子尖聲道:“要闖你闖,我不闖!” 沙成山沉聲道:“到了此地,自然由不得你了!” 女子正要掙扎,沙成山已夾住她往林中撲過去! 女子尖聲狂叫,只見荒林山巖邊一團火光突起,沙成山一怔之間,身後又是一團火光! 就在這時候,荒林中有人高聲狂笑,道:“龜兒子的,沙成山,你跑不了啦,還不快快受死!” 沙成山一咬牙便欲往右方撲去,豈料左右兩邊同時火起,剎時間一片火海往中央蔓延…… 女子已尖聲道:“沙成山,你還不往右後面走,那兒一條山徑尚未被火波及!” 沙成山立刻往那面躍去! 他右臂夾著女子,躍出五丈有餘,靈台突然一亮。就在那荒徑邊,他不動了! 女子尖聲又起,道:“快走呀,火都燒過來了,你還不快走!” 沙成山放下女子,一掌拍開女子穴道,道:“煩你在前面帶路!”他“路”字甫出,雙掌猛一推,女子身不由己的便往前面衝去! --------------------------- |
第60章
但聞地面上響起一片“ ”聲,忽見女子四肢伸展開來,被皮索牽扯得全身離地! “呼轟”一聲,好大一張網子落下來,方圓五丈全被巨網罩住! 就在這時候,山徑那面立刻衝出十幾名弓箭手,有個大漢高聲道:“看清楚再出手,別射到三姐!” 三姐當然是那女子! 沙成山不等這些人撲過來,立刻騰空而起,他身法如猿,攀枝扶葉,旋著身子便自這十幾個大漢頭上越過去! 被嵌得動彈不得苦不堪忍受的三姐,又被巨網罩住,立刻尖聲道:“快攔住姓沙的,他跑了!” 灰暗的林中一片混亂,遠處趙干城厲吼道:“在樹上,快放箭!” “嗖嗖”之聲傳來,陣陣矢雨從沙成山身前身後飛過,樹林中一片大火,沙成山已攀上了斷崖! 此刻,火燒的林子里傳來叫聲:“快救三姐離開,你們都是死人!” 這聲音出自趙乾城之口,沙成山心中卻已想著三姐的話 在水中央山之巔! 一片大火往四處蔓燒,火光照得整個山中大湖四周如同白晝。沙成山找到了原路,知道這兒只是個陷階,便立刻往山那面奔去! 天尚未明,月光仍在,後山的火光照得山這面也隱隱泛紅。就在他剛剛走入一道林子時,突然看到一群野狼在爭食什麼! 沙成山猛抬頭,只見兩頭花斑大豹那麼舒坦的爬坐在樹枝橫乾上伸著豹舌,放著利爪,對他的來臨,似是不屑於一顧! 樹下面,群狼撕食著,沙成山立刻想起那位帶自己來的仁兄,他不是爬上樹了嗎? 原來花豹也會爬樹!那位仁兄先遭豹吻,再遭群狼撕碎,光景可真夠慘! 扁奇匆匆趕往江邊,只見原來的帆船仍在,他心中一喜,立刻走上船! 船老大見扁奇走回來,忙迎上前去,笑道:“是你老回來了,你老的毛驢子呢?” 扁奇的毛驢由帶路的漢子騎往山裡了,聞言笑笑,道:“藉給朋友騎去了!” 船老大把艙門推開,笑道:“老人家要過江?” 扁奇望望遠山,道:“不急,我等朋友來了一起走!” 船老大一笑,道:“可曾見過白門主?” 扁奇點點頭,道:“白門主很客氣,他與老夫共飲,我們是盡歡而散!” 船老大送上香茗,道:“老人家,你先歇著,你朋友一來,我便叫你!” 扁奇喝著茶,心中焦急地等待沙成山,伸頭望望艙外,月光照得大江一片銀白! 此刻,船頭上坐著船家三人,他們只要看到扁奇往艙外看,便立刻衝著扁奇咧嘴笑! 扁奇直等到三更天尚未見沙成山到來,不由得歪著身子閉上眼睛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帆船突然一晃盪,艙門被拉開來,一陣涼風吹醒扁奇,他又伸頭往外。 不料艙門口一個大漢正對他嘿嘿冷笑…… 一驚,扁奇道:“你是……” 那大漢雙手扠腰,沉聲道:“扁老,別等了,跟我走吧,沙成山今夜死定了!” 扁奇心中一震,撐起身來,道:“你是……” “龍爪門總護法,我叫狄震天!” “是你們門主找我?” “就算是吧,但這次不會請你去吃酒了!” 扁奇爬出矮艙,道:“狄護法,你這話什麼意思?” 狄震天道:“去了你自然知道!” 扁奇這才看到船已不在原來地方,不由得一怔,望著船老大,道:“這是什麼地方?” 船老大冷冷道:“大江邊。老人家,你換換船吧!” 不錯,船邊又靠了一艘快船,正蓄勢待發! 扁奇望著狄震天,道:“送我去豐都城?” 搖搖頭,狄震天道:“送你去個好地方!” “什麼地方?” “在水中央,在山之巔!” 扁奇驚訝的道:“那不是貴門主說的高山之湖嗎?” 狄震天道:“不對,門主說的是‘在山之巔水中央’,我所要送你去的地方乃是‘在水中央山之巔’!” 扁奇想不到這句話一顛倒便成了兩個地方,不由得心中一陣不自在! 他知道沙成山一定撲了個空,說不定那是個陷阱誘他去跳,人未能救出來,怕真的沙成山也完了! 猛吸了一口氣,扁奇道:“我能不去嗎?” 重重的搖著頭,狄震天道:“非去不可!” 扁奇道:“可否天亮了再去?” 狄震天道:“不可以!” 扁奇這時候更看清那艘快船上八名勁裝大漢,皆手握一對鐵爪,虎視耽耽的等著他,便不由得又遙望岸上遠處一眼,心中在想,沙成山真的完了? 踏上快船,狄震天對帆船上的船老大,道:“駛到原地方去,我們必須預防萬一!” 船老大匆匆的又揚帆走了! 扁奇向狄震天,道:“狄護法,你們要對老夫也下手?” 狄震天冷冷的道:“從一開始,你就同沙成山在一起,明著你做和事佬,實則你同沙成山一樣,在對我龍爪門玩計謀。扁老,你把我們門主看扁了!” 扁奇嘆口氣,道:“你們錯怪老夫了,也誤解了老夫跟著沙成山遠道而來的目的。老夫確實在勸告沙成山少殺人,不料你們還是把老夫的一番好心當成驢肝肺,夫復何言?走吧,我跟你們去!” 狄震天冷笑道:“不去行嗎?” 二人躍上快船,狄震天沉聲道:“走,無歸島去!” 扁奇一震,道:“龍門峽的無歸島?” 嘿嘿一聲笑,狄震天道:“不錯,正是大江激流中的那座無歸島,有人也叫它魔鬼島!” 扁奇道:“難道白門主把丘蘭兒母子二人囚在大江中的無歸島上?” 又是一聲冷笑,狄震天道:“去了你就會知道,此時又何必多問?” 扁奇無力的坐下來,他心中明白,沙成山是很難救出丘蘭兒母子二人了! 快船行駛在江面上,扁奇望著江水直搖頭…… 沙成山也在搖頭不已,他想不到豹會爬上樹去把人生生咬死,更想不到這人會故意把自己領到高山大湖之中,引入龍爪門的埋伏裡去! 現在 鬥轉星橫,東方泛起魚肚白,沙成山跨上馬又拉著毛驢直往江邊上趕! 沙成山心中做了個可怕的決定,如果再找不到丘蘭兒母子二人,他就要直接找白良去了! 遠處,江邊上果然看到那艘帆船。沙成山尚未躍下馬,船老大已笑呵呵的迎上前來,道:“客官,你可真的回來了!” 沙成山木然一笑,道:“同我一起來的老先生,他還在船上等我吧?” 另一個伙計接過馬韁繩,船老大已應道:“哪位老人家要我把船停在這兒等你,說是要送你去龍門無歸島!” 沙成山一怔,道:“龍門無歸島?” 船老大點著頭,道:“沒多遠水程,他先去了!” 沙成山心中暗自思忖,也許扁老已經發現什麼了! 立刻,他又想起高山之上大湖中的那位三姐說的話 大江之中一小島。不錯,扁老定然知道丘蘭兒母子被囚的地方了! 躍落在船上,另一漢子已把馬和驢子也拉上船,沙成山立刻對船老大吩咐:“快開船!” 船老大愉快的送了些吃的,揚起帆便往大江中駛去! 沙成山折騰一夜,人困馬乏的歪在船艙中睡下。外面傳來嘩啦啦的江水聲,也傳來三個行船人得意的笑聲…… 不知過了多久,沙成山忽聞船老大高聲道:“落帆!” 沙成山拉開艙門,只見不遠處一座小島,小島上游怪石磷峋,下游處一個小灣,有一片沙灘露在水面上。 小船上的兩個漢子正手持竹篙準備接近! 沙成山走出船艙,船老大指著小島對沙成山道:“客官,這就是無歸島!” 沙成山看著兩岸,只見此處水道驚險萬分,兩岸懸崖峭壁,水經此處有如萬馬奔騰,漩渦如百穴深淵,大有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難過萬重山之勢! 帆船打著急旋漂到灣內,船老大掌著舵,兩個年輕壯漢把船撐到沙灘邊,船頭已頂在沙嘴上! 船老大高聲道:“客官,你該下船了!” 沙成山遙望這座江中孤島,沉聲道:“馬匹不用上岸,你們且在此等我!” 船老大陰陰的一笑,道:“好,你若能回來就快些回來,我們不走!” 沙成山躍身落在沙灘上,只見這個沙灘並不大,往前不過五六丈便是岩石。島上樹木稀疏,有幾只野鴨子落在水邊石頭上! 沙成山舉首向高處望,看不到一個人影。他奇怪,扁奇是不是來了這裡? 猛回頭,不由得一驚,只見那艘帆船已駛離島岸,勁急的往江中駛去! 沙成山咬咬牙,知道只有往前走,無有回頭路,便雙肩聳動著大步往島上走去! 一條羊腸小徑繞向島的頂端,沙成山走的快,轉眼便到了上面。就在這時候,忽聞得一聲哈哈狂笑…… 沙成山冷目四下望,但他什麼也沒看到,不由得沉聲道:“朋友,該出來了吧?” 笑聲嘎然而止,緊接著一聲暴喝,道:“沙成山,你終於走向死亡之路了!” 沙成山冷冷道:“置之死地而後生!朋友,沙某不信你有翻江倒海本事,總是免不了放手一搏吧!” 那聲音又傳過來,道:“好一個放手一搏,沙成山,且先叫你看一個人吧!” “吧”字甫落,附近一顆巨石突然墜下,立刻現出一個三尺寬石洞! 那石洞垂直向下,口小底大,底部隱隱可見江水濤濤,發出“嘩嘩”之聲…… 沙成山低頭洞中看,只見半空中懸著一根繩索,扁奇被捆著吊在那裡! 沙成山驚異的高聲道:“扁老,你怎麼會被他們吊在那兒的?” 洞下面,扁奇道:“沙老弟呀,龍爪門的人太陰毒了,昨夜你走後,我在船上等你,不料被他們的總護法抓來此地。老弟呀,我老人家年已六十,死而不算夭壽,你可要好自為之了!” 突然一聲哈哈洪笑,那聲音道:“沙成山,你難道見死不救?” 沙成山挫著鋼牙,道:“原來不是扁老發現什麼才叫人告訴我趕來這無歸島的!” 扁奇道:“沙老弟,你也不想想,我們約好岸邊相會,我又怎能離開?你上他們的當了!” 沙成山吼道:“一開始我們便一步步的走進他們設計的陷阱之中!他們一計不成遂有二計,這裡便是他們陷害我的第二個陷講。扁老,我敢斷言,丘蘭兒母子絕對不會在這無歸島上!” 忽然一聲大笑,道:“沙成山,你是怎麼逃過高山之上大湖之中的伏擊而逃出來的?” 沙成山重重的道:“朋友,你可要聽實話嗎?” 那聲音又傳來,道:“說!” 沙成山嘿嘿笑了一聲,道:“我是踩著他們的屍體,踏著他們的鮮血走出來的,嘿……” 那聲音立刻一沉,罵道:“沙成山,你果然凶殘如獸,嗜殺成性!今日叫你在此孤島之上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沙成山道:“那要交過手方知道!不過,我預感又將踏著你等鮮血離去,這種預感是沙某每次血戰之前的感覺。朋友,露露臉吧!” 沙成山的話甫落,忽然傳來一聲皮鞭,“叭”的一聲響,洞下面,扁奇發出一聲“啊”! 藉著岩縫傳進的光線,沙成山只見洞中三條長鞭交相往中央懸掛的扁奇老人身上抽打! 皮鞭發出清脆的“叭”聲,每一聲都使得老人頭一仰,口中便不由的“啊”一聲! 沙成山憤怒的吼道:“住手!” 暗中那聲音又傳過來,道:“沙成山,你難道看著這老家夥受這種活罪而不出手救他?” 痛苦中的扁奇突然一聲吼叫,道:“沙老弟,你不用管我,快離開此島去找白良,救丘蘭兒要緊,她可是為你生了個兒子呀!” 沙成山痛苦的搓著手,站在島頂端直跺腳! 扁奇在洞中又叫道:“沙老弟,如果你救回丘姑娘,告訴她,我老人家很喜歡她,且莫令她知道我是怎麼死的,你可要記住啊……” 沙成山憤怒的吼道:“扁老,你若被他們折磨死,沙成山必血洗龍爪門!” 忽然傳來一聲怒叱,道:“沙成山,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口出狂言?無歸島就是你葬身之地!” 突又傳出另一聲音,道:“姓沙的,你若有骨氣,就快出手救這老家夥吧,還等什麼?” 沙成山聽聲辨位,兩個聲音不在一起。他想不出在這方圓不過一里大的孤島上,這些人會掩藏在什麼地方! 於是,他高聲對洞下面的扁奇道:“扁老,我聽你老的話,這就設法去找白良!” 突聞洞中傳來聲音,吼道:“給我加勁的抽打!” 洞中皮鞭發出一陣急驟的聲音,也傳出扁奇老人的痛苦厲叫! 然而,沙成山卻飛一般的撲向島下面! 一聲厲吼:“沙成山,你龜兒子的不救人了?” 沙成山聽而不聞的躍過一道山崖,就在一個彎道處,他發現那兒的岩石平滑,不由冷笑起來…… 原來他突然聯想到洞中的光線。既然能透進光線,必然有洞可以進出,他便選了個光線強的撲過去! 此刻,沙成山見那個石縫堵著一塊巨大岩石,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這石頭後面是個山洞! 沙成山貼耳石洞縫中細聽,洞中傳來足音,有個人在沉聲呼吼:“媽的,沙成山不進洞救人,倒真是出人意料!” 另一聲音道:“洪烈,你看沙成山會就此離去嗎?” 姓洪的道:“不一定。像他這種當殺手的人物,血腥見的多了,憐憫之心自然也淡了!” 突然又一個聲音傳來,道:“狄護法,你可要快拿主意呀!” 洞中,狄震天高聲道:“別再抽打了,姓沙的王八蛋不上當,我們得用第二條計了!” 沙成山咬牙望著洞內,只聽得狄震天的聲音,道:“先把扁老頭放下來,押著他去小船上!” 沙成山立刻環視四周,哪有什麼小船? 狄震天冷冷的道:“準備火種,只要放出小船,船上燃起火來,不怕沙成山那龜兒子不下水救人!” 姓洪的低聲笑道:“只要姓沙的一人江中,哈……那就是我們的天下了!” 沙成山聽這聲音,仿佛就在隔壁,顯然這堵住洞口的岩石後面就是個出入口! 沙成山豈能等到扁老被置在火船上?他正準備雙手搬推大石,不料那岩石已開始移動起來! 沙成山立刻緊緊的把身子貼在石壁上,只見四個龍爪門弟子用一根木棒在撥推岩石! 沙成山恨透了洞中龍爪門的人,他不等岩石推到一邊,便立刻側身而入,“銀鏈彎月” 已匹練也似的發出極光成束。 只見四個推石大漢淒厲的狂嗥著紛紛栽向洞下面! 沙成山掠入洞中一看,這才發現一道小徑,呈螺旋形的繞向洞底,沿著洞壁,二十幾個龍爪門壯漢正匆匆往洞底走去。 扁奇被一個壯漢背著 已是奄奄一息了! 沙成山虎吼一聲便沿著山道追殺過去! 十幾個大漢手中握著弓箭,但為地形所限,又因沙成山發狂般的追殺過來,一時間手足無措! 猛然間,狄震天一聲暴喝,道:“閃開!” 沙成山挫著鋼牙,道:“原來你狄護法躲在洞中興風作浪!” 鐵爪出手如電,“咻”聲相連,掣閃出片片冷芒直往沙成山抓來,狄震天道:“可惡的東西,你今休想再走出此洞,我的兒!” 沙成山冷笑道:“這話應該由我來說!” 小徑只能容下一人走過,此時沙成山殺進洞中。 龍爪門的人雖有二十多個,卻難以聯手夾擊敵人,這種情勢的發展,大出狄震天意料! 原來狄震天設下的陷講是只叫沙成山發現頂上洞口。 從洞口到扁奇被吊處不過三丈高,憑沙成山的修為,他可以輕易的自洞口落下來救扁奇。 龍爪門便在懸吊扁奇的三個方面,各設下五名弓箭手,只等沙成山落入洞中,便交叉勁射,連扁奇也一起射殺! 不料扁奇以話提醒沙成山,而沙成山更知道那是個坑人的陷餅,他才動腦筋去找洞口 真正能平安進入的出入洞口! 此刻,沙成山豈容狄震天再張狂,一聲怪叱,“銀鏈彎月”暴斬過去,狄震天連揮九次鐵爪狂攔。 沙成山一聲冷笑,刀鋒陡然上撩,宛如火石猝閃,嘶的一聲血光迸現,沙成山跟著暴踢右足,狄震天狂嗥著濺出一團鮮血,便往十幾丈深的洞底跌落下去! 迎面,只見一個彪形大漢殺到,沙成山不再開口,揮刀便殺! 那面,一個大漢怪叫道:“洪舵主切莫同這廝硬拚,我們出洞去圍著他幹!” 不等姓洪的開口,沙成山已冷冷的道:“朋友,你們把自己引上絕路,怕沒有機會再走出洞了!” 沙成山的話甫落,姓洪的已沉聲道:“別得意,老子不信你能把我們全放倒在此洞中!” 岩邊小徑彎彎連向洞底,就在沙成山的搶攻中,對面下方已有人高聲道:“洪舵主快退,我們亂箭射殺這**養的龜兒子!” 吼聲就在五丈餘遠的對面,話聲猶在便聽得“叱”的一聲,一支箭射在沙成山的身後半尺地,“叮”的彈落洞底! 沙成山碎步疾移,右手伸縮,恍同石火爆現,巧妙的推出一波又一波,一層又一層冷焰直往敵人咻咻推送不休不止! 洪舵主 西江分舵舵主洪烈,突然狂烈的拔身而上,他人在空中猝縮四肢,抱著粉身碎骨的氣概,揮著兩支鐵爪便一頭鑽向敵人的冷焰激流之中,口中大喝道:“老子陪你上路!” “銀鏈彎月”像生了眼睛,宛似能聞到那種特有的氣息,鋒刃切割空氣,所見的只是一抹光束的幻象 幻象仍然滯留在空中,沙成山已站在洪烈的前方三步地! 洪烈正扭著身子往下萎縮,他口中咦咦唔唔的發出臨死前的模糊語音…… 沙成山根本不多看,他又一連擊殺五名壯漢,人已轉到彎處。洞下面傳來有人落水的聲音! 沙成山宛如一頭瘋虎,他馭著“銀鏈彎月”如同馭著一道掃帚星,直往敵人猛殺過去! 突然,一個怒漢吼道:“快把姓扁的老頭子給我拋擲過來!” 沙成山尋聲望去,只見是個高胖大漢正指著匆匆往洞底移動的兩個漢子吼叫 兩個漢子拖扶著扁奇老人。 不料二人正要把扁老人往回拖去,其中一人突然低吼一聲道:“不好,老頭子死了!” 是的,扁奇老人頭已垂下,雙腳已軟,連舌頭也有一半伸出口外! 沙成山在洞中聽得清楚,不由狂厲的暴喝道:“扁老,扁老!”他抖腕狂殺中又厲叫道:“我要殺光你們這批畜牲!” 迎面高胖大漢正是龍爪門第六分舵舵主“翻江龍”常無忌,他聞得扁奇已死,心中大罵兩個弟兄是豬 人即使真的死了,也可以暫時唬唬敵人的進攻,設法把敵我之間的距離拉開,便不難一輪怒箭射殺,豈料二人在緊急慌亂中叫出口來! 常無忌的身子幾乎把小徑塞堵得難有空隙,此刻,他沉聲對前面的漢子道:“李舵主,快領兄弟們上船,我同姓沙的豁上了!” 李一匡,龍爪門大江第七分舵舵主,他突然仰面向上道:“常舵主,能下來就快些,下面地方寬敞,大夥擺開了幹!” 姓常的當然想在下面殺,無奈沙成山已如影隨形的推來了一片極光冷芒! “ 嚓”一挫牙,常無忌身子向下一矮,左手鐵爪暴伸,右手鐵爪已往敵人迎面抓擊下來。 然而,迎追而來的光束突然間迸發為二十七條瑩瑩的冷芒。 雙爪狂揮中,常無忌迸出一聲淒厲的爆叫,鮮血泉一般的噴濺,粗胖的身子已橫著往洞底跌落下去! 沙成山連著又踢落三個漢子,馭刀直往前撲去,這段時光說來長,實則只是轉眼間的事! 側面,李一匡已高聲厲吼道:“盡速往下退!快!” 現在,沙成山追殺到了扁奇的身邊,他咬牙切齒的對地上躺的扁老道:“扁老,我要殺光他們為你報仇!” 地上躺的扁奇動也不動,那兩個拖著他的漢子,早已逃到洞下面了! 沙成山已至精神發瘋,暴喝著直往前追殺過去,前面是一道岩石,下面傳來水聲! 沙成山剛追至巨岩,一排怒箭勁射過來,他猛的貼身岩石上,看見洞底尚有一處沙灘,四五艘小划船正並排停在沙灘邊! 又是一排怒矢,沙成山在怒矢甫自身邊射過時,虎吼一聲便流星也似的衝殺過去。突聞一怒漢吼道:“取傢伙,圍起來狠宰!” 沙成山甫落在沙灘上,從幾處岩縫中射進的光線裡,他看清了這些人 十一個怒漢,弓箭已拋在地上,每人雙手各握著一支鐵爪! 沙成山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冷視著圍在四周的人! 迎面一個黑漢已沉聲道:“沙成山,你果然好身手,但你今日已陷絕地,你自信能脫出我們圍殺?” 淡淡的,沙成山道:“那要動過手之後才知道,不過,有一件事情要提醒各位!” 李一匡咬著牙道:“說!” 沙成山憤怒的環視四周,重重的道:“沙某今日要大開殺戒,為死去的扁老爺子報仇,你們一一個也休想活命!” 仰天一聲狂笑,李一匡道:“什麼東西,剛才是你突然闖進洞中,又因上面連到洞底的小徑容不下二人才叫你得逞一時。眼前你是被爺們圍上,還***口出狂言,真的不知死之將至?” 冷冷的,沙成山道:“朋友,難道你不問問我是怎麼從‘山之巔水中央’而來到這‘水中央山之巔’的嗎?” 李一匡怒叱一聲,道:“老子管你怎麼來的,反正你今天必須死在這無歸島上,這是最重要的一點!” 沙成山道:“我當然知道,你們設下的一個個圈套,或者是任何一樁陰謀,不外是要我沙成山的人頭,但就眼前情勢而言,怕你們仍難如願了!” 李一匡大怒,道:“高山之上,大湖之央,我龍爪門四位舵主未把你擺平,李大爺就知道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凶險狡猾之徒,加以方才你不自上方入洞救人,更看出你是個可恨的狂徒!” 冷沉的一哼,沙成山道:“我以為那是一種求生的本能,不值得你如此謾罵。姓李的,我忽然覺得你們仍有一線生機,但不知你們是否加以珍惜!” 李一匡橫身怒叱,道:“少他娘來這套唬詞!老實說,今日除了血拚,彼此已毫無選擇餘地!龜兒子,你還磨的什麼嘴皮子?” 沙成山道:“不論你是怎麼想的,但我卻要先說明白,希望各位不太背道離譜,否則就是大不該,就是狂妄,更是嫌命長了!” 李一匡抖著一對鐵爪咆哮道:“沙成山,你想唬誰?你休想在血戰之前瓦解我們的鬥志,你休想!” 沙成山冷酷的道:“我只想知道丘蘭兒母子二人被白良囚在何處,我以他母子二人的性命放各位平安離去。這是很公平的一樁交易,也是各位唯一的生路了!” 李一匡冷兮兮的一笑,道:“沙成山,你不覺得你的言論太過幼稚?你不以為你的談話荒謬之至?眼前的形勢,應是我們逼你就範,而非你在討債!你是有種,但,姓沙的,你馬上就不會再囂張下去了!” 沙成山嘆口氣,道:“人要找死,夫復何言!李大舵主,那就在手底下見真章了!” 於是,李一匡一揮手,狂烈的叫道:“兄弟們,大夥出手賣點力,別他娘丟人丟在自己家門口!要想活命便得拚命,給我狠宰呀!” 這裡沙灘並不大,四周站了這麼多人,沙成山幾乎沒有閃掠騰跨餘地! 地上的屍體分散著,有的尚在流著血,更有幾具屍體似乎尚在蠕動! 暴喝之聲發自十一個怒漢之口,鐵爪閃耀著刺目的銳芒,六個前撲的漢子十二支鐵爪,帶起尖銳的嘯聲猛往敵人圍罩過來! “銀鏈彎月”吐射著搖曳的焰芒,又似極白的蛇電縱橫,芒矢飛穿,流虹閃掣,極其準確快速的在沙成山拔起的身形下方爆炸開來,刃芒顫翻中撩起一陣急驟的金鐵交響仿佛冰雹叩瓦,密集成串! 光焰仍在撕裂流竄,六名壯漢已紛紛抱著自己的脖子往洞壁上撞過去! 沙成山真的殺紅了眼,但見他右足猛點左足,下墜的身子又起五尺,雙肩下壓,便到了姓李的身側! 單就這種分力、藉力、彈力的功夫,就令李一匡大吃一驚! 沙成山的來勢快不可言,“銀鏈彎月”暴旋飛射,李一匡猛然側旋,口中大吼道:“圍緊了殺!” 四名週邊壯漢便在此時力猛勁急的流竄而上,沙成山突然暴喝:“寒江月刃!” 宛似東山頭陡然升起的刺目烈陽,一片霞光中立刻一片死寂。附近,有幾聲“叮噹”之聲,幾支鐵爪自空中紊亂的碰撞著落下來! 李一匡死而不甘的吐出一句:“你個龜兒子的,好凶殘,好……狠……” 沙成山冷冷的看著遍地屍體,他心中激盪,不能自已。大江之中的這座荒島,竟會被龍爪門的人利用而設下這樣險惡的埋伏! 猛然間,沙成山舉首望著小徑,他口中大喝道:“該死的東西,他們竟然把扁老活活打死!” 沙成山拔身往上躍,心中泣血的又道:“我要把扁老屍體運回他住過的‘歲寒之友’小廬。他老人家是為我沙成山而亡,我太對不住他老人家了!” 沙成山撲到了扁奇倒臥的地方! 他雙手托起扁老,又沉痛的道:“扁老,安息吧!就讓我沙成山為你送終,我們先離開這裡!” “二閻王”沙成山抱著扁奇到了洞底,他正要把扁奇放到沙灘邊的小船上,猛古丁他全身一震! 只見 --------------------------- |
第61章
沙成山一足踏在小划船上,他正欲將扁奇的身體平放在小划船上,突然發現扁奇老人的一目在眨動,不由得一聲低呼! 人死了怎會眨動眼睛?而且又是一目緊閉另一目在眨動著!沙成山怔了一下,不由叫道:“扁老你……” 低聲哈哈一笑,扁奇道:“老弟呀,你真的以為我老人家死了?” 沙成山立刻放下扁奇,驚異的道:“詐死?” 扁奇道:“不錯,你猜對了!” 沙成山籲了一口氣,道:“聞得扁老已死,沙成山又傷心又憤怒,我一路下來,一個也不留!” 扁奇道:“老弟,你說我不詐死行嗎?” 沙成山道:“扁老看出什麼端倪了?” 扁奇道:“那個姓李的一心要拿我老人家當擋箭牌了,我若真的被他製住,試問你怎麼辦?投降?還是不顧我老人家死活的殺上去?” 沙成山立刻全身一震,道:“原來扁老詐死是為了不被他們挾持,高明!” 扁奇道:“雖然沒死,我老人家也幾乎蛻了一層老皮,可恨!” 沙成山道:“扁老,不是說好了,你在江邊等我回來,又怎會被他們挾持到此地?” 嘆了一口氣,扁奇道:“別提了,窩囊!” 沙成山道:“且先離開這裡,到了大江邊再說!” 扁奇坐在小划船上,沙成山取出傷藥給扁奇身上的鞭傷敷上藥。只見有個小洞剛夠小船通過,沙成山便把船劃出洞外! 洞外日正當中,江面上帆船點點,誰也不會知道這座江中的無歸島內曾發生過殘烈的搏殺! 小船一出洞,立刻被激流推出半裡遠,沙成山穩住小划船。 扁奇嘆口氣,道:“昨夜等你到三更,不料一覺醒來竟然身處另一艘船上,龍爪門的總護法狄震天逼我到了這孤島之上。他真姦,一開始便說穿我與你是同路人,如果你被他們撂倒在高山中,白良也許會放我一條生路,否則,他們就以我為餌,誘你趕來這無歸島。老弟呀,他們設下的埋伏真絕,再高招的敵人也將被他們射殺。當你出現的時候,我老人家真替你捏一把冷汗!” 一笑,沙成山道:“憑他們那點道行,也想擺平沙成山,那是他們在做夢!明明是個陷講,我豈肯輕易上當?雖然扁老被他們抽打著,但我卻仍然咬牙尋找安全進口。對於這一點,扁老不會罵我不顧你老的死活吧?” 猛一瞪眼,扁奇道:“你當時要是不顧一切的自上面撲下來救人,我老人家才要痛罵你一頓了!” 二人相對一笑,沙成山認准方向,便把小划子往北岸劃過去! 半晌,沙成山道:“如此說來,那艘小帆船上也是龍爪門的人了!” 扁奇道:“至少也是龍爪門的江面上眼線!” 咬咬牙,沙成山道:“我的烏推馬,扁老的小毛驢尚在那艘小船上,可恨……” 扁奇道:“老弟,你如今作何打算?” 沙成山冷酷的道:“龍爪門共有七位舵主,如今只逃脫一個姓趙的,連他們的總護法也死在無歸島,可以說龍爪門的實力已折損大半!” 扁奇驚異的道:“莫非你打算硬闖豐都城中的龍爪門總舵?” 沙成山咬著牙,道:“乘白良老兒不防備,醉心於他的計謀時,殺他個措手不及!” 重重的點點頭,扁奇道:“眼前也只有如此了!” 沙成山指著江上帆船,道:“這是龍爪門的勢力範圍,不少帆船替他們做眼線,岸上的客棧也都同他們有勾結,我擔心扁老……” 哈哈一笑,扁奇道:“放心,我老人家略加修飾,保准他們看不出我老人家的廬山真面目!” 沙成山道:“好,扁老仍然在我們去過的江邊候我,這次救不出丘蘭兒母子,我就要白良好看!” 小划船剛攏上岸,沙成山便與扁奇匆匆分手! 沙成山不再猶豫了,他根本就應該直接找上龍爪門總堂口去的。如今折騰了一天一夜,雖然逃過兩個地方的埋伏,但在精神上卻受到一定程度的折磨! 丘蘭兒母子二人究竟被白良囚于何地?那個剛生下不久的孩子,他有什麼過錯要承受這些折磨與苦難? 沙成山幾乎把牙咬碎,他走地有聲,挺胸抬頭,仿佛一位勇敢赴殺場的勇士,一個視死如歸的豪傑般走入豐都城。不用問別人,他只要跟著幾個在他前面匆匆走的白衣大漢就不會錯! 沙成山剛跟著前面幾人繞過東面一條街,只見一座高門樓下面已站滿不少人,有個廣場上三十多名身穿白衫的壯漢分兩邊站著,一個個兩眼中閃著毒蛇似的狠酷光焰,直視著大步而來的沙成山。 前面已有人高聲道:“門主,姓沙的龜兒子真的來了,你看!” 門樓下面,“鐵爪”白良沉聲道:“大家注意了,姓沙的心狠手辣,好刁狡猾,七位舵主加上狄護法,只逃回來趙舵主一人,兄弟們更是死傷累累。今日他還敢找上門來,眼下正是殲除他的好時機,萬萬把握良機,不能再容他活著離開豐都城!” 冷酷的走入廣場,沙成山冷冷的道:“白良老兒,沙成山沒有被你坑死在高山之上,大江之中,是生是死,也該有個了斷,且看是誰在劫難逃!” 形色獰厲的抖著灰髯,白良低吼道:“是誰難逃此劫?我敢斷言是你!” 沙成山面對著白良懨懨的站著,他深沉的道:“白良老兒,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你最好能一舉把我撂倒,因為我已決心血洗你的堂口,因為你才是江湖上老謀深算而又奸詐的魔鬼!” 白良冷嘿一聲,道:“是嗎?沙成山,你先對白大爺不仁,怎能怪我不義?白羊河你憑什麼管閒事?既然你能出手殺死我兒白快活,我就會千方百計的要你命,咱們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沙成山,我想你很急於要見丘蘭兒母子二人吧?” 白良提起丘蘭兒母子,立刻令沙成山血脈賁張,他憤怒的道:“你是怎麼把她母子二人弄來川南的?” 白良得意的道:“你很想知道,是嗎?” 沙成山環視四周,將近百名龍爪門人物,皆握著一雙鐵爪虎視耽耽! 懨懨的,沙成山道:“你能告訴我嗎?” 白良道:“年前還以為你帶著丘蘭兒遠走高飛了,幾個月派出的人毫無你的消息傳來,不料你突然在方家集出現,而且帶著個大肚皮的丘蘭兒要湯老六老婆接生。沙成山,湯老六當年也是我門下兄弟,鬼使神差的把你送到他那裡,這以後的事可需要我再細說?” 沙成山想起湯老六老婆替丘蘭兒接生之事,更想起那天曾殺死一個漢子,不由得咬咬牙,道:“白良老兒,你擄了丘蘭兒母子為何不向我示意?上刀山下油鍋只要你能擺出道,沙成山就會找上來,你為何暗中擄人嫁禍別人?真是太小人了!” 白良憤怒的道:“什麼叫小人?誰又是君子?白大爺的目的只是要把你擺平,只可惜那些門派中的人物都是一籮筐笨蛋,折騰兩個月,仍然叫你活著!” 沙成山冷沉的道:“我活著,怕你離死就不遠了!” 他一頓,又道:“白良老兒,如今我們已經面對面了,沙成山再也不相信你的陰謀詐計,你究竟把丘蘭兒囚在什麼地方?” 仰天一聲冷笑,白良道:“我會在此時告訴你嗎?你也太過天真了!” 白良身邊一個怒漢怪叫道:“門主,我們不用再延宕時間,讓兄弟們聯手起來,把這千刀殺萬刀剮的冷血兇手擊殺成肉泥血漿,以報少門主與六位舵生之大仇!” 不等白良開口,沙成山以淡漠的語氣道:“我人站在這裡,你們要索命是嗎?我不會退縮的,來吧!” 咆哮一聲,白良厲叱道:“好個死到臨頭猶自嘴硬的龜兒子,我就看你還能狂到幾時! 弟兄們,朝上圈,下重手剝了他的皮!” 廣場上一聲暴響,數十人齊聲吶喊,立刻紛紛朝沙成山撲擊過來! 翻身退守在門樓台階上,白良厲聲吼道:“不可盲進,分散開來,彼此呼應,兩邊抄截,前後夾殺,不可擠迫一起!” 攻擊者仗著人多,固然個個忿火燒頭,求功心切,但攻擊的空間有限,最多也不過十人! 而抵抗者是滿腔激昂,熱血沸騰,雖然只有一人,但出手毫不顧忌什麼! 情況是緊張的,雙方的動作隨著這緊張的氣氛迅速的展開來。人多吼聲也多,白良的言語出口,卻已挽不回什麼了! 沙成山決不能有絲毫拖泥帶水的動作!就在四周那麼多人物撲擊過來時,他猛然一聲怪吼:“寒江月刃!” 那是一聲宛似撕破喉嚨的吼叫! 也是一聲極原始的怒吼! 是的,沙成山若懷婦人之仁,他便會被這群人吞噬掉,那何止是剝下他的人皮就完事? 沙成山狂吼出口,人已拔空三丈有奇。就在他的身子下方,業已閃耀著星芒點點,宛如他就浮在銀河之上,馭著無數顆閃亮的星星! “叮叮噹噹”的金鐵撞擊之聲就在他的身體下方爆開來,鮮血漂濺得酷似地上放出的沖天火砲,而沙成山的身形卻又怪異的平空卷閃到五丈遠處! 人潮隨著他的身形而浪涌般的移動著! 沙成山宛如一只闖入羊群的猛虎,每次他在空中撤出“銀鏈彎月”,便立刻濺起無數鮮血拋灑。 他那平著滾動在空中的身法,十分怪異的躍東竄西,他之落在地上,只是藉著點地藉力再起! 一輪狂殺,廣場上已躺下三十多人,龍爪門特有的兵刃 鐵爪,業已散落一地! 高門樓下面,白良氣的哇哇怪叫,道:“給我閃開,你們這種殺法只有挨刀子的份了!” 眾人聞言,立刻紛紛後退。沙成山擰身落在地上,伸手抹去漂濺在面孔上的鮮血,冷冷的直視著台階上的白良,道:“白良老兒,你才是個真正的殘暴不仁者!” 白良怒道:“你放屁,殺了我那麼多門人,反咬一口說我殘暴不仁!” 沙成山指著地上屍體與十幾個哀號不已的漢子,道:“白良老兒,你明知他們非我之敵,卻慫恿他們出手,而你,卻大刺刺的站在上面不即下來!” 白良沉聲道:“搏殺有搏殺的程式,你得先把我的門下人擺平,否則,你就永遠也不用找上我了!” 淡然一曬,沙成山道:“那麼鏖戰正殷,白大門主為何突然中止?” 白良怒發衝冠的道:“沙成山,我要你放下兵刃,快快投降!” 沙成山道:“你在癡人說夢話!” 白良道:“當然,我有制止你囂張的本錢。沙成山,你難道不顧丘蘭兒母子二人的死活?” 沙成山怒道:“我會殺進門去!白良,我早說過,沙成山決心血洗你龍爪門了!” 白良冷冷的道:“那麼,丘蘭兒母子二人也就死定了!” 沙成山道:“她母子也許早就不在這世上了!” 沙成山這是神來一句,目的在套取丘蘭兒是生是死! 白良在這緊要關頭,卻慢了半拍,他竟然立刻叫道:“來人吶,把丘蘭兒母子押出地牢!” 門樓裡一聲回應:“是!” 沙成山忽然拔空而起,口中狂吼道:“白良老兒,你接招吧!” 十二層青石大台階,沙成山一個筋斗已到了白良身側,“銀鏈彎月”出手便是一百一十刀撒出,口中厲聲又起:“寒江月落!” 白良料不到被團團圍住的沙成山,竟會一下子躍到身前三尺地,他人未到,仿佛銀河星瀉般,刀芒已罩了過來,那氣勢,那光華,逼得白良暴閃不迭! 沙成山搶得先機出手,目的就是要活捉白良。 因為他想的周到,萬一丘蘭兒被押出來,自己非得拋刀投降不可,否則,丘蘭兒母子必死無疑,還不如自己不來救人的好! 光束掩沒沙成山大半個上身,也吞蝕了白良的上身。就在一片光焰裡,傳出一片爆烈的響聲不絕於耳! 就在鮮血與火花混合著飛濺時,突見白良的身子猛然上彈一丈有奇,他身子斜空手舞足蹈的掙扎著,又隕石般的墜下來 墜向一片冷芒也似的刀層上! 沒有響聲更沒有漂濺鮮血,突見一雙鋼爪彈落台階下面,緊接著一片毫光消失,只見沙成山手持“銀鏈彎月”,森森刀刃架在白良的脖子上! 說來話長,其實那只是轉眼之間的事! 如今“龍爪門”的精英分別派出兩地 高山之湖,大江之島。 沙成山找上門來,他們除了人多,能與沙成山一拚之人大概只有白良這位龍爪門門主了! 不幸,白良在猝不及防下受製于製于沙,情勢上便立刻逆轉! 冷冷的沉聲一哼,沙成山道:“白門主,此情此景尚用得沙某再說什麼?” 萎頓的倚著門框,白良左面上的疤痕抖顫著 那是年前他邀約六大高手狙殺沙成山時被割裂的! 白良咬咬牙,道:“沙成山,你的機會來了,希望你把握機會,快下手殺了我,否則你會後悔!” 抹去右頰爪痕鮮血,沙成山沉聲道:“沙成山除非被逼,否則決不殺人。白門主,你該釋放丘蘭兒母子了!” 側面逼視著沙成山,白良怒道:“沙成山,你休想!” 沙成山咬咬牙,道:“我說過,別逼我!難道你真的要我一路殺進去?”他一頓又道: “別為了一己之恨而殃及眾人,白門主,你三思!” 不料白良伸手扶著身上十七道刀口的鮮血,突然探手入懷摸出個小紙包,他在沙成山一徵之間便把那小紙包拋入口中,剎那間咽下肚子裡! 沙成山憤怒的道:“白門主,你想自戕?你……” 白良忽然仰天哈哈一聲笑,道:“沙成山,你真的以為老夫會死?你真的以為我會自殺?” 沙成山怔了一下,道:“難道……” 白良就在沙成山話未完的一剎間,突然全身骨節咯崩響,未見他雙肩稍動,人已閃掠在半丈之外!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你逃不掉的!” 沙成山的“銀鏈彎月”平飛至中途,白良已重重的道:“誰要逃?” 沙成山見白良不再閃避,立刻與白良面對面。他暗中覷勢待發,他相信只要白良再動半步,他便會立刻把他圈人刀芒中! 白良正在雙肩聳動,他嘿嘿笑道:“沙成山,我們是應該面對面的作正面較量了!” 沙成山金剛怒目的看著白良,心中暗自思忖 奇怪,他身中十七刀,鮮血在流,怎麼突然精神奕奕,神采飛揚?難道他剛才服下的藥…… 一念之間,沙成山豪氣乾雲的道:“好,你我就再一次的放手一搏,看看你在那半部‘百竅神功’上的修為,更了解一下你服了秦百年所贈奇藥之效!” 白良並不驚奇沙成山道出心中秘密,因為扁奇就是同沙成山一同過江來的,扁奇知道,沙成山當然也知道。 淡淡的,白良已似換了個人似的,他伸出手掌,道:“沙成山,請!” 沙成山大步走下台階,白良已由門下人把雙爪送上手,立刻聽得四周的人高聲大吼: “宰掉他,宰掉這龜兒子”! 江湖上固然不少奸詐險惡與歹毒陰謀伎倆,但當眾宣布決鬥的時候,便任誰也不能中途插手! 白良以龍爪門門主之尊,在受製於敵人手下的時候,竟還擺出這副決鬥架式。 沙成山即便掌握了契機與優勢,便也只有接受,因為,至少敵人放棄了以眾凌寡,以多勝少的形勢! 場子上受傷的早已被人抬走,地面上一攤攤鮮血尚未幹掉,乾掉,懨懨的站在場中央,對於四周的梟叫狂罵充耳不聞,雙目卻散發著奇異的冷芒! “鐵爪”白良更見精神十足的偉立在沙成山對面兩丈地,他再一次的咬牙怒視沙成山,道:“沙成山,想不到你輕易的接受老夫挑戰!” 淡淡的,沙成山道:“因為你白門主有理由向我挑戰!” 白良又道:“你也輕易放棄已獲致的契機!” 沙成山道:“不錯,因為白門主以一派門主之尊,必然是一言九鼎!” 重重的冷哼一聲,白良再一次抹去流入嘴角的鮮血,道:“沙成山,老夫不佔你的便宜。我提出決戰條件,你也可以提出相對條件。當著我的眾多門下,你提出來吧!” 沙成山雙目一亮,重重的道:“果然一派宗師風度!白門主能出此言,沙成山心中感佩!” 白良抖著鬍子,道:“高帽子少給老夫戴,奉承的話你也少說,老夫等你的條件了!” 沙成山看白良似是有恃無恐的樣子,卻又看不出什麼地方令他如此篤定,笑得勉強的道:“此戰之後,是生是死,雙方仇怨一筆勾銷!” 白良嘿嘿冷笑,道:“老夫就知道你會提出這兩句話。 好,我答應你!” 沙成山重重的一抱拳,道:“白門主快人快語,沙成山衷心佩服!” 白良雙肩一橫,側身移步,道:“沙成山,老夫即將發動了!” 沙成山道:“請!” 不料他“請”字出口,迎頭一對利爪,已泰山壓頂般罩了過來 空氣中有著撕裂聲,強勁的銳風帶著強大的力道,這一對利爪便宛如蒼鷹利爪般扯落下來! 沙成山凜於敵人如此快的身法,這怎可能?簡直就如同換了個人似的! 不及出刀,沙成山不是白痴,他絕對不會伸手去架。姿勢不變,人已移出五尺。 然而他才剛剛腳沾地,一只青色的大腳 白良猝然掃來的大腳,卻似早就等在那兒一般! 沙成山順著那一踢的勁勢,仿佛有人在他身側推了他一把似的飄出,輕柔自然,瀟灑至極,看上去他的身體好像是輕懸在半空中似的! 白良如影隨形,暴進猛攻,雙爪互擊,從不同的角度劈擊,於是,一團團的爪影,一朵朵的芒彩,虛實莫測又威力無匹的罩卷過去! 青鋒似的冷芒開始閃現,那麼犀利與快速的閃現,閃爍耀目之間,有如石火電掣,倏忽穿射,翩然飛舞在一大片爪湧浪海裡戳刺翻回與兜刺! 雙方這次交上手,沙成山方知道白良這老兒的武功似是比之年前精進不少! 雙方倏忽旋轉暴進又掠裡,陡然間,白良拔身空中,他頭下足上,身子懸空,七十七爪揮擊出一團白色刺目的朵雲,宛似被強風刮起般的猛往敵人罩過去! “鐵爪奪魂!” 沙成山猛古丁雙腿後彈,倒著身子躍到空中,“銀鏈彎月”九十九刀撤出一片青芒幻影,空氣中立刻發出割裂的聲音,那麼凌厲的迎上前去! 藉著兵刃在空中的糾纏撞擊,兩個身懸空中的人影兒已變成幽靈而不即落下來。 身形在空中飄忽游移 飄閃中如登祥雲,游移裡迸出無數火花四射! 撞擊之聲甫落,兩團人影方自猝然落下地來! 沙成山面色泛青的道:“秦百年的百竅神功果然助長了白門主的武功!” 白良面色寒寒的道:“秦莊主的靈藥也是世上妙丹!” 沙成山道:“果然白門主剛才服的是秦百年的害人毒物,可惡!” 白良咬牙怒叱道:“沙成山,可惡的是你!” 沙成山道:“白門主能否挨過三天不服此藥?” 面色一厲,白良道:“為了助長功力,老夫遵囑每天早晚各服一次,為何要三日停服?” 深深的搖搖頭,沙成山道:“可憐啊,一個上惡當的人尚不自知……” 白良大怒,叱道:“你說什麼?” 沙成山道:“白門主如果三日停服,自然知道上當,又何必沙成山多口?” 白良愣然的道:“你且把話說說清楚!” 沙成山道:“此時說什麼也不會令白門主相信,徒費口舌。不過,有一件事例可以提醒白門主:謹防龍爪門受他人所控制。果有那麼一天,就後悔莫及了!” 白良大怒,叱道:“危言聳聽,沙成山,你拿命來!” 白良的吼聲甫起,他的雙爪已斜掃如風的推到了沙成山胸前半尺之地。 沙成山吸氣凹胸,猝閃五步 奇怪的是白良的一臂似也長了一截,真的成了如影隨形! 刀刃猝偏橫擋 動作之快令人的瞳孔不及收攝,“噹噹”之聲大震,沙成山被震得飄出兩丈。 白良猛一弓背,左爪突然直指,而右爪卻後發先至的到了敵人面門! 猛然一個鐵板蹺架式,沙成山身子尚未沾地,雙足互扭,人已斜出五尺,扭腰挺胸已到了敵人左側! “好!” 白良叫聲中,雙爪互搓,發出鏘鏘之聲,身形未轉,卻不可思議的以反力道撞抓過來,力道之猛與雄渾,宛如惡魔的手臂在掃劈,厲鬼的詛咒在呼嘯,果然變幻莫測,防不勝防! 沙成山疾速的躲挪著,不停的騰躍著,仿佛他只有防備一途而沒有還手之力!” 一輪猛攻狂殺中,沙成山一大半憑待著聽覺與觸覺來阻截或躲閃,對於那有形似無形卻又完全違反力道慣性的連串攻擊,他似已深深領略到敵人在某一方面有異於常人的盡情發揮! 於是,于是,不再閃讓了,翻轉疾掠的身形驀地一挺,人已幽靈附體般的到了敵人的頭頂! 動作是連貫的,看起來也有些邊邊重疊之勢。沙成山就在這一怒翻勁旋中,青華飛現,“銀鏈彎月”筆直的倒射白良咽喉! 白良左爪擊空,右爪尚未遞到,他的反應是理所當然的怒閃躍空! “銀鏈彎月”彈起的一抹刀芒,竟是虛空不實的,僅是一抹光影,一抹凝聚過程稍長的光影。 此種光影逼真至此,像是鋒刃在飛閃,然則那卻不是實質的,是一種幻象的眩彩欺騙敵人的視覺異像而已! 白良虛空飄閃飛掠,以為那只是青芒劃向虛空。他的雙爪又旋擊過來 擊向虛空的實體,而真正的刃鋒卻早已在中途等他這“順理成章”的一擊! 所謂“順理成章”,也只是白良的想法! 大叫聲像煞號嗥,“銀鏈彎月”在沙成山一聲“雙星伴月”的狂吼中,那真正的實體突然自那片銀芒中彈出兩束流星也似的彩焰,神鬼難測的向白良的頸上飛旋。 白良在震驚中短促吸氣,高大的身體猛力回收 但他也知道太遲了,血光進濺在半空中。 這位“龍爪門”當家的墜地之後抖著一身鮮血,十七道深淺不一的血口子,令他的上衣幾乎片片飛舞! 沙成山把抹向敵人脖子的一刀,憤怒的旋切到白良的身上,這光景白良心中相當明白。 如果沙成山取自己性命,只怕早已躺在血泊中了! 彈身在三丈外,沙成山暴翻三個筋斗始站在白良身前兩丈地,他目凝神定的道:“白門主,承讓了!” 白良重重的道:“沙成山,你為何刀下留人?” 淡淡的,沙成山道:“決鬥而非搏命,白門主,我沒有殺你的理由!” 白良咬著牙,道:“沙成山,我如果有那種機會,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沙成山道:“我明白,因為你一直在找機會殺我!” 白良道:“沙成山,你的武功似乎又精進不少!” 沙成山道:“彼此!彼此!” 白良環視門下,立刻又道:“沙成山,老夫如果習得秦百年那‘百竅神功’下半部,自信足以取你之命!” 沙成山坦然的道:“是嗎?我卻並不相信。白門主,我一定要提醒你,秦百年居心叵測,如果白門主停服他的藥,沙成山敢斷言,白門主將全身虛軟,如處冰窖,食難下咽,寢又難安,其滋味生不如死!” 白良怒叱道:“胡說八道!” 他狂吼一聲道:“去地牢中把丘蘭兒母子押出來!” 沙成山心中一緊,道:“十天前沙成山尚難相信丘蘭兒母子真會被你撈到千里之外的川南來!” 白良重重的道:“沙成山,醜話老夫說在前頭,今日我放走你們三人,皆因這場決鬥。 錯過今日,你們別被老夫堵上……” 沙成山冷酷的道:“白門主,我們已事先言明,而且你也當眾答應,此事之後雙方恩怨一筆勾銷,你為何再出此言?這未免……” 白良咬著牙,道:“是的,老夫答應過你,不過那是有關我兒子白快活的被殺,老夫可以放棄向你討回公道。但你這兩天搏殺我龍爪門下六位舵主與狄總護法之事,這是公事,我不能輕言放棄!” 沙成山咬咬牙,心中在想,這與為他兒子報仇有什麼兩樣?仍然免不了再搏殺! 頓了頓,沙成山道:“沙某原意是想由這場決鬥而永遠化解雙方怨仇,白門主定要找沙某結算今日之恨,沙某也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候,從“龍爪門”那座高大門樓內門出一批人。 其中有三個中年大腳婦人,兩個架持著一個蓬頭垢面女子,另一個用布包著個娃兒,那娃兒就在門樓下方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聲音尖吭,衷氣十足,沙成山聽了心中一緊! 只見被架持的披發女子立刻把掩面長髮一甩,回身大叫:“孩子!孩子!” 抱孩子的中年女子猛伸手,叱道:“門主叫你去,你還不快下去!” 披發女子尖叫道:“我的孩子一定餓了,快抱給我,快抱給我……” 這光景沙成山看的十分清楚,但他不敢確定這女子就是丘蘭兒。 丘蘭兒色艷桃李,花嬌柳蟬,雖非天香國色卻也玉潔冰清而肌質晶瑩,但這女子…… 下來了,女子是被兩個中年女人架著走下台階的 她,蓬首垢面,衣衫不整,不時的回首去望身後那女人抱的孩子,口中不知說些什麼! 此刻,沙成山的懨懨雙目幾乎憋出眼眶外,他看到這女子幾乎瘦得不成人形,一臉菜色,兩頰凸突,雙目赤紅而無神,她…… 她會是丘蘭兒? 就在沙成山的猶豫中,對面,“鐵爪”白良已有幾個人在為他包紮傷處,有個大漢取了件大披風把他裹上,白良沉聲道:“丘蘭兒,你們快離開此地,小心他日別再被我龍爪門兜上!” 那女子伸手攏攏頭髮,仰面低聲道:“白門主,你會放我母子走人?難道……” 沙成山雙目見淚,他重重的道:“蘭妹,沙成山無能,害你母子二人受這般折磨……” 那女子猛然倒轉臉望過來,她怔住了…… 是的,受了兩個月非人生活的折磨,丘蘭兒又如何會相信這一刻的突然到來? 看到沙成山,丘蘭兒突然全身生出無比的力量,她雙肩左右猛晃,甩脫兩個中年大腳女人的架持,暴伸雙臂口中尖聲道:“沙大哥!” 尖吭的呼喊,聲入雲霄,丘蘭兒宛如一名逃出地獄的小婦人,瘋狂的投入沙成山的懷裡! 沙成山張臂一把抱住丘蘭兒,那滋味真是酸甜苦辣一股腦兒的全湧上心頭! 沙成山鼻孔中聞到的是陣陣發自丘蘭兒身上的酸臭,但卻被他猛力的吸入腹中,宛似他吸著無比的花香;懷中抱著的是衣衫破爛不整而又髒兮兮的女人,而沙成山卻比摟著柳仙兒或秦紅還要摟抱得緊! 一陣摟抱中突然傳來哭聲 是嬰兒的哭聲,沙成山猛的側頭看,只見那中年婦人已把嬰兒放在地上,三個中年婦人已往台階上登去! 沙成山忙彎腰抱起地上的孩子看 孩子是瘦了些,但從孩子的眼神看,仍然是活潑的,可愛的。那嬰兒本來是哭的,但沙成山抱在懷中以後便立刻不哭了,且瞪著眼睛瞅著沙成山! 是的,父子連心啊! 抱著兒子,沙成山憤怒的逼視著白良,道:“姓白的,你好狠毒!” 白良也不示弱的道:“沙成山,你不也是一樣?” 沙成山目中見淚,淚中泛紅,咬牙切齒的道:“婦女何罪?嬰兒何罪?你竟如此折磨他們……” 白良怒道:“比之你殺死我兒白快活,已經是仁慈多了!” 沙成山幾乎全身崩裂,面皮緊緊的吼道:“白良,你應該知道一個剛生過孩子的女人,她是多麼需要人來細心照料。你卻每日只供兩碗稀粥,讓她過著比死囚還不如的生活,還得奶這個孩子。白良啊!白良!你何不殺了她母子?” 白良厲烈的道:“殺了她母子?” 沙成山點頭道:“是的,你應該為你的兒子下手殺了他母子二人!” 白良猛一愣,道:“什麼意思?” 沙成山咬牙切齒的道:“如此,沙成山便可毫無牽掛的揮刀殺絕你的龍爪門,血洗你的總堂口,雞犬不留!” 白良怒道:“好個惡毒凶殘的沙成山!今日放走你們,他日碰上決不輕饒,你們給我快滾!” 沙成山的話不錯,如果白良真的殺害了丘蘭兒母子,他真會毫不猶豫的血洗龍爪門,而現在! 沙成山左手抱著自己的孩子,右手攙著丘蘭兒,緩緩的走在大街上! 後面,龍爪門近百名門下人已高聲叫起來:們主,不能放走這個兇手,我們寧願戰死也不放他們走!” 白良站在台階中央,叱道:“別再叫了!平日裡叫你們勤練功夫,多多操演,你們哪個認真練過?此刻你們當知後悔了吧!” 其中有人高聲道:“門主,要為幾位舵主報仇啊,我們決不能放走他們!” 白良已走至台階上面,猛的回頭一瞪眼,叱道:“我說過,放他們走人!我龍爪門還要在道上混下去,這段仇恨我比你們還要刻骨銘心的記在心裡!哪個出手攔阻他們去路,我將以門規處置!” 其實白良又何嘗不想攔住沙成山的去路? 如果他有能力攔住,他便不會同沙成山決鬥;如果此刻龍爪門的高手有一半在,他決不會放走沙成山! 是的,沙成山只是受了點皮肉之傷,如果此刻下令出手攔殺,沙成山正在憤怒中,他必然會痛施殺著,龍爪門豈不陷於萬劫不復之中了? 白良的老謀深算,門下人又如何知道? 但沙成山知道,正因為他知道,所以他走得坦然,走得沉著而毫不慌張! 沒有人再跟蹤沙成山與丘蘭兒。龍爪門不用跟蹤,只要沙成山未走出龍爪門地盤,他的形蹤便隨時會送上龍爪門的總舵! 丘蘭兒一手緊緊的摟著沙成山,她的雙腳無力,但她不用施力走,因為沙成山暗中運功令丘蘭兒兩腳幾乎離地,從後面看,丘蘭兒根本就是雙足懸空的! 匆匆的走出豐都城,丘蘭兒用力回頭看了一眼那灰黑色的城門,嘆口氣,道:“沙大哥,想不到我還能走出此城,走出龍爪門的總舵!” 沙成山泣血似的低聲道:“蘭妹,沙成山但有一口氣,決不會再令你吃這種苦了!” 丘蘭兒伸手拭去淚水,道:“沙大哥,這是一次劫難!我忍飢的時候便看看我們的孩子,受凍的時候就想起了你,是你同孩子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沙……大哥……” 沙成山更緊的摟住了丘蘭兒,他重重的道:“磨難已經過去了,蘭妹,我們連夜過江吧!” 丘蘭兒道:“沙大哥,趕到江邊怕天就黑了!” 沙成山道:“蘭妹放心,扁奇老人家會在江邊等我們一同上船!” 丘蘭兒驚喜的道:“扁老也來了?” 沙成山道:“是的,為了救你,他幾乎喪命在江中的無歸島上!” 丘蘭兒道:“無歸島在龍門,初時我被他們囚在島上,那個島是空心的,裡面有個大洞可以通到上面!” 沙成山點點頭,道:“那真是個囚人的好所在!” 丘蘭兒道:“他們把我囚在島上半個月,不知為什麼又把我轉換地方囚到高山一處湖中心,那是個十分隱祕而又荒涼的地方!” 沙成山道:“我知道,他們叫那個地方為‘山之巔水中央’!” 丘蘭兒點點頭,道:“不錯,我也曾聽姓狄的這麼說!” 她一頓,又道:“後來我又被他們送入豐都城中‘龍爪門’的一座地牢內。這一切的移動,都是那個姓狄的在弄鬼。當初就是這人設計把我母子二人擄來!” 冷冷的,沙成山道:“姓狄的永遠也不會再出現了!白良如果想再找上門,沙成山必不再手下留情!他們太可惡太狠毒了!” 丘蘭兒道:“我被他們四個大漢衝入房中擄走的。當時你去方家集僱車,我正在仔細把我們的孩子抱好,不料姓狄的率眾撲進來。當時我真怕他們傷害到我們的孩子,加以我剛生產不久,身子虛弱,無法與之拚搏,便只有任其把我母子擄走!” 沙成山重重的道:“想不到他們會把你連夜擄到川南,使我盡在方家集方圓三百里內猛找,其中……欸!” 其中當然含著太多的辛酸與無奈,沙成山不由得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扁奇劃著小舟順著急流到了岸邊,他把小舟停在一片蘆葦岸邊,自己便忍著身上鞭傷住下游走去! 有一段岸邊泥濘不堪,扁奇老人走的很辛苦! 也許是造化弄人,就在他剛剛上得附近小路時,迎面一個漢子牽著一馬一驢笑容滿面的往這面走來。 扁奇一看心中就火,原來自己的那艘帆船上,船老大竟然也是龍爪門的爪牙! 扁奇雖然以易容享名於武林中,但他的武功也不差。雖然年邁,但對付三兩個江湖三四流角色,還綽綽有餘。 去年在鳳凰嶺上龍騰山莊援救洞中群豪,他就改扮成伍大浪而奮勇擊倒過洞中幾名大漢! 此刻 扁奇橫身站在小路中央,他憤怒的逼視著漸走漸近的漢子,咬牙不出聲! 天色漸暗,雲厚風急,江岸邊一片蕭煞! 正在興高彩烈拉馬走來的漢子,突見有人檔住去路,先是口中叫道:“讓路!讓路!” 但等他快要走近扁奇的時候,便猛的一怔,道:“你……你……你怎麼……” 扁奇指著自己鼻子,道:“我老人家怎麼沒死?是嗎?” 漢子立刻看看四周,心情一松,道:“老人家,你是怎麼活著回來的?” 扁奇嘿嘿一聲笑,道:“因為那幫王八蛋命短,換句話說,因為我老人家的命大!” 漢子一怔,張口結舌! 扁奇迎著漢子捋髯冷笑,道:“小夥子,你準備把我們的馬驢往什麼地方牽?” 那漢子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扁奇又道:“好小子,合著你們以為我老人家準定死在江中小島上了?” 那漢子期期艾艾的道:“老頭兒,你是怎麼逃離開的?難道……你能對付得了那麼多人?” 扁奇面色一寒,道:“簡單對你小子說,無歸島上的人都已經死絕了!” 漢子本想突襲扁奇,聞得扁奇的話,猛古丁一聲狂叫:“乖乖!”頭一抹,斜刺裡拋去手中韁繩便往江邊跑! 扁奇追了幾步,忽見漢子騰身而起,“撲通”一聲便投入江中,水花四濺中,漢子已失去蹤影! 扁奇冷聲一笑,道:“算你命大!” 此刻,扁奇又騎上毛驢牽著沙成山的烏錐馬,沿著江岸往前走。天色已暗,遠處正停著一艘船! 扁奇尚未到小船邊,船上已有人高聲叫道:“石頭,你怎麼又把牲口牽回來了?” 扁奇聽得清楚,“石頭”是人名字,一定是那個投江遁去的年輕漢! 扁奇來回答,他知道這船正是送自己去無歸島的那艘帆船! 緩緩的到了船邊,從船上跳下兩個人 一老一少,正是船老大同另一年輕漢! 船老大一看是扁奇,兩只眼睛都直了,他期期艾艾的指著扁奇,道:“你……是人…… 是鬼?” 扁奇突然躍下驢背,一把揪住船老大衣領叱道:“你們豐都城的人才是鬼!娘的老皮,老夫坐船給你銀子,想不到你會害我老人家,看我不拆散你一身骨頭才怪!” 船老大忙搖手,道:“不、不、不,你老聽我說,你老千萬聽我說!” 扁奇叱道:“還有什麼好說的?” 船老大道:“老人家,你該知道此地是誰的地盤?”他一頓又急切的道:“此地是龍爪門地盤呀!” 扁奇憤怒的道:“龍爪門又怎樣?你,難道你們不是龍爪門的?” 搖搖頭,船老大道:“龜兒子才是龍爪門下的!不過龍爪門勢力龐大,像我們這些渡江小船,雖不靠幫,平日裡也不敢同他們做對,他們交待下事情,我們不敢不做。你老是明白人,還用我再解說?” 扁奇猛的鬆開手,道:“我老人家明知你在說瞎話,但還是再相信你一次!” 船老大松松衣衫,笑道:“請問你老是怎麼逃離江中無歸島的?” 扁奇坦然的道:“島上的人都死絕了,我自然也就離開了!” 船老大一驚,道:“你是說狄護法他們全死了?” 扁奇道:“不錯,都已經死了!” 船老大立刻驚愣的道:“老先生,我得勸你快過江逃走! 須知龍爪門要是知道你殺害他們那麼多人,只怕你就走不脫了!” 扁奇冷冷道:“這是我的事。快把牲口牽到船上!” 船老大看出扁奇是能人,豈敢違抗,立刻命年輕漢子又把馬牽上船! 船老大小心的陪在扁奇身邊,道:“老先生,我們開船吧?” 扁奇一瞪眼,道:“不急,等我的伙計來了再說!” 船老大回頭暗示年輕人,又低聲小心的問道:“老先生,你在半道上遇見的人呢?驢馬回來,怎的不見他跟你老一起回來?” 扁奇冷冷道:“那小子機伶得像個猴兒精,他看我老人家要宰他,投入江中跑了!” 船老大面皮一松,笑道:“老先生,我看你老面慈心軟不會殺他的,可是……可是聽你說狄護法他們都死了,我還是半信半疑……” 扁奇躍上船坐下來,道:“別問那麼多,你們等著開船吧!” 船老大同年輕的立刻走到船尾,二人不知在說些什麼,那年輕的直點頭! 扁奇走到船頭,心中焦急的向遠處望,遠處一片濛濛,他什麼也看不見! 不旋踵間,船老大提了一壺茶走來,笑道:“老先生渴了吧?你先喝杯茶,我叫伙計給你弄兩樣菜,米飯鍋裡現成的!” 一把拉住船老大,扁奇倒了一杯茶,道:“你先喝!” 船老大一愣,笑道:“我哪裡敢再害你老人家!” 說著便一口喝乾杯中茶,又替扁老斟滿一杯! 扁奇這才呵呵一笑,道:“等我的伙計來了,你再把米飯端出來,我老人家是有些餓了!” 船老大又退到船後面。就在這時候,船尾水花飛濺,一個人忽然冒出水面來! --------------------------- |
第62章
黑暗中這人暴伸雙手抓住船尾舵,腿蹬腰挺雙臂用力,嘩的一聲便坐在船上直喘大氣! 船老大一聲低叱,道:“石頭,你真會辦事,怎會碰上老家夥的?” 不錯,是投江的漢子從水中潛回船上了。他聞得船老大叱問,便吸著大氣,道:“別提了,那個老家夥是能人呀! 老王八蛋真狠,他……” 一巴掌摀住石頭的嘴,船老大指向船頭,道:“別罵了,老家夥就在船頭呢!” 石頭望過去,全身一哆嗦,天暗先沒看清楚,隔著大艙望過去,連牲口他也看到了! 船老大對另一漢子道:“等泥巴把飯菜送過去,我們到江心再幹。只要到了水面上,娘的皮,再大的本事也休想施展得開!” 此刻已近二更天,扁奇已經坐立不安,想想沙成山獨自一人闖龍潭入虎穴,他要是萬 …… 扁奇不敢想下去,卻自言自語的道:“沙成山呀!你可不能死,你死了就是四條人命!” 是的,沙成山如果不幸,丘蘭兒母子也難保活命,便是扁奇也休想過得了江! 濛濛的江邊上,忽然現出一團黑影! 黑影如旋風般的往江邊小船移過來…… 船頭上的扁奇老眼一瞪不敢開口,他擔心來的不是沙成山 他擔心來的是龍爪門高手就慘了! 然而,黑暗中傳來呼叫聲:“扁老!扁老!” 扁奇聞言,撫掌大樂的應道:“沙兄弟,老夫久等多時了,快上船吧!丘姑娘救出來了嗎?” 沙成山應道:“我的一家全到了!” 他的話聲甫落,人已到了船邊! 是的,沙成山在出得豐都城之後,便抱著兒子背起丘蘭兒,立刻展開身法趕往江邊! 扁奇剛走到船邊,沙成山已背著丘蘭兒落在船上! 丘蘭兒一見扁奇如見親人般,撲過來抱住扁奇嚎陶大哭起來…… 扁奇輕拍著丘蘭兒,道:“孩子,這兩個月一定苦了你了,我老人家心中明白!” 灰暗中,扁奇托起丘蘭兒仔細看,不由得大罵白良,道:“姓白的老匹夫,他竟把你折磨成這般模樣!” 沙成山扶著丘蘭兒坐進艙內,便立刻吩咐船老大開船過江! 船老大高聲道:“泥巴,快送吃的過去,立刻扯帆過江了!” 只見年輕的把一鍋飯送進艙裡,兩樣小菜一辣一威,竟是麻婆豆腐與一碟小魚幹! 丘蘭地這時深深的望著沙成山與扁奇二人,她抹著眼淚,道:“我被他們擄到川南,那白良真可惡,他命人把我母子囚過三個地方,每日早飯一碗稀飯。沙大哥,為了我們的孩子,我把半碗餵了孩子,中午還要餵孩子吃奶。晚上我也只喝半碗,另半碗餵孩子,半夜……半夜孩子幾乎是吸吮我身上的血……” 沙成山的牙幾乎咬碎! 扁奇拍掌怒罵,道:“這個老匹夫,他太可惡了!” 接過孩子樓入懷裡,丘蘭兒泣道:“我可憐的孩子,他才到人間來便受這麼大的罪吃這麼大的苦……” 扁奇輕輕接過孩子,道:“丘姑娘,別再傷心了,一切都已過去!你先吃吧,孩子我看看!” 丘蘭兒端起碗來立刻就是大口的塞,兩碟小菜她也一掃而光! 沙成山沒有吃,他要叫丘蘭兒先吃飽! 扁奇也未吃,他抱著嬰兒直嘆氣! 帆船已離岸。此夜江風不小,水面上掀起的浪花也被風吹到船面上! 不料船剛剛到了江心,丘蘭兒摀著肚子大叫起來! 沙成山看了扁奇一眼,道:“扁老,一定是船老大在弄鬼!” 扁奇這才對沙成山道:“老夫被人弄上無歸島,就懷疑這船老大是龍爪門的人,但他一口否認。難道他想船到江心對我們有什麼不利?” 沙成山手扶丘蘭兒急切的問:“怎麼樣了?” 丘蘭兒臉一紅,道:“我要拉肚子了!” 沙成山怔怔的看了扁奇一眼,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扁奇取過米飯聞了一陣,重重的把鍋摔出艙外,叱道:“巴豆蒸飯,怎不拉肚?” 沙成山憤怒的衝出艙去,只見船老大同兩個伙計並肩站在船尾,兩個年輕人手中各自握著一把利斧。 船老大見沙成山的模樣似要吃人,立刻沉聲道:“動手!” 他的吼聲甫落,兩個年輕人已揚起巨斧! 沙成山隔著艙頂,以為兩個年輕人要向他動手,便冷冷的等在那裡,豈料兩個年輕人巨斧“哈哈”兩聲劈在船底。 船底剎時被他二人合劈開一個大洞,江水立刻便往船艙冒進來! 船老大嘿嘿冷笑道:“龜兒子們殺了我們那麼多兄弟,今夜還想過江去?且看老夫送你們入水晶宮吧!” 巨斧仍在劈船,扁奇制止沙成山出手,他急切的對沙成山道:“快去照顧丘蘭兒母子!” 沙成山聞言,立刻又走入艙中,他扶著丘蘭兒抱住孩子又走出船艙來! “咚”的一聲,斧頭又砍在幾根繩索上,一張大帆便立刻隨風亂飄,船也立刻順水往下流去! 扁奇見船上進了不少江水,他沉聲對船老大道:“**養的,你在飯菜裡摻了巴豆,想害我們拉幹肚皮,一點力氣也沒有的時候再對我們下手,可惡!” 船老大的身子半截已被水淹,他得意的道:“想不到只那女子一人吃,逼得老子把船弄沉。我們水底下動真章了!” 扁奇嘿然一聲,道:“連白良都不是我們對手,你算他娘的老幾?” 船老大再笑,道:“小兵也會立大功!怪老頭,你們活該要死絕在江裡了!” 扁奇見這帆船大部進水,立刻低聲對沙成山道:“把你兒子交給我!” 沙成山已把嬰兒用布帶綁在懷中,他對扁奇道:“扁老,你騎在驢背上,我背著丘蘭兒騎馬,我們下水過江!” 點點頭,扁奇已拉過毛驢,躍過船邊便往水中游去! 沙成山背起丘蘭兒,道:“蘭妹,又得害你下水了!” 丘蘭兒抱住沙成山,道:“要死就叫我們一家三口死在一起吧!” 沙成山道:“蘭妹,這種小場面我實在不願出手。你放心,他們奈何不了我們。如果他們想在水中動手,叫他們來吧!” 沙成山跨在馬背上,抖動韁繩一聲“哈”,烏錐馬雖不比他的黃膘馬靈性,但也十分穩健,馱著沙成山一家三口便游離船邊! 一驢一馬落入水中,剎時衝離十丈外。帆船沉而未沉,江水已淹到船面上,船老大一聲怪吼,道:“伙計們,下水去宰活人了!” 三把鋒利的短刀分銜在口中,船老大當先躍入水中,另外兩個年輕的也不含糊,雙腿一彈便也一頭鑽入水中! 江水在悠悠的往下流,但三個入水的船家幾乎比江水流的還要快,剎時間已追到沙成山身後面! 丘蘭兒在沙成山耳邊低聲道:“他們追上來了!” 沙成山道:“我看到了!” 烏錐馬仰首往前遊,附近忽見人影閃晃,兩團黑影已躍出水面飛魚般的舉刀殺過來! 夜色灰朦裡,只見兩點冷芒宛如雨點寒星般分從兩個方向往沙成山刺來! 一聲斷喝:“找死!” 只見白虹一道自左閃向右方,“銀鏈彎月”光華一現,水面上鮮血立現,兩個漢子只叫出半聲,便無聲無息沉入水中! 兩團血跡剛剛結合在一起,忽見兩顆人頭自水中浮上水面來,就在丘蘭兒足下五尺遠,丘蘭兒還以為是另一個人潛過來了,但當他看清楚是兩顆人頭翻滾在水面上,便大大的喘了一口氣! 前面六七丈處,扁奇老人忽然一聲怪叫,道:“啊!” 沙成山一驚,只見前面水花四濺,船老大已冒出水面,他揮著手上尖刀,厲聲道:“老頭兒,下一刀我送你過豐都城!” 扁奇回頭怒視,沉聲道:“王八蛋,你竟然在水下面偷襲老夫,可惡!” 沙成山急急高聲道:“扁老,快站在驢背上!” 扁奇依言站起身,他的右腿已在流血不止! 沙成山對丘蘭兒道:“蘭妹自己坐好,我去收拾那老頭子去!” 丘蘭兒道:“我們的孩子……” 不料七丈外,船老大見扁奇站在驢背上,立刻自水面拔空而起一丈有奇,雙手握刀便刺殺過去! 扁奇雙手握著緩繩,急切間他上身往側面偏去! 沙成山忽然拔空而起三丈高,空中三個筋斗,他是那麼巧妙的一足踩在水面黑乎乎的人頭上,藉力又是一個空翻,口中大叫“殺!” 沙成山後發先至的落在扁奇身邊,回頭,只見江面上船老大的人頭忽上忽下帶著一溜鮮血往下游漂去! “好了,扁老,讓我看看你的傷!” “哇!”沙成山懷中的嬰兒這時候哭了起來…… 扁奇緩緩以布巾裹住大腿,對沙成山道:“這孩子真命苦!他一定又驚又餓,你還是快去照顧他母子,我老人家沒關係!” 沙成山見丘蘭地萎頓在馬背上,他知道人吃了巴豆之後必定會拉肚子,而且會拉得死去活來,不由得高聲叫道:“蘭妹,我來了!” 沙成山拔空再起,只見他不再空翻,雙足並力分別點踩在兩顆人頭上到了丘蘭兒身邊! 有一股酸臭難聞之氣,丘蘭兒已羞怯的道:“沙大哥,我忍不住了!” 沙成山只見江面上漂了大片積物,知道是丘蘭兒吃了巴豆拉出來的,不由憤怒的道: “真是死有餘辜!蘭妹,正好在江中拉出來,也可以藉著江水把褲子洗淨!” 丘蘭兒突然大哭道:“沙大哥,我們怎麼這樣苦?為什麼?” 嘆口氣,沙成山拍著懷中孩子,道:“蘭妹,都是我不好,害你吃了不少苦!” 丘蘭兒一仰面,道:“不,是他們太可惡,太殘忍了! 沙大哥,直到今天我才體會出世上最可怕的竟然是人,而非獸!”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不錯,這兩個月來,我發覺許多怪異而令人無法忍受的事情,確實證明人比猛獸可怕多了!” 丘蘭兒抹去淚水,道:“沙大哥,過了江就讓我們遠走高飛,隱名埋姓的過平淡安寧的日子吧!” 沙成山點著頭,道:“我答應你,蘭妹!我要叫你過最安全舒服的日子,讓我們的孩子活活潑潑的長大,茁壯,成人,讓我們……” 丘蘭兒立刻摀住沙成山的嘴巴,道:“夠了,只這些我便心滿意足了,還有什麼再苛求的?” 毛驢已自一片蘆葦處上了岸! 沙成山也騎著馬背著丘蘭兒到了扁奇身邊! 經過這次劫難,沙成山幾乎不敢相信他只帶著一點輕傷回到江這邊來! 扁奇跌坐在驢子一旁直喘氣,四個人已濕透全身。丘蘭兒走近扁奇,關懷的問道:“扁老,你的傷……” 扁奇右大腿上挨了一刀,此刻仍在流血。 但他毗牙咧嘴的道:“孩子,你不先看自己的孩子,反倒先關心老人家,足證我老頭子沒有白疼你,更沒有白來一場!” 沙成山抱著孩子走上前,道:“蘭妹,扁老被他們暗中掠到江中的無歸島懸吊在洞中挨了不少皮鞭,吃足了苦,如今腿上又挨一刀,真叫我們過意不去!” 丘蘭兒抹著眼淚,道:“沙大哥,扁老是無依無靠的老人,我們怎能拋下老人家不管? 不如我們拜扁老為義父,找個地方隱起來,再也不管江湖上的這個爛攤子了,你說好嗎?” 扁奇雙目睜得奇大,忘卻一身痛苦的道:“這……這……這怎麼使得……” 沙成山立刻同意的點點頭,道:“小時候我是由正果老人在河邊撿回去養大的,老人家疼我寵我,更教了我一身功夫,但他卻沒有得到我點滴回饋,這是我此生最大憾事。 如今扁老如此關懷我沙成山,幾與我師一般!” 說著便抱著孩子單膝跪在扁奇面前! 丘蘭兒也連忙一身濕淋淋的跪下去! 二人齊聲道:“義父在上,義子義女叩拜!” 扁奇忘了攙扶二人,張大嘴巴呵呵笑起來…… 沙成山懷中兒子又哭起來,扁奇這才忙伸手拉起二人,道:“好、好、好,如今我們成了一家人,往後只要你們不怕我老人家是個累贅,我便跟定你們了!” 丘蘭兒突然又是一聲尖叫,道:“不好,我又要拉肚子了。啊!我還有什麼好拉的?” 原來丘蘭兒不到半個時辰已在江中拉了三次之多,她吃下的東西那麼迫不及待的全拉在江水裡了! 此刻,沙成山急的直跺腳! 扁奇指著江中罵,道:“真是三個可惡的東西!船上沒毒藥,拿巴豆來害人!” 沙成山道:“我是見蘭妹餓成那個樣子,才儘量叫她多吃,沒想到反而害了她!” 扁奇重重的哼了一聲道:“我也是這麼想,而且孩子又需要她奶,哪裡會想到……” 丘蘭兒已往蘆葦後面跑去。沙成山擔心孩子衣濕,忙脫下自己長衫拚命擰幹了把孩子包好! 扁奇道:“成山,等蘭兒過來,我們立刻上道。此地不宜久留,先找戶人家弄些吃的!” 就在這時候,只見丘蘭兒跌跌撞撞的走回來,她幾乎已站不穩了! 沙成山忙扶住丘蘭兒,道:“蘭妹,好些了嗎?” 攏一攏濕透的頭髮,丘蘭兒苦兮兮的道:“大哥,肚子裡已經沒有東西了,還是在咕嚕嚕響,我……我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沙成山咬著牙,道:“堅強一些,蘭妹!趕到鎮上,我便找大夫替你醫!” 點點頭,丘蘭兒道:“大哥,這點苦我還撐得住!” 沙成山道:“我明白,蘭妹,你為了我們的孩子不是吃過更大的苦,忍受過更多的折磨?” 丘蘭兒幾乎又要哭,她眨著眼皮不讓眼淚流出來,道:“我被他們打過踢過!如果不是怕孩子受傷害,我早動手了!” 是的,江湖上的“玫瑰毒刺”丘蘭兒,也是道上響字號人物。 去年還同“烈狐”胡大年受聘于秦百年的寵妾冷若冰,半途上下手截殺過沙成山。她自然也非泛泛之輩。 如今為了剛出生的孩子,為了她生孩子不久,身子虛弱,才被“龍爪門”擄到川南,受了好一段日子的折磨! 沙成山又把孩子抱人懷裡,丘蘭兒跨坐在他的身後面,扁奇也騎上毛驢,匆匆的往東趕路! 初夏的山道上,一大早有些潮濕,沙成山懷裡的孩子哭個不停。遠處山坡前面有一座山神廟,扁奇回頭道:“成山呀,別再趕路了,先弄堆火大家把衣裳烘乾,你騎馬到附近看看,有人家的話,買些吃的回來!” 點點頭,沙成山道:“義父,我也是這麼想!” 幾人到了山神廟,尚未走進廟門,那嬰兒哭得更厲害,光景是嘗到了人間飢與俄、寒與凍兩大罪了! 孩子的哭聲已近聲嘶力竭,急的沙成山直跳腳! 丘蘭兒剛要接過孩子,忽然摀住肚子,道:“啊!又要拉肚子了!” 丘蘭兒往廟後跑,廟裡突然傳出一聲喝叱,道:“是誰一大早弄個娃兒哭不休,害得我老人家睡也睡不好?氣死我了!” 扁奇驚愣的道:“是他?” “誰?”沙成山向廟裡面望去! 沙成山懷中的娃兒哭聲更大! 扁奇已往廟內跑過去,他手扶門框往裡面看,不由得一聲歡呼,道:“好啊,果然是你!” 廟裡面走出個紅面長髮老人,敢情沙成山也認識,正是從方家集趕往苗疆去的藥老子! 此老一出現,沙成山立刻高興得落下淚來 那是高興的淚水! 扁奇不由分說的瘸著腿拉住藥老子,道:“老小子來的真是巧,快替孩子看看是怎麼了?” 雙臂伸展,藥老子似是睡不過癮的打著哈欠,道:“孩子?誰的孩子?” 扁奇立刻沉聲道:“我義子沙成山的孩子,拐彎算一算也是我的義孫子!” 藥老子一瞪眼,道:“‘二閻王’沙成山成了你的義子?” 說著又看了沙成山一眼,道;“這話可是真的?” 沙成山點點頭,道:“不錯!” 哈哈一聲笑,藥老子道:“沙成山,你一個人去死還不夠,連扁老哥你也要拖下水呀!” 沙成山一怔! 扁奇叱道:“休得胡言亂語,先進廟去再說!” 廟內一團乾草,沙成山剛坐下,廟門口,丘蘭兒喘著大氣走過來,她幾乎一步一跌的爬進來! 藥老子一驚,道:“這姑娘……” 扁奇立刻道:“對,先治丘姑娘 我義女的病!” 藥老子道:“她又怎麼了?” 扁奇道:“上了惡人的當,吃了不少巴豆,已經拉得不成人形了!” 藥老子一聲笑,道:“好治,好治,一粒藥就夠了!”說完掏出個小瓶子倒出一粒紅丸,道:“你快服下去,保你立刻舒服!” 丘蘭兒接過紅丸吞入肚子裡,立刻覺著一陣暖暖的感受直往內腑延去,真的舒坦多了! 丘蘭兒忙上前致謝,藥老子緊著眉頭,道:“姑娘,你的元氣不佳呀!” 扁奇立刻接道:“元氣不佳快治呀,你知道她才生下這孩子兩個月,每日只吃兩碗粥還得奶孩子,你說說看,誰能吃得消?” 藥老子道:“兩碗粥只能維持一口氣在,她母子能活著,也算奇蹟!” 藥老子又取出另一種大補丸叫丘蘭兒吞下去,道:“快去弄些吃的,你們還得把身子烤乾!” 沙成山立刻往外走去! 丘蘭兒的精神好多了! 孩子由丘蘭兒抱著,也許是餓過頭了,竟又沉沉睡著了! 扁奇拉過藥老子,道:“你在離開方家集的時候,說要一個月時間才能再回來,老弟,你可是找出那種毒藥的克星了?” 搖頭一嘆,藥老子道:“那藥太毒了,我老人家取出我的‘草藥寶鑑’,竟然找不出這種藥的克星。不過我找到一種‘周公草’,或可一試!” 扁奇道:“什麼叫‘周公草’?” 藥老子道:“老扁,你怎麼連‘周公草’也不知道?” 他看看一邊的嬰兒,低聲道:“我們說話小聲些,這孩子是餓昏頭了,稍有響聲便會驚醒!” 扁奇點點頭,道:“我知道。你快說什麼叫‘周公草’?” 藥老子低聲道:“周公草長在千年老樹附近,又叫昏睡藤。人若服了它,除了想睡覺,什麼也不想幹,所以又叫‘周公草’。秦百年的毒藥令人亢奮,我就以此草來克制。一旦毒癮上來,可服此草大睡三日,也就沒事了!” 扁奇嘆口氣道:“秦百年在什麼地方弄的那種毒藥?看來我們怕很難對付了!” 藥老子道:“且等去到方家集再說吧!” 扁奇道:“我看不用去方家集了!” 藥老子道:“為什麼?” 此刻,沙成山已在廟中生起一堆火。令扁奇與丘蘭兒高興的,是他捉了一只肥山雉! 烤熟一只山雉,丘蘭兒吃了一大半,於是,她的精神更見好轉,抱著孩子一旁去餵奶了! 扁奇這才對沙成山道:“等等我們趕去少林寺!” 沙成山道:“去少林寺?” 扁奇道:“成山,藥老子白跑了一趟苗疆,他無法找出絕對有效的解藥,否則,我們也好立刻隱入深山去過安靜日子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我懂義父的意思。江湖即將掀起一陣大風暴,我們有義務去料理這場浩劫!” 扁奇道:“不錯,如果藥老子有解藥,我們只要把解藥分送給各門派,就可使他們不受秦百年的控制。但不幸的是我們沒有解藥,便只有寄希望望于少寺了!” 沙成山道:“少林‘八籠蒸石大法’,能使人脫胎換骨,但不知方寬厚怎麼樣了!” 藥老子道:“好,我便同你們走一趟少林寺,且看少林寺是否真能祛除這種毒藥!” 丘蘭兒兩月不知肉滋味,此時抹抹嘴巴,款款的攏著頭髮,雙目有神似無神的望著沙成山,道:“成山,我如今這樣子一定很難看,你……” 一笑,沙成山道:“我覺得你此時最美!蘭妹,我說的是真心話!” “哇”的一聲倒入沙成山懷裡,連剛吮過奶的嬰兒也哭了! 藥老子指著扁奇,道:“你腿上的傷……” 扁奇道:“倒忘了你是苗疆第一大夫!煩請替我治一治,如何?” 藥老子道:“敢不從命?” 上次沙成山是同三江幫的總護法“鐵彈”李魁五二人一起去少林寺,為的是沙成山要證明方寬厚中毒之深,之慘,以便及時挽救三江幫主! 當時方寬厚見沙成山手上拿的那包藥便不顧一切的下手搶奪,雖未能得逞,卻令李魁五大吃一驚! 想不到那包藥經藥老子拿到南疆研究,竟然還是無法查出真正的名稱,更不知如何克制或化解! 現在 沙成山帶著扁奇、藥老子、丘蘭兒母子,匆匆的趕往嵩山少林寺! 又繞過七條坡道來到山道石階前。 沙成山指著山上對扁奇道:“義父,我們把牲口掛在山腳下,上山的這段路是無法騎馬的!” 扁奇點點頭,道:“少林寺規矩大,上山不能騎馬,我知道!” 藥老子突然指著山上,道:“有人來了!” 沙成山抬頭看,不由沉聲道:“沙某的對頭仇家!” 丘蘭兒擔心的道:“誰?” 沙成山尚未開口,遠處已有人高聲道:“沙成山,是你! 我們正在找你,你卻趕來了!”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二位找我是否又要決一生死?” 迎面左腕已斷的大漢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不錯,這人正是方寬厚的師弟,“黑天剛”熊霸天,另一人也是方捕頭的師弟,“一刀穿心”左長庚。 只見左長庚當先走下石道,重重的向沙成山一抱拳,道:“沙兄弟,往日我們對你很不友善,事情演變到今天,我們總算也弄明白了,原是我們的不是,還望沙兄弟你多多包涵!” “黑天剛”熊霸天舉著左腕也沉聲道:“早知有今天,我的這隻手也不會被你給廢了!” 沙成山尚自懷疑二人在弄姦施詐,木然的未開口,左長庚已接道:“我二人正是要下山去找你的,可真巧,竟在山腳碰見了!” 沙成山得愣的道:“二位找我除了打架,怕不會再有別的事了吧?” 熊霸天粗聲一笑,道:“就快成一家人了,還打個什麼架?” “一家人?” “是的,只你到了寺裡便知道了!” 沙成山迷惑了,他回頭看了丘蘭兒一眼。一邊,扁奇已笑道:“且先到少林寺內再說!” 於是,左長庚側身一讓,道:“各位請!” 一行走過那道九百九十九級青石台階,山門外面只見一位灰髯老僧迎面走來! 沙成山一眼便知道是智上大師! 智上大師見沙成山與兩位老者同一女子走來,忙迎上前道:“阿彌陀佛,各位施主駕臨敝寺,非常歡迎!” 沙成山頓感驚奇,這次與上回大不相同。 上次同三江幫李總護法來此,他們連口水也不招待,如今竟然換了一副模樣,前倨而後恭,變的也太快了! 沙成山重重一抱拳,道:“大師,請容沙成山為大師引介,這兩位老人家,一位是我義父 江湖人稱易容大師的扁奇,另一位是苗疆第一大夫藥老子,至於她……”沙成山重重的看了丘蘭兒一眼,道:“賤內,丘蘭兒!” 沙成山此言一出,智上大師面色一緊! 左長庚更是對望著熊霸天一言不發! 空氣一窒,智上對扁奇藥老子二人喧著佛號:“阿彌陀佛,久仰二位施主大名,今日有幸得識,快請寺內待茶!” 沙成山一行剛剛坐在客廂內,外面綠影一閃,方小雲匆匆的走進來。 她立刻怔怔的看著沙成山身邊的丘蘭兒,口中自言自語似的:“你……你……就是丘……丘姐姐?” 丘蘭兒已走近方小雲,且拉著方小雲一手,道:“你不認識我了?在你家的後山洞裡,你曾經叫我……嫂子,是嗎?” 方小雲低頭看著丘蘭兒,沉痛的道:“嫂子,你怎麼瘦成這副樣子?你的臉、頭髮、衣衫……” 一聲苦笑,丘蘭兒道:“是被人折磨的,小雲妹妹,連我們的孩子……” 方小雲雙手接過嬰兒,不由雙目一紅,道:“好可憐啊! 剛到這個世上便歷經磨難!” 說著,她拉著丘蘭兒又道:“跟我去我住的地方,嫂子要好好梳洗打扮,還有這孩子也該……” 丘蘭兒感激的點點頭,道:“謝謝!” 此刻,智上大師對左長庚道:“去把你師兄找來!” 沙成山驚異的道:“方捕頭已痊癒了?” 點點頭,智上望著走去的左長庚,深深的嘆口氣,道:“寬厚身上中的毒除掉了,他身上蛻了一層皮,他的心也變了!” 沙成山道:“心也變了?” 智上大師道:“不錯,他已跳出三界,脫離苦海,前天落髮皈依我佛了!” 沙成山驚異的道:“方捕頭出家了?” 扁奇一旁幽幽的道:“江湖上充滿刀山劍樹,刮的是腥風,落的是血雨,老來能看破紅塵,靜修餘年,未嘗不是他的造化!” 藥老子沉聲道:“別再說些廢話了,且先說那種毒藥你們是怎麼替人解除的!” 智上大師道:“那是本寺一種不輕易使用的方法,除非此人中毒太深。要知‘八籠蒸石’要把一個人用八層蒸籠悶在灶上蒸一個對時,除了維繫這人一點心脈之外,全身就幾乎血水難分,皮毛蒸化了!” 智上嘆口氣,又道:“四十年前,本門曾用過一次,那次老衲也是親睹,被蒸的門人除了有形的身體蛻變,他的思想也全變了!” 就在這時候,只見左長庚領著一人走進來! 沙成山抬頭細看,不由得驚奇的張口結舌…… 是的,這個灰衣僧人似乎是方寬厚,他光禿著頭,鬍子也只稀稀的幾根,皮層白中泛紅,紅得赤漓漓的宛似被火炙過一般! 這就是在項城乾過二十多年捕頭的方寬厚? 不錯,他正是方寬厚! 親切的,這灰衣僧人先向智上一禮,便立刻走到沙成山面前,道:“阿彌陀佛,想不到我佛有靈,這麼快就看到沙兄弟!” 沙成山重重的拉住方寬厚,道:“恭喜方捕頭,你的毒已全部祛除了!” 方寬厚道:“貧僧悟心,往後沙施生叫我悟心好了!” 深深的咽了一口唾沫,沙成山道:“悟心師父,你來見見這二位老人家!” 方寬厚望著扁奇與藥老子,沙成山介紹道:“藥老子乃苗疆第一大夫,是為找出毒藥來源纔來的;這一位是我義父扁奇老人!” 方寬厚忙上前施禮,藥老子已迫不及待的道:“方捕頭……喲……不……悟心師父,你真的已盡除身上之毒了?” 悟心道:“每日三餐之外,別無所求!” 藥老子從袋中取出那包毒藥攤開來,道:“如今你不再想這玩意兒了吧?” 悟心全身一震,忙把雙目垂低,口喧佛號:“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藥老子疾伸一手抓住悟心,道:“你再聞一聞!” 悟心已雙目閉起來。藥老子把毒藥放在他的鼻尖,他也無動於衷! 收起毒藥,藥老子一聲歡笑,道:“好,好,那些中毒之人有福了,哈……” 扁奇奇怪的道:“你說什麼?” 藥老子道:“難道你會不知道?龍騰虎躍即將舉事,江湖上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但秦百年的陰謀毒計,卻因為少林寺的‘八籠蒸石大法’,而功虧一簣! 扁奇道:“你是說那些中毒之人會受到秦百年的控制?” 點頭一笑,藥老子道:“想想看,那些服過秦百年毒藥之人,他們如果不聽命于秦百年,必然再也得不到秦百年的繼續供應,然而他們中毒成癮,生不如死又不想死,其結果……” 沙成山道:“其結果只有讓秦百年牽著鼻子走了!” 智上大師道:“不錯,龍騰山莊與虎躍山莊是有控制武林的野心!” 沙成山道:“大師也知道了?” 智上大師道:“這就是我命左長庚與熊霸天二人下山去找施主的主要原因!” 沙成山想起自己要同丘蘭兒埋名隱姓遠走高飛,再也不管江湖中爛閒事,便淡淡的道: “大師,沙成山罪孽深重,往後的日子裡雖不禮佛而心中有佛,準備過平淡的日子,決不再……” 智上大師忙伸手攔住,道:“沙施主之言,老納極為感動。老衲也曾同施主兩次交手,一直對施主的執著而心儀。 但此事非施主出馬不可!” 沙成山道:“只怕我心有餘而力不足!” 突聞得方寬厚道:“沙施主,等到此事之後,你一定要答應貧僧一件事!” 沙成山一怔,道:“已入空門,心中還會有什麼放不下來的?” 方寬厚道:“我的女兒方小雲,她是我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一塊鯁喉石頭!” 沙成山聞言一怔! 方寬厚誠惶誠恐的面對沙成山道:“過去我幾次三番的對你不起,皆因為一個貪字,而你也一再的放我一馬。撫今追昔,我無以為報,想來想去,只有讓我的女兒小雲代我受過。 沙施主,讓小雲侍候你以後的日子吧!” 沙成山神情一緊,忙搖頭道:“不可以!方捕頭已經跳出三界,足以證明回頭的決心。 沙成山已有丘蘭兒,且已生了一子,如何能再接受小雲姑娘?” 禪房裡沒有別人開口,扁奇沒有,藥老子更是沒有! 熊霸天低首浩歎,連智上大師也閉起雙目…… 方寬厚道:“沙施主可還記得方家集北面我的家宅嗎?” 點點頭,沙成山道:“槐樹坡前的大宅子我自然記得!” 方寬厚道:“我的宅子裡如今只住著小雲她娘,那麼一幢大宅子我也一併送給你了!” 沙成山道:“這更不可以了!方捕頭,我實情實說,沙成山江湖上樹敵太多,只怕無法過安靜的日子,除了……除了……” 他回頭看看扁奇,又道:“除了遠走高飛,埋名隱姓,怕是別無他途了!” 方寬厚深長的嘆口氣,道:“如果沙施主拒絕,悟心只怕永難安心了!” 沙成山指著自己,道:“方捕頭,沙成山是個不祥之人,丘蘭兒跟了我,一直未過好日子,剛生了孩子便被白良擄去川南龍爪門,她母子為了我吃盡苦頭,你們也看到丘蘭兒母子的狼狽與慘相。我連一個丘蘭兒也保護不了,又怎能再害方姑娘?這事萬萬不可!” 扁奇這時開口,道:“江湖上正要掀起一片大風浪,是生是死都還難講,又何必此時論及兒女之事?撇在一旁,以後再說吧!” 方寬厚重重的道:“如果沙施主答應,貧僧便決心隨沙施主下山去說服那些受毒的門派,也好替沙施主化解不少仇家!” 沙成山道:“不,我不能答應!方捕頭,你的好意,沙成山心領了!” 不料悟心聞言,立刻垂淚而去! 沙成山怔住了…… 智上大師道:“人,有時候一片善意遭到拒絕,也是一種令人心酸的打擊!” 藥老子道:“他為自己贖罪無可厚非,但他女兒會同意嗎?何況沙老弟已有了老婆孩子?” “黑天剛”熊霸天沉聲道:“一個人討上兩個老婆有什麼大驚小怪?何況還有那麼一幢大宅子做嫁妝!” 沙成山道:“怕是要辜負方捕頭了!” 智上大師道:“沙施主欲作何打算?” 沙成山有些黯然的道:“帶著丘蘭兒母子與扁老人家,我們遠走天涯,找一處安靜樂土住下來!” 藥老子立刻攔住沙成山的話,道:“不能立刻就走!沙老弟,你難道忍心看著江湖一片血腥?” 沙成山道:“憑我一己之力,又如何去力挽狂瀾?” 智上大師道:“能!且由我的兩位師姪同你去,扁老與藥老子二位施主就留在本寺!” 沙成山看了扁奇一眼,道:“義父,你以為……” 扁奇突然義正詞嚴的道:“武士之道所為何來?當不外平日鍛練身體,有事伸張正義。 成山,我老人家一心想同你隱居起來,但卻要心安理得,平心靜氣的去隱居。我不忍心見到江湖大屠殺!” 沙成山血脈賁張,卻又淡淡的道:“義父的意思我懂,但蘭妹母子……” 扁奇道:“蘭兒母子都要靜養,少林寺是最好的地方,又有方姑娘照顧,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頓了一頓,扁奇又道:“應該怎麼做,你心裡總會明白吧?” 藥老子道:“還有我老人家也等在少林寺,倒要看一看那些中毒之人是個什麼模樣,少林‘八籠蒸石大法’又是如何解毒!” 智上一笑,道:“阿彌陽佛,我佛慈悲,本寺將啟開方便之門,只要他們找來少林,本寺將盡一切方法救治那些不幸之人!” 就在這時候,突然一個年輕和尚氣急敗壞的跑進禪房。 這和尚手上捧著一張赤紅大帖子,道:“師叔,山下來了五騎,他們把這帖子交在弟子手中便匆匆的又走了!” 智上大師接過紅帖,只見上面刻印著一龍一虎,龍在帖子上方 五爪暴伸張口吐火,虎在下方 血盆大口仰首怒視。 智上大師打開來,只見上面寥寥數字:“武林之盟,天下蒼生有幸,五月端陽,請來鳳凰嶺上。” 智上大師淡淡一笑,立刻把紅帖傳給沙成山,道:“沙施主,武林兩大世家發動了,你看!” 沙成山接過紅帖看了一遍,遂冷冷一曬,又交給扁奇與藥老子二人齊看! 智上大師道:“本寺當然會派人前往,我相信其他幾大門派也將派人前往!” 沙成山道:“難道那些受毒之人全都被他們控制了?喔,原來龍騰虎躍二莊是想一統武林,獨霸江山了!” 扁奇道:“武林老爺秦百年的野心也太大了!” 智上道:“五月端陽距今尚不足一個月,沙施主,你任重道遠,萬望不要推辭!” 沙成山道:“大師與義父既如此說,沙成山不好拒絕。 但我也只能找上幾處受過毒害的人物,勸他們不要助紂為虐為惡整個武林。如果想以我個人力量去攔阻立盟大會,怕很難了!” 扁奇老人道:“成山,事在人為,你盡力去做,我相信大師必會做你後盾!” 智上點點頭,道:“不錯,不止是我少林,相信其他門派也有不少會支持你的!” 沙成山思忖一陣,道:“好,我立刻起程,至於左熊二位就別去了!” 熊霸天沉聲道:“為什麼不叫我二人去?你是怕我們拖累你?” 一笑,沙成山道:“決沒有這個意思!二位何不等到五月端陽與大師等一起前往?” 智上遂點點頭,道:“這樣也好,我這就立刻向掌門師兄報告去!” 沙成山匆匆的上了少林寺,現在,他又跨上烏錐馬匆匆的離開嵩山少室峰! --------------------------- |
第63章
策馬在官道上,沙成山真是百感交集! 是的,“苗疆百毒門”與“湘江無憂門”,甚至“西陲二十四鐵騎”,再加上“東海太極老人”師徒與“關洛雙雄”,當然還有“皖北飛索門”與“川南龍爪門”。 這些門派不論是哪一處,都在爭取他的項上人頭,如今叫他去揭穿龍騰虎躍二莊的陰謀,他們會相信嗎? 沙成山拍馬越過一道山峽,突聞得一處斷崖邊上人聲咒罵,聲傳山谷,回盪不已! 沙成山舉頭望過去,只見是二十多個黑衣軟甲壯漢,圍著一個洞口正自狂吼不休! 斷崖的山洞中傳來尖聲怒罵,沙成山聽了一怔,不由停下馬來仔細看又仔細聽! 高處,忽見一個老者肩摃一支鐵鉤扁擔,吼聲如雷的道:“無憂婆婆,你個老免崽子,還能在洞中挺到幾時?出來吧,我會給你們個痛快!” “這聲音正是顏如玉那個糟老頭子!”沙成山自語。 突然上面一聲尖吭淒叫:“娘!啊……叫我死吧!” 吼聲裡,又傳來“無憂婆婆”花滿天的聲音,道:“我可憐的孩子呀!你一定要忍著,再怎麼樣也要撐下去!” 洞外面,“長白老人”顏如玉罵道:“老虔婆,這幾天下來,你們還有多少乾糧吃?你兒子已經呼天搶地了,難道你們還能逃出老夫手掌?” 突聞得另一怒漢道:“老婆子你也有今天?老子們活捉,決不要死的!媽巴子竟敢偷襲我黑龍堡,老夫非捉你們回去點天燈不可!” 沙成山舉頭看去,心中一怔,原來黑龍堡堡主“托塔黑龍”哈克剛也在上面! 沙成山絕對想不到“無憂門”花門主會被“黑龍堡”的哈克剛堵在這裡!看樣子花滿天是被逼進這處斷崖山洞裡的,從形勢上看,顯然黑龍堡佔著絕對優勢! 緩緩的翻身下馬,沙成山掩著身子到了斷崖附近,他小心的伸頭看過去! 於是,他清楚的看到“長白老人”顏如玉正接過一個水壺仰面連喝幾口水,又走近洞口嘿嘿冷笑,道:“花滿天,要不要出來喝口水?你們已經快五天沒有喝水了吧?” 洞中一聲尖叱,花滿天道:“可惡的老狗,若非我兒中毒太深,老奶奶早就衝出洞去殺你們個雞飛狗跳了!” 顏如玉一聲呼,道:“早晚免不了一場拚,老太婆,快出來吧!” 就在這時候,洞中傳來一聲鬼嗥也似的厲叫,道:“啊!啊……” 花滿天急的大吼,道:“孩子,你千萬撐著,快運你練就的‘百竅神功’逼住毒性!” 那尖吼的聲音,道:“娘……我試過,更……慘……更……難受……有如萬蟻……噬心……” 花滿天怒急如瘋的道:“孩子,天無絕人之路,我們會很快出去的……” 洞外面,哈克剛一聲大吼,道:“花滿天,你們卷我黑龍堡的威風何在?你們不是受那秦百年的指使要教訓我們嗎?哈……這才幾天,你就要為你的愚昧而付出代價,為你的魯莽而慘死在此了,哈……” 洞中,花滿天梟叫道:“黑龍堡不是東西,虎躍山莊也可惡!錯過今日,我花滿天決不與你們甘休!” 哈克剛狂笑道:“老太婆,你們已經沒有明日了,老子不相信你們還能再躲在洞中兩日!” 顏如玉沉聲道:“堡主,我以為還是放把火把她們逼出來,一樣可以捉活的!” 哈克剛搖搖頭,道:“萬一她們不出來,豈不是燒死在洞中了?” 顏如玉道:“已經幾天了,那老太婆真能熬!” 哈克剛道:“時間越久,對我們越有利!等他們渴極,餓扁,我們進去活捉!媽巴子的,老夫決心拿他們幾人回去點天燈!” 哈克剛的話聲甫落,草叢中傳來淡淡的一句話:“哈堡主,何苦把力量耗在這裡?” “誰?”顏如玉當先躍過來! 哈克剛拔刀在手,回身怒視的道:“是哪個王八蛋在放屁!” 雙手分開草技,沙成山懨懨的一聲笑,道:“不是冤家不聚頭,顏老,我們又遇上了!” 顏如玉全身一震,立刻指指沙成山道:“猴崽子,你怎麼這時候趕來湊熱鬧?滾你媽的蛋去!” 沙成山搖頭一嘆,道:“沙成山知道,顏老很不喜歡看到我,但也不必如此開口不遜吧!” 顏如玉指著沙成山對哈克剛,道:“堡主,這個王八蛋就是江湖上人稱‘二閻王’的沙成山。秦紅就是被他插手弄走的。前幾天在黑松坡若不是他中途插手,我們早把無憂門與三江幫斬盡殺絕了!” 哈克剛宛如一座鐵塔般的走向沙成山,沉聲吼道:“沙成山,好畜牲,如此行為該當何罪?” 沙成山道:“無罪!” 哈克剛怒叱道:“還敢說無罪?” 他重重的踏前一步,又道:“就因為你愛管閒事,造成我黑龍堡與虎躍山莊之間的仇恨。更因為你中途插手攔事,令我黑龍堡損失不貲!似這種行為,你比洞中的花老太婆更不可原諒,更不能饒恕!” 沙成山淡淡的道:“難道堡主也要把我沙成山綁回去點天燈?” 哈克剛狂吼一聲,道:“老夫正有此意!” 一邊,顏如玉道:“沙成山,此番你自己送上門來,怨不得我們心狠手辣了……” 忽然,山洞中傳來花滿天的聲音,道:“外面真是大鏢客沙成山嗎?” 沙成山道:“不錯,正是你的仇家沙成山!” 花滿天立刻又道:“昨日之仇已成過去!沙成山,你說對了,我兒花郎確實上了秦百年的大當,他現在無藥可服,人已變得不成人形!” 沙成山道:“花門主真是大人大量,不記前嫌,沙成山心中感激!” 哈克剛怒目看著顏如玉,二人都想聽聽花滿天為何會帶著三個侍女與兒子走向這山峽之中! 洞外面沙成山一頓又道:“花門主是想領著兒子去往少林寺的?” 花滿天道:“沙成山,你猜對了。自離開遼北,無憂門的弟兄們已迴轉湘江,我領著兒子上少林,不料在這裡遇上姓哈的一幫。為了兒子,我老婆子難以放手一搏!” 洞中突然傳出花郎聲音,道:“沙成山,你一定要救我們……” 顏如玉怒道:“沙成山,無憂門也想殺你,你不會幫他們吧?” 沙成山道:“不是我能不能幫,而是哈堡主根本不會放我走!”他看了哈克剛一眼,又道:“是嗎?哈大堡主?” 猛的一聲喝叱,哈克剛道:“沙成山,你說對了,哈大爺是不會輕易放你走!彼此的怨隙,雙方的糾葛,總是免不了面對面的解決,是嗎?” 沙成山淡淡的道:“哈大堡主準備如何解決?” 顏如玉突然沉聲道:“沙成山,你且稍待,等我們解決掉花滿天五人之後,再解決彼此之間的怨仇!” 哈克剛咬咬牙,橫跨一步,顏如玉立刻搶上前去,道:“堡主,姓沙的必須死,但卻要在我們收拾花滿天之後。沙成山雖然可惡,但比起花滿天率人偷襲我們黑龍堡,又殺死我們近百人,可就差遠了!” 哈克剛道:“你的意思是……” 顏如玉指著斷崖洞內道:“先除掉洞中的花滿天!” 哈克剛哪裡會知道沙成山的厲害?但經顏如玉這麼一說,他重重的看了沙成山一眼,道:“沙成山,在我們圍殺洞中花滿天的時候,你不會跑掉吧?” 笑笑,沙成山道:“可說不定!” 顏如玉道:“沙成山,你想誘我們堡主向你下手?” 他看了哈克剛一眼,又道:“等我們攻擊你的時候,洞中的花滿天五人就有機會逃走,是嗎?” 此時,哈克剛才發現,一旦自己攻擊沙成山,花滿天必會衝殺出來,自己的人雖多,只怕也難以把二人擺平在這斷崖前面。 尤其是“二閻王”沙成山凶殘嗜殺成性,他敢單人獨闖黑龍堡,絕非簡單人物! 哈克剛側身回手,沉聲對一邊的黑甲武士道:“先把姓沙的圍起來!” 就在他的吼聲裡,一團團黑影閃掠,剎時間便把沙成山圍在中間! 哈克剛又對緊守洞口的四個黑甲武士吩咐:“你們給我朝洞中罵!” 只聽得一個粗漢高聲道:“老太婆,出來吧!你只是個老婆子,褲子松掉也沒人看,倒是你身邊幾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嘿……蠻逗人心火的……” 洞中,花滿天怒叱道:“可惡的東西,小心老奶奶割了你舌頭!” 突然一聲淒厲大叫,洞中的花郎道:“沙成山,你怎麼不說話了?” 沙成山道:“花當家的,我不知道是留下來,還是拍屁股走人!” 洞中,花滿天道:“你見死不救?沙成山,你這個混帳東西,若非你半道上說我兒服了秦百年毒藥、我們早已迴轉湘江去了,又怎會折向少林寺來?” 沙成山道:“我是出於一片至誠,挽救無憂門一場浩劫,如今且又證明沙某之言非虛,花門主怎罵我混帳?這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 哈克剛突對顏如玉道:“我原打算擄姓花的幾人迴轉黑龍堡點天燈,不料姓沙的半途來攪和稀泥,衡情量勢,我決定放把火燒死洞中的人,再回頭找沙成山!” 顏如玉點點頭,道:“堡主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只要燒死花滿天,也就是替李長泰報了仇!” 原來顏如玉與“鬼爪手”李長泰、“怒黃河”冉再生三人出生入死二十年,不料李長泰卻死於“無憂門”之手,他心中那股子怨憤,自然不在話下了! 哈克剛正欲命幾個怒漢堆放枯草樹枝,洞中,花滿天已高聲道:“沙成山,你當真見死不救?” 沙成山環視四周二十個緊緊圍住他的黑甲武士,道:“花門主,如何救你?救了你,你再回頭來殺我?” 花滿天道:“你一定有方法救我們的!沙成山,此事之後,往日的怨仇一筆勾銷,無憂門決不再找你麻煩!” 沙成山哈哈一笑,道:“花門主,沙成山就是靠著麻煩過日子,如果沒有麻煩,我就會餓肚皮了!” 花滿天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花門主,你是聰明人,有些話我也只能點到為止!” 顏如玉已對哈克剛使眼色,顯然要哈克剛出手了! 洞中,花郎已痛苦的發出長長的哀號! 花滿天立刻高聲道:“沙成山,聞得你一年只做三次買賣,多一回你也不肯幹,請問你已做了幾次了?” 仰天一聲大笑,沙成山道:“開春以來已入夏,我才做了一票買賣,就是替秦百年找回他的女兒秦紅,賺了白銀一萬兩!” 沙成山話未完,哈克剛已沉聲罵道:“媽拉巴子,你原來是為銀子拚命!可惡!” 沙成山道:“沙某為銀子拼命,賺得愉快,賺得心安理得,有什麼可惡的?” 顏如玉怒叱道:“媽的,你愉快了,可也拆散了一對好姻緣!” “哦呸!”沙成山怒道:“你們把秦姑娘押入狗洞中那叫好姻緣?去你的好姻緣!” 洞中,花滿天高聲道:“好個沙成山,你既然為銀子拚命,老婆子出你白銀千兩,只要你能救我們上得少林寺,如何?” 沙成山仰天一聲厲笑,道:“花門主,你也未免太低估自己了吧?” 花滿天道:“沙成山,你是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以花門主的身份,加上花少門主的地位與無憂門的聲譽,只值千兩白銀?這未免也太賤了吧?” 花郎拚命嘶叫,道:“給你一萬兩,沙成山,你快快把姓哈的人幹掉!” 哈克剛狂怒的反笑道:“沙成山什麼東西,他已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有什麼本事救你們?” 顏如玉也沉聲道:“便是出他十萬兩銀子,怕也救不了你們!” 沙成山冷酷的道:“顏老真的以為吃定我了?” 哈克剛逼近沙成山,道:“你以為你是金剛不壞身的大羅神仙?哈大爺不相信你能吃我們一陣圍殺!” 山洞中,花滿天突然高聲道:“沙成山,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沙成山道:“憑花門主在江湖中的地位,便百萬兩銀子也不算多,但沙成山不願乘人之危亂敲竹槓,我就收你白銀十萬兩,花門主,你怎麼說?” 花滿天洞中大叫,道:“好個沙成山,你竟在此時此地喊價十萬兩銀子,太可惡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生意不成仁義在,花門主又何必罵我?” 花滿天怒道:“十萬兩銀子你拿得動?” 沙成山道:“拿動拿不動那是我的事!” 花滿天突然叱道:“減價,減價,太貴了!” 沙成山伸手對哈克剛一讓,笑道:“哈大堡主,你們可以放火了,沙成山隔岸觀火,決不出手!” 顏如玉重重的道:“話可是你說的,你可不能出手橫加阻攔!” 點點頭,沙成山道:“放一百二十個心,沙成山絕對信守承諾!” 哈克剛怒道:“諒你也逃不掉!” 沙成山道:“但請放心,沙成山更不會逃!” 黑甲武士們開始堆放枯樹枝,突又聞得洞中的花滿天尖聲厲吼,道:“沙成山,我答應你,十萬兩銀子便十萬兩銀子,只要你能保我們上得少林寺!” 沙成山仰天一聲笑,道:“花錢買個平安,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花門主,這筆生意我接下了!” 顏如玉大怒,道:“沙成山,你真要救他們?” 淡淡的,沙成山道:“剛才涉及彼此三方面的恩怨,沙成山可以坐山觀虎鬥。此刻情況有變,變成洞中的人是我的雇主,顏老,這是一筆相當可觀的生意,而且我也當著各位的面接下來了,真是對不起了!” 哈克剛怒吼道:“媽拉巴子,你是什麼東西?真是目中無人,太過囂張!” 顏如玉憤怒的道:“沙成山,你會後悔的!” 沙成山道:“不答應這筆生意才會令我後悔!” 哈克剛暴閃一步,吼道:“給我圍緊了殺!” 他“殺”字甫一出口,八名黑甲武士真快,立刻蜂擁而上,牛皮盾牌橫攔,大砍刀已自八個方向暴斬過來! 緊接在八名黑甲武士身後的另八名武士,也側身怒旋著準備支援! “銀鏈彎月”便在這時候吐射出一片星芒,芒矢飛穿,流虹閃掣,十分快速而又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做著精密的穿擊。 就在他看似虛無飄渺的彈空而起時,一片金鐵交響之聲仿佛冰雹擊瓦,八個武士幾乎跌撞在一起,鮮血也在往一個地方匯聚! 另外八名黑甲武士踏著同伴們的屍體,踩著自己人的鮮血,怒不可遏的向敵人圍過去! 沙成山一足點在一個剛倒下去的大漢頭上,再次拔空而起,九十一刀連成一道彎曲不定的刀芒。 只見數不清的銀星往八個衝上來的大漢頭上罩落下來! 狂嗥與怒罵聲驟然而起,哈克剛便在一陣推金山倒玉柱的響聲裡,沉猛的逼上前來,在沙成山的前面站定。他雙目平視,臉上的肌肉連連扯動不已 人似金剛,活像半截鐵塔。 沙成山的青衫飄拂,山風吹得他半亂的頭髮猛往他的瘦面頰上貼,倒似一副窮酸相! 哈克剛未開口,他開始移動,十分有力的移動著! 刀芒忽然似炸開一團冰球,閃耀著冷冷的,透明的,璀璨的寒光,成束的飛激卷揚! 哈克剛橫跨一大步,猛的旋身掠向敵人後側,牛皮鑲的鋼盾橫砸,大砍刀跟著便是七十八刀狂殺! “銀鏈彎月”吞吐九十一次連為一氣,沙成山倒翻在半空中,口中發出清嘯,一眨眼之間,二人錯身在空中擦身而過! 半空中發出空氣割裂聲,刀盾交擊中,各人均踢出七腿才落下地! 就在這時候,一支烏黑鐵扁擔呼轟著攔腰擊來! 顏如玉的扁擔出手,口中才怒喝:“招打!” 呼聲逼近,沙成山忽然倒翻十三個空心筋斗,站在斷崖邊緣,冷冷的逼視著往他撲來的哈克剛與顏如玉! 就在這時候,洞中傳出花滿天的聲音,道:“沙成山,你需要我老婆子幫忙嗎?” 沙成山冷酷的道:“花門主,你除了準備十萬兩銀子之外,什麼事情也不用操心!” 花郎又在洞中哀哀叫道:“娘,我……我……真的…… 難以再……忍受……啊……” 花滿天沉聲道:“沙成山,你可要快呀,我們已兩天未吃東西了!” 那面,顏如玉突然大聲道:“放火!” 放火當然是要幾個黑衣大漢往洞中放火,只見幾個怒漢立刻取出火種來! 沙成山一聲厲吼:“殺!” 他“殺”聲猶在,人已騰空到斷崖洞口,“銀鏈彎月” 抖出一片毫光銳芒,便聽得三聲慘叫,三個黑甲武士已往斜刺裡撞去! 不等另幾人撲過來,沙成山雙足暴踢連環,一堆堵在洞口的枯枝幹草,便紛紛勁射向圍來的大漢們! 洞中傳來花滿天的聲音,道:“乾得好,沙成山!十萬兩銀子我老婆子花得值!” 哈克剛與顏如玉二人雙雙又撲擊過來! 顏如玉雙手暴舉鐵鉤扁擔,挾著雷霆萬鈞之勢,仿佛帶起一陣黑風般的猛往沙成山打來,口中還在怒吼:“打死你這**操的!” 錯步旋身,沙成山翻腕撒出一片冷芒,口中冷冷道:“如此罵人,豈不有欠長者風範?” 哈克剛宛如一頭不畏死的頑熊,狂怒著揮刀便殺! 於是,一陣金鐵交擊之聲,那麼雜亂無章的揚騰著,顫盪著,光華在變形,彩焰在竄舞,也在幻滅! 猛古丁一聲大吼,沙成山身體微屈,口中厲聲:“雙星伴月!” 又見一片極光中閃動著如雷電般的兩道華光! 哈克剛連連倒退,臉孔一片蒼白,呼吸急促,胸口起伏急劇,有一道血口子從他的左面頰連到後頸,鮮血在流,流向他的衣領內! 顏如玉滾跌在地上! 這位“長白老人”,道上梟霸,以左手撐地欲起,但他從後頸連到背上的刀口子令他欲起又跌,使不出力來! 沙成山屈起左小臂送到口邊,他舐著手背上的鮮血,卻冷冷的道:“看樣子我已經賺到十萬兩銀子了!” 哈克剛怒吼道:“給我狠宰這個王八蛋!” 尚有六名黑甲武士,聞得哈克剛吼叫,立刻舉刀欲往上撲! 顏如玉忙伸手攔住,道:“且慢!” 六個黑甲武士怔住了! 哈克剛叱道:“殺啊!” 顏如玉道:“堡主,等等!” 哈克剛道:“還等什麼?今日局面,有敵無我!” 顏如玉道:“堡主,我們大好形勢已經逆轉,且先保百年有用之身,何愁不報此仇?” 沙成山一笑,道:“顏老的話十分中肯,各位,你們可以上路了!” 不料就在這時候,從洞中衝出四個人,是的,花滿天率領著三個侍兒出來了! 花滿天瞇著一雙老眼,手持金杖,大聲吼道:“哈克剛,你給老娘站住!” 哈克剛中的一刀雖不會要命,可也流了不少血,急需馬上敷藥包紮,聞得花滿天吼叫,猛回頭,怒道:“你想怎樣?” 花滿天嘿嘿一聲果笑,頓著手中“毒蛇金杖”,道:“哈克剛,你今還想走?” 顏如玉痛苦的以鐵扁擔柱地,道:“花滿天,憑你也想要我們的命?” 花滿天道:“怎麼不能?” 她重重的對沙成山道:“沙成山,我要他們死!” 淡淡的,沙成山道:“為什麼一定要他們死?” 花滿天大怒道:“因為我花了十萬兩銀子!” 輕淡的搖搖頭,沙成山道:“不錯,你是花了十萬兩銀子,但那是保證你們平安離去而不是花銀子買他們的項上人頭,所以,我不能再為你而取他們的性命!” 花滿天叱道:“沙成山,你應該知道這些天我們五人被他們逼得有多慘!五天了吧,想不到會在這峽谷中遇上他們。我兒花郎毒性發作痛苦不堪,他們便把我五人堵在此山洞中不即下手而百般侮辱,一心要活捉我五人去遼北為那些死絕的人報仇雪恨。五天之中,我們早已吃完了乾糧,三天前又喝完了水。若非你及時路過此地,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所以……所以我甘願花十萬兩銀子。沙成山呀,沙成山,難道我會輕易放他們走?” 沙成山道:“花門主的不幸,沙成山可以想像得到,然則我們有言在先,沙成山只救人而不殺人,花門主,真是抱歉了!” 哈克剛身邊仍然圍了六名怒漢,他們不即出手,只是全力保護著哈克剛與顏如玉。附近還有五六名黑甲武士未死去,哎呀之聲此起彼落…… 顏如玉嘿然一聲,道:“沙成山,你如果此時走人,我們仍然有辦法收拾他們!” 沙成山未開口,花滿天已吼道:“沙成山,你聽到嗎?快出手殺了他們!” 沙成山道:“不,花門主!事到如今,你應該恨的是虎躍山莊秦百年,因為你們上的是他的當!” 哈克剛咬牙切齒的道:“老夫就是痛恨秦百年!他不該叫他的徒弟關天水找來無憂門與三江幫合謀我黑龍堡。我這是趕往秦關邀約我的摯友,準備找秦百年討回公道,媽巴子,鬼使神差的在此地兜住她們……” 花滿天怒道:“秦百年不是好東西,你沙成山也並非善類!” 笑笑,沙成山道:“沙某從不標榜自己是個大善人。花門主,如果你們不走,我可要走了!” 花滿天當然知道自己這一面仍然很難對抗黑龍堡的人。一個餓了兩天的人,哪有力氣搏殺? 花滿天走近沙成山,道:“沙成山,你說好了的,要保我們平安去少林寺。你若中途走人,十萬兩銀子你一個蹦子兒也休想要!”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這話我是說過的!……”他一頓又道:“即便沒有說過,我也會自動的保你們上少林寺!” 花滿天道:“王八蛋,你怕我們中途死絕,你便會損失十萬兩銀子,是嗎?” 沙成山笑呵呵的道:“不錯,花門主。其實銀子並不重要,做人的道理要緊。想著去年我為秦百年往陽城送‘寶’,沙成山只收他一兩銀子,卻是出生入死,到頭來竟是耍了我一場。那時候我便看清了人性……” 花滿天冷哼一聲,道:“你活該!” 冷酷的望著花滿天,沙成山道:“是的,我活該,所以我的作風改變了。無憂門幾次三番對我不起,我又為什麼白白出手救人?花門主,先說說,你如何付我那十萬兩白銀?” 花滿天怒道:“沙成山,你幾曾見過出征打仗的人身上帶著那麼多銀子的?” 沙成山笑笑,道:“我知道花門主身上沒帶銀子,沙成山更不會現在就要,但總得花門主一句話吧?” 花滿天沉聲道:“等少林寺救治我兒花郎之後,我會立刻命人取來白銀十萬兩給你!” 沙成山一笑,道:“好,花門主五人不但能平安的離開此地,而且花少門主也有救了!” 花滿天道:“沙成山,你要陪我們去少林寺!” 沙成山道:“當然!雖然我剛從少林寺出來,為了十萬兩銀子,便折回頭再走一趟也不冤!” 兩個侍女立刻又走入山洞中。二人架出花郎,沙成山一見,心中一緊:這才幾日不見,年輕的花郎已走了樣,變了形! 他雙目深陷,眼圈是黑的,雙唇泛青,一臉的菜色,口角溢血,全身微顫不已,那雙腳幾乎不沾地的走出洞來! 花滿天忙走上前,道:“孩子,我們走!” 花郎仍然吃力而又憤怒的看了哈克剛幾人一眼,啞著聲音,道:“可惡!” 望著走去的花滿天,哈克剛怒聲對沙成山道:“好小子,今日你砸了哈大爺的鍋,踢了哈大爺的臉盤,這筆帳你可要記住,他日別被我揪住,看我怎麼折騰你!” 顏如玉也怒道:“沙成山,老夫恨不能活吞了你!” 淡然的,沙成山道:“休得咋唬,沙成山不聽嚷嚷!但有一句忠言,希望二位能聽進耳裡記在心裡!” 哈克剛道:“說!” 沙成山道:“二位尚不知道吧,中原武林即將興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顏如玉道:“你說什麼?” 沙成山道:“實對二位說了吧,少林寺已接到龍騰虎躍二莊的‘武林立盟’帖子,日期定在五月端陽。哈堡主,秦百年與江厚生二人的野心已露,他們妄圖控制武林。如果沙成山猜得不差,立盟大會之後,第一個被吞噬的必是你們黑龍堡!” 哈克剛毗牙咧嘴的怒罵,道:“好個秦老匹夫,我正要聯合我的拜兄弟找他算帳,他卻已在暗中圖謀武林盟主,媽巴子,他休想得逞!” 沙成山心中暗喜,便立刻又道:“距離端午節已經不遠,二位當知我為何援手花滿天了吧!” 提起救花滿天,哈克剛心中就有氣,他冷冷的哼道:“沙成山,你除了為十萬兩銀子拚命外,還會有什麼原因可言?” 沙成山道:“有,而且是十分重要的原因!” 此刻,六名黑甲武士見花滿天五人緩緩走上山道,便立刻取出刀傷藥替傷者包紮! 顏如玉喘著大氣,道:“沙成山,你要把話說清楚了!” 沙成山道:“當然!” 他走近一步又道:“花滿天的兒子花郎本來雙腿成殘而不良於行,但他練了秦百年半部‘百竅神功祕籍’之後,便一如常人。豈料秦百年便抓住花滿天對他的崇拜,又給花郎服用了一種毒藥,那毒藥能使人精神倍增,但若一旦不服,就會令人痛苦得死去活來,難以忍受,你們已經看到剛才花郎的模樣了吧!” 顏如玉重重的道:“難怪那小子與他在黑龍堡搏殺的時候判若兩人,還以為他是餓的!” 哈克剛猛一驚,道:“秦百年與江厚生二人真夠陰毒! 他們如果得逞,立盟大會上,盟主之尊便非他們莫屬了!” 點頭一聲冷笑,沙成山道:“所幸少林寺尚有辦法施救中毒之人。哈堡主,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救花滿天幾人的真正目的了!” 哈克剛道:“我明白了,沙成山,你救出花滿天,等於是給秦百年與江厚生二人多了一個仇人,是嗎?” 沙成山仰天一聲笑,道:“不錯,哈堡主總算明白其中道理了!” 顏如玉道:“五月端陽,鳳凰嶺上武盟大會,只怕秦百年早已有了萬全準備了!” 沙成山道:“不錯,沙某知道,曾經接受過秦百年贈送半部‘百竅神功祕籍’之人,武林中不下十人,其中包括‘苗疆百毒門’的冷泉夫婦。如果冷泉受其挾持,有此人助陣,秦百年如虎添翼!所以,哈堡主應該明白,今日多一個朋友,端陽立盟大會上便少一個敵人!” 顏如玉冷笑道:“只能替秦百年製造一個敵人,但卻為你自己留下了他日的仇人!” 沙成山淡淡的道:“大敵當前,沙成山並不放在心上,我總得為武林盡一份心意!” 哈克剛咬咬牙,道:“沙成山,我黑龍堡也不會輕易放過你!” 沙成山道:“那將是端午節以後的事。哈堡主,是生是死,誰還能意料出來?” 哈克剛重重的道:“沙成山,老夫決定立刻趕回黑龍堡治癒傷處之後,便率領人馬趕往龍騰山莊,屆時希望你能說服其他門派,大家聯手對付他們!” 沙成山道:“但憑哈堡主一句話,二位,沙成山先走一步了!” 顏如玉道:“沙成山,希望你的一番話是真,否則……” 沙成山已躍在馬上,他仰面高聲道:“沙成山句句實言! 不信的話,何不派人去少林寺一問便知!” 於是,沙成山拍馬直追花滿天五人而去! 哈克剛憤怒的一拳搗在石頭上,砸得大石粉碎! 顏如玉忽然沉聲道:“堡主,我以為端午節是個良機!” 他一頓又道:“且等他們在龍騰山莊火併之時,我們乘虛殺上虎躍山莊,一舉抄他秦百年的根……” 顏如玉話未完,哈克剛已經猛古丁仰天大笑起來…… 花滿天五個人脫困出來,境況之慘令人不敢想像。就在沙成山拍馬追上前去的時候,花滿天已迎上前來顫顫巍巍的伸出雙手,道:“沙成山,快拿些吃的過來,我們已經喝了不少山泉了!” 沙成山把個乾糧袋拋過去,道:“我這裡不多,花門主幾位湊合著先墊墊肚子,前面我替幾位張羅去!” 花滿天接過布袋,只見裡面盡是面餅與醬豆幹,不由沉聲道:“沙成山,想不到你這位大鏢客如此小氣,連肉你也不吃!” 沙成山一笑,道:“花門主有所不知,我是從少林寺出來,帶些吃的也是少林寺的東西。你想想,和尚們哪會有肉吃?” 花滿天道:“如此說來,你果然是從少林寺來的了?” 沙成山道:“我本來就沒有騙你!” 花滿天撕下一塊麵餅先送到兒子手上,餘下的又分給三個侍兒。 豈料花郎吃了一口便把手中面餅拋在地上,他全身哆嗦,張口結舌,痛苦之狀不堪目睹! 花滿天沉痛的道:“毒又發作了,怎麼辦?” 不旋踵間,花郎已歪躺在地上翻滾哀號,鼻涕口水眼淚也全流下來…… 沙成山立刻撲過去,“金剛指”疾點花郎腹胸七大主穴,且立刻挾住花郎騰身躍上馬背! 花滿天道:“沙成山,你要怎樣?” 沙成山道:“我先送他上少林,花門主,你們隨後趕上來吧!” 花滿天點點頭,道:“沙成山,如果真的救活我子花郎,十萬兩白銀我不會少你一個蹦子兒!” 沙成山一笑,道:“謝啦!” 沙成山拍馬疾馳上少林,山風呼嘯著自耳邊擦過,樹林盡往後面倒,他幾乎就是御風猛趕! ----------------------- |
第64章
此刻,遙望蒼蒼的遠山,層巒疊蟑,雲山朦朦,只見一條寬道上三個人疾走如飛! 蹄聲令前面三人往路邊閃掠,但,就在沙成山剛剛掠過三人的剎那間,忽聽得一人高聲道:“咳!沙成山,原來是你!” 猛力收住韁繩,沙成山調轉馬頭看,不由得笑笑,道:“原來三位前輩在趕路!” 沙成山挾著昏迷中的花郎下馬,三個老者已向他圍上來,其中一人道:“龍騰山莊你救過我們,還沒向你致過謝,這一陣子你在哪兒發財?” 笑笑,沙成山道:“三位前輩就別提龍騰山莊之事了,當時沙某就看穿了秦百年的偽君子面孔,無奈我當時沒有證據,只好一走了之!” 原來這三人正是武當長老惠因子、華山派“笑彌勒”鐵秀、玩世不恭的“醉仙”柴松! 這三人也正是被龍騰山莊江厚生囚於山腹地牢中的人,當時若非沙成山與扁奇二人配合,把被囚之人救出來,只怕三人早已埋屍地牢中了! 武當惠因子指著花郎,道:“這人是誰?病得如此模樣!” 沙成山道:“湘江無憂門少門主花郎!” 醉仙提著個大酒袋,問道:“他怎麼了?莫非是不勝酒力,喝醉了?” 一笑,沙成山道:“說來話長,如不細說,怕三位前輩又聽不清楚,我想,三位何不同沙某一起趕往少林寺,自然也說明白了!” “笑彌勒”鐵秀哈哈道:“我三人也正是急著趕往少林寺。沙成山,你先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沙成山道:“原來三位也是趕往少林寺,真是太好了!” 他一頓又道:“花少門主中了秦百年給他吃的毒藥,如今毒癮大發,必須用少林獨門解毒大法 ‘八籠蒸石’才能解救!” 鐵秀三人對望一眼,柴松搖頭晃腦的道:“這究竟又是怎麼回事?都把我弄糊塗了!” 沙成山道:“且說三位前輩也曾接獲秦百年的半部‘百竅神功祕籍’嗎?” 三人同時點點頭,惠因子道:“我三人因幾乎被江厚生害死在山洞裡,便一起作四海遊,直到最近才回到中原,方知秦百年已送來半部‘百竅神功祕籍’,而且,我們三人都各有半部。前不久,忽又接到秦百年派人送來的靈藥,言明只要練功三月期滿,即可服下此藥以助功力。我三人尚未練功,也就暫時未服那靈藥!” 沙成山松了一口氣,道:“三位前輩真是幸運!” 柴松道:“沙成山,你是說我們得了秦百年的半部祕籍與靈藥而幸運?” 猛搖搖頭,沙成山道:“三位沒有服下秦百年的靈藥,才叫幸運,否則便同花少門主一般了!” 三人相顧吃驚,惠因子道:“難道這中間果然有什麼陰謀?” 沙成山道:“請問三位趕往少林寺何事?” 惠因子道:“我三人都接到江厚生與秦百年要在龍騰山莊的鳳凰嶺上開立盟大會的紅帖,但我三人以為,少林為武林泰斗,應該來問問智善大師的意思,所以趕來了!” 沙成山道:“一切等三位到了少林寺便自然明白,恕在下為了救人,先走一步了!” “醉仙”柴松道:“沙成山,你總得先說個大概吧?免得我老人家憋的難受!” 沙成山指著花郎,道:“秦百年不知弄的什麼毒藥,他把毒藥分送給練百竅神功的人,這些人對秦百年早已心存感激而不疑於他,於是便服了他的毒藥,等到服藥成癮,這人便只有聽命于秦百年擺佈,否則便如同這位花少門主一般的淒慘了!” 三人相對愣然,而沙成山已拍馬疾馳而去! 惠因子三人尚未趕到少林寺,沙成山已經又匆匆的下了嵩山少室峰! 是的,端陽節距今不過半月,如果想說服參與立盟大會之人,時間十分迫切,他不能有所延誤! 現在,沙成山繞過一道堤岸,他又看到沙河邊的小船。 突然間,有匹壯馬出現在柳樹下,沙成山一怔! 是的,有馬就有人,何況那是掛在柳樹根上的! 於是,沙成山望著岸邊的小船 小船在晃動! 小船上絕非是丘蘭兒,因為丘蘭兒如今正與方小雲住在嵩山少林寺內! 那麼,船上又是誰? 緩緩的,沙成山到了柳樹下。他剛下馬,小船上紅影閃動,矮艙之中走出個女子! 那女子舉首望著河岸,便不由得一聲尖呼,道:“沙成山,你果然又回來了!” 是秦紅,這小妮子像個花蝴蝶似的往沙成山翩然撲過來了! 沙成山木然的走過去,秦紅已投到他的懷抱中,道:“沙大哥,我等了兩天才等到你!” 沙成山道:“等我?” 秦紅眨著一雙妙目,道:“是呀!我們上次離開這裡,我就說過要回來的!” 沙成山道:“找我有事?” 秦紅俏嘴一嘟,道:“沙大哥,我問你,找到丘蘭兒母子了嗎?” “找到了!” “人呢?怎不同你在一起?難道……” “果然被白良派人擄到川南龍爪門去了!” 秦紅道:“我是要問你,她母子二人還在……” 沙成山點點頭,道:“好得很!” 秦紅有些失望的道:“沙成山,我承認我現在很失望,因為……” 沙成山淡淡的道:“秦姑娘,我很抱歉!” 一窒之後,秦紅忽然拉著沙成山道:“沙大哥,你可知我心中有多苦?” 沙成山道:“別作繭自縛,凡事要順其自然!” 冷冷的,秦紅道:“說得容易,也說得輕鬆!” 沙成山道:“回去吧,龍騰虎躍即將震撼江湖了,你該站在你爹一邊才是!” 秦紅拉著沙成山,道:“走,我們到小船上去!” 沙成山道:“有事?” 秦紅點點頭,道:“即便我們不能永遠在一起,短暫的幾日相處,你不會令我失望吧?” 沙成山道:“怕要令姑娘失望了,因為我尚有急事待辦,不能久留!” 秦紅道:“稍坐一刻總可以吧?” 於是,沙成山跟著秦紅又登上小船。秦紅立刻升火煮茶,小心的侍候著沙成山,宛似個小婦人般! 二人對坐在艙中,秦紅道:“沙大哥,你聽說武林立盟大會之事了吧?” 沙成山不忍欺騙秦紅,遂點點頭,道:“知道了!” 秦紅道:“端午過後,我爹就要我嫁給表哥江少勇了!” 沙成山抱拳,道:“這是親上加親,我恭喜你了!” 重重的嘆口氣,秦紅道:“其實我也並不喜歡表哥,他孤傲自負,對人不假詞色,與之相處真沒意思!” 沙成山道:“從未看到過江少勇,更未見過你哥哥秦楚,這二位少公子怎的不常出門,難道……” 秦紅再一次重重的望了沙成山一眼,道:“沙大哥,別同我們龍騰虎躍二莊為敵,好嗎?” 沙成山一怔,道:“你在做說客?” 搖頭一嘆,秦紅道:“沙成山,我實在是為了你好,希望你能三思!” 淡淡的,沙成山道:“若為我好,就該勸勸你爹,別開那武林立盟大會。要知江湖浩瀚,妄圖稱霸江湖,領袖武林,必將招致慘痛的後果!” 秦紅道:“我無法勸服我爹。他們策劃數年,目的就是想一統武林。如今一切業已成熟,怕是不會退縮了!” 沙成山道:“秦姑娘,你所指的‘成熟’二字是什麼意思?難道……” 點著頭,沙成山未說完,秦紅已輕聲道:“事到如今,為了能勸阻你妄圖攪和武盟大會,我便老實對你說。我兄長秦楚與表哥江少勇二人已練成全部‘百竅神功’,如今我見他二人武功果然精進,舉手投足身輕如燕,二人龍虎雙劍合壁,更是風雷變色,武盟大會之上怕不會有人是他二人對手了,你……” 沙成山雙目一緊,道:“休得仗著他二人之力妄圖登上盟主寶座!天下不少英雄豪傑,他們不會坐視的!” 淡淡一笑,秦紅道:“我不說,怕你真的還蒙在鼓裡。 沙大哥,端陽節尚未到,虎躍山莊已接到幾處擁護我爹的賀儀。就我知道,已有‘西陲二十四鐵騎’的人馬,‘苗疆百毒門’的冷泉夫妻二人,還有最近送上賀儀的‘川南龍爪門’以及‘皖北飛索門’,另外就是‘關洛雙雄’等人了!” 沙成山立刻全身猛的一震! 秦紅又接道:“最近兩天我師兄關天水又派人到‘襄樊三江幫’與‘湘江無憂門’去了,他相信這兩處的人一定也會擁護我爹而毫無疑問了!” 沙成山深深的嘆著氣,因為他原是打算分赴這幾處去說服的,不料這幾處已向秦百年與江厚生獻出赤誠,表明了擁護之心! 秦紅接道:“所以我勸你也跟我上虎躍山莊去,千萬別同我爹為敵!”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龍騰虎躍二莊如果加上這些人,武林中只怕沒有人敢與之抗衡了!” 秦紅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沙大哥,你若不投效我們,何不明哲保身?” 沙成山漸漸發覺秦紅的目的,她只是一心要把自己拉攏到她爹的身邊。不錯,她是個好女兒,卻不見得是個好妻子。我沙成山豈會是貪生怕死之輩? 秦紅見沙成山不語,立刻又道:“沙大哥,你想清楚了嗎?” 沙成山仍然不語! 秦紅伸手拉過沙成山一手,款款情深的道:“沙大哥,丘蘭兒母子未被人殺害,我不知道是喜是憂,可是我對你的心意總是真的,沙……大……哥……” 沙成山淡淡的道:“秦姑娘,從形勢上看,我們真的成了水火之勢。我曾殺死江少強,也殺了白快活,這兩方面的人絕對不會輕易罷手。再加上這一年來的幾次拚鬥,我沙成山幾已成了眾矢之的,有一陣子不少人想謀我的項上人頭!” 沙成山有些黯然的仰起頭來,又道:“當我知道要我人頭的人是你爹的時候,我才知道連你爹也不會放過我。秦姑娘,沙成山看得出來,你不是一個背叛自己父親的女兒,你更不會扯你爹的後腿,而我……” 秦紅急切的道:“你怎樣?” 沙成山道:“我以為我更不能逃避,也許這次武盟大會就是一次最佳的機會!” 秦紅道:“什麼最佳的機會?” 沙成山道:“是一次徹底解決彼此之間怨仇的最佳機會!與其糾葛不斷,何如一了百了?秦姑娘,勇者無懼,仁者無敵,本來……” 沙成山撫摸著小船,又道:“本來我在找到丘蘭兒母子之後,原是要埋名隱姓或乘此小船流向遠方。但在歷經多次拚搏之後,沙成山看穿了,因為逃避不是辦法,江湖的例律是血腥的累聚所凝成,沒有人能脫離這個範疇。與其日子過得不安心,何如面對現實,殺出一條生路來!” 沙成山說至激昂處,一拳搗在船板上! 秦紅雙目已紅的道:“沙大哥,何必把自己送上絕路? 你原本有路可走……” 沙成山冷冷道:“跟你去跪著向你父親求饒?還是斷腕在江厚生的面前?” 秦紅道:“沙大哥,你也可以遠走高飛呀!” 沙成山道:“秦姑娘,你太天真了,事情為何不深一層去想?” 秦紅道:“沙大哥,你的話我不懂!” 沙成山道:“你想,等到武盟成立,你爹與江厚生變成盟主,天下武林一統,那時候天下之大還會有我沙成山一家容身之地?” 於是,秦紅也黯然不語了! 喝乾杯中茶,沙成山道:“秦姑娘,我要走了,你也該回虎躍山莊去!” 一把拉住沙成山,秦紅道:“不,沙大哥,即使我們真的成為明日之敵,為何不珍惜今日之情?叫我們在此共度一日美景良辰吧!” 她的話至誠,令沙成山十分感動! 於是,沙成山張臂便把秦紅摟在懷裡! 秦紅以面貼在沙成山的下巴上,輕聲的道:“沙大哥,真是造化弄人啊!” 撫摸著秦紅的背,沙成山道:“秦姑娘,我們之間的情誼絕對無法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有結果。如果真的有什麼結果,那也只是苦果!” 秦紅道:“沙大哥,你真的要參與武盟大會與我爹為敵嗎?”她全身在抖顫著,又道: “你就不再多考慮了?” 沙成山道:“不是我一心要與你爹為敵,而是他們永遠也不會放過我,我無奈!” 秦紅道:“沙大哥,你別恨我……我……” 沙成山一怔之間,突覺背上一痛,本能的,他雙臂暴彈又揮。 但聞“嘶”的一聲,只見一把短刀自他的後背繞切過他的左臂到了胸前,帶起的一道血口子立刻濺出一縷鮮血。 沙成山左手力拔,右手並指疾點秦紅肩井,口中厲聲怒叱:“你這是為什麼?” “當”的一聲短刀落在船面上,秦紅已錯身掠出矮艙,不停的搖晃著左肩頭! 沙成山反應之佳,之快,也令秦紅大吃一驚。她自衣袖中突然抽出一把尖刀 一把足以刺穿沙成山的尖刀,卻被沙成山覺出背上一痛之際,便生生把穿心一刀撥向一側而只切出一道血口子! 痛苦的走出矮艙,沙成山的臉上肌肉抽搐著,心中的悲痛,遠比他挨的刀更令他痛苦! 秦紅已自小船躍向岸上! 沙成山並未追下船,他站在船邊沉痛的道:“秦紅,你原來是有目的而來找我的!為了你要做個孝順女兒?還是為了龍騰虎躍二莊的‘大計劃’?” 沙成山的話甫落,秦紅已見淚的道:“沙大哥,你……你難道……” 沙成山突然憤怒的道:“不要叫我沙大哥!” 秦紅道:“如果我殺了你,我便立刻自戕在此,讓我們來生再結為夫妻!” 沙成山咬咬牙,怒道:“這會是你心裡話?秦紅,你與你爹一般樣,果然心府極深,陰狠毒辣!” 秦紅抹去淚水,道:“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我?” 沙成山道:“難道不是?自從我們認識至今,你無時無刻不在勸我投效你爹,直到今天,你見雙方即將在端陽節攤牌,便決心先對我下毒手,免除你爹的心腹大患。秦紅啊秦紅,你終於也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 秦紅憤怒的跺著腳,道:“沙成山,不是你說的那樣!如果我殺死你,我真的也會舉刀自殺在你的身邊!” 一聲怒哼,沙成山道:“秦紅,如果你真是這麼堅定,你便在我面前先舉刀自殺,等你死後,沙成山也立刻舉刀隨你走入幽冥,如何?” 秦紅一怔,道:“你……” 沙成山道:“沙成山說話算數,秦姑娘,我在等你的行動了!” 秦紅咬咬牙,道:“原來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沙成山,你太令我失望!” 沙成山冷酷的雙手扠腰,不顧臂上的刀口子溢血。 他連眉頭也不皺的道:“秦大小姐,該是你舉刀自戕的時候了!難道你怕死了?還是擔心你死後我不會自殺?” 秦紅舉起手中尖刀對準自己的前胸,道:“沙成山,我就死給你看!” 沙成山道:“沙某正在看呢!” 舉刀久久未落下,秦紅忽然咬咬牙,道:“沙成山,如果我不自殺,你會不會出手殺我?” 沙成山道:“秦大小姐,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正等著看你自殺!” 秦紅不禁面色變灰,冷冷的道:“沙成山,我一直想把你轉變成我爹的得力助手,尤其是你從黑龍堡救出我之後,更增強了我這種想法。可是,你對我爹的成見已深,使我難以達到目的,今天……今天……” 冷酷的咬著牙,沙成山道:“今天你就要下手殺我,是嗎?” 秦紅睜著雙目,忽然收刀回頭就走! 沙成山並未追趕,他看著秦紅跨上她的馬,又看著秦紅頭也不回的拍馬疾馳而去! 沙成山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道:“秦紅,你絕對不會死,你絕對不會在你爹即將奪取武林盟主的前夕而自殺。我看扁你了!” 不錯,秦紅是不會自戕,她怎會與沙成山殉情在這條小船上? 她明白得很,因為,她不能往她爹的臉上塗顏色。刺殺沙成山不成便只有一走了之! 秦紅本要在龍騰虎躍二莊發起的武盟大會之前先立下頭一功,不料還是失敗! 沙成山心中明白此點,便逼著秦紅先死,果然戳穿秦紅的陰謀! 此刻,沙成山望著遠去的秦紅,他嘴角牽出個冷笑,緩緩的跨上馬背,且取出刀傷藥把傷口紮緊,滿面痛苦的往回路走去! 回頭路,當然是嵩山少林寺! 沙成山本想先找上苗疆百毒門,但聞得秦紅的話,連皖北的飛索門也都站在支持秦百年的一邊。 看來鳳凰嶺的龍騰山莊與獅頭山下的虎躍山莊這次武盟大會,必有一番慘烈的拚殺了! 沙成山憤怒的拍馬疾馳,一口氣便是五七十裡遠。忽見前面山同下走上兩個人來,雙方一經碰上,沙成山立刻便一愣! 迎面二人也是怔怔的對望著! 就在雙方剎那間的一窒之後,沙成山立刻在馬上一抱拳,道:“晁前輩、貝兄,二位別來無恙?” 對面,不錯,正是“太極老人”晁千里與“冷面豹”貝海濤師徒二人! “冷面豹”貝海濤吃吃冷笑,道:“沙成山,又是一次狹路相逢,真巧!” “太極老人”晁千里道:“沙成山,你好像受傷了!” 不等沙成山開口,貝海濤道:“像他這種動不動拔刀相向的大殺手,哪天不滴上幾滴血,掉上幾兩肉?” 淡淡的,沙成山道:“賢師徒,沙成山苦在心裡!” 貝海濤道:“沙成山,可是為了你的老婆孩子?” 搖搖頭,沙成山道:“不,二位如果想知道,何妨一起去嵩山少林寺!” “太極老人”晁千里道:“老夫正是有事前往少林,沙成山,你大概也知道武林立盟之事吧?” 沙成山道:“沙某正為這事在苦!” 貝海濤冷沉的道:“天下大亂,不正是你這位大鏢客生意興隆之時嗎?你愁個什麼勁?” 沙成山道:“沙成山想先知道,二位為何找上少林?” 晁千里道:“少林掌門智善大師為老夫多年摯友,這次龍騰山莊立盟大會,老夫就是趕去聽聽他的意思,因為……因為這不是一件小事!” 沙成山道:“請問晁前輩可曾得到秦百年的半部‘百竅神功祕籍’?” 晁千里道:“老夫沒有,但海濤收到了!” 沙成山道:“有了祕籍必有靈藥,這藥是否也收到了?” 說完,他便直視著貝海濤! “冷面豹”貝海濤沉聲道:“你怎會知道?” 一聲淡淡的笑,沙成山道:“實話實說,那是秦百年的一項陰謀,但願貝兄沒有上當!” 貝海濤道:“莫非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二位,沙某也是轉回少林寺的,且等到了少林寺,自會一切明白!” 晁千里冷冷的道:“本來老夫決心遇上你之後要領教你的‘雙星伴月’絕招,因為,這些天老夫師徒二人日夜鑽研窮究,一心要破解你的殺招,但見你身受刀傷,老夫不願乘你之危!” 沙成山道:“謝謝!” 貝海濤接道:“為了窮理致知破解你的招式,我一直未有機會去苦練秦百年著人送我的半部‘百竅神功祕籍’,更未曾吃他送來的靈藥!”他一頓又道:“既然今日遇上,總得比劃比劃……” 沙成山道:“何不等到端陽武盟大會之後?” 晁千里沙啞著聲音,道:“你已身受刀傷,沙成山,我們在肉體上的掠奪,並不能增添對方心靈上的快感,所以我們可以不拘於在對方身體上所製造的傷害來論成敗,我的意思……” 沙成山頷首道:“我懂晁前輩的意思,這是非常君子的比鬥。晁前輩,藝業達到你我這種境地,尊嚴與聲譽方是彼此極力爭取的!” 晁千里道:“很好,沙成山,我們的看法和觀念一致了。 現在,你仍坐在馬上不動,我們口述過招來決定勝負,判斷高下,你可要聽清楚了!” 神色一緊,沙成山半閉雙目的道:“晁前輩,我們把比鬥定在三招之內……” 晁千里道:“不,就是你那一招足夠了!” 沙成山道:“二位請賜招吧!” 晁千里道:“恕我師徒二人聯手了!” 沙成山道:“這已不是第一回了!” 拱拱手,晁千里道:“我們不客氣了,你要小心!” 說著便見他雙手托天,一對耀目金環旋動在雙掌,但身子不即閃動,口中沉聲道:“我的‘天地金環’會在上下兩個方向凝成三十二道光輪罩上你的正面。接著全身收縮猛張,雖然是上次施展的‘開天闢地’,但這次我的身子往斜刺裡呈螺旋式閃掠在空中,再不為你的兩束銀芒所擊!” 一邊,貝海濤舉著一對套在手上的金色豹爪,道:“沙成山,就在你出招兜攔截殺我師的那招‘開天闢地’時,我已到了你剛剛拔身起而未起的頭上三尺之地。我仍是那招‘金陽罩頂’擊你的腦門,同時身子往斜刺裡閃掠,以躲避你分擊過來的刀鋒!” 沙成山聽的仔細,雙目幾乎已合起來。 此刻,他異常小心的在馬上指著天地,道:“彎月刀會在起手式裡灑出一片銀河瀉落也似的冷芒,迅速的攔截金環於天地之間。就在同一時間裡,‘雙星伴月’以萬分之一眨眼的時間迸射出來。我身體並不隨著那突然閃出的兩點星芒而上,我會以三十五個斜翻掠射,猛然踢出右足。這一足是送給被我逼閃的晁前輩,兩點銀星卻全部送給貝兄。 這是交手中的分庭抗禮與分進合擊手法,雖不一定傷得了二人,但貝兄只怕難免重傷當場!” 沙成山邊說,只海濤與晁千里邊比手劃腳,等到沙成山話完,晁千里一陣嘿嘿笑,道: “沙成山,你真可惡!” 沙成山淡淡的道:“晁老的意思……” 晁千里憤怒的道:“聽你的說法,你似乎更能心領神會於那招‘雙星伴月’。如是上次我們交手,我便無法擊中你那背上一環!” 他喘息一口大氣,宛似他剛剛同沙成山大幹了一場,又道:“老夫這次找你,就是要把擊中你背上的一環擊上你的後腦勺。豈料你也會窮理致知而不蹈覆轍,看來你本不會施展這種辣招,全是我師徒幫了你的大忙,令你幡然領悟的了!” 一席話完全不假,沙成山一直想不透的“雙星伴月”,便是與晁千里師徒二人搏鬥中領悟出來的! 晁千里的話也說中了此點,沙成山不加否認的點點頭,道:“晁老果然行家,沙成山十分佩服!” 大大一震,貝海濤道:“我們又得思考如何破解他的這招‘雙星伴月’了!” 重重的搖搖頭,晁千里道:“不用了,他已對這招‘雙星伴月’心領神會,運用自如了!” 貝海濤道:“難不成我們這次又幫了他的大忙?” 晁千里道:“不錯,武功一途,有些需要死學活用,但多數是活學活用,舉手投足,身隨意念。沙成山是一流高手,他已心意合一,一點即明,下次再找他,吃虧的便是我師徒了!” 沙成山道:“晁老,沙成山無意與賢師徒為敵,大敵當前,但願彼此化敵為友……” 晁千里收起一對“天地金環”,道:“沙成山,你真的以為秦百年野心勃勃的要當武林盟主?” 沙成山道:“沙成山一人之詞難以令人相信,如果賢師徒到了少林,自然也就明白了!” 晁千里點點頭,道:“既如此,我們且趕到少林寺,聽一聽智善和尚的意思!” 於是,沙成山對貝海濤道:“有件事情貝兄應該諒解!” 口海濤道:“何事?” 沙成山道:“沙某知道貝兄與‘川南龍爪門’白門主私交不錯,去年且為白門主助拳……” 貝海濤沉聲道:“可惜那次被你逃過!” 淡淡的,沙成山道:“白良暗中擄去丘蘭兒母子,誘我先被各門派截殺,更設下毒計陷阱害人,所幸沙成山仍然及時救出她母子二人……” 貝海濤道:“你殺了白良?” 沙成山道:“沒有。但他的門下高手便難免有死傷!” 貝海濤道:“沙成山,你給我提這些做甚?” 沙成山道:“無他,武盟大會上,沙某希望把私人恩怨擺一邊,更希望貝兄把白門主勸說到我們一邊來!” 晁千里一邊點點頭,道:“多一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要好的多,為大局著想,海濤應該這麼做!” 貝海濤道:“我與白良私交並非十分篤好。若為大局,我當一試,但卻沒有把握!” 於是,三人便立刻往嵩山少林寺趕去! 朗朗乾坤,風和日麗,沙成山與晁幹裡、貝海濤三人剛剛登到少林寺門前,突見十幾個年輕和尚分別挑著場邊堆放的劈柴往寺中走去! 看這些和尚的匆忙樣子,晁千里心中一緊。忽見一個老太婆摀面泣叫著走出寺來,沙成山一眼便認出是“無憂婆婆”花滿天! 花滿天已指天指地的淒吼起來:“老天啊,我無憂婆婆天天憂愁,為什麼要如此折磨我?為什麼?” 忽見是沙成山與另外二人走來,“無憂婆婆”花滿天立刻伸手拉住沙成山,道:“沙成山,少林寺要用‘八籠蒸石’蒸我的花郎,我老婆子擔心他們會害了我兒子的性命!” 沙成山道:“花門主,你以為少林寺會害死你兒子?” 晁千里已走上前,道:“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候,又從寺裡走出兩個老人,沙成山立刻對晁千里道:“晁老心中存疑,可問來的兩位老人家!” 那面,扁奇已開口道:“成山,你怎麼回來了?” 沙成山為扁奇藥老子二人介紹晁晁乾里貝海濤相識,雙方聞得各人名姓,便不由得互道仰慕! 藥老子拉著花滿天,道:“回去,回去,你兒子已在蒸籠裡,不會有事的!” 花滿天突然怒吼道:“如果他們蒸死我兒子,老婆子一把火燒了他們的少林寺!” 藥老子道:“難道你沒見那悟心和尚?他已盡除全身之毒,不是活得好好的?” 一行人擁著花滿天又走人寺後面的大廂房中。 只見幾個赤膊和尚猛往大灶中塞木柴,熊熊大火直把八層大籠下面的熱水燒得“ ” 響! 光景看得晁千里師徒二人目瞪口呆! 就在這時候,從院裡走來兩個老僧,晁千里已歡叫起來:“智善和尚,還記得故人嗎?” 當先走入廂房的老僧,白眉上揚,口喧佛號:“阿彌陀佛,是什麼風把晁施主吹來敝寺!” 智上大師也識得晁千里,二人一起走上前來把臂哈哈一陣笑…… 一邊,花滿天怒指蒸籠,道:“和尚,這種蒸法不把個活人蒸爛?” 笑笑,智善大師道:“八籠蒸石,顧名思義便石頭也會蒸熟!”他一頓,又道:“但請花施主放心,如有差錯,貧僧賠上老命!” 現在,智善大師又把一切必備之事交待一番,便引著晁千里等來到方丈禪房中! 沙成山沒有跟過去,他來到丘蘭兒與方小雲的房中! 丘蘭兒經這幾天的休養,又有方小雲的照顧,精神已恢復不少,臉上也有了紅潤! 沙成山抱起娃兒看,心中又激起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 是的,這次武盟大會,絕對免不了一場廝殺,是生是死,對這孩子太重要了! 方小雲一旁看著沙成山,她的心中充滿了矛盾,但見丘蘭兒與沙成山並肩在逗弄著,黜然的轉身便走出房門外! 丘蘭兒低聲的道:“大哥,我以為我們應該立刻離開此地,與義父一同遠走高飛!” 沙成山看著孩子未開口! 丘蘭兒又道:“大哥,武盟大會就叫他們去爭,去奪,關我們何事?” 沙成山把孩子抱得更緊,重重的沉聲一嘆,道:“蘭妹,我何嘗不作此想?但有一事,蘭妹應該知道。一旦龍騰虎躍控制武林,只怕天下之大就無我們容身之地了。江厚生是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 提起龍騰山莊,丘蘭兒便想起自己被囚在鳳凰嶺上的洞中之事,她輕聲一嘆,道:“不錯,一旦他們能對天下武林發號施令,他們第一個要殺的便是你我!” 面無表情,沙成山道:“所以我不逃避,也不打算逃避!” 丘蘭兒道:“我的身體也好多了,端陽節我與大哥一起去!” 沙成山連連搖手,道:“不,你該為我們的孩子著想,這孩子已經吃了不少的苦,我不希望他變成孤兒!” 接過孩子,丘蘭兒道:“方姑娘對孩子不錯,而且方姑娘是個好人,孩子就暫由方姑娘代勞吧!” 沙成山道:“不,一切事情我已有所安排。蘭妹,你一定要聽我的!” 丘蘭兒未再堅持,她怔怔的望著沙成山,道:“大哥,為孩子,也為我,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也是為我!”方小雲邊說邊走進來,她的手中已端著吃的東西! 方小雲把東西放在桌上,走近沙成山道:“沙大哥,你即使不答應我方小雲為妾,方小雲也決心侍候你一輩子!” 沙成山愣愣的道:“報恩的方法太多了,並不一定要以身相許!” 方小雲看看丘蘭兒,道:“你不叫我侍候沒關係,我可以侍候丘姐姐!”說著,便雙手握住丘蘭兒的手,又道:“是嗎?丘姐姐!” 丘蘭兒點點頭,道:“怕是委曲你了,小雲妹!” 沙成山道:“方姑娘,你爹雖然出家,你媽尚需你去照料,這事情以後再說吧!” 遠處傳來一聲洪笑,只聽得“笑彌勒”鐵秀洪聲道:“好、好、好,果真如此,一場拚殺便免不了啦!” 沙成山立刻對丘蘭兒方小雲二人道:“我回寺來,尚未看到鐵前輩三人,我這就過去!” 沙成山繞過兩處大禪院,已聞得“醉仙”柴松道:“武林為禍,歷來都不會有好下場。 秦百年妄想主宰武林,他是作夢!” 一聲哈哈傳出來,晁千里道:“且等端午期到,大夥一起上鳳凰嶺,倒要看看秦百年與江厚生二人如何的興風作浪!” 沙成山緩步走入禪房裡,只見已坐滿了武林前輩與當今一流高手! 智善大師指著兩個白髮蒼蒼老人對沙成山道:“沙施主來的正好,且見見這兩位老人家!” 沙成山已對二老抱拳,道:“末學沙成山有禮了!” 兩個老頭兒四只精光炯炯的眼神逼視著沙成山! 智善大師立刻笑道:“二位老人家乃是武林高人 ‘天山雙奇’海英、海浩便是此二老!” 沙成山雙目一亮,忙又見禮,道:“原來二老就是‘天山雙奇’!曾聞家師說過,二老武功已入化境,今日有幸得識,真是三生有幸!” 突聞左面的海英撫髯,道:“你就是正果兄的傳人?” 沙成山黯然一嘆,道:“家師已作古十年了!” 海英望望海浩,道:“兄弟,真是令人失望的消息,正果竟然早已死了!” 海浩怔怔的看了沙成山一眼,道:“沙成山,你是否已盡得正果老人真傳?” 沙成山道:“皮毛而已!” 海浩失望的對海英道:“我們埋首十年,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同正果兄比個高下,不料他竟然早死了,可惜呀,可惜!” 沙成山還以為這二老是師父的朋友,不料竟然是為了要找師父比武!人已到了這般大年紀,竟然還把勝負得失與名利看得如此之重! 沙成山面色立刻一緊,道:“敢問二老,可是與吾師定下比鬥之約了?” 海英道:“正果的刀法怪異,出刀已至隨心所欲,要想同他較量,我二人也不敢託大,定下十年之期,不料前年他該去天山的,想不到他早已作古。算了,算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師雖不在,我這個不成材的徒弟當應代勞,不過……” 海英看了海浩一眼! 沙成山已接道:“且等端午節後,沙成山如果命大還活著,一定在二老面前討教!” 於是,海浩持髯哈哈一聲洪笑…… 緊接著,海英瞅著沙成山也笑了…… 豔陽照射在一片青草坡上,沿著山坡一道寬廣的大場子,場子上停了近百匹健馬,每匹馬都已套好了馬鞍。 馬前面分別站著個年輕壯漢,他們俱都是一色的青裝,頭挽青巾,背插砍刀,目不轉睛的望著遠方的大道! 這裡距離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整十裡,“飛龍”江厚生就在這兒設下接待站,把參與武盟大會的群雄迎接到龍騰山莊! 此刻,通往鳳凰嶺的大道,每半裡便扎了一座綵樓,一共七座,分由龍騰山莊七武士率人迎在彩樓下! 遠處一陣鐵蹄聲,只見為首的正是孔二寡婦,她率領著“西陲二十四鐵騎”直馳入龍騰山莊前面那個大廣場。 廣場四周搭著彩台,正中一座彩台特別大,方圓八丈,高約三丈,迎著臺子放置著一排玉石大椅子,橫眉下方掛著一個橫匾:“龍虎爭輝”。 孔二娘的人馬在場邊落下馬來,便立刻紛紛坐在正面大臺子右方! 不旋踵間,又是一批人物走來,竟是“皖北飛索門”的人物。 為首的“撥雲手”管洲已冷冷的坐在右面一把大椅子上,他率領的門下三十二人十分有序的站在他的身後! 突然遠處有人一聲驚呼,只見“苗疆百毒門”門主冷泉,身上盤繞著一條花斑毒蛇,冷泉老婆的手上則提著一只蠕動的布袋走過來。 他們的女兒冷若水緊緊跟在後面,柳仙兒與戈二成也走在一群隨從前面。那柳仙兒一走到彩台下,便立刻左顧右盼,顯然在找沙成山! 已經進入廣場之人正自舉首遠眺,只見一群灰衣大漢個個乘馬而來,緊跟在這些馬匹後面的,竟然是“湘江無憂門”的“無憂婆婆”花滿天! 花滿天見前面的灰衣人下馬,立刻認出是三江幫的當家“鐵槳震三江”聶虎,她暗中對聶虎點點頭,二人立刻各率門下人找地方坐下來! 現在,日將當中,遠處又一批人騎著龍騰山莊設在十裡外的健馬不疾不徐的趕來了! 眾人看過去,只見為首的是少林掌門智善大師,在他的後面是幾個老人,智上大師與“一刀穿心”左長庚、“黑天剛”熊霸天也緊跟在後面…… 沙成山懨懨的坐在馬上低著頭,他連眼皮子也未抬起來,然而他的到來卻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 柳仙兒第一個尖聲道:“沙成山,你還敢來!” 沙成山淡然的抽動嘴角,他未曾開口! 就在這時候,後面蹄聲大震,“龍爪門”的人竟然也趕來了! 白良拍馬在場中央不即落下來,他環視一遍,立刻發現了沙成山,便撥馬到了沙成山面前,道:“沙成山,當著眾豪的面,我要剝下你的人皮!” 沙成山仍然未開口! 白良忽見貝海濤坐在沙成山附近,不由雙眉一緊,抱拳對口海濤道:“貝賢弟,你怎同姓沙的凶徒坐在一起?” 貝海濤道:“哪裡都是一樣。白門主,你請便!” 白良一愣,立刻率領百名門下走到大臺子右面去了! 眾豪剛剛坐定,龍騰山莊上突然響起一陣砲聲。 緊接著便從四面八方擁出五六百名青色黑色勁裝大漢,這些人一出現,便向廣場四周圍來! 沙成山四下看過去,立刻知道這是龍騰虎躍二莊的武士,青色的大漢們頭扎青龍巾,腰插短刀,一把長刀倒拿在手上。 黑色的大漢們也是長短刀,但站在前面的是虎躍山莊的餘副總管親率的十武士,這十人俱都是肩摃巨斧,金剛怒目,威風凜凜! 張長江 龍騰山莊的大總管,也率領著“龍騰山莊”七武士 祁連五頭狼與長山雙虎等人站在一排青色勁裝大漢前面! ----------------------- |
第65章
從莊內傳出一陣悠揚的樂聲,只見在一批大漢前導之下,秦百年與江厚生並肩走來。在這二人的身後面,竟是兩個蜂腰熊臂面色清秀的年輕人,這兩個年輕人的手中各握著一把鑲玉寶劍! 沙成山忽見一個大胖子跟在這批人後面出來,不由冷笑道:“連彌勒鷹爪這號人物也為他們收買了!‘秦關九條龍’已死了五個,如今只有四個出現在祈連海身邊!” 坐在智善大師一邊的“醉仙”柴松突然一聲怪叱:“你們看看,秦百年與江厚生二人那種架子,德性!” 笑彌勒接口道:“別咋唬,這二人早已有了萬全準備,不信,你老酒鬼等著瞧!” 此刻,秦百年與江厚生二人已走上彩台中央,秦百年呵呵笑著向台下兩邊眾人抱拳道: “秦百年與江莊主共邀各路英雄在此聚會,蒙各位大駕光臨,立盟大會生色不少,秦百年謹此致謝!” 緊接著,“飛龍”江厚生踏前一步抱拳道:“本次立盟大會,首先便要選出當今盟主!” 他回頭望了秦百年一眼,又道:“當然,盟主的寶座非德劭望重之人莫屬了!” 這二人的話落,台下忽然吼聲雷動,張長江已率先高聲道:“盟主寶座當然非‘武林老爺’莫屬!” “我們擁護秦莊主!” “擁護秦莊主!” 台下各路人馬中,忽聞孔二娘道:“我們‘西陲二十四鐵騎’也擁護秦莊主!” “對!擁護秦莊主!”孔二娘的人跟著吼! 忽然,臺子一邊走出關天水,他緩緩走至三江幫前面,道:“聶幫主的意思……” 不料聶虎面無表情的不開口。關天水冷然走向無憂門,對花滿天道:“花門主的意思……” 花滿天咬牙不說話。關天水面色酷傲的走向百毒門。 他衝著冷泉一抱拳,道:“恭喜冷門主夫婦二人已把身中百毒祛除對於這次立盟主之事……” 冷泉忽的站起來,高聲道:“我百毒門決心擁護秦莊主為盟主!” 關天水連連道好,立刻自身上取出一包東西塞入冷泉之手,道:“辛苦你們了,莊主決不會虧待你們的!” 猛古丁一聲厲吼,“無優婆婆”花滿天攔住關天水,道:“姓關的,你給我站住!” 關天水臉上抹去一層寒霜,似笑非笑的道:“花門主,花少門主的雙腿不是早已好了嗎?你這是……” 花滿天沉聲道:“好你個頭!至今三月已過,你說送來另一種靈藥,請問你的另一種靈藥呢?拿來!” 關天水一怔。不錯,他是說過這句話,但那是對沙成山說的,也是一句欺人之語,不意花滿天此時卻逼使關天水交出來,而令關天水有些手足失措! 一窒之間,關天水立刻道:“給也不是在這時候!” 花滿天大怒,道:“放屁,你剛才給冷泉的是些什麼? 姓關的,要不要我老婆子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拆穿你們的陰謀?” 關天水道:“什麼陰謀?”他一頓,立刻沉聲道:“難道我師所贈的半部‘百竅神功祕籍’是假?” 花滿天道:“祕籍是真!” 關天水又道:“那些靈藥呢?” 花滿天幾至動武的指指關天水道:“那不是靈藥,而是害人坑人的毒藥!” 關天水怒叱道:“胡說八道!” 花滿天憤怒的逼近關天水,道:“姓關的,你們先施惠又耍陰,服毒之人不出一月,便會服食成癮,你們便以此來控制這人。關天水,我老婆子說的對不對?” 關天水道:“有什麼證明?” 花滿天立刻高聲道:“悟心和尚,你走出來!” 就在她的叫聲裡,只見一個灰色袈裟和尚緩緩的走到關天水面前稽首:“阿彌陀佛,關施主可識得貧僧?” 關天水一驚,道:“方捕頭,你出家了?” 花滿天已大聲吼道:“方捕頭就是服了你給他的毒藥,幾乎死掉。我兒花郎從黑龍堡為你們拚命回來,中途被哈克剛困在山洞,藥已用完,痛苦得生不如死。關天水呀關天水,你要把話給我老婆子解釋清楚!” 關天水望著方寬厚,道:“你是……你是……” 悟心和尚道:“若非少林寺以獨門祛毒方法解除我身中劇毒,這世上早已沒有貧僧了!” 忽然中央臺子上面一聲厲吼,江厚生道:“今日只是立盟大會,選立盟主,其餘的就撇在一邊,以後再說!” 花滿天怒道:“什麼叫以後再說?你們妄圖控制各門派為你們的犬馬,設下這種坑人的陰謀。武林盟主之位,何其清高,我無憂門決不擁護你們!” 半晌,秦百年在臺上高聲道:“花門主稍安勿躁,且等選出盟主之後,老夫給你個滿意的交待!” 花滿天道:“秦百年,我兒花郎雙腿已愈,中了你的毒藥,業已由少林寺醫好。但我無憂門也為你出過力,死了不少門下兄弟,我們已經恩怨扯平。你搞你的武盟大會,我老婆子不侍候你們。今日拆穿你的陰謀,也算出了我老婆子一口怨氣,再見了!” 花滿天說走便走,立刻率領她的門下弟兄,剎時便走下鳳凰嶺! 就在這時候,三江幫幫主聶虎衝著中央臺上一抱拳,道:“秦莊主,我三江幫不趟這混水,恕我們先走一步了!” 臺上,秦百年看了江厚生一眼! 跟在聶虎後面的李魁五已走向沙成山,他點點頭道:“沙仁兄,你自己多加小心了!” 沙成山一笑,道:“謝謝!” 突然,孔二娘起身厲吼道:“這算什麼?受人恩惠竟然在這緊要節骨眼上抽後腿,太可惡了!” “毒王”冷泉也沉聲道:“少了他們並不影響立盟大會,我百毒門全力支持!” 那面,“龍爪門”門主白良卻一直怒視著沙成山,此刻,他卻高聲道:“我們儘快立盟,選出一位盟主來,先收拾姓沙的凶徒!” 中央彩臺上,秦百年高聲道:“盟主之尊除了武功高絕之外,當然要有道德勇氣。秦某以為,我們何不先以武功會友!” 江厚生性情最烈,立刻接道:“強者為王,這是天經地義之事!” 就在他的話聲裡,從身後站出一個青年人,不錯,江少勇走出來了! 只見他雙眉一揚,高聲道:“在下江少勇,藉此機會要為死去的兄弟江少強報仇,這第一場比鬥,就由在下會一會大鏢客沙成山吧!” 他“吧”字一出口,猛古丁拔身而飛,人在空中一連平著旋轉七次,輕飄飄的落在場中央! 沙成山懨懨的舉步往場上走,突聞得“天山雙奇”老大海英道:“露了一手‘龍戲雲’,這年輕人似乎練成傳言中的‘百竅神功’了!” 沙成山聽得清楚,心中十分坦然的走近江少勇,抱拳道:“少莊主指名沙成山,我不能不出來。未戰之前先恭喜少莊主已練成全部‘百竅神功’了!” 長眉一揚,江少勇道:“你倒是很識貨!” 接著,他又不屑的一揚臉,道:“沙成山,我弟江少強死於你手是私事,眼前立盟大會上的決鬥則是公,公私合併,沙成山,你心中應該明白這是一場殊死戰了!” 沙成山懨懨的道:“眼前的局面我清楚,自你爹的‘大計劃’一開始,你們便認我沙成山為絆腳石,自然先要除掉我而後快了!” 忽然暴烈的一聲吼,江少勇道:“你知道就好!” 中央彩臺上面,江厚生已深深的對一邊的秦百年點著頭,旋即高聲道:“少勇,閒話不用多說,別誤了立盟大會,出手吧!” 就在江厚生的吩咐下,突見江少勇雙眼中閃起一抹赤毒的光芒,身子未見晃動,雙腳已離地三尺,“嗆”的一聲金芒四射,那把三尺長劍直向敵人摟頭抹去! 江少勇的出招無奇,平實的一劍看的十分清楚,然而就在長劍距離敵人不足一尺遠的時候,陡然間發出銳芒一片,那如彩霞般的金光已呈條條般的自七十二個方位罩向敵人周身! 沙成山面色一緊,忽然拔空而起四丈,空中側旋身只一半,忽見敵人的金光仍然如影隨形的跟在他的身邊! 右腕猛的暴甩,“銀鏈彎月”灑出一片星海也似的光芒,就在四丈高的空中,金銀交輝發出一片刺耳的撞擊聲! 兩團人影浮動在空中,比日光還耀目的碎芒,便隨著連串的撞擊而迸濺著…… 虛空十一個筋斗怒翻,江少勇馭著金劍點地再殺,口中發出憤怒的吼聲! 沙成山旋身勁撲,“銀鏈彎月”灑出一片冷焰如屏,呼轟著擊殺過去! 令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 未見江少勇振劈,忽見他直上三丈疾快的落在敵人背後,不等沙成山迴旋身,他已揮出十三劍! 太快了,也太突然了,江少勇的閃騰功夫已到了隨心所欲,收發自如,可快可慢地步! 沙成山的彎月刀剛自回殺,便瞥見那片金光附身,回殺的銀芒力阻,但聞“切”的一聲,沙成山上身一晃,左肩臂已濺出一縷鮮血! 半空中,江少勇冷沉的道:“沙成山,拿命來吧!” 就在他的吼聲裡,好一片耀眼金光,無數條窒人心弦的霞光,猛往正自旋身的沙成山轟過去! 憤怒的直視著罩來的金芒,沙成山撕破喉管也似的暴喝一聲:“寒江月落!” 覆蓋著方圓三丈寬的一片銀閃閃銳芒,宛如星海潰決般的迎上那片燦燦金光,便在爆烈如火砲般的響聲裡,忽見一溜銀芒無堅不摧的直往敵人頭上切去! 似隕星,但比隕星還要快,就在星芒尚在,人影依舊在半空中的剎那間,只見一片血雨灑下來。 江少勇單足點地,左手已摀著後頸,有一道血口子看得十分清楚 從右耳後繞向後背! 奇怪的是江少勇忽然全身骨節暴響,雙肩聳動一陣之後鮮血立刻不再流了! 這光景不只沙成山吃一驚,連坐在左面彩台的少林掌門與天山雙奇等老一輩的人物,也都動容不已…… 海英沉聲對眾人道:“此子已練就‘百竅神功’,不但穴道可移位,連百脈也可控制!” 一邊,晁幹裡也沉聲道:“沙成山的‘銀鏈彎月’夠狠,想不到江少勇的劍法出神!” 突然,又從正面彩臺上飛躍出一位年輕人,不錯,秦楚來了! 只見他走近江少勇關切的問:“表兄,傷得如何?” 江少勇惡毒的看了沙成山一眼,重重的道:“沒關係! 表弟,我們龍虎雙劍合擊!” 秦楚側身走向沙成山,道:“沙成山,你可有膽量接我二人龍虎金劍合擊?” 沙成山淡淡的道:“為了爭取勝利便無所不用其極,很多次,當我遇上這樣的情形,便差不多是相似的發展,其結果總是血腥與哀號……” 冷冷的,秦楚道:“沙成山,我早聞你是個真正殺人如麻的殺手,也是個心腸如鐵石的冷血人物。但這次我卻要把話說明白!” 他指著江少勇又道:“我與江少莊主合練龍虎金劍,不論敵人或多或少,我們永遠是兩個人!” 沙成山道:“這麼說來,剛才一戰是多餘的了?” 輕輕而又不屑的搖搖頭,秦楚道:“那一戰只是為了私憤,因為你殺了他的兄弟!” 懨懨的,沙成山忍著肩上傷痛,道:“我明白,也諒解。二位,且由沙某領教你們的龍虎金劍合擊吧!” 彩台右面坐的白良已高聲吼道:“沙成山,你種下的什麼因,便該得到什麼果!這是血腥輪迴,也是你心狠手辣的報應,你生受了吧,我的兒!” 不料柳仙兒也尖聲道:“沙成山,我恨透你了!我要看著你血濺黃沙,你死吧!” 沙成山連正眼也不看過去! 他不能稍有分心,因為江少勇與秦楚二人的兩把金劍已平舉在二人的頭上,搏殺的“無形”已展開了! 也許沙成山真的殺孽太重了,坐在彩台左面的群豪中,竟沒有人替他說一句公道話,智善大師沒有,天山雙奇沒有,“太極老人”晁千里更沒有! 武當長老惠因子看了笑彌勒鐵秀一眼,忽聞“醉仙”柴松沉痛的道:“沙成山這是在為誰豁命?” 是的,沙成山抱著滿腔熱血而來,為的是“正義”二字。 如果不是扁奇老人勸說,如果不是為了揭穿秦百年的陰謀,他大可以帶著丘蘭兒母子遠走高飛。 就算江厚生與秦百年當上武林盟主,但要想派人追殺,那也是以後的事。然而,沙成山沒有退縮,他走在群豪的前面! 此刻 沙成山沒有移動分毫。忽聞彩臺上江厚生吼道:“給我殺!” 光華交映,人影閃掠,只見空中兩團金光不即落下,遠看過去宛如空中虛懸著兩團彩雲。 兩把金劍在三聲互擊互撞中,忽然破氣成嘯,挾著雷霆萬鈞之勢,罩射向敵人! 略略晃動上身,“銀鏈彎月”流掣反迎中途,沙成山方自狂吼如雷般:“雙星伴月!” 就在他的吼叫聲中,“銀鏈彎月”已突然暴展,伸縮之間宛若灑出千百條掣映交錯的蛇電,織成縱橫飛舞的光圈於一瞬之間。金鐵撞響亂成一片,江少勇已在空中彈滾翻側,秦楚更閃掠在銀芒之外而不即落下來! 果真是身輕如燕! 天空中銀芒只是剎那間的稍斂,忽見兩團金光直奔過來,這次,沙成山下狠招了! “雙星伴月”銀芒大展,他的身法陡然在空中一彈之間直往秦楚掠去,一片銀芒中忽見兩束冷焰自銀芒中暴展勁射,宛如自西天展延向東方的長虹。 就在沙成山一陣狂烈的卷殺中,兩把金劍已彈上了半空,而空中忽然墜下三團實體,鮮血隨之往地上流濺! 江少勇的身子在抽搐,十七道血口子已把粉碎了的衣衫攪碎! 秦楚斜趴在地上直瞪白眼珠子,從正面頭上一刀連到胸口,鮮血溢出,肌肉翻卷,痛苦表情嚇人至極! 沙成山也有幾處傷口在抽搐,在扯絞。他緊皺著眉頭,強忍著攪混的血氣,汗水和著血水往下滴,浸扯衣衫,粘成一團。他已感到心身交瘁,精疲力竭,力道虛浮,甚至雙目也有些迷糊了! 秦百年與江厚生已紛紛躍過來。 江厚生抱起兒子江少勇,秦百年抱著秦楚,早有幾個壯漢撲過來,江厚生道:“快抬回莊上去!” 秦百年抱著兒子灰髯顫抖不已! 左面彩臺上坐的晁千里對貝海濤道:“沙成山的刀法更見犀利,我們同他交一次手,他便會精進不少,這次出刀又比上次‘口鬥’高明多了!” 貝海濤道:“想不到‘百竅神功’中的‘龍虎金劍合擊’仍然敗在沙成山之手,太意外了!” 就在這時候,忽見秦百年走向孔二娘,他沒有出聲。 但孔二娘已厲聲道:“沙成山江湖敗類,殘殺成性,秦莊主且在彩臺上面坐,看我們來收拾他!” 孔二娘的話聲甫落,但見右面人影閃掠,二十四個剽悍大漢,雙手抱著馬刀已把沙成山圍在中央! 秦百年高聲道:“先搏殺這凶徒,再立武林盟主!” 孔二娘一聲厲吼,道:“殺!” 廣場上立刻響起奔騰閃掠之聲,二十四把鋒利大馬刀便分成四個方向往沙成山圍擊過來! 沙成山的面色痛苦,雙目厲厲中大喝一聲,“銀鏈彎月”點、戳、挑、刺,銀光賽雪。 就在一片刺目的芒焰中,他猛然又是一聲狂吼:“寒江月刃!” 已經圍聚上去的十二名大漢,忽然間如履冰川,如上刀山,十二把大馬刀已上了半天空,在一陣如爆冰球的嗡嗡響聲裡紛紛往外撞跌出去! 孔二娘怒吼連聲,道:“便拚著死光,死絕,也要把姓沙的剁碎,兄弟們,跟老娘齊上!” 吼聲仍在,身形驟掠,半空中搶動大馬刀狂砍怒殺,孔二娘已挾著削厲的刀芒湧襲激盪著撲向敵人! “寒江月落!”沙成山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在孔二娘怒火攻心而拚命撲來的剎那間,立下殺手! 他太恨孔二寡婦了!這是她第三次找上他拚命,簡直欺人大甚! 沙成山的刀刃穿刺在孔二娘的胸上。 由於他是往空中掠升,而孔二娘又是自空中飛來,沙成山的一刀幾乎就把西陲這位女魔頭開膛,不只是鮮血噴濺。 當孔二娘重重的摔在地上的時候,她的肚腸也漓漓的溢出來! 旋轉身形在半空中,沙成山人未落地,“銀鏈彎月”已暴刺九十一刀,千百條掣映交錯的蛇電,宛如他已成了天空的月亮。 於是,又見馬刀拋擲,鮮血隨之飛濺,“西陲二十四鐵騎”竟然無一人倖免的撞翻在地! 沙成山躍落在地上,人已變得似大病初愈,雙腳交錯,幾已站立不穩! 彩臺上面,江厚生大吼道:“把屍體拖走!” 立刻奔過來四十多人把場上的屍體抬往場邊草地! 沙成山拖著重重的腳步正要往左面彩台走,對面傳來一聲尖叱,道:“沙成山,你站住!” 沙成山不用回頭看便知道吼他的人是誰! 喘息著,沙成山道:“柳仙兒,你想在此時撿便宜?” 柳仙兒尖聲一笑,道:“你怕了?” 猛回頭,沙成山全身一震。 只見柳仙兒身邊有個身披紅衫的“大漠紅鷹”戈二成。 肩頭的鮮血在流,背上的一刀撕裂著,沙成山心中那股子憤怒! 咧開大嘴一聲笑,戈二成翻動著紅目道:“沙成山,我們這是第幾次遇上了?” 沙成山道:“應該說是第四次吧!” 戈二成道:“沙成山,我很不願殺你,因為你是個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武士,又把個美嬌娃送入我懷裡,更何況你曾救過我的命!不過……我是不得已,不得已而為之。沙成山,我是不得不陪我的老婆出馬!” 沙成山淡淡的道:“此時此地還提的什麼恩怨?戈兄,別誤了立盟正事!” 柳仙兒一手握刀,另一手托著個毛蜘蛛,她冷冷的道:“沙成山,我以為只有這時候方是宰殺你的最佳時機!” 沙成山道:“在我精力大損身受重傷之時?” 柳仙兒大方的道:“一點不假!” 戈二成道:“沙成山,你認了吧!” 突然一聲厲吼,“鐵爪”白良大步走來,他高聲道:“對付這玩劣兇手,講的什麼江湖規矩,白某人也插一腳!” 立刻,右面彩台中傳來一陣咒罵聲。只聽“撥雲手”管洲與關洛雙雄等不住口的怒罵不休,但卻沒有走下彩台來! 懨懨的,沙成山暗中咬咬牙。他心中明白,即使左面彩台中的少林智善大師,也不見得會在這時主持公道! 戈二成已對白良道:“白門主要與我聯手?那最好了!” 沙成山似已成了眾矢之的,他雙肩微微聳動,冷沉的對白良道:“你能面對現實,足證長進不少!” 白良怒道:“你放屁!” 沙成山道:“過去你不敢直接找上沙某,卻暗中擄去我妻子。上次我已手下留情,豈料你又找上來。也好,就讓我們再賭一次各人的造化吧!” 柳仙兒已吼道:“二成,還等什麼?” 她的吼聲甫起,戈二成的一雙精鋼利爪已到了沙成山的頭上三尺! 白良更是不要命的揮動鐵爪正面迎擊上去! 柳仙兒人未到,她掌中托的那只足有拳頭大的毛蜘蛛已往敵人身上躍去! 沙成山一聲撕破喉管也似的厲吼:“雙星伴月!” 只見一個大光圈繞體激閃出萬道光芒,就在這數不清的光芒之中,忽然彈升出三點銀星,一陣叮噹突然而止。 沙成山帶著這團光芒在空中連翻十七次方落在地上! 沙成山一跤跌在地上,但他硬是挺著上身又站起來,面上已灰慘慘的一片煞青! 場子中央,柳仙兒從血灘裡伸出一手,她緊緊的抓住紅目怒視天空的戈二成 戈二成的紅衫已碎,頸上七道血口子差一點未把頭切掉! 柳仙兒慘淡的笑了笑,頭一低也倒在戈二成身上! 白良雙腕滴血,但他的致命處卻是脖子上,頷下的一撮灰鬍子幾已被切去大半,鮮血清楚的往外流著! 就在這時候,龍爪門的人大嘈起來…… 彩臺上的晁千里驚異的道:“厲害!沙成山的這招‘雙星伴月’又見精進不少,簡直已經出神入化!” 彩臺上面,秦百年高聲對“毒王”冷泉道:“冷門主難道坐視你的義女慘死而不顧?” “毒王”冷泉夫婦二人立刻大步走向沙成山! 突然,玩世不恭的“醉仙”柴松怒氣沖沖的走過來。 他仰頭喝了幾口烈酒,指指臺上的秦百年與江厚生二人道:“你們這叫什麼立盟大會? 尋仇報復還差不多!” 江厚生憤怒的道:“柴松,你想攪和?” 柴松道:“老夫無意攪和,但看不慣你們這種作風!只此一事,你們龍騰虎躍二莊就不夠資格領袖武林!” “毒王”冷泉冷冷的道:“柴老頭,你難道還看不出來? 只要除掉沙成山,武盟大會還是一團和氣!” 柴松伸手入懷摸出半部“百竅神功祕籍”便拋在地上,道:“可是為了這半部祕籍?冷老頭,就算習得全部祕籍又如何?人格還是要緊!” 冷泉大怒,道:“你敢咒罵老夫?” 柴松毫不示弱的道:“罵你是抬舉你!” 冷泉忽然仰聲大叫:“阿叱 !阿叱 !”邊伸手入懷摸出一把“飛蛭”便往柴松灑過去! 沙成山立刻大叫:“柴老快退!” 不料柴松一聲冷笑,張口猛喝一口烈酒,且疾忙伸手入懷取出火摺子迎風一道火光便把口中烈酒噴向空中! 柴松的烈酒已射向飛來的毒飛蛭,經過火摺便立刻引起一團火,只見飛蛭立刻細雨般的死在地上! 冷泉大怒,口中仍然不停的叫著“阿叱 !”一連又是七把毒飛蛭! 柴松不慌不忙噴出一片烈酒成火! 冷老太婆吼的一聲把一只毒袋往空中灑開,只見一大群赤練蛇毒蠍毒蜘蛛猛往敵人追咬過去! 沙成山厲吼一聲,馭起“銀鏈彎月”卷殺上去。此刻他的刀法精進,出招驚膽窒人,幾已看不到他的身影存在! 青瑩瑩的刀芒滾動著,沙成山拚著一口真氣搏殺過去! 冷泉正自旋身拋擲毒物,忽見一團火焰罩來,立刻沒命的往地上滾去,被他壓死不少毒物! 冷老太婆的毒物盡出,大半被殺得寸斷,又見沙成山往自己撲過來,尖吼一聲,道: “快走!” 那面,冷若水已尖聲道:“爹,娘!” 冷泉夫婦閃避的快,匆匆的到了彩台邊,見沙成山喘著大氣未追來,立刻衝著正面彩臺上的秦百年抱拳,道:“秦莊主,老朽等無能,恕我們先走一步了!” 他不等秦百年開口,舉手一揮,便率領著“苗疆百毒門”的人匆匆離開鳳凰嶺! 江厚生突然狂吼一聲,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有不服的快站出來!” 秦百年想不到此時江厚生會如此說,心中不以為然! 那面,緩緩走出兩個老人直到正面彩台下站定,秦百年這時才發現,怎麼這兩個老魔頭也來了! 老者正是“天山雙奇”海英與海浩! 海英指指臺上江厚生,叱道:“我二老不服,也不打算順從你們,你要怎樣?” 海浩更指著沙成山道:“你們連一個沙成山都無法對付,難道你們還想仗著人多打爛仗?” 秦百年忙抱拳道:“敢問二位可是天山雙奇海老英雄?” 海英怒道:“你總算還有點見識!” 江厚生正要開口,忽然張長江走上前悲聲道:“莊主,少莊主升天了!” 江厚生幾乎暈倒,他怒吼一聲,道:“兄弟們,給我圈緊了狠宰啊!” 不料他的吼聲剛落,忽見四周山同上人影閃晃,已經撤走的三江幫與無憂門數百兒郎已往回撲過來! 少林掌門智善大師已匆忙走上彩台,道:“江莊主,老衲勸你別再衝動。你看,三江幫與無憂門的人馬,他們兩下里並不比你的人馬少,大家殺起來必是個兩敗俱傷局面,你要三思!” 秦百年重重的道:“他們怎麼又回來了?” 智善大師道:“他們根本沒有走遠,臨時撤退,只是為了劃清界限,也是我們事先商議好的!” 咬咬牙,江厚生對秦百年道:“三年大計劃,一旦變成泡影,我好不甘心!” 秦百年望望台下的天山雙奇,心中明白,只這兩個老東西,自己這邊的人就無人可敵,何況沙成山 他似乎身上有流不完的血…… 就在這時候,從山岡過來的人馬已成包圍之勢,把三座彩台圍在中央,龍騰虎躍二莊的人一時間也不敢再妄動,不知是殺還是不殺! 彩台左面,武當長老惠因子與笑彌勒也相繼走出來,他二人走近沙成山,道:“沙兄弟,你的傷……”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我還撐得住!” “笑彌勒”鐵秀道:“我華山大門敞開著,歡迎你前去做客!” 沙成山有些激動。此時此地他正需要友情!豁命搏殺為的是什麼? ----------------------- |
第66章
就在一陣僵滯中,遠處山道上傳來急驟的馬蹄聲,只見一人一騎往這面飛馳而來! 來人十分快速,轉眼已上了那條寬敞大道往廣場而來,此時不少人發出驚呼聲! 原來騎馬的黑大漢子懷中尚摟著個姑娘! 沙成山驚訝的道:“秦紅!” 怒馬直馳彩台前,馬上敢情竟是遼北“黑龍堡”少堡主哈玉。 他把高大的坐騎攏住,抬頭對彩臺上的秦百年高聲道:“秦大莊主,你的虎躍山莊已化成灰燼,你還在這裡舉辦什麼武盟大會?” 秦百年全身一哆嗦,吼道:“哈玉,你說什麼?” 仰天哈哈大笑,哈玉幾乎笑出眼淚,道:“我說你的虎躍山莊已經被大火燒光了,你那些留守莊子的人,難敵我們邀來的朋友,早被我們殺絕,哈……” 秦百年指指哈玉,道:“你想挾持紅兒來威脅老夫?” 哈玉一掌拍在秦紅後頸扶突穴,秦紅啊的一聲睜開眼來,她先是看看臺上,立刻叫了聲:“爹!”秦百年高聲道:“快放了紅兒!” 哈玉忽然一緊左肩,高聲道:“我爹已重傷,顏伯伯與冉叔也死在你莊上,我們邀來的朋友也死了一半人。秦百年,這一切全因為你父女二人太看不起我哈玉!這麼多死掉的人,肇因你的愚昧!秦紅嫁給我有什麼不好?黑龍堡不會令你失去顏面,但你這老姦巨猾卻暗中支使人馬偷襲我們黑龍堡,造成我們上百人的死亡。秦百年啊秦百年,你今天也嘗到毀莊之痛了吧,哈……” 秦百年大怒,叱道:“哈玉,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我不許你胡說八道!” 遠處,“無憂婆婆”花滿天厲聲道:“哈玉說的不錯,秦百年支使的人就是我無憂門與三江幫!” 聶虎也應道:“不錯,老夫幾乎上當!” 秦百年不由咬咬牙,道:“哈玉,你先放了秦紅!” 哈玉搖搖頭,道:“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我要你答應把秦紅嫁給我,否則……” 秦百年道:“否則怎樣?” 哈玉立刻又道:“否則你的女兒死定了!” 秦百年直視著女兒秦紅。此情此景,他幾乎全身崩潰,想不到局面會演變成這樣! 秦紅猛然看到一身是血的沙成山,便尖聲道:“沙大哥,你不來救救我?” 沙成山道:“我怕是無能為力了!” 哈玉嘿嘿冷笑,道:“沙成山自顧不暇,他還有能力救得了你?” 哈玉的話聲甫落,沙成山已到了他的頭上三尺之地,“銀鏈彎月”陡然帶起一道光芒,閃過哈玉的脖子! “啊!”哈玉的人頭未落,但他頂在秦紅腹上的尖刀卻隨著這聲大叫而送進秦紅的肚皮! “啊!”是秦紅的慘叫! 秦百年騰空而起,蒼鷹般的掠過哈玉,把秦紅抱入懷中:“紅兒!” 秦紅卻看著沙成山,慘然一笑,道:“沙大哥,你還是出手救了我!” 沙成山黯然的道:“我雖殺了哈玉,但卻仍然沒有救了你,哈玉的一刀……” 秦紅又是一笑,道:“你只要出手我就高興了,生與死又有什麼關係?” 秦百年叫道:“紅兒,你……” 秦紅這才對秦百年道:“爹,人算不如天算,什麼霸業全是假的,只不過是過眼雲煙……” 秦百年道:“孩子……你的傷……”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蒼老聲音,道:“這女娃兒死不了!” 眾人抬頭看過去,只見來了三個老人。沙成山立刻迎上前去,道:“義父,你們不是在少林寺嗎!怎的也匆匆趕來了?” 不錯,來的正是“易容大師”扁奇,苗疆藥老子與方家集的張愛寶張大夫! 扁奇對沙成山道:“我二人本不來的,不料張愛寶趕到少林寺,他硬拖著我二人來此。 他說的對,這兒對他可是一筆大生意,傷的人越多,他賺的銀子越多!” 沙成山回頭看,只見張大夫已撩起秦紅上衣察看傷口,且匆匆取出一把紅丸塞在秦紅口中,笑對秦百年道:“五千兩銀子,我救你女兒性命,如何?” 秦百年道:“快治,銀子多少不計!” 江厚生忙衝過來,叫道:“我兒剛剛重傷不治,你也能把他救活?” 張愛寶皺起眉頭,道:“我試試!” 江厚生立刻命張長江把江少勇抬過來,張大夫對藥老子道:“你也動手呀,叫我一個人累死?” 藥老子卻立刻逼近秦百年,問道:“我們趕來救人,但有一件事情需秦莊主明示!” 秦百年但求能救人,便立刻道:“什麼事?” 藥老子道:“你給幾位人物吃的藥,是何處弄來的?” 秦百年道:“海外一處島上土人食的!” 藥老子逼問道:“你們說服滿三個月之後有另一種藥可促使功力大增,又是怎麼回事?” 秦百年嘆口氣,道:“只是一種手段!” 他此言一出,在場群豪大嘩,那些趕來的天下英雄便紛紛怒聲不絕而去,剎時間走得無影無蹤! 秦百年拉著藥老子,道:“快救我女兒!” 藥老子道:“張愛寶說死不了,她一定死不了,你還急個什麼勁?” 此刻 張愛寶托住江少勇的命門,二十四根銀針已插入幾處大穴,他捏住江少勇的鼻子命張長江往他口中吹氣! 幾乎靜了半個時辰,忽見張愛寶面有喜色的道:“江莊主,你應該出十萬兩銀子,如何?” 江厚生搓著雙手,道:“我照給你!” 於是,突見張愛寶在江少勇的前胸一陣推拿,張長江已歡叫道:“出氣了,少莊主活了!” 江厚生大大喘了一口氣,老淚已開始流下來了! 智善大師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經此一番磨難,但望二位施主多體念上蒼好生之德,千萬別存稱雄武林之野心!” 扁奇走近沙成山,道:“成山,由他二人在此救人,我們走!” 忽見張愛寶走來,他塞給沙成山一包藥,道:“你給我製造賺銀子的機會,我不能不謝你!這包藥你快吃些,走起路來也有精神!” 一笑,沙成山接過那包藥,道:“謝謝!” 沙成山離去的時候,龍騰山莊沒有人出手攔阻。扁奇一手扶著他,二人往大道走去! 突然間,後面傳來蒼老的聲音,道:“沙成山,你先別走!” 沙成山回頭,見是天山雙奇跟上來,立刻苦笑道:“二位老人家有什麼指教?” 海英看了看沙成山,道:“當年我們與你師正果老人有約,大家要比劃出結果來,今你師既已作古,你可願替今師還債?” 沙成山面色一緊,道:“有此必要嗎?” 海氏二老哈哈一笑,道:“當然有必要!” 沙成山看了扁奇一眼,道:“義父,剛才吃了張大夫的藥,我似乎好多了,力氣也恢復不少!” 沉重的點點頭,扁奇道:“可憐的孩子,義父明白你的心意!” 沙成山苦兮兮的道:“我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義父,怕要拖累你老了!” 扁奇道:“放心吧,成山,我會照顧蘭兒母子,何況還有個方小雲!” 緩緩的喘了一口氣,沙成山指著前面一道山岡,誠意的對海英海浩二人,道:“二位前輩,我們可以在前面那道山岡上比劃嗎?” 海英望望海浩,二人相對點點頭。 海英道:“沙成山,你能勇敢的擔負起你師父正果老人欠的債,倒是十分令人欣賞。我為正果兄有此傳人而賀!” 海浩也捋髯笑笑,道:“沙成山,你不會以為我二老在你傷重之時撿你的便宜吧?” 搖搖頭,沙成山道:“晚輩無此想法,唯一的是想在退出江湖之時還清一切所欠 包括我師的!” 海浩笑瞇瞇的道:“很好,沙成山,就此一言為定。我們走!” 突然,身後傳來晁千里的聲音,道:“這是一場難得一見的好戲,我師徒二人豈能錯過?” 沙成山回頭看,只見晁千里與貝海濤二人並肩匆匆走過來! 只海濤已冷冷對沙成山道:“沙成山,我們沒法打敗你,但看到別人能把你擺平,豈非也是一樁令人愉快至極的事?” 淡淡的,沙成山道:“幸災樂禍?” 貝海濤道:“就算是吧!” 扁奇搖搖頭嘆惜。海英已與海浩二人肩不動身不搖,手不擺腿不動,但卻走地如飛的直往前面山岡上掠去! “太極老人”晁千里驚奇的道:“天山雙奇果然功夫深不可測,露了這手‘移山走位’絕學!” 貝海濤道:“二老功夫深不可測,我們便更有好戲可看了,哈……” 沙成山重重的看了貝海濤一眼,道:“但願貝兄師徒只作壁上觀,沙成山就敬謝了!” 晁千里突然沉聲道:“放心去幹吧,我師徒還不致於乘你之危,否則,在上少林寺的途中就不是‘口鬥’了!” 貝海濤冷冷道:“沙成山,我們以為你是位真正的武者,當你躺下去的時候,至少我們會為你添上一把泥土,不會讓你暴屍荒郊!” 沙成山抱拳,道:“謝謝!” 扁奇與沙成山剛剛走向山岡,沙成山已攔住扁奇,道:“義父請留步!” 扁奇一怔,道:“為什麼?” 沙成山道:“成山不想讓義父再看到那種血腥場面,那種令人作嘔的廝殺場面!” 扁奇道:“成山,別攔我,也別為我擔心,專心對敵吧!” 沙成山舉首望去,只見海英海浩兄弟二人並肩站在高岡上,那種飄逸的氣度,仿佛他又看到了死去的師父 正果老人! 另一面,晁千里已沉聲道:“沙成山,高手比鬥決不可分神,專心對敵,千萬不要被俗事打擾!” 沙成山道:“多謝晁前輩提醒!” 晁千里道:“說什麼提醒不提醒的話,老夫是怕你一時分神而使這次老夫難得一見的決鬥失掉光彩,這才提醒你的!” 貝海濤也冷冷道:“快去吧,日已斜西大半,別叫兩位老人家苦等!”他一頓又造: “沙成山,難道你此刻心中有了怯意不成?” “咯崩”一咬牙,沙成山道:“我只是感到可恨又可惜!” 貝海濤道:“你恨什麼?又有什麼可惜的?” 沙成山道:“我恨江湖上難得碰上真正的君子,而齷齪小人往往又是戴著一副假面具,令人善惡難分,真假莫辨!” 嘆息著,沙成山又道:“可惜的是我的敵人,他們為何不來觀看另一場龍爭虎鬥!” 晁乾里仰天哈哈狂笑,道:“沙成山,你的話老夫也有同感。但你千萬不要惋惜什麼,因為已經有不少人往這座山岡走來了!” 沙成山遙望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那重簷樓閣如在雲端,離他似乎更加遠而渺茫。他知道此時的秦百年或是江厚生俱已失去爭霸武林盟主的野心;他們的雄心,必然會在兒女重傷之下化為烏有! 是的,爭鬥的過程是艱辛與險惡的,也是血腥與殘忍的,而爭鬥的結果又是什麼? 江厚生還是眼睜睜的看著沙成山離開了龍騰山莊,他未再憤怒的命人攔戰! 秦百年也未說出什麼狠話! 關天水在一邊急躁的看著張愛寶與藥老子二老救治秦楚與秦紅二人,對於虎躍山莊被焚,也失去了報仇的雄心! 是的,遼北黑龍堡的哈氏父子分別死在虎躍山莊與龍騰山莊上,遠征虎躍山莊的黑龍堡數百武士,也只有近百人以大車拖著許多死傷的人離去! 沙成山此時心中想著:鬥爭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黑龍堡得到了什麼? 不錯,到頭來還不是與龍騰虎躍二莊一樣 一場痛苦的失望! 沙成山想的很多,他似乎已大徹大悟於人生! 然而,一個能大徹大悟生命的人,並不一定能躲得了造化的弄人! 沙成山便是無法躲避造化弄人的人! 既然躲不掉,便只有勇敢的面對現實! 於是,沙成山抬頭挺胸,舉步直往山岡上面走去! 血在他的胸腔奔流著,血也在他的肩背傷處往外面不停的溢。這時,遠處已來了幾個對頭冤家 至少沙成山心中以為這幾人不會對他友善! 那面已傳來“無憂婆婆”花滿天的聲音,道:“沙成山,你可要使出混身解數,別忘了我還答應送你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呢!” 沙成山淡然一笑,道:“我沒有忘記!” 花滿天哈哈一笑,道:“那就好!” 她說出這句話便滿面露出得意的站在幾名侍女前面,仿佛她能花十萬兩銀子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撥雲手”管洲與關洛雙雄也跟著走來了! 管洲沒有把他的金索解下來,大刺刺的與關洛雙雄站在二十四名門下高手前面,遙遙的道:“沙成山,要說你就不該來,你又不是鐵打的漢子,而且又流了那麼多的血!你這是殺人殺瘋狂了。這時候還敢答應雙奇二老的約!” 笑笑,沙成山面皮肌肉抖顫的道:“如果有幸不死,沙成山也會答應管當家的挑戰!” 仰天一聲哈哈,管洲道:“如此我便祈告上蒼,再給你一線生機吧!”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忽又見智善大師與智上大師並肩走在前面,後面尚有方寬厚、左長庚、熊霸天! 從另一條小路上奔來的三人是武當長老惠因子、華山派的笑彌勒鐵秀與那玩世不恭的“醉仙”柴松! 這些人原本已離開鳳凰嶺各自離去,但見不少人又往這高岡上聚,便也都走過來了! 有幾批人馬已成隊的離去。沙成山大步走向“天山雙奇”二老前面,海英捋髯看了一眼沙成山,道:“沙成山,你的勇氣可嘉!” 淡淡的,沙成山道:“老前輩,我不是來聽你誇獎的,我是來完成我師未竟之志的!” 海浩呵呵一聲笑,道:“正果老兒把武功盡傳給他,娘的,也把他那拗脾氣傳給他了!” 沙成山道:“在未出手之前,二老可否再細說一遍與我師正果老人之間的糾葛?” 海英道:“可以!可以!” 海浩道:“我們長話短說,別把時光浪擲!” 智善大師忙上前施禮,道:“原來二位老人家還與正果老人之間有梁子!但正果老人已返西瑤,人死帳了,又何必再找上他的傳人?更何況沙施主已經……”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心中對於這二老自是滿肚皮的不屑於…… 江湖上不少倚老賣老的人,更有不少欺世盜名之輩,論起真才實學,簡直狗屁不通,但仍能唬得人一愣一愣的幾乎把他們當成不世的完人! 難道這兩個老東西不會是這種人? 突聞得海英道:“智善,你做你的和尚,少管這些俗事,行嗎?” 智善大師面無表情的道:“就算較手,老袖以為應點到為止,因為沙施主力戰之後身心交疲而又帶傷,以二老在武林中的威名,只怕……” 海浩怒道:“老和尚,你未免太囉嗦了吧!” 智善搖頭一嘆,他走近沙成山,道:“沙施主,原諒老袖,不能助你一臂之力了!” 智上也走上前,道:“萬一不幸,丘蘭兒母子已有小雲姑娘照顧,沙施主但放寬心!” 光景似乎沙成山死定了! 沙成山嘿嘿一聲笑,道:“二位大師慈悲為懷,沙成山這裡先謝謝了!” 海浩已移動身形到了沙成山的身後面。那海英雙臂平伸,口中冷沉的道:“沙成山,你準備接招,但我在出手之前告訴你,當年正果老人與我二人曾拼鬥過九次,每一次都超過一天一夜,且每至三人精疲力竭方約定下次再交手。 而這最後一次拖至十年,是因為我們三人都要參悟一種心法,這種心法屬於上乘武功精萃。好不容易我二人有了心得,正果卻早已物化。沙成山,事情就是這樣!” 沙成山點點頭,道:“二老,沙成山理會,且請二位出招吧!” 不料沙成山的話甫落,忽覺全身一顫,背上好像受了重推,他未及旋身,忽覺一股罡氣已壓在胸口! 先是一陣氣血翻騰,接著又是天旋地轉…… “銀鏈彎月”出招不及,沙成山的身子已虛飄著立在三尺高下的空中,他四肢努力的撐彈,但就是無法騰空翻滾或側面閃掠! 再看海英海浩二人,都是平推雙臂,十指朝上,二人距離沙成山都有一丈遠! 光景還真透著玄奧!沙成山直直的懸在空中,海氏二人又是雙掌互推! 不旋踵間,只見海氏二人雙腳側走,但雙掌還是平推向沙成山! 海浩在沙成山身後,海英在沙成山前面,兩個人的移動使得立在空中的沙成山也跟著移動起來…… 於是,旋轉的身子快了,快得仿佛海氏兄弟繞著個圓圈在奔騰,沙成山的身子也在空中旋起來…… 驚呼之聲此起彼落…… 管洲對關洛雙雄道:“看吧,沙成山就要完蛋了!” 湯白大笑道:“這種死法倒也新鮮!” 那面,智善大師對身邊幾人,道:“這是‘旋轉乾坤大法’,為打通任督二脈的不二法門。唔!我們都錯怪這兩位奇人了!” 智上看的心驚肉跳,聞言忙又問道:“掌門師兄真的以為‘天山雙奇’二老在幫助沙成山?” 智善大師道:“應該不會錯,你們看沙成山已緩緩閉起雙目了!” 是的,沙成山初時也以為自己死定了,因為自己的刀尚未出,身前身後已覺出對方掌力上身,再也無法出刀! 不能出刀,當然只有死路一條! 然而,奇怪的是自己身懸空中,周身百穴舒暢,而且本已精疲力盡,此刻全身勁力十足! 於是,沙成山胸中透過一股子暖流。在這莽莽江湖上,誰都在等著要他的命,突然海氏二老暗中給了他無比的溫情,而令他幾乎落淚! 海氏二老是雪中送炭,沙成山透著真心的感激! 旋轉漸漸緩慢下來了! 衣衫的震飄聲已不再聞到,海氏二老的面孔也能被人分清楚了 二老已是汗出如漿。 面龐本來紅潤,此刻變得煞白! 沙成山身上的血不流了,他那原本泛青的面上,此刻反倒有些紅嘟嘟的! 猛古丁一聲大喝,海英道:“撒手!” 海浩立刻往後躍翻五個空心筋斗方才站住,那海英也往後倒退了八丈遠! 沙成山並未摔下地,他宛似一團棉花絮也似的落在地面上! 四周群豪一聲驚呼! 沙成山單膝跪在海英面前,道:“請恕沙成山誤會二老一番盛情!” 海英指著沙成山對海浩道:“他誤解我們了,哈……” 海浩這才對沙成山道:“實對你說,當年與你師正果老人比武,每次他都是刀走中途故意偏向一側。我二人十分清楚,正果一直不傷害我們。沙成山,你想想,比武較量豈會不流血的?但我們沒有!” 海英接道:“正因為這樣,我二人偏要找正果較量,直到……直到聽說他死掉。欸,死掉一個可愛的敵人,也是令人酸鼻的一件事情!” 沙成山舒展雙臂,道:“二老用心良苦,打通沙成山任督二脈,此恩此德……” 海英立刻攔住,道:“這是我二老對正果老人的回報,沒有什麼思德可言,要說也是當年正果老人種下的恩。我們以‘旋轉乾坤大法’打通你的任督二脈,只是求個良心得安吧了!” 海浩突然哈哈大笑…… 笑聲在空中激盪,只見海氏二老如長翅膀般飛躍在荒草矮樹間,宛如兩朵藍色彩雲般直往荒山中飄去! 這真是令人無法相信的事情,沙成山望著二老去的方向又是一禮。 一邊,扁奇已走近前,笑道:“成山,是福是禍,果然一念之間,剛才我還真的替你捏一把冷汗!” 晁千里與貝海濤師徒二人並肩走過來! 口海濤道:“沙成山,你因禍得福,即便是我之敵,也值得向你一賀!” 沙成山一聲苦笑! 晁千里已折髯道:“沙成山,你已打通任督二脈,武功必然更為精進。我師徒決心不再離開東海。我們在此一別,忘卻過去的不愉快!” 沙成山抱拳道:“那是晁前輩量大!” 晁千里與貝海濤立刻往岡下走去。 那面,“飛索門”“撥雲手”管洲與關洛雙雄一批人正自不知說什麼是好,忽見一輛篷車往這面飛馳而來! 沙成山遙望過去,只見一女子抖動著韁繩喝叱著兩匹怒馬,往山岡上駛來! 扁奇驚異的道:“我的義女來了!” 沙成山雙眉一緊,道:“不錯,她怎麼也來了?怎麼不聽我的話?” 來的正是丘蘭兒。篷車上到山風上,丘蘭兒拋開手中韁繩,飛一般的投入沙成山的懷裡! 丘蘭兒摸著沙成山身上的血,雙目已落下淚水! 沙成山低聲道:“蘭妹,你怎麼來了?” 仰起淚臉,丘蘭兒道:“我能不來嗎?大哥,一開始我便應該同你一起來的!” 沙成山道:“可是我們的孩子……” 就在這時候,篷車裡傳出一聲嬰孩的哭聲。沙成山全身一震,摟著丘蘭兒便走近篷車! 忽然,車簾撩起來,方小雲正抱著個娃兒露出一張俏臉,道:“沙大哥!” 那面,悟心也匆匆走過來,他深沉的看了女兒一眼,未再說什麼! 方小雲雙目落淚的道:“爹!” 悟心這才開口,道:“去吧,如此,爹的良心也得到了平安!” 沙成山立刻接過兒子對方小雲道:“方姑娘,沙成山真的不能接受,你還是回方家集吧!” 猛的一聲旱雷似的吼聲,“黑天剛”熊霸天大步走上前,吼道:“沙成山,小雲跟著你有什麼不好?丘姑娘都答應了,你為何還反對?真以為沒人能打過你?來來來,熊霸天拚了命也要同你打一架!” 沙成山苦兮兮的道:“方姑娘還有老母在堂,跟了我……” 熊霸天吼道:“自有我與左長庚二人照料!” 沙成山回頭望著智善大師! 智善卻緩緩的閉上雙眼! 熊霸天又道:“沙成山,你忍心令我師兄痛苦至死?你忍心叫小雲落髮為尼?” 沙成山一驚,問方小雲,道:“這是真的?” 點點頭,方小雲道:“這是我的決定!沙大哥,你可以不叫我跟你走,但卻攔不住我出家!” 一聲深長的浩歎,沙成山道:“上車吧,方姑娘!” 方小雲一喜雀躍,道:“沙大哥,你終於答應我的要求了,我真高興!” 悟心一聲:“阿彌陀佛!” 熊霸天仰天一聲洪笑,在場的人也都笑起來! 方小雲又把娃兒小心的接過來,她柔聲的對沙成山道:“沙大哥,你同義父先上車吧,你傷的那麼重!” 方小雲關懷之情立刻溢於言表! 丘蘭兒已扶著沙成山往車上走,她輕聲的對沙成山道:“大哥,你們坐在車中,我與小雲妹子趕車!” 沙成山已登上車,他回頭對智善等一抱拳,道:“大師,各位,我們就此別過了!” 智善喧聲佛號,道:“沙施主,可願臨去聽老衲一言?” 沙成山道:“願聆教誨!” 智善大師道:“善哉!善哉!但願沙施主往後少動刀殺生!我佛慈悲!” 一聲慘然的笑,沙成山道:“大師,沙成山省得!” 忽然,花滿天高聲道:“沙成山,你還要不要那十萬兩銀子?” 沙成山重重的看了花滿天一眼,道:“花門主,你能率門下兄弟趕來,加上三江幫哥兒們的協助,使得龍騰虎躍山莊的人馬沒能輕舉妄動,而消解一場混戰,便足以值十萬兩銀子。花門主,十萬兩銀子我不要了!” 沙成山的話令花滿天怔住了! 在場的人也都是一聲驚歎! 是的,當江厚生一聲“圍殺”命令甫出口,原已撤走的三江幫與無憂門數百人忽又自四面八方圍過來。 秦百年心中清楚,這是一場不能打的仗,若打,必是兩敗俱傷! 篷車不疾不徐的往山岡下馳去,趕車的是兩個女子 丘蘭兒與方小雲! 篷車上了大道,丘蘭兒回頭問道:“大哥,我們把車趕到沙河去?” 沙成山道:“不去沙河了!” 丘蘭兒立刻又問:“是趕往義父住過的歲寒之友山?” 沙成山隔著車簾握住丘蘭兒與方小雲的手,道:“義父的住處已燒,怎能住人?” 方小雲立刻笑接道:“就回方家集吧,我家的巨宅有的是屋子住,丘姐姐也好在我家把身子養好……” 不料沙成山道:“去雁盪山!” “去雁盪山?”連扁奇也是一驚! 沙成山這才對三人道:“我在雁盪山學藝,師父正果老人家的屍骨就埋在雁盪山的百丈峰,那兒才是我的根,我的家!” 丘蘭兒笑道:“原來大哥早把秦百年的十萬兩白銀暗中運到雁盪山去了!” 沙成山笑道:“省著花,大概夠我們痛快的逍遙一輩子了!” 於是,這輛原本充滿慘雲愁霧的大篷車,傳出了一陣笑聲! 連出生才幾個月的嬰兒也咯咯地笑了! ----------------------- |
第01章 奈何山上 奈何魂
山是黑的,嶙峋嗟峨的石頭是黑的,連在石隙岩縫裡生長出來的花草也是黑的,黑得冷森,黑得酷厲,黑得不帶一丁點兒“活”的氣息。 這座山不太高,卻邪得令人心裡起疙瘩,有六棵黑色的巨松並排挺立山頭,這六棵巨大的松樹枝幹古虯,伸展盤繞,似是六個惡魔揮舞著他們的手臂,押舞著他們的手臂嘯弄於天地之間。 而天,天是陰沉而翳重的,雲很低,很濃,濃得似一團團的黑墨,也像一團團的壓在人們的心上,現在,正是秋涼,金風吹拂,似在哭,含著淚。 一蓬血淬然噴起幹一塊黑色的山石之後,又被風吹得散濺了一地,一個身材魁語的大漢,像喝多了酒,歪歪斜斜的走了出來,打了兩個轉子,重重的跌到地上,他的天靈蓋已經爛碎,粘白的腦漿與鮮紅的血液混攪在一起,宛如一枚爛透了的紅柿子。 “呼”的一聲,另一條身影凌空拋起,似一只怒矢,整個撞在另一塊山石上,又被反震之力彈回,再碰到後面的黑岩,清脆的骨胳碎裂聲傳出老遠,冷漠的山石表面抹上紫紅色的血漬圈圈,紫紅色的血斑點點,那山石,黑得更醜惡了。 風尖銳的呼嘯,山頂的六株巨松擺舞得更兇猛,更猙獰了,但是,這黑色石山周遭的氣氛卻如此寂靜,死樣的寂靜。 越過眼前這幾塊猙獰的山石,七個穿著黑色長衫,容貌陰鷲冷酷的中年人,站成了一個半圓,六雙半眸子裡的光芒閃射如電,卻匯聚成為一個焦點,如野獸面對著他們的獲取物 一個淺黃色的身影。 這人站在一個弧度的中央,黃色的儒衣飄舞得灑脫之極,一雙眼睛清澈澄朗,鼻子挺直端正,厚薄適度的嘴唇紅潤得誘人,他的衣衫色調是黃得如此安詳,如此寧靜,那鵝黃的色彩隱隱流露著一種無可言喻的華貴高雅氣質,襯著他那潔白細膩的肌膚,那有意無意間的脾腺之態,十足像一位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兒。 他們八個人,就如此靜靜的互相凝視,暫時,沒有任何動作,方才死去的兩個人,仿佛與他們毫無關聯,仿佛那是發生在另外一個遙遠的地方的一件遙遠的事情一樣。 緩慢地,站在最左邊的一個黑衣人開始略略移動了一點,那美得迷人的黃衫客淡雅的笑笑,修長的雙手美妙的交疊於胸,黑衣人似乎非常顧忌,粗厲的面孔緊繃著,鼻尖上汗珠盈盈。 右首的另一個黑衣人,憤怒的睜著他只剩下一只的左目,重重的“哼”了一聲,於是,左邊的黑衣人猛一咬牙,像一抹閃電,淬然撲上,掌影如刃鋒漫天,飄忽卻又凌厲的攻向那位黃衫客! 隨著他的動作,其他六個黑衣人同時掠進,剎時銳風激盪,掌勁如潮,黑色的身影晃飛似鴻舞長空。 只是瞬息,那人們僅僅眨眨眼皮子的時間,一條人影宛如失去了他身體的重量,一塊石頭似的被猛然拋起,如方才那兩個先登極樂的朋友一樣,毫無掙扎之力的被摔飛到嵯峨犬齒交錯的山石間 “噗”的悶響刺耳的傳來,眼前,又已恢復了原來的局面,黃衫客在中間,黑衣人圍成一個半圓,不過,現在只剩下六個人了。 黃衫客年輕而伎俏的面孔上沒有一絲毫表情,淡淡的,非常平靜。平靜得如一泓深逢的潭水,那神態,似是整個寰字毀滅在他眼前也不會引起他的慌亂似的。 雙方沉默了片刻,又突然人影飛閃遊動,於是,又有一條身軀被強力震起,剎時後又恢復了原先的形勢,自然,黑衣人這一方面已減少成五個人了。 這些黑衣人的為首者,大約便是那少了一隻眼睛的中年漢子,他的面孔瘦削露骨,眉毛稀疏,一發狠便現出嘴裡的兩枚大板牙,這時,他睜著那只獨目,眼白上血絲滿布,他的四個同伴,也個個面孔肌肉緊繃,額角淌汗,神色中,流露出極度的惶急與不安。 獨目向他的同伴巡掃了過去,假如照方才的方式推演,現在,應該是那位倒數第一個,有著一大把絡腮鬍子的黑衣大漢動手了,但是…… 那大漢咬著嘴唇,粗大的喉結在不停的上下顫動,目光裡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和慌亂,不錯,當一個人明知道他父母所賜的生命要毀在眼前,不論他這條生命是善良抑是邪惡,他都會戀戀不捨的。 黃衫客靜靜的望著他,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獨目人深深吸了口氣,瞳仁的光芒剎時變得如一條百步蛇似的冷酷陰毒,而這目光,又冷酷的投向那虯髯大漢的身上! 虯髯大漢倏然大吼了一聲,身形暴凌的三轉九折,奇異的撲擊而上,黃衫客抿嘴一笑,快速得似西天的流電,當其他四人的側攻夾襲尚未及到達可以夠上的位置,在一片翻飛起落的掌聲中,他的雙手豎斜如刃,那麼令人不及追攝的一掠而回,虯髯大漢已一聲慘號,像先前他死去的同伴一樣,骨碌碌嚕的震彈而出 他心裡明白,方才,敵人雙手那一劈之勢,他已結結實實的挨上了十六掌,但是,他也只是心裡明白,卻一輩子也說不出來了。 又恢復了原狀,僅存下的四個黑衣人已無法再布成一個半圓的包圍陣勢,他們並肩站成一排,汗水已濕透了他們的黑衫,微微的喘息襯著他們的驚駭與絕望,生與死,就快分明了。 黃衫客優雅的一拂衣袖,鵝黃色的絲質儒衣泛起一抹淡淡的柔潤光彩,他仰首望瞭望空中沉重的雲翳,輕輕喟了一聲,那模樣,似在觀賞秋的景色,文靜裡帶著說不出的儒雅,平和極了。 於是 就在他那聲輕輕的喟嘆出唇之際,光影一閃,又有一條黑影飛掠著罩到,另三條人影亦分自三個不同的方向攻向他可能移動的三個角度! 但是,他沒有移動,沒有絲毫移動,雙掌幾乎無法看清的倏然閃晃一下,那閃晃的姿勢是如此美妙,如此詭異,卻又如此辛辣,當凌空撲擊的人影被硬撞出去的同時,黃衫客的掌聲仍然有足夠的時間回截猝襲另外三個幾乎在同一時間攻來的敵人! 兩條人影四掌驟而互拍,千鉤一發中,狼狽不堪的倒仰而出,另一個沒有藉上這種助力的黑衣人卻沒有這麼幸運,當他驚覺情勢不妙時,黃衫客的右掌已如鋒利堅刃一樣的自他頸項擦過 那麼輕輕悄悄的擦過,只是,帶起了他那顆大好的頭顱。 動作在須臾間展開,又在須臾間結束,黃衫客又仰首向天,一聲輕喟又自他口中發出,仿佛他一直就沒有中斷過這個悠閒而文雅的動作,天知道,就在他這細微的舉止間,兩條生命已經寂滅了,永遠的寂滅了。 目前,孤單單的,剩下的兩個黑衣人,有如兩個木雞般呆在那兒,三只眸子裡的神色黯淡得如秋螢遠去後殘留的那一點可憐的光暈,這光暈裡卻包含著巨大的悲憤和畏懼,有一股“力礎之下心空餘”的意味。 黃衫客淡漠的注視眼前這兩個人,他的面孔上沒有得意,也沒有慶幸,那神情,宛如擊敵致勝的結果本來便是應該歸屬於他一樣。 兩個黑衣人對望了一眼,那獨目者的兇戾氣焰已經完全消失,他的另一個同伴,是個身材肥胖又十分高大的中年人,這高大的黑衣人滿臉橫肉,頷下生著一顆拇指大小的黑痣,黑痣上的一撮痣毛正在輕輕抖索,他的面孔上沒有明顯的退縮之色,但是,這撮痣毛的抖動,已經將這位高大漢子的心理說明得清楚了。 黃衫客從沒有說過一句話,現在,他仍舊沒有吐出一個字,眼神中,卻流露著極度的徹悟與智慧之光,似乎他隔著一面透明的水晶鏡望穿過去,已清晰的看到眼前這局勢延續的結果,他那神態,在平靜中令人感到有一種無可抗拒的窒息與震慴之力。 幾乎不易察覺地,緩慢地 兩個黑衣人在悄然向後移退,這移退,說是這兩個黑衣人慌駭之後的有意動作,毋寧說是他們兩人在心神驚懼之下的下意識反應,甚或,以他們往昔的強悍習性,連他們自己都可能不知道他們已在畏縮了。 黃衫客半側過臉,默默凝注身後不遠的六棵黑色巨松,松樹的枝丫在盤結飛舞,在寒瑟的秋風裡掀起如濤之聲,天上的烏雲滾動著,聚合著,四周光度晦澀,在這猙獰的黑色石山襯托之下,是一幅活生生的地獄圖啊! 微微嘆了口氣,黃衫客的語聲如來自九幽,那麼遙遠的響起:“這奈何山,真是淒冷蒼涼。” 兩個黑衣人暗裡一哆嗦,不知所以的互相看了一眼,黃衫客轉過身來,目光遠淡的望向山下的一片浮沉落霞:“世上萬物輪轉,皆有生息,天地運行亦順著生息之道週而復始,沒有任何事物可以例外,花有開放,也有凋零,人自墜地,終至衰老,四季轉換,白晝黑夜,互相交替而永遠不能無異,今日,與明天便截然不同,花謝了,縱使再開,也永遠不是原來的那朵花了,人一去,不會再有這個人回來,而現在……” 他的雙瞳清澈的望著兩個黑衣:“今天快要過去,永沒有第二個今天來了,黃昏象徵著一段最美麗的,詩情畫意的沒落,代表著不朽的結束,人在這個時候離去,意念與感觸上應該非常舒適與恬靜。” 可憐生的,在這個時候,兩個黑衣人哪裡還有心緒領受黃衫客這一段充滿了柔靜的話語,他們又不知不覺的退後了幾步,三只眸子不敢稍有閃眨的瞪視著黃衫客。 黃衫客淡淡的一笑道:“這山的名字不好,也叫奈何,二位,九泉之下有道奈何橋,你們知道不?” 獨目者喉頭顫動了一下,他鼓足一口氣,語聲卻沙啞低澀:“項真,你夠狠……” 黃衫客搖搖頭,道:“不,我不狠,人活著,不要有痛苦存在心間,若這痛苦大深沉,還不如遺忘,當然,深沉的痛苦是不易遺忘的,但是,我們卻知道有一種最佳的方法,你們不會忘記今天的仇恨,也是痛苦,我用這最佳的方法免除你們的痛苦,不是非常仁慈而又寬厚麼,嗯?” 肥胖的黑衣大漢驀然一跺腳,氣塞胸隔的大吼道:“古哥,我們還等什麼?你還怕咱們死了沒有人報仇?” 黃衫客冷冷的接上道:“會有的,如你們運道好,你們便不會白死。” 獨目者那只獨目驟而兇光暴射,喘息剎時急促起來,黃衫客淡漠的一挑那雙劍眉,猝然掠進 這是他自開始以來,首次主動攻擊! 淡黃色的影子如一抹流光,獨目的與胖大的黑衣人方始驚覺,已經到了眼前,兩個人慌忙分躍左右,四掌齊出斜劈,但是,卻有如擊向一個虛幻的影子,尚未來得及收勢變招,那肥胖的黑衣人已厲嗥一聲,滿口鮮血狂噴的僕跌出九步之外! 獨目者心頭的跳動似乎已在這一聲厲號發出的同時凝結,他不及側視,雙掌迅速按地,兩腳似兩個流錘般拋甩而起,但是,不幸得很,黃衫客在古怪的一個迴旋之下,已握住了他的雙腳,像要擲掉他仇恨一樣地猛力摔出,獨目者在空中掙扎翻舞,他似乎要脫出這股足可致他於死命的強大力量,可是,他顯然失敗了,就在他的四肢盡力箕張之際,時間已造成了遺恨 他的背脊整個撞在一塊堅硬的黑色山巖之上,反震之力,又將他硬生生的朝反方向彈出了七尺! 黃衫客望著這一幕悲劇結束,他沉默了片刻,慢慢的走到獨目者奄奄一息的身軀之旁,獨目者的面孔,這時看去有著極度的怪異,臉上的線條,扭曲得完全不似一個曾像個“人” 的面孔,他的嘴巴大張著,兩只大板牙暴露唇外,稀疏的眉毛隨著他胸腔的起伏在顫抖,滿臉是血,一只獨目,像要突出眼眶一樣盯視著俯身向他凝望的黃衫客。 黃衫客靜靜的看著他,靜靜的道:“古固,假如你痛苦,那麼,這痛苦就會很快消失了!” 獨目者喉頭呼嚕著,獨目泛白,他努力翁動著嘴巴:“項……真……你……確是……背著……煞字一個!” 那黃衫客,嗯,他叫項真,平淡的看著古固,平淡的道:“善泳者溺,古固,哪一天,我也說不定栽在另一個地方,或者我們的情形不盡相同,但,結果卻一樣,我們遲早都得在奈何橋上過一遭。” 古固的眼球上翻,瞳孔的光芒淡散,他哆嗦著,吃力的叫:“等著你……圈抱九龍…… 全在等著你。” 語音尚在寒冰的空氣中繚繞,說話的人卻已在一陣劇烈的抽搐後寂然不動,是的,他怕永遠也不會動了。 項真站好身子,回顧山頭的六株巨松,喃喃的道:“深秋了,天地間的氣息實在蕭索,似秋月之下聞蕭聲,淒涼……” 他轉身下山,有如一朵淡淡的黃色雲彩,那麼飄渺,那麼灑逸,像一顆劃空而過的流星,當你發現,已經消逝無蹤。 奈何山,依舊聳立在煙霧似的沉靄之中,就像煙霧裡的一個幽靈,朦朦朧朧的,淒淒切切的,它不知道生命的意義,它不會識得人世間的悲苦,或者,它只曉得奈何! 輕輕的風吹拂著那柔黃的衣衫,項真飄逸的行走在這條寬闊的驛道上,路兩旁的白楊樹上只剩下稀疏的枝梗,像一幅隨意揮灑的淡墨畫,顯得如此清雅,而在清雅中,又帶著一抹難以言喻的虛虛渺渺的意態。 一條清溪,在幾株幼松之側彎向裡去,這幾株幼松,那麼靜逸的生長在驛道旁的窪處,青松白楊,相映成趣,另有一番風光。 項真那雙如劍斜聳的眉毛微微舒展了一下,漫步行入,在清溪之邊安適的坐了下來,默默凝視著清冽的流水,那麼專注,那麼平靜,仿佛欲在流水中撲捉著什麼,這,或是過去,或是將來。 溪水中,升起一連串的泡沫,泡沫浮在水面上,隨波而去,又散了,散得乾淨,散得不帶一線蹤影。 悄然嘆息一聲,項真的眸子裡泛出一層朦朦朧朧的,如夢如幻的煙霧,他的面容沉靜,在沉靜裡,微漾著悒鬱與落寞,而這樣,卻越加使他的神態俊逸,越加使他美得尋不出些兒瑕疵了。 遠遠的,有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來,這步履聲很急,很亂,沒有看到,已可猜測出那奔跑的人,是處在惶恐失措的情形之下。 項真淡淡漠漠的往外飄了一眼,路上,他已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蹌踉奔進,這人一臉絡腮鬍子,膚色黝黑而兩只眼睛又圓又大,但是,他此刻渾身上下卻染滿了血跡,髻發散亂,面孔上充滿了痛苦與悲憤交織成的條線,張著嘴已,流著白色泡沫似的唾液,那樣子,狼狽加上淒慘。 忽然這大漢重重的在地下摔了一跤,他慌忙爬起,但卻在一聲尖銳的鞭梢子呼嘯中,又僕倒下去,背上,清晰的映現出縱橫交錯的,血淋淋的鞭痕。 項真向那人背後看去,嗯,在尋丈之外,一個身材修長,穿著一襲月白儒衣的年青書生,正單手負在身後,右手握著一條九尺多長的細刃蟒鞭,那麼閒閒散散的,像在抽苔一頭狗那樣地鞭打著這高大漢子,看情形,像這樣一路鞭打下來,已經有很長的一段路途了。 那大漢在地下痛苦的嗥哼了一聲,竭力挪動著身子閃躲著,年青書生那張俊秀的面龐卻沒有一絲表情,鞭梢子似雨點一樣猛烈的抽打下來。 大漢的衣衫像花蝴蝶般染著血跡飛舞,他暴突著眼睛,牙齒深深陷入下唇之內,血,被鞭梢子帶得四散迸揚,但是,這大漢就是咬緊了牙關不吭不叫。 年青書生抿著他的嘴唇,鼻孔微微翁動著,刷的將蟒皮鞭抖了一個鞭花,一下子纏在那大漢的脖子上,猛力將他扯得離地飛起,又沉重的摔在地上。 大漢躺在地上,渾身抖索,四肢在不停的痙攣,血肉模糊的傷口上沾滿了泥沙,汗水濕透了他那件破爛不堪的衣裳,他仍然瞪著雙眼,仍然那麼不屈不服的死死盯著那年輕書生,目光裡,有強烈得足可焚熔一切的仇恨之火。 年輕書生陰沉沉的望著他,冷冷的道:“晏立,這段路不會太長,你可跑到盡頭,到了那裡,自會有人給予你應該得到的報償。” 大漢強烈的抽搐了幾下,淒然卻頑悍的笑了笑,啞著嗓子:“姓魏……的……你……你不用這麼狠……我宴立……不……不會向你求饒……” 那姓魏的年輕書生哼了一聲,陰森森的道:“求饒也沒用,晏立,你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在幫裡也混了近十年的時間,不想你卻罔顧信義,喪盡天良,竟敢私通幫主愛妾,晏立,我真為你感到羞恥,雙龍義幫裡竟出了你這種敗類!” 叫晏立的大漢,瞳孔中升起一陣迷迷茫茫的愴然,他痛苦的閉上眼,喉結在急速的抖動,可是,他沒有為自己聲辯一個字,當然,現在便是有所聲辯,也不會有任何用途了。 姓魏的年青書生用手中蟒皮鞭在頰上揉了揉,冷峻的道:“我魏字自接任雙義幫紅旗以來,與你相交亦算不惡,你應該知道我的習性,淫惡邪蕩,我最是不容,使我難堪的是,想不到第一個交在我手中處置的本幫叛逆,竟會是你!” 晏立又痙攣了一下,但仍然沒有出聲,那書生,魏宇,淡淡的道:“我無法使你早些求得解脫,因為我要忠於幫主的諭令,這一路上,只有請你忍耐,到了地頭,幫主的叛妾會與你一起送上柴堆火焚,那時,你就不再痛苦了,很快就可以使一切平靜了。” 說完了這些話,魏字神色一沉,叱道:“現在,你起來!” 晏立咬著牙,抖抖索索的爬了起來,他剛剛搖晃不穩的往前走了兩步,魏字已一聲不響的淬然向他抽了兩鞭,鞭梢子答在皮肉上的聲音清脆得刺耳,晏立打了個蹌踉,但沒有再摔倒,他喝醉了酒一樣地往前走來,已經快到項真坐著的地方了。 魏宇輕飄飄的跟在後面,手中蟒皮鞭左右交換,沒有一點點憐憫的抽打著前面的大漢,一雙眼睛,卻警覺的往項真坐著的地方斜了過來。 又是一鞭抽在晏立的頭頂上,晏立悲嗥了一聲,一個跟頭僕在地上,他全身籟籟抖索,用嘴巴啃嚙著地上的泥砂,雙手十指痙攣的抓挖著地面,魏字往前邁了一步,生硬的道: “晏立,爬起來!” 晏立奮力往上挺了一下,卻癱瘓了似的再度僕倒,他努力試了兩三次,但依舊沒有爬得起來,魏字臉色冷漠,手腕一振,蟒皮鞭在空中呼呼盤舞,刷刷刷,又是十多鞭抽了下去,打得晏立四肢拳屈,全身抽動。 一個淡淡散散,像天塌下來都驚動不了似的語聲,那麼帶著一絲寒意的傳來:“你也知道,這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並不好受,是不?” 魏字驀地縮手後躍,目光尖利的投向來人身上,在驛道的窪入之處,項真正古怪的凝觀著他,嘴角微微抿著。 一種本能的直覺,令魏字感到有一股沉翳的壓力在胸腹間擴張,他隱隱覺得,這不速之客來得十分突兀與怪異,而且,顯然沒有存著“友善”的意味。 微微一斜身,頭向上仰,魏字雙手握拳,一高一低的朝胸前一擺。這是雙義幫向外人表明幫號及來歷的架勢。 項真淡漠的揚揚眉毛,幽冷的道:“我明白,你是雙義幫的朋友。” 魏字冷板板的道:“想閣下也是道上同源,雙義幫懲罰幫內叛逆,閣下是明眼人,尚請抽身讓過。” 項真望望地上的晏立,靜靜的道:“我想,你應該放了他。” 魏宇剎時臉色大變,他狠狠的盯著對方,生硬的道:“道上規矩閣下全不顧了,插手到別人的家務事上去?要知道雙義幫並不是好吃的角色!” 項真奇異的看了魏宇一眼,緩緩向他行近:“現在,衝著你這句話,我就想試一試。” 不知怎麼搞的,魏字竟然退後了一步,他強按住憤怒,厲聲道:“站住,好朋友,你大約還不知道你如此魯莽會換來什麼後果!” 項真並沒有站住,仍舊慢吞吞的向前移動,安詳的道:“我知道,而且,非常知道。” 暗中一咬牙,魏宇猝然就地轉了一個半弧,上身輕塌,手中的蟒皮鞭抖得畢直,有如一條貫射長空的飛鴻,帶著刺耳的嘯聲戳向對方額心! 好像根本就沒有任何動作,但項真卻明明已移閃到三尺之外,看不出他是如何移動的,宛似他本來就是站在那裡一樣,蟒皮鞭的尖細鞭梢子擊打著空氣,發出一片嗤嗤之心腔大大的震動了一下,魏宇頓時感到有些暈眩,他來不及再做其他思維,弓背曲身,拔起了尋丈之高,在他身形甫一凌空之際,蟒皮長鞭已又似驟雨急瀉,劈啪連聲的向敵人抽去。 那麼令人不敢置信的,那麼玄妙的,項真淡黃色的身軀在急雨狂風般的鞭與鞭的微小間隙裡閃挪著,他閃挪得如此輕雅,如此灑脫,卻又快得像一抹抹橫過天隙的電閃,就像他生來便適於在狹窄的空間活動,就像他生來便融合於快速之中。 在空中一個翻滾,魏宇的右臂自左肋下探出,長鞭在空中抖成盤盤卷卷霍霍呼呼的再度纏掃上去。 項真雙足釘立如樁,略一側身,猝然暴掠,像一陣狂風迎面撲來,魏字迅速翻躥,手中鞭卻已在一緊之下被敵人奪去,他目光急斜,只看見一只白生生的手掌擊向自己左肩,幾乎連意念還沒有來得及轉動,那只手掌已接觸了他的身體,一股強勁的力量,將他重重的震飛出尋丈之外,一個跟頭摔倒子地! 魏宇是雙義幫的紅旗,一身功力深厚精湛,他身軀甫一沾地,猛的吸了一口氣,正待翻身躍起,一只穿著淺黃色精緻麂皮靴的腳已刷的將他硬生生踏回地上,那只腳,端端正正的踩在他的背心! 仍是那淡淡漠漠的語聲,輕悠悠的傳向他的耳中:“魏宇,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三目秀士’單殉,就說人給我帶走了。” 艱辛的側轉過面孔,魏宇的臉頰上沾滿了泥沙,他倔強的吼道:“鼠輩,留下你的名字!” 背脊上忽的一輕,那只踏在上面的腳已經移去,一個冷瑟的聲音遠遠飄來:“波渺渺,雲重重,雨恨風淒,一縷孤煙細……” 渾身起了一陣痙攣,魏字的兩只眼睛全發了直,他哆嗦著呢喃:“黃龍項真……老天,他是黃龍項真……” 在這一剎,早已失去了地上那個受苦受難的大漢蹤影,當然,也找不到項真了,好似一條黃龍在朦朧的瞬息裡直升雲霄,隱於重重的雲霧之中。 ------------- |
第02章 無盡悲歡 無盡仇
夜,已經很深了,沒有月光,只有稀疏的星辰,秋風蕭蕭,在這寂靜的夜裡,擴散著一種說不出的蒼涼與悵惘意味。 這是一棟完全用松木和斑竹築成的小小屋舍,屋舍在環繞的白楊之中,臨著一條清澈的溪流,房前屋後,種植著密密的秋菊,雖在夜裡,仍可依稀看出那繽紛豔麗的各種色彩,一座三曲竹橋橫過後面,越發增加了這棟小屋的清幽高遠。 黑暗裡,一條人影像飛一樣掠躥而來,他的速度的是如此急厲,以致將他身後扯扶著的另一個人凌空帶起,微微橫在空中,好似由風托著,那麼輕巧的隨同前行之人越過了三曲竹橋,毫無聲息的來到了房舍之外。 嗯,這人一身牲黃色的衣衫,兩只眸子清亮如水,他是項真!項真轉過身,扶好了他日間救解的那個大漢,輕輕的,叩了叩緊閉的門扉。 幾乎在他的手剛剛收回的同時,一個嬌柔甜美的聲音已軟軟傳了出來:“是誰?” 項真眨眨眼,低低的道:“龍王擺駕回宮。” “噗哧”一聲輕笑響起,卻顯然包含了不少興奮與歡愉,竹門“呀”然啟開,一條悄生生的身影帶著一盞銀燈立在門邊,朝項真望了一下,有些驚訝的“噫”了一聲:“真,你又惹事了?” 項真默然笑笑,扶著大漢進入屋裡,在銀燈的熒熒光輝照映下,掌燈人那張清麗絕倫的面龐,直似畫的一般,好美! 室內,斑竹桌椅襯著壁上的幾軸素梅圖,小玉鼎內檀香裊裊,琵琶斜對著劍懸在桌旁,一張坐榻上鋪設著金邊錦墊,一座絹絲屏風半遮著坐榻,看去真是一塵不染,清幽脫俗之極。 擱好手中燈,掌燈人回過臉來,嗯,那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是如此馴柔,如此甜蜜,她輕輕走到項真身邊,看著項真將晏立扶坐在斑竹椅上,低悄的問:“這位壯士是誰?真。” 項真抿拒嘴,道:“他叫晏立,是雙義幫裡的人,為了與他幫主的妾姬相戀,被定了火焚之刑,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被幫裡的執法人打得皮開肉綻……” 如柳的眉兒一撇,那美人兒低低的道:“真可憐……他暈過去了吧?” 項真舒了口氣,也在椅上坐下,頷首道:“我已給他洗淨傷口上了藥,他是被打得太厲害了,這麼一條漢子,竟然連一個謝字都來不及說就暈死了過去,我想,天亮以後他會復元。” 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著項真,溫柔的道:“你一定也夠累了,真,我先給你沏杯茶,然後再去做點心……” 項真淡淡的一笑道:“姐,不勞你了,周嬸在吧?叫她去做……” 玉琢似的小鼻微微一皺,她嗔道:“哼,你呀,要不就十天半月不回來,一回來又大多是三更半夜,人家周嬸還不睡覺老等著你呀!除了我這做姐姐的這麼傻……” 項真揉揉麵孔,眨眨眼:“好姐,我知道你待我好,所以我也捨不得你太過辛勞……” 大眼睛黯淡了下來,又隨即將目光移了開去,幽幽地:“我知道我自己……弟弟,我不能太過奢求,你待我已經夠好……” 項真站了起,安靜問道:“姐,別再提起以前的事,那些事已經過去,現在,我們不是很好嗎?” 她垂下那兩排濃密而微微捲曲的睫毛,悒鬱的搖搖頭:“這種寧靜而安詳的日子,不會過得太久了,真,你早已到了應該婚娶的年歲,他日你的妻子進門,我,我這個做姐姐的又算是什麼呢?” 輕輕拉住那只柔滑而冰涼的細手,項真低沉的道:“姐,你心裡明白我項真不是那一種人,我們雖然不是同胞所生,但我一直把你看成我的親姐姐一樣……” 不可察覺的顫抖了一下,她抬起頭來強作笑顏,雖然她知道這抹笑顏中包含了多少悵惘與失落:“真,我高興聽到你這幾句話,真的,我心裡很安慰……” 說著話,她迅速轉身轉裡面行去,匆匆的道:“弟,你歇一會,我去為你沏茶!” 項真清楚的察覺她話音中的哽咽與淒苦,默默望著她那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將一聲嘆息咽回肚中。 窗外,風蕭蕭的吹拂著,夜色很濃,桌上的銀燈寒光搖晃,在項真心裡,有一絲難奈的愁意在消長著,他明白這愁思來自何處,那是他的義姐,那長安城裡最有名的美人:君心怡。 輕輕喟了一聲,項真清晰的記得君心怡在六年之前出閣時如何拼死反抗的哭鬧情景,她的老父 翰林院學士君稼樸那衝冠掀髯的憤怒,用家法 一根沉厚的柚木棍怒打她逼著上了花轎,抬到那出名的紈 子弟長安守備的大少爺胡賢身邊,然後,聽說她自從過了門便不食不飲,整日也不說一句話,胡賢仍然在外面花天酒地,喝醉了酒回去就百般凌辱她,大約不到一年吧,胡賢忽然在夜裡暴斃了,胡家的人都說是新媳婦害死他的,於是,她就又陷入了一個更悲慘的命運裡,從此過著看不見陽光,不知歡笑的生活 直到項真救了她,那是在四年多以前了。 又籲了口氣,這一千多個日子,過得好快,這些事還宛如昨日,眨眼間,自己已從一個年方弱冠的少年,成為一個飽經風霜的武林人物,嗯,項真迷惘的笑了笑,其實,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已算是個武林中人,只是尚沒有任何人知道他藏有一身驚人的功夫罷了,後來,項真搖搖頭,他才明白當時君心怡為什麼拼死不嫁的原因,因為,她早已愛著他,而且,愛得深不能拔,難以自拔! 目光有些矇矓,項真咬著下唇發怔:他記得當君心怡啜位著告訴他這件事,簡直像一個驚天霹靂震在他的頭上,他整個傻了,他家與君家原是世交,兩家的大人更有金蘭之好,平時,他沒有事就往君家跑,他喜歡他這位美麗而嫻靜的姐姐,喜歡她那挑不出一點暇疵的如花般的面龐,喜歡她那高雅的氣質,那安詳的笑容,那任何一個小舉止都充滿了柔婉的儀態,但是,他卻沒有想到“愛”,他更沒有預料到這位較他年長四歲的姐姐竟已這麼深刻的愛上了他! 那個時候,項真嘆息一聲,自己還只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而已,但是,自己不是一直以為自己懂得很多嗎?真的懂得很多嗎?不,往往,只是喜歡做些夢罷了,而那些夢,又是多麼荒謬啊! 一個怯怯的聲音傳進他的耳中,這聲音好柔啊,“真,你在想什麼?” 不知道什麼時候,君心怡已站在他的身邊。清麗的臉兒浮著一抹蒼白,眼圈兒紅紅的,像是剛才哭過,她的手上捧著一方黑漆描金茶盤,一個小巧精細的白瓷繪竹茶杯,杯子裡熱氣裊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在擴散,好一幅素手獻茗圖。 項真站起來雙手接過,輕輕的道:“姐,你坐。” 君心怡迷惑的看了他一眼,慢慢坐下,項真啜了一口茶,贊道:“真香。” “是嗎,這仍是你上次帶回來的‘雨前’……” 項真看著她,緩緩地道:“這種茶,我在外面也常喝,但是,卻總覺得和在家裡喝起來不一樣,缺少一種淳厚與親切的味道,於是,我在想了很久以後恍然明白了是什麼原因……” 君心怕睜著那雙美麗的眼睛,問道:“什麼原因?” 項真輕輕一笑,道:“原來是烹茶的人不同啊。” 君心怕的俏臉一紅,羞澀的道:“你好壞,弟,和你小時候一樣調皮……” 項真忽然怔怔的凝注著她,看得那麼率直,那麼坦然,那麼無邪而又含蘊著一股令人顫慄的炙熱,雖然,項真已竭力使那股熱力隱藏在自己努力建起的蕃籬之內。 微微有些抖索,君心怕卻毫不畏縮的迎視著他,她的嘴唇難以抑止的痙攣著,她有一肚子的幽怨、滿腔的愁悒,她一直希望,熱切而近乎瘋狂的希望,項真能給她虧點什麼,哪怕只要一笑,她也就終生滿足了,這種相對的無言凝視,以往,也有過很多次,但是,彼此間縱然深徹的明白對方心靈深處的心意,但卻似有一道無形的牆阻在中間,他們都沒有衝得過去,這,他們知道,除了負氣之外,還有很多很多別的原因。 又像往常一樣,項真慢慢將目光垂下,沉重的嘆了一口氣,於是,君心情知道這一次是又沒有結果了,她,她啟己再怎麼說總是個女人,她實在不敢扯下自尊來先向項真傾訴,她所祈求的,只是項真肯給她一個可以表露的機會,僅僅是一個機會就行了!她有些恨,她曉得即使她不表露什麼,項真也一定會知道的,但是,他為什麼老是這麼沉默,為什麼老是如此在親切中帶著淡疏呢? 項真將頭靠在椅背上,悠然的,淡散的道:“姐,還記得你家後院裡的那棟大桂樹麼?” 君心怕暗中拭去眼角的淚痕,輕輕頷首,這個動作,項真雖然仰著頭,卻也像體會到了,他平靜的道:“現在,也正該是桂子飄香的時候了,我好喜歡那種清雅而沁心的花香,聞著,閉上眼,就似躺在軟綿綿的雲絮中被一只只桂花的小精靈摩娑著一般,真舒服,有一次,成家哥哥硬逼著我們倆人扮娶媳婦的遊戲……” 君心伯悽惻的一笑,幽幽地道:“那時,我答應了,你卻沒有膽量,就像過了好多年後我被迫著出嫁,你仍然沒有膽量出來找我一樣!……” 項真心弦為之一緊,急忙輕咳了一聲,掩飾的道:“那時我還是小孩,真的,我不曉得你心裡不願意……” 一雙秋水也似的眸子隱含著矇矓的淚光,君心怕垂下頸項,語聲悄細得像一根飄浮在霧中的遊絲:“以後你知道,卻太遲了……” 項真又覺得一顫,他端起杯子,大大的啜了一口茶;他明白自己心裡所蘊含的情感,但這情感,真的已經太遲了嗎? “姐……”他舐舐嘴唇,低沉的道:“你去歇著吧,我,在這裡靜一會。” 君心抬望著他,很久很久,嘆息了一聲,似將一段無形的愁鬱拋在空中,悄然轉身行向裡面。 這兒是郊野,沒有更鼓報時,可是,從直覺及經驗上判測。項真知道已經是四更天的時分了,不會有多久,東方就要亮了。 他輕輕站了起來,那位身受重創的大漢,此時忽然在椅子上轉側了一下,嘴裡發出一聲似有似無的呻吟,項真注視著他,緩緩地,這人的眼皮已在翁動,於是,項真腦子裡記起這叫晏立的漢子在白天怒瞪著的那一雙牛一樣的大眼。 晏立的眼簾活像沉重得有千萬斤,他努力撐開眼皮,一個淡淡散散的聲音已飄進耳中: “醒了?” 用力點點頭,眸子裡映入的,則是一張俊秀明朗得逼人的面龐,這張面孔,似乎曾經見過,但,卻宛如隔著現在大遙遠了…… 項真站到他面前,朝他臉上看了看,笑笑道:“眼球上的紅絲與暈翳已經退得差不多了,朋友,那真是一頓好打。” 渾身一激靈,晏立猛的記起了這是怎麼回事,也想起了自己現在的處境,他掙扎著要下來,口裡激動的叫:“恩公,恩公,且容我晏立一拜……” 項真用手按住他,安詳的道:“你有心謝我,我專誠接奉,卻用不著注重形式。” 晏立喘了口氣,感激涕零的道:“恩公、若非恩公賜援,晏立這條命早就成灰了,恩公……” 項真入鬢的雙眉微皺,低沉的道:“我叫項真。” “項真”這兩個字,就似兩條毒蛇猛一下鑽進晏立的心中,駭得他一哆嗦,舌頭打著結兒道:“項……項真,……黃……黃……龍?” 輕喟了一聲,項真道:“你似乎有些緊張?朋友,姓項的雙手沾血,卻也分得出個善惡。” 晏立滿腮大鬍子掩不住臉上的飛紅,他慌忙道:“不,恩公,你老別誤會……只是,只是你老的名氣太大了……” “名氣大?”項真冷冷的一道:“僅是在幾次該死的時候又活著罷了,朋友,凡是人,都不願死的,對不?” 晏立愣了一下,又急急點頭,項真用食指在鼻樑上揉揉,道:“為什麼雙義幫如此對待你,嗯?” 錯愕了一會,晏立低下頭去,這麼大的漢子,竟然滴下了兩點淚,項真微微仰起麵孔,平靜的道:“聽說,你與你們幫主的妾姬有染?” 晏立忽然抬起頭來,面孔有些扭曲,他失態的叫:“有染?他強佔了我未迸門的妻子,毀滅了我終身的幸福;我每天還得在他的淫笑邪威裡苟存,還得在我未婚妻室的淒冷目光裡裝成一條好漢,天哪,那強擠出來的笑,那婢顏奴膝的臉,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原是我的一切拱手讓給了別人,我能做的,只有緘默,只有吞聲,只有自認是一個窩囊廢,她已成為幫主的如夫人,幫主的妾姬了啊……” 說著說著,這位外表看去軒昂不凡的大漢已失聲痛哭起來,項真拉過一張斑竹椅坐下,用手托著下頷,讓對面的人盡情哭個夠,當然,項真深切的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滋味,他雖未經歷,卻能體會,往往,世上有很多事,並非要件件歷盡才能參透的,只要你有靈性,你便會知道其中三昧。 良久。 晏立的哭聲低沉下去,他顯然有些疲累了,在一場心裡的積鬱散發之後。 項真默默送過一張浮黃色的絲絹,晏立一面抆淚,邊紅著眼羞慚的道:“恩公,晏立實在不克自持,失態之處,尚乞恩公恕我……” 項真笑了笑,道:“不怪你,自古多情最磨人。” 晏立又低下頭,使勁用絲絹擦著眼,項真又道:“朋友,你們那位幫主,一共有多少房妾侍?” 晏立脫口道:“七房。” 項真又笑了一下,道:“方才,你所說的可句句屬實?” 那雙牛眼又瞪大了,晏立指天盟誓的道:“恩公,恩公連晏立一命都能救得,晏立如何再能誑言以欺恩公?若有一字不確,恩公,晏立用命頂上!” 項真微微點頭,道:“那麼,你的未婚妻已屬敗柳,你還願意娶她不願?哦,我是說,假如她可以再跟著你的話。” 晏立睜著眼呆了片刻,忽然叫道:“縱使她淪為妓娼,縱使她變為無鹽,恩公,我也永不棄她!” 項真驀地感到一陣暈眩,對方這幾句話,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烙在他的心上,這麼深刻,這麼炙熱,又這麼血淋淋的啊! 他深深的凝視著這外表看去十分粗豪的漢子,緩緩地,他問:“為什麼?” 晏立咽了口唾液,有些困窘的,但卻毫不猶豫的道:“假如你全心全意的去愛,那麼,別的,就不值一顧了。” 項真怔忡了一會,低低地道:“好,朋友,我助你奪回你的未婚妻室!” 晏立興奮得全身發抖,他張口結舌了好一會,道:“真的?但……但,恩公,那要冒著與雙義幫全幫結仇的風險 項真豁然笑了,道:“怎麼!我黃龍項真還擔待不了雙義幫的那些好漢?你以為?” 晏立趕忙搖頭,惶恐的道:“不,恩公,不,小的只是認為……認為為了小的一人而如此大動干戈,實在不值……” 項真籲了口氣,淡淡的道:“我如認為值得,朋友,那就是值得了。” 有一股浩翰而澎湃的情感充實在晏立胸膛裡,他有千萬句話要說,有無限的心意要傾訴,但是,太多了,太濃了,在這瞬息間,他除了再度熱淚盈眶,任什麼也表達不出來。 桌上的銀燈搖晃著,熒熒的光輝顯得有些森涼,將兩條影子長長的映在壁上,拖在地下,他們沒有再說什麼,讓一片寂靜籠罩,但在寂靜裡,卻有著只能意會的了解與誠摯。 輕輕淡淡地 項真眨眨眼,道:“朋友,如果困倦了,就委屈你在椅子上歇一會,我先出去看看動靜。” 晏立吃驚的望著項真,道:“動靜?恩公,有什麼不妥麼?四周是這麼安寧……” 站了起來,項真搖搖頭,道:“並不安寧,有衣衫擦過枝尖梢葉的聲息,那是有人在飛躍的徵候,而且,不止一個。” 心腔急劇跳動了起來,晏立緊張的道:“會不會,會不會是幫裡的人追來了?” 項真略一沉思,道:“可能,但不盡然。” 艱辛的,晏立嘬起嘴唇,要吹熄桌上的燈,項真阻止道:“讓燈亮著,朋友,我喜歡那熒熒的光芒。” 晏立有些奇怪的回首望向項真,他猜不透這位武林中提起來非得帶上贊嘆的好漢,為什麼會有這種違背江湖常規的做法;但是,就這一剎 自他聞聲回頭的那一剎,室中已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影子了。 沒有自門扉中出去,沒有從半掩的窗口中出去,項真只是飛到了屋裡的橫樑上,橫樑的上方,有一塊可以掀開的活動竹蓋,他就是從那兒出去的,這些連串的動作,也只是晏立方才回首的片刻。 拂曉前,空氣更是寒冷得刺骨,吸在口鼻裡,像一把一把的冰碴子,凍得連心口都痛,項真一出屋,已緊緊貼在屋脊上不動。 周遭一片沉寂,風吹著白楊在嘩啦嘩啦的響,黑暗得很,難得看清點什麼,快天亮了不是,人,在這段時光也原該睡得正酣。 有一個淡淡的影子晃了一下,然後快捷得像一頭貍貓般竄匿到竹橋下面,跟著又有兩條影子一閃,分別隱向竹屋的兩邊,屋內的燈仍然亮著,那燈光,有一股子出奇的平靜的安詳氣氛。 來了三個人之外的另一位了,他並不縮閃,大搖大擺的從林子外行來,又大搖大擺的走到竹橋上面,站定了,又有一條身影,那麼斯斯文文的跟著行了上來。 那位神態據做的人物,回身向這位斯文的朋友竟然十分恭謹的施了一禮,那位斯文的人,隱隱約約可以看出是一位二十來歲的,渾身上下一片寶藍色緊身衣的翩翩佳公子! 那青年人輕輕向他面前的同伴點點頭,於是,這方才大搖大擺的角色已朝這邊走來,他是個大塊頭,怕不有半頭牛的重量,走到橋邊,已扯開那混濁的嗓子吼了起來:“小磨嶺的舊帳該結算一下了,姓項的,申老四找得你好苦!” 這人的話聲又沉又濁,聽在耳朵裡像一把沙子掖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好難受,他吼完了,兩手斜插在褲腰上,那肚皮,足能裝下三條肥豬。 伏在屋脊上,項真的眉宇又微微一皺,他無聲的嘆了口氣,無聲的自頂上飄落,有如一個幽靈浮在空氣中,浮到了那肥大漢子面前。 項真的身形甫一出現,就像帶著一片血腥蒙了上來,大塊頭目光一瞟著,跋扈的氣燄似一下子被冷風吹散了大半,他不由自主的一縮腦袋,噎噎噎往後退了三步,踩得竹橋都搖搖晃晃的有點撐不住了。 優雅的一拋淺黃色長衫的袖子,項真唇角噙著一抹怪異的微笑,以他慣常的那種淡淡閒閒的口氣道:“申四爺,真個山不轉路轉,咱們哥倆又碰面了。” 申老爺的一張肥臉原來是褚紅色的,這時光卻有些兒蒼白,兩頰重掛的肥肉也扯緊了起來。他瞪著那雙如豆的烏龜眼,袒敞的小紡夾綢短衫迅速掖好;賣著狠道:“姓項的,你他媽狂也狂足了,乖也耍夠了,我申老四在小磨嶺與‘大玄派’的苟子雄鬥單,跟你***半點糾葛沾不上,你卻橫插一手,不但廢了姓申的兩個把弟,更叫我申老四在小磨嶺站不住腳,這筆熊帳,姓項的,你琢磨著算吧!” 項真似在回憶,他仰著頭,半晌,淡淡的道:“大玄派苟子雄與在下有;日,他的師父在昔年曾與在下並肩同敵過藏邊的十六名紅衣大喇嘛,所以,在下眼見四爺你以三打一,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就小小的幫他扯了點風。” 申老四氣得渾身肥肉直哆嗦,吼道:“小小的扯點風?個舅子扯掉了姓申的兩條把弟的命!” 項真澄澈的雙目倏然一寒,他冷瑟的道:“申老四、在江湖上,你也背著個‘駝山神’的名號,你能背上這個名號闖盪了這麼多年,便該曉得在黃龍面前賣狂的後果!” 申老四宛如被敲了一記悶棍似的愣窒了一下,正在吶吶不能出言;一直站在橋的那邊沒有開過口的那年輕人,忽然清雅的一笑,接上嘴道:“光看這副做勁,便知道兄台是黃龍項真。” 項真的眉宇一揚,平淡的道:“豈敢,只要瞧瞧朋友你那穩勁,就曉得朋友你是‘玉魔子’賈取欣。” 穿著一襲寶藍色緊身衣的年輕人,果然正是最近三年才自滇南崛起的玉魔子賈取欣,他出身自滇甫“星谷”門,又拜進了滇境第一高手“反七劍客”韓小軒的牆裡,出師以後,聽說更與在中原武林裡聲威渲赫的“銀帶莊”莊主“一條帶”莫金結成金蘭之好,而且,莫金未出閣的妹子莫雲竹和這位曾經獨鬥過“點蒼五鷹”的玉魔子私下也頗有點小兒女間的情感,江湖上傳聞,說這位玉魔子自出道以來,尚一直沒有逢過對手……玉魔子賈取欣朗朗一笑,道:“兄台好眼力,黃龍之名,果然不同凡響!” 項真唇角微微下垂,他安靜的道:“申四爺,今夜,月黑風淒,四爺來此,可是要將小磨嶺的舊事再重提一提?” 申四爺舐舐嘴巴,用目梢子斜了玉魔子賈取欣一眼,玉魔子仍然笑著,清雅的道:“小可麼,可能正是這個意思。” 項真忽然也笑了,他朝著賈取欣道:“朋友,閣下是為申四爺助拳來的?” 玉魔子英俊的面孔上一直漾著笑意,他頷首道:“不錯,這與兄台昔日在小磨嶺為大玄派苟子雄助拳是同一道理。” 項真輕巧的拂了一下衣袖,道:“賈朋友,你可知道這三年以來,你成名也是不易?” 賈取欣笑著,道:“當然。” 項真仰首沉吟了一會,道:“是非只為強出頭,你明白?” 賈取欣仍然笑著,點點頭:“當然。” 項真冷冷的道:“在下言止於此,賈朋友,你是個聰明人,不要做出愚蠢之事,現在,如果你想退出,還來得及 玉魔子賈取欣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消失得這麼快,像被一隻手猛的撕掉:“項真,自今日起,中原武林道上將不會再有你立足之處,留著你的教訓去向婦人投訴吧。” 申老四豁然大笑道:“姓項的,你他媽別在這裡兩面光滑;待四爺取下你那狗頭當球踢,你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項真默默的朝四周打量了一遍,淡淡的道:“申四爺,記住出手要快,像流光閃射長空。” 申老四驀地停止了笑聲,手腕一閃,掌上已握著一柄兩尺長短的“雙刀鏟”,一雙豆眼睜得老大,死死盯在項真身上。 輕輕退了一步,項真道:“秋天,是沒落萎敗的季節!……” “節”字在寒冷的空氣中拔起了個尖音,一連串的掌影猝然瀉向申老四,快得像一連串的旱雷驚電! 大吼一聲,申老四身形一晃,蛇一樣溜出五尺,雙刀鏟霍霍如銀鏈盤繞,暴卷而上,但是,掌影卻驀然蓬散,如一個個張著利齒的惡魔,那麼精鑽刁潑的的從鏟刀揮舞的間隙恰到好處的飄了進去,毫不容情的,緊緊翻飛在申老四的身側! 王魔子賈取欣冷冷一笑,流鴻一樣閃去,但是,他明明看見那鵝黃色的影子在前面,連眼都來不及瞬一下,一陣急厲的掌風,已斬到了他的頭頸,這片掌風鋒利得似一把刀,而又來自虛無! 頭也不回,賈取欣雙臂後翻,兩掌怪異的倒崩而上,耳朵裡卻聽到“嗤”的一聲衣帛撕裂暴響,夾著申老四的怪叫:“好龜孫,你狠……” 猛的一個大側身,申老四的吼叫餘音還在裊繞未散,七片掌影已擦著賈取欣的面頰斜斜掠過,銳利的勁風拂得賈取欣似被刀子刮了七次一樣! 心頭急劇的跳了起來,老夭,這是一種什麼身法?什麼掌法?怎麼快得到了這種地步? 這會是一個“人”的力量與天賦所能到達的境界麼,賈取欣強咬著牙,倏然斜掠,剛剛出去三尺,又翻倒而回,這一出一返,全在同一時間完成,而一柄閃耀著奇異色彩的利劍。已像來自九天之外的虹橋,那麼驚煞人的筆直戳向項真! 淺黃的影子隨著多彩的劍芒電閃的似的打了個轉,賈取欣還來不及施展第二個式子,一片掌影已沾到到了他的衣衫,駭得他傾力後仰,卻仍然被那突來的掌勁餘力硬推出兩步之外! 雙刀鏟自斜刺裡橫掃上來,寒森的鏟芒映著申老四缺了左邊袖子的狼狽像,他咬著牙,切著齒,那模樣,似要生吞他的敵人才顯得甘心! 項真冷沉著面孔,雙掌交互一拍,整個身軀倏然左右晃搖了一次,於是,雙刀鏟就落了個空,自他身側兩邊擦過,他輕描淡寫的一掌,剛剛迎上了申老四那肥胖多肉的胸膛! 高叫了一聲,申老四嚇得兩眼全發了直,拼命朝一邊滾出去,右肩上的一大片皮肉已帶著四濺的鮮血被那一掌像刀子似的削掉! 項真猝然避開卷上重來的彩劍,淡淡閒閒的丟給申老四一句活:“四爺,包涵著點。” 說話中,他舉掌做著短距離的點擊十七下,看去僅是一下子,硬是敲拍在賈取欣的劍脊上,賈取欣才覺得握劍的手臂震蕩了十七次,一掌已斜斜劈到了他的天靈蓋! 這種快法,老天,他急忙用劍尖拄地,用力撐向後面,申老四那混濁的語聲已鬼哭狼嚎的叫了起來:“並肩子哥們一起上啊,他奶奶的吃不住這混蛋了啊……” 隨著他的吼叫,橋底下,一條人影突地飛起,和頭夜貓子一樣撲了過來,手上的紫金刀泛起了一溜寒光,好狠! 淺黃色的影子一閃,沒有看清這是怎麼回事,“嗆啷”一聲,紫金刀已飛上了半空,那條人影像是在和他的這把刀較勁,嗥號一聲,也緊跟著橫飛了上去,只是,帶著一嘴的血! 竹屋兩側,又有兩條人影猛撲而來,幾乎在同一時間,竹橋的那邊,竟又竄出了四十多條人影,在屋子的燈光隱隱映照下,他們手上的兵刃閃泛起的寒芒冷得像冰! 彩色繽紛的劍芒又呼嚕嚕的卷到,項真心裡轉了個念頭,人已躍到竹屋之前,那邊,又傳來申老四的怪叫: “申老四操他老娘,這次不掘姓項的根,咱們就都甭混了,殺,殺完了就燒他個娘舅!” 黑暗中,那奇異的彩色劍氣又緊射而來,微一閃眨,卻朝相反的方向劃去,但是,當你望著它過去,令人不敢置信的劍刃卻像個幽靈一樣反了回來,嗯,項真不可覺察的連連閃移了九次,淡淡地道: “賈朋友,韓小軒沒有虧待你!” 項真知道,玉魔子現在已擺出他的絕活“反七劍法”了! 四十多條人影,像浪潮一樣衝了過來,奔在前面的,是並排五個像竹竿一樣高瘦的中年漢子,只要一眼,項真已大笑道: “五行柱子,咱們這梁子是化不開了!” 當頭一個留著短髭的高瘦漢子怒“呸”了一聲,手上的“銀索錘”像流星一樣舞得滿天轉:“項真,你今天認栽了吧!” 項真沒有說話,身影暴閃而出,彩色的劍氣緊追著他,三四條人影都來不及吆喝就分飛的跌了出去。 兵刃揮舞著,閃閃似流光冷電,人影交錯,形成一幕雜亂卻又無聲的皮影子戲,而剎那間,又有七八位仁兄號叫著摔了出去。 忽地,那麼突然地 片紅光沖天而起,夾雜著劈劈啪啪的燃燒聲,火苗子亂躥亂舞,而在每一次貪婪的躥舞裡,一些物體已被舐收成了灰燼! 項真一掌抖翻了一名黑中包頭的大漢,目光一斜,已發覺自己那幢心愛的竹屋已完全陷入熊熊的火光中,紅彤彤的烈焰,映得天空全帶著濛濛的暗紫了。 他嘴唇緊抿成一條微微的弧,如長虹般直射而出,但是,恨煞人的,那道繽紛的劍芒卻似冤魂一樣緊纏不舍! 來到竹屋之前,炎熱的空氣足能將人逼得窒息,一條人影早已埋伏在一側,這時突然躥上,一柄“亮銀鉤,,正指向他的小腹! 項真一心只想往火堆裡闖,倉促間他不及,也不願再因躲閃而耽擱時間,像是原來已抓在那柄銀鉤子一樣,他的左手一把已將那猝襲的漢子扯了上來,口裡冷森的道: “土柱子,你認了吧!” 這突襲者正是那五名高瘦的中年人 五行柱子中的老四土柱子潘力,他驚慌失措之下才待棄掉手中兵器,而念頭尚未轉完,他連命也跟著捨棄了,那顆大好的腦袋在項真的話聲裡,“噗”的一聲變成了一個大爛柿子! 眼皮子也沒有撩一下,項真正待直掠而入,那片迷迷濛濛的彩色劍氣已把他罩住,目前的情勢十分明白:假如他要返身抵禦賈取欣的“反七劍法”,那麼,就恐怕有一段時間的耽誤,否則,他可即時進入火場,但是,卻多少要帶點傷! 意念在腦子裡一轉,項真已做了決定,他身形不停,長射而進,卻在火光與外界的隔離間隙裡閃電般拋出十掌,在他收手飛入的剎那間,他已感到肋下有一陣刺骨的痛楚傳來,而他的掌緣卻也沉實的擊在一種物體上,他沒有細瞧,但是,他知道他已收回了代價! 這棟原本清雅而脫俗的竹屋,此時已成為一片火海,烈焰飛騰,火蝗四躥,竹壁木梁坍塌散碎,煙霧迷漫得令人睜不開眼! 項真滴溜溜的在火海中轉了兩轉,口裡低促的呼叫: “姐……姐……周嬸……晏立……” 回答他的,是一陣劈啪的燃燒爆裂聲,是一陣聽來心酸的屋塌聲,外面,尚隱隱傳來兇厲的叱喊與叫罵之聲! 自從行道江湖,項真從不知道什麼叫慌張,什麼叫急慮,縱使在血淋淋的大廝殺中,在冷淒淒的荒郊墳地,在重重的仇敵圍困之下,都不會引起他絲毫緊張與惶恐,可是,在這一剎,他卻全嘗過了,全領悟了,嘗得辛酸,悟得苦澀…… “姐……姐……姐啊……” 他瘋狂的竄入裡間,這裡,是君心怡的臥室,一根燃燒著的橫樑劈頭砸下,被他一掌震開,不管火星子迸射,不管濺在他身上的火屑,他宛如失去理智般衝進了去,於是,他看見君心怡正躺在地下,那水兒綠的衣裙染滿了血跡,一片燒得火熊熊的竹牆上正嘩啦啦坍塌到她的身上! 眼睛全紅了,項真似要追回千萬年來流逝的時光,他用盡全部的力量撲去,快得不能形容,在那火牆倒下的同時他已用背脊擋在君心怡的身上,而在這瞬息,他的目光同時看見了渾身起著火的晏立,這條粗獷的漢子,正匍在地下,雙手緊緊扼著一個白衣大漢的頸項,那白衣大漢空洞的瞪著眼,舌頭滴著血半伸在嘴外,頭髮已在火堆裡燒著了,他的一柄匕首,卻從晏立的右胸側著透進,直從左肩胛穿出! 背後全是一片火,項真咬著牙,右手抱著君心怡,身軀一側,左掌已抓著晏立的衣領,他目光再轉,在一片炎熱的火光裡,看見一雙穿著黑色布鞋的腳伸露在外面:“周嬸……” 項真哽咽了一聲,這是他的奶娘,自小將他哺餵大了的奶娘,闖盪了江湖這麼多年,到頭來卻連哺育自己的奶娘都護不住,他一摔頭,兩個臂彎裡夾著兩個人,似一只怒矢般的沖天而起,燃著的竹片頂棚被他撞得嘩啦迸飛四射,火苗子飛舞中,他已帶著背後的火光躍空七丈! 東方尚未全白,在黑暗的光線裡,他身上燃燒著的火光是一個明顯的目標,於是,一片弓弦聲響自四方,無數點精亮的箭矢似無數只飛蝗從四面八方蜂捅而來,那麼密,那麼急,直將他當成了浮靶一個! 身形在空中一斜,項真的軀體已令人不可思議的直衝而下,隔著地面尚有三丈,他卻在一個狂風般的旋轉中裁入面前那條清澈的溪流裡,“噗哧”一聲,他身上的火被水浸熄了,還冒著裊裊的青煙,在一陣錯愕的呼叫聲中,他又帶著滿身水濕嘩啦啦倒射回岸,身體尚未落地,他的雙腳已重重的,結結實實的踏在兩名大漢的胸膛上! 一條高瘦的人影倏晃,人頭大小的一柄金公錘凌空砸來,項真披散著頭髮,猝然側轉,金公錘擦在他的頭皮掠過,在這微不足道的一絲空隙裡,他的右時已完全搗進了那人的小腹! “噗”的一口鮮血灑得滿天飛,他一矮身,又有四名大漢被掃得腳腔斷折,哀號著倒翻出去! 一個淒厲的聲音狂叫著: “申四爺申四爺,項真兒像把鬼使著的刀啊!” 項真一口潔白的牙齒完全咬進了下唇,他兩個臂彎裡挾著兩個人,行動起來仍像一片風,照眼之間,又有六名彪形大漢屍橫就地,不是被腳賊碎了腦袋就是胸膛被時搗了個大窟窿! 黑暗中,人奔掠著,橫飛著;血與肉在濺揚,在割裂;哀嚎聲在空氣中傳盪,一聲聲像要撕裂人們的耳膜,這是一幅活生生的地獄圖,一個實實在在的屠宰場! 申老四恐怖的睜大了那雙如豆的眼睛,瞳仁裡流露出無可言喻的畏怯與驚駭,他做夢都想不到對方竟然有如此驚人的潛力,更有如此驚人的不屈之氣! 玉魔子賈取欣半倚半坐在一株白楊樹下,一張面孔蒼白如紙,他粗濁的喘息著,手摀著胸腹,黃豆大的汗珠滴個不停,他微弱的問: “四……四哥,前面……在……在做什麼……” 申老四一激靈,吶吶的道: “項真沒有逃掉……” 賈取欣雙目一亮,提住氣道: “廢了他啦?” 申老四艱辛的吞了口唾液,沮喪的道: “不……他又殺回來了……” “哇”的吐了一口血,賈取欣整個人都癱了下來,申老四慌忙回身抱起他來,目光一轉,又狠狠一跺腳,迅速朝黑暗中逸去,在他們身形消失在黯影中的同時,五行柱子中又有一位仁兄被搗飛出兩丈開外! 忽然 一個惶恐的語聲叫了起來: “申四爺呢?賈公子呢?他們都跑了!” “跑了?***就丟下我們!”憤怒的叫聲立即應合著。 項真猝然閃開一柄虎頭刀,一膀子將一名壯漢撞了出去,四周隨即響起了一片嘩叫,那麼快,黑暗中的人影有如滾湯澆雪,眨眼間已完全隱逝入樹木草叢之中,只在這一剎,已逃得一個不剩! 蹌跟了一下,項真目光一掃,毫不停留,長身躍上了一株枝丫古虯盤結的高大白楊樹之上。 這時,天已亮了,東方,有一抹魚肚白,有一片耀目的金霞,嗯,今天,將是個好天氣,但是,是和煦的呢,抑是殘酷的? ------------- |
第03章 一波未平 一波起
靠在白楊樹的枝幹上,項真小心翼翼的安置妥了晏立,這個粗壯漢子傷得不輕,但幸運的是那柄斜斜透進他身上的匕首,並沒有傷中要害。項真先為他拔出匕首,止了血,手上沒有金創藥,只好先替他將傷口包好,現在,他睡得很熟,或者,仍然昏迷未醒。 項真明白自己的創傷也十分嚴重,他卻暫時顧不得自己了,君心怡躺在他的懷裡,如畫般美豔的面龐浮著一片紅腫;臉頰上,肩背上,手腕上,有著紫黑色的的傷,豆大的水泡密布,看去相當嚇人,項真非常為自己及時的救援感到慶幸,他知道只要好好養息,君心怡的容顏不會有什麼妨礙,否則,他只要慢上半步,這張如花的面孔只怕要全毀了,全毀了,那後果,項真不敢再設想下去。 君心怡肩胛上被砍了一刀,傷口很深,血已停流,可是卻凝結成了一大塊硬痴,紫烏烏的,看得項真心頭作痛。 那幢小巧雅緻的竹屋,這時已成了一片焦黑的廢墟,殘餘木干與支離的竹燼仍在冒著青煙,屋前繽紛多彩的秋菊更被踐踏得一團糟,襯著橫豎僕臥在四周的屍體,灑濺在各處的血跡,拋丟在周遭的兵器,景況,真是淒慘。 項真長長吐了口氣,他的右肋下,有一條長約三寸的劍傷,血糊住了傷口,硬繃繃的,痛得已經麻木了,只是背後的火傷此刻卻似千錐在扎,萬蟲在啃,痛苦的難以言諭。 目前,怎麼辦?受傷的人需要立即敷藥施救,但是,縱使自己能拖著兩個人找到郎中,如果被仇家發覺了這不又是個摸入的機會麼?項真知道,這多年來,自己在外面闖,結的仇,比交的朋友多的多。 他正在費煞苦心的準備想個周全辦法,一陣急劇的蹄聲已自遙遠傳來,而這陣蹄聲,雜亂加上繁囂,隱約裡,項真又直覺的感到不會是好路數! 沒有多久 蹄聲開始紛紛停頓在林外,幾乎剛剛停下,二十多條穿著清一色純灰緊身衣的凶悍大漢已利落而迅速的撲了進來,緊跟著又有同一打扮的五十多人蜂擁衝進,這些漢子一衝進林中,已倏然散開成一個扇形,他們的手上連珠強弩平舉,目不稍瞬的盯著這邊 盯著這一幅淒慘的圖畫。 這七八十人方才布好陣勢,另外二十多個形態各異,俊醜不同的漢子亦自林外各個角落掠入,接著雍容的,一個三十左右,唇紅齒白,身著一件雙襟繡刺有兩個拳大“義”子的灰袍人物,在四名形容威猛的大漢簇擁下踱了進來,四名大漢身後,赫然正是昨日鞭答過晏立的雙義幫紅旗執法魏字! 項真苦澀的一笑,嗯,真巧,雙義幫正碰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了。 那三旬左右的灰袍人顯然被眼前的情景弄迷糊了,他那張英挺的面孔映著朝陽,可以隱約看見他額心一塊菱形的疤痕,這塊銅錢大小的疤痕,此時微微透出一片紫紅,他向四周掃視了一遍,沉厲的道:“魏紅旗,十六個時辰以來,我們用盡一切方法打探到了黃龍的住處,但是,我們現在卻等於尋到了一片挺屍場!” 魏字也似乎是愣了,他怔忡了一會,低促的道:“這裡屬於姓項的居所是不會錯,這小子仇家極多,看情形,是有人比我們更快一步的找上門來了……” 灰袍人用手輕撫在右襟的“義”字上,不悅的哼了一聲,道:“依你所探,項真有多少手下與他同居?” 魏字想了一會,低低的道:“好像除了一個老奶娘以外沒有別人,他一向都是獨來獨往的……” 灰袍人眼一睜,目光閃射中,他大聲道:“地下的屍體有數十具,本幫主就不信他一個人能活宰了這數十個執有兵器的漢子!” 說到這裡,他轉首朝右側一個留著三絡柳須的老者道:“洞心堂崔堂主,煩你率人一搜!” 那老者微一躬身,領先躍出,十名灰衣大漢隨後奔出,開始逐具屍體檢視起來,慢慢地,老者忽然驚呼道:“老天,這是五行柱子的老三水柱子梁琛!” 他呼聲未落,又再叫道:“啊,那是土柱子潘力,‘天行教’的總頭目趙強,南霧山的十二飛梭,萬家堡的武術教練楊再生,大禹河烏蓬幫主王璞……” 老者每叫一聲,灰袍人的臉色越往下沉,他憋不住了,冷峻的道:“崔堂主,找那項真的屍體!” 說到這裡,他又朝身邊的魏字瞪了一眼,魏字面孔一熱,訕訕的奔了過去,一心一意尋找起項真的屍體來。 好半晌 那崔堂主滿手沾血的走了過來,搖頭道:“回稟幫主,屍體一共是三十二具,盡是咱們北三省有頭有臉的人物,至少的也能提起個萬兒,本堂這幾十年來道上混熟了,死去的三十二個人,倒有二十多個認得……” 說著,他嘆了口氣:“像萬家堡的楊再生老弟,也不過是前上兩天還在一起喝酒,今兒個本堂卻來為他收屍了……” 灰袍人翻翻眼珠,沒有做聲,魏宇已斬了回來,尷尬的道:“竹屋的灰燼裡,有兩具屍體,一男一女,那女的衣著簡單,看情形好似是那奶娘……” 灰袍人一跺腳,怒道:“那男的呢?” 魏字停頓了一下,吶吶的道:“燒得看不清了,不過,穿的衣裳似乎不是黃色的……” 灰袍人一瞪眼,大聲道:“左右,給我搜!” 一聲令下,七八十名灰衣大漢已分成了十餘股,分別在他們的高手率領下開始向四周搜尋起來。 那清心堂的崔堂主似是地位極高,他站在灰袍人面前,穩重的道:“幫主,老實說,黃龍項真一身功夫,咱們雖沒有見過,卻也多少有個耳聞,眼前,更是活生生的擺了一地,依本堂主之意,如果幫主能忍下這口氣,也就忍下算了……” 灰袍人額心的菱形疤痕倏而一紅,他強壓住火氣,不悅的道:“崔堂主,此事乃關本幫主之聲譽威信,如果聽任他人隨意挑釁而絲毫不加反抗,受人凌辱後便忍氣吞聲,那我雙義幫還有何種憑藉在江湖上立足?更如何統律幫眾?” 姓崔的堂主一撫柳須,緩緩地道:“幫主的話固是不錯,但是,吾等卻也得自己估估份量,能找回來的梁子當然要找,若然找得得不償失,那就算不了上策了!” 灰袍人雙目怒睜,冷冷的道:“崔堂主,此乃本幫主不變之意,無論有任何犧牲,這口怨氣卻是咽吞不得!” 崔姓堂主沉默下來,靜靜的退到一邊,白楊樹上,項真一切看得清晰,聽得仔細,他冷澀的一笑,目注著樹下那些如臨大敵的雙義幫幫眾一撥撥,一趟趟的往來巡搜過去。 好一會,太陽已金晃晃的爬上了一大截。 灰袍人憤怒而急躁的來回蹀躞著,他身邊的四名魁梧大漢,一直垂手靜立,沒有表情,項真知道,這四個大漢,就是雙義幫有名的“四拐子”!雙義幫幫主三目秀士單殉的貼身護衛。 那灰袍人 三目秀士單殉,忽地朝空中一揮手,大吼道:“罷了,通通上馬回去,我就不信那姓項的能飛天遁地!” 崔姓堂主一拍雙掌,叫道:“幫主有諭,停止搜索。” 分成十餘撥的灰衣大漢們,聞聲之下,正紛紛向這邊聚攏,林子外邊,已傳來一陣“啪噠”“啪噠”的木板撞擊聲,好清脆。 單殉正詫異的回過頭去,林外已響起了幾聲厲喝:“前面的朋友止步,雙義幫在此上事!” “灰木桿子灰布旗插在兩裡之外,朋友你敢情沒有瞧著?” “啪噠”的木板聲沒有了,一個怪聲怪調的嗓音卻叫了起來:“咦,咦,他娘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也敢攔路截道?落草的毛賊做買賣也要撿個見不得人的月黑風高之夜,你們他奶奶卻連時辰也不挑了?好在爺們我三根筋吊著個脖子,全身榨不出兩滴油,諒你們狠也狠不到哪裡去。” 外面,厲喝聲又響了起來:“好朋友,看你這模樣也是道上混的,關上闖的,別在大爺們眼皮底下裝瘋賣傻,能煽,你就早點溜吧!” 那怪裡怪氣,說陰不陽的嗓門又欸晴一聲叫著:“這就奇了,老子道上混,關上闖,天上飛,地下爬,全由得老子自由自在,誰也攔不上鳥毛半根,怎麼著,這路,你們要把死了不讓過?” 這時 單殉沉著臉,冷冷的道:“這傢伙不是會好路數,叫他們放這傢伙走,看他能走到哪裡去!” 一名灰衣,匆匆奔出,片刻後,木板聲又“啪噠”“啪噠”響了起來,嗯,卻是一路響著往這裡面來了呢。 樹上,項真不由得叫一聲苦,他知道,這位走起路來帶著木板撞擊聲的朋友,正是他的生死摯交,飛瀾江心孤家山的怪傑“兩塊板”包要花。 那不就來了,好一副德性;一套說灰不藍的衣褲,攔腰系了根麻繩,少說上面也帶著半斤油垢,腳下踩著一雙爛得見了底的破草鞋,一蓬雞窩也似的頭髮亂七八糟的頂在腦袋上,而那腦袋,上面偏生長了一雙醉瞇眼,大鼻頭,再加上一張滿口黃板大牙的嘴巴襯著吊在屁股後邊的兩塊棗木硬板,黑不溜丟的,說他名字是包要花實在差了,應該稱做包“叫花”纔來得對。 單殉目光銳利的盯著這位不速之客,包要花卻衝著這位大幫主齔牙一笑,他這笑容尚未盡展,卻又頓時凝凍在唇角:“這裡的房子被燒了?” 單殉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冷冷的道:“如何?” 包要花抽動了一下鼻子,皮笑肉不笑的道:“是你們幹的?” 單殉仰首向天,道:“是又如何?” 目光迅速往四周巡了一遍,包要花的語聲忽然變得幽冷而生硬,像是剎那間變了另一個人:“那麼,我的兄弟項真何在?” 單殉哼了一聲,沉厲的道:“這個,本幫主正要問你!” 微微怔了一下,包要花驀地大笑起來,他擰了一把鼻涕,搖頭晃腦的指著單殉:“我說朋友,你還是腳脖子摃在板凳上 拉倒了吧,我就知道憑你們這些料不會成氣候,他娘的眼前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卻來問老子人到了哪裡,這不是明明白白的擺著窩囊廢一群?呵呵,項真弟啊項老弟,有你的,真有你的……” 他的話聲尚留著一個尾巴,旁邊暴吼一聲,一個青臉削腮的灰衣漢子已撲了過來,掄起手中的五環大砍刀砸向他的面頰 “咦?他奶的不講理是不是……” 包要花嘴裡吼著,他不但身形未動,連腦袋也沒有歪一歪,雙手一晃,“嗆啷”一聲,五環大砍刀斜著飛到一邊,那執刀的漢子也跟著鬼嚎一聲跌了個大馬爬! 包要花手腕一轉,兩塊不知何時已握在手中的棗木板子滴溜溜的在他掌上翻了個小花,他搖搖頭,邪裡邪氣的道:“我打你這個滿地找牙的東西,也叫你知道以後不可過於無禮…… ------------- |
第04章 干戈暫息 山中去
嘴裡是帶著那麼幾分滿不在乎的味道,模樣兒也是大刺刺的,包要花卻清清楚楚看到了單殉的面孔驀地拉長了一大把,鐵青得似罩上一層霜,周圍,雙義幫的伙計們圍來,那刀出鞘,弓上弦的德性,嗯,緊張。 蓄著三綹柳須的崔堂主幹咳了一聲,硬板板的道:“朋友,果然是道上高手,是是非非,朋友可也得丟下個萬兒來!” 包要花的醉瞇眼睜了一睜,伸出舌頭沿著唇緣舐了一圈,冷澀澀的道:“雙義幫算是個什麼鳥幫?包老爺對你們客氣,你們卻拿著幾分顏色要開染坊了?他娘的一上手就毛扎扎的,敢情包老爺是現成的灰孫子不是?聽清楚了,兩塊板子包要花就是站在你們面前的這塊料。” 人的名兒樹的影是不錯的,崔堂主聽得心裡一撲通,神色之間也就愣了一愣,包要花嗤了嗤,皮笑肉不笑的道:“怎麼著,單大幫主看樣子還不服那門子氣,嗯?” 三目秀土單殉不是白痴:他自然明白孤家山的兩塊板是個什麼人物,在當年,包要花便曾以他的這兩塊棗木板橫掃過關東的坐地虎“三才莊”中大羅圈、二方鞭、三回腿;雲霧山上守著可治百毒的“烏紫英”神草的虎鷹誰敢招惹?包老先生卻單人匹馬攀了上去,一頓板子敲下來三十多個,只見鷹屍遍地,包要花已經笑嘻嘻的舉著“鳥紫英”下山來了,也就是去年的事,“一條龍”瓢把子“流刀”齊生石約好包要花做生死之鬥,老包十六招上就將對方一顆腦袋砸成了血花花的,爛糊糊的一團,齊生石在兩河一帶,連啼哭著的小仔子們聽到他的名字也嚇得不敢吭聲呢 硬吞了一口唾液,單殉額間菱形疤痕黯了一黯,他忍著氣道:“哦,原來閣下竟是,竟是孤家山的包 包大俠……” 包要花笑了笑,道:“別,別這麼肉麻稀稀的,大俠是什麼人物?劫富濟貧,扶弱鋤惡,有氣吞河岳之豪,有撼山動地之威,有熱血滿腔,有柔情如縷,骨如鋼,膽似鐵,嗯,像姓包的老弟項真便是,老包我麼,只能差強算個半調子的浪蕩客罷了。” 目光望著眼前竹屋的餘燼,單殉沉沉的道:“閣下與姓項的關係是?” 包要花露出那一口黃牙,道:“生死之交。” 單殉心頭一震,脫口道:“這樣說來,閣下是想替姓項的接了?” 醉瞇眼驀睜又閉,包要花冷冷的道:“假如雙義幫是與項老弟結了仇怨,那麼,遇上我老包也是一樣可以結算。” 慢慢退了一步,單殉的面色迅速變化著,他在急速的估量本身的力量與對方所具的能耐 這力量與能耐相接觸後所發生的後果。 包要花閒閒伸出右手食指,那麼漫不經心的將右手那塊棗木板奇妙的上下翻滾著,大大的鼻頭在輕輕聳動,似與棗木板的跳動互相應合。 這場面很僵,很窘,雙義幫這邊人多勢眾,但是,他們個個明白,他們面對著的是條毒蛇,極毒的笑面蛇。 姓崔的堂主走上前來,翁動著嘴皮子,湊在單殉耳朵邊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單殉臉色十分難看,但是,卻又像了悟什麼似的盡力忍著。 緩緩地,單殉終於寒著臉往林外行雲,走出五六步,他又轉回身來:“包朋友。” 包要花哼了哼,道:“這不是在洗耳恭聽著,我?” 努力吸了口氣,單殉道:“錯過今天,包朋友,咱們會記著這件事。” 包要花嘻嘻一笑,卻是笑得那麼森冷:“自然如此,想忘也忘不了,嗯?” 單殉一言不發,用力一揮手,帶著他的屬下迅速退去,魏宇走在最後,臨出林子,還回頭向包要花狠狠盯了一眼。 包要花掀掀嘴唇,兩塊棗木板子“啪噠”碰擊了一下,高聲道:“小心你的腦袋,枕頭。” 魏卒憤怒卻不解地瞪視著包要花,包要花呵呵笑道:“枕頭不對麼?繡花的。” 留下陰沉而怨毒的一抹目光,魏字匆匆走了,白楊木林子的這邊籠罩著一片沉寂,一片淒涼,陽光是那麼金晃晃的,熱力卻暖不了那一具具躺在地下的屍體。那一張張扭曲而恐怖的面孔寫滿了血腥,僵直的線條交織成一聲聲的無告,江湖上上的歲月何其酷厲,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又是如此冷漠啊! 包要花細瞇的眸子裡浮動著一絲不易察黨的茫然,他抬抬頭,盤膝坐了下來,仰首向項真隱身的白楊樹。 “我說項大俠,在天之龍,你就快點給老哥我下來吧,那些枝枝丫丫,也似乎並不舒適” 隱在白楊木的枝丫裡,項真淡淡一笑,撥開枝葉伸出半個頭臉:“老包,你來得真巧,又是何其不巧。” 包要花的大鼻子抽動了一下,道:“你傷了?” 項真灑逸的笑笑,道:“不太重,倒是君姐姐及一位朋友傷得不輕。” 霍的站了起來,包要花像一頭灰鶴似的飛躍到樹上,枝丫裡悉嗖響了一陣,他已抱著晏立那大漢落下地來。 項真小心翼翼的擁著君心怡落到包要花身前,包要花已經在利落而熟練的為晏立敷藥療傷,邊輕輕的道:“這大塊頭身體不錯,更不錯的是運氣,那一刀子只要稍微戳偏一點,他就只好念念二十年後又是一條什麼什麼好漢了。” 抿著唇,項真心痛的望著君心怡那張被烈火炙傷的面龐,包要花正用一塊淨布為晏立拭擦污血,他頭也不抬的道:“老弟,我腰上掛著一個小藤盒,裡面有三罐子藥粉,紅色的為外敷,綠色的可內服,另一罐白色的,咳咳,你就湊合著治治你自己的小傷勢吧。” 點點頭,取過藤盒,項真抱著君心怡行向一棵白楊之蔭,包要花皮笑肉不動的齜齜黃板牙,道:“如果不懂,我老包來治,嗯,可是你別抵達燃酸。” 項真“呸”了一聲,道:“好一張吐不出象牙的嘴。” 包要花撕開一塊白布為晏立裹傷,大聲笑道:“老包敬謝弟台免了那個‘狗’字。” 樹蔭之下,項真小心放穩了君心怡,那麼謹慎的為她取水洗淨創傷,仔仔細細的抹起藥來,他的動作是那麼輕,那麼柔,像是君心怡真是天他的綠波揉合成的。 半晌,項真問:“老包,你這藥是什麼原料配的?” 包要花笑笑,道:“怎麼,不見強?” 項真的笑聲也傳了過來:“不,好極了,抹在傷處,有一陣清涼沁心的感覺。” 包要花正將一小瓶紫色液體為晏立灌下,他淡淡的道:“是了,雲霧山的虎鷹守著的‘烏紫英’,這些扁毛畜生都知道這些玩意的好處,何況是人?” 項真緩步自白楊樹的後來轉了出來,俊俏的面孔上有一片湛然煥發的光彩,他的傷處已經由撕下的中衣包裹好了。 “老包,我可以在你的兩塊喪門板揮動之前先給你兩個大嘴巴子,以懲你滿口葷腥之罪,你信不信?” 包要花雙手亂搖,像要搖掉纏在腕上的兩條毒蛇:“信,信,一千一萬個信,姓包的誰都不含糊,就是怕了你的‘斬掌’,我的乖乖,老包忘不了你在飛瀾江孤家山老包的地盤撒野,在一枚五十斤重的石頭拋高一丈向下墜落的一剎裡,你一連用雙掌削落了一百三十七只白頭叫雀 ” 閒散的一笑,項真故意道:“那還是因為你那孤家山再找不著在天上飛的白頭叫雀了,否則,只怕還不止那一百多只呢。” “呸”了一聲,包要花翻著眼皮子叫:“咦?咦?你也是給幾分顏色就想開染坊了?好個張狂小子!” 項真用手揉揉鼻樑,道:“老包,雙義幫自此事以後,只怕也不會與你干休了。” 包要花伸了個懶腰,道:“公子,還不是你賜給我老包的?” 項真目光裡有一股冷森森的意味,他平靜的道:“希望雙義幫不要為了此事弄得全盤瓦解。” “為了什麼事?”包要花問。 項真簡單的為晏立出頭管事的經過述說了一遍,包要花沉默了片刻,道:“老弟,你呀,不是為兄的說你,就喜歡花呀,雲呀,草呀,詩詞呀,琴畫呀這一套,文縐縐的酸得死人,再說,為了個挨壓的貨賣這種力實在犯不上,***女人還不就是這麼會事……” 項真凝注著包要花,那兩顆清澈而澄朗的眸子裡,浮漾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柔和真摯,沒有責備,沒有憤怒,卻使包要花微紅著臉吶吶的道:“為,為什麼如此看我?” 一絲淺淺的,卻割得了精鋼的微笑給予了包要花,項真低沉的道:“不要太偏激,老包,十二年前你愛的女人並沒有錯,錯在你自己。你不能為了她離你而去就把一腔怨恨完全發洩在別的女人身上,這世界,若沒有女人,也就不成為一個世界了。” 包要花哼了一聲,道:“好了,老弟,我們不談這些事。那女人,哼,***沒有一點良心,若說有一點良心就不該偷著跑了,老子再碰著她,不生剝了這賤婦就不算是他媽人生父母養的。” 項真笑了笑,道:“誰叫你背著他亂和別的女子胡來?你這就叫用情不專。” “用情不專?”包要花怪叫了起來,“***這叫逢場作戲嘛,哪個男人在外面不多多少少風流幾次?這也值得哭哭啼啼最後再來個不告而去?不說起來我還不恨,一提起來我就想將這賤人挫骨揚灰! 項真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他舉步向君心怡躺著的白楊樹下行去,包要花望著他的背影,眉梢嘴角,有一陣失落了什麼似的空虛與茫然。 忽然,他叫住了項真,想說什麼,猶豫了一下,又硬改了口:“老弟,地下躺著這麼一片,你還沒有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項真回頭朝他古怪的笑笑,道:“申老四在小磨嶺的那檔子事,你還記得吧?” 包要花點點頭,項真又道:“這就是了,昨夜,他找上門來?” 包要花朝四周掃視了一眼,喃喃的道:“找上門來,卻留下了這些再也回不去的……” 在白楊樹之後,項真輕輕蹲下,靜靜注視著君心怡那張被白色綢布緊纏得只剩下兩只眼睛的面孔,那兩只眼睛是閉著的,長長的睫毛就像兩張絨密的簾幕,真美。 幾乎不能察覺,君心怡緩緩動彈了一下,項真俯下身去,低低的道:“姐……姐……” 緩緩地,那兩扇靈魂的小窗兒輕輕啟開了,憔悴的眸子裡,還印著夜來的驚悸與惶驚,他怔怔的凝視著項真,不怕周遭反映著陽光的刺激,他眨著眼,怔怔的凝視,眼角,有兩顆晶瑩的淚。 項真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溫柔的道:“姐,你好點吧?一切都過雲了 ” 君心怡閉閉眼睛,又睜開,目光裡,有著無盡的關懷與憂悒,項真明白,他悄悄的道: “我沒事,只是受了一點浮傷。” 眸子裡的欣慰似是有形的,項真可以深切的感受到,他咽下一口淚,道:“你餓不?我叫周 周嬸去做吃的……” 輕輕搖頭,那兩顆淚珠滾落到裹著的綢布上,項真為她拭去了:“如果疲倦,你就睡一息,我一直在你身邊。哦,包大哥來了別讓他看見,你還是老樣子,像個花子頭。” 有一抹朦朧的笑意,浮在那雙矇矓的眸子裡,輕輕的,君心怡閉上眼,她並非是去尋夢,她是想在那份迷茫安恬裡,輕輕留住這一片溫馨。 雖是深秋了,正午的陽光依;日有些燠熱,悄然用了一點小手法使君心怡睡得更熟些,項真抱著她走了出來,外面,晏立已經清醒,正在和包要花談著什麼。 看見項真晏立急忙想站起來,卻被包要花一手按住:“餵,你這大鬍子怎麼這般迂?渾身是傷還由得你活蹦亂跳?公子爺來了,你一肚子敬意他看得出來。” 項真瞧瞧那張大鬍子掩不住的蒼白與疲憊面孔,道:“你們見過了?” 晏立忙著點頭,暗啞的道:“已承包前輩不棄示下名號……” 包要花一揮手,笑道:“他娘的,都是些書至,呆鳥,酸儒……” 項真裝做未聞,道:“老包,咱們換個地方歇歇吧,晚上還有事。” 包要花剛站起來,奇道:“有事?你是鐵鑄的身子,傷帶在身上還有個鳥事?” 項真笑笑,道:“今晚,我要將晏老兄的那一位救回來。” 晏立的眼睛一亮,隨即又齦然道:“不……不用這麼急,恩公,你的傷也不輕……” 項真眨眨眼,道:“當然,假如來得及,我也並不想這麼急,只是,我怕那單殉憋了滿肚子氣回去,一時想不開而處置了你那位未婚妻……” 晏立哆嗦了一下,吶吶不能出言,他知道這是可能的,單殉的個性與為人他十分了解,只要這事發生,那麼,一切的努力和代價都是枉然了。 包要花舐舐嘴唇,道:“現在已經正午,咱們先找個地方安置下來,弄點東西填填五臟廟,老在這裡幹耗著也不是那麼回事。” 項真點點頭,目光朝周遭依依的一掃,領先朝外走去,包要花一斜肩,別看他瘦得不夠一竿子砸的,晏立那麼大個漢子卻被他輕飄飄的一下子摃了起來,晏立漲紅臉,惶急的道: “不,不用了,前輩,在下自己還走得動……” 包要花一聲不響,大步跟著項真行去,一出了林子,與項真二人已飛奔起來,兩個人身上全是另馱著一個,行動起來卻疾如奔馬,快不可言。 項真挑著走的是一條婉蜒朝上的山徑,朝東走去可見綿延的崇山峻嶺深入雲表,群山的頂上霧氣縹渺,不知所終。 二人比肩而行,風,呼呼的自耳邊掠過,包要花大聲道:“小子,你這是上哪兒去?你身上的傷還挺得住不?” 項真腳步不停,也大聲道:“此去二十裡,有一處美妙的所在,咱們到那兒暫時住幾天。我的傷不算輕,可是,敷上你的靈藥已覺得不礙事了……” 包要花呵呵一笑,縱著風奮力奔上:“那二十裡之外,是個什麼地方?” 項夫抹雲了臉上的汗水,神秘的一笑道:“美麗的地方,美得令你不舍離去。” 二人已爬上了一大段高坡,現在,他們沿著另一條崎嶇不平的山路接近一片密密的林子,包要花吐了一口唾沫,嘀咕著:“他娘的半年多沒見著你,見著了就跟你兜圈子,問也問不出個鳥名堂來,這裡窮山惡嶺,會有個屁的美麗地方……” 項真抿唇一笑,沒有說話進了林子,光線隨即黯了下來,林中的枝丫,將陽光剪碎,似圓圓片片的小精靈投之於地下,閃閃眨眨的。四周寂靜,樹梢子被山風吹得搖晃,嘩嘩響個不停。 項真的腳步慢了下來,踏著枯萎的落葉,沙沙地,包要花關切的注視著他,沉聲問道: “老弟,是不是不舒服?” 項真又拭拭汗,長長吐了口氣:“傷處在痛,像抽著心包要花道:“歇會吧?” 搖搖頭,項真蒼白的一笑:“不,到了地頭再歇息,沒有多遠了。” 知道項真那一股子倔強,包要花沒有多說什麼,兩個人又疾奔著出了林子,嗯,眼前,已是現出一片與林子那邊完全迥異的景色。 一座山,像自天外飛來一樣擋在前面,這山雄峻之極,高高的插入天際,自山的半腰,有十二道匹練似的飛瀑掛落,山腰之上,雲霧迷漫,而恰巧在若隱若現的半山中,有一塊突出的山崖,那山崖是綠翠之色,剛在飛瀑的上面,想想看,如果住在山崖之上,朝迎旭日東昇,暮賞玉蟾含顰,濯心於十二道冷泉,抒意於縹渺雲絮,襯以滿懷的清新,傲嘯在群山的擁抱裡,在這兒呆下,哦,該多美,該多自在。 包要花禁不住砸砸嘴,大大的贊道:“公子,這地方可真美,難為你找得著。” 項真抬頭上望,神色問有一股極端的寧靜與安詳,他低沉的道:“很有詩意,是麼?” 包要花嘿嘿一笑,道:“住在這裡好是好,就是太靜了點……” 沒有說話,項真開始向山腳奔去,包要花跟在後面,邊叫道:“老弟,從哪裡上去?” 項真回頭一招手,轉到一個小小的山窪裡,嗯,山窪裡有一條像是人工所築,而實是天然生成的白石小道,那麼奇妙的婉蜒而上,似一條盤繞著這座山的困倦的蟒蛇。 這條小山道全是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白色石塊堆砌而成,走上去十分容易著力,包要花奇怪的道:“公子,這條路,是你請六丁巨神來開的?” 項真喘了口氣,緊緊肋下:“不,六丁之神早知在下欲覓此處為居,是而在千百年前造此巨山之時便已代為築好 包要花饒有趣味的一笑,閒閒欣賞路邊兩側的景致,半枯與長青的林子夾著這條山道,有薄薄的氳氤在林木間浮沉,群山環抱著極目所致的天地,流瀑匯成的澄澈山泉錚淙而下,不錯,這是一個悠然出塵的好所在。 轉過幾個迴旋的大山彎,順著一道山中的小小峽谷過去,項真向右行,那裡有一排古虯盤挺的青松,項真止了步,回頭道:“方才,那個山谷,我叫他‘思歸谷’,這名字如何?” “思歸谷?這含射著什麼意思?”包要花問。 項真笑了笑,道:“住在這裡,就不憶塵凡了,人,總得與人活在一起呀。” 包要花點點頭,與項真行過青松,嗯,眼前,是一片繽紛燦爛的野菊,那麼瀟瀟灑灑的在秋風裡展著笑靨。沒有人工的培植,卻是如此風姿嫣然,像些麗質天生的野姑娘…… 在這片成簇的野菊這邊,有一潭明鏡似的小小石池,水池靠著山壁,壁間有泉流下,這石池亦全是白石為底,白石為緣,水,清澈得透亮,使人見了就會興起喝上一大口的感覺。 石池之旁,有一塊巨大的,像牆壁一樣的山石橫起,一座小巧的,以天然松木築成的小屋便依在石壁之側,小屋外,圍以雅緻的欄杆,朱紅色的。 越過石壁,就是那片翠綠色的凌空山崖了,在這裡可以看見山崖邊緣生長了一株楓葉,滿天的楓葉紅得似火。站在岸上,能遙望遠近層疊的奇峰秀巒,可以伸手觸摸飄浮的雲霧,就像住在天上,住在廣寒宮裡,雖然稍微冷一點,但是,氣韻若仙。 包要花舐舐嘴唇,讚美的道:“好一處瓊樓玉宇,人間天堂。” 項真凝視著遠山,靜靜的道:“在這裡,我獨自過了五年,當然,我是說,常常來此,並非一直住著,在這裡,日夕與山岳鐘靈相處,人,也就蘊孕著飄逸了,靜溫中能使人領悟許多在紅塵裡想不透的東西,老包,你說是不?” 包要花嘻嘻一笑,道:“公子爺,姓包的沒有你那麼多詩情畫意,現在,只覺得肚皮餓得像雷鳴,先弄點什麼東西吃吃才是正經。” 他肩頭上,晏立喘息了一陣,吶吶的道:“包……包前輩,在下,在下可以下來了吧?” 包要花嗯了一聲,小心的將晏立自肩頭放下,問了一句:“顛了一路,傷處痛得慌吧?” 晏立漲紅著臉,卻搖頭笑道:“不,不,還好,還好……” 似笑非笑的,包要花瞅了晏立一眼,轉過頭要與項真說話,但是,項真的模樣卻使他把溜到嘴皮子邊緣的話語硬生生吞了回去,項真正滿臉沉冷,那麼古怪卻又寒瑟的目注著前面那棟小木屋,嘴唇抿得像永遠扯不開…… 悄悄的,包要花道:“怎麼,老弟,有什麼不對嗎?” 項真目光不動,低沉的道:“木屋裡有人。” 包要花大吃一驚,低促的道:“你怎麼知道?” 微微退了一步,項真冷冷的道:“屋前石階上的青苔有殘踏之痕,門扉把手也向下垂直了,還有,外面的木欄不該有磨損之跡。” 包要花點點頭,冷森森的道:“那麼,抓出這人來丟到絕崖之下。” 項真略一沉思,道:“只怕不僅一人。” 嘻嘻笑,包要花行過小池,大步來到木屋之前站住:“裡面有人,就給你家包老爺子滾出來,嘿嘿,今天可真算撞正板了,咱們得熱火熱火。” 松木門仍然毫無聲息的緊閉著,沒有一點反應,包要花又向前邁進一步,急巴巴的吼: “你他媽是出不出來?別裝孫子……” 項真輕輕把抱著的君心怡放到一塊枯黃的草圃上,兩隻手懶洋洋的垂掛在小腹之前,目光卻毫不稍瞬的注視著木屋。 包要花冷沉的向木屋凝望著,半晌,他回頭朝項真使了個眼色,又拍了拍自己腰際示意,再向項真努努嘴。 微微遲疑了一下,項真苦笑著點點頭,他的右手輕探,伸進那件千創百孔的淺黃色長衫裡面。 隨著他的動作,包要花似是感到極度寬心的笑了笑,大踏步行向木屋,嘴裡叫著:“來了,大哥,你不出來,姓包的便親自入內請駕……” 包要花緩緩踏上石階,猝然閃電般衝向木門,但是,在他剛剛撞到門上的一剎間,那扇一直沒有動靜的松木門卻已倏忽分開,一條拇指粗細,精光閃閃的鋼竿,像是一條毒蛇般驀地飛出,快得似西天的彩電,帶過一溜芒影,筆直戳向他的額心,時間部位,拿捏得準確無比! 包要花怪叫一聲,雙臂倏翻,猛然向後仰退,而就在他身形方才後仰的瞬息,聽不到風聲,看不見光尾,“當”的一聲震耳脆響傳來,那條突然飛出的鋼竿已被一件旋飛出去的物體撞擊得猛的斜砸向門框之上! 在這短促的一剎那裡,包要花翻身出七尺之外,他連冷氣也來不及抽一口,目梢一瞟,正看到項真伸手接住了一片尺許長短,作半月形的鋒利鍘刀,鍘刀上金濛濛的光華還在朝空中的太陽眨著眼呢。 不錯,剛才震開了那條鋼竿的物體,正是項真手上拿著的這柄半月形的東西,這物體像一把沒有柄的鍘刀,薄得如紙,利得帶血,乃黃金與精鋼混合打造而成,歹毒無匹,項真身上一共有著十二柄,它的名字,叫“大龍角”! 用這“大龍角”,項真已不知道濺了多少武林高手的血,奪了多少江湖醜類的性命,但是,他卻極不願意輕易顯露,因為,出手之下,大龍角的鋒口便仿佛與他的神智融為一體,殘命如芥! 手上輕輕拈著半月形的大龍角,那金閃閃的刀面上,雕摟著一條精緻細巧的龍形圖案,這圖案沿著鋒利的刃口,在栩栩如生中,有一股煞厲得令入不寒而慄的意味。 項真望著木屋之內,平靜的道:“裡面的朋友,你應該出來了。” 包要花一把抹去額上的冷汗,暴吼著道: “我操你的老娘,老子今天不活剝了你這狗操的就算你八字生得巧!” 被鋼竿砸得滿地木屑的門扉裡面,慢慢地響起了一陣悉嗦之聲,項真仍然沉凝如故,包要花已反手抽出他的那對棗木板,氣呼呼的迎了上去。 ------------- |
第05章 落難怪客 假亦真
一條人影,顫巍巍的自木屋內出現在門口,這是一個看去十分憔悴的老人,一身灰布衣褲,千創百綻,面色蠟黃,一頭斑白的亂發襯著滿臉皺紋,他好像有病在身,那麼有氣無力的倚在門框之上,兩條濃黑的倒搭眉毛在不停的抖索。 包要花站住腳步,死眉死眼的朝這老人打量了一會:“餵,老小子,剛才,是你用那根破竿子暗算你家包太爺?” 老人用那雙黯淡失神的眸子瞅著包要花,半晌,語聲暗啞的道:“老夫汪樵峰,因為遠避仇家,翻山涉水來至貴地,身心俱疲之下無暇多顧,只有暫借尊宅一憩,冒犯之處,尚請閣下恕過……” 包要花一聽對方語氣來得謙恭有禮,一口烏氣也不由得和緩了幾分,他鼻子裡哼了兩聲,道:“說得呢倒也有理,只是朋友你這‘冒犯’實在太也歹毒了些,是碰著我姓包的,換了個人,這條老命不就斷送在你的手裡了?” 老人還沒有回話,他的背後忽然又閃出來一條窈窕的身影,呵,敢情還是一個白白淨淨的妞兒! 這少女長得悄生生的,瓜子臉兒,柳葉眉兒,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配著一張蜜汁般的小櫻桃嘴,嗯,甜上加美,看年齡,也不過就是二十歲還不到,一身水湖色的長裙,髒了點,可是卻素雅得可愛。 她有一股惶恐的表情,剛從老人背後出來,就吶吶的道:“壯……壯士,這不能怪爹,這……這是我一時沒有看清楚……” 包要花冷淒淒的瞧著這妮子,過了一會,他乾笑了兩聲。 “原來是姑娘的傑作?好手勁,好章法,看不出姑娘一把骨頭吃皮包著,還有這麼兩下子!” 女孩子的面頰飛起兩朵紅雲,想說什麼,卻又怯怯的垂下頭去,兩只柔嫩的小手管自揉個不停,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老人深深嘆了口氣,道:“也是老夫父女久受欺壓,早成驚弓之鳥,小女以為又是仇家追來,出手之下,未免失了分寸,閣下大人大量,萬請不要掛懷……” 包要花不好再說什麼,他回過頭去,望了站在後面的項真一眼,項真淡淡的笑了笑,包要花又轉朝那父女二人道:“這地方十分偏僻,倒是難為二位怎麼找得到,嗯?” 老人的唇角抽搐了一下,低啞的道:“逼急了,崇山峻嶺裡瞎摸瞎竄,只求能尋得一個較為隱祕而又可避風雨之處,恰巧碰到這裡,老夫父女卻決然未含惡意,這點尚請閣下明察。” 包要花忽道:“朋友,你可是有病在身?” 老人神色黯然,低沉的道:“早年即已染有風濕之症,這幾天再加上驚惶勞頓,又咯了幾口血,欸,年紀大了,身子骨也不濟羅。” 在後面,項真輕輕的道:“那麼,老包,我們就留下這位老丈住幾天吧,反正房子還有一個空間,就是要委屈委屈你了。” 包要花臉上仿佛有一絲疑惑,他略一沉吟,慢慢的道:“朋友,你的高姓大名?” 老人微微一愕,道:“方才即已表明,老夫汪樵峰。” 嘴裡跟著重複了一遍,包要花道:“卻是不曾聽過這個名字,老朋友,再借問尊駕是屬於哪個窩,哪個窯的?” 老人汪樵峰稍做猶豫,道:“老夫乃魯地‘小洪霸’的武術教師,設場子教幾個徒弟,並沒有在江湖上闖過,閣下自是不會知曉了。” 包要花乾咳了兩聲,又道:“那麼,朋友你的仇家是誰?” 汪樵峰面有難色,嘴皮動了動,卻未曾出言,包要花怪異的一笑,陰陽怪氣的道:“不會是一條黃龍吧?” 滿面的迷惑,汪樵峰咽了口唾沫,吶吶的道:“黃龍,哪一條黃龍?尚請兄台明告……” 項真走了上來,他已放妥了“大龍角”,朝汪樵峰點點頭,道:“在下項真,老丈,請裡面歇著吧。” 汪樵峰滿臉感激之色,向項真抱拳道:“這位小哥,如此仁慈善良,老夫心中實在銘感,只待老夫這身病痛稍為有個起色,便立即上路,絕不拖連小哥……” 項真搖搖手,道:“不客氣了,右廂房便留待老丈與這位姑娘居住,老丈有什麼需要,請隨時招呼在下,大家都是外面混世面的人,誰有個三災兩難也應該彼此照顧。” 汪樵峰一連作了兩個揖,才在那位甜生生的女孩子扶持下進入屋中,等到他們背影消失了,包要花一抹嘴,低低的道:“老弟,你不該答應得這麼利落,據我看,這老小子的情形有點不大對勁,不要有什麼陰謀才好……” 項真淡淡的一笑道:“希望沒有什麼事情,否則,他們就是錯了。” 說著,他走回去,小心翼翼的抱起君心怡,偕同包要花及晏立一起走入室中。 這是一間淳樸帶著松木香的客堂,幾張松木椅就著它原來的生長形狀雕製而成,式樣古雅而奇特,上面鋪設著軟軟的絲葦墊子,牆上,斜斜掛著一面箏,一座斑斕的黃褐色松皮的木座上,燃著一個小巧的白玉香爐,裊裊煙霧,正淡淡飄渺空中,檀香味進入鼻管,清淨得似滌盡了人們的五臟六腑。 項真回頭朝包要花道:“老包,你與晏立二位暫且於此休息片刻。” 包要花抽抽鼻子,舒適的坐了下去,一揮手道:“快去吧,我就知道這間雅室非我老包享用不可了。” 項真抿抿嘴,推門進入左廂房,嗯,這間房子也挺雅,同樣的散發著松木香味,還掛著一副小小的捲軸,捲軸是二筆的“絕頂觀雲圖”,脫俗得緊,一張木榻上鋪著厚厚的,編織串綴起來的松針葉,一床夾被懶懶的半疊著,令人一見就有躺上去甜睡一場的慾望。 輕輕放好君心怡,項真凝注著她好一會,那雙眼睛仍是如此安詳的閉著,安詳得不帶一丁點煙火氣息,那麼靜,那麼柔,又那麼甜蜜。 怔忡了一會,他拉起床上的夾被為君心怡蓋上了,悄悄的退了出來,包要花坐在松木椅上,見了嚷:“餵,我說公子爺,肚皮已經餓扁個狗熊了,你還他媽沒事人似的,是想活活叫我們升天成神仙呀?” 項真以指比唇,噓了一聲,拉著包要花走了出來,他望望天色,又朝遠處的雲朵盼視了一陣,道: “老包,我請你吃烤鴨,你喜歡吃老一點的或是嫩一點的?” “烤個鳥,在這地方到哪兒去弄烤鴨?別逗引人了,能有碗白米飯就著幹鹹菜填填肚子我看已經不容易了……” 他話還沒有說完,一陣隱隱的撲翼聲夾雜著“呱”“呱”的嘈叫聲已經遙遙傳來,遠處的天空,正有一群野鴨急急飛來。 包要花不覺一愣,驚奇的道:“咦,果然有野鴨子,這些扁毛畜生大老遠飛到這裡幹什麼?呵,一只只蠻肥大的……” 項真舐舐嘴唇,平靜的道:“前面這個小小的水池,我叫它‘淨心池’,池水芬芳而甘冽,池邊野菊中,雜生著一種異草,這種異草莖為墨綠色,有小指粗細,結著紅色的果子,那些野鴨,每天都成群結隊的飛來此處飲池中之水,食那結著紅果的異草,它們好像非常喜愛這兩種享受。” 漫天的撲翼聲近了,聒噪的鳴叫著亂成一片,約有數百只肥大的野鴨,此刻已分落在池緣及菊叢之內,只見展翅伸頭,推擠攢動,真是熱鬧。 包要花嘻開一張大嘴,挽起衣袖就待往前捕捉,項真一把抓住他,輕輕的道:“別慌,看我的。” 說著,他走到那個大岩壁之旁,伸手在一個陷進去的石坎裡摸出幾根長長的銀線,銀絲韌而富有彈力,絲端卻都縛著一粒朱紅色的,拇指蓋大小的果子,項真對包要花眨眨眼,用力一抖,手中的幾根銀絲已似箭般筆直射去,奇怪的卻是這幾根銀絲並不垂落,只在這群野鴨的上空顫動抖索,發出一陣“嗡”“嗡”的聲音,於是,有五只野鴨已沖天飛起,伸開嘴一下子咬住了銀線頂端縛著的紅果。 項真微微一笑,手腕倏挫,五只野鴨已隨他手中的銀線飛回,那麼輕易的落在岩石腳下,沒有帶出一絲聲息,沒有發出一點鳴叫,就好像這五只野鴨本來就落在這兒一樣。 包要花蹲下去檢視了一番,嗯,那五根軟軟的銀絲,已經完全透穿野鴨的身體,宛如一根根的鋼針透了進去一樣,而這一剎並沒有驚動其他的鴨群。 項真撿起野鴨,放回銀絲,一笑道:“因為我從來不明著驚擾捕殺這些野鴨,所以它們相信我是友善的,它們每次飛來便不會顧慮我,而抱歉的卻是每次我都留下它們一兩只做為我的佳肴,假如我也像你方才那樣追上去捕捉,縱然能捉到幾只,下一次它們卻再也不會來了。” 包要花一面舐著嘴巴,邊道:“好了,公子爺,就算你對,現在咱們先烤了這些扁毛畜生再說。” 項真笑了笑,與包要花拿著野鴨進入木屋,他迫不及待的幫著項真生起一個小泥爐,忙著燒水去毛,一面大口吞著唾液。 晏立也艱辛的移動著身子上來幫忙,三個人忙了一陣,鴨肉的香味,已經從架在爐火鐵叉上的鴨身散發了出來。 包要花用力吸了口氣,呻吟了一聲:“啊,香極了,美極了,我可以一口氣吃下兩只……” 晏立在一旁轉動著叉子,陪著笑道:“包前輩胃口好,在下只怕連半只也填不下呢……” 包要花哈哈大笑,指著晏立道:“小子,你一心一意都想到那個娘們身上去了,哪還有心情吃喝?呵呵,能知道肚子餓,已經算你還沒有麻木了……” 項真又朝已是焦黃的鴨身上抹了點佐料,笑道:“老包,你這嘴巴就積點德不好麼?” 包要花伸手先撕下一只油淋淋的鴨腿,大大啃了一塊肉,邊咿咿唔唔前贊道:“啊,好吃極了!唔……過癮……帶勁!” 他正在饞相畢露的當兒,右廂房的門兒一開,那位甜的膩人的女孩子已畏畏縮縮的走了出來,她不自覺地皺著鼻子吸了一下,望望項真,又看看大嚼鴨肉的包要花,嘴唇蠕動了幾次,仿佛有話要說。 包要花一舐嘴唇,道:“嗯,小妮子,有啥事?” 女孩子囁嚅了一會,怯怯的道:“我……我爹,他有點不舒服,我,我想,能不能向幾位壯士要點熱湯,爹他老人家喘得厲害!” 項真拿過木座上的一把小瓷壺遞了過去,一笑道:“拿去吧,剛煮開的水。” 女孩子羞怯的伸手接過,在那接過的一剎,卻如此迅速而不易察覺的看了項真一眼,這一眼是那麼深遠,那麼古怪,又那麼刁辣,沒有一丁點方才的神韻在內,項真眼梢子一瞟感到微微怔愕,待他再想去撲捉這瞬息的眼色,那少女已低低謝過,轉回身去。 包要花忽然叫了這少女一聲,用手裡的鴨腿指著她:“餵,小妮子,你叫什麼?” 女孩子怔了一下,畏縮的垂下頭來,輕輕的道:“我我叫汪菱,菱角的菱……” 包要花用嘴唇吮吮鴨腿,點頭晃腦的道:“嗯,不錯,這名字取得不錯!……” 一陣劇烈的嗆咳聲起自右廂房,那少女慌忙拿著瓷壺向各人點點頭行了進去,晏立望著她的背影,低低的道:“這個女孩子不錯,很孝順,也很淳厚……” 包要花冷冷一笑,道:“長得也蠻甜。” 項真將烤熟的鴨子放在一旁的瓷盤之內,又插上另兩只,一面往上塗抹佐料,悶聲不語。 包要花又咬下一塊鴨肉,道:“公子爺,怎的不表示點高見?對妞兒,你原是最在行的。” 項真淡淡一笑,道:“我在想,我觀察深度不知道夠不夠,無論對人或是對事。” 包要花也若有所思,沉默著沒有講話,於是,在沉默裡,烤鴨的香味又傳了出來,不一會五只野鴨全烤熟了,焦黃油脆,光看看也夠饞人的。 晏立與包要花各分了一只,項真另用盤子盛了一只端向右廂房,他爾雅的敲敲門,片刻間,杉木門已被拉開,那女孩子,哦,她叫汪菱,汪菱那張甜蜜蜜的臉兒露了出來,帶著三分惶惑。 項真淡淡閒閒的一笑,道:“這只烤鴨,給姑娘與令尊佐膳。” 汪菱怔了怔,隨即羞澀的道:“這……這怎麼好意思?太麻煩壯士了……” 項真將盤子遞了過去,眼皮子也不撩一下的道:“萍水相逢,也是有緣,姑娘不要客氣!” 說著,他轉身向後行去,汪菱忽然低低的叫了他一聲,項真又半側過身,靜靜的道: “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汪菱那張悄臉兒一紅,語聲如絲:“還沒有……還沒有請教壯士高姓大名?” 項真用手揉揉麵頰,一笑道:“項真,項羽的項,真摯的真……” “哦 ”汪菱拉長了聲調,又立即嬌豔的笑了笑:“項俠士。” 項真微拂衣袖,道:“不敢,草莽野民,江湖浪客而已。” 他迴轉身來,走向坐椅,包要花已將一只烤鴨吃得差不多了,室外,陽光也已偏斜了一大段,快近黃昏。 輕輕的舒展了一下筋骨,項真匆匆吃了點東西,又進屋換了一身乾淨的黃色長衫出來,晏立望著他,低低的道:“恩公,你這就去?” 項真點點頭,道:“是的,雙義幫的總舵是否就在‘二郎山’上?” 晏立道:“正是,二郎山雖不雄偉,卻是十分險峻,雙義幫方面的防守亦稱得上森嚴,總舵所在是一座用白色巨石堆砌成的屋字。” 包要花吐出嘴裡的一塊鴨骨,道:“公子爺,你別充能。如果你真要去救那女人出來,也罷,我姓包的便代你走上遭。” 項真微微一笑,道:“謝了,君姐姐在此,煩你多加照顧,午夜以前,我就會趕回來。” 晏立猶豫了一下,有些靦腆的道:“恩公,你的傷……你的傷勢還沒有痊癒,我……我實在於心不安……” 一揮手,項真道:“沒有什麼,這點小傷我還挺得住,這裡,你多顧著吧。” 包要花站了起來,抬頭道:“老弟,你那些創傷並不算輕,晚上又要擔驚犯險,萬一出了個差錯怎麼得了?我陪你去!” 項真望著包要花,平靜的道:“老包,我真的心領,我們兩人不能完全離開此處,一定要留下一個來護衛,你相信我,你也明白我,黃龍允諾之事,就必需完成,而且,我不是容易栽斤鬥的人。” 面孔上有一絲淡淡的煩惱,包要花氣喘喘的道:“不是我要當你的累贅,你好生生的,我決不管你,就像眼前這樣‘黃皮骨瘦’的樣子,活脫見風就要飄走的德性,叫我怎能放下這條心?” 項真堅決搖搖頭,道:“總之,老包,你不能與我同去,君姐姐要你照拂。” 一跺腳,包要花怒道:“好,我就他娘的不去,我就守在這裡。” 他一屁股又坐將下去,而這時,右廂房的木門再被推開,汪菱拿著方才的瓷壺走了出來,她看見包要花滿面不悅,再望望晏立一副尷尬模樣,有些茫然的眨眨眼,把瓷壺交到項真手上。 “項俠士,謝謝你了。” 項真不在意的接過瓷壺,順手放在木座上,朝汪菱點點頭,又向包要花一抱拳:“老包,我走了,待會再見。” 說著,他轉身而出,剛走到門邊,包要花忽然搶到他面前,深沉的望著他,半晌,低低的道:“不要惱我,兄弟。” 項真露齒一笑,道:“當然。” “還有;”包要花道:“注意你的傷勢。” 項真用一抹真摯目光答覆了他的關切,撇撇嘴,已似飛鴻掠空般電射而出,去得那麼快,宛如他原來便不在這裡。 晏立痴痴凝注著門外,喃喃的道:“上天保佑你,恩公!” 汪菱也怔怔的望著外面,而外面,夕陽的光線正投下一片淒涼而寂寞的霞彩,他目光裡仿佛有些看不見的什麼,帶著點惆悵,也帶著點傍徨。 包要花籲了口氣,淡淡的看了汪菱一眼,漫不經心的道:“你老子的病好一些沒有?娃兒。” 汪菱面孔一紅,差澀的道:“好一點了,只是人還不太順帖。” 哼了哼,包要花又坐了下去:“在魯境‘小洪霸’那地方,有一座用鋼索串連著的吊橋,現在可還架在那條渾水河上?” 汪菱愣了一下,卻立即笑道:“是的,那橋還在,只是有些老舊了。” 包要花冷冷的凝視著汪菱,目光裡有一股說不出的陰森意味:“渾水河邊那塊千疊石依然無恙?” 汪菱伸出小巧的舌尖潤潤嘴唇,慢慢地道:“為什麼,壯士,你為什麼忽然問起這些事來?” 包要花笑了笑,神色隨即緩和了下來。 “你老子說來自小洪霸,嗯,那地方姓包的去過一次,所以順便提提,在小洪霸大約你平常不大注意這些事吧?” 汪菱驚覺的目光朝松木座上的白瓷壺掃了一眼,悄無聲息的進入屋裡,留下了晏立一把大鬍子都掩不住的滿臉疑惑。 等汪菱關上了門,晏立急急開口道:“包前輩,方才 ” 包要花迅速向他使了個眼色,呵呵笑道:“方才我只是逗這妞兒玩玩,她生得可是甜,嗯?” 晏立閉上嘴,他已意會到有點不太對勁,只是還說不出來,包要花用手指指右廂房的門,示意要他留神注意。 房裡靜了下來,晏立帶著兒緊張意味的注視著右廂房閉著的門扉,包要花則合目假寢,然而,他合上的睫毛卻在難以察覺的輕輕扇動。 會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麼:至少,目前還看不出什麼端倪,但是,空氣裡為何卻有些不大調和?有些鬱悶? 慢慢地,室內的光度已經黯淡下來,外面已是夜幕深垂了,到底是秋天的季節,有點不勝寒的味道,尤其,這是高處。 山風在屋子外吹拂,蕭蕭的,從容堂的窗戶往外看,是一片無盡無絕的,卻又空空洞洞的黑暗,沒有星辰,沒有月亮,這夜,黑的像潑翻了一灘濃墨。 悄無聲息,右廂房的門被緩緩打開,嗯,又是汪菱那妮子,她手裡托著先前項真送進去的那方木盤,盤子上,還剩著大半只油焦的烤鴨。 晏立吞了一口唾沫,嗓子有點發沙:“唔,咳,姑娘,有什麼事嗎?” 汪菱像是嚇了一跳,她摀著心口,怯怯的道:“哦,我還以為兩位壯士都休息了,外面這麼靜……一定又是我吵醒了二位,真不好意思……” 晏立艱辛的站了起來,道:“沒有什麼,沒有什麼,姑娘將這托盤交於在下吧。” 汪菱眼角斜了一下閉著眼睛的包要花,低低的道:“這位壯士睡了?” 晏立伸手接過托盤,也壓著嗓子:“是的,包前輩累了一天,剛剛睡著……” 將盤子遞了過去,汪菱望望晏立身上的繃帶,道:“壯士,你是受了傷?” 晏立乾聲打個哈哈,含混的道:“皮肉之傷,算不了什麼。” 又向四週轉著眼珠子瞧了一陣,汪菱仿佛在儘量找些理由多呆一會,晏立拙於言語,想不出此時此地該說些什麼話,於是,兩個人默默的幹耗著,場面有些尷尬,一種微妙的尷尬。 忽然 包要花伸了個懶腰,睜開眼:“妞兒,有什麼事麼?” 汪菱懷著一種不易察黨的戒備神色朝包要花勉強笑笑……” “沒,沒有什麼事,我出來還盤子。” 包要花舐舐嘴唇,正想說話,汪菱忽地搖晃了一下,往前一個蹌踉,包要花伸手待扶,卻又突而縮回,汪菱雙手往前一張,似欲抓住一件東西支持身體,晃了兩步,才險險站定。 滿面的疑惑融合於齜牙一笑裡,包要花道:“怎麼了,妞兒?” 汪菱用手扶著額角,軟軟的道:“我有點頭暈……大約是這幾天來太疲乏的原因……眼前黑濛濛的……” 包要花皮笑肉不動的彎彎嘴,道:“那麼,快去歇著,不要老東跑西跑,一老一小都躺下了才不是味呢。” 好像在包要花的言詞裡察覺了一點什麼,汪菱那張甜甜的臉蛋兒緊了緊又松了來,她弱不禁風的往房裡走去,身子搖搖晃晃的,似是真不大舒服。 包要花忽然吸吸鼻子,又皺皺眉,搖搖頭,迷惑的往周遭看了看,嘴裡喃喃自語:“怎麼搞的,好似他娘的不大對勁,心理總是悶懨懨的……” ------------- |
第06章 鐵膽血刃 豪士色
二郎山。 這裡,離著項真出來的地方,約莫有五十多里地,項真早將身上的創傷包紮得妥貼,他行動如飛,但是,眉頭卻鎖得緊。 眼前,兩座盡是怪石嶙峋的山岳已經在望,在這兩座山的中間,還橫著一條不高的嶺脊,活像一根扁擔挑著兩座石山。嗯,怪不得稱為二郎山,就像個二郎神肩著要走路了。 項真靠在一塊岩石旁,喘了一會氣,身上的傷口又在抽筋似的疼痛著,他知道不該再度令自己奔波勞累的,但是,不這樣又怕事情來不及,本來嘛,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 前面就是雙義幫的總舵所在了,最好令他不要濺血,鼻腔裡充滿了那股子粘膩的腥羶味,嘔得慌。 像一頭貍貓,在黑暗中不帶一丁點聲息,項真煙霧般飄然來到二郎山前,一條青石道路繞著上山,可是,除了白痴,誰也知道這條大道走不得。 靜靜向四周打量了一陣,項真終於飛身進入道旁的嵯峨石隙中,他謹慎的往山上攀著,很快他已安然過了六道明樁暗卡。 小心翻過一條絲似的細索,細索上掛著一串警告的銅鈴,再繞過一排困好的枕木,三處碩大的“彈拿石灰包”,一片用木柵圍成的寨牆已然在望。 十六名灰衣大漢把著柵門,柵門之前有一根旗鬥,一面灰色繡著兩個並排的大白義字的旗在夜風裡凜凜作響,柵牆之上,但見人影晃動,刀光映閃,倒真是有一番防衛森嚴的景象。 附近暗處,柵門邊高吊的兩盞氣死風燈照不著了,項真伏下身來,雙手抓住柵牆牆根,緩緩用力,不一會,那些粗如大腿,用鋼絲鐵釘緊縛釘牢的柵牆便被他硬生生拉開了一個尺許寬的缺口,鋼絲的崩斷聲輕微的簡直聽不到,只是被分開的柵木上半截棟微有點傾斜而已。 項真迅速鑽了進去,有數十棟大小不一,或用木築,或用石砌的屋舍業已展現眼前,遠遠的,在一個高起的坡上,當然另有一棟特別巨大宏偉的白色建築。 往裡面閃入了不多一會,項真已發現一個灰衣大漢正匆匆向自己這邊走來,他隱在一處屋簷的暗影裡,大漢走過去的剎那,項真的手指已點在這人的腰眼上。 連吭也來不及吭一聲,項真一把將這漢子扯了過來,對方那張驚恐的臉上充滿了惶惑,項真在他背心一拍,低沉的道: “朋友,若想要命,就不准叫嚷,否則,明天的太陽你就看不到了。” 大漢張張嘴,又急急點頭,項真冷冷的道: “晏立的未婚妻在哪裡?” “誰……誰的未婚妻?”大漢是似不明所以,結結巴巴的問了一句。 項真又重複了一遍: “晏立,有一臉大鬍子的那個晏立。” 那漢子“哦”了一聲,惴惴的道: “晏立反了……他的那個姘頭現在囚於大牢……大牢就是往前去不遠的那棟麻石屋子……” 項真抿抿唇,朝前面所說之處一瞧,不錯,有棟用大麻石砌就的房子,陰森森的獨築在一塊空地上。 大漢咽了口唾液,又道: “今天兩更,晏立的姘頭就要處死了,大約是用火刑。” 項真有些奇怪的看看這漢子,因為他沒有問這些,而這人卻自動說了出來,大漢明白項真的意思,他苦澀的齜齜牙。 “不瞞這位好漢,晏立的事咱們幫裡上上下下都知道,誰是誰非大家嘴裡不說心裡也有個數,何況,小的與晏立一向交情也不惡,小的明白好漢是來營救晏立那姘頭的,這女人不是個夭折之像。” 項真笑笑,道: “既是如此,我也不難為你,不過,朋友你得暫且歇一會。” 說著,項真雙指閃電般點在這人的“暈穴”之上,這漢子哼了一聲,像癱了一樣軟下去,剛好在牆角為他留著一塊不容易為人察黨的好位置 條鋪著木板的幹溝下面。 幾個縱躍,項真已到了那間大麻石房屋的右側,那棟石屋建在一片空地中間,沒有任何遮掩,石屋外,可以看見四名灰衣大漢正抱刀齊立,石屋周遭亦有數條人影在往來遊巡,假如要接近石屋,這片隔在中間約有十餘丈的空地,是一個最大的妨礙。 輕輕吸了口氣,項真正想站起來,卻不料一陣突然的暈眩感襲來,眼前黑了一黑,他急忙摔摔頭,奇怪的用手揉揉額角,怎麼會頭暈呢?莫不是大累了? 平靜了一會,他走出暗影,大搖大擺往前面的石屋行去,剛剛行了幾步,兩響擊掌聲已經傳來,隨即起了一聲喝問:“誰?” 項真也還拍了三下手掌,低沉的道:“我。” 對方似是一愣,項真一跨步,已經飄飄的向前移近了尋丈之遙,口中道: “哥們辛苦,幫主這就到了。” 一條人影朝他走來,疑惑的道: “來的是哪位兄弟?你方才回答的訊號不對。” 項真在這一剎,又移近了一大段路,他鎮定的道: “剛換了暗號,怎會不對?幫主問火刑的家事備妥了不曾?” 來人還有兩丈遠近,猶是驚疑不定:“換了訊號?兄弟怎的不知?” 項真嘿嘿一笑,驀地來到那人身側,沒見他動手,那位仁兄已躺了下去,他狂風似的一旋身,五尺外另兩個大漢也跟著栽倒,他們甚至連對方是個什麼模樣也沒有看清! 四名守在門外的漢子正覺不對,尚未及喝問,人影一晃,已都醉了酒似的倒成一堆,項真閃身入門,一張木桌後的兩個灰衣人已大叫一聲撲了上來。 冷冷一笑,項真的身軀一折一轉,雙掌揚起急斜,再斜再轉,同一時間幻成雙招十六式,於是,和外面的人一樣,兩名灰衣人亦“撲通”連聲的躺了下去。 這是一間毫無陳設的正堂,左右雙方各有一道石門,石門緊閉著,項真沖向左邊的石門,奮力一掌劈去,石門嘩啦啦倒塌了下來,裡面黑黝黝的一條甬道,甬道兩側約有八間囚房,項真低促的叫道: “誰是晏立的未婚妻?請快回話。” 他連叫三聲,只喚來八間囚房裡的一陣混亂騷動,他知道時間不多了,一個翻身,回掌猛擊右邊石門,在一片碎石濺飛裡,他又低促的叫著: “晏立的未婚妻是誰?在下是來救你的,請快答話!” 叫到第二聲,最末尾的一間囚房裡忽然傳來一個女子顫抖的回答: “我……我就是……” 沒有考慮,沒有猶豫,項真長射而入,腳未沾地,抖掌已震倒了那間囚房的堅硬栗木門,黑暗裡,一個雖然骯髒蓬垢,卻依舊可以看出一副窈窕身段兒的女子已弱生生的移了上來,嗯,她身上,手銬腳鐐都俱全了。 項真匆匆一瞥,運掌如刀,硬生生切斷了這女人的鐐銬,邊急促的道: “你就是晏立的未婚妻?” 那女人抽噎著直點頭,話聲發抖: “單……單殉,要在今夜……用火刑殺我……” 項真一把將她挾在腋下,冷冷的道: “他害不了你。” 說著話,項真往外電射而去,但是,一出那破碎的石門,一片通明耀亮的火把光輝卻映得他雙目一眩,石屋之外,已靜靜的圍立著無數名灰衣大漢,他們的兵刃在火把的光芒裡閃浮著寒光,再襯著那一張張冷漠生硬的面孔,越發顯得氣氛僵酷而沉重了,死亡的僵酷,沉重的陰森。 為首者,赫然正是雙義幫的幫主“三目秀士”單殉,圍在他身側的,都是雙義幫的一流高手 三堂六舵的首要! 單殉眉心上那塊菱形的疤痕映現著紅光,一雙眼睛冷得帶血,臉上毫無一絲表情,他死死的盯著靜立在面前的項真,那情景,不帶一丁點人味。 挾在項真腋下的女子急劇的抖索著,面色灰白,四腳痙攣,她恐懼極了,原已準備脫離苦海,誰又知道那苦海無邊呢? 眉梢子動了一下,單殉陰沉的開了口:“姓項的,你終幻想時代之‘所有網路小說更新’一頁瀏覽,全網路小說更新盡收眼底於慢了一步。” 項真平靜的靠著石牆,淡然的像是沒有看見眼前的場面。 “老實說,不幸的是你們趕早了一步。” 冷冷一笑,單殉道: “項真,今夜,你只怕是來得去不得了。” 抿抿唇,項真低沉的道: “不要過於樂觀,單殉,你將得不償失。” 單殉的鼻孔一張,他壓制著憤怒,恨恨的道: “逼人不能逼絕,姓項的,你若想騎到我雙義幫頭上撒野,哼,你還不夠這個道行,別人怕你,單某人卻不將你置于眼中!” 項真吸了口氣,他又感到一陣隱隱的暈眩,胸口也有些鬱悶。 “單殉,這女人是別人的,何苦拆散人家夫妻?你並不在乎這個女人,可是別人卻要相偕過一輩子……” 單殉驀地大喝一聲,怒叫道: “住口!晏立勾引本幫主待妾。已是罪該萬死,如今你這狂徒更竟助紂為虐,大膽前來劫牢傷人,我雙義幫若是任你如此妄為下去,異日江湖上還有我等寸土立足之地麼?” 項真揉揉太陽穴,低低地道: “不要衝動,單殉,為了一個女人栽跟鬥不值得。” 一聲冷哼,魏字出現在單殉身側,他向單殉詭秘的點點頭,轉朝項真,陰惻惻的道: “項真,立即就會知道誰要為了一個女人栽跟鬥,立即!” 那陣陣的,像一波波的浪濤似的鬱暈感更嚴重了,項真用力摔摔頭,嗓音已變得有些沙啞:“單殉,我再問你一句,讓不讓路?” 單殉冷森的一笑,道: “讓路簡單,只要你能將我雙義幫全幫之人性命取去。” 項真忽然怪異的笑笑,道: “單大幫主,你當我項真做不到麼?” 單殉微退一步,重重的道: “本幫主正等著你做到!” 淡淡閒閒的一笑,項真又露出他那股“天下萬事不足一哂”的勁兒,慢吞吞往門外逼了過去。 單殉哼了哼,驀地一揮手,堵立在門口的雙義幫首要們閃電般往兩側躍開,在他們背後,三十名灰衣大漢正成梯形疊排,每個人的手上都執著一具兩尺長的銀筒,看得見銀筒尾部的一根拉簧,他們的手都按在那拉簧上,嗯,筒子裡不用說是裝的什麼,若非火藥,定是毒氣瘴霧一類! 項真心裡微微一跳,他平靜的道: “單殉,你準備孤注一擲了?” 單殉額上浮突著暴出的青筋,他的語聲自牙縫進了出來: “放下那女人,用你自己的手點你自己的軟麻穴!” 項真笑笑,道: “你明白我辦不到,大幫主。” 單殉目光一硬,嘴角略一抽搐,於是,項真已知道對方想幹什麼,多年以來,項真便沿襲著他自己的習慣一搶先出手,當然,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一條淡淡的黃影箭似的射向門邊,幾乎在同一時間,在一聲粗厲的大喝下響起了一連串“砰”“砰”的震響,一團團的火焰,帶著濺散飛舞的火星,劃過一條條碧綠的曳尾,那麼迅速的來到那條黃影身前! 不及人們的視線追攝,那條黃影突地在門檻處一僕,沒有看清他什麼時候又站起來,而當他站起來,兩名雙義幫的舵主己狂嚎著摔出三丈之外! 此刻,飛舞的火焰才射入石室內,一片刺耳的炸裂聲爆起,石室內頃刻間已成為光海地獄,熊熊的火光竟附在不能助燃的大麻石上燃燒,火苗躥舞,並浮動著一片碧熒熒的綠芒! 是的,那是滲有毒磷的火藥彈,只要沾上一點,除非你立即割掉那塊肉,否則,它會一直燒進你的骨頭! 三十名執著銀筒的大漢十分沉著,一見不中,即刻伸手入懷,熟練而快速的齊又摸出一粒兒拳頭大小的紅色藥球,急急再裝向筒尾 項真左掌在須臾問連出三十一式,同時逼退了五名雙義幫高手,目光一飄,在他略一斜仰暴旋下,一片半月形的金芒已鬼嚎般呼嘯著飛了出去。 金色的半月旋轉著,眼看隔得很遠,卻連這個“很遠”的念頭尚及在人們腦海中消失的剎那,九顆鬥大的人頭已噴著鮮血滴溜溜滾到一邊! 銀筒墜地的鏗鏘聲串連成一片,驚呼慘嚎的叫吼聲亂得心煩,單殉怒罵著衝上,手中的“蠍子鉤”狂風驟雨般攻向他的敵人! 以足尖拄地,項真“呼嚕嚕”旋出五丈,在他旋轉的過程中,又有十多名灰衣大漢翻跌僕摔,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看清對方是如何出手的! 三條人影疾掠而至,分成三個不同的方向撲下,掌勢沉雄,勁力強渾,這三個人,便是雙義幫三堂堂主 “明意堂”堂主“一壁肩山”余廉、“清心堂”堂主“袖裡針”崔喜、“澄朗堂”堂主“紫髯”萬百侯! 項真沉馬立樁,身形不動,左掌劃過一道傘形的半弧,狂厲的掌風已凝結成一道有形的築牆,而在他這半弧的揮動中,已向對方這三位堂主各各迎拒了十五掌! 成串的肉掌交擊聲爆連,雙義幫的三名堂主俱皆悶哼一聲,分朝兩側落下,每張面孔上都帶著那麼一絲兒蒼白。 三目秀士單殉又狂撲而來,他口中大叫道:“擱下這個狂徒,今夜流盡了我們的血也不能放這畜生生還!” 蠍子鉤的頂端閃映出兩條冷森的鉤刃,變幻莫測的戳向項真,一條長韌的蟒皮鞭,也在這時劃破空氣卷向他的足踝! 項真緊了緊肋下那個女子,在做這個動作的同時,他已閃挪著躲過了單殉的攻擊,大時在他的猝退中搗向那執鞭之人 魏宇! 魏宇大叫一聲,慌忙躍閃,他想不到對方是用什麼身法能在這瞬息間到了眼前,更能用拐時向他攻來,在他的躍避中,那個有著一把濃紫色長髯的澄朗堂堂主萬百侯已沉喝一聲,流鴻般切上,朝項真背後拍出十掌踢出九腿! 項真驀地左右搖晃,飛起一掌直斬對方頭頸,這一掌來去無蹤,宛如來自虛渺,萬百侯心頭一跳,拼命後撤,肩頭的衣衫已“呱”的一聲被削破了一條裂縫,這一掌,萬百侯哪裡知道便是項真散手絕式中有名的“鬼索魂”呢? 一臂掮山余廉斷叱一聲,他的“雙環金刀”已呼轟自斜刺裡削到,下面雙腿也狂風般連連掃出。 項真又感到眼前一黑,他聽風辨位,電光石火般移走了九個不同的位置,又是一記“鬼索魂”逼退了自左右掩上的“袖裡針”崔喜。 三目秀士單殉額心的菱形疤痕閃泛著紅光,雙目圓瞪,形如瘋虎般舞著蠍子鉤猛攻急打,而這時,雙義幫中剩下的那四名舵主亦已加入戰圈,與單殉等五人結成一體,不止不休的殺了上來。 體內那股疲乏與暈眩的感覺越來越重了,像是一只無形的魔手緊緊抓著他的心臟,項真知道不妙,他是中毒了,但是,這毒,又是在哪兒中的呢? 似一道流鴻,他縱飛著閃開了一連串的狠辣攻擊,出手迎拒之間,項真已覺得有些沉重遲滯,於是,他抖手二十一掌劈出,在漫天的掌影旋舞裡,身形已倏而掠出六丈! 單殉大吼連聲的追上,怒罵著:“黃龍,這就是你成名江湖的作風?” 項真一言不發,猛然揮手,三道半月形的,閃射著耀目金光的“大龍角”已倒飛而去,他沒有回頭,長射如虹裡,耳中已聽到背後傳來一連串的慘嚎,項真明白,他的“大龍角” 出手,從來沒有不染血的! 強制提住一口真氣,在這股真氣的流循回盪裡,他似一縷被狂風吹拂的輕煙,那麼快捷的飛掠而去,去得無影無蹤。 片刻間,他已連起連落的點著二郎山上的岩石逸脫,而黃豆大的汗珠亦自額際,鬢角,鼻窪溢出,他強閉著呼吸不敢喘息,他知道,只要一喘,體內的力道就要消散了。 腋下挾著的女子似乎已經暈了過去,軟綿綿的動也不動,四肢垂落,蓬亂的長髮散披向下,現在,她的體重像是突然增加了不少…… 項真盡力疾奔著,口腔裡又苦又澀,喉頭幹得似是有一團火在燒,他用力眨著眼,因為眼裡仿佛有一層濛濛的霧,看出去,什麼東西都是花眩眩的。 這五十多里地的路程,像是永遠也走不完了,那麼漫長,那麼遙遠,一座山連著一座山,一道嶺接著一道嶺,荒野裡是無際的黑暗,冷漠的黑暗,可怖的是風刮著樹梢子打著轉兒呼嘯,像是鬼在哭。 用空著的左手拭去汗水,項真覺得自己心跳得急,內外衣衫也被汗水濕透了,粘膩膩的,貼在身上似糊著一層皮。 他艱澀的吞了口唾沫,腳下加上一把勁,但是,卻像同時也加上了兩串鐵錘,是如此沉重,如此呆滯,宛如被地面吸著。 過了好久,項真終於籲出一口氣,他已穿過“思歸谷”來到了那排松樹之前,那棟巧雅的小木屋就在這兒,嗯,還透著隱隱的燈光,那燈光好柔和,好安詳啊,靜清清的,軟團團的,項真恨不得立即進去躺上床去睡一大覺。 又緊了緊腋下挾著人的那條右臂,項真拖著重有萬鈞的腳步,吃力的來到了木屋之前,他上了台階倚在門框大大的喘了一會,孱弱的伸手拍門:“老包……開門,我回來了……” 他的叫聲驀地噎住,門順著他的手“呀”然開了,客堂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息,沒有一個人影,但是,桌椅卻仍像他走時一樣,井然有序的擺置在那兒,絲毫沒有紊亂的現象。 一種本能的反應使他全身一冷,他直黨的感到有一股不祥的意念升上心頭,沒有再猶豫,他猛的縱了進去,一腳踢開了左廂房 君心怡住的那間廂房,但是,君心怡呢?君心怡並不在床上,那條夾被,卻已棄置在地下! 腦子裡像同時響起十個旱雷,全身的力道一下子完全消失了,他覺得房子好像在旋轉,物體仿佛在跳躍,一陣黑霧升在眼前,肌肉酸軟不堪,無盡的疲乏向他襲來,腋下夾著的女人也軟軟的滑落在地面,他搖晃著,蹌踉著,伸出雙手想抓住一件東西做依恃,他心裡急的似火焚,他知道,他不能倒下去,絕不能倒下去…… 朦朧中,在一片隱隱的黑霧裡,有一張甜生生的臉蛋兒出現在大門口,這張臉蛋似曾相識,啊對了,她叫汪菱,但是,甜蜜的面孔上卻為何沒有甜蜜的神韻?老天,那冷漠的眼神,惡毒的表情,陰邪的諷笑,似一個來自深山古洞裡整日與蝙蝠蛇蟲結伴的披著黑紗的女巫! ------------- |
第07章 酷虐之刑 龍出困
肉體的疲累與眩迷雖已不能支持,但項真的神智卻極為清醒,他 、 、 ,往後退了幾步,用手抓著床沿,低啞的道: “汪姑娘……人呢?房中的人呢?” 那張面孔往前移進了一點,沒有回答,冷漠的凝注著他,朦朧裡,有一種生硬與仇怨相糅的韻息,苦得很,澀得很。 項真用力摔摔頭,嘶啞的叫道: “人呢!我的朋友,我的姐姐,他們在哪裡?告訴我,他們在哪裡?” 那張面孔有些模樣了,好像離得很遠,又好像靠得很近,中間隔著一層雲霧,是那麼熟悉,又是那麼陌生,一個幽幽的聲音宛自天際傳來,聲音雖細,卻陰森得緊: “項真,你的氣運盡了,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句話?” 項真用手搓揉著太陰穴,吃力的道: “你,你害了他們?” 冷冷一笑,又是那毫無情感的聲音: “因為你先害了我的兄長,害了我的未婚夫,所以我纔來害你,項真,你這空有其表,虎狼其心的惡魔!” 項真再次摔摔頭,迷惑的道: “誰……誰是你的兄長?誰是你的未婚夫?” 迷濛中,那張面孔又移近了一些,怨毒的道: “不要說了,項真,記著一句話,血債,要用血來償!” 項真試著提起丹田的一口真氣,但是,他卻失敗了,那口真氣像萎頹了一樣,那麼渙散,那麼虛軟,無論如何都聚不起來,他咬咬牙,憤怒的叫道: “告訴我,我的朋友哪裡去了?我的姐姐哪裡去了?” 冷漠的,那聲音道: “有個九幽地府,你知道,他們將與你一同去那裡。” 項真大叫一聲,奮出平生之力,暴叱如雷:“斬!” 他擅長的單招散手中,九絕式之一“月蒙影”突發而出,雙掌微收驟放,有如兩片鋼刀猝然飛出,快得毒,狠得兇,只聽一聲尖叫,緊跟著一聲怒吼,神智一陣暈迷,眼前一片黑暗,他已癱了一樣倒在地下…… 悠悠的,飄飄的,不知過了多久,不知挨了多久,只像在雲霧裡浮沉,在迷幻中遊蕩,那麼輕巧,那麼空洞,而又那麼不由自主…… 虛渺渺的,項真用力撐開眼睛,那眼皮,艱澀而沉重,似有萬鈞。身上的骨骼亦似散裂了一般,痛楚而酸軟,他又慢慢閉上眼,良久,再睜開,老天,這是什麼地方?這是一個什麼所在? 首先映入視線的,是一個半圓形的拱頂,那拱頂潮濕而黝黯,一盞半明不亮的小油燈,自拱頂懸掛下來,藉著這小小油燈的光輝,可以隱約看出這是一間正方形的,四面全是石壁的房間,他身子下面擴建著霉爛的稻草,稻晦得發黑,一股腐濕的氣味一陣陣鑽入鼻腔,空氣惡濁得緊,他稍微一動,又發覺自己雙手已被帶上厚重的鋼銬,腰際扣著兒臂粗的鐵環,兩只腳上帶著腳鐐,腳鐐與鐵環串連著兩根粗粗的鐵鍊,一直拖連到深嵌入石壁內的兩枚巨大的鐵圈內,身子只要稍一移動,便會發出嘩唧唧的聲音來。 這是什麼地方呢?自己怎麼會來到這裡?項真合上眼簾,靜靜的思索著,於是,他慢慢想出來了,想起自己如何去解救晏立的未婚妻,如何感到身體不適,如何回到小木屋找不著君心怡與包要花等人,又如何望見那一張朦朧的,卻可斷定是汪菱的面孔,他甚至還記得自己在情急脫力之下施出的那一記“月蒙影”! 咬咬下唇,他漸漸推斷出自己來到這裡的原因,一定是自己早年曾與汪菱及那老人結過什麼仇怨,傷過他們什麼親人,他們才會用這種方法尋找自己報仇,將自己擄來此處。 困難的轉動了一下身軀,項真舐舐嘴唇,他感到無比的乾渴與痛楚,嘴唇早已經焦裂了,喉嚨裡又苦又澀,腦子的緊張已經消失,但四肢百骸卻點力俱無,像經過了一場巨大的病症,渾身上下提不出一丁點勁來。 忽然 他聽到一陣輕微的金屬撞擊聲,片刻後,這房間的一部份已緩緩啟開,哦,那是一扇石門,這扇石門,也可以說是這間石室的一部份,那厚度,怕不在兩尺以上,只見四個彪形大漢在推它,還吃力得不得了! 門口有一陣低低的交談聲,片刻後,三條人影映了進來,項真眯著眼瞧去,嗯,那不是汪樵峰與他的女兒汪菱麼?他們身邊,還站著一個年約五旬,方面大耳的白臉書生,這人一身白緞子儒衫,雍容得緊。 三個人慢慢來到他的身前,老人汪樵峰用腳踢了他一下,冷冷的道: “項真,你該醒了。” 項真又舐舐嘴唇,沙啞的道: “我是醒了,老丈,你的氣喘病也痊癒了吧!” 汪樵峰哼了哼,道: “你以為這種場面很有意思,是麼?” 項真笑了笑,道: “沒有這個想法,不過,老丈,我什麼時候得罪了你?” 話剛出口,他覺得眼前一花,面頰上已火辣辣的挨了四記耳光,汪菱的語聲帶著仇恨的哽咽: “項真,記得在五年前你與陝境‘九賢派’決鬥的事?” 項真略微回憶了一下,淡淡的道:“記得。” 汪菱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啜泣著道: “記得那次決鬥第二個死在你手下的人?” 項真平靜的道: “當然,那是九賢派九賢中的‘賢書子’汪召 ” 他驀然一怔,道: “是你兄長?” 汪菱抽噎得更厲害了,她憤怒的道: “不錯,你還記得在你盡殺了九賢派的九賢之後,有一個中等身材的年輕人適時趕來與你一拼死活的事?” 項真籲了口氣,道: “是的,那年輕人長得俊,氣度好,我不忍殺他,但是,他卻一再相逼,最後迫不得已……” 汪菱哭著,悲切的道: “迫不得已,你就用出那狠毒的毒技‘八圈斬’將他凌遲碎剮,分屍殘命,是麼?可憐偉哥哥臨死還不得一個全屍……” 項真凝視著汪菱,安詳的道: “那青年叫張偉,他是你的未婚夫?” 汪菱哭得更淒慘了,她哽咽著道: “是的,你殺了他!” 項真頓了頓,緩緩地道: “你知不知道他先用‘烏毒砂’再用‘回魂香’等下三流的歹毒暗器一再對付我?你知不知道我已三次以上給他生路善言勸他罷手?” 汪菱跺著腳,悲哀的道: “惡魔,我不管,我只知道是你殺了我哥哥,是你殺了我的丈夫,你毀了我的家庭,毀了我的終生幸福 天啊!你這萬死不足贖其衍的劊子手……” 項真淡淡一笑,道: “你已不講道理,不明是非黑白,我還有什麼話好講呢?” 汪菱驀地雙眼圓瞪,神色淒怖,她俯身朝著項真,一字一字的道: “魔鬼,我會用世間最殘酷的方法殺死你,我要你受盡痛苦慢慢死去,我要親眼看見你的嚎陶,親耳聽到你的呻吟,我會剜你的心祭我兄長,奠我夫君,我要割碎你的身體去餵豺狼!” 項真眉梢子微揚,懶懶的道: “或者你將失望,姑娘,姓項的不容易嚎陶,更不會呻吟,而且,假如有可能,方才的四記耳光姓項的尚要雙倍奉還。” 汪菱氣得全身發抖,她哆嗦著,指著項真: “你……你……你……” 那方面大耳,面孔嚴肅的白臉書生,此刻猛的踏前一步,雙掌左右開弓,一陣揮擊,直摑得項真滿臉鮮血,面頰青腫,耳朵鳴聲如雷,他陰沉的道: “好雜碎,死到臨頭,還敢嘴硬,充英雄你找錯地方了!” 項真搖搖頭,舐舐嘴唇,漫不經心的道: “閣下高姓大名?” 白面書生冷冷一笑,沉聲道: “青松山莊第一院院主奚槐。” 項真略一思索,靜靜的道: “‘白麵梟’奚槐?” 白臉書生嗤了一聲,道: “如何?” 項真吮了吮流血的嘴唇,淡漠的道: “沒有什麼,我只是想,只有在這種情況之下你才敢對我發威。” 白麵梟奚槐雙目驟睜,狠狠的道: “姓項的,要對奚某人用激將法你就錯了,奚某人不會放開你的!” 項真仰視著奚槐道: “我明白你不會放開,假如在平時,奚槐,只怕你惹我不起。” 奚板臉上的白肉抽搐了一下,冷森的道: “非常不幸,項真,那個時候奚大爺並沒有遇見你,遇見你之時卻是你眼前的這副狼狽像,你再狠,再有名望,卻在奚大爺的手下被揍得鼻青眼腫!” 項真不在乎的一笑,大約牽動了傷處,他的眉頭皺了皺:“這無所謂,因為你用的手法並不光明,如果堂堂正正的來,奚槐,我一己之力可以活宰你三個!” 白麵梟奚槐忽然磔磔的笑了,笑著,他又是雙掌連摑,打得項真的腦袋左傾右仰,血沫子濺飛。 好一陣,他的手也打累了,才在笑聲裡停手,眯著眼問: “現在,你還嘴硬不?” 項真的上下唇破裂,兩頰全成烏紫之色,他翕動了一下腫裂的嘴巴,吃力的道: “這只是開始,奚槐,更兇的還在後面,到我不能說了,我自然不會再說。” 白麵梟奚槐冷冷一笑,道: “你不算笨,姓項的,更兇的刑罰果然還在後面。” 老人汪樵峰向前踏了一步,低沉的道: “奚老弟,這就開始第一道吧?” 奚槐點點頭,說道: “公孫兄,你大約恨不得立即火燒這廝?” 汪樵峰不置可否的笑笑,項真語聲有些窒塞的道: “老丈,你不姓汪?” 老人汪樵峰慢慢回頭,那麼狠厲的盯著他,一字一字的道: “我不姓汪,我叫公孫樵峰,汪菱是我的世姪女,而且,我的師弟‘陰陽使者’周崇禮便在三年前喪在你手中!” 項真嘴角勾了勾,道: “周崇禮是你師弟?那一次,他為了一件‘千珠翠環’連殺了十六個人,我實在看不過,上前好言勸阻,他卻想連我也一起殺掉,所以,我只好自衛……” 真名叫公孫樵峰的老人死死盯著項真,生硬的道: “我不掌你的嘴,項真,我會令你試試更有滋味的東西。” 他朝奚槐點點頭,奚槐陰毒的笑了笑,回頭叫道: “來人哪。” 隨著他的叫聲,石門外進來兩名身著夾綢水湖長衫,文質彬彬的漢子,兩人的手上,各執有一個尺許見方的紅漆木盒。 奚槐邪惡的眨眨眼,道: “你們去侍候項大爺,可得使他舒服點。” 這兩個文質彬彬的漢子向奚槐微微躬身,面無表情的來到項真身前,其中一個打開他的紅漆木盒,取出一柄鋒利的牛角小刀,輕輕拔一根頭髮試了試,頭髮已迎刃而斷,他滿意的笑笑,將牛角小刀浸入木盒之內一瓶黑色的藥液中,片刻後他取了出來,一把撕裂了項真的衣衫,露出項真的胸膛來。 這人圓睜著眼,鼻孔殘忍的大張著,慢慢將牛角小刀割向項真的肌膚,刀刃是那麼鋒利,他只略一用力,已切裂了一條淺淺的,寸許長的血口子。 項真半睜著眼,仍是那麼淡淡閒閒的躺著,好像那柄小刀是割在別人身上一樣,顯得如此平靜與安詳,甚至連眼皮子也沒有撩一下。 執刀人一條一條的割著,一直到劃破了第十條口子,他才放回小刀,他的小刀剛剛放下,項真已感到被他割破的口子裡生出一種又酸又癢的感覺,這種酸癢的感覺越來越劇烈,似是千蟻萬蟲在蠕動,在齧咬,痛苦極了。 他暗暗咬著牙,依舊雙目半閉,面上毫無表情,良久,那執刀人發覺項真沒有反應,不禁有些迷惑的看了看盒中那瓶黑色藥液,奚槐格格一笑,道: “不用看了,這藥不會失效的,只是咱們項大爺的忍耐工夫高人一等,來來,小五子,你再給他加點份量。” 喚做小五的執刀人答應一聲,乾脆拿起藥瓶,朝項真胸膛上傾瓶潑了下去,項真頓時覺得一陣火辣,酸癢的痛苦猛然加了十倍,這痛苦,一直鑽到骨頭裡去,用錐肉穿心這四個字,已經不能完全形容了。 五雙眼睛那麼直生生的瞪著他,項真緊閉著嘴,牙齒幾乎咬碎,但是,他的臉部還是有如一汛秋水,平淡無波。 過了好一會 奚槐用小手指頭搔搔鼻孔,沉沉的道: “項真,奚大爺整不到你輾轉哀嚎,就算不上是冀境青松山莊的一流人物!” 項真努力擠出一絲微笑,那麼冷冰冰的一笑,一側的公孫樵峰憤怒的哼了一聲,飛起一腳踢在他的右頰上,腳尖帶起一蓬鮮血,項真的右頰剎時裂開一道血糟! 蹲在地下的小五子動作快,在木盒內抓起一撮鹽巴,趁機填在項真臉上的傷口裡,順手也給了項真一記耳光。 項真平靜的仰臥著,眼皮子都不動一下,他是那麼安寧,安寧得令人懷疑他身上是否還有感覺。 奚槐皺皺眉頭,朝另一個垂手靜立的漢子示意,那漢子也蹲了下來,啟開木盒,拿出一只金色把柄長有五寸的木棒,這金柄木棒約有銅錢粗細,頂端有一層濃厚的紫色膠狀物體,他用力將木棒按在項真的胸膛上,又猛然拔起,於是,項真身上有一塊銅錢大小的皮膚也隨著木棒的拔起而被硬生生的粘撕了下來! 這執棒人似是對他這種動作十分感覺興趣,不停的按下拔起,拔起按下,不一會,項真雙臂,胸膛,兩肋的皮膚已是血肉模糊,斑斑駁駁,紅嫩的鮮肉與淒淒的血水滲糅著,那模樣,慘不忍睹。 一旁蹲著的小五子露齒一笑,抓了一大把鹽,慢吞吞的朝這些傷口上灑下,一面還沾著鹽巴用力在那些紅嫩嫩的創傷上搓揉一番。 項真毫不動彈的躺著,血漬遍布的面孔上沒有一絲表情,甚至連肌肉的抽搐都沒有,假如他不是還在輕微的呼吸,別人會以為他已死去。 奚槐用力朝項真臉上吐了口唾液,悻悻的道: “這小子倒是能挺,奚大爺非要看他能挺到幾時!” 說著,他一伸手,執棒人已雙手捧過十根鋼針,奚槐慢慢蹲了下去,抓過項真的手掌,端詳了一陣,口裡“嘖”“嘖”有聲道: “好一雙修長細白的手掌,嗯,細緻得和娘們一般,這雙手掌,卻也不知作了多少孽,染了多少人的血多少人的淚,唔,奚大爺就來給他超渡一下吧。” 他拿出一根鋼針,輕輕蘸了點黑色藥液,對準項真的指甲縫插進,一直深入指骨,一面往裡插,他的雙眼,一面注視著項真的反應。 奚槐失望了,項真沒有絲毫反應,仍舊和死人一樣躺在那裡沒有感覺,但是,奚槐知道他不會沒有感覺,因為項真的眼睛是半睜著的,而且,臉上的顏色已變成死灰,一種只有人們在忍受不能忍受的痛苦時才會顯露出來的死灰! 奚槐怒罵著,鋼針一根根的往項真十指插進,他插得那麼深,那麼用力,恨不能一下子插進項真的心窩。 公孫樵峰看見這個樣子,他雖然已是老江湖了,卻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汪菱卻張著小嘴,愣瞪著眼睛,鼻翼兒急劇的自動,她不相信眼前這個人還會具有一個人應具備的肉體感覺,這痛苦簡直是不能忍受的無法忍受的,但是,這人卻竟已完全忍受了,而且,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悻悻的,奚槐站了起來,不甘的道: “公孫兄,明日愚弟稟明莊主,開始分割這小子四肢!” 公孫樵峰乾笑一聲,道: “反正此次成事,老夫全仗貴莊幫忙,何況莊主大公子待菱兒亦十分真切,什麼時候宰這姓項的,全憑莊與老弟你的意思便了。” 奚槐笑著點點道: “今天就到此為止,不管怎麼說,絕不能叫這小子就這麼便宜死掉,留著他一口氣,咱們慢慢鬆動他。” 說到這裡,他向公孫樵峰及汪菱做了個請的手式,回過頭來道: “小五子,把那一盒‘赤蟻’都放出來吧,讓這些小寶貝們嘗嘗武林高手黃龍項真的鮮血滋味,嗯,這確是個不容易得到的機會呢。” 小五子答應一聲,自木盒中取出一個寸許見方的小玉盒,這個小玉盒上有著密密麻麻的,針點大小的透氣孔,他輕輕啟開,裡面,赫然蠕動著無數只殷紅的小小赤蟻,只只唇掀齒利,好不令人噁心。 汪菱目光瞥及,不由打了個寒顫,全身起著雞皮疙瘩,公孫樵峰打了個哈哈,暗裡拖了汪萎一把,二人匆匆行出。 小五子將玉盒一傾,滿盒的赤蟻完全倒在項真身上,這些醜惡的小蟲聞到了血腥味,立刻爭先恐後的蠕蠕爬上,聚集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中拼命嚙食起來,那麼一堆堆的,一群群的,隱約裡,似乎真可以聽到它們啃吮血肉的刺耳聲。 奚槐冷沉著臉注視著項真一會,陰側側的道: “姓項的,今天算你有種,咱們慢慢來,看看到底是你熬得過,還是奚大爺擺得狠!” 說完了,他一拋衣袖,與那兩位文質彬彬的仁兄相偕退出,於是,那扇沉重的石門又緩緩的關閉起來。 現在,石室中一片冷寂,燈光黝黯如鬼火熒熒,空氣中飄盪著濃重的血腥,瀰漫著強烈的仇恨,然而,一切卻是那安靜,靜得似一座古墓。 輕輕的,輕輕的 項真睜開眼睛,他徐徐吸著氣,徐徐吐著氣,在這緩慢的呼吸裡,不到一會,身上的毛孔已透出一片濛濛的霧氣;這片霧氣越來越濃,熱騰騰的往上蒸發,於是,在他身上嚙肉吮血的赤蟻紛紛四散奔逃,這些赤蟻天性貪婪殘忍,等它們放棄了眼前的美食開始逃走,卻已來不及了,像是完全掉在一個火熱的大蒸籠裡,片刻間悶薰得死了個乾乾淨淨。 緩慢地,艱辛的,項真一寸一寸的將手肘彎了過來,這時,他的全身開始劇烈的抖索,面孔肌肉完全扭曲得變了形,他移動著臂,像是一個老人在爬著萬仞巨山那麼困難,但是,他終於已將帶有雙料鋼銬的手臂轉到了臉前。 嘴唇翁動了一陣,他顫顫張開了嘴,滿口的鮮血流了出來,他的舌頭、齒齦及口腔,已經完全被他自己咬破,方才,他聚集所有的精神意志蘊藏於心中一點,讓知覺飄浮到無意識的一個全部屬於自己的夢的國度,他設想自己在舒適的林蔭下奏笙,在柔軟的松榻上酣睡,在銀燈的光輝裡與君姐姐娓娓談心,於是,他忍過了,但是,卻在不覺中用現實的抵抗來做了第二重的抗衡。 他張開嘴,咬著指縫中的鋼針,一根根拔了出來,每拔出一根,他的全身就拳曲著抽搐一下,等都拔完了,他的呼吸己幾乎痛得停止。 雙掌流滿著汩汩的鳥紫色的血液,劇烈的顫抖著,這錐心的痛苦,刻骨的折磨,令他的身體一陣陣的不停抖索…… 灑著鹽的傷口似燒著了一樣,炙熱得發麻,他籲了口氣,慢慢用毛孔裡逼出的一縷縷霧氣蒸洗著,而目前,他的力量也僅能做到這一步了。 明天,對了,他記得奚槐說過,明天要將他的四肢慢慢切割,假如要設法逃走,只有今晚的時間了,但是,自己走得了嗎?目前,他恐怕連舉起一雙筷子都會感到吃力! 君姐姐不知如何了,包要花與晏立的安危亦十分堪慮,還有,自己救回來的那個女人呢?現在他們都在哪兒?他們沒有得罪過這些人,想不會受到與自己相同的酷刑吧?尤其君姐姐與晏立的舊傷都還沒有痊癒…… 腦子裡浪潮般起伏思維著,他能忍受肉體上的昔楚,卻幾乎不能忍受精神上的煎熬,是了!項真的雙目驟睜,假如對方去折磨君姐姐,去折磨包要花甚至折磨晏立與他的女人,自己該怎麼辦?自己又有什麼法子可想? 他悲哀的搖搖頭,不甘心的,一再試著提運丹田的一口真氣,他知道只要能將這口真氣提過天地之橋,他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出這石室,但是,他失望了,那股子平常運用自如的純精之氣,此際卻是一提就散,似一個重病的人要舉起千斤之擔,有心,卻力不逮! 剛才,他想著,只要能夠運提真氣,便可以不受那麼多罪,他苦笑了,是的,只要能提起那股真力,只怕受罪的會是對方了…… 目光沒有意識的在這石屋裡游移著,未了,怔怔的停在壁頂垂掛下來的那盞油燈上,燈光黃昏昏的,微弱的火頭,慢慢的黯了下來,卻又忽然一跳,突地明亮,嗯,為什麼呢?對了,是燈蕊又燃到了另一段浸飽了油的地方…… 又燃到了浸飽油的的地方,那燈蕊,不是早已昏沉無力了麼?不是早已奄奄一息了麼? 他徐徐的延續著,卻又能獲得支撐,假如油燈有靈性,方才一定也以為自己要媳滅了,一定也以為無能為力了,嗯,它卻又燃燒起來,又得到光明,它那麼緩緩的延續,慢漫的喘息,緩緩的延續,慢慢的,緩緩的…… 項真的眸子突然一亮,腦海裡閃電般掠過一道光輝,他想到了,他記起來了,不是麼,自己早年曾學過的一套引氣渡命之法,不就是這個道理嗎?該死,自己怎麼會忘記了呢?怎麼會記不起這“一線提命”的內家導引秘法呢? 強自按下激動與興奮的心情,他閉目平靜了一會,於是,他慢慢收擾四肢,徐徐的呼吸,每一口氣咽下肚裡,再慢慢呼出,他閉著眼,使靈台澄淨,點塵不染,吸進去的空氣徐徐通過天地之橋進入丹田,再由丹田壓出經過天地之橋呼出,全身肌肉完全放鬆了,穴脈經道也盡情擴散,使身體整個進入一個絕對的“靜”的境界,一個超然無我的境界。 此刻,他除了慢慢的呼吸,完全沒有任何動作,無論是肉體上的抑或心靈上的,於是,約在兩個時辰之後,他那灰敗的面龐已經逐漸轉為紅潤。 極為小心的,他試看提引丹田之內的那股真力,剛剛用了點勁,那股真氣卻已似一團捏得不夠緊的雪球頹然潰散,籲了口氣,項真又慢慢的再試,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是那麼小心,都是那麼柔和,於是,在提到第十七次的時候,這股真力已似一根線縛著的鐵錘,那麼隱隱的引了上來,通過小腹,胸膈,直透天地之橋! 他雙目倏睜,吐氣開聲,真力陡然澎漲著直透四肢百骸,流暢得像一瀉無阻的浩滔江水,開始在體內有力的循轉輪迴。 一絲苦澀的微笑浮在他的臉上,浮在斑斑點點的血跡上,他不停的運轉著這股強大的力道,一直等全身汗水淋漓,氣出如霧之際,才慢慢停止。 現在,與兩個時辰以前已經完全不同了,雖然他的肌膚之傷仍然未愈,但他內在的潛力卻已完全充沛,他覺得滿身是勁,輕輕的,他試著坐起來,嗯,坐起來了,他略一用力掙扎,銬在雙腕上的厚厚鐵銬已起了一陣低啞的“咯”“咯”聲,他知道,他目前的力量已足可以解脫他身上的姪桔了。 移動了一下身體,他緩緩躺下,目光仔細的打量著這間古墓似的石室,好一陣子,忽然他又聽到一串金屬的當嘟聲,那扇沉重的石門又被慢慢推開尺許,一名身著長衫的漢子探進頭來向他注視了片刻,項真卻故意呻吟一聲,夢吃似的斷續叫喊:“水……水……” 那漢子椰榆的大笑起來,“呸”了一聲:“你命都要完蛋了,還想著喝水?媽的,我就說他一時死不了,小五子還真怕他挺了屍,你看,這不是在叫著麼?” 一個門外的聲音哼了哼,道:“既然上面交待下來要咱們按時注意,咱們還是聽著點為妙,別真翹了就麻煩啦,你曉得,這些惡刑就是鐵打金鋼也招不住!……” 長衫漢子朝項真吐了口唾沫,縮回頭去,石門沉重的關上,隱隱傳來他含混的嘀咕聲: “這小子死了倒好……咱們哥兒們也免得在這陰潮腐霉的地方受他娘洋罪……” 項真睜開眼睛,嗯,不錯,這地方確是陰潮腐晦得厲害,莫不是一座地窖?對了,難怪沒有天窗等設備…… 他又養了一會精神,輕輕坐起,吸了一口氣,雙腕已用力往相反的方向扭拗,慢慢的,慢慢的,厚重的鐵銬發出“咯”“咯”的崩裂聲,一條不規則的裂縫已出現在鐵銬青黑色的表面上,裂縫越來越大了,越來越深了,“咯咯”“咯咯”的聲音也更加響亮,終於,“蹦”的一聲脆響,鐵鑄已經整個折斷! 他笑了笑,再用相同的方法拗斷了腳鐐,拆開了腰環,這時,他感到些微的虛疲與勞累,休息了片刻,他站了起來,悄然在房中往回踱步,藉此活動活動瘀窒麻痺得太久的血液與肌肉。 身上剩下的八柄大龍角早已被收走,他自中毒暈迷到在這石室中醒轉,最少已有三天的時間,他知道,自己中毒之處在“長悠山”,而“長悠山”隔著冀境卻有五百多里之遠,這幾天的時間他們有的是閒暇搜去自己身上的任何武器,現在,除了一身衣衫甚至連根帶子也找不到。 朝四周望瞭望,他俯下身去用力扭下來一段鐵鍊,他用手比了比,約有五尺多長,嗯,好了,他又淡淡的一笑。 又過了好一會,他估計時間已經差不多,眨眨眼,開始大聲呻吟起來,呻吟中夾雜著哀嚎,這聲音自他嘴裡發出,痛苦而淒厲,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會這麼逼真,莫不是方才忍受折磨時所悶回去的聲音都在此時發洩出來了? 沒有出他所料,不要多久,沉重的石門已在緩緩移動,方才的聲音在破口大罵:“**養的,嚎你娘的哪門子喪,鬼哭狼嗥!……” 那長衫漢子口裡罵著,又推開尺許寬的石門門縫中探進頭來窺望,還在不停吼喝:“不要叫了,你個天打雷劈的東西,早晚你也得脫皮碎骨,那時再吆喝不遲,現在嚷嚷些什麼?……咦?” 他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話未說完已愣在那裡,第二個念頭還沒有轉過來,一條蛇似的驀然鐵鍊飛纏到他的頭上,將他整個身體“霍”的拖了進來! 長衫漢子雙手無力的揮動著,一交摔在地下,不等他看清是怎麼回事,一個冷得令人毛骨驚然的聲音沉硬的傳入他的耳中:“好朋友,你來生記著不要隨意開口罵人。” 這漢子突著眼,抽動著身體,舌頭半伸,正想再做掙扎,一只腳已重重的踏在他的腦袋上,於是,這個腦袋“撲嗤”一聲,已經成為一團稀爛的肉糊! 項真抬起腳來,在這具還在顫抖的屍體上拭淨了血跡,石門外,已傳來一個不奈的聲音:“牛老三,你他媽是怎麼回事?死進去了就捨不得出來?這壺酒你老爹要和李七哥兩個享用了!……” 項真冷冷的一眨眼,偏著身子出了石門,石門外,是一條丈許長的甬道,甬道盡頭有一列石階直通上去,上面還蓋著一面看去很厚的鐵板。 兩個亦是穿著長衫,卷起袖子的大漢,正支著腿半靠在牆上坐著,他們面前有一方小木桌,桌上,擺著一錫壺酒,幾碟小菜,兩個人都是紅光滿面,醉態可掬,看情形,已是喝了不少。 項真一出來,朝這邊的那位仁兄已“呸”的吐了口痰,叫道:“我的兒,你還真有癮頭,那小子叫他住口,還犯得著你像爹樣的侍候著不成?真他娘的……” 另一個醉醺醺的,又幹了一杯酒,拉開嗓子唱:“他好比……淺水龍……困他奶奶…… 的在沙灘……!” 項真僵硬的面孔抽搐了一下,冰冷的道:“這條龍,已經破牢而出了。” 語聲好似帶著一股寒氣鑽進兩個醉漢的耳朵,他們俱不由愣了一下,迷惘的轉過頭來細看,這一看,卻仿佛看到了鬼,嚇得兩人齊一哆嗦,猛的跳了起來,連前面的木桌酒菜也撞翻了一地! 項真哼了哼,身形猝然掠進,手上鐵鍊倏揚猛揮,已將其中一個砸得摔出五丈,一頭撞到牆上! 另一個還沒有來得及伸手拿取斜倚在牆根上的兵器,鏈影一閃,他伸手一半的右手已“咋嚓”一聲被抽得稀爛,這人痛得面孔一扭,身子卻又被猛的纏倒! 項真一腳踏在他的胸膛上,血跡斑斑的青腫面容在黯藍的琉璃燈光映照下宛如厲鬼冤魂,他注視著地下的人,冷冷的道:“此是何處?” 這位仁兄全身早就痛麻了,他哆嗦著,雙目翻白,連嘴角的白泡也吐了出來,好一副窩囊相! 項真微微松了松腳上的壓力,低沉的道:“此是何處?” 那漢子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好一陣子,才抖索著道:“好漢饒命!……我說,我說…… 這是青松山莊第一院荷花水塘下的囚室……” 項真哼了一聲,又道:“上面有水?” 漢子喘息了一陣,齜著牙道:“有,有水……” 皺皺眉,項真又問:“如何出去?” 漢子略一猶豫,項真的腳已是一緊又松,他忙叫道:“我說……我說,在鐵蓋右邊有個鈕,只要用手按下去,就會有一個內嵌踏階的鐵筒罩下來,嚴密罩在鐵蓋上,走進那鐵筒,鐵筒上面便接著一塊突出水面的假山石,到假山石,就可以出去了……” 項真笑了笑,道:“按那暗鈕幾下?” 那漢子又遲疑了一下,項真生硬的道:“按幾下?” 漢子一咬牙,道:“七下。” 項真點點頭,冷森的道:“如果不對,我可以來得及殺你!” 說完,他略一掠身,已躍到石階盡頭,嗯,鐵蓋右邊果然有一粒拇指大的按鈕,他輕輕的,口裡數著按了七次。 一陣隱隱的機簧響聲傳來,片刻後,那緊閉的鐵板已慢慢往一旁移開,出口之外,果然罩著一個深圓的鐵筒,鐵筒盡頭,可以隱約看出是黑黝黝的出口。 他回頭朝那躺在地下發愣的漢子一笑,道:“謝謝,朋友。” 那漢子此刻驀地爬了起來,張口狂叫:“來人 ” “哪”字尚未出口,項真右手一抖一揚,鐵鍊上最前端的一個鐵環已“掙”的暴射而出,那麼快捷而準確的直穿入此人大張的口中,將這漢子帶得平坐著倒衝出七步之遠! 項真籲了口氣,緩緩爬進鐵筒,一級級往上攀著,忽然,上面出現了一張兇惡的面孔,粗音嗓子問:“李七,什麼事要上來?不到時辰不准換班,你他媽毛病最多,這一會你已是上來三次了……” 項真悶著聲往上攀爬,兇惡的面孔一直望著他,忽而有些疑惑的道:“咦,李七,你衣裳什麼時候換了?怎麼是黃色的?” 還有幾尺就到頭了,項真仰起臉來,淡淡的道:“黃龍的衣裳什麼時候不是黃色的?” 那張兇惡的面孔像被猛打了一拳似的驀然傻了,項真朝他一笑,在他還沒有第二個動作之前,鐵鍊已飛騰而上,一把就將這漢子打了下來,筆直的栽向下面的石階! 項真連看也不看一眼,輕輕聳身而上,上面,果然是一個曲折的假山洞穴,由山石的隙縫裡,可以呼吸清新的空氣,享受冷淨的夜風,還可以看見微微波動的池水,不錯,那囚室的確是在一個池塘的底下。 ------------- |
第08章 粉羅帳外 飛煞星
沿著曲折的洞穴,項真小心的向外行去,走了十來步,已看見兩名長衫大漢正靠在一塊石頭上低聲嘀咕著什麼,每人的腰間都插著一柄亮晃晁的鬼頭刀。 項真輕輕走近,平靜的道:“你們倒是輕鬆,前面樁卡還有多少?” 兩人回頭頭來,邊罵著:“少他奶奶裝狗熊,假山洞裡五道卡如果都不敢眨眨眼,這不是防人是在防蒼蠅了 項真又走近了一些,道:“院主在麼?” 那兩個漢子淫邪的哄笑一聲,道:“大約抱著他的二姑奶上床作樂子去了, ,那娘們的一身細皮嫩肉可真叫誘人……” 項真冷冷的道:“是嗎?” 暗影中兩個人又是一笑,其中一個道:“怎麼不是 咦,你他媽是哪一個,聲音憋得像卡著嗓子……” 項真道:“我是項真。” 鐵鍊子嘩啦啦的抖出,剛剛好有時間讓那兩個人聽清楚這四個字,兩名漢子分向左右被暴砸而出,腦漿與鮮血噴得老遠都是! 項真慢慢走出去,剩下的四道樁卡,叫他輕而易舉的一連解決了三道,最後,要出假山了,假山口外,卻有八名長衫大漢把守著,每人手上的鬼頭刀都倒提著,神情嚴肅而緊張。 微微沉吟了一下,項真大步行出,還隔著好幾步,一名長衫大漢已轉過身來,冷厲的喝道:“誰?鐵樹開花。” 項真知道這是出洞的暗號,他冷森的道:“不錯,鐵樹也終於開花了。” 那大漢一怔之下,隨即大吼:“奸細!” 項真一閃而出,鐵鍊猝卷,六柄鬼頭刀已飛上半空,他的左掌同時倏翻急掃,失去長刃的漢子裡有五名已被砸翻塵埃! 剩下的三名大漢不由心膽俱碎,嚇得大叫一聲,撤腿就跑 項真如鬼魅般追上,鐵鍊劃過一道半弧,“ 嚓”之聲不絕,三顆人頭,帶著血肉模糊的頸項飛墜入黑暗中,那三具無頭尸身,卻一直又奔出了好幾步才紛紛僕倒。 這裡,是一個深沉的院落,那片池塘與塘上的假山,幾乎佔了這院落的一半,前面,有一個月洞門,一堵牆隔著這院落,月洞門那邊,可以看見幾座精緻的樓臺屋舍,唔,大約,那就是青松山莊的第一院了。 項真一拂衣袖,大步行出,直朝最近的一幢精舍前行去,那幢雅緻的屋子裡,還有隱隱的燈火透出……! 精舍之外,闢有兩方小小的花圃,鋪著潔白的碎石,十分高雅清幽,長青藤爬滿了屋牆,更顯得爽利靜沉。 項真繞到屋側,那裡,有一扇閉上了的長窗,自外可以看見青紗窗慢深深垂落,項真沒有考慮,像一縷輕煙似的飄然入牆,他來到長窗之前,試著往外一拉,嗯,沒有上閂,大概是室中人忘記了。 掀開紗幔,他長身而進,這一進來,他卻怔住了,老天,這是間女子的閨房嘛!一張六鬥的小巧妝臺斜置窗邊,上面的銅鏡拭得雪亮,一幅女紅繡了一半,還繃在兩支四叉的鏤金架上,那邊是一張黑漆書桌,上面文房四寶俱全,玉香爐,紫花瓶,靠裡一張錦榻,粉紅色的羅帳垂掛,唔,榻前還有一雙精巧纖細的繡花鞋。 房子裡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幽香,項真卻顧不得品嗅,他愣愣的站了一會,搖搖頭,就待默默離去 他剛向後走了兩步,粉羅帳裡,已忽然響起一個嬌媚卻又異常冷峻的聲音:“站住,報上你的名字。” 項真微微一怔,半轉過身來,道:“為什麼?” 帳內,那女子的聲音似是十分憤怒,憤怒中,還帶有一絲羞澀:“你這狂徒,深夜進入女子閨閣,簡直無恥之極,就是你不留下名字,明日待我稟明哥哥,也是一樣治你一個意圖不規之罪!” 項真笑笑,道:“我有什麼不規?我只是找錯地方,你沒有見我正要出去?” 那女子似是氣極了,她冷笑一聲,道:“我不醒你會出去?你好大膽子竟然還敢頂撞我 ” 項真朝榻上看了一眼,道:“你是誰?我為何不能頂撞你?” 那女子重哼了一聲,道:“你深夜闖入我的寢居,對我已是莫大侮辱,竟還故意裝聾做啞?你再不報上你的名字,我現在就到前面‘儒明精舍’去喚醒哥哥……” 項真想了一下,道:“你哥哥是誰?” 帳內人影微微晃動,尖聲道:“你不用裝傻,我哥就是院主奚槐!” 此言一出,項真神色驀地沉了下來,他生硬的一笑,一步步朝那錦榻之前行去,手上的鐵鍊握得好緊! 榻上的女子似乎透過羅帳看見了,她窒著嗓子,惶急的道:“你……站住……你想做什麼?” 項真走到榻前,一把將羅帳掀起,眼前,是一張清秀絕俗的臉蛋兒,雖然這張臉靨上流露著大多的驚恐,但卻掩不住那嫵媚動人的神韻。 這時,她正羞怯畏懼的將一張水兒綠的夾被掩在胸前,身體儘量往裡退縮著,項真血跡滿布的腫裂面孔突然出現,已驚得她打了個寒顫! 這女子看來約有二十一二歲的年紀,她慌亂急怒的用夾被遮著自己身體,一面抖著嗓子道:“你……你出去……你……你想幹什麼?” 項真注視著她,那目光,銳利如刀:“你方才說,奚槐是你兄長?” 榻上的少女瑟縮了一下,硬著膽子道:“不錯,你還不快滾出去,我哥哥不會饒你的……” 項真點點頭,慢慢地道:“當然,正像我也不會饒他。” 那女子似是怔了怔,對方語句中的冷酷與仇恨,已那麼結實不虛的進入她的心中,她直覺的想到,這人所說的話不會是假的,但是,他是誰呢? 壯著膽,她怯怯的問:“你,你是誰?” 項真淡淡一笑,道:“項真。” 少女面色突變,慘白得像一張紙:“項……項真?” 點點頭,項真道:“正是。” 少女全身抖索著,結結巴巴的道:“你……你不是……被關……關在後面荷池下……的‘龍王牢’裡?” 項真望著她,道:“曾經如此,但是,我不能老待在那裡,是不?” 眼神中派露著無限驚恐,少女畏縮的道:“你……你是怎麼……怎麼出來的?” 項真笑笑,這笑,浮在他那血跡斑斑創痕遍布的面龐上,古怪而淒厲,有一股子寒氣: “我要出來,所以,我出來了,我這樣子不好看,你也覺得?這要感激令兄,全是他的傑作。” 少女呆了呆,害怕的問:“你,你要尋他報復?” 項真哼了哼,冷冷的道:“自然,還有這院子裡的每一個人,這莊子裡的每一個人,其中,包括了姑娘你,你們都會得到應得的報償。” 少女顫抖著,恐懼的道:“你不會得逞……青松山莊不是好惹的……” 項真忽然又笑了,道:“我黃龍項真也不是好惹的。” 他頓了頓,又道:“現在,第一個便是你。” 少女驚恐莫名的又往裡面縮退,但是,裡面是牆壁,她顯然沒有地方再可躲藏了,一面抖,一邊畏怯的道:“不,不要……項真,不要……” 項真覺得這少女顫抖的呼號像一只無形的手撥動著他的心弦,淚涔涔的,悲切切的,似一頭祭臺上待宰羔羊的呻吟,不錯,她原本便沒有反抗的力量啊…… 猶豫了一會,他默默的注視著這少女,半晌,他問道:“你叫什麼?” 少女抖索著,可憐兮兮的道:“奚……奚嬪。” 項真皺皺眉,道:“奚槐已近五旬,哪來你這麼年輕輕的妹妹?” 那少女 奚嬪潤潤嘴唇,低低的道:“我……我們……我們是同父……異母。” 項真勾動了一下嘴唇,道:“暫時,我留下你,但是,這並非表示著我會饒你,只要我的心腸變硬了,你仍然難逃一死!” 他放下羅帳,正要轉身,卻突然又回手將帳幔掀起,望著驚魂不定的奚嬪,冷然的道: “我問你,你兄長把另外擄來的兩男兩女囚在何處?曾否以酷刑相加?” 奚嬪恐懼的道:“我……我不知道……” 項真目光一硬,道:“你曉得我囚在何處,便不會不知道他們囚在何處,假如你不願說,姑娘,這一點已足可使我心腸變硬……” 奚嬪抽噎了一下,淚水奪眶而出:“大名鼎鼎的項真,想不到卻來欺侮一個女子……假如我說了……我哥哥會打死我的……” 項真微微一怔,注視著那一顆顆沾在奚嬪頰上的晶瑩淚水,不可察覺的嘆了口氣:“罷了,就算你不知道。” 他緩緩放下羅帳,緩緩往窗口行去,而在這裡,一陣急促與凌亂的鐘聲已那麼刺耳的傳來,問或夾雜著隱隱的叱喝及喊叫。 回過頭,項真平靜的道:“這是什麼?” 帳內的奚嬪待了一會,低幽的道:“召集人手的警鐘。” 項真閉閉眼,道:“不錯,他們也該發覺我出來了!” 外面,嘈雜的步履聲與人語聲匆匆過去,又匆匆過來,一兩聲疑神疑鬼的喝問和叱呼亦叫個不停。 項真安靜的注視著書桌上那盞冷清清的精緻銀燈,任外面一片緊張與混亂,那些,好似與他毫不發生關係。 低怯的,奚嬪的語聲傳來:“項真 ” 項真目光一閃,道:“有何指教?” 奚嬪窒了一下,怯怯的道:“你不怕?” 項真有趣的一笑,道:“怕什麼?” 奚嬪頓了頓,道:“他們來捉你。” 項真望瞭望手上的鐵鍊,道:“他們捉不到我,在鬼門關,我已是多少次轉回來的熟客了,十殿閻上對我不歡迎,怕我到了他那裡不肯安份守己。” 帳內平靜了一會,忽然傳出一聲輕笑:“項真,你很會說話,好風趣。” 項真迷惑的眨眨眼,淡淡的道:“我不風趣的時候,就有些人要倒霉了。” 奚嬪似乎在想一件什麼事情,好半晌,她道:“現在,我希望你暫時不要被他們捉到。” 項真冷冷閒閒的一笑,道:“為了我說話風趣?” 奚嬪沉默了片刻道:“還有……你的心腸也好。” 哼了一聲,項真道:“我是隨時翻臉無情的,姑娘,等一會你就能看到。” 榻上,奚嬪似乎正思索什麼,而此刻,一陣腳步聲已奔到外面停下,緊跟著傳來一陣叩門聲,再來的是開門聲,一個粗啞的嗓音大聲道:“翠花,小姐睡了沒有?” 一個女子的聲音不耐煩的傳來:“什麼事情大驚小怪的嘛?三更半夜小姐不睡覺還幹什麼?老金,我說你越來越迷糊了,這裡也是你擂門發威的地方?” 那粗啞的嗓子打了個哈哈,這:“別生氣,翠花,事情可嚴重了,姓項的小子竟然逃出了‘龍王牢’,連破七道卡子,七個卡子上的人沒有一個活著,血濺了一地,那麼粗厚的手銬腳鐐全都被他生生扯斷,牛老三和李老七死得更慘,一個腦袋成了漿糊,一個吃一枚鏈環砸爛了嘴已直將後頭透穿,那模樣可真唬人……” 驚呼了一聲,那女子口音帶著恐懼:“老天爺,那姓項的就這麼歹毒呀?他這一逃出來可怎麼得了?這不是犯了凶神啦?” 粗啞的嗓子嘿了一聲,充滿了英雄氣概的道:“別怕,小翠花,有我‘震天扦’在此,任他項真三頭六臂,也不敢來動你一根汗毛,否則,哼哼,我就叫他嘗嘗這震天杵的滋味!” 小翠花的聲音噎了一下,顯得可憐生生的道:“老金呀,你可千萬得把他促到啊,可別讓這姓項的跑了,還有,小姐這裡你也得派人來防著,萬一有個什麼失閃可不得了粗嗓子答應一聲,跟著是大力拍著胸脯的聲音:“不怕,不怕,我這就是奉院主之命來護著你們的,咱們全莊三院的高手都已出動,各組弟兄亦分頭開始搜人,莊外同道也各遣飛騎通告,請他們協助捕拿,姓項的小子便是肋生翅翼也只怕生死不得……” 項真耳朵聽著,滿不在乎的一笑,帳內的奚嬪,忽然怯生生的道:“項真,你殺了人?” 項真冷冷的道:“唔。” 奚嬪噎了一聲,道:“他們形容的情狀,都是你做的?” 沉默了一會,項真道:“都是。” 奚嬪的語聲裡,攙雜了仇恨,道:“你這魔鬼,劊子手,殺人不眨眼的凶徒 ” 項真毫不氣生氣的一笑,道:“這些話,你應該按在你哥哥頭上,假如你曾看見過你哥哥那些傑作的話。” 奚嬪憤怒的道:“我不信,縱有,也是你自找的。” 項真淡淡一笑,道:“我們彼此自我,江湖上,本也難以分判是非,現在,假如你想叫,你可以叫,雖然我能在他們未及衝入之前殺你,但我不會這麼做。” 奚嬪恨恨的道:“你以為我不敢,我偏要叫,就要叫……” 她語聲未已,突然覺得羅帳一震,兩點東西稍差一絲的分左右釘人她頭側的牆壁裡,顧不得羅帳上被射穿的兩個銅錢大小的破洞,她急急移目望去,卻不由驚叫起來,老天,那深嵌入壁的物體,不是什麼尖硬的東西,竟然只是兩片“白蘭花”的花瓣,那桌上紫瓷瓶內白蘭花的花瓣! 再望室內,項真的身形卻已失蹤,像一股風中的煙霧,一個無實的幽靈,剛才還在眼前,瞬息間已歸入幽冥…… 外面 項真的身形如箭般直射上牆,他清晰的看到這片廣大深鬱的宅第林園裡燈火通明,人影閃晃,也清晰的看到火把如龍,刀芒賽雪,在往來不息的遊動著,人聲在吼喝,在叱叫,好不緊張。 他深吸了一口氣,在牆上大馬金刀的站著,於是,只消片刻,他已被下面巡守的青松山莊弟兄看見,你聽那一聲聲鬼哭狼嗥的驚叫:“黃龍!來人哪,快來人哪,姓項的小子在這裡……快點來人哪……” 隨著他的叫聲,在四周搜尋的人們急速往這邊圍來,剎時火把的光輝熊熊,照得通明雪亮。 一個大狗熊似的虯髯漢子手執一柄粗重的“韋陀杵”,一馬當先來到牆下,破口大罵: “項真,你是有種的就給金老爺滾下來受死,別像***龜孫子一樣蹲在牆上裝好漢!” 項真的淡淡散散的一笑,冷冷的道:“你們鬧得天翻地覆也不過就是一團糟,不用急,姓項會下來,姓項的流的血,忍的苦,受的罪,你們都要以千百倍的代價償還他話未說完,一片不斷的弓弦響聲已驀而傳來,無數箭光,閃曳著點點藍汪汪的寒光,尖嘯著自四面八方向他飛射而來! “射,射穿這個灰孫子!” “兄弟們,手勁加一把,準一點,給他來個透心涼!” “火把舉高些,看穩了……” 人聲呼叫著,吆喝著,吼喊著,箭矢閃閃,宛如飛蝗。 項真哼了一聲,身軀如一只巨鶴沖天而起,一個盤旋,凌厲的長射而下,沒有看清什麼,十幾個勁裝大漢已急號著滾到地下。 項真又直掠空中,再度反撲,鐵鍊縱橫,又有十多名漢子頭破血流,栽倒塵埃! 他身形如電,來回閃擊飛騰,只在人們一口氣的功夫,青松山莊這邊已躺下五十多個,熱血迸濺散灑,弓刀箭矢丟得遍地。 悲號慘叫響成一片,活脫的人間地獄! “震天杵”金威早掛了彩,他臉上、肩上全是血,追又追不得攻又攻不上,直在那裡吼叫蹦跳,好不狼狽! 圍在四周的青松山莊人手,還有一百多名,卻只能遠遠立著吶喊叫罵、沒有一個膽敢挺身上前,都在發狠的練著口把式! ------------- |
第09章 八臂神威 氣吞虹
項真血跡殷然的面龐上展露著一絲殘酷的微笑,他向四周的包圍著他的敵人冷冷的掃視了一遍,那些包圍著他的青松山莊人馬卻忽然騷動了一下,發出一片歡呼興奮的喊叫。 在火把光輝的照耀裡,可以看見無數條人影正快捷的往這邊奔移,只要看看其中好幾個人那掠躍時的身法,便知道定是高手無疑! 多少年來項真即有一個先動手,先製敵的習慣,這時,他淡淡的笑笑,身形一晃,已衝向那些圍立在周遭的人群而去! 震天杵金威大吼一聲,“韋陀杵”舞起一片重重光彩,帶著呼轟勁風,兜頭攔擊向對方,他的旁邊,二十多名勁裝大漢亦吶喊一聲,雪亮的刀鋒紛紛朝項真身上招呼過來。 鐵鍊猝然筆直彈射,“當”的一聲竟將金威的韋陀杵硬硬震開,幾乎不分先後,鐵鍊又飛蛇似的盤繞而下,一片刺耳的兵器撞擊聲響得連著串,滿天的寒光拋閃,項真的左掌已斜斬如刀,鮮血標濺成一排,那麼整齊乾淨的活剖了十七八個漢子,每人都是自胸脯上開了膛,五臟肚腸,流了一地! 被擊飛在空中的兵刃還沒有墜落,血肉在濺,哀嚎聲高曳著尾韻,而那邊,又是七八個青松山莊屬下飛了頭!項真身形之快,動作之絕,就好像是一個來自阿修羅魔士的多臂魔煞! 金威口裡瘋狂的吼叫著,痴了一樣追擊著項真的影子。但是,卻好像一頭笨牛在追逐著一只蜂鳥,不但白費力氣,而且顯得愚蠢可笑之至! 忽地 金威的肩頭被輕輕一拍,他慌忙回頭,風聲一拂而過,他的面頰上已重重的挨了十記耳光,打得他一屁股坐倒地下,鮮血與碎牙齊噴,卻連人影子也沒有看見。 現在,這裡已經成為混亂一片,慘嚎悲呼之聲,雜著吼罵與哭喊,火把被摔在地下,兵器丟棄四周,人在盲目的奔逃,恐懼的朝空氣裡砍殺,簡直是一群已經失去人性與理智的瘋子了。 項真悠閒而沉默的立在一株松樹之後,淡淡凝注著眼前這些草木皆兵的狂人在狼奔豕突,好像這些事與他全然沒有關聯一樣。 半空中一聲厲叱,一條人影凌虛而下,唔,那是白麵梟奚槐! 他身形甫落,已大吼一聲,叫道: “通通靜下來!” 隨著他的吼叫聲,七條人影緊跟著飛到,其中兩個是穿著一襲上面繡著一式粉紅蝴蝶藍衫的青年,四個體格魁梧,滿臉精悍的中年人,另一人身材高瘦,面孔黝黑;唇上蓄有一撮短髭,神態陰沉而狂做。 奚槐迅速找著了金威,自地下一把拉他起來,冷森的道: “金威,這是怎麼回事?” 震天杵金威摔摔頭,迷迷糊糊的道: “項真……那小子在這裡……我們栽……” 奚槐左右搜尋,一面急促的道: “快找!” 他身旁的七個人朝四周一揮手,那些驚魂甫定的莊友們硬著頭皮,兢兢業業的開始在附近搜查起來,這時,一撥撥的勁裝大漢潮水般往這邊湧到,火把有如繁星,閃閃耀亮。 奚槐恨得咬牙切齒,憤怒的道: “都以為那小子一定往後院外荒山裡逃了,卻不想他還有這膽子往前竄,千不該,萬不該是金威這笨牛在此,傷了這麼多人,還鬧了個灰頭土臉……” 那高瘦漢子冷冷一笑,淡淡的道: “他也沒有什麼光彩,咱們高手盡多,只找一些小角色施威也大不了他的名頭!” 奚槐用力搓搓手掌,道: “賢弟,可已派人到那邊召回追出去的弟兄?” 高瘦漢子點點頭,道: “於麻子去了,先前中院與後院二位院主往東追,莊主帶著他的“七飛錘”朝西趕,這一陣只怕已下去了十裡地 奚槐又咬咬牙,道: “好狡猾的東西,我只道他受了如此重刑,再加上那‘散骨蝕肌丹’的毒性,他的舊傷又未痊癒,一定不會發生意外,卻不料仍被他逃了出來,連‘龍王牢’也沒有囚牢住他……” 高瘦漢子黑瘦的臉上漾著一抹蛇似的笑意,冷冷的道: “就該爽快一刀宰了!” 奚槐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當然,他現在何嘗不在後悔沒有一刀殺掉項真?但是,現在他想殺,卻已殺他不成了。 不遠處,又是兩條人影急急奔來,當先一人,赫然正是那老人公孫樵峰,他後面,嗯,是汪菱。 公孫樵峰腳步未停,已驚惶的道: “奚老弟,方才有人至賓舍相告,說項真已經破牢而出?” 奚槐不是味道的點點頭,朝地下一指: “不錯,公孫兄,地下躺著的全是他的傑作。” 公孫樵峰往周遭一看,這慘狀,不由令他倒抽了一口涼氣,汪菱也搖晃了一下,臉色蒼白得緊。 嘆了口氣,公孫樵峰道: “這項真的武功真是不可思議,他好像有一股特異的超凡之力……在長悠山他毒發昏迷之前,菱兒現身太早,幾乎被他一掌砍死,假如不是老夫拖了菱兒一把,後果真不堪設想,饒是如此,那松木門也竟吃他劈了個粉碎,這還是他身中劇毒之後,在平時,更不知凶悍若干……” 奚槐想說什麼,卻閉口無言,那高瘦漢子陰沉的笑笑,道: “公孫大兄,人曰一朝遭蛇咬,十載怕井繩;只要中了邪,就見著風吹草動也會腿肚子打轉,嗯,其實那項真也不見得就有三頭六臂!……” 公孫樵峰雙目一睜,又咽回了那口怒氣,只重重的哼了一哼。 奚槐一看二人說得不太愉快,急忙大聲岔道: “金威,你個死人,還在那裡發什麼呆?” 藍色長衫上繡著一對粉紅蝴蝶的兩個年青人走了過來,較高的一個朝奚槐搖搖頭,道: “院主,這附近好像沒有他的蹤跡,據弟兄們說,他什麼時候去的根本沒有看見,身法實在太快了……” 奚槐難堪的沉吟著,半晌,道: “再搜。” 兩個年青人微微欠身,又轉頭去了,高瘦漢子哼了哼,道: “項真這廝逃命的時候倒是很快,他假如是漢子,就該一直等到我們圈回來,那個時候,他身法快不快才能見個真章!……” 奚槐目光陰沉著,正想回話,刷的一條黑影已自側旁的一株巨松帽上射起,幾乎就在他的目梢子剛剛瞥及,一條黑忽忽的東西已猛砸而來,這黑忽忽的東西來勢急速而凌厲,兩個人都覺得是擊向自己頭頂,快得難以言喻! 不待第二個意念生起,奚槐等幾個人已傾力往四周躍避,鐵鍊一擊不中,嘩啦啦翻起猝掠,那高瘦漢子往前一個踉蹌,背後的一大片衣衫已隨風而去,火辣辣的,痛得他齜了齜牙! 奚槐這時才有機會正眼瞧清來人,一見之下,他已氣塞胸隔的大吼: “好鼠輩,你能生出青松山莊,就算我姓奚的白活了這麼多年!” 項真冷森森的挺立於地,淡漠的道: “咱們試試?” 說到這裡,他向那雙目盡赤的高瘦漢子笑笑,道: “夠不夠快,朋友?” 那高瘦漢子大吼一聲,往旁一旋步,一溜青冷冷的光芒已筆直戳向項真胸前,未到一半,卻驀而抖成三輪光圈,搖晃不定的罩落。 項真微微閃開,雙眉一揚,道: “‘鐵筆李家’沒有什麼了不得!” 不錯,這高瘦漢子果然正是山西“鐵筆李家”第七代掌門人的胞弟,江湖上提起來人的眼睛會往兩邊梭溜的“青臂筆”李惕,他也是青松山莊第一院院主之下的首席高手! 項真一語點破了李惕的出身,他揮筆再上,冷厲的道: “項真,咱們是對上了 ” 閃電般一轉,項真的鐵鍊狂風暴雨似的急灑驟飛,這陣威猛的還攻,逼得李惕連連退了三步,項真冷冷的道: “對上了。朋友,你還差得遠!” 奚槐忽然斷叱一聲,遙遙朝項真擊出五掌,掌勁雄渾,罡氣凜烈,項真單足拄地,陀螺似的盪開,在這一旋一盪之中,又劈向李惕十掌,再攻了他二十一式! 公孫樵峰厲叱一聲,一道蛇似的寒光倏點而來,項真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左掌斜豎,急快伸縮,“當”的一聲,已硬生生的將一根尖利的鋼竿震開! 一聲嬌叱,一條俏生生的影子穿入戰圈,兩股冷電吞吐翻刺,快捷如風,項真的鐵鍊掄起層層光彩,左右翻飛,上下架攔,他靜靜的道: “汪姑娘,這一次公孫樵峰不會再有餘暇拉你一把了。” 公孫樵峰大吼一聲,鋼竿急刺狂掠,出手之間,就是九招十一式,李惕的鐵筆泛著青光,凶悍的快打長攻,配合著奚槐的沉雄掌力,四個小組合成了一面嚴密不懈的羅網! 五個人走馬燈似的團團轉動著,而轉動中招式如飛,你攻我拒,每次的出手間不容髮,同一次的移走裡緊湊無隙,只見兵刃起落,人影晃閃,強勁的銳風帶得地下砂石齊舞! 悄無聲息的,兩條人影倏然撲下,胸前繡著的粉紅蝴蝶宛如在跳動飛旋,兩柄較一般長劍沉重得多的“大方劍”已攻向項真身側。 項真流暢無阻的前後縱橫攻拒,他擊開了兩柄大方劍,淡淡的道: “年輕人,報上名來。” 較高的年輕人,一連九腿三劍,怒道: “叫你死了瞑目,‘鐵劍雙蝶’兄弟老大蘇彥就是我!” 項真抿抿嘴唇,揮鏈擊開了李惕的鐵筆,身形一轉,電火般一十二腿逼退了公孫樵峰,他斜著身子猝然搶進了蘇彥中宮之內: “蘇朋友,你先走一步吧。” 蘇彥根本就不知道對方是如何闖將進來的,他心頭一跳,大方劍拼命往回扯帶,然而,一個飄浮的掌影已那麼不可思議的宛如自地獄裡飛來,快得令他想都來不及想,半邊頭顱已暴斜而出! 白麵梟奚槐目光一瞥之下,不由險些連肺氣炸,他聲嘶力竭的大叫一聲,抖掌瘋狂劈來,蘇彥的弟弟蘇昌亦狂揮大方劍刺到,項真一翻鐵鍊砸開了李惕的鐵筆,略一側身,又躲過猝刺而來的鋼竿,他一時搗向汪菱,手腕一震,鐵鍊已飛卷向奚槐,幾乎都在同一時間發生:他的影子又已閃到蘇昌的中宮之內! 公孫樵峰的眼全紅了,他手中鋼竿暴落如雨,悍不畏死的衝向敵人,項真閃電般抖出鐵鍊,身形“嗖”的一旋,一招“鬼索魂”罩向汪菱! 目光一回,公孫樵峰心膽俱裂的狂吼: “快退,菱兒 ” 汪菱手中兩柄短劍倏揚,身形往後傾力倒撤,奚槐長身而入,與李惕的鐵筆同時截向那只飄浮的掌影 仿佛去捕捉流螢而只空撈著流螢的曳尾,那只孤零零的掌影倏然飛過,汪菱痛苦的“哼”了一聲,打著轉子滾倒於地! 公孫樵峰心頭一緊,目眥皆裂的奔向汪菱,項真閃過李惕的十六掌,猛一轉身,已鬼魅般追上了公孫樵峰! 白麵梟奚槐的一張臉越發蒼白了,他狂叫一聲,聳身躍上,在空中,已連揮十掌擊向項真! 同時 公孫樵悲吼一聲,身形暴轉,手中鋼竿筆直戳向項真胸膛,銀閃閃的竿身顫動得像河裡的波紋在起伏! 項真似要挺立於千百年過往的中間,挺立於洶湧的水流中,那麼難以相信的硬生生猛剎住了急掠的身形,右掌快得不可言喻的斜砍猝挑,“嗡”的一聲顫抖著的呻吟裡,公孫樵峰的鋼竿再被盪起像蛇一樣的扭動,鐵鍊子已穿過項真的肋下直砸撲來的奚槐! 雙目驟睜,奚槐發出的十掌全被對方的鐵鍊一下子封住,他恨得一咬牙,慌忙收掌躍向一旁 四條高大魁梧的身影突然在這時由黑暗裡擁上,四柄一式沉重的砍山刀已交叉著斬到項真的面前! 項真略一晃閃,眨眨眼: “早該一起上了,你們。” “們”字在他舌尖上打著轉兒,鐵鍊子嘩啦啦一陣暴響中,硬迎向四柄砍山刀,他的招式未盡,一抖手腕,鏈子又飛擊向剛想自一側卷來的青臂鐵筆李惕。 在奚槐的感覺裡,他悲哀的感到自己等人的行動好像被一只無形的彈簧扯著,能蹦能跳,卻老是不能隨意進退,老是比敵人慢上一步,在出手換招裡,對方動作之快,每每能在自己等人出手之前製了先機,宛如一個駝子在和一個正常的健壯之人打架,身上好似老帶著一塊累贅。 雙方的爭鬥再度展開,七對一,但是,項真的攻勢卻是越來越快了,越來越不可捉摸了,他的攻殺要點大多集中在公孫樵峰與奚槐身上,兩個人常被逼得手足失措,狼狽不堪。 四面,又圍聚上了數百名青松山莊的莊友,火把的光芒熊熊的燃燒著,紅毒毒的,帶著綠焰的影子映著每一張沉陰滯恐的面孔,他們目前誰也不敢上來接手,因為,他們的把式,他們自己心裡明白:一旦擁了上來,除了增加死傷,僅有的就是為他們院主等人加強阻礙。 從項真與奚槐等人的拼殺開始,一直到現在,僅只過了兩炷香的功夫,而在這短促的時間裡,他們十個圍攻對方的高手,除了七人仍被逼得打轉外,已經是兩死兩傷了。 時間仿佛在此刻停頓了,場中人影翻飛縱橫著,兵刃閃晃著,但沒有人出聲,沒有人說話,除了間或的叱喝,甚至連呼吸都是那麼沉重。 忽然 圍聚在四周的青松山莊所屬歡呼了起來,一個大頭目振吭大叫: “莊主與兩位院主都回來了!” 群鬥著的七個人精神倏而一振,奚槐連攻九腿十九掌,大吼道: “穩著點,圈住這小子。” 李惕猛攻十掌,盡是在出手中將他“李家墨花筆”內的小巧騰挪之技加入,那四個虯髯大漢卻連成一體,大砍刀長斬近劈,遠戳短削!公孫樵峰卻遊走如飛,一根鋼竿舞得神出鬼沒,專門乘隙而攻,現在,他們已是完全採取了守勢,半點也不敢再冒險。 老實說,項真的體力未曾完全恢復,舊傷亦未痊癒,他不一定能全部殺死眼前的敵人,但是,他卻毫無問題的可以衝出重圍,假如他拼著使用險招,也或者可以令眼前之敵個個濺血,他卻一直保持著精力,保持著元氣,他已準備大幹一番,以為江湖立威信,為自己伸冤屈,現在,他正靜靜的等候著對方的高手前來,他要用血洗淨前所蒙受的痛苦及羞辱。 於是 很快的,二十多條人影像二十多頭大鳥展飛於空,那麼兇猛而凌厲的朝這邊合撲而來! 奚槐揮出兩掌猛一旋身,大叫道: “中間這廝即是項真小子!” 二十多條人影掠飛的撲騰風聲十分強烈,各種兵刃的閃光點點生寒,他們像一群隼鷹,悍然撲下 項真哼了一聲,不待敵人落地,已宛如一溜西方天際的電閃,那麼狠猛的長射迎上,半空裡人影一花一亂,兩條身軀已狂號著分向兩側摔出去,點點鮮血,噴灑得下面的觀望者一頭一臉! 鐵鍊子的聲音嘩啦啦暴響,傳來項真冷沉飄忽的聲音:“我是黃龍,來自九幽的索債者……” ------------- |
第10章 殘命斷魂 佳人情
項真的語聲,冷冷的在空氣中蹦跳;又有一條人影像一塊死肉似的重重摔落地下;他在空中一個巧妙的翻轉,躲過了另一條黑影的犀利撲擊,然後,在虛空裡掠舞的人們全已迅速閃落在周遭。 一個神色沉冷,國字面孔的六旬老人,早已卓然挺立於側,他穿著一件銀白色的繡著富貴牡丹圖的長袍,似一尊石像般炯然凝注著灑脫站在大門前的項真,項真也注視著他,半晌,老人深沉的道: “你是黃龍?” 用手輕揉著僵硬的面孔,項真淡漠的道: “不錯。” 老人目光一冷,厲聲道: “項真,你狂得過份了。” 項真冷澀的一笑,道: “這才只是開始。” 老人狂聲大笑,凶暴的道: “年輕人,你想以一己之力盪我青松山莊?” 項真哼了哼,靜靜的道: “夏一尊,不要自視太高,你這青松山莊唬不住我黃龍項真!” 這位老人,正是青松山莊莊主,冀境武林道中大名鼎鼎的“雲雕”夏一尊,此人不但武學博深,心計詭異,為人行事手段更是很狠,是塊江湖上的好材料,在冀境,他也是黑白兩道的首腦人物! 一側的奚槐往前踏進一步,低聲道: “莊主,此獠不除,今後本莊只怕難有寧日。” 夏一尊嚴肅的點點頭,道: “項真,你很有骨氣,但是,這骨氣卻用錯了地方。” 項真舐舐焦裂的嘴唇,生硬的道: “我們都明白彼此,夏一尊,在黃龍面前賣老,你還不夠這塊材料,現在,只有用血才能洗清我們之間的仇怨。” 目光閃動了一下,夏一尊沉沉的往左右一瞧,冷冷的道: “不錯,我們都會記住這句話。” 他忽然一拍雙掌,沉喝道: “七飛錘!” 圍立在兩側,那七名身材粗壯,形容狂悍的大漢往前邁進一步,他們穿著相同的銀色緊身衣,每人的手中都倒提著一柄用銀鏈相連的八角銅錘,看去利落而精猛,他們,都是夏一尊手下的貼身護衛。 項真眼簾微合,卻在合眼的同時猝然掠閃,快得出乎人們預料之外,他的一條半截鐵鍊已掃砸向七飛錘右面的四人! 夏一尊勃然大怒,吼道: “好狂徒!” 就是這三個字的功夫,鐵鍊又卷向了左邊,左邊的三個人慌忙躲閃,奚槐大喝一聲,揚步推出七掌! 強烈的勁風呼轟波蕩,項真倒射而出,他後面,一個胖大如缸,袒露著碩大肚皮的人物已猛揮雙掌撞擊而到! 蛇一樣猝然側滑,七柄黃濛濛的飛錘滴溜溜的砸來,項真抖鏈猛擊,左掌微晃,已逼得乘隙而進的鐵筆李惕狼狼跳出。 奚槐沉喝一聲,立樁坐馬,雙掌輸番出擊,掌風有如鐵板沉錐,呼轟衝激,牽制住敵人不少行動。 項真身形縱橫飛舞,心裡卻在思量如何對付白麵梟奚槐,奚槐的一身武功是以內學真力深厚見長,其掌上功夫之猛辣,可以裂鼎碎碑,橫拒八馬,但是,他的弱點卻是不易靈活使用! 現在,項真已下定決心要以毒攻毒,以血阻血了,他如一條淡淡的影子,不可捉摸的飄移旋走著 兩柄飛錘呼的擦著他的耳旁掠過,項真突地一個仰翻,直撲李惕,鐵筆李惕一架未住,迅速側躍,項真手中鐵鍊已脫飛而出,似一根堅硬無比的鐵杵,那麼筆直的將七飛錘中一個角色撞擊得腦袋粉碎! 鐵鍊染著血跡仍然朝前飛瀉,鐵筆李惕厲臂叱一聲,就近撲去搶奪那條鐵鍊;但是,他的手指剛剛還差一線沾上,隔著那麼遠的項真已驀地閃到眼前,一只斜豎的手掌,抹頭砍了下來! 李惕大吼一聲,頸微揚,右手鐵筆直刺對方小腹,左手卻仍不死心的去抓那鐵鍊,手觸處,果然被他抓著,他用力一扯,那鐵鍊卻驀地像活蛇一樣卷到,一下子纏在他的脖子上! 方才,就在他頭微揚以躲對方掌勢之際,鐵鍊已被項真先行抓住,項真略一偏身,讓過鐵筆一刺之勢讓李惕的手也抓上來,於是,在他抖腕之下,李惕的脖子上己加了條過重的飾物了。 奚槐心頭一震,大叫不好,還未及挺身相救,項真的動作是那麼快,李惕的身軀已被他橫扯著摔出兩丈之外! 站在一邊的公孫樵峰嘆了口氣,急步追去,夏一尊卻搖頭道: “不成了,李惕的頸骨已斷……” 就在他說這話的當口,七飛錘中另一個角色驀地慘嚎一聲,摀著兩邊血漿迸濺的頭顱,軟軟的倒了下去。 公孫樵峰氣得臉上全變了形,拼命撲入戰圈,銀色尖銳的鋼竿揮掃如風,上手就是一掄急攻快打。 本來,公孫樵峰與夏一尊早年就是結義弟兄,只是夏一尊日後在江湖上的名氣比他混得強,“眼子竿”的名頭較之“雲雕”可差得遠,但二人情感深厚,這次公孫樵峰尋項真報仇,夏一尊便一力相助,哪知功敗垂成,籠中之鳥卻變做會飛的煞星,眼看青松山莊方面傷亡慘重,你叫公孫樵峰如何不又羞又愧,憂憤攻心呢? 公孫樵峰甫始再入戰圈,另一條矮小枯乾的朋友也猴頭猴腦的鑽了進來,拳挑掌振,協同攻向項真。 鐵鍊子上下翻飛,縱橫交舞,潑不進一滴水,插不進一根針,卻又是那麼變化萬端,指東打西,飛南卷北,令人防不勝防,躲不勝躲,而這,還不算是項真慣用的兵器呢。 又過了一盞茶的光景 “噗嗤”一聲悶響,夾雜著頭蓋骨清晰的破裂聲,那瘦小枯乾的角色已像一根木頭似的被砸得在地下連連翻出去五六個滾! 夏一尊嘴角抽搐了一下,茫然望著那具拳曲成一團的屍體,這人,是青松山莊後院的護院高手之一:“紅猴”馬基! 場中 項真激戰多時,身體已感到有些虛乏,他盡力忍耐著那逐漸加強的勞累感覺,依舊不停不歇的採取主動,招招搶先,式式舉前。 此刻。圍著他的有白麵梟奚槐,七飛錘中的五人,眼子竿公孫樵峰,以及那胖大漢子 青松山莊後院院主“回撞掌”尤化。 夏一尊用的是車輪戰法,他非常明白高手較技之道,如果一擁而上,不但不能發揮出集體的威力,更妨礙了己方的攻擊進退,所以,他的所屬高手一波一波的輪流上,最後,留他自己墊底。 這一手相當厲害,因為,一個人的力量與精神終究有其極限,筋骨的活動也有一定的高低潮;除非項真自願突圍而去,否則,夏一尊判斷,最後的勝利必是屬於他的。 呼呼的金黃色飛錘掠舞交擊,銀色的鋼竿閃耀叉刺,掌風如浪,翻翻滾滾,氣煞人的卻是老沾不上敵人一根汗毛,這場令人咋舌的拼鬥,到底要維持到什麼時候呢?莫不成那條黃龍是鐵鑄的? 項真突然一咬牙,猛的迎上公孫樵峰的鋼竿,奚槐睹狀之下,不由大吃一驚,他急叫道: “當心有詐!” 五柄飛錘交砸追去,公孫樵峰迅速收手後退,項真一鏈震開了鋼竿,猝然倒射向奚槐面前,而在此時,奚槐想要出掌,距離已經不夠了。 他猛的坐身,雙掌用力上崩,項真單足一旋,反手就是一記耳光,奚槐拼命仰身,卻仍不由被打出了三步之外! 冷冷一笑,鐵鍊再起,項真道: “姓奚的,這是還你的第一下!” 當著這麼多人,奚槐挨了一記嘴巴,以他身為青松山莊首院院主之尊,實在拉不下這張臉來,他一抹唇角血絲,瘋了一樣再度撲上 夏一尊一看情形不對,忙喝道: “奚院主不得魯莽!” 喝聲中,這位青松山莊莊主向四周猛一揮手,在一個面色青白,唇上生了一顆豆大黑痣的中年文士率領之下,近二十餘名莊中好手已同時叱喝一聲,自各個遇異的角度衝了上來! 這些人物甫一行動,夏一尊本人已大笑一聲,手掌一翻之下拔出了他隨身三十餘年的成名兵器 “雙環龍紋刀”展身而進。 項真漫不經心的一哼,鐵鍊嘩啦啦飛舞掃砸,瘦削的身軀倏然一斜,猛的撲向雲雕夏一尊! 夏一尊豁然大笑,刀起如雲湧嘯,浩然迎上,口裡威武的道: “小子,你這是找死!” 左刀光如雪裹,項真左右閃晃,一連避過去對方的九招九引,他一記“鬼索魂”斬出,頭也不回的反手倏抖,鐵鍊一陣脆響,剎時崩斷,一共十一枚鐵環流星似的四散飛射,去勢是那麼快,悲呼起處,奚槐與公孫樵峰、尤化三人險險閃過,七飛錘僅存的五人及剛剛加入戰圈的一幹好手,已東倒西歪的栽下了九名之多! 雲雕夏一尊氣得臉色發白,他狂吼連連,舞刀追斬,項真冷森的一笑,像一只箭矢似的長射而起,在空中一個翻折,遙遙落出七丈之外,再起再掠,已經沓然無蹤。 奚槐一摸腫起的右頰,咬牙吼道:“追!” 那中年文士與回撞掌尤化等人急躍追去,夏一尊卻廢然止步,目光凝視著自己的龍紋刀,嘆息道: “不用追了,不可能追上的。” 公孫樵峰黯然側首,低沉的道: “大哥,都是愚弟為你惹的麻煩……” 夏一尊搖搖頭,道: “賢弟為何竟出此言?你我本該傾力互相扶助才是,否則,那三個響頭一起叩了莫不成是兒戲的麼?” 公孫樵峰沉默了片刻,啞著嗓子道: “話雖如此,但青松山莊為了愚弟之事,傷亡這般慘重,卻是令為弟的好生不安……” 夏一尊神色黯了黯,擺手道: “不要說了,事已至此,吾等正應該設法計議如何斬除這廝,徒自追悔又有何益?死者已不能復生……” 那邊,奚槐蹣跚的行了過來,一乾莊友正在忙著救護死傷,火把的光輝照耀著,人聲又嘈雜起來。 奚槐來到二人身邊,頹唐的道: “莊主,七飛錘一個不剩,全折了。” 夏一尊強顏一笑,道: “也罷;瓦罐難離井上破,將軍終得陣上亡;跑江湖就是如此,生生死死也就是那麼回事。” 奚槐望著夜色,而夜色濃得似墨,四更天了,在拂曉前總是最黑暗的,他嘆了口氣: “蘇家兄弟,李惕老弟,紅猴馬基與中院的雙槍花成,一條鞭曹榮,窩窩腹蕭子富全死了;莊裡弟兄們傷亡的也有七八十個……” 夏一尊臉上的肌肉顫動了一下,他有些疲倦的道: “吩咐他們為妥善後,每天加班戒備;硬把子們分批巡視全莊,大家警覺些,一聞消息便要儘快聚集應付,重要地帶更需加意留神……” 說到這裡,他搖搖頭,道: “奚院主,咱們是一起打江山的老弟兄,說句真話,項真這廝是武林中有名的煞星。心黑手辣,歹毒無比,栽於他手上的江湖同道不知凡幾,在外頭闖世面的朋友很少有敢招惹他的;咱們既已和他纏上了,要脫手只怕也脫不了,咱們不能栽,一栽,這基業就瓦解了。千萬小心注意,別衝動,說老實話,我們的人,就算硬把子,三個五個也圈不住人家……” 奚槐默默頷首不語,心頭有些顫驚驚的,他自己有數,項真只怕放他不過。他可以體會出項真在受刑時那種絕端平靜中的仇恨,那種安詳裡的切齒憤怒,如夢如幻的臉上所散發出的無形的怨毒。 公孫樵峰拍拍奚槐肩頭,歉然的道: “奚老弟,都是老夫捅下的漏子,還請老弟你多擔待奚槐微微苦笑,勉強的道: “沒有什麼,這原是愚弟份內該為之事……” 夏一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問道:“對了,汪姪女傷勢如何?重不重?” 公孫樵峰忙道: “還好,那一掌偏了些,沒有傷著要害,不過,內腑大約多少受了點波蕩,她現在已送到客舍養息去了……” 夏一尊點點頭,緩緩地道: “假如麟兒在這裡就好了,不但多一份力量,還可以幫你照顧這丫頭一下,我已遣人召他回來,順便也請他師父來莊裡襄助一臂……” 公孫樵峰興奮的道: “大哥說的可是‘隱冥郎君’羽敬復?” 夏一尊臉上首次展露出一絲微笑,道: “不錯,正是此公。” 公孫樵峰一拍手掌,欣慰的道: “大哥怎不早說?此人久居‘洪洞嶺’,武功之高駭人聽聞,名聲之宏更是響遍大江南北,原先愚弟只當大哥請他不出,聽口氣大哥好像與此人關係還十分不薄?” 夏一尊笑笑,道: “當年慕此公之名,送麟兒前去拜師,經過好多波折才被他正式收錄門下,大約麟兒心性還算聰慧,甚得此公喜愛,竟然破例來到莊裡三次,此公與為兄也談得十分投緣,曾許諾如有所求,定即伸手,先時為兄一聞那項真破牢,第一件事即是遣人快騎前往求援……” 公孫樵峰如釋重負的籲了口氣,笑道: “大哥放心吧,只要‘隱冥郎君’一到,任他項真再是跋扈,也逃不出此人手掌!” 夏一尊笑著點頭,道: “希望是如此,不過,咱們也不能就此輕敵。” 公孫樵峰唯唯稱是,夏一尊又交待了奚槐幾句,與各人道別,大步回到他居住的“仰雲樓”休息去了。 此際,東方的一抹魚肚白己微微露出,空氣中有著寒意,空氣中飄盪著淒清與灰黯,昨夜已成過去,但,昨夜過去的人卻也和昨夜一樣永遠回不來了,生息變化得大也無常,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些什麼呢? 項真獨自坐在一座精舍的閣樓上,他不知道這是棟什麼房子,也不曉得誰在住著,但是,他知道這座精舍的位置是青松山莊的中心地帶,而且,好似也蠻清靜。 已經午時了,他可以自閣樓的小天窗望到正午的陽光,到現在為止,他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沾過飲食,餓得他有些眼睛發黑,四肢虛軟軟的,喉嚨焦得宛似燒著一把火,難受極了。 他慢慢站了起來,決定先去找點東西填填肚子再說,悄然掀開那扇小小的木門,沿一道樓梯下來,唔,這裡是一間塵封已久的書房。 他左右瞧了瞧,出了書房,對面的兩間房子都緊閉著門,一條甬道彎過去,那邊,很可能就是大廳了。 隱隱的,一陣鶯聲燕語傳了過來,漸漸往這邊移近,項真略一傾聽,已數出有三個人,而且,都是女人。 到了甬道那邊,腳步聲停了下來,一個嬌柔的聲音道: “你看,這棟房子早就說要清掃一下,那老蒼頭卻懶得什麼似的總是推三搪四,這幾天里大少爺與師父就要趕回來,這樣臟還能住呀!” 另一個軟軟的聲音笑了笑,道: “明珠,這兩天來大家哪一個不是提心吊膽,緊緊張張的?只有你還有閒情逸致拾掇房子,將就著大概清理一下得了。” 那嬌柔的聲音笑起來道: “不行,莊主老爺交待了要打掃乾淨的,要不呀,我可得吃排頭,來,小荷,你去拿抹布和水桶,先把這大廳洗清爽了,再整理別的房間……” 一個細細的聲音答應一聲去了,那軟軟的聲音道: “你先忙,我看看這房子,好久沒有來過了……” 腳步聲傳向這邊,沒一會,一個窈窕的少女悄生生的行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左盼右望,興致像是蠻高。 怪不得聲音有點熟悉,項真在書房門後一看,這少女不是那奚槐的妹子奚嬪是誰?可真巧。 他在塵埃滿積的一張大師椅上坐下,微微閉目養神,片刻後,“吱呀”一聲,書房門被推開了。 半睜開眼,奚嬪那摀著嘴,傻著臉的驚慌失措模樣完全印在項真的瞳仁上,她愣愣站著,眼珠子都有些發直了。 項真微微一笑,道: “幸會,奚姑娘。” 奚嬪慌張的進來,匆匆掩上門,門又是“吱呀”一聲,嚇得她一哆嗦,神色惶惑的轉向項真: “餵,你,你竟然還沒有逃走?” 項真奇怪的道: “逃走?為什麼逃走?” 舐舐嘴唇,奚嬪急道: “他們都在到處尋你,每個地方都有人,你好大膽,還敢藏在裡面悠哉悠哉,當心沒命……” 項真笑笑,道: “我們是敵人,我有命沒命,你急什麼?” 奚嬪頓時一愣,呆在那裡不能出言,是嘛,他們本是對立的地位,對方的生死禍福,關自己又有什麼事呢? 不過,不過,真的不相干嗎?不相干為什麼自己會焦急?不相干自己應該早放聲大叫著告警呀,這,這是什麼原因呢?這……老天,羞死人了…… 她陡的雙頰飛紅,又羞又怯又急,手足無情的垂下頭去,項真有趣的瞅著她,低低的道: “奚姑娘,首先,在下想弄點東西吃吃,大約已經快有四天沒有粒米點水下肚了。” 奚嬪不由一驚,沒來由的有些心痛:“什麼?快有四天沒有吃東西了?老天爺,你怎麼受得住呀?就是折磨自己也不應該這樣……” 項真苦著臉搖頭道:“在下沒有發瘋,折磨自己做甚?都是在令兄的龍王牢裡享受到這些無上招待的。” 奚嬪睜大了眼,不信的道:“哥哥沒有給你送飯?不會吧?……” 擺擺手,項真道:“算了,現在不談這些問題,到是姑娘你有沒有辦法弄些吃喝的東西來?” 奚嬪忽然舐舐嘴唇一笑,道:“你不怕我去告密?” 項真往大師椅上一靠,懶懶的道:“隨你,他們想捉我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他們人多也是一樣,昨晚上的場面你大約看見了。” 奚嬪神色變了變,猶有餘悸的道:“你就那麼狠,我躲在房里都清楚聽到一聲聲的慘叫;那些哀嚎聲、呻吟聲在晚上聽起來實在使人毛髮驚然,一地的血,一地的凶器,直到今天早晨才收拾乾淨,莊子後的山上新起的墳堆延綿了一大片,看看,真不敢相信這只是你一個人幹的……” 項真疲乏的籲了口道,道:“本不想如此,奈何他們逼人大絕。” 奚嬪沉默了一下,道:“你等著,我先去為你找點吃的果腹,我看你很累……” 微微抱拳,項真道:“謝了。” 臨出門,奚嬪回過頭來低細的道:“哦,這房子她們正在收拾,等一下就會來到這裡;最好,你能換個地方,比較隱僻一點的地方……” 項真用拇指朝上伸伸,道:“閣樓如何?” 奚嬪望了一眼,點點頭,道:“你先待著,我去去就來。” 說完,她小心的啟門出去了,腳步聲逐漸消逝後,項真站了起來,但是,他卻沒有登上閣樓,微向房裡一打量,身形一聳,已飄上了書房內的橫樑,這根橫樑有半尺寬窄,他剛好勉強俯在上面。 老實說,項真在江湖縱橫了幾近七八年的時光,大風大浪見得多了,艱險詭詐的險境也處得膩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他表面淡然,骨子裡卻留神得緊,他明白情感與道義是怎麼回事,他知道在什麼關係下才有情感與道義的延展;這些使他謹慎而小心,他不願再落入敵人之手,他不願自己再一次的在死亡線上掙扎。 奚嬪,是在昨夜才認識的,而且,是他仇人的妹妹,在這種情形下,奚嬪沒有告警,沒有通風報訊,如說是什麼原因,這或是一個崇尚英雄式男人的微妙心理,或是仁愛的自然流露,或者,嗯,那男女之間一點靈犀在相通? 他默默的等著,肚子越發餓得慌,口裡越發渴得急,他從來不知道食物對於一個人會有這麼大的需要,會有這麼大的誘惑。 現在,奚嬪在做什麼呢?她拿著食物又以什麼理由來這裡呢,這件在尋常時間簡單而易為的事,在此情此景,卻是極為艱辛的呢。 ------------- |
第11章 鬥智施謀 老枯井
約莫在半個時辰之後。 書房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了,奚嬪提著一個盛滿了菊花的竹藍,臉上看得出是裝做的鎮定;小心翼翼的走進來,臨進門,還朝後面張望了一下。 她向書房裡掃視了一遍,匆匆登上那通向閣樓的樓梯,掀開了小木門,她低低叫了一聲,挽著長裙爬了上去。 項真朝房門再看了一眼,身軀已似一抹流光般倏然掠射,在奚嬪尚未及關上那扇小木門之前,他已笑吟吟的站在奚嬪面前,快得宛如一陣風。 奚嬪嚇得猛然朝後面退了兩步,嘴巴剛剛張開,項真已噓了一聲,道:“現在纔來?” 奚嬪摀著胸口,面色蒼白的道:“你,你常常這麼嚇唬人?” 項真眨眨眼,道:“不,我怕有人跟你一起進來。” 奚嬪哼了一聲,遞過了手中竹籃,忿忿的道:“別以為只有你聰明……人家好心為你找食物,還被你嚇得半死……” 接過竹籃,項真一笑道:“原諒我疑心大重;唔,花底下大約就是吃的了。” 他把竹籃放在一張陳;日的破木桌上,幾十朵繽紛的菊花底下鋪著一層玫瑰色的綢中,用綢中包起菊花,嗯,下面並排擺著四只寶藍色白邊的瓷碗,半只芙蓉雞,一條灑著翠色芹花的燻魚,平碗口的小蝦仁,另一碗是綠油油的火腿菜心,一包銀絲卷放在一只錫壺的旁邊,還有一塊抹嘴拭手的潔淨手絹。 咽了一口唾液,項真不由贊道:“好,色香味俱佳,令人看之食指大動,奚姑娘,多謝了。” 奚嬪哼了一聲,坐到一張上了年歲的椅子上:“快吃吧,別再說好聽的了,光是口里謝有什麼用?誰知道你心裡又在動什麼鬼心眼呀……” 項真拿起包在銀絲卷裡的一雙竹筷,文文靜靜的吃了起來,奚嬪好像十分感覺興趣的望著他,邊低低的道:“餵,那錫壺裡可不是酒,我怕你口渴,給你裝了一壺茶來……” 項真咽下口裡的一塊雞肉,道:“難為你想得如此周到,只是少了一只可以盛茶的杯子。” 奚嬪微微一怔,失笑道:“啊,我真的忘了,拿這些東西的時候有點緊張……你就委屈一下對著壺嘴喝吧……” 項真撕下一塊燻魚,用筷子夾著吃了,他吃得很慢,像是一口一口的品著味,動作非常斯文。 用手支著頤,奚嬪望著他道:“餵,我看你的出身教養一定不錯,吃東西這麼文靜,就像我們女孩子一樣……看你現在的情形,雖然像貌猙獰一點,可也不像個能狠得下心殺人的人,所以呀,論人論事的確不可以貌相……” 項真就著壺嘴吸了口茶,道:“你多大了,奚姑娘?” 一朵紅雲飛上了奚嬪面頰,他羞澀的道:“你,你問這個幹嗎?” 項真笑笑,道:“黃毛丫頭竟也敢對人評頭論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奚嬪啐了一聲,嗅道:“誰是黃毛丫頭?過了年,我就二十一啦……” 項真回頭看看她,看得十分仔細,一面嘴裡嚼著東西,一面不住的“嗯”“嗯”點著頭,眼也半瞇著:“不錯,果然算得上標致。” 奚嬪被他看得滿臉通紅,羞得垂下頭去,低低的道:“餵,你這人怎麼看人這麼個看法……” 項真點了點頭,道:“肚子快飽了,眼睛也不能太委屈,此所謂飽餐秀色。” 又呻了一聲,奚嬪嗔道:“缺德……” 她忽然又道:“餵,告訴我,你家住何處?” 項真再灌了一口茶,頓了頓,道:“長安。” “長安?”奚嬪跟著念了一遍。 項真的目光裡浮起一片淡濛濛的煙霧,低沉的道:“那是個很美的地方,有歷代的宮陵城廊,有入畫的小橋流水,有熙攘的長街六市,也有幽雅的曲巷迴廊;看金閣飛簷,賞簽管笛蕭,遊寂寂林泉,傷秋陽夕照,嗯,充滿了情感,充滿了濃馥的人情味……” 奚嬪傻傻的聽著,好半晌,她嘆了口氣:“項真,你一定讀過不少書……” 項真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笑:“讀了多少書有何關係?現在還不是和所有的武林人物一樣,是莽夫一個。” 奚嬪忽然有些衝動的想問項真一句話,她又急忙忍住了,沉默了一會,她輕輕的道: “項真,你的面容青腫烏紫血痕斑斑,看了使人心裡都不舒服,為什麼不洗乾淨?我想,洗淨了會比現在好看得多。” 項真放下手中的竹筷,安詳的道:“好看又有什麼用呢?一個人的本性並不能由面孔代表,就像你剛才說的,人,不可以貌相。” 奚嬪怔了怔,咬咬嘴唇,換了個話題:“我裝著去採花,到廚房裡隨便給你湊了點吃的,回來的時候,明珠剛好又被莊主喚了去,我已交待小荷,叫她先在外面歇著,我先進來看看有沒有地方需要找木匠來修補……” 項真問道:“明珠是誰?” 奚嬪“啊”了一聲,笑道:“是莊主的的妾侍,莊主原配夫人已在五年之前去世了。” 項真點點頭,目光垂下,道:“有誰要來這裡住?” 愣了愣,奚嬪想起哥哥早晨的話來;於是,她搖搖頭,道:“我,我不能說。” 項真平靜的一笑,道:“我知道是來,對付我的。” 奚嬪有些著急,她忙道:“不要怪我。我不能出賣我的哥哥,我不能過於對不起他……” 也拖了一張破椅坐下,項真慢慢的道:“當然,我並未逼你說。” 奚嬪略一猶豫,道:“項真,你快走吧,不要再待下去了,這樣,對你,對莊子裡,都不會有好處,他們準備得很周到,全是對付你一個人……” 項真輕輕搖晃著椅子,安詳的道:“你哥哥與公孫樵峰需要受到懲罰,還有,我的友人與姐姐都陷落在你們莊裡,至今下落不明……” 奚嬪疑惑的道:“姐姐?你還有姐姐?” 項真道:“當然,就像你也有哥哥一樣。” 搖搖頭,奚嬪道:“但是,我哥哥說,他們擄來的女人中,有一個女的姓君,另一個不知道姓什麼,卻沒有姓項的呀……” 項真心弦痙攣了一下,低沉的道:“姓君的那位就是我的姐姐,是義姐。” 他看了奚嬪一眼,又道:“這與親姐姐沒有什麼分別,他一直愛護我,照顧我,從很多年以前,我們已經相處在一起。” 奚嬪敏感的,連她自己都不知為什麼會顫抖了一下:“你,你們真是像姐弟一樣相處?” 項真用手輕揉麵孔,道:“只要我們彼此真的愛著對方,又何在乎相處時是不是親的姐弟、姐弟很好,真的,很好……” “愛?”奚嬪有些莫明其妙的緊張,她問道:“什麼性質的愛?” 項真默默注視著她,低沉的道:“為什麼問這句話?” 奚嬪驀的一驚,覺得面頰滾燙,她吶吶的道:“啊,我……我只是隨便問問,隨便問問……我想,你姐姐待你一定非常好……” 項真淡淡一笑,道:“是的,非常好,她的傷勢如何了?你哥哥告訴過你吧?” 奚嬪迷惘的搖搖頭,道:“她曾受傷?我哥哥倒沒有提起……” 項真又道:“我的那位摯友包要花可受到折磨?” 奚嬪警覺的望著他,道:“我不曉得。” 伸展了一下雙臂,項真閉嘴不再說話,奚嬪忽道:“項真,你想如何對付我哥哥?” 項真望望她,平靜的道:“給他死亡。” 渾身突的一顫,奚嬪覺得一股涼氣自背脊升起,她驚異的注視著項真,艱澀的道: “你……你還沒有殺夠?” 項真垂下目光,道:“這是仇恨,沒有人能流黃龍的血,否則,這人定要以己身之血來補償,奚姑娘,你令兄正是如此。” 奚嬪咬咬牙,恨聲道:“昨夜,你已流了莊子裡很多人的血……” 項真斷然道:“但不是令兄的。” 氣得眼圈兒一紅,奚嬪一摔頭站了起來,她走過去收拾好竹籃,裝飾妥了上面的菊花,回過頭來冷冷的道:“項真,不要太對自己的力量自信,我要你快走,只是為了不忍見你死在這裡;你傷不了我哥哥,青松山莊也不是容易任人撒野的地方,如果你一定執迷不悟,你的下場就會非常悲慘……” 項真站了起來,浮腫的臉上掛著一抹淡漠的微笑,他微微揖身道:“多射姑娘一飯之賜,若有機緣,項真必圖以報。” 奚嬪一跺腳,淚水奪眶而出,她哽咽著道:“誰要你報?我再也不要見你!” 說著,她轉身掀開木蓋似的小門,匆匆下去,小木門發出一聲震響,似是代表著她心頭的憤怒與怨慧。 腳步聲很快消失了,閣樓上又是片寂靜,現在,已經是下午了,不要多久,又將夜幕深重,今晚,要不要展開行動呢? 項真靠在椅子上,閉目靜靜沉思,他知道自己肉體上的創傷需要醫治,否則,不但難得痊癒,還怕引出別的病痛,他很慶幸自己中的毒雖然劇烈,卻只是一種暫時性的蝕迷藥物,要不,真是不敢想像了。 時間緩緩過去,陽光一分分的西斜了,他在考慮著今夜的舉止,第一個就是該如何設法救出被囚的君心怡與包要花等人…… 靜靜的,望著閣樓頂,他計劃先去尋找一個青松山莊裡夠得上身份知道這項囚人秘密的人物,然後,嗯,然後逼他說出囚人之處,對了,逼他說出,用任何手段。 入夜了。 今晚,月黑風高,蕭索的秋風吹拂得青松山莊裡遍植的青松松梢子籟籟響,風襲在人們身上,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意,深秋了,可不是。 項真已經翻到這棟屋字的屋頂,唔,他看得出青松山莊在今夜戒備的森嚴,一隊隊身著黑色勁裝的大漢往來巡行,明處,晴處,可以看見人影晃閃,刀芒子泛著寒光,不時有幾個身形飛快的人物直掠橫躍,低喝沉答之聲此起彼落,一派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 略微朝周遭打量了一番,項真挽緊破碎的衣衫,流矢般射向一棵巨松之頂,他在松帽上稍一踮腳,半空裡一個翻轉,已掠到一座小巧的八角亭之上。 兩條黑影在他剛剛俯下身去的時候自一側奔來,他們在八角亭下站住了腳步,東張西望的搜視起來,正在這時,七八名勁裝大漢突的自一排短松之後躍出,為首一人鬼頭刀一橫,低喝道:“青松。” 兩人中的一個呸了一聲,道:“盤虯。” 他說出了這兩個字,冷冷的道:“錢九嗎?你他娘緊張個什麼勁?” 那喚錢九的大漢是個麻子,他乾笑一聲:“可是中院周老師?” 哼了一聲,被稱為周老師的漢子道:“方才好似看見有條黑影飛了過來,快得像他娘的夜雀子,眨個眼就不見也,你們可曾看見?” 那錢九搖搖頭,道:“不會吧,小的一直守在這裡,連個老鼠都沒有看見,又哪來個大活人?莫不是周老師一時眼花……” 姓周的角色哼了哼,怒道:“憑姓周的這雙招子還會看走了眼?一定有奸細從這裡溜過被你們忽略了,真是一群廢物!” 錢九愣了一下,忙堆著笑臉答是,姓周的又朝四周看看,大刺刺的道:“你們給我留神了,說不定那姓項的今夜就會出來弄鬼,這小子不是好吃的葡萄,弄岔了大家砸鍋!” 不待對方回答,姓周的已拖著他的同伴匆匆而去,那錢九望著二人背影消失在一堵院牆之外,狠狠朝地下吐了口唾沫,低低的破口罵道:“我操你的老娘,只會在下面人跟前作威作福,***一肚子屎還硬說是滿腹文章,你那對招子走不了眼?我啃你妹子,看見個活王八包管你當成個寶往家抱,媽的,昨晚開殺的時候你個龜孫還不是哪裡風涼哪裡瘟上……” 他旁邊一個漢子勸著道:“算了,九哥,誰叫咱們時運不濟學不上人家那幾手花拳繡腿?和這種人鬥氣就叫不值……” 那錢九又“呸”了一聲,像要吐盡滿心的窩囊:“他奶奶個狗腿,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姓周的打底也是個院主什麼的人物,其實他個龜孫也只是禿驢頭上的虱子,明擺明著狗腿一條……” 俯在八角亭上的項真,忍不住咬唇一笑,待這些角色轉身隱去,他又雙臂倏展,飛掠出八丈之外,腳尖交互一拍,再度射出六丈,前面,嗯,又是一幢雅緻的兩層小樓,現在,樓裡還隱透著燈光。 輕得似一片鴻毛,項真悄然貼在二樓的冰花格子窗外,他小心的沾了一點唾液在小指上,微微戳破窗紙,自月牙形的隙縫裡望進去,這是一間陳設華麗的明廳,一個四旬左右,面色淡紫的中年漢子正背負著手,在來回踱著方步。 項真暗自斷測著這中年人的身份,他沒有貿然行動,因為,假如這人萬一不知道囚禁包要花等人的所在,徒勞無功事小,打草驚蛇就劃不來了。 過了一會…… 那淡紫面孔的中年人端起一杯熱茶啜了一口,沉著嗓子道:“阿福。” 一個穿著長衫的下人應聲來到門口,垂手道:“師傅……” 中年漢子略一沉吟,緩緩的道:“記得在三更敲響喚醒我,這幾天情形十分緊張,三更到天亮,是我與莫師傅負責巡視的時間。 叫阿福的下人恭應一聲,又垂著手退了下去,中年漢子像是十分無聊的打個哈欠,過去將門關上,漫步就待行向裡間。 項真輕輕掀起紙窗,微一晃身,已上了明廳的花粱隔子上,那中年漢子驀覺冷風襲衣,身軀一斜霍的轉向這邊,但是,卻什麼也沒有看見,他疑惑的怔了一下,又到窗前仔細查視,半晌,搖搖頭自語道:“真是草木皆兵了,這樣下去實在不是味道……” 項真飄然來到他的身後,靜靜的道:“當然,心虛最苦。” 中年漢子全身一震,頭也不回的反手一掌拍來,掌勢過處,勁風襲體如削! 項真一閃倏上,他的九記散手中的絕式,“鬼索魂”“魔擒靈”“千樹紅”“龍入海” 迸出齊上,掌與掌連成一體,影與影晃閃不分,眼前四面八方皆是掌影,卻又只是兩掌成雙,威力之宏,無可言喻! 中年漢子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沒有回手之力 甚至連招架也已不逮,他正手足無措的退避,項真驀地一式“月蒙影”已將他斜斜劈翻地下! 這人在地下一個翻滾,還沒有跳起,項真的一只腳已踩在他的頭上,聲音冷得能凝凍人們的血:“朋友,不要輕舉妄動,假如我要取你性命,現在,你不會還有蹦跳的機會。” 中年漢子一張紫臉漲成了豬肝之色,豆大的汗珠涔涔淌落,方才,項真的雙掌只用了三分力道,而且是掌背著力擊在此人肩胛之上,否則,他此刻的確已經不會再有活命的希望了。 這人躺在地下,沙啞著嗓子道:“你……項真,你想如何?” 項真收回腳去,道:“你站起來。” 中年漢子一躍而起,蹌踉了一下,羞怒的道:“姓項的,有道劃下來,有話擺過來,我姬大木皺皺眉頭算不上是條漢子!” 項真搓搓手,道:“朋友,你好生聽著不要妄動邪念,項真可以在須臾之內置你死地,現在,告訴我,我的那些朋友囚在何處?” 姬大木神色微變,恨聲道:“不知道。” 項真笑了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姬朋友,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姬大木冷冷一笑,道:“我姬大木在江湖上也混了近二十年,姓項的,你用不著來這一套,今日任你殺剮,休想逼我說出一個字!” 項真臉色一沉,緩緩地道:“你可以呼援,但是,我若讓你來得及開口,就算是我黃龍白來這人間一趟。” 姬大木退後一步,淌著汗,呼吸急促的道:“姓姬的不是窩囊廢……” 項真哼了一聲,道:“說!” 姬大木搖搖頭道:“不知道。” 忽然極為溫和的笑了,那笑卻是陽光裡的冰渣,和熙中的冷厲,項真語調出奇的低柔: “朋友,我要生剜你的右眼!” 姬大木尚未及回答,已似鬼魂的詛咒來自無形,只見人影一閃,他的雙掌修然上崩卻崩了個空,一隻手指那麼準確而恰到好處的貼在他的右眼眼皮之上:“你太愚蠢,朋友,記得用短路子爭取時間,你的頭也移得太慢。” 姬大木哆嗦了一下,臉色紫中泛青,吶吶不能出言。 項真收手後退,安詳的道:“不要逼我傷你,告訴我,我的朋友們被關在何處?” 姬大木呆呆的站在哪裡,像根木頭似的一言不發,他實在為對方這種閃電般快捷的身法嚇破了膽,就好似自己是一個三歲稚童在與一個專走鋼索的賣解人比賽著身眼手法一樣,簡直差得十萬八千里。 項真用手揉揉臉,道:“姬大木,以後,你可說是我逼你說出地方來的,不要愚蠢,一件不需要死亡做代價的事而去死亡是最不值的,這包括你們的莊主夏一尊在內。” 姬大木緊閉著嘴唇不說話,他已橫了心,寧死也不肯說出一個字,因為,他不願,也不能背叛青松出莊。 自對方的神態上,項真感到棘手,他並不真的想傷害這人,但是,若不用強,又如何能使他屈服呢? 搖搖頭,項真嘆了口氣:“你真不說?” 姬大木仍然閉嘴不答,臉上一片湛然,大有泰山可傾此氣不竭的意思,項真目光冷冷的看著他,半晌,道:“也罷,我走了。” 說著,他轉過身,目梢子卻瞥及姬大木那愕然後的鬆散與釋懷,於是,他身形剛剛轉了一步,突的半則出手,姬大木閃躲不及,“吭”的一聲悶哼,人已像一堆爛泥般栽倒。 項真點了他的啞穴及軟麻穴,一把抓起他來,將他四平八穩的擱在一張太師椅上,然後他蹲身到椅下,粗著嗓子道:“阿福,阿福……” 叫了幾聲,外面已起了一陣急促的步履聲,方才那下人的口音傳了進來:“師傅,阿福在。” 項真壓著嗓子,威嚴的道:“請莫師傅來。” 外面的阿福似乎愣了一下,低聲道:“莫師傅不是在三更裡要與師傅你一起去查夜麼? 怎的……” 項真粗起聲音怒道:“去!” 那阿福忙應了一聲,急急去了,坐在椅上的姬大木卻空自急得大汗淋漓,兩眼翻白,一點皮調也沒有。 項真拍拍他的肩頭,道:“我學你的聲音,雖然不怎麼太像,但韻味總還有那麼一點,在這時,那阿福不會太注意這些,學人講話首先要記住的一點就是語句儘量要短,要含混,而且,不能說得太多,因為言多必失呢。” 姬大木氣得渾身發抖,嘴角抽搐得像得了羊癲瘋,項真微微一笑,將他的椅子搬轉向窗,輕輕道:“別生氣,硬漢,我點了你的穴道,別人不一定看得出來,但那莫師傅一定能察覺,所以,不能給他看到你的面孔神態,等我慢慢的騙,看看能有多少收穫,當然,成功的希望只是一半。” 又等候了一陣,外面樓梯上已響起了腳步聲,這腳步聲沉實而迅速,利落生生的,有經驗的武林人物一聽就可以判明來人是個會家子。 輕輕叩叩門,外面一個宏亮的聲音道:“姬大哥,在下來了,大哥可有吩咐?” 項真悄然俯在姬大木耳邊道:“此人聲音宏亮清晰,可知定為一年輕人,而且他稱你大哥,你的年紀最多四十一二,那麼,他大概也只有三十歲不到,年輕人血氣方剛,心直口快,騙起來較為容易……” 姬大木氣得呼吸急促,全身抖索,卻是毫無方法阻止,項真笑了,故意有氣無力的向門外道:“為兄身體不適,莫老弟,三更查夜,你獨自去吧。” 外面姓莫的那人仿佛怔愕了一下,道:“姬大哥,有些地方在下不熟,而且往‘老枯井’那裡巡視時沒有你也過不去卡子,這……這……” 項真又咳了兩聲,道:“老枯井?” 外面的人急急的道:“是呀,就是囚禁姓項的幾個朋友的地方,雖然已加了防備,姓項的也不知道此地所在,但如萬一因為我們未去查視而出了漏子可是承當不起啊……” 項真輕輕呻吟了一聲,道:“欸,為兄確是身有不適……” 門被敲了幾下,那外面的人又道:“姬大哥,在下可否去請前面的許大夫來為你診視一下?順便也稟明奚院主另派人手替你?” 項真想了想,咳嗽著道:“罷了,咳咳,為兄就挺他一夜吧!” 門外的聲音停頓了片刻,帶著幾分迷惘的傳了進來:“姬大哥……你聲音好像有點變了?……” 項真竊笑一下,悶悠悠的道:“唔……嗓子痛……身上酸軟……欸……” 外面的人像是略一猶豫,道:“姬大哥,可要在下進來侍候?” 項真壓著喉嚨,低啞的道:“罷了。” 停了停,門外之人輕叩叩門,道:“那麼,姬大哥,在下去了,三更鼓響在下來此相待。” 腳步聲一路響下樓去,片刻消失了,項真站起來望著姬大木那氣急敗壞的神色,一笑,道:“有很多時候,人需要運用智慧,智慧裡也要攙雜機運,互用互濟,則事情往往可成,方才,很幸運,我得到的是成功的那一半。” 姬大木翻著白眼,滿面漲得紫紅通亮,汗水如淚如位,胸口不斷急劇起伏,那模樣可真夠瞧的。 項真拍拍他的腦袋,道:“你好像真的病了?那麼,睡一覺吧,明天起來又是生龍活虎,現在,原諒我要點你的‘黑甜穴’了。” 說著,項真的手指那麼輕柔的戳在姬大木的“黑甜穴”上,於是,姬大木的眼皮子重愈千斤,他不想睡,卻再也撐不住的慢慢合上。 項真籲了口氣,拭去自己額上也沁出來的汗珠,他明白方才的冒險是如何沒有把握,但他儘量利用人們疏忽的弱點,他裝成姬大木身體不支的主要原因,乃為病人的語聲比較沙啞含混,在成敗的比例上,總多少也佔著有利的便宜,而且他只要聽聽姬大木說話的口氣與一個人獨居著一棟雅樓的氣派,便明白他在青松山莊的地位不低,更曉得與他一起巡夜的那姓莫的人身份一定比他來得卑下,這種種因素的組合分析,使他演出了方才的一幕趣劇,成敗分曉之前,項真自己卻也提著一顆心到了口腔子上呢。 老實說,這姬大哥號稱“紫面飛叉”武功深沉老辣,是青松山莊的總執事,一手飛叉絕技可以上落隼鷹,下戳雄獅,端的非同小可,但是,他一下子被項真製住,固然一時措手不及是個原因,主要的,還是項真的九大單招絕手一上來就施展了一半,這四式同出的威力,不要說姬大木在這鬥室之中招架不住,只怕連他們莊主夏一尊也要狼狽不堪,普通的江湖人物,有的連一式也搪不過的還大有人在呢。 望著酣睡中的姬大木,項真輕輕為他將長衫的斜襟拉好,默默走到窗前掀窗而出,快得似一抹不帶餘尾的流雲。 目前,他已知道了囚禁包要花等人的地方叫“老姑井”,但是,老姑井防守得如何嚴密且不去說,主要的,這地方到底座落在何處呢? 他伏在一株巨松之後,默默沉思,嗯,或者,只有冒一次險了。 大搖大擺的從樹後走了出來,沒有走上幾步,兩條彪形大漢已自一條碎石路旁黯影裡躍出,沉聲喝道:“青松 ” 項真靜靜的道:“盤虯。” 兩名大漢收住了來勢,低低的道:“來的是哪一位師傅?” 項真微微一笑,道:“黃龍項師傅。” 兩位仁兄像是沒有聽清楚似的互望一眼,疑惑的道:“項師傅?哪一院的項師傅?” 項真跨近了一步:“項真項師傅。” 這一下子,宛如一記悶雷驀的響在這兩名青松山莊莊友的腦袋上,震得他們耳暈目眩,呆若木雞。 項真的影子一閃,溫柔的在他們耳邊道:“好朋友,夜深風寒,你們二位好好睡一覺吧……” 二人的暈穴皆被點了一下,那麼自自然然的軟軟頹倒,項真一手一個,提著飛身上了一株松樹的枝上。 不一會 他已換了一身黑色勁裝下來,黑色的頭巾包住眉心,倒提著鬼頭刀,那模樣,乍一見,還真認不出他是誰。 故意裝成一副緊緊張張的樣子在矮樹間巡望,項真一面小心的尋找他的目的 老姑井。 來到一片小巧的花圃之前,一座花架之後,四名大漢閃身出來,低低的道:“餵,你小子是哪一院的朋友?走來走去也不怕碰著鬼勾你的魂?” 項真一聽對方出口就是自己人的語氣,不由打蛇隨棍上,嘆了口氣:“欸,奉了姬師傅之命,叫我先往這邊看看,一個人走起路來提心吊膽,真不是滋味。” 四個大漢子低聲哄笑了一聲,一個道:“別他媽充能了,看個鳥,真的碰上那姓項的,不用說去攔人家,只怕嚇得連屎尿也一起往褲襠裡流……” 項真又欸了一聲,苦笑道:“說得是呀,姬師傅還要我到老枯井巡一轉呢……” 那四個大漢哧哧一笑,一個道:“老枯井在他媽後院的‘假陰山’裡,那個鳥地方更是鬼鬼森森,大白天走著也覺得後頸窩發涼,別說這烏曲媽黑的晚上了,算你小子運道差,專門碰上了這個好差事,真夠晦氣……” 項真套出了老枯井的位置,不再拖延時間,他雙手一拱,轉身往回走,邊道:“吃人家的糧聽人家的差,又有什麼辦法呢?我這就要去了……” 四個漢子望著他,其中一個還調笑著道:“哥兒,提著心吧,咬著牙根子,熬過了今宵明朝宰只雞補補,再不就到莊外集子去找個娘們樂上一樂……” 調笑聲落在項真的背後,他心裡暗自想道:“別樂,朋友們,明天早晨你們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那時,需要補一補的就是你們了……” 他運用自己超越的目力與聽力儘量閃避著一路設置的明樁晴卡,一會兒竄躍,一會兒匍匐,一會兒飛掠,一會兒長射,似一縷淡淡的煙霧,一條滑溜溜的蛇,一道橫空的虹,一個有形無實的幽靈。 於是 在經過了一道粉白的院牆,兩片廣闊的場地之後,他已來到了後院,後院,嗯,不錯,他業已望見了另一道院牆隱隱的陰影。 極目四瞧,唔,那邊,在這後院的左角上,有幾堆高聳的黯影,那是用黑色石塊堆砌成的假山,好大的一片,看去冥沉沉的,大約那就是所謂的“假陰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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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假陰山裡 擒鬼獠
身形在各種物體的掩遮下迅速往那片假山移去,片刻問他已到達,這是由無數塊黑石經巧心堆砌成的“陰冥地府”形態,有死之門、長生橋、望鄉臺、善蓮池、迷心道及十殿閻羅殿,每一樣傳說中的地府形象都被活生生的砌造了出來,依序疊壘著,延伸著,組成了這片假山,雖然沒有雕刻著神鬼之像,但那些空空洞洞的地府建築,卻更增加了恐怖氣氛。 項真微微怔仲了一會,目光略一尋搜,已長身衝射上善蓮池,善蓮他裡果然也有一池烏混的池水,不波不動,死沉沉的,裡面有黑石雕成的蓮花,卻像一個個屈死在水裡的幽靈,那麼木呆呆的挺浮在那裡。 圍著善蓮池,是幾塊斜聳欲飛的黑色巨石,一條小小的石路在兩處黑石之間延展而去,黑石高有八丈,若是不能飛躍而上,則只有沿那條小路上去! 項真當然不會愚蠢到沿那小路上去,他吸了口氣,雙臂一振,如一頭大鳥般騰空而起,那麼輕飄飄的來到巨石頂上。 前面的視線,亦被一塊峭壁似的巨石擋住,巨石那邊不知道是些什麼,項真正想直掠過去,下面的善蓮池裡卻突然發出了一陣啵啵的異聲! 急忙伏下身來,項真凝目照去,老天,方才善蓮池裡黑沉沉的池水這時卻已泛著一個個的水泡,不一會,池水已由波波聲轉為咕嚕嚕的喘息,滿池烏水像煮沸了一般翻騰著,而且,還升起一片濛濛的白霧! 稍微一瞧那白霧的沉濁混飩,項真已恍然大悟,哼,這豈是什麼白霧,這不過是藉著池水蒸發出來的毒氣而已! 他不能再留,因為,只要再過一會,那霧氣就會飄浮到這邊來,雖然不知道這毒霧是屬於哪一種毒性,但是,有一點卻可斷言,不論是哪一種也終究是害人的! 項真一彈而起,在空中一個轉翻,衝升兩丈,斜斜的飛到了前面那塊峭壁似的巨石之上。 嗯,下面是長生橋了,有汩汩的流水自橋下流過,長生橋那邊連著並排的十殿閻羅殿,一座座連接的小型地府是雕砌得那麼逼真,就差從裡面跑出來幾個青面撩牙的小鬼。 項真猶豫了片刻,像一只箭似的掠射而去,他一點木質的橋面飛彈而過,然而,就在他足尖一沾橋身之際,兩邊的橋欄已驀地往中間合攏,“ 喳”一聲發出一片火花,老天爺,橋欄的邊緣裡全是隱嵌著鋒利的鋼刀! 險險落到對岸,項真一個旋身閃到暗處,用力在石地上擦去方才一點橋面時沾在靴底上的一團濃濃的黑膠。 七八條黑影有如鬼魂般自閻羅殿裡閃了出來,他們急急奔到橋邊,東張西望的向橋的四周查看,一個沙啞的嗓音響起道: “個奶奶,橋欄合攏了,方才有人從橋上經過,怎的這一會連個鬼影也見不到?莫不成飛了?” 另一個人粗著聲音道: “不一定是人吧?或者是鬼老鼠什麼的也就不定,這座機關橋就有這麼靈法兒,什麼東西上去它也來上一手,上一次不就鍘死了一頭亂竄的黃貓……” 咳了一聲,有個小矮子要走上橋去,語聲沙啞的那位急道: “餵,武大郎,你他媽活膩味了不是,這長生橋也是隨便走得的?別沾上一腳的“纏粘死”纏粘死你個三寸丁!” 旁邊一個大鬍子收回去手中的“倒須鞭”,呵呵笑道: “那他媽可便宜了西門慶,摟著潘金蓮活當他媽親娘了……” 小矮子退了回來,悻悻的道: “去你的騷鬍子,我才愛摟著你二妹子作樂呢!……” 幾個人你一語我一言互相嘲笑了一陣,使橋欄恢復原狀後又匆匆退去,這裡再度寂靜下來,非常安寧 帶著森森鬼氣。 項真自一塊巨石的陰影裡出來,兩度起落,也竄進了那幾個人進去的閻羅殿,唔,裡面冷潮潮的一片黑暗。 除了一座供台,這裡面空蕩蕩的什麼設備也沒有,還不如外面雕砌的精巧逼真,最少,項真還以為應該有塊什麼“善惡分明”“苦海無邊”的匾額才對。 他貼在牆壁上默默運用目力往四周打量,這不錯是一間殿堂的格局,但是太空盪了,黑石地面,黑石牆壁,甚至連那一座供台也是黑色的,除了那進來的門以外沒有其他出口,可是,那方才進來的幾個人呢?他們都到哪裡去了? 牆壁有些陰潮,忽然,項真心裡有了個主意,他用手摸著牆壁,緩緩的一寸寸貼著試探,沒有多久,終於被他按到一處與其他地方不同的乾燥石壁,唔,在這裡了。 他眼睛亮了一下,輕輕往裡一推,跟著再一推,仍然沒有推動,慢慢的,他又在這一塊石壁的四周摸索起來,嗯,在壁根果然有一塊拳大的露出地面的石鈕,沒有考慮,他按了下去。 一塊約有三尺長寬的石壁驀然翻轉,就在翻轉的一剎,又突然猛力轉回,然後,再慢慢的轉了回去。 項真笑了笑,一躍而進,他回頭望望這塊石壁,假如剛才貿然而入,只要被這翻轉的石壁撞上一下,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裡面是一條通道,很久,通道盡頭的右邊有一間石室,房裡燈光隱隱,人語嘈雜,顯然有不少活人在裡面。 反手推石壁恢復原狀,輕悄得如一頭貍貓般來到石室之外,一扇捕木厚門半掩著,裡面傳出來興奮的呼聲:“哈哈,這一拳老子又贏了,武大郎,你出拳就不帶‘帽’……” 有酒香飄了出來,熱烘烘的,原來這些角色都在划拳飲酒呢,難怪他們方才沒有仔細查視了。 武大郎的聲音嘿了嘿,顯得心猶不甘。 “媽的,騷鬍子就會窮叫,勝敗兵家常事,有什麼了不得,呃,老子喝了就是,下一手不叫你輸個屁眼朝天老子就不姓胡……” 帶著三分酒意,一個粗嗓子吼道: “來,矮子,大爺我與你劃上三拳,別他媽只會吹牛,咱們帶‘帽’,兩相好 ” “呸”了一聲,武大郎叫道: “誰和你兩相好?老子又不是你的‘小金花’,你 ” 粗嗓子豁然大笑道: “我怎麼?我是說加上你的‘潘金蓮’呀,咱們三個不妨來打個‘圍’戰……” 一陣哄笑淹沒了武大郎的叫罵,項真宛如可以看見那矮子臉紅脖子粗的悻然之態,他淡淡一笑,將門推開:“這間石室約有兩丈寬窄,十個形態不一的漢子有八個圍坐在一張石桌周緣,桌上擺著幾色小菜,六把錫壺,八張面孔在壁頂垂懸的巨大桐油燈光照耀下發著紅光,看情形,他們在方才出去之前已經喝上了,長夜漫漫,這倒是個好享受。 一個瘦皮猴似的漢子四仰八叉的躺在一張竹床上打著呼嚕,另一個大塊頭卻呆呆坐在一個嵌於石壁內的木盒之旁。 項真推門而進,已被一個面朝這邊坐著的禿頭漢子發現,他愣了一下,隨即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跳了起來:“不好。快 ” 一個側身坐著的大鬍子瞪他一眼,罵道: “你怎麼了?***見了鬼? ” 話未說完,另外又有三個人同時發覺了項真,他們神色一變,抽出身邊的傢伙急急跳往一旁。 剎時,整個石室裡的人都怔在那裡,九雙眼睛恐懼而迷惑的瞪視著項真,他們想不出他是怎麼摸進來的? 項真搓搓手,道: “各位,夜寒霧重,在這裡喝酒取暖可是真不錯。” 大鬍子咽了口唾液,硬著頭皮道: “好朋友,你走不了 ” 望四周看看,項真笑了笑道: “這不是問題,問題是在你們如何能在活著的時候捉住我。現在,你們可以放下兵器繼續喝酒,我問明一件事後馬上離開,不打擾各位。” 悄悄的,那個大塊頭趁著項真在說話的當兒將手伸向嵌在石壁內的木盒裡去,木盒裡有一個自鑿通的壁洞裡垂掛下來的小銅鐘,另外,還有一個兩寸長的紅色鐵把手。 大塊頭的手已觸到了木盒邊緣,他突的加快速度伸了進去,但是,就在他的指尖稍著一發的抓到那紅色鐵把手的時候,風聲一晃,他的整個右手,已“ 嚓”一聲被斬落地下,鮮紅的血在那只地下跳動著的斷手裡噴酒,此刻才聽到了空氣中傳來的呼嘯聲,衝斷他右手的物體,是項真手上的那柄鬼頭刀! 這大塊頭被鬼頭刀切出的力道帶得整個身軀斜摔了出去,他在地下痛苦嚎叫翻轉著,兩眼上翻,嘴裡不斷噴出血泡,兩條腿在不住的抽搐…… 這一聲嚎叫驚醒了竹床上的那個瘦皮猴,他眼睛一睜,朦朧中也沒有看清是怎麼回事,拿起枕著的一柄青鋼劍便劈向項真,可憐他連一個式子還沒有來得及使出,項真的手掌已斜飛起叭的斬掉了他的猴頭! 石室裡灑著大量的鮮血,瘦皮猴的腦袋骨碌碌滾到武大郎腳下,這矮子全身哆嗦著,愣呆呆的與瘦皮猴那顆脫離了身體,齜著牙,咧著嘴,猶是兩眼睡意矇矓的頭顱對望著…… 整個石室裡是一片死寂,除了那大塊頭的慘厲呻吟,每張面孔都是那麼木訥,震駭,驚懼,還有說不出的顫慄…… 項真笑了笑,道: “不要擔心,假如你們和我合作得很好,姓項的決不會加害各位,現在,我要問了,為了免得你們其中的一個被指為叛逆,所以,我問一句,你們要一起回答我,哪一個答慢了或是不回答,抱歉得很,地下的兩人,已給各位作了最好的榜樣。” 圍在石桌旁的八個人互相覷視了一眼,那一眼中,寫滿了無告的窘迫與猶豫的驚恐,他們呆呆的站著,手裡拿著武器,卻沒有一個人敢於反抗,他們明白,假如他們不想死亡,就必需接受生存的條件。 項真用手指揉揉鼻樑,慢慢的道: “老枯井在何處?” 八個人齊齊對望一眼,驀然爭先恐後的同搶著道: “石室外面通道之後就是……” 點點頭,項真笑道: “很對,各位很合作,老枯井上可有什麼掩遮之物?” 八個人這次似乎答得更快了,嘈雜的道: “那是一個方桌,方桌下面就是老枯井……” “方桌是石頭的,重有千斤……” “桌子很沉重,井壁有石階通下去……” “井底是一條走道,有三處獸欄……” “獸欄分為‘角虎’‘翼象’‘紅蛇’……” “最後面就是囚房,項大爺的朋友都囚在那裡……” “囚房外面有兩個肥得像豬卻狠得似狼的蠻子在守著,兇得可厲害……” 一個人比一個人說得快,一個人比一個人洩得多,他們爭先恐後的吐露著,口沫橫飛,嘴皮子不停張合,這情景,十分好笑。 項真待他們說完了,微微一揖,笑道: “好極了,各位真是英雄,凡是英雄就得識時務,姓項的非常感激各位,以後也決不將此事宣揚出去,各位大可放心。” 八位仁兄暗裡大大籲了口氣,緊張的形色也松緩了下來,他們互相對望著,個個都是一臉活命後的僥倖與尷尬。 項真略一沉吟,道: “在下將點各位之軟麻穴,一個時辰後將可自解,你們只要說姓項的硬闖進老姑井就得了,那大個子,嗯,不要怕他洩露秘密,他若是不死,也早就痛得迷糊,斷掉一隻手的滋味是十分難受的呢。” 八位仁兄忐忑不安的轉眼望向那躺在地下的大塊頭,唔,他果然已經寂然不動的躺在那裡,口裡的血沫子還在吐個不停,他們放心了,這顆心剛剛放下,每個人都覺得腰服處突然一麻,連個人影也沒有看清,幾乎在同一個時間里都軟軟倒向地下。 項真再一抱拳,道: “得罪了,請稍忍片刻。” 話聲中,他身形倏然掠出,足尖就地一旋,藉轉動之力,雙掌一合猛推,通過甬道盡頭那塊光滑的石壁已應掌粉碎,嗯,原來那只是一塊偽裝的薄薄石牆。 裡面,是一間密不透風的小石室,空無一物,當然,除了屋子正中那一張看去毫無異狀的碩大石桌。 項真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他不再做耽擱,奮起全力猛推桌面,那塊厚有兩尺,闊約尋丈的八角形桌面“轟隆”一聲已滾落地下,桌軸果然是中空的,下面,正是一口龐大的八角形石井,深黝而黑暗。 沒有猶豫,項真躍身而下,這井深約三丈,三丈之下,確然有條通道,通道亦為黑石砌成,兩邊的石壁上潮漉漉的,卻並排插著十個松枝火把,在火把青綠色火焰的跳動裡,映照出尋丈之外封死通道的一排鐵欄,鐵欄內,正傳出一陣兇厲的,令人毛髮驚然的野獸嘶吼之聲! ------------- |
第13章 人獸之爭 太艱難
這種野獸的吼叫聲,不但猛烈而淒厲,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悠長而恐怖的意味,就像是遠古遺留下來的,被關閉在此窟裡的洪荒怪物所發出的那種不甘與憤怒的嗥嚎一樣,聽起來令人有些全身發毛。 項真略微猶豫的在甬道中站了一會,擦去手裡沁出的汗水;前面攔住去路的鐵柵裡看不見什麼,但那低沉如悶雷似的獸吼聲卻清晰的傳入耳中。 插在壁間的松枝火把,劈啪爆響著火花,青紅色的火苗映得整個地道裡陰慘慘的,除了火把的劈啪之聲外,就只有那一陣陣傳來的獸吼了。 舐了舐乾裂的嘴唇,項真忽然有些疲困的感覺,他用力搖搖頭,一步一步小心的向鐵柵移近…… 靠近了,由尋丈遠而七八尺,而四五尺,項真雙目毫不稍瞬的凝注著鐵柵裡面的情形,縱然現在看去只是黝黑一片! 一陣腥臭的氣味撲鼻而來,項真忍不住皺起了眉宇,這股難聞的氣息,就像是一個整日擔肥的人再加上三年沒有洗澡一樣,噁心得緊! 漸漸地,項真接近有兒臂粗細的鐵柵,他目光急快的一掃,雙掌閃電般倏出又回,就這一下,深嵌在石壁內的鐵柵欄上“嗡”的一震,有兩根鐵柱已弓進去了老大一個弧度。 沒有稍停,他迅速半側身,在身形半側的剎那,又是快捷無倫的呼轟四掌,於是,那兩根弓曲的鐵柱,已帶著一聲呻吟的扯裂聲自堅硬的石地下被硬生生震拔而起,碎石鐵屑蓬散飛舞,沉悶的回音在甬道裡撞擊浮盪…… 腥羶的惡臭氣息更濃厚了,像是一張污穢的有形幕慢浮在空氣之中,浮在這片鐵柵之內,令人幾乎不敢呼吸。 項真咬著下唇,鬼魅般掠身而入,腳下的石地滑濕而陰潮,兩邊的石壁卻是光溜溜的什麼都沒有,等於是說,前後兩道鐵柵夾著一段空無所有的甬道,這,似乎不大可能吧? 方才的獸吼聲,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消失了,鐵柵內靜得邪氣,靜得恐怖,冥冥中,項真直覺有些毛髮驚然,好像有一只鬼眼正在陰蔽之處向他注視著一般,忽然,他霍的轉身,目光投向壁頂 老天,壁頂上靠著右端,多出來一塊五尺長寬的簷脊,而這塊多出來的簷脊使隱藏在外面火把光輝所照不到的陰影中,簷脊邊緣,正露出一顆毛茸茸的頭顱,那是由黑與白兩種毛色所組合成的,一雙眼睛閃映著碧中泛紅的光彩,儒濕的鼻尖下是一張紅蠕蠕的巨口,兩排鋼刀似的利齒在黑暗中浮動著冷森的白芒,在這顆頭顱的額上,赫然還生長著一只半曲的,淡金色的獨角;這不像是一顆虎頭,這像是地獄裡生著獠牙鬼面的惡魔! 項真慢慢追了一步,目光毫不稍瞬的盯著頭頂那顆虎頭,那顆有著特別怪異與迷幻氣息的虎頭! 一陣低沉的,像是一個老年人的翳悶笑聲般的嗥嚎聲緩緩響起;這笑聲似的嗥嚎,宛如傳自遠遠的深山,來自幽深的林叢,聽起來使人有一種全身發冷的驚駭感覺,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人們的心神慢慢束縛…… 項真搖搖頭,雙手猛的拍了一下,足尖微旋,身形在甬道裡飄忽的轉動起來,他遊走得像一陣風,一朵雲,非常快,但卻足能讓上面蹲伏看的那頭角虎看清他的形態。 那雙邪惡的,碧中泛紅的虎目隨著項真轉移的身形不停梭動著,逐漸的,項真的遊走越來越快,一面也發出陣陣含有挑逗性的味啼笑聲來! 角虎高倡於頂,項真閃晃在下,虎目注視著人影,這情景,十分古怪而奇異,當然項真明白,眼前的情勢,將不會繼續得太久。 他轉移著,怪笑著,有好幾次甚至直接轉晃到角虎的正下方,於是,用不了多長的時間,角虎那種沉悶的,低翳的嗥笑聲,已變成了原先那淒厲的暴吼狂嚎,吼嚎宛如雷鳴風嘯,在一陣驟然的高揚聲中,一團黑白花紋相間的巨大影子,已像一塊磐石碎而墜落,而這墜落的方面,正是項真的頭頂! 整個身子筆直的橫起滾出,項真大叫一聲:“好畜生!” 在他橫滾的身軀下,這頭角虎堪堪衝過,額頂的獨角撞在石壁上,石屑紛飛濺散,就似一把千斤鐵杵猛砸在石壁上一樣! 上身猛地後仰,項真在空中翻了個空心跟鬥,右掌一彈倏探,那頭角虎已狂吼著向一側拐出了好幾步。 輕吸了口氣,項真的身體沒有落下,再度往上升起,角虎帶著一陣腥風,悍猛的躍起撲來,兩排鋒利的牙齒就似兩把已經開了口的斷魂刀! 項真迎著角虎的來勢,上身忽然一坐,雙掌仰空如刀,順著角虎的肚腹劃去,但是,這頭怪異的猛獸卻非常精靈,粗壯的虎尾一剪,四爪迅速收縮閃躲開去,喉中又發出一陣低沉的吼聲來。 經過這幾個回合的接觸,這頭畜生大約也覺得它目前的對手並非像以前那些進入它肚皮以內的角色一般容易對付;此刻,它整個伏倨在地下,兩只虎眼殘酷的眨動著,那閃閃的碧紅色光芒隱隱流燦;嘴角有乳白色的粘液淌流,上下兩排利齒挫擦著,形態在猛獰中帶有極度的凶暴! 項真靜靜的站在那裡,一面打量著前面這個與眾不同的怪獸;唔,它大約有五尺來長,一身是黑白相間的花紋油光水滑,軀體矮壯而充滿了力道,四個利爪露出又鉤又尖的爪趾,沒有一般虎類的狂囂與魯莽,在那鬥大的虎頭裡,好像蘊藏了許多不該屬於一個獸類應具的陰詐和狡毒。 獨角的淡金色光華輕輕閃動著,似是一柄堅硬的鋼刀子,不用試,也會知道被這玩意觸上一下將極不好受。 伸出舌尖在嘴唇上轉了轉,項真又拍了下掌,像對一個老朋友般的招招手:“來,帶角的老虎,來,讓我們再玩玩,快些結束這種不友好的場面……” 慢慢地,角虎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向項真逼了過來,在這緩慢的逼行中,它身上的毛梢子全已倒豎而起,發出一陣陣喘息的呼嗜聲,兩個虎目瞪視著項真,額頂的獨角微微平伸,嗯,成了一個最適宜的攻擊角度。 項真表面輕鬆,心裡卻是十分焦急,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並不充足,能越早救人離開此地越好,否則,敵人一旦發覺情形有變而追來此處,勢態可能就要大大的逆轉了,況且,眼前的所在,也並不是一個能令人有興趣留下去的地方。 他隨著角虎的靠近而故意慢慢往後倒退,就在他腳步移動的短促時間裡,他已運起他生平最為得意的奇功之一:“心花蓬血”,一口真氣,全已貫注在雙臂的脈絡筋骨,直過指尖。 角虎逼得更近了,腥羶的氣息中人欲嘔,那呼嚕嚕的喘息,那流閃的目採,那黑白相間的花紋,那銳利的角爪,交合成一幅令人眩惑無措的景像,項真忽地一笑,似箭一般猝然迎上! 角虎厲吼一聲,突地平躍而起,在躍跳中,兇猛的朝項真沖來,獨角在昏黯中劃過一條淡淡的金芒,兩個銳利的前爪,犀厲無匹的抓向項真肚腹,行動之快捷悍勇,無可言喻! 項真身形微升倏沉,大吼一聲,右掌宛如西天的流電一抹,“砰”的劈在角虎身上,在他的右掌掌緣尚未離開虎身的同時,左掌亦印上虎頭,隨著他雙掌的揚起,就像掌心有著吸力一樣,滿空的黑白虎毛紛飛,血花灑濺,碩大的角虎淒厲的嗥吼著翻滾而出,獨角劃在地下,帶起一溜溜的火星四射! 暴吼半聲,項真急進不停,雙掌揮舞起落,有如雲朵飄浮,也似落英繽紛,劈啪擊震之聲,仿佛正月花炮般不停響起,那頭凶殘的猛獸在地下不住嚎吼滾側,虎身似一個圓球般左撞右跌,大蓬的鮮血灑飛,厲嗥之聲響徹了整個甬道,好不慘怖驚人! 項真驀地大吼一聲,雙掌再次聚力,猛然揮出,角虎被震起七尺之高,重重的摔落地下後,略一抽搐,終於寂然不動。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項真拭去額際的汗水,凝望著地下血泊中的角虎,喃喃的道: “畜生到底還是畜生,除了力大身猛,卻也沒有什麼值得可畏之處……” 略微休息了片刻,他又運起功力,將這邊的鐵柵拗彎,扯開了一道尺許長的空隙,調勻了呼吸,他側著身子就待擠將出去 一種自然感覺,促使項真直黨的轉過頭去一瞥 天爺!方才那頭似已死去的角虎,此刻竟染著滿身鮮血站起,一只虎目中淌著血,卻閃射著強烈的狠殘光芒,似來自九幽般無聲無息的搖擺著走了過來! 一股涼氣自項真背脊升起,他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剛才所施展的“心花蓬血”掌力是如何沉重雄渾,當初他曾以此種掌力橫力掃起了十二株千年古鬆緊結的厚皮,更將此十二株古松內心骨幹完全震碎;這頭角虎少說也挨了自己三十多掌以上,不活拆了它已是奇蹟,想不到,想不到這頭畜生竟然還能再度站起,莫非是還了魂,畜生也會有起死還魂的事兒麼?老天,這是怎麼回事? 容不得他多想,那頭角虎毫無聲息卻又極快的移近,沒有適纔的呼嚕聲,咆哮聲,嗥嚎聲,就好像它已沒有了一切生理機能一樣,那麼靜悄悄的,但鬼氣森森的撲了過來,獨角所指,正是項真的左肋,而項真此刻正擠在那道尺許寬窄的鐵柵中間! 一咬牙,項真厲吼一聲,左掌倏然一旋伸出,拿捏得準確無比的握住了角虎戳來的獨角;他只覺得著手之處,那畜生力道之大,幾乎使他把持不住,剎那之間,角虎一仰頭,兩排利齒已咬向項真時臂! 他雙目倏睜,猛挫左時,結實撞上了角虎的牙齒,在一陣“ 嚓”的脆響聲中,他的左腿已傾力挑起,再次將角虎兜得飛空五尺,一頭撞向了石劈。 角虎躺在那裡,沒有再站起來,沒有再蠕動,項真咽了唾沫,顧不得再等待觀察,用力擠出了鐵柵,步履有些蹌踉的向前趕去。 尋丈之前,又是一排錢欄擋路,這一次,在石壁兩邊的火把光輝下看得仔細,一頭灰色的,牯牛大小的象站在鐵欄之後,兩只小眼正悠閒而好奇的打量闖進來的項真,這頭灰象,看樣子倒還蠻和善的哩。 項真覺得腦袋有些暈眩,他撫著石壁喘了兩口氣,凝聚目光觀察著眼前的這灰象,灰象也朝他瞧看,那兩只小眼,兩個蒲扇似的大耳朵,不算粗長卻十分尖銳的象牙伸在長鼻兩側,與一頭普通的大象沒有什麼分別,只是小了一點;但……但,那是什麼? 項真眨眼眼,注意看去,喝,象背上重疊著兩大片紫色的東西,似兩片半透明的肉皮,上面筋絲密布,還在輕輕扇動! “翼象……”項真心裡喃喃著,緩緩蹲下身子,五指張曲如鉤拍向地下,硬生生抓裂了一塊石面,再捏碎成十多塊稜角突出的石片;他不再兇了,犯不著以自己創痕累累的身體再進去與眼前的惡獸硬拼,那翼象,正好是一個體積夠大的浮靶! 站在甬道中間,項真展出一絲和悅的微笑,輕輕的道: “老朋友,你看起來很和氣,而且與我無冤無仇,我本來目不著與你硬幹死拼,但是你站錯了位置,剛好站在我的去路中間,所以,我只有對不起你了,只可惜你那雙肉翅膀……” 項真的右手五指鉗著石塊,手腕猝然一抖,那片石塊已“嗡”的一聲帶著刺耳的破空聲飛出,灰象低聲嘶叫,小眼一閉,“砰”的一聲,擊中它身體的石塊已反彈而起,怔了一下,項真再試了一塊,結果相同,灰象卻似搔著癢處似的扇動著大耳朵,長鼻舒卷不停。 項真搖搖頭,躍身抽出一支插在石壁上的火把,款疚的道: “厚皮的朋友,在下只好烤烤你這一身肥脂了。” “呼”的一聲,火把濺射著滿空的火星巧妙的穿過鐵欄飛向灰象身上,這一次,灰象仿佛不願再用身體去硬擋了,它嘶吼一聲,背上重疊的紫色肉皮驀而伸長,“呼噠”“呼噠” 的急速扇動,它那笨重的身軀,竟然在那雙肉翼驟扇之下驟而升起了兩尺,火把在它肥厚的下腹擦了過去,熱力卻仍使這頭翼象憤怒的叫了起來。 項真翻身連連抽下三只火把,以同一方法拋擲進去,其中有兩只正好擊中翼象身上,於是,這頭灰色的象咆哮了,它用力撞動著鐵柵,不停的吼叫嘶嚎,長鼻子卷在鐵柵上往後拉扯,這種巨大的衝力十分驚人的,甬道的壁頂已有灰塵撲籟籟落下…… 項真淡笑一聲,閃電般飛近,運起他“心花蓬血”的功力狠命斬下,血光冒處,卷在鐵柵上的一小段象鼻已被項真硬硬切斷! 這一下,翼象痛得瘋狂起來,它拼命的衝撞鐵欄,一面慘厲的嘶叫著,轟隆之聲震耳欲聾;象鼻子灑著鮮血,肉翼揮展著,逐漸的,兒臂粗的鐵欄杆已被它撞彎了! 項真緊閉著嘴唇,雙腕猝而揮動,“嗡”的刺耳之聲甫始響起,沒有看見石塊在空中蹤影,沒有察覺空氣中任何物體的波動,翼象的一雙小眼睛已驀地標射起兩股血箭,隨著這兩股血箭的愧起,這頭灰色翼象已完全失去了理性,它撲動著雙翼,在鐵柵欄內狂亂撞碰,嘶吼聲夾著鮮血齊濺,恐怖加上慘厲。 略一猶豫,項真深深吸入一口氣,倏然閃進,倏然躍回,像一道流光般來去不停,而他在每一次的躍閃裡,前面的鐵柵欄已被他劈彎了兩排 剛好存著不到兩尺的空間,而鐵柵欄之內,那頭狂怒的翼象越發嚎叫衝撲得厲害了…… 項真將身上收縮了一下,一跳腳,躍在空中九尺,在他身體往下墜落的剎那間,雙手朝後一探,美妙得宛如一個射向青空的金矢,那麼準確而快速的筆直飛出,恰好穿過了那不到兩尺的鐵柵空間,進入裡面。 翼象似是發覺了項真的氣息,它撲動著雙翼,尖銳的象牙與灑著血的長鼻瘋狂的在鐵欄內刺戳卷掃,龐大的身體也盲目的衝撞不停! 項真靈快的閃躲著,一面在縱躍之間揮掌砍劈鐵柵,這在他有些困難,但是,也只是半炷香的功夫,他已冷冷一笑,似蛇一樣滑溜的鑽了出去,空將這頭負傷的翼象留在鐵欄內嘶叫衝撞。 時間不多了,他抹一把汗水,兩個起落已到了一扇石門之前,先不管石門之後是什麼玩意,他奮起全身之力劈下,十掌之後,石門已嘩啦啦四散傾頹;項真連口氣也來不及喘,側身便進 一聲悶吼,他又閃電般倒射而出,隨著他的倒仰,石門內響起一片“嗽”“嗽”的吱叫刺耳之聲,無數條血紅色的,拇指粗,兩三尺長短的小蛇,似潑了一地的水,那樣令人毛髮驚然的蜂擁滑出,蛇信吞吐,腥臭彌散,好不驚魂懾魄! 只要一看這些蛇全成三角形的醜惡頭顱,那粗壯的尾巴,帶著藍光的蛇目,便知道這定然都是些極毒之物!現在,滿地遍布,就宛如一波波,血紅的浪潮,不但可怕,更是可憎! 項真腳未沾地,直著騰空,用背脊貼上了壁頂,他往下瞪著這些紅色小蛇,這些紅色小蛇也昂著頭,上身半豎著仰望於他,那一片蛇信伸縮,那一片“噓”“噓”的叫聲,直令這位江湖的大煞手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整個甬道裡全是蛇,最少也有好幾千條,幾乎連立足之處也沒有,怎麼辦呢?總不能幹耗在這裡啊…… 咬著下唇,項真略一揮臂,人已到了壁端插著火把之處,他抽下來一個,用指勁將火把束縛在一起的松枝捏散,用力揮動了幾圈,在“呼”“呼”的輪轉中,火苗子驟然旺盛的燃了起來,一揮手,近百個細細的松枝,帶著熊熊的火光飛射而出,就像近百個強勁有力的火箭一般! 甬道裡的紅色小蛇起了一陣大大的騷動,“噓”“噓”的叫聲響成了一片,那些細幼的松枝幾乎每一只都擊中一條蛇,於是在火星濺飛裡,這些負創的紅色小蛇,開始痛苦的扭卷翻躥,噓叫聲尖銳而高亢,紅色的蛇信急速伸縮,沒有目的互相咬噬糾纏,自相殘殺,項真這才發現了一件令他冷汗涔涔的事 這些紅蛇,軀體都十分細小,但是,它們卻生有一對與軀體絕不相稱的毒牙,像鉤子一樣彎屈而銳利的毒牙! 項真籲了口氣,開始在黑色的石壁間貼行,松枝火把成了他最有力的武器;一蓬蓬的火雨噴灑著,仿佛無數條交織的金矢,那麼濃密而又強勁的射落,一陣陣焦臭的氣息混雜在一片刺耳的噓叫聲裡,甬道裡的紅蛇順著石道往前逃竄,於是,前面鐵柵欄內的受傷的翼象亦成了它們的勁敵。 鐵欄裡狂怒的翼象在翻騰衝撞,它粗短的腿上已纏滿了紅色的小蛇,這些毒蛇的毒齒咬在它厚厚的皮膚上,不論是否咬得透,總是令它十分不好受,於是,它嘶叫著,吼嗥著,在它的跳躍撲騰裡,許多紅蛇已被那粗重的象蹄踐踏成為肉醬! “這大約就叫以毒攻毒了,真夠瞧……”項真心裡嘀咕著,又用力抖射出兩只火把;石壁上,這時只剩下兩個了,光度黯淡了許多,他又抽拔了一只,吸了口氣,飄然掠向石門之內。 石門內,是一間突陷不平,到處置滿泥污腐草的黑暗房間,一股惡臭的,沉漫腥羶的氣息就像瘴毒一般瀰漫空氣之中,項真不敢喘息,更不能落足,他急快的催動著體內那股至精至純的真氣流循輪轉,而在真氣環繞中,他的身形便在這間碩大而污穢的黑屋內一次又一次的虛空浮遊。 忽然,他的雙腿在空氣裡用力一蹬,兩手並握成拳,在兩腿一蹬之際,他整個身體已衝向這間石屋的對面石壁,相距一尺左右,他雙手並握的拳頭已奮力擊向石壁,轟然巨響中,石壁粉屑進濺,壁上紋裂了許多條隙縫,而項真卻被自己的反震力倒彈而回。 在空中一個翻身,他沒有沾地,又是以相同的方式再衝向前,藉著衝力,他又猛力擂擊一記,於是,在一片嘩啦啦的傾頹聲中,一堵石牆已倒塌了一半,在倒塌的石牆那邊,唔,有一片光輝照了過來,那邊,敢情也是一條甬道。 項真雙臂倏振,有如一頭大鳥般翩然而出,美妙之極的滑過了甬道上空,一個轉折,已彎進了甬道的另一段,身形未落,他已看見了兩個黃髮披肩,腰粗如桶的肥大怪人正愣愣的瞪著這邊。 那兩個怪人,每個都在下體圍著一張豹皮,渾身生滿了茸茸黃毛,窄額塌鼻,嘴唇外掀,一口參差不齊卻尖利異常的牙齒露在唇外,形容猙獰而兇惡,就和兩頭大猩猩相差不遠! 項真微一弓身,輕輕的落在地下,目光冷冷的盯視著這兩個怪物碧瑩瑩的瞳孔,這兩位仁兄一身肌膚烏油發亮,高大得活脫就像兩座小山! 喉頭裡低吼了一聲,兩個怪人推開了他們原先坐著的粗糙木凳,一個抄起把家夥來,乖乖,那是兩只幾乎有大腿粗細,上面釘滿了菱錐的木棒,這木棒,足能一下子敲倒一頭熊! 咬咬下唇,項真微一抱拳,道:“二位請了,今夜總算遇見了同類,只是,二位不與在下敘談一番麼?” 兩個怪人笨重的走了幾步,聽見項真說話,又停了下來,不解的互相望了一眼,滿臉的迷茫神色。 項真笑了笑,道:“二位莫非不明在下之言?那也好辦,你們就坐在這裡,待在下辦完事後再細細向二位解釋如何?” 說著,他試探的向前走了一步,那兩個怪人立時吼嗥了一聲,雙雙擋在道中,大小棒高高舉起,兩口獠牙齜得好醜! 眨眨眼,項真往側面靠近了一些,向這兩個怪人勾勾右手食指,然後,他猛一運力,食指已“嗤”的硬生生戳進了石壁之內! 兩個怪人驚奇的叫了起來,四只遲滯的眸子染上一層可以意會欣賞的神情;項真做了個友善的表示,拔出食指,暗裡吸了口氣,於是,他瘦削的身軀竟畢直的緩緩升空了五尺,又緩緩落下。 那兩位仁兄看得眼都直了,喉嚨裡歡愉的嗥叫著,項真拍拍手,向他們比劃著,要他們也試試。 仿佛猶豫了一會。兩個怪人叭叭嘰嘰的吵鬧了半響,各自丟掉手裡的木棒,一個開始拼命用指頭戳刺石壁,另一位則不停的蹦跳,口里都在高聲叫嚷嘻嘻笑著,就似兩個頑童。 項真疲乏的籲了口氣,謹慎的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這兩個巨人肥厚的肩頭,和善的向他們微笑了一下,慢慢從二人中間走了過去,甬道的盡頭,不錯,正有一扇沉重的石門。 到了石門之前,他又回頭瞧了瞧那兩個怪物,嗯,他們仍在嘻鬧著蹦跳不停,憨態可掬。 試著推推石門,這扇門卻像一座山似的紋絲不動,項真皺皺眉,他自己體力消耗過巨,如果每經過一道關卡都要傾以全力硬砸硬幹,只怕他支持不了太久,人總是肉做的,不是生鐵鑄的啊。 項真實在不願驚動那兩個腦筋簡單得像三歲孩童似的野人;他喜歡安安靜靜的啟開門,再安安靜靜的領著他所求的人出去,但是,目前似乎不太可能了,沒有啟門的鑰匙,不知道啟門的方式,除了再來一次硬砸,還能有什麼其他的辦法呢? 咬咬牙,他一口氣聚集了全身力道於雙臂,吐氣開聲之中,強有力的掌鋒像兩柄六丁巨神的開山神斧一樣沉重的劈到石門上! 在一聲堅硬的撞擊聲裡,石屑濺飛起了老大一片,但是,也同時驚擾了那兩個怪物,他們愕然的停止了戲耍,迷惑的轉身打量著項真。 沒有等到這兩個野人真正明白他的企圖前,項真又一口氣猛揮了七掌,隨著他的掌緣起落,石門一次又一次的震動搖晃碎裂下的屑粉獲籟落下,這扇厚重的石門,已經嚴重的裂開了無數道不規則的裂縫: 一聲怪號像狼嗥一樣的響起,宛如一頭犀牛衝了過來,巨大的帶著菱錐的木棒以能搗塌一座山的力量轟然砸下,項真迅速閃開,目光正好與那齜牙的野人殘酷而缺乏善意的眼神相觸,那雙眼睛,流露著令人顫慄的碧色光芒! 另一只大木棒自斜刺裡劈下,強烈的風聲攪得空氣都在打著轉子呻吟;項真再次讓開,先衝來的那個怪人已狂吼一聲,巨棒夾著要命的呼嘯狂亂的擊打過來,又狠又快。 項真輕快的游移閃,一邊冷沉的道:“你們退回去,我不傷害你們,懂不懂?退回去……” 兩個野人喉嚨裡發出一陣陣獸類的嗥吼,眸子裡的意思就像鷙鷹一樣暴戾而沒有人性,於是,項真明白,除了血,將沒有使他們認識的東西了。 那如水桶般的粗大身軀用力一扭,其中一個強蠻的衝到了項真右邊兩步的距離,一股特異的體臭鑽進項真的鼻孔,那巨大的木棒斜著揮向他的腦袋,一只粗糙厚重的腳板狠狠的踏向項真的脛骨,嗯,這小子倒還懂得虛實互用的法門呢。 項真嘆了口氣,驀然像蛇一樣滑出了五步,他的身軀輕輕,挨到石壁之上,就在他剛剛沾上石壁的剎那間,又電一般彈了回來,沒有任何字眼可以形容他這快速,那個野人已殺豬似的尖叫了一聲, 、 、 蹌踉退出,在他身體轉側的當兒,項真的右手正自他胸膛內拔出,滿手的鮮血淋淋,就像他的手是一把鋼刀切進去了一樣! 沒有一點空間供另外那個怪物園轉,項真帶著血的手幻過一片激起了的光彩,成串的血滴掄灑成一道半弧,這個野人的大木棒閃過一條沉重的暗影掠過項真的頭頂,而項真已於這頃刻之間在敵人的胸腹之上劈擊了二十幾掌! 那邊的怪物嘴裡的哀嚎尚留下一個尾韻,這邊一位的慘叫跟著響起,他那牛似的身子打著旋轉連連翻出,重重的撞在石壁上,又重重的一頭裁倒地下! 項真疲倦的扁扁唇,目梢子都不瞟一眼,腳步倏旋,又是疾雷般的十三掌震劈在石門之上,於是,一片“嘩啦啦”倒塌聲回盪在甬道之中,當大小的石塊迸濺四周,項真已宛如一溜輕煙般掠入了裡面。 石門裡面,是一間黝黯的房間,房頂也是方形的灰色石質建築,也有一盞暈黃的桐油吊燈懸掛,在發散著霉味的稻草堆上,坐著四個人,那是“兩塊板”包要花、晏立、晏立的女人及……及那孱弱憔悴的君心怡! 項真的心臟痙攣了一下,他強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勉強鎮靜的道:“老包,我來了。” 包要花怔怔的注視著他,像隔著一層霧,目光裡,有著過度的勞累與疲乏,也有一些遙遠的陌生。 項真慢慢蹲在包要花面前,這時,他驚驚的發覺包要花渾身上下凝結著已成為呈紫色的血塊,包要花那一頭亂草似的頭髮也顯得更邋遢污穢了,項真吸了口氣,再低沉的道:“老包,是我,項真……” 全身驀地抽搐了一下,包要花似突地自一個噩夢中驚醒,他用力搖搖那亂發蓬鬆的腦袋,直直的盯著項真,宛如他已經有幾十年,甚至幾百年沒有見到他了一樣,語聲存著過分驚喜後的顫抖:“公子……果然是你……呵呵……果然是你,我還以為又是在做夢……” 是什麼苦難將這位嘯傲江湖,狂放不拘的好漢子折磨成了這樣?是什麼惡毒的手段將這位鐵掙掙的男人弄成了這麼頹唐,項真一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沉默著,用力拗斷了包要花的手銬腳鐐,又迅速以同樣的方法解除了晏立和他女人的栓桔,晏立的情形較包要花稍好;項真在為他弄斷腳鐐時,這位有著滿嘴大鬍子的硬漢哆嗦著道:“恩公……你可來了,你不知道他們是如何折磨包老前輩的……他們由外面的兩頭畜生每天敲打包前輩三次……每日只給包前輩孩子巴掌大的一塊粗餅……最狠的,他們在晚間都由一個老婆婆拿進一只醜惡的蝙蝠來吸食包前輩的鮮血……還有,還有……” 包要花沙啞的“呸”了一聲,憤怒的吼:“晏立,你他媽就不會少說幾句!” 項真溫柔的拍拍包要花,低沉的道:“別生氣,老包,只記著一點,我們吃的苦,受的罪,我們都將以千百倍的代價要他們償還!” 說著,項真扭轉頭去,謹慎的再為君心怡解脫了身上的鐐銬,君心怡面龐上的繃帶早已解下,那張如花似玉的臉孔上展現著一片令人傷心的瘀紫與斑斑的烏黑痕跡,這樣,她形容異常的狼狽與悴憔,在狼狽與憔悴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悽惻與無告,君心怡自項真進來開始,一直到現在,都緊緊的閉著眼睛,沒有吐露一個字,沒有任何一絲可以代表她內心情感的流露,她只是沉默,而這沉默,又是如此般的絕望,如此般的斷人肝腸。 項真到最後纔來探視他心目中最關切的人,這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太關切她,他不敢太早知道她的痛苦,縱然他早晚也會知道,而且,他也明白這痛苦必定已經形成,已經無可避免。 拗斷了那只原本嫩白纖細的腳踝上的醜惡的鐐銬,項真輕柔的撫著那腳踝上的兩圈烏痕,暗啞著嗓子道:“姐,苦了你!” 君心怡搖搖頭,仍卓閉著眼沒有說話,包要花舐舐焦裂的嘴唇,沉重的道:“君姑娘臉上的火傷未愈,他們就強將繃帶解了下來,又不給換藥洗拭,這種火傷,最怕的就是如此……” 項真仰起頭來,臉上平靜得沒有一絲表情,他只靜靜的注視著壁頂,但是,包要花卻深深的顫驚了,他貼切的明白,當他這位摯友如此的時候,是代表著一種什麼意義,代表著一種什麼血淋淋的企望。 包要花咬咬下唇,低啞的道:“老弟,你又在想什麼?” 項真目光平視著包要花,目光裡,有一抹自嘲的冷酷與狠毒,他搖搖頭,淒然一笑: “沒有想什麼,老包,你知道的,我沒有想什麼。” 包要花猶豫了一下,謹慎的道:“君姑娘臉上的斑痕,只是未曾做適當的調理而留下來的痴印,如果加以細心療治,極有希望復原,老弟,你不要又動了殺性,老弟……” 項真站了起來,岔開話題:“老包,你自己能否走動?” 包要花嘆了口氣,道:“勉強可以。” 轉過身,項真又道:“晏立,何如?” 晏立早已站了起來,他一挺胸,昂然中帶著虛弱的道:“行。” “再背著你的未婚妻?”項真緊跟上一句。 晏立咬咬牙,倔強的道:“沒有問題。” 於是,項真一言不發,回身背起了君心怡,順手一提包要花,包要花皮包骨頭的瘦小身子打了個踉蹌,硬著性子道:“別扶,老包我還沒到七老八十!” 五個人行出石門之外,包要花已經瞥見了地下死狀慘厲的那兩個野人,也看見了一路塌頹過來的石壁破洞,他吸了口氣,道:“公子爺,你,你就這麼赤手空拳打了進去!” 項真左右打量著甬道,邊淡漠的道:“依你之意,是否還要帶著三千鐵甲兵馬?” 一旁的晏立緊扶著他的那口子,咬牙切齒的往地下的兩具屍體吐了口唾沫,恨恨的道: “殺得好,恩公,這兩頭豬每天都進來要打包前輩……” 項真微瞪著眼,平靜的道:“那麼,他們死得太便宜了。” 包要花用手抹了一把臉,正要開口說話,甬道的那一邊,已隱隱傳來喧騰的人語聲,還夾著不斷的驚呼大叫…… 晏立的眼睛一緊,慌張的道:“恩公……我聽見有人來了……” 項真管自研究著甬道,安詳的道:“他們一時過不來,那邊全爬滿了紅色的毒蛇,我想,這該夠他們忙上一陣子 包要花喘了口氣,遲疑的道:“公子,現在,你在想些什麼?” 項真緊了緊背著君心怡的左臂,緩緩的道:“我想,這個石牢該不會只有一道通路,他們必有繞過前面三處兇物的秘道,他們應該不會像我這樣直闖進來……” 包要花點點頭,古怪的道:“那麼,這些灰孫子就快來了!……” 項真血污斑駁的臉上平板而冷酷,他低沉的道:“不錯,就快來了。” 他們靜靜的站在石門之外,目光四處搜索著周遭的壁頂,石牆,期待著任何一個地方會忽然裂開一道缺口,會有一些手執兵刃的惡漢蜂擁而出,他們都在想著一場血戰,一場近距離的,不易閃躲的血戰。 於是 一陣隱約的,沉悶的軋軋之聲遠遠傳來,似在上面,又像在地底,很緩慢宛如一個帶著齒輪的野獸在吃力的喘息。 ------------- |
第14章 柳暗花明 紅顏情
項真忽然笑了,他咧開嘴,輕輕的,卻盈溢著強烈的殺機:“老包,假如此戰之後,我們尚能生還,我將與你計算一下在此戰中我活宰了他們多少人!” 包要花深思的望著項真,艱辛的道:“公子,你的狠,我早就領教過了,這是我不及你的地方之一。” 項真笑了笑,道:“他們用蝙蝠生吸你的鮮血時,你曾否後悔過對他們太過慈悲?老包,這青松山莊裡的人都不是人,他們只是頂著一張人皮的厲害兇鬼。” 蛇立激動的叫了一聲,道:“恩公,我跟著你和這些王八蛋拼了!” 項真贊許的點點頭,道:“好,你將會獲得加倍的代價,他們沒有機會以一命,頂替一命,晏立,穩著幹,咱們活著的可能性比他們更來得大!” 在項真的背後,君心怡的聲音幽渺得似來自另外一個世界般的響起,輕細得只有項真一個人聽得見:“弟……” 項真全身猛的抽搐了一下,他微微仰頭,表示聽到了,君心怡的語聲帶著深沉的傷感,但是,卻異常的平靜:“弟,我們還有希望?” 項真考慮了一下,輕輕的道:“我們盡力,姐,你知道,我們五個人沒有一個是完好無傷的……” 君心怡忽然哽咽一聲,項真忙道:“姐, ” 那悠遠而悽惻的話聲抽噎著道:“弟,不論如何,我想,我該有句話告訴你,這句話,或者你早已知道;我們彼此藏在心中已有好些年……我!我自知不配,但……但是,我仍然,仍然要告訴你……” 項真激靈靈的一哆嗦,他顫抖著,像一下子掉在冰窖裡,他咬著牙,悲痛的呻吟著: “姐……” 君心怡俯在他的頸項旁邊,他可以覺出那一陣陣急促的,卻是溫暖的呼吸,還有那冰涼的淚水:“弟,我……我愛你……” 項真身形搖晃了一下,他的嘴唇蒼白得嚇人,慢慢的,他點頭,就是這麼句話,這句話,他們彼此蘊藏在心裡已有好多年了,的確已有好多年了,那些孤燈相對的漫長的夜晚,那些春花秋雨的綺麗時光,那些美好,寂寞歡愉,卻又無告的日子,含蓄得多麼愚蠢,保留得多麼可悲?又何嘗,為了一點什麼呢?現在,終於說出來了,說得那麼爽脆,說得那麼坦誠,早該說出來的,那些詛咒的沉默……以後,假如有以後這三個字該可以咀嚼多長久啊…… 摔摔頭,項真閉著眼,語聲堅定得似泰山的矗立:“姐,我也是,而且,很早即是……” 君心怡感激的哭泣起來,她將臉孔深深埋在項真的胸窩裡,項真身上一股酸臭的汗味與濃厚的血腥味所融合起來的氣息是如此強烈和刺鼻,但在君心怡來說,卻又是這般的溫馨與甜蜜;縱使這溫馨將大短暫,這甜蜜會太憂傷,但是,總也有了,那麼一滴點也就大多了,人活著,不是總在追尋這便是花費了終生也難得覓求的到一滴點麼? 包要花強撐著身子,這位硬漢覺得鼻腔有些發澀,他忍住了自己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故意笑道:“好一對同命鴛鴦,只是,你們早就該比翼雙飛才對……” 他此時有一種深切而鏤骨的感觸,這種感觸是永難忘懷的,他孤獨了大半輩子,而在這大半輩子裡,他一直就在找尋那可以令他死能瞑目的感情,現在,他尋到了,雖然這事並不是在他身上進展,但他也覺得如此安慰與滿足,至少,他已證明了世上的確有一種超越生死界的至高之愛…… 晏立抹去了一把淚,低促的道:“恩公,有動靜了……。” 項真早已注意到左邊的黑色石壁有一塊五尺長寬見方的牆在緩緩移動,他最先殺死的那個怪人的屍體,正仰臥在這轉動石壁的下方。 包要花抽抽鼻子,沉重的道:“公子爺,咱們只能照你方才所說的做了,我們如果不能突圍,最少也要做到我們力量所能做到的。” 項真冷淡的道:“當然,他們會永遠忘不了這次的場面,那會令他們恐懼終生,一絲不苟的恐懼終生。” 那邊,晏立艱辛的移開了幾步,站的位置正是自斜面可以側擊那石壁秘道內出來的敵人的位置。 包要花微微聳肩,在那慢慢轉動的石壁正面盤膝坐下,兩只眼睛瞪得宛如銅鈴,他的雙掌已疊放在膝上。 退後了一步,項真輕輕向君心怡道:“姐,目前的情形十分窘迫,我們蹙處在這條死通道裡,大家又都負傷在身,對方可能用出極為陰毒殘酷的手段來,姐我抱歉我連累了你,但我會拼命維護你的……” 幽幽的,君心怡道:“為什麼這樣說?你知道我一直就在跟隨你,這已是一個夠得上長遠的日子……我並不怕,真的不怕……” 忽然 包要花罵了一聲:“來了,老子第一個活劈那出來的人!” 那塊沉重的石塊終於緩慢轉開,一條人影微微晃動,包要花目光一冷,盤坐的身軀倏而伸展,似一條舒卷的毒蟒,那麼犀厲的暴射而出抖掌合劈而出,強勁的掌風似一下子旋滿了甬道! 那條人影剛剛出來,睹狀之下,不由驚駭的尖叫一聲,項真眼尖,已經看清了這自秘道中出來的人是誰,他在大大的意外之下,已來不及喝止包要花,只見他單足倏旋,宛如一抹流光猝閃,右臂電掣突然伸縮,正好架在包要花的腋窩之下,包要花的掌勁失了準頭,“劈啪”兩聲擊在石壁上面,在一陣石屑蓬散中,他已被項真蹌踉送出去四五步! 籲籲的喘息聲,包要花憤怒的轉身大吼:“老弟,你瘋了……你……” 項真向他平靜的搖搖頭,再回望那半倚在石壁上的人兒,這人驚魂未定,一張姣好的面龐嚇得慘白,她喘息著,兩只水盈盈的大眼睛餘悸猶存的怔怔盯視著她面前的項真…… 她,嗯,是奚嬪,青松山莊首院院主奚槐的大妹子。 勉強笑了笑,項真鎮定的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是麼?” 奚嬪穿了一身紫色的緊身衣裙,齊腰垂著一圈雪白的絲穗,她外面披著一件黑色的披風,頭套已經取下搭連在肩膀,她的面龐透著病態的蒼白,鼻尖上沁出細細的汗珠,神色裡顯露著異常的慌張與焦恐,整個形容裡,有一股楚楚可憐人的韻致,美,卻在蒼白中。 她這時站直了身子,手撫著胸口,急促的道:“項真,你的膽子好大,竟然敢一個人闖進假山老姑井來,現在莊主他們已經發覺了,全莊的高手都已聚集,把整個假山包圍了起來……” 項真點點頭,道:“這並未出我意料之外。” 甬道那邊,隔著中間的蛇室,喧嚷的人聲更接近了,還傳來雜亂的物體拍打聲,間或可以看到閃耀的火把光芒! 奚嬪向眼前的五個人匆匆一瞥,唔,他們都是那麼憔悴孱弱,但是,卻流露著一股不屈不撓的堅毅神色,奚嬪明白,假如他們與青松的人馬對上了手,這將會是一場驚鬼位神的慘厲殺伐,而項真的一身功夫與他那冷酷的個性,奚嬪已經領教過好多次了。 一仰頭,奚嬪的眸子裡有一股極端痛楚與無奈的苦澀味道,只有當一個人盡了最大決心 一種至極的犧牲決心的時候,她惶急的朝甬道那邊瞥了一眼,又下意識的向破碎的石門下方瞧瞧,毫無猶豫的道:“時間不多了,項真,請立即帶著你的人跟我走!” 微微有些怔忡,項真冷澀的道:“這不會是一個陷阱?” 奚嬪的唇角可怕的扭曲了一下,她強制住心中的屈辱與憤怒,冷冷的道:“假如是,我犯不著用這麼多手腳!” 短暫的,卻是深刻的凝視著奚嬪的眼睛,項真點點頭道:“好,請先行引路。” 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奚嬪返身進入秘道入口,項真背著君心怡緊跟著她,再後是晏立扶著他的女人;包要花殿在後,在一塊石階的背面遵照奚嬪所說的方法按著了一顆暗扭,他踩下去,於是,秘道之門又緩緩合攏了。 這條秘道似是一直往地底伸展陡斜著,而且,又黯又潮,像是經年沒有人使用過;一陣陣陰黯處所特有的霉腐氣息撲鼻而來,地下十分滑濕,遠近沒有一滴點光亮,奚嬪在前面摸索著行走,沉默著一聲不響。 行動中,項真略微朝前靠近了一步,低沉的道:“奚姑娘,此次姑娘冒萬險賜援手,不論項真能否生出,陰陽兩界都不會忘記姑娘一番盛意。” 奚嬪默默的走著,好半晌,她幽幽的道:“用不著你感激,我這是自作孽。” 項真感到有些內疚,他潤潤嘴唇,低低地道:“不要這樣說,姑娘,你的犧牲實在太大……” 說到這裡,項真又沉重的道:“姑娘,你那位令兄可知道你做了這件事情麼?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別人曉得你今夜的行動?” 奚嬪仿佛強忍住了抽噎的聲音,她傷心的道:“我哥哥還不知道這件事,但是,他早晚也會知道的;他不會再認我這個妹妹了,他會懲罰我的……我……我與婉月……” 項真道:“婉月是誰?” 奚嬪的腳步在濕地上滑了一下,身形微微一傾,項真急忙伸出左手扶住了她,奚嬪嘆了口氣:“婉月是我最喜歡的一個婢女,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項真又隨著她走了一段,輕輕的道:“這條秘道很長,是通到哪裡?” 奚嬪謹慎的走著,道:“有將近五年沒有使用過這條秘道了,它掘在地底有二十尺深,長有兩里多遠,五年前因為土質大松,塌倒了一段,當時派工挖掘了半個月,但因為觸動了其他鬆散的壁基剛接好的一段又塌了下來,當場就活埋了十多個工人,所以莊裡就放棄了這條秘道不再管它了,這秘道可以一直通到後莊的荒山裡去……” 項真又冷靜的道:“你哥哥會不會懷疑到這條已經廢棄了的秘道?會不會懷疑到你,你來援救我們?除了這條秘道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的秘道通到那座老枯井中?” 奚嬪想了一會,道:“已經有五年多沒有用過這條秘道了,大家都曉得這條秘道已經瘀塞不用了,上月,還有婉月和她的他,呃,和她的朋友見面,才發覺瘀塞的地方因為地底陷裂泥沙傾移而多出來了一條小道,約有三尺多寬的一條小道!那時婉月偷偷告訴我,我本未在意,想不到今天卻有這麼大的用途,救了你,害了我……” 項真搖搖頭,正待說話,奚嬪已又接了下去:“我哥哥他們一定不知道這條秘道勉強可以使用,而且,主要的他不會想到我……我會做出對不起他們的事,所以,一時半時間,他們不會懷疑到這裡來,但是,只要他們沿著另外一條暗道進去而發覺你們失蹤後,他們即會猜疑到這條廢了的秘道上來……” 項真想了想,忽道:“照時間算,他們沿著另外一條暗道潛進來應該快到,但,為什麼到我們離開之時還沒有見到他們的蹤跡呢?” 奚嬪羞澀的微垂下頸項,好半晌,才怯怯的道:“我……我怕他們比我先到,所以…… 所以……我偷了哥哥身上藏著的那暗道的啟門鑰匙……… 項真恍然大悟為什麼青松山莊的人馬一直在蛇室獸欄那邊吵叫吼嚷而久久不能過來的原因了,他們暗道之門不啟,除了硬砸,就只有沿著正路進來,而老枯井的正路,嗯,也就是項真所經過的路線,那裡縱然已沒有了角虎,但那頭負傷的翼象與遍地的紅蛇,只怕也要夠他們忙上老半天呢。 一行人的腳步逐漸加快了一些,項真咬咬下唇,真摯的道:“奚姑娘,我們都從心裡感激你……” 奚嬪沒有回頭,冷冷的道:“現在,首先要使你們早些脫離青松山莊,‘陰冥郎君’羽復敬已經在一個時辰前到了,他大約已參加了青松山莊的行列。” 聽到這個名字項真不由大大的震動了一下,他雙目倏睜,直著嗓子問:“羽復敬?洪洞嶺的羽復敬?” 奚嬪也為項真的語調嚇了一跳,她放慢了步伐,驚詫的道:“當然,天下莫非還有第二個羽復敬?” 頓了頓,她又擔心的道:“你,你也知道他?項真,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種神情……這人令你憚忌嗎?” 淡淡的一笑,項真放鬆了全身的肌肉,平靜的道:“沒有,天下或者有勝過黃龍的人,但是,卻沒有令黃龍畏懼的人;我只是覺得奇怪;羽復敬一向高做孤僻,不問世事,怎麼和青松山莊這批武林中的齷齪鼠輩混在一起?” 重重的哼了一聲,奚嬪老大不高興的道:“餵,你口下最好留點德,什麼齷齪鼠輩嘛? 各人有各人的觀點與立場;你說人家不好,人家也不見得就欣賞你……” 項真無聲的一笑,道:“當然,否則也不會殺得屍橫遍野了。” 奚嬪氣得一跺腳,走得快了些,項真緊緊背著君心怡的右臂,朝後面的人打了個招呼,也快步趕了上去,現在,這條兩里來長的秘道,大約快到出口了。 漸漸的,項真腳下的道路開始往上升展,又走了半盞熱茶的時分,前面已有一陣清新的卻是寒冽的微風吹拂了進來。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項真低沉的道:“到了?” 奚嬪點點頭,用手朝前面指了指,項真運起目力望去,嗯,有一列石階延升而上,出口處,有一團黑黝黝的物體擋著,項真笑笑,他知道那只是一堆乾草,因為,從那團東西的隙縫裡,他可以看見天上隱約的星光。 踏上石階,奚嬪顯得有些緊張、惶急;她吸了口氣,略一猶豫,怯怯的,卻清脆的拍了兩下手掌,隨著她的拍掌聲,出口外也傳來了同樣的兩下聲音。 奚嬪潤潤嗓子,窒著聲音道:“婉月……” 那團黑黝黝的東西被移走了,果然只是一堆乾草,一張輪廓圓潤的面孔露了出來,低促的問:“小姐,都來了沒有?” 奚嬪回頭看了看,悄悄的道:“都來了;婉月,外面情形如何?” 那張面孔動了動,驚俱的道:“可嚇死我了,莊裡莊外滿空的花旗水箭亂飛,還可以隱隱看見人影來來往往,就是剛才,我看見鄭麻子他們帶著一隊人奔跑過去,離著我不到五十步遠,小姐,你們快上來吧……” 項真忽然搶上一步,沉冷的道:“為防萬一,奚姑娘,我先上。” 說著,項真雙足用力一屈一彈,有如一條怒矢般筆直的射了上去,他的身形甫始掠出,守在出口邊的一個黑衣少女已驚得猛然張大了口 項真左手適當的摀在這少女的嘴巴上,一張瓜子臉兒,甜甜的,大約只有十八九歲的模樣,假如她不是因為太過驚悸而至於面色青白,她可能會更好看一點。 項真朝這小姑娘和善的笑笑,轉過身去,逐一扶出了奚嬪,晏立兩口子,包要花等人。 這個出口是開在一塊平扁的岩石之側,四周都是高可及脛的野草雜樹,遠處,是群山叢疊的暗影,夜風襲來,草搖樹動,這草樹可以掩遮此處,但是,卻也相對的增加了不少風聲鶴唳的緊張氣氛。 包要花朝四周看了看,一面忍不住喘著氣,項真苦笑了一下,目光注視遠山的陰影,低低的道:“老包,山裡是我們目前的最佳隱蔽。” 包要花摀著嘴巴咳了兩聲,啞著聲音道:“只有湊合著了,總不能沿著大道到城裡去。” 項真轉過身來,深遠的注視著奚嬪,奚嬪也怔怔的瞧著他,良久,奚嬪淒然搖頭,緩緩地道:“項真,你可以走了。” 黯然的太息一聲,項真道:“你哥哥會報復你麼?” 奚嬪奇異的微笑了一下,這微笑卻又被她自己的哽咽所凍結,她半側過面龐,傷感的道:“這要看他知道了多少……” 說到這裡,她轉過臉來,故做鎮定的道:“至少,他現在還不曉得,或者我掩飾得好,他永遠也不會曉得。” 項真望著她,項真明白她是在故意安慰著彼此,事情不可能這樣樂觀而簡易,青松山莊的人不是傻子,尤其奚槐更不是。 包要花湊上一步,暗啞的道:“公子,可以上道了吧?” 仰起頭來,項真瞧著天上閃爍的寒星,唇角在微微抽動,半晌,他喟了一聲,輕輕的道:“我們走了,奚姑娘,你要多保重,還有,婉月姑娘。” 奚嬪沒有說話,眸子裡有一層矇矓的光彩,她沉重的,幾乎不易察黨的點點頭,仿佛無盡的傷痛牽制著她,這些傷痛是什麼呢?是為了畏懼她自己所做事情或者將要降臨的厄運? 是為了對她這次的行為所產生的自責與內疚?或是,或是她承受不住這即在眼前的離愁別苦? 項真向奚嬪欠欠腰,毅然掉身而去,他剛剛行出幾步,奚嬪忽然趕了上來,她顫抖著聲音,面色蒼白的問道:“你……項真,你還來不來?” 項真沉默了片製,深刻的道:“我會回來,奚姑娘,我會回來。” 奚嬪退後了一步,她顫驚於對方那悠遠的眼神,震駭於對方那平靜中溶合了無限冷酷的語聲,幽幽的,她道:“帶著復仇的血手回來?” 望著她,項真低沉的道:“你明白我會這樣,奚姑娘,但我也會記著今夜你所給予我的;項真自孩提的時候起,就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 無聲的感喟包含在一個無奈的苦笑裡,而這苦笑展現在項真僵硬的唇角,凝結在奚嬪的心中,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不是麼?誰叫他們生長在,而又認識在這種窘迫的環境?世上極少有兩全的事,像滿月一般滿盈的結局是難得求到的,那,多少也有些天意在內。 拋下一些,或者很多無法了結的亂絲,這和拋下一些錯綜的恩怨與情愛是相似的,沒有人願意留下些牽掛與遺憾;但往往,它們就是這麼不可避免的留下了。 項真等一行人漸行漸遠,腳下的路,也越走越崎嶇,包要花回過頭來,他看見奚嬪的身影還卓立在原來的地方,夜色濃濃的圍繞著她,雖然她的婢女婉月一直立在她的身旁,包要花卻奇異的體會出這位少女那種孤單而落寞的感覺,這種感覺是無形的,是只能意會而難以言傳的,沒有人能說出一個在草蓬中備受尊仰包圍的人他的心靈是如何悽惶,就像沒有人能明白一個在張惶裡發表高論者他的內心是如何空虛一樣。 天上有星,稀稀疏疏,零零落落的,閃眨著幽冷的光芒,空氣裡冷瑟得很,深秋了,可不是麼。 包要花吃力的走著,良久,他低低的道:“公子爺,可真是上山?” 項真搖搖頭,淡淡的道:“不,我們繞著山腳走。” 在項真背上,君心怡疲乏的籲了口氣,輕悄的道:“弟,你累不?” 心頭跳了跳,項真感激的用耳邊在君心怡頰上摩擦了一下,他明白,君心怡此刻想問的,不會單純得只有這一句話,她心裡,一定更想知道奚嬪是誰;但她並沒有問,君心怡強過別的人女人的地方,也就正在這裡啊。 側過臉,項真注視著下面的青松山莊,那裡燈火輝煌,點點的火把光芒閃耀著來去,高矗的,小巧的亭臺樓閣卻隔著一層霧,一層灰黑色的霧,這一片延綿的建築,項真深深的注視著,他知道,他將永不會忘懷,他會用他火焰般的憤怒與仇恨來祭奠他曾經受過的,那一絲一毫也不能苟免的恩怨。 包要花拍拍他的肩頭,道:“公子爺,別再看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現在,卻應該先去找個地方休息療傷,還有,暫避追兵。” 項真遙遙的望著遠山的黯影,點點頭,疲乏的道:“你說得對,這正是目前我們所最需要做的。” 一行人蹣跚的行去,行在草棘裡,亂石裡,樵徑上,雜樹間,他們行得緩慢而艱辛,但是,他們總是走去了,走向山邊,走向拂曉,是的,天,快亮了。 ------------- |
第15章 龍浮淺灘 亂石坡
這是一片斜陡的亂石坡,坡的後面是一座森鬱莽莽的大山,坡的下面有一片密密的,卻落了大半葉子的樹林,樹林與亂石坡之間,一條寬只五尺的山道婉蜒而去,這時,周遭是一片寂靜,時間還是清晨。 亂石坡上,有一塊巨大而傾斜的灰褐色岩石斜斜伸出,這塊巨大的岩石下,又有大小不同的數十塊石頭堆疊在一起,剛好圍成了一道不規則的牆壁,而伸展的巨岩遮擋著目光,或者風雨,從外面看去,一點也不能觀察到堆疊的石塊後是什麼情況但是,從裡面藉堆石的隙縫往外瞧,卻可以十分清楚的看見外面的一舉一動;現在,項真與君心怡、包要花等人正在這裡面休息。 項真靠在一塊豎立的岩石上,懶洋洋的半瞪著眼,他的身邊,靜靜的躺著君心怡;晏立與他的那一位在傾斜的巨岩根部歇著,包要花則來往蹀躞,嘴裡在不停的嘀咕著些什麼。 空氣非常清新,有些露水與草根加上泥土的新鮮氣息,偶而有幾聲鳥鳴,不過,似乎隔得十分遙遠。 包要花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急躁的走到項真身前坐下,項真睜開眼瞧著他,包要花臉色枯萎而焦黃,嘴唇焦裂得沒有一絲血色,兩個眼眶深陷,像是兩個塗了墨膏的大黑洞;他滿頭的亂發如草,神態之間,顯得極度的憔悴與頹唐。 項真嘆了口氣,道: “老包,看見你這模樣,我實在有些傷心。” 包要花乾幹的打了哈哈,齜著一口黃板牙道: “罷了,你這賽潘安的小白臉樣子也不見強,只怕比我姓包的好不到哪裡去;總之,咱們這次吃癟吃足了。” 項真沉思的望著天空,過了一會,他慢慢的道: “說得不錯,青松山莊的確夠得上狠;我喜歡這種對手,因為這使我報復的時候不會覺得忍不下心;他們做得很完美,殘酷的完美!” 包要花“哼”了一聲,沉沉的道:“公子,你只知道他們一天養我老拳三次,餓得我眼冒金星,拿個吸血蝙蝠吸食我的血,還有一樁你不曉得……” 項真冷靜的看著包要花,道: “還有哪一樁?” 包要花的面孔扭曲了一下,痛楚的將雙手握在一起,他垂下頭,亂發披在額前,目光怔忡的注視著自己的腳尖不動,這種神態,是項真自結識包要花以來所從來沒有發現過的,他知道,若非他這位摯友受了難以負荷的打擊 或是侮辱,他是決不會如此的。 輕輕伸手在包要花的肩上,項真沉和的道: “告訴我,老包,這件事情的經過,若有羞辱,讓我與你分擔。” 包要花顫抖著抬起頭,強力平靜著自己,片刻,他比哭還難看的咧開了嘴巴笑了笑,沙著聲音道: “這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只是,我一想起來就不禁恨自己為什麼不當場一頭撞死!” 項真舐舐嘴唇,冷冷的道: “老包,說吧,他們如何對待你?” 包要花深深的吸了口氣,像要努力平定自己激盪的心緒,遲疑了一下,他望著項真微微苦笑:“他們用一種綠豆大小的朱紅藥九強迫我吞服,每一次都是兩個人一起進來,這兩個傢伙的功夫不差,先點我的穴道使我不能反抗,然後再將藥丸塞入我口中咽下,那種朱紅藥丸有一股濁混的悶香,我自己學過醫術,我知道這種玩意兒可能是一種亢奮人體性能的東西,只是,我料不到它的功用竟是這般強烈,每次他們為我塞下五顆之多,然後將我拖入甬道,那裡……那裡有三個妖媚而放浪的女人;他們硬剝除了我的衣服,那三個女人就開始了醜惡無比的挑逗;我咬著牙流著汗忍,但我被那春藥弄得心神迷糊,在這些人的哄笑與嘲笑裡,我一次又一次的為他們表演了這些恥辱和禽獸無異的活劇,我覺得自己像一條狗,一頭豬,我簡直已沒有一絲人性……” 項真平靜的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半晌,他緩慢的道:“他們是故意伐傷你的精力,當然,也藉此羞辱你,老包,這種事情,他們一日逼你做幾次?” 包要花蠟黃的面孔浮起一抹恥辱的紅暈,他咬著牙,語聲自齒縫裡迸出:“四次,或者五次。” 項真柔和的凝注著包要花,和煦的道:“老包,我不願意用虛言安慰你,這的確是一種奇恥大辱,假如換了我,我也會一樣承受不住,那幾個女人,可識得採補之術?” 包要花臉孔的肌肉抖索了一下,點點頭:“大約識得,每次之後,我都感到極度的疲乏與暈眩,全身的骨頭都像拆散了一樣,有時連喘氣都憋得慌。” 沉默了一會,項真道:“君姐姐與晏立的未婚妻可知道此事?” 包要花搖搖頭,沉重的道:“不知道,但晏立卻多少看出了一點。” 一股冷厲而蕭煞的光芒閃過項真的瞳孔,他深刻的道:“逼你做這件事時,除了那三個女子,對方還有誰在旁邊目睹?我是說,看見這件事的每一個人!” 包要花舐舐嘴唇,道:“除了那三個女人,就只有守門的那兩個野種與強迫我吞下藥丸的一雙雜碎,那兩個王八蛋都長得瘦瘦長長,一個有著疤眼,另一個面皮上生了幾顆麻點,大約都有三十來歲,兩張臉上都帶著邪氣……” 項真冷冷的道:“你不會記錯?” 喉嚨裡吼了一聲,包要花憤怒的道:“縱使他們被挫骨揚灰,我也認得出這兩個披著人皮的畜生,我每一時每一刻都把他們的面容記在心裡,印在心裡,我死不了,就忘不了……” 項真懶懶的伸了伸腰,道:“那兩個守門的怪物已經廢掉了,現在,這兩位帶疤眼與麻臉的朋友還活著,當然,我們也該找出那出這主意的唆使人來。” 包要花忽然悟出了項真言中的真意,他慢慢的道:“公子爺你是說?” 項真道:“我是說,他們不會保存這種記憶很長久,他們必須忘記,因為他們不忘記你就會痛苦;令他們迅速忘記的方法十分簡單,我想,我不說你也會明白,你一定會明白的。” 包要花嘆息了一聲,道:“也罷,很多悲劇的造成,往往是不能只去責怪一方的。” 項真牽動了一下唇角,閒閒的道:“高興你終於了悟了這個道理,老包。” 包要花嘴角動了動,他宛如在猶豫著什麼,項真望著他,道:“有話問我?” 齜齜牙,包要花道:“唔,公子爺,你這一身都吃血糊住了,我特別注意過你的雙手,那十個指頭怎麼又爛又腫?還有你的胸膛也像被剝了一層皮……” 項真略微彎曲了一下雙手,淡淡的道:“他們用鋼針沾了毒汁插進我的手指,又用一種工具撕掉我胸部的表皮,再有傷口上灑了些鹽,其他還有些小零碎,沒有什麼好說的……” 包要花恨得滿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怨毒的道:“我們要用血來洗盡這些仇恨……” 項真擺擺手,三言兩語將他破獄而出的經過大略述說了一遍,未了,他疲倦的道:“在我那小茅屋裡,他們用的那種迷藥十分厲害,幾乎無色無影,我們就都成了,下一次,你我都該在這方面多加防備……” 包要花頗有懼心的點點頭,他忍道:“那少女你剛才說叫奚嬪?是奚槐這老狗的妹子?” 項真笑笑,道:“不錯!” 包要花道:“為什麼她願冒此大險救我們出來,這真有些不可思議……” 沉思了很久,包要花抬起頭來,他看見了項真臉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於是,這位磊落漢子低低叫道:“好小子,你他媽一定又在引誘人家黃花閨女了,別人只曉得你手底下把子硬,卻不知道你這一套也高明得緊,在這種情形與環境下,你仍能施展出這一套,在短短的時間裡獵獲那娘們,實在令人不敢想像,她對你的模樣,據我旁觀,倒也像有了十年八年交情似的……” 項真以指比唇噓了一聲,正色道:“不要說得那麼齷齪,姓項的自來不在女人叢中打混混……” 包要花道:“說得對,但為什麼有些娘兒見了你就會暈了頭呢?我又清楚你從來不近女色,可是艷運卻老朝你頭上罩,這,這又是什麼道理?” 項真乏味的籲了口氣,不感興趣的道:“我是姜大公釣魚。” 怔了怔,包要花愣愣的點點頭,喃喃的道:“是了,是了,願者上鉤……” 項真懶懶的瞧著自己烏紫血穢的雙手十指,深沉的道:“老包,君姐姐臉上的傷可以治癒麼!” 包要花下意識的朝躺在一側的君心怡望望,遲猶不定的道:“很難說,治癒的希望大約有一半……” 項真咬咬嘴唇,慎重的道:“不管用任何代價,任何犧牲,我也要爭取這成功的一半,老包,這不是為我,你該知道,一個女人是如何重視她的容貌,縱使這女人的心性是最淡泊的。因為這不僅是一種愛美的天性使然,更有著自尊心與自信的條件在內。” 包要花雙手搓了搓,道:“我明白,公子爺,我會盡力的。” 說著,他摸摸肚子,而適巧他的肚子在這時又咕嚕嚕的響了起來,做了個苦笑,包要花道:“公子,這個不爭氣的肚皮又在唱他奶奶的空城計了 ” 包要花的語尾還沒有打住,項真忽然向他做了個“注意”的手式,微側著頭,靜靜的像在傾聽些什麼。 翻過身來,包要花小心的從重疊的石塊隙縫裡往外搜視,外面,除了偶而傳來的幾聲烏鳴之外,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項真仍然凝重的傾聽著,一動也不動,包要花一面繼續探察,一邊低低的嘀咕道:“我看你是白日活見鬼了,疑心兮兮的,外面任什麼也沒有嘛……” 他的語聲未已,面孔的神色已忽然凝緊,不錯,是了,有一陣斷續的,遙遠的馬蹄聲隱約傳來,很遠,像這陣蹄聲響在雲端。 急急回過頭,包要花用大拇指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指了指;項真微微頷首,低沉的道: “這裡離青松山莊有多遠?” 包要花大約估計了一下,道:“差不多有二十多裡,或者三十裡地吧。” 眨眨眼,項真低聲道:“你還能幹一場麼,老包?” 包要花苦笑一聲,道:“當然,只是與平常的時候不能並論了。” 項真艱澀的陪著包要花笑笑,道:“假如來的是敵人,你掩護君姐姐他們往山裡退,由我擋住對方,別打碴,我比你稍強一點,再說,就是跑起來也比你快些,是麼?” 包要花嘴唇蠕動了一下,終於無奈的道:“好吧,但你要活著,我不願你正當英年,連人生的各般滋味還未盡嘗就先完蛋大吉……” 拍拍包耍花的肩膀,項真笑道:“當然,我也並不想死。” 於是,包要花過去通知晏立兩口子,項真叫醒了君心怡,現在,空氣中的氣氛有些凝凍,有些血腥的味道了。 似急鼓般的蹄聲已經清晰的傳來,那陣陣鐵蹄敲擊地面的聲音就宛如每一下都踩在他們的心坎上;項真微蹙著眉,仔細從岩石的空隙間往外注視,君心怡依在他的身旁,渾身在不可抑上的輕輕抖索著。 來了,越來越近了,此刻,已可聽到馬兒噴鼻吐氣的聲息。 包要花咬牙切齒的瞪著天空,一雙眼睛裡閃射著極端仇恨的光彩,他雙拳緊握,似是要握碎對方那不知什麼人的腦袋。 在亂石坡的下面,那條窄窄的,婉蜒的土路,在左邊的彎折處,揚起了一片蔽天的塵土,宛如響起旱雷,第一乘騎影已經出現。 項真回頭做了個手式,低促的道:“看見了!” 說著,他掉轉頭,嗯,就這一剎,已有十多乘鐵騎轉了過來,後面還有,聽聲音,大約一共有五十多騎。 馬上的騎士一律穿著雪白的閃閃發亮的絲織緊身衣,外面披著同樣質地顏色的披風,每個人俱皆蓄留著一頭披肩的長髮,額間圈以半寸寬的金環,這些人背後背著一式的兵器 套著斑斕豹皮鞘的大彎刀,胸前,斜斜交叉配著兩個沉重而尖銳的光柄鋼梭,這一行人看去異常古怪與扎眼,但是,卻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凶悍狂野之氣。 為首者是三個儀表出眾的人物:一個面白如玉,唇蓄黑髭的中年人,一個清灌而神色冷淡的年輕人,另一個,大約是瞎了一只眼,他用黑色的眼罩把它遮罩起來,眼罩的絲帶橫過他的眉字,而他的眉宇有一條可怖的鮮紅疤痕延伸到下頷,彎曲得有如一條鑽土的蚯蚓,這三人中,首以他的容貌最為兇惡,充滿了暴戾乖張之氣,似一頭野性難馴而又殘怖無比的黑豹! 這一行大然有五十多騎,他們奔馳到了亂石坡下,那蓄著短髭的中年人忽然高舉右臂,使隊伍停了下來,他微帶疑惑的朝亂石山上打量著,又向他左右的兩人低聲講了幾句話,早晨的陽光照耀在這一行騎士身上,雪白的光芒反映著,炫目而潔麗,就似他們來自那長白山頂而沾攜了長白山頂的白雪。 項真皺著眉,在岩石後搖搖頭,低沉的道:“這些人不是青松山莊的……” 包要花半坐半倚在一塊灰色石頭上,他冷冷的道:“他們停下來了?” 項真目光一直注視著外面,迷惑的道:“是的,我們不會有什麼痕跡留在外面而惹起他們注意吧?這些人物的打扮很奇怪,我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聽過……” 輕輕的,包要花湊了上來,也往外張望著,他看了一會,遲疑的道:“怪了,這又是他媽哪一路的英雄好漢?看情形他們還想上來搜尋一番呢,都他娘吃飽了飯沒事幹了……” 項真一面思索,一面緩緩地道:“遇上這些人總比碰到青松山莊的角色強一點,我想,假如他們不是些怪物,或是咱們可以不用流血而安渡此關……” “呸”了一聲,包要花恨恨的道:“這才真叫虎落平陽,龍浮淺水;***魚龜蝦蟹都要上來沾點便宜,施點威風……” 忽然 項真一擺手,低促的道:“注意,他們上來了!” 咬咬牙,包要花朝坡下一看,可不是,下面那些白衣騎士有一半下了馬,在那個表情冷漠的年輕人率領之下,成為一個半弧度向這邊圍搜了上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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