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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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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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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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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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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30, 03:07 PM   #36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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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喬裝盜寶a

  麟兒立感到自巫山之行,每落敗仗,雖然迭有奇遇,武功上逐漸增高,但畢竟因為修為日淺,每遇到江湖上那最厲害的人物,卻仍覺自己的武功,殊不足恃。這一來,不禁感慨愈多。
  元兒心頭火發,反手一掌,將那大竹劈倒,氣憤憤的朝著麟而道:“麟哥哥,別再為這些事情多作考慮,武林道上,多的是鼠偷狗盜之流,專一縮首畏尾。我們見怪不怪,其怪自敗,真正她明槍出陣,互較身手,如果她勝過我們,我陳惠元才深深佩服!”
  “憑你這點本領,也在此胡吹大氣,真是無恥之尤!”語音嬌細,分明出自女子。惠元勃然震怒,一聳身,“驚鴻沖天”,拔空十餘丈。居高臨下,俯瞰全山,往西南西北兩處,仔細搜索一會,毫無所見,不由懊惱之極,垂頭喪氣地返回原處,瓊娘不由拈巾微笑。
  元兒說道:“人家肚也氣破了,那惡婢卻偏龜縮不出,你不替人代出主意,反訕笑為樂,難道還幸災樂禍不成?”
  他們情同骨肉,小節原自不拘,彼此埋怨兩句,原是司空見慣之事。瓊娘漫不為意,微笑答道:“都是你自尋苦惱,怨得誰來?”
  惠元驚問其故。雲姬卻代瓊娘答道:“這道理,說來簡單之極,因為川中四處都是山地,人家只需擇地掩藏,你本領再大,也無法覓獲,敵人故意激怒我們,迫 使我們挺而走險,或分散實力,她好乘機襲擊,適纔你勸你盟兄見怪不怪,為何自己卻憑地迷胡?無怪你瓊姊姊要訕笑你了!”元兒不由啞然失笑,忙手挽著麟兒, 往前進發。
  天山神丐和青蓮師太等三人的行蹤,本由神丐用堆石子的方法和後面的人,互相連絡,可是愈往前行,連絡暗記,竟爾消失。從壁山至隆昌一帶,一路均是重山 峻嶺,不但山勢綿延,而且為盜匪出沒之地,雖經官軍幾度圍剿,只因林木巖洞太多,每值官軍一至,群盜立即化整為零,一俟凱歌言旋,又立即起而為害商旅,弄 得附近縣府,頭痛異常,只有假裝不見,任其生長,好在盜賊有眼,對群俠尚未阻擾。
  西行半日,前面師執長輩,竟不見半點行蹤。麟兒叫了一聲:“糟糕!”惠元也奇怪道:“三位師伯,都是江湖經驗至為豐富的人,尤以天山前輩,更是刁鑽古 怪,走在後面,絕不至丟下我們不管,峨嵋派執川中武林牛耳,而且派了極厲害的高手,東下阻撓,莫非三位師伯,遭敵人陷害麼?”麟兒點頭不語,腳下更加緊腳 步,往前進行。碰巧天氣陰沉,忽落下毛毛雨,惠元顧及二女,倡議覓地休息。
  雲姬笑道:“你們已練就罡氣防身之術,雨雪難侵,就是瓊妹,乾元內煞,也有六成功力,真正怕雨的,還是我一人而已,不過我身上帶著雨套,披在身上,再大的雨,也無法透過,倒不勞諸位擔心呢?”
  窮娘笑了一笑道:“山中草木,挨衣而過,如帶著雨點,打在身上,一樣的把衣服弄濕。依我看,還是覓地躲雨為宜,前面不是有所破廟麼?吃過乾糧,稍作調息多好?”
  一所華光廟,卻坐落山之半腰,山並不高,雖非濯濯童山,但地為砂質,樹木稀疏,時屬仲春,猶顯得一片淒涼。
  麟兒惠元,都是傷心人別有懷抱,不覺朝後招呼一聲,立即加緊腳步,往前飛躍,瓊娘和雲姬,也卸尾而至,沿著一條石徑,直抵廟門。廟以年代久遠,門窗匾額,都已腐蝕墜落。
  麟兒和惠元,讓瓊娘雲姬,先行入廟。一進門,男女四人,不由嚇了一跳。原來廟裡的神像,本已破舊不堪,也不知被什麼人移下神座,置諸兩旁。神座上,卻 另有三具神像,那真是肉身成聖的活神。靠左,化子打扮,打狗捧猶執在手中,當中,卻是一位比丘尼,手裡的鐵拂塵,猶隨風飄忽,右面則是一位衣著檻縷的老 者,他門都如泥做木雕,一動不動,老臉上都滿塗爛泥。不用細看,這三人正是被人家做了手腳,失去連絡的天山神丐、青蓮師太和蒼鷹老人。論武功,他們已是武 林一流人物,絕非尋常可比,如不是被人製去機先,點中穴道,那會任人如此捉弄,變成木偶泥人?
  麟兒等人,趕忙跳上神座,把三人臉上的污泥,先行取下,用太清內力,把穴道解開。
  天山神丐,第一個回過氣來,眼睛一動,即大聲嚷道:“老叫化這一次算是栽到家了。”
  麟兒不好直勸,卻眨眨大眼,滿臉淒涼,一臉苦笑道:“為了小姪,害得師伯幾番遭人暗算,我真不知說什麼好!”
  老乞丐哈哈長笑,聲震宇瓦,大約藉笑聲排除胸中積憤,使人產生一種比哭還難受的感覺。繼而長嘆一聲,宛如一只洩了氣的皮球,手撫麟兒肩膀,羞慚滿面 道:“我也是久涉江湖的人物,大江南北,提到老乞丐,無論黑白兩道,多少都得敬仰三分,想不到趕赴西川,除在江沿,只看到有一種奇異燈光,在我們前面晃動 外,競連人也無法分辨,即被人用對空點穴,將我三人製倒,名符其實的變為泥做木雕!”
  麟兒驚叫:“又是那提燈女人!”天山神丐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著?你已和她會上面了麼?誰有這麼高的武功?”
  麟兒把雲姬被人點倒之事,一一細說,只聽得天山神丐不住的搖頭。恰巧青蓮師太和蒼鷹老人,也於此時分別被瓊娘和惠元救醒,聞及此事,蒼鷹老人,立陷入苦思,青蓮師太則悠悠問道:“那女人貌像,雲道友可曾看出是否窈窕身材,貌似倩霞姪女?”
  雲姬笑道:“她一出現,即用強光把我眼睛照住,隨即用點穴術弄得我神智昏迷,不用說無法看清面容衣著,連影子也無法看到,不是聞到她的香味,根本還辨別不出她是女人,自出師門,江湖浪跡,這一次算是栽到家啦!”
  青蓮師太,拿眼望瞭望蒼鷹老人,一臉嚴肅道:“二十年前,大江一帶,據云出了一位艷絕江湖的怪女子,手中提著一盞奇異燈光。不但武功卓絕,那性情更是 喜怒莫測,一舉一動,如九天神龍,難見首尾。但此女在江湖上不過如曇花一現,據一般傳聞,說是峨嵋高手,惟真情實事,使人無法測知罷了。蒼鷹道友,出自巴 山,或可知道此女一二……”
  蒼鷹老人搖搖頭,臉帶困惑道:“峨嵋派在蜀中潛力最大,據說有一位極厲害的女子!”
  老少計儀一陣,卻也弄不出半點結果來,只好存疑,苦只苦了麟兒和惠元,兩人空有一身武功,但當著自己的面,同行的人,被人戲弄,竟無法看出敵人行跡,不由對自己的信心大減。神丐三人,仍然走在前面。
  春花含笑,百卉爭艷,江南春色,撩人情懷,玉英之淒然物化,雲英之生死不明,一則負疚殊深,一則懷思不置。麟兒和惠元,天真活潑之狀,較往日已大為減低,雖則美景當前,仍無歡愉之色。
  這一日,已抵榮昌附近,惠元倡議,進了飲食後,視天色早晚再行趕路。雲姬拈巾微笑道:“元弟弟可不是四川人,幾時學會了川中習俗,藉喝茶消磨時日?”
  瓊娘抿嘴笑道:“他學會了幾句四川土話後,每以川中自命,人家笑他是膺品,可把他恨得牙痒痒的,你當著面說他不是川人,無殊揭他瘡疤,他不把你氣壞才怪!”元兒作了一個鬼臉,攜著麟兒,往前奔去。
  驛道上,茶店極多,兩人揀了一家茶社而兼客寓的老店,不但可以呼茶解渴,而且還可以沽酒買醉。
  惠元淒然一笑道:“此處後有松竹之勝,前有小橋流水之雅,雖說杯酒消愁,事屬不確。然而美景良辰,賞心樂事,又何必當面錯過?”麟兒自有同感,於是一同進店,喚來伙計,弄了幾樣時新細點,連酒帶菜,兩者同上。
  雲姬把那翦水雙眸,朝著兩人掃了一掃,不由嬌笑道:“日已西斜,進城投宿,猶不如此處清淨,乾脆,久坐一會,天黑後著店家準備兩間上房,住上一晚,明日趕路,豈不更好?”
  麟兒和惠元,自然點頭應允,並還立即看過房間。正值華燈初上,門外忽有一種嬌滴滴的聲音,招呼店夥道:“店家,此處可有空房?”聲音雖然嬌細,似若有氣無力,但語音清晰,字字悅耳。
  開店的人,都是看人說話,見錢眼開,店夥走出門外,立聞那冷峻語聲:“本店住客已滿,無屋可容,此處離城不到一里,就煩貴客移玉!”隨著那女子同來 的,大約還有一位生病的老者,先是幾聲乾咳,然後一陣喘息,語音上氣不接下氣,一昧的向店夥懇求道:“掌櫃的,請你行行好事!我是一位生病的人,因為過份 勞累,又患上了咯血之症,委實無法支持了。”
  “店家,不論什麼房間,只要有一床,讓我躺躺就行,我跟前有孩子服侍,一切絕不勞貴店擔心,如蒙惠允,真是感恩不盡!”店夥還想推脫。季嘉麟俠義天 成,本來酒到唇邊,早已推酒而起,緩步出門,立將店夥喝住,並還怒斥道:“開店的人,不能與客人方便,爾後你是否需人上門?我隔壁猶有空房,為何不讓人家 居住?”
  麟兒衣著極為華美,又是武生裝束,店夥那敢怠慢?只好訥訥改口道:“那屋子原本有人定住,不過今晚可能有事不來,既然客官這樣吩咐,小的就讓他們住在你的隔壁便了。”
  老者喘著氣,頓首為謝,因為他撫胸垂首,沒法看清他的顏面,不過就衣著輪廓,此人一青衫,冠履不整,可能是一位五十以上的落魄文人。
  扶著他的,卻是一位青衣少女。門口有燈光射出,那女的偶爾抬頭,一瞥之間,幾使麟兒驚叫失聲。原來這女的太像龍女了,芙蓉面,柳葉眉,粉黛不施,而雅麗天成,瑤鼻凡唇,嬌憨萬分,不是龍女喜歡著白,頭上還夾著紫陽夫人親自為她佩帶的蝴蝶夾,幾使麟兒誤認為龍女到此。
  無巧不巧,四日交投,那女子似覺微微一怔,忙含羞帶愧的垂著頭。那女子又復斂扶為禮,越過麟兒,扶著老者,由店夥領著,入房休息去了。
  麟兒心目中,最愛的是自己的嬌憨師妹,對這位荊布衣裙,伴著抱病老父,而容顏又酷似師妹的弱女子,似乎產生一種極大的同情,如果龍女能伴著自己,則這種微妙情感,可能由師妹取而代之。想著想著不由呆了一呆,又怕瓊娘和惠元,發覺笑話,只好緩步返座。
  用過夜膳,略事寒喧,瓊娘不由笑道:“我們何不回房,卸去草囊寶劍,談笑調息多好?”
  臥息之處,原在後進,由廳前直入,左右兩旁,便是許多房間,瓊娘和麟兒,原只有一壁之隔。臥室原分幾等,麟兒等人所住都是上房,進入瓊娘住處,茶房已 把房間,收拾得異常潔淨。還未坐定,忽傳一陣箏聲,少女清歌,也隨風飄入。鱗兒原知音律,一聽之下,便知彈者不凡,少女歌喉,更使人陶醉,所彈所唱,原是 晚唐顧尤所作的訴衷情。纏綿悱側,韻味極佳,詞雲:永夜拋入何處去?絕來音。香閏掩,眉斂月將沉。爭忍不相急?怨孤裳!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瓊娘朝著玉郎,微微一笑道:“男女相思之曲,原是膾炙人口,尤以心有所感的人,最易著迷,能彈此調者,想是可兒,既有流水知音之感,何不入內彼此慰 藉?”原來瓊娘還沒有看出,那妮子的身材臉兒,酷似龍女,信口一說,原是打趣玉郎為樂,可不知麟兒卻以為她看出人家的臉容,故意調笑,不由滿額飛紅,意態 大窘。
  女人原是多心眼的主兒!不但瓊娘感覺奇怪,連雲姬也覺事有蹊蹺。箏聲歌聲,如流水嗚咽,巫峽猿啼,頓挫抑揚,婉轉有致,使人哀而不傷。
  雲姬暗中把瓊娘推了一推,並還淺笑道:“詩所謂:“鶯其鳴矣,求其友聲?’既有雛鶯出谷,而且意在求友,你我何不就此偷瞧一下,真正人家有什麼困難,說不定王孫多情,一擲千金,利人利已,兩得其宜,又何樂而不為呢?”
  瓊娘笑道:“只恐王孫多情,來者不拒,弄得四處拖拖拉拉,日後霞妹責怪下來,我可吃不消呢!”
  美人的嘴,最不饒人,可把人弄得又氣又愛,她還朝麟兒眨大眼,臉若春花含笑,和雲姬一同起身離室,偷看那彈箏的妞兒去了。兩室原隔著麟兒和惠元住之 處,瓊娘和雲姬,可不敢挨著人家的門兒,作劉幀平視,只好假裝院裡散步,暗中卻往那妮子房中,不住打量,一燈熒然,青光四燭,那景象似覺淒涼之極。
  室門半開半掩,羅幕低垂,還不時發出幾聲乾咳和喘息,大約老人業已因病躺臥,冗猶無法入寐而已。
  少女就在燈前,手弄箏弦,自彈自唱,低回婉轉,涕淚漣漣。
  瓊娘和雲姬,這一下,可看清了,兩人目定口呆,幾乎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瓊娘感喟一聲:“好像!”隨著話聲,那嬌軀不由自主的朝著少女門口移去!少女恍如未覺,仍然是玉指翻飛,調弄箏弦。
  由來紅粉佳人,彼此惺惺相惜,何況還受著曲音陶醉?雲姬和瓊娘,自不覺暗中傾倒。
  疑立半晌,店夥添茶侍客,偶經其處,一見門口立著兩位淡俏佳人,不覺涎口笑道:“兩位小姐,既愛聽箏,何不入內小坐。……”雲姬嫌他敗人清興,正待喝 止,室內少女,業已發覺,來不及擦乾眼淚,業已推箏而起,蓮步輕搖,裙不帶風,雖然是布衣裙釵,一舉一動,卻顯得端莊雅麗之極,與龍女司馬倩霞的舉動,無 不酷肖,越是如此,越引發雲姬和瓊娘的好奇,乾脆賴著不走。
  少女皓腕微抬,輕開室門,妙目相投,似驚似愧,一時呆住,竟爾相顧無言。還是雲姬老練,微露皓齒,淡淡一笑道:“耿耿良夜,偶聞清歌,一時情不自己,循聲而至,諸多冒犯,伏乞海涵。”不但俏語如珠,而且還盈盈一福。
  少女淡淡一笑,玉頰淚痕未乾,笑意中偏帶著三分愁態,輕啟朱唇,垂首應道:“身在客邊,老父抱病,閒頭金盡,道阻且長,百無聊耐之際,只有對箏舒愁,不圖一曲俚歌,有辱清聽,辱承垂問,益增汗顏,如不棄寒微,何妨入小室小坐?”
  瓊娘見她談吐文雅,清麗出塵,和龍女一樣的惹人憐愛,不覺眷戀之極,回顧雲姬笑道:“既是這位大姊姊,一見如故,我們不妨略作打擾,只是恐驚動世伯調息,私心至覺不安罷了。”
  少女笑一笑,肅容而入,還呼了一聲:“爹爹,女兒有客來訪。”
  床上躺著的人,乾咳了一陣,好不容易答話道:“琉兒,我躺著難動,你們不妨盡情一談,消磨良夜,常聞:出外靠朋友,今晚,如不遇著那位年青公子,我們連住店恐都成問題。”語罷,又連連嘆息了好幾聲。少女忙近榻前,替病人蓋好被褥後,立為客人張羅茶水,然後燈前細談。
  那紫銅青燈,亮光不強,少女攜一包白粉,撤在油內,粉末入油溶解後,不但燈光立泛青白,而且還有一種淡淡香味。瓊娘不由大奇,詢諸少女,從何得此,且步問對方身世。
  少女自稱四川梁山人,方姓,小字寶琉,為東川世族,慈母早逝,兄弟先後亡故,家道中落,稍剩田產,又為族中無賴,設法佔蓋。慈父思不過意,一氣成病, 積勞成疾,遂不時咯血,到春來,病即加劇,遂設法遍請名醫,無如藥石投下,難望減輕,私心察祭,莫如何從,自己年事也淺,而且又是女流,無可奈何,只好指 望在親戚協助之上。講到此處,少女不勝扭怩,玉頰更賽似玫瑰,欲待停止不說。但禁不住瓊娘雲姬,一再慫恿。
  西川樂山縣天樂講演,有一善而好施的員外郎金金羽,此人正是少女的姑父。獨子金綸,為少女的未婚夫婿,此日遠道西來,意在投靠,說來慚愧,然為搭救老父,不得不爾。
  瓊娘見她身世可憐,又有這樣的嬌憨美豔,而且玉郎身上,天材地寶,應有盡有,世之癱瘓,無疑藥到病除,不由慰道:“姊姊不須為伯父的病過份擔心,師弟嘉鱗身邊,帶著不少靈藥,只要獲取一丸,即可根除宿疾,至銀錢財物,更是易為。”
  瓊娘隨手拿出赤金三兩,雙手奉上,並笑道:“此微銀物,聊充世伯和姊姊路儀,敬煩曬納!”少女固辭,但經不起瓊娘厚意,只好典顏受之!惠元和麟兒,藉口尋我兩位姊姊,也走到少女室內,說也奇怪,那少女臉上,似乎現出一絲異樣光輝,但極力掩蔽,未為人所察覺罷了。
  瓊娘代少女討了一顆絳雪丸,告訴服法後,因為身子顯得疲乏,男女四人,遂回房安寢。
  翌晨,斜陽一抹,射入東窗,不但瓊娘和雲姬,猶擁被高臥,連麟兒和惠元,也都酣睡未醒。麟兒內功,比其他這幾個人高,一受陽光刺激,潛意識的本能,促 使自己一驚,坐起身來,立覺眼花頭重,自己得釋道真傳,已練成百病不侵,延年卻壽之境,怎麼樣也不會有這樣反常的現象。觀察睡在身邊的惠元,見他鼻息非常 沉重,拿手捏他的肌膚,竟也毫無反應,武林兒女,絕不至睡中失去機警,變成麻木不之仁!
  麟兒知道事有蹊蹺,而且情況嚴重,忙用蝻蛇內丹和絳雪丸,浸水天服,又給元兒如法泡製,頭腦立轉清晰,元兒也爬了起來。
  惠元不失天真,揉眼問道:“麟哥哥,昨晚睡的好甜!”
  麟兒苦笑道:“元弟莫嚷,趕決起來,我和你被入做了手腳,說不定還丟失了東西!”
  元兒大吃一驚,枕上兩把劍,原封未動,一付鐃鈸,也擺在床前,麟兒項下的神佩,也在閃閃發光,不覺心中大安,臉含微笑道:“兵刃未失,也未傷人,難道 敵人想偷取你革囊裡面的芝蘭仙寶?”一句話把麟兒提醒,因為鐃鈸僧的六合神功秘要,其重要性比芝蘭仙寶要嚴重得多!匆忙裡,打開革囊一看,不由跺足叫苦!
  革囊裡什麼都在,惟有六合神功秘笈,早已不翼而飛,仔細檢查桌椅牆壁,卻未曾留下半點痕跡,窗門半掩半開,一望而知為敵人出入之處。
  惠元驚震異常,手挽麟兒,繞道戶外,聳身從窗戶進入瓊娘屋裡,一眼瞥見桌上留著紙條,書法韶秀,眼見即可知其出自女人手筆,略雲:紫龍佩與六合神功秘 笈,人以為寶,餘戲而取之,垂手即得,三老門弟,如此而已,可堪一嘆!姑念其年幼無知,倘能誠心悔過,跪叩本門祖師之前,妾當代為先容,既往不究,否則自 蹈危機,悔將無及,請自圖之。”
  惠元驚叫道:“又是那提燈女子,做了手腳!只可惜無法見面!”
  麟兒怔怔的望著字條,臉上時紅時白,似驚似愧,半晌,才淒然一嘆道:“一念善良,當面受欺,寶琉女原與我們現身鬥法,只怪我一時大意,受人矇混,卻不自知,其實她這種鬼蜮之技,稍作防範,立可使其無法得逞。”
  惠元如墜五里霧中,驚愕問道:“麟哥哥,你我幾時見過她來?”
  麟兒冷笑道:“昨晚彈箏的妙齡少女,也就是那盜書盜寶的人。”邊說,邊拿來藥物解救兩女。
  元兒不由又是一悟,悠悠嘆道:“她不是很像霞姊姊麼?那麼天仙般人的女子,誰也不相信她會做出這種出人意表的事,這真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瓊娘雲姬甦醒後,聽說失書失寶之事,不由使瓊娘大吃一驚,頓足道:“別的失落還罷,玉佩系崑崙掌門結離之物,而且由霞妹藉我,如今把丟失,日後如何對人……”
  麟兒忙笑阻道:“事已至此,急也無用,怪只怪我們江湖經驗不夠;敵人把迷魂藥末,撒在燈裡,我們竟毫無戒心,察看不出,待藥力一行開,功夫再好,也只有昏然入睡,這怎麼辦?”
  這件事,男女四人,大傷腦筋,經計議一陣,除沿途應注意峨嵋爪牙外,並還需處處提防寶琉女,以防萬一。
  離店西行,出了榮昌,一路雖是山地,但山並不高,而且林木不盛,走來趣味索然。神丐三人與麟兒的連絡,仍沿前法,一路倒也未曾再遇事變,到下午,繹道 上,忽飛來兩匹白馬,馬上的人,正是一位和尚,和一位年青的武生。川馬體型不高,短小精悍,但能運步如飛,如果獲得神駿之物,日行八百,絕無問題,這兩匹 白馬,行駛之際,蹄聲極輕,揚尾振蹄,神駿非凡、確是名駒中極難得的珍品。馬上的和尚,身披月僧袍,背負朱紅錫杖,方面,顧盼自豪。看他這種氣態,與其說 是佛門有道高僧,毋寧說是武功卓絕,氣性高傲的和尚。
  那武生裝束的少年,卻也生得一表人才,只是雙眉帶煞,嘴唇略薄,太陽穴凸起老高,顯得內外功極具火候,腰間革囊鼓鼓,背上長劍,紅柄紅穗,連劍鞘也是紅色。劍長三尺有餘,式樣奇古,劍柄上,還嵌著三顆明珠,一望而知是極為名貴的寶劍。
  瓊娘一見這柄紅劍,粉臉下不由掠過一陣悲憤之容。麟兒和她並肩走在一起,正待詢問。馬上的那和尚和那少年武生,走到兩人前面,卻一把將韁繩勒住。白馬 振鬣長嘶,聲如金鼓,前蹄一揚人立而起,和尚和少年,從容不迫,手執韁繩,那身子便似釘在馬上一般,一任鼓馬揚威,漫不為意。
  惠元不由大怒,正待出手懲治,麟兒略施眼色,即把元兒阻住,四人屹立道中,氣定神閒,恍如未覺。馬上少年來在和尚之後,這時卻是馬韁繩一帶,襠下加 力,白馬往前一衝,來勢極疾,也不知發生何種變故,那白馬似遇著一股無形勁道,連人帶馬,朝後一退,馬兒嘶叫一聲,前腿一跪,後腿一蹲,伏在地上,不肯起 來!
  少年雙目一睜,略帶韁繩,硬生生地把白馬從地上拉起,坐騎並未受傷,可是無緣無故,名馬前衝之勢受阻,不由把少年嚇了一跳,拿眼望著和尚,半晌無言。
  那中年和尚,先是一驚,繼而朗聲大笑道:“崑崙派的護身神功,果然不凡,且待貧僧前來討教一二!”語聲甫落,飄身一掠,塵土不揚,落地無聲,看了這種身手和態勢,麟兒對來人心裡有數。
  峨嵋四僧,除覺虛覺淨,曾在湖北鶴峰,彼此對手以外,掌門人覺明大師,武功最高,未曾會,還有那年齡最小的一位,法名覺性,前也未曾下山。
  據江湖傳言,覺性和尚,武功之高,幾可與掌門並駕齊驅,手中元陽杖,系峨媚伏龍寺鎮寺之寶,寶杖為千年藤木所製,杖的兩端分別裝著百煉純鋼的把手和尖 端,輕靈鋒利,威震江湖,巴蜀黑白道,曾把覺性作為應誓的對象,經常互相告誡:“行事莫虧心,提防遇覺性。”也許正因為如此,造成峨嵋派一種驕橫跋扈之 氣,尤以覺性更是目空一切,一意專行。
  惠元朗笑一聲,空著-雙手,緩步而出,手指覺性,故作揶揄道:“大和尚,身入佛門,五蘊難空,自以為背著佛祖的元陽杖,即可一意孤行麼?來來來,久聞峨嵋得了兩本釋家奇書,內外修為,自稱高人一等,武林末學不自量力,願徒手領教你幾式絕學!”
  覺性還未答話,馬上少年,劍眉一挑,反手一撥,紅光匝地,耀眼生寒。麟兒倏忽往前一縱,手指少年,沉聲喝道:“這是畢姊的赤蛟劍,事情還未了斷,她手中寶劍,卻被你奪來使用,這種不顧江湖道義,行同無恥,你得還我一個公道!”
  那少年卻冷笑道:“打開天窗說亮話,誰也不用瞞誰!漕宇廟之事,本門引為深仇大恥,不報不完,百日之期,為時將屆。我們不敢說,你姍姍來遲,但卻叫人 好等!我奉命下山,依禮接待,原免貽人口實,謂峨嵋派過於坐大,冷落客人!赤蛟劍不放在本門眼中,就是你要,我也可以雙手奉還,不過大師兄的太阿龍泉,那 也是本門的神刃仙兵,比之赤蛟,似有過之而無不及事情尚未了結,你又何會還了我們?郭武祥身為峨嵋弟子,自有維護師門之責,欲以武功強弱,論江湖曲直,郭 某先行接你一陣再說!”他這一自報名姓,不由使麟兒一驚:峨嵋弟子,楊立和以華,在漕宇廟一戰,都敗在瓊娘手下。
  楊立的太阿龍泉劍,更被瓊娘用大周天三百六十四式神劍之術,震飛出手,鶴峰一役,劇戰陰山群魔,遂把此劍贈了上官奇,如果事情善了,人家當面索劍,拿什麼歸還?而且師門至寶奇書,猶在人家手裡,若以劍為口實,迫使事情無法了結,那情形卻也太可怕了。
  郭武祥原是峨嵋三大弟子之一,因得門中一長輩青睞,武功最高,他和青城三鳳的熊玉儀,交往過甚。熊玉儀被擄,其時他正在鍛鍊一種武功,自誤曠世緣分,否則,也難等到今日,早趕赴巫山,和麟兒等人拼命了。少年氣性,誰也不願服誰,兩條人影往前一撲,惠元和他鬥在一起。
  但聞劍聲震耳,紋火燭天,如六龍馭日,電掣霞飛,劍式不但凌厲之極。而且詭秘異常,身法手法,正是前所未見。錯非碰到了陳惠元,只有他在武林後起之秀中,除了麟兒龍女外,很少能和他抗衡。
  他一雙肉掌,左穿右插,掌分五行,人轉四中,位移六合,身遊八卦,彈指投足,嘯嘯刺耳。
  雙方互不相讓,愈戰愈烈,劍光人影,糾作一切。覺性大師,手持禪杖,注視場中,一瞬不瞬,顯為這種驚險場面,全神吸引。雲姬臉上,大露驚異之容,競問麟兒道:“奇怪!
  這少年的劍術,似得神髓,卻非峨嵋本門心法。江湖上,傳聞峨嵋派在十四年前,得了佛家的滅魔寶篆及其副冊,此子所使,或系寶篆所載,好在元弟弟得崆峒絕學,如是別人,恐早落敗了。”麟兒點頭稱是。
  驀地紅光一斂,聲如裂帛,郭武祥收劍後撤,元兒正待追殺,對手冷森森的朗笑道:
  “你以為郭某不敵麼?那想法真是毫釐之差,使成千里之失,不妨亮出兵刃,一同並一樹梢,五十合以內,互分強弱,有種就來。”
  他也不等惠元同不同意,雙腳一點,燕子衝雲,輕巧地撲落樹梢之上,那正是一株垂楊,枝柔葉嫩,一上樹,柔技往下一沉,但郭武祥的身子,如同粘在枝上一般,隨著枝葉,上下起伏,靈巧之極。
  惠元不由暗中笑道:“這小子,真會賣弄!卻不知我已練就凌虛之術,‘蜉遊戲水’、‘遊蜂戲蕊’,早巳視同雕蟲小技了,何足為奇?”一拔長劍,立用身劍 合一之術,只見平地轉起一道銀光,挾著一片轟轟之聲,光華所至,不但使人有目難啟,而且枝斷葉揚,漫空激射,寒風如箭,砭骨難受,氣勢極為駭人。
  只聞有人贊了一聲:“好!只可惜略嫌霸道!”除了麟兒,連惠元本身,也頓感一驚。
  郭武祥趁機伺襲,紅光起處,“風捲殘雲”,赤蛟劍為廬山鎮山之寶,威力不比等閒,劍挾雷霆之威,勢若排山倒海,疾剪而至。只聞清嘯一聲,如雲天鶴唳, 金玉交鳴,半空裡銀光大展,籠罩而下。剎那間風生百步,雷聲隱隱,一銀一赤兩種光華,時起時落,乍合乍離,如珠轉玉盤,眩人兩目,似星飛丸跳,一落千里。
  驀地金鐵交鳴,火花一瞥,紅光陡地往後一退,郭武祥的左臂上,衣袖全裂,大約還是惠元一念憐才,未曾逐下殺手,否則,以靈虎劍之利,元兒功力之高,郭 武祥想不把左臂廢掉,絕不可能。元兒手撫神劍,氣定神怡,星目含輝,英俊已極,對方惱羞成怒,兇睛暴睜,覷定元兒,冷笑一聲道:“果然劍術高明,郭武祥甘 拜下風,不過認為就此不敵,郭某尚不承認。”旋探手革囊,暴喝一聲:“打!”
  千絲寒光,其細如發,往元兒頭上,當頭罩落。寒絲射影,峨嵋秘技,震撼江湖,百餘年來,未見有人使用,不想重現於今日!
  只聞一聲暴喝,“惡徒敢爾”,嗆啷一聲,十彩流光迸發,光幕如山,把元兒一舉裹定,錚錚數響,寒絲四散,饒是這樣,惠元的手臂上,也中了兩針。銀針有 毒,臂腕麻酸,也觸起了元兒怒火,隨手掏出了一雙鐵燕金鉤,正待劈手打出。只聞有人清笑道:“此物過於霸道,拿來對付這種人,未免牛刀小試了!”
  微風起左面岩石之後,突衝出一條人影,掠地如燕,塵土不起。仔細一看,還是一位紫衣少女,臉上卻用一付人皮面罩,除口鼻雙目,微露一點小孔外,其餘都 緊緊封住,聽聲音,似是江畔所遇,駝背老人的孫女蘅春,但她生得一身臃腫。這少女,身材雖非窈窕之類,但比蘅春卻纖細多了。
  郭武祥滿懷緊張,雙目凝注來人,手按赤蛟,蓄勢以待。覺性和尚,也從背上拔起元陽寶杖,緩緩走近郭祥武身邊,齒牙一咧,面貌猙獰,可怕之極!那紫衣少 女對敵人卻視同未睹,珍重囑咐元兒道:“你中了敵人毒針,必須趕快設法取出,否則時間一久,毒針循著穴道,愈附愈深,等到毒侵五內,心臟麻痺,縱有解藥, 也無能為力了。”
  麟兒笑道:“蘅姊姊,峨嵋寒絲射影,原與江湖上的梅花針,大同小異,不過這東西比梅花針更為纖細罷了。”語罷,立從草囊裡取出磁鐵一塊,立著元兒將梅花針吸出,並取了一顆絳雪丹丸,著其吞服,行若無事的和元兒並在一起細談不休,根本不把敵人看在眼內。
  郭祥武心中大怒,正待仗劍而出,覺性僧卻一把將他止住,手中元陽杖,往旁邊一橫,沉聲喝道:“小輩,單打群鬥,只管前來,有事,此處即了,不必再上峨嵋,以免費用。”
  紫衣少女朗笑道:“大和尚,你也不見得比人家高明,猴急什麼?要打,就請發招吧!”她不但語聲清脆悅耳,手法更為俐落乾淨。抬手之間,卻拔出一把青銅 劍,劍長也不過兩尺五六,上有斑斑銅鏽,看似年代久遠,覺性似頗不滿,緩緩說道:“我勸你還是另行換劍的好,元陽杖神劍難擋,只恐你手上的劍,一撞即 斷……”
  少女打斷人的話頭,冷笑道:“憑你這點道行,就輕視我這把寶劍麼?青銅劍的出身來歷,我犯不著和你講明,但是它正是元陽杖的克星,你項上禿頭,遇上此劍,可能促使搬家!”眼前紅光一閃。杖演“泰山壓頂”,杖尖鋒刃,迎風作嘯,錐心刺耳。
  少女驚叫道:“好快的杖法!”偏頭點足之間,卻落在覺性大師的身手,手上青銅劍,冗猶抱著,迄未發招,這種疾快身法,不但雲姬瓊娘,暗中佩服,連覺性 和尚,也吃驚不小。但他武功確有獨到之處,驀地手持杖柄,一式“龍轉九天”,不用說杖勢疾勁,連那股凌厲杖風,也迫使人存身不住。
  少女突把身子一翻,頭背兩處,幾乎貼著地面,這原不奇!因為練就鐵板橋的人,都具有這種功力。可是她藉翻腰點足之勢,往前一彈,離地不到半尺,平射卻有兩丈餘遠,覺性僧的寶杖和杖風,幾乎擦身而過,卻未能將對手損傷毫髮。
  杖招未撤,紫衣少女,早一式“鯉魚打挺”,一蹴而起,頭上秀髮,略顯零亂。她把劍交左手,卻拿右手整理雲鬢,雖然因為臉上蓋著面罩,但那輕鬆之態,卻於舉動間暴露無遺。
  惠元在她抬手時,目光無意看著她的手臂,似覺她臂上皮膚,不但乾枯異常,而且隱皺紋起伏,難看已極,不由暗中惋惜道:“這樣一位絕頂聰明的女子,卻為何生得這般醜陋?
  真是造化弄人,如此已極!”紫衣少女,可沒有注意這些,嘴裡仍然發出那悅耳的聲音,似在揶揄,又像警告對手:“這是第二招,你認為青銅劍,難敵元陽杖,我偏讓你三招!”
  和尚一聲怒吼:“賤婢找死!”杖風如大海驚濤,隨著身子,直湧而至。這一式,過於迅疾,迫使人攻既不能,守也無法,眼看和尚杖頭,就要點到少女頭上。 誰知道她把身子一縮,不退反進,疾逾貍貓,往前一撲,卻從覺性大師的左肋之下,穿出身後老遠。這種錯綜複雜的功力,實包含著縮骨移形,輕身禦氣的內家功 夫,而且功力之高,絕不在元兒之下。
  和尚隨手撤杖,一皺雙眉,暗裡卻把真氣凝運兩臂,驀地紅光撲閃,杖如雷撼山岳,寒風撲面,走石揚砂。杖頭髮出嘶嘶之聲,巧點少女胸腹。紫光起處,少女 一笑沖天,拔空三丈有奇,人在空中,折腰拳足,立變作勢下腳上。手中青銅劍,朝著元陽杖的當中,狠狠一擊。嗆啷一響,青銅劍跳起老高,紫衣少女,也趁勢往 旁邊一躍,不住的察看手中兵刃。
  大約覺性和尚也震得兩臂酸麻,以他自己的名聲和武功,居然在一招之內,幾至落敗,口中怨氣,絕難消滅。杖頭一緊,疾如神龍擺尾,猛若獅子搖頭,奇招怪武,層出不窮。剎那間,少女周圍,盡是他的影子,十丈之內,都籠罩在紅光閃爍之下。
  麟兒和惠元,靜立一旁觀戰,但聽麟兒出語警告道:“這是滅魔寶篆中的韋陀杖法,輕不驚塵,重能撼岳,一氣兩儀劍,以渾圓虛幻,迅疾輕靈見長,用之恰當,不能製敵,也足以自保!”
  少女似為麟兒指點,也突將身法一變!青銅劍立化作一道球形光網,把她身子裹定,一任覺性僧窮攻暴擊,都被少女原封擋回,不過這和尚力大無窮,幾次寶杖銅劍相撞,均覺抵禦吃力。
  簫聲裊裊,若斷若續,由遠而近,聲聲入耳。惠元不由笑道:“常聞空谷跫音,使人聞之而喜,不料此山卻有弄簫為樂的人,想的是高明風雅之士!”
  麟兒哼了一聲,臉帶怒容,慍聲應道:“鼠偷狗盜之輩,如能附庸風雅,對先聖先賢;委實是一種莫大諷刺!”
  惠元知道盟兄話裡有因,正待追問。斜坡之上,卻出現了一位藍衣吹簫的入,那正是曾點傷天山神巧,掌震神鷹,偷去麟兒冰蓮雪藕,自稱蕭使君的中年文士。麟兒不理不睬,雙目卻注視場中打鬥。
  蕭使君卻也行若無事,緩緩地朝著蘅春走來,乘雙方正打得不可開交,突把鐵簫朝她一指,千絲寒風,直襲蘅春腦後,不由引發麟兒怒火,一揚手,即用乾元內力,把來襲的陰功,硬行擋回。
  蕭使君若無其事,反陰森森地朝著麟兒一笑道:“小別經旬,功力又增進很多了。”
  麟兒沉聲喝道:“姓蕭的,虧你也算是江湖長輩,與人交手,競用江湖鬼蜮之技一剪綹術,竊之物,今日相逢,你得還我公道來!”
  蕭使君淡淡答道:“自古神偷八法,即列諸武林秘技之一種,你和人對手之際,連口袋之物,也保不住,那還爭什強弱?分啥高低?而今,你還未踏進峨嵋,即 已失卻秘珍,據我看,業已無面再進,何不返回師門,把崑崙山的大小人物,一古腦兒都請了出來,這一來,兩派之爭,一了百了,以免拖泥帶水,豈不省事?”
  話中分明帶著諷刺,麟兒豈有聽不出來,正待回話,蕭使君一雙炯炯精眸,卻望著麟兒項下神佩,不住的打轉,臉上似有一種困惑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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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喬裝盜寶b

  這時瓊娘正依麟兒身邊,一對璧人,天造地設,蕭使君又朝瓊娘項下,望了一望,禁不住把頭點點,喃喃自語道:“太古神珍,原分雌雄,陰陽合壁,威力奇 絕,要取,何不拿去一對?”麟兒知道他話中含意,明是指寶琉女竊取玉佩而言,故示大方,不加理睬。蕭使君陰險地笑了一笑,把場中打鬥止住後,卻朝覺性和 尚,耳語半響,雙方朗笑一聲,即欲匆匆離去。紫衣少女,一聲清叱,“涼鴻掠影”,人影橫空,竟搶在蕭使君的前面,手持銅劍,指著說道:“高下未分,就此丟 手想走麼?憑你這支鐵簫,還沒有這種氣魄!”
  蕭使君一怔神,把少女仔細一看,先還覺得有點迷惘,待目光移到少女的青銅劍,略有沉吟,即淡悠悠地問道:“扶餘青銅劍,倒也是武林一寶,不過,人家手 上,未持吸鐵精鋼的寶刃,這把劍,倒也難發揮什麼威力,早在五十年前,老夫即曾聞及,江漢神駝韓若甫,在黃海之濱,天意得著此物,為此,還鬧了不少事故, 旋後,即未見駝子重現江湖,不想他這把劍,倒也傳了門人,只是你想攔住老夫!卻還差得遠呢!”
  說完,立抽出鐵簫,劃空疾旋,呼嘯作響。紫衣少女也毫不示弱,手揮銅劍,往前抵擋。剎那間走石揚砂,若大海泛潮,驚雷閃電兩人正打得不可開交。麟兒拔 取背上雙鈸,一縱身,人如一雙大雁,從空掠落,雙鈸揚合之際,聲震山谷,六合爭鳴,無巧不巧,蕭使君鐵簫正敲在麟兒右鈸之上。
  麟兒清嘯一聲,揮腕一揚,煞風如箭,竟把蕭使君震退三四步。他腦海裡還盤繞著袁玉英和琵琶女的倩影,一則至死纏綿,一則生死莫測,心神受創,往日豪 氣,大為減低,稍事得手,即將雙鈸朝背上一插,面朝峨嵋諸人冷笑道:“季某此來,原踐百日之約,是非仇怨,面晤掌門,自可一了百了,半路上不用再打,如想 施鬼蜮之技,可別怪我用重手法懲治你們!”
  紫衣少女冷笑不依,卻要為元兒臂傷,找回過節,麟兒含笑勸止。
  就在峨嵋派諸人殺羽的當晚,留宿三清廟。廟在山麓之傍,前有流水,後有山丘,幾行修竹,一帶土牆,如略作梗息之所,頗能得靜中之樂,附近兩三裡,人煙極少,四處都是梯田,春花二三月,江南草長,百卉開放,遠望處,群芳堆錦,五光十色,使人迷離。
  廟祝為一白髮老道,面善可親,並有門徒兩人,因為偏僻人稀香火不盛。生活頗為清苦。麟兒攜眾入內,老道竭誠相迎,晚餐雖無珍饈款客,但木耳黃花,竹筍 香菌,清脆可口,更出年佳釀,殷勤勸酒,賓主相對極飲。麟兒惠元,不善飲,但亦有數杯之量,尤以傷心人別有懷抱,未免對酒澆愁,不須臾,紅暈上頰,眼若餛 飭,廟祝猶舉杯相勸,瓊娘忙笑阻道:“惟酒無量,不及亂,敬謝道長盛情,即請賜飯如何?”
  雲姬抿嘴笑道:“他兩人是難兄難弟,都想藉杯中物,消除腹中梗塊,你雖在關頭阻止,留心他不領你盛情,暗中責怪!”
  惠元嚷道:“自家兄弟姊妹,見著不對,自然要講!像你這一說,什麼都得顧忌,豈不反嫌生份了麼?”
  引得大家都笑了起來,飯後,略事寒喧,廟祝即安頓諸人,分別就寢。
  瓊娘、蘅春和雲姬,同住後院廂房,麟兒和惠元,安頓殿後一客房之內。廟資雖不豐裕,但寢具卻還整潔異常。自鐃鈸僧秘授麟兒六合神功珍本後,以麟兒所學 極廣,閒暇之時,即出書詳參,釋道心法,雖然彼此不同,但基保訣要,只需融會貫通,即可收到功倍之效,而今珍雖失,但麟兒早在失書之前。把書中內容,背得 爛熟,不但自己於閒暇跌坐練習,而且一有心得,即傳授元兒,絕不藏私,故惠元自追隨這位鱗哥哥後,對於內功愛氣,可以說進步很多。
  兩人並排跌坐,閉目養神,互相調練六合神功要訣,佛家講究明心一致,物我兩忘,鐃鈸僧已得佛家神髓,六合神功是從靜中參悟而出的絕頂功力,初學極為困 難,一經垂簾內視,惠元立感心猿意怪,腦海中,似覺琵琶女不但舌斷難痊,而且陰山掌教,正以五馬分屍酷刑,加諸玉人身上,一代絕世仙女,不但已弄得不成人 樣,更於幻覺中,似見袁轉涵如凶神惡煞般,咆哮一聲,馬鞭一揚,五馬一聲嘶叫,四蹄飛動,一剎那,玉人肢離體裂,血肉橫飛,慘不忍睹。惠元驚叫一聲,禁不 住冷汗涔涔,把麟兒也從定中驚轉,忙問其故。
  元兒如鬥敗公雞,星眸中猶含著一泡熱淚,含羞帶愧,陳述幻覺,只聽得麟兒也落下淚來。彼此同病相憐,情感愈深,互相勸勉一陣,總覺意馬心猿。驀地嗆啷 兩聲,軒轅靈虎,同時出鞘,神劍示警,顯示立有惡兆。麟兒惠元,不由大吃一驚,趕忙整裝下床,屏息以待。正是:意馬心猿傷往事,嗆哪一劍光寒生。
  麟兒惠元,等到深更夜盡,自己房中,毫無變故,不由彼此-驚。陡聽麟兒叫了一聲:
  “莫非她們房中有變!”
  惠元早已迫不及待,一揚手,窗門應闔而開,兩人同時縱落戶外,幾個起落,即奔赴瓊娘住室,一眼瞥見朝外窗戶,並未關閉,不由暗中著急。
  兩人同時施展飛燕簡穿,一掠而入,床上蜷伏著雲姬和蘅春,彼此口角流涎。蘅春的面具也掉落床下,星光射在蘅春的臉上,那樣子,可真伯人,原來她臉上浮 腫,已經消失,可是那皮膚似變成一層硬殼,尚未脫落,而且皺紋重疊,作淡墨色,無怪其用面罩遮住全臉了。惠元對這位師姊,心存感激,忙拿手探她脈息,臉上 突然出現一種傷感迷惘之色。
  麟兒因瓊娘不在房裡,早已心亂如麻,星眸往四處打量,察看人是否留有什麼痕跡,窗戶之前,原擺著一經和朱紅桌子,就在右邊角落,掉著一條白底繡花的手帕,如獲至寶地,他把它看了又看;喃喃自語道:”冤有頭,債有主,她如有什麼差池,我看你逃到那裡!”
  隨說著,將手帕藏入革囊。
  偶然抬頭,瞥見元弟傷感,忙驚問:“難道她們受什麼奇傷不成?”
  惠元泣道:“這是江湖上傳聞的子午問心掌!”
  這不啻焦雷轟頂!
  麟兒又驚又急,撲上前,雙手捧著雲姬的臉,又把她眼皮翻開,端詳一會,傷者左邊白眼球上,現出一淡淡墨點,紅絲七根,成輻射,不仔細察看,還分辨不出來。他不由恨了一聲道:“好毒惡的賤婢!”
  惠元嘆了一口氣,黯然道:“她兩人傷勢嚴重,看情形,不出七天。這種絕頂陰功,師母玉鎖夫人,據聞曾經習此,自嫁于思師,因為它過於絕毒,傷人即便無救,經過恩師婉勸,遂把這功力,廢了下來。兩位姊姊,這輩子算是完啦!”
  他又摸摸雲姬的手,感慨萬千道:“人的善與惡,變起來也太快了。她不到一月的工夫,前後判若兩人,卻不料還得了這種結果?……”
  他又想到,瓊娘不見,義兄心煩,語多無謂,徒亂人心意而已,底下立即忍住不說。麟兒那還不知道義弟弟的性情:“天真仁愛,俠肝義膽”,八字概括無遺, 為了免除他的無謂,遂告訴他道:“這種陰功掌力,傷在心肺兩經,衡山前輩鐵蓑翁,曾傳授了一種祕方,不過其中有三味藥物,難於獲得。陳年田三七和翻天印 (江湖上一種治傷的草藥),已不易找尋,最難得的,還是那千年過山龍,(也是草藥的一種),事到如今,急也無用,只好盡七日之期,踏遍窮鄉僻壤。假如傷者 命不該絕,說不定藥物可以到手,否則人事已盡,也只有無可如何!”
  看著惠元守住傷者,並須轉告廟祝,武林尋仇之事,不必過問,更不許宣揚,免驚世俗。大約因為敵人過於毒辣險惡,引發這孩子的戒心,今晚竟是全付裝束。
  青巾包頭,中嵌紅玉,亮光閃閃,青緞武生裝,,配著一付薄皮快靴,腰掛革囊,背負長劍,金鏡映目,風姿確是不凡。旋見微風起處,燭影搖紅,眨眼間,早 已穿窗而出。雲姬和蘅春,睡在床上,昏迷不醒。元兒掏過她們兩人的手帕,抹去口角的白沫,拿被將兩人身子蓋好,以免受了風寒。
  蘅春姊姊,身上發出一種奇腥異味,這在女孩子,似反常情,不由觸發了他的好奇,研究很久,才斷定她最近已食過某種藥物,一身腫胖,正在消除,原來的皮 膚,必須脫盡,這股奇腥異昧,正是從硬化的皮膚上發出來的。觸景生情,不由又想到玉女雲英,如果定如幻像,他只有終身不娶,以酬答她海樣深情,默默想來, 兀守燈前,不覺痴倒!
  且說麟兒出了三清廟,暗裡尋思,西蜀名山,以峨嵋青城為最,不如趕赴峨嵋,找尋藥物,倘若屆期無法到手,憑單人獨到,把敵人鬧他一個馬仰人翻也為同伴 報仇。一時心急,竟施展草上飛行術,疾如脫弦之箭,一往直前。沿途,原是一帶山丘,密草林木,斜看去,似從身前一掠而過,驀聞身後有人嬌笑道:“好身 法!”
  麟兒驚顧。藍光一閃,還帶著一種幽香,從頭頂掠過,看身材,似是一位妙齡少女,長長的秀髮,披垂肩上,細柳蠻腰,窈窕已極,過走邊揶揄道:“草上飛 行,原是少林七十二技藝之一,在普通江湖道的前面,僅可擺盡威風,只是時代日有進展,這點功力,而今已成為明日黃花,過時之物了!”
  麟兒那能忍受她的譏諷?立即加緊腳步,並用“靈猴幻影”與“牟尼身法”星飛丸瀉般朝前掠來。少女也朗笑一聲,笑似銀鈴,清脆悅耳之極,但她身法也陡地一變,便以霞飛電掣,長裾垂地,塵土不驚,往前直駛。
  麟兒一怔神,知道遇上了絕頂高手,畢竟師門功力,不同凡響,飄身一掠,身法奇絕。
  周圍似有無數化身,繞著少女周圍,飄忽不定,清嘯起處,身子朝後一轉,氣定神閒地屹立少女身前,攔住去路。雙方目光一接觸,少女含羞帶笑,滿臉含嗔。麟兒卻如中蛇蠍,原來這身法奇俠,功臻絕頂的人,正是幾番戲弄,使麟兒暗裡吃驚的寶琉仙子。
  她左臂挽著一具用黑色蛟皮罩蓋之物,右手拈著一條白巾,抿嘴微笑,嬌豔如仙,與白衣龍女,不恰是同一典型,而且音容像貌,也像到極點。
  “喬裝盜寶”、“瓊娘失蹤”,都是此女傑作,麟兒愈想愈氣,星眸中精光炯炯,覷定這位機警狡詐,身手不凡的少女,心想:“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那還讓你好好走開?”遂緩踏了兩步,全身滿著功勁,打算一出手便用狠招。
  寶琉仙子笑一笑,低聲淺語道:“幹麼一見面,便似紅眼雞一般,誰與你有仇不成!”
  神情嬌態,語音動人,幾似龍女站在眼前一般。也不知為著何故,麟兒把那顆恨她的心,又漸漸軟化下來。雙方四目交投,半晌無語。最後還是麟兒暗自警覺:“別再中她陰謀,出乖露醜!”
  遂朝著寶琉仙子冷笑一聲,淡悠悠地道:“季某行道江湖,不諳鬼蜮伎倆,書寶盜去,自怨江湖經驗不夠,有目難於識破蛇蠍美人,是你今晚乘人不備,竟用子午問心掌傷我同伴,並還擄去我師姊,這一著,你不好好還我一個公道,我絕不饒你!”
  少女含羞笑道:“幹麼對我麼兇?意栽贓,法理不容,我問你,誰是你姊姊?憑什麼說我擄你姊姊?”
  麟兒探手革囊,取出那條白絹之帕,朝前晃了一晃,旋把雙眉往上一挑,殺機隱現,低叱道:“我問你,這條手帕,是不是你身上之物,明明潛入三清廟,仗著 輕身術比人高明,等人熟睡之時,用子午問心掌,把人打傷後,擄我師姊,身上手帕,一時掉在桌下,無心露下行蹤,證據俱在,難道還容你巧辨不成?看掌!”掌 字才出口,身若飄風,直欺而入,雙臂揮動,交連朝少女劈出三掌!
  少女也不敢怠慢,蓮足一跺,往斜一縱,一味的巧閃輕避,堪堪躲過麟兒三招,不料身形定往後,她項下競現出一塊玉佩來,這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因為縱躍之間,無意中把東西露出,等到自己發覺,真贓實據,還不給人家看得一清二楚?
  麟兒朝她項下一指,冷笑道:“你還有什麼說?”少女噗哧一笑道:“這不和你偷去我的手帕一樣麼?彼此都是贓物,據我看,一塊絲綾,還經過我親手繡製,這已經是千金不易的了?換來這塊玉佩,在我,已是有虧無贏,我們相識一場,就拿這點東西,留個紀念吧!”
  麟兒見她居然想用一條手帕,換取自己訂婚奇珍,而且這東西,是師門至寶,日常都索在師父師母的項上,如何敢隨便送人,就是無心失掉,以難以向愛侶交 代。’這一急,真非小可,舉指喝道:“玉佩奇書,兩者都是恩師手賜之物,縱令血濺五步,季某絕難將東西送人,而且你無故擄我師姊,我也得把你擒縛作為人 質,有什麼隨身家當,不妨儘量取出,恕我不欲多言!”語畢,拔取金鐃在手,星光月色下,紫芒矯矢,耀眼生寒。
  少女粉臉一沉,面罩寒霜,嬌叱道:“你怎麼這樣不可理喻?本門劫持的人,不過是廬山門下的女弟子,你憑什麼代她擋橫!”
  “那是我未來妻子!”麟兒把自己和人家的關係,一語道破。少女似乎吃了一驚,呆立半晌,忽又問道:“這面雌佩,據說另有主人,而且本人,還和我生得一模一樣,雄佩已經在你身上,怎麼她也變成你的妻室,我就不承認,天地間會有這等巧合!”
  “信不信,全在你!說來也是我師妹的不幸,她貌似天人,心如素玉,絕無半點瑕疵,偏出一位和她像貌相似,但心如蛇蠍的女人……”
  麟兒正待濤濤詬詈,寶琉仙子卻嬌聲叱斷了他的話頭,旋又低低嘆了一口氣,那少女柔情,卻又與龍女無端巧合。麟兒不自主地又把她多看了幾眼,厭惡之念,不由沖淡了很久。
  寶琉仙子滿臉緋紅,嬌豔得像朵盛開的玫瑰。麟兒原有三癡念,這一來,四目相投,默然不語者久之。驀聞一陣簫聲,自遠處傳來,如流泉低咽,風泛松濤,音調奇古,極盡抑揚之至。
  寶琉仙子似覺一驚,麟兒也想及瓊娘已落在人家手上,如有三長四短,不但無法面對恩師,就向龍女也沒法交待,趕忙收斂心神,冷然問道:“我們彼此既無仇怨,你向我盜寶擄人,如今必需交待清楚,否則我也只好令你委屈一二!”
  他又向前逼近兩步,也不由引發寶琉仙子的怒火,俏語含嗔,道一聲:“誰還怕你不成?”燈上蛟皮罩,往上一撤,一道強光,青中泛白,朝著麟兒顏面,探射 而來。這燈光,便是前所未見。麟兒一抬腕,將左鈸擁住顏面,燈光照在鉸上,發出強烈反光,無巧不巧,正好照在寶琉仙子的嫩臉上,把她照得也睜不開眼來。
  伺隙猛攻,致勝之道!麟兒那肯錯過機會?撲上前,鈸帶風,鐃鈸出手便是“疏綺籠寒”、“淺雲棲月”,鐃鈸上劈頭頂,中攻胸腹,飆風陣陣,疾勁無比,把少女頭上秀髮和身上長裙,卷起老高。
  寶琉女子挽燈光,隨著步法,不住的把燈光晃動,由於這燈光構造特殊,聚光良好,所燃又是一種前古油類,故發出的光線特別強烈,把麟兒照得眼花撩亂。少女躲過兩招後也立即報以顏色,玉掌翻飛,蠻腰閃支,覷定麟兒雙鈸來勢,掌掌往鈸底崩來,好重好快的掌法!
  麟兒內力極強,腕力更大,惠元和龍女,論對招,也不敢和他硬拼,這少女,卻異尋常,柔夷轉掌落在鈸上後,麟兒即用內家真力,想將她一掌震開。
  前推之力,竟軟錦綿的被人消除,因為撲擊之間,有時不免肌膚相接,馥郁鬱的清香,已經使人有點消受不住,壞的是那柔若無骨的胴體,只一接近,更使麟兒 腦脹神昏,無形中真力一懈,這才想到,霞妹妹確是秋菊春蘭,淡雅有致,和她在一起,如伴彩仙子;只有敬受的份兒,令人不敢稍涉逼進,這少女,模樣兒雖然和 她不差什麼,因為過於撫媚,竟有三分春意撩人,麟兒不由發出一陣呆想:“如果霞妹妹在此掠陣,那該多好!”
  臨陣對敵,只有鎮靜功夫才可應付瞬息萬變,那容你胡思亂想?雙鈸連飛間,好幾次竟被少女掌力震開,眼睛立被強光射住,如果少女當胸一擊,雖有神功玉佩,護住全胸,但也難免不受傷害。事情也成奇怪。
  少女本可趁麟兒心神不屬之餘,一舉擊敗對方,但是每到此時,她卻輕微的嘆息一聲,把手一停,望著麟兒項下的佩玉,拿手撫著自己的一塊,怔怔的往旁邊一 掠,星眸中發出異樣的光輝,似羞似笑的凝望著麟兒,不但那麟兒弄得非常迷憫,更有說不出的一番滋味,大約彼此都在陶醉的當兒,耳目失靈,旁邊卻有人冷笑 道:“兩位武功都高,只緣相惜有心,未免真章難則”
  麟兒和寶琉仙子,以人到跟前,尚猶末覺。
  雙方不免同時一驚,紅暈上頰,羞愧難禁,一見來人,正是與峨嵋派大有淵源的蕭使君,寶琉仙子心生警惕,不由藉故問道:“道兄你可住在峨嵋?”,蕭使君 皮笑肉不笑地點頭答道:“貴派掌門,已派人下山接待,覺性祥武都一同負責迎接,沿途自應萬無一失,百日之約只有三天,迎接嘉賓,爾我之責。”
  講到此處,立朝麟兒喝道:“你們赴山踐約的,一共來了多少人?”
  麟兒把臉一沉,朗聲喝道:“此次赴山踐約,男女老少,原七人,中途又添了一位同門好友!”
  蕭使君不待麟兒話畢,立又追問一句:“江漢神駝韓若聲,是否一道同來?”
  麟兒怒道:“你本屬江湖老輩,踐約者未到達峨嵋,即用卑鄙手腕,乘機暗算,盜寶不說,還用子午問心掌,暗中把人打傷,有無江漢神駝,你自己應該知道,何必明知故問?”
  蕭使君拿眼望著寶琉仙子笑道:“這狂徒,膽子不小,死到臨頭,猶充硬漢,居然還當面侮辱道友,罪在難舍,我們犯不著和他爭口舌之利,一切往峨嵋解決便了,就此一道走吧!”
  麟兒不由心中大急,縱身一掠,“秋雁穿雲”,立將去路攔住。可是對方不容他穩住身勢,暴喝一聲:“狂徒找死!”
  人似金鶯織柳,簫影一閃,便已欺近身來,剎那間人影暴漲,風寒嘯厲,蕭使君趁勢連攻五招。驀聞鏘鏘一聲,麟兒一合雙鈸,朝後疾退,把對手凌厲勢閃開, 倏忽靠左一橫;因為身法太快,黑夜看去,似變成無數幻影。這孩子有心使壞,因為蕭使君每次勢逼,他不發招抵禦,一溜煙卻落在寶琉仙子的身後,使君來勢難 煞,簫招正用的“柴油迷香”,凌厲勁風,貫在簫孔之內,不但發出一種震人心魄的音響,而且身子朝著寶琉仙子衝來,眼看溫香軟玉抱滿懷,雙雙就得傾倒。
  寶琉仙子玉掌一抬,一股無形勁氣,往前一擋,立把蕭使君震退四五步,如說防衛自己,不得不出此下策,一震之後。即宜閃開,才是正理。可是這藍衣少女, 手抱那奇異燈光,屹立如山,一動不動,粉臉上如掛秋霜,凜然不可侵犯,對蕭使君毫未稍假詞色。攻敵不能得手,未得同伴相援;反而挨了一下,不由把蕭使君氣 得變顏變色,立從鼻子內哼了一聲,森森冷笑道:“蕭某為友熱情,不料自惹煩惱,真是多此一舉!”立插上鐵簫;袍袖一拂,躍下山坡,幸幸而去。
  寶琉仙子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似嗔似喜地望瞭望麟兒,可是麟兒心裡正是千頭萬緒,當著這位似友似敵的人,梗直難置一語。
  驀地,她扭轉嬌軀,緩緩地朝著蕭使君的去路奔去,等到她走了,麟兒又自怨自艾:
  “為何不把她擒縛,作為人質?更為何不當面問她要藥,醫治傷者?”
  還有很多很多的問題,但是問題的內容是什麼?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總之,男女間的關係太微妙了,為了寶琉女像煞霞兒,把嘉麟一顆帶著創傷的心,弄得上七下八。
  遠處,雞聲啼曉,默計離峨嵋已不過大半日的腳程了。於是強打精神,疾朝正西飛躍,經歷一帶丘陵後,又復進入一座山巒,林木蔥鬱,岩石頗多,循著羊腸小 徑,又達巒頂,偶就石間流泉,掏水解渴,身後似有一絲寒風,當空掠到,潛意識迫使自己往旁邊一閃,順手把來物抄住。原是一段樹枝,裹著一塊土礬,寫著寥寥 數字。
  布上也未署名,但字跡蒼勁,而且自己和寶琉女的事,此人似乎也知道得特別清楚,這字跡,絕非出自天山神丐或青蓮師太等人,麟兒為探究竟,也在附近察看 一會,來人竟把身形隱去,似乎不欲立即見面,只得罷了。山後石洞,一找就著,那是一處山石的裂縫,但並不深透,才入內,即見一位淡紅裝的女子,卷伏在地, 麟兒不由鹿撞心頭,驚叫一聲‘‘瓊姊姊”,玉人似無知覺,默默寂無言,用手探心並無險兆,雖然放心不少,但猶撲簌簌的落下淚來。玉人在抱,似乎熟睡極香, 翻開雙眼,白眼球上,並未顯示任何痕跡。
  麟兒知道她已經免于子午問心掌之危,最難得是她隨身革囊神劍,卻是一件未少。偶探手囊中,卻發覺六合神功的秘笈和一只白淨磁瓶,用白藍羅帕包在一起。。余香存,不用說,又都出於寶琉仙子的傑作。
  約莫有一個時辰以上,瓊娘已經睡醒,一睜星陣,見抱著自己的,竟是朝夕相守的玉郎,目睹眼前四周,卻是一處石洞,不由使瓊娘大惑不解,麟兒遂將昨晚經過,一一說出,還恐玉人酸勁大發,不免忐忑難安。
  瓊娘淡淡一笑道:“你和元弟,因為太過聰明,乃至都難免桃花劫運,霞妹妹對人家以寬大為懷,只要彼此心心相印,不薄倖之圖,她能諒解,我還有什麼話說?”
  麟兒復又把自己剖白一番,謂此生妻室,絕不作第三人想。瓊娘悠然嘆息道:“萬般由命不由人,未來之命,此時逐爾斷定,未免言之過早!”
  復又柔情萬種地笑了一笑,彼此溫存,極盡縫縫之能事,還是瓊娘記念受傷的人,惟恐曠時日久,難於解救,遂催玉郎,速返三清廟。午後抵達,不但惠元株守房中服侍病人,連廟祝也愁眉苦臉,為之著急不安。
  麟兒瓊娘一到,惠元立即跳了起來,驚喜若狂道:“鱗哥哥你連瓊嫂也救回了麼?兩位姊姊,從昨迄今,一直昏迷未醒,我擔心那千年藥物,可遇而不可求,如未獲取,你絕不會空手返回,姊姊們有救了啦!”
  友愛之情,溢於言表,連廟祝也不覺為之桀然,這老道世故頗深,知道武林中的事,有許多不為外人道,遂藉故辭出。
  途中一切情形,惠元自然不免動問,麟兒率直,自然是有問必答。惠元把手帕和藥物,看了又看,還不免把頭搖搖,嘆息道:“此女行止,也可說是性情中人,只恐日後又要糾纏,好還作罷,否則,又將使人多添一重恨事!”
  為救傷者,取出藥物,那是一種碧綠丹九,大如黃豆,細數,一共卻有一十三顆,由瓊娘服侍病人餵過藥,一同守著榻前,靜以觀變。蘅春臉上硬化的皮膚,有的地方,竟凸起老高,惠元天真稚氣,戲以手指輕輕一戳,竟似蟲蛻一般,應手而裂,輕輕一揭,劃然自開。
  這孩子驚叫一聲道:“麟哥快看!”
  麟兒和瓊娘,知道事不尋常,雙雙仔細一瞧,也不覺暗暗稱奇不已。原來舊膚蛻脫,初長新皮,又白又嫩,如果全身一樣,保證又是一位絕代佳人。惠元還待再 揭,麟兒笑阻,著其自行落脫,以免偃苗助長,無益有害。三個時辰以後,雲姬和蘅春,都已睡醒,一身奇傷,爽然若失,只是蘅春因面具脫落,現出那付奇異尊 容,弄得羞愧難禁。
  當天下午,惠元問麟兒要過蝻蛇內丹,瓊娘驚問其故,惠元含笑不答,卻交與蘅春,細語一陣,春兒不勝扭怩,但也喜歡接著。
  不一會,蘅春卻在房內,閉門洗起澡來,這一洗,費時極久,待啟門而出,卻變成一位絕代佳人。原來這妮子,全身浮腫,竟是幼時感染山嵐瘴氣,但她先天秉 賦極強。相隔三四年這後,才漸漸發作,當時擅醫之士,都未從感染瘴氣著想,病未探出,藥石亂投,未蒙其利,先受其害,待到病勢轉劇,全身臃腫,誰有這種靈 藥,能把它扳轉過來?
  扶桑姥姥,喜愛麟兒,暗傳絳雪丹,此物自能清除百毒,加以江漢神駝,自鱗兒走後,除了讓孫女吞服此丹外,並用元陽內熱,解蘅春解除餘毒。
  第二天,蘅春身上的浮腫,逐漸減退,但皮膚卻大起皺紋,而且漸漸硬化,不由心裡一驚,奔告祖父,江漢神駝,笑稱無妨,並立著春兒,暗中追嘉麟等,相機 協助一臂。她身上的皮膚,再過數天,本可脫落,無如惠元想到蝻蛇內丹,為天地珍物,同時如把蘅春身子泡在熱水之中,讓那又幹又變性的皮膚,受著熱水一泡, 當可脫落無疑,根據經驗,每當皮膚病初愈餘毒欲淨未盡,難受發癢,利用蝻蛇內丹,清除餘毒,自可收效更速,這一想,果如所願。少女蘅春,因為身患奇疾,每 攪鏡自冷,傷心萬分,經過這次淋浴,全身膚色,幾同蛻變,撫臂摩挲,又嫩又滑,不覺驚喜若狂,於是感激惠元之心,油然而生,平靜的心靈上,不由泛起陣陣漣 漪。
  扶鬃理裝,稍加修飾,渾身淡黃,容光煥發。論容色,實與瓊娘玉女,互在伯仲之間。
  眾人一見,不由驚奇過望。目光炯炯,集中掃來,均欲先睹為快。蘅春弄得羞槐難禁,由不得扮臉低垂,含笑謝道:“妹子能有今日,全賴諸位兄弟姊姊,惠賜靈藥,而今痼疾已除,大德不言酬,恕妹子只有銘諸五內了!”語罷,深深一福,嬌美無比。
  惠元朗聲大笑道:“蘅姊姊,當聞君子不奪人之美,你這奇疾怪病,能獲根除,全是鱗哥之力。絳雪丹和蝻蛇珠,這兩種稀世靈藥,除了他,沒有人能二者得兼,元弟弟不過慷他人之概。速快向他多致謝意吧!”
  麟兒忙笑道:“自家兄弟,不分彼此,照你這一說,豈不顯得我們彼此生份了麼,快莫如此!”蘅春也一笑而罷。
  當晚,猶留宿廟內,惠元因為鍛鍊”一氣兩儀劍術”,一個人溜了出來。
  廟中後院,原是一處空地,四周頗具異草奇花,綠竹幾行,青蔥欲滴。
  元兒拔出靈虎劍,銀芒閃爍,劍氣森森,於是按著江漢神駝,所演所授,一招一式皆操練起來。這套劍術,為崆峒絕響神功,據云,系道家廣成子所創,比那流 雲劍術,要高超穩多,劍式出手,便是一溜銀光,如飛虹瀉地,劍身,被內家真力所注,發出一陣嗡嗡之聲,俄而,威聲雷響,交相並作,周圍十餘丈,全被劍光所 籠罩;威力之大,使人駭目驚心。
  劍術全套,有八十一式,採九九歸元之意,前面四十九招,雖然錯綜複雜,威力奇大,但還可使人分辨清楚,最後三十二招,竟引發太極兩儀元磁力,只聞一陣 絲絲之聲,元兒驀覺手中神劍,似被東西壓著一般,愈來愈重,不到十式,早已冷汗浸淫,真氣不繼,不由大吃一驚道:“按照這般舞法,不待敵人攻擊,也把自己 累死!”一時無法,只好把劍式慢了下來,那絲絲嘯聲,立即減弱,手上也輕了很多。
  元兒覺得這劍招也太過於憋扭,如不能把個中理由,詳為推出,那威力似乎無從發出。
  偶將身形轉動,面北揮舞,頓覺手頭一輕,劍式加快,嘶嘯之聲,遠勝如前,不由心中困惑不已,突憶及麟兒傳授的六合行動,及天音樂理,將丹田真氣,透重 樓,運四肢,將劍氣一配合,立覺功力大增。反覆運用,只見霞飛電掣,銀雨紛紛,本門失傳已久的劍式,不但完全恢復,而且摘取數家之便,威力大增,只有一點 不解,劍式運用,必循南北之間,否則必感劍身奇重。眼看九九之式將完,感聞有人嬌喝道:“好悟性,好劍法,得此奇招,直可圖武林,橫行天下!”黃影一閃, 幽香隨風而至,一嬌滴滴的少女,撲近身前,眼看正是蘅春,不由笑呼一聲:“姊姊!”立將劍式收住。
  蘅春拈巾微笑,那翦水雙眸,盈盈的注在惠元臉上,似覺歡欣無限,口中還不住的嘖嘖稱奇道:“愚姊浸淫這套劍術,將近八年,最後三十二招,施來最耗真力,還是祖父惜我,把道家內功心法,舍繁就簡,不厭其詳的傾囊而授,但而今運來,還是感覺十分吃力。”
  惠元遂把自己所悟,概略一說,只聽得小蘅春頻頻點頭,贊不絕口。
  古今以來,人皆有感:“月下看美人,越看越愛!”蘅春的玉貌,對元兒確是一種誘惑。但惠元猶不自覺,忽聞春兒嬌笑道:“今晚星月薄佳,人生須及時行 樂,我們何不略事散步?以爽心神?”院中桃李開花,春兒似覺雅興大發,竟把人面桃花之事,詢諸惠元。元兒幼由悲真夫婦熏陶,經史滿腹,崔護之事,自然久已 膾灸其口,於是繪聲繪色,講了出來,元兒人本天真,口才又好,動人之處,竟把春兒聽的簌簌淚落!
  “明天崔護重來,人面何去?”由於春兒的哭,使他又想到了玉女雲英,濃艷如花,情深似海。仁心慧質,千古所難,無論物換星移,天荒地老,使元兒對她的 懷念,只有隨時刻而加深!元兒不知不覺間也落下淚來。蘅春偶而動問元兒身世,甚至問及堂上父母,是否健在?兄弟妹妹,更有幾人?……不由使元兒心頭一驚, 但他仍然據實相告:自己是一位無依無靠的孤兒,幼由恩師攜帶上山,師門恩義,父師兩全。
  蘅春不得為之動容,繼而一笑道:“祖父和貴派,淵源極深,但此事除了大悲真人夫婦外,江湖上知道得很少,甚至連真人夫婦,也以為家祖父,早已仙逝。愚 姊父母早逝,死因不明,為著此事,祖父曾踏遍三山,遨遊五嶺,是否已有線索,迄今尚無明確表示,愚姊身世,幾和賢弟不謀而合呢?”
  元兒又是一驚,半勸半慰的敷衍幾句,遂懷著沉重心事,默默無言。春兒的睫毛上,猶接著幾點熱淚,嬌豔得像玫瑰著露,葉底臨風,和玉女雲英,真是芙蓉牡 丹,各擅勝場,忽又輕輕淺笑道:“賢弟文才武功,造詣不凡,前途正如花似錦,不可限量,何不珍惜前途,早謀家室,如需愚姊相助,雖赴湯蹈火不辭!”語罷, 又復長嘆一聲,語含深意悽婉動人。
  此時星月在天,繁花遍地,男女兩人,喁喁細語,相對似應有情,無如惠元情有獨鍾,美人殊恩,最難消受,仰望星河,痴立不語。蘅春似已發覺,也不覺為之 黯然。忽覺枝頭抖顫,三條人影,掠空而來,一近身,即聞有人嬌笑道:“常聞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低論婚嫁,兩位弟妹,不讓才子佳人專美如前,我們倒得致賀 了!”只說得惠元和蘅春,紅暈透頰,羞不可仰!
  瓊娘心思細緻,一見蘅春睫毛上,淚漬未幹,暗中一怔神,不由把麟兒衣角,拖了一下,他也立時察覺,玉人向他耳語道:“這中間大有文章,否則彼此只有快 樂份兒,伺至會哭?你看,人家情有獨鍾,一心一意,惦掛雲妹,何常像你一樣,眼前霞妹不在,即和那什麼寶琉仙子,任情糾纏!”他們原是笑謔慣了的,麟兒也 只好拿著她的手,捏了一捏。
  當晚,蘅春黯然歸寢,惠元似也覺得疚意重重,心神不屬。一晚度過,第二天清晨,男女五人,黎明即起,阮囊里多金,厚酬廟祝,立即朝峨嵋進發。峨嵋山為 佛道盛地,因兩山相對,如蛾眉,故亦有峨嵋之稱。山在蜀之峨嵋縣西南,主脈自岷山分出,婉蜒南來,三峰突起,謂之三峨,即大峨中峨小峨之分,海拔千餘丈, 氣勢雄偉。山有佛光之勝,新雨乍睛之夜,偶見螢光萬點,載沉載浮,有如萬家燈火,明滅無定,佛家稱峨嵋為光明山,不無所本。
  這一天,已是黃昏時候,樂山城裡,來了五位少女少男,正是麟兒等人。
  離百日之期,已只一天了。五人找店投宿。長髮客店,算是城裡最大的一家,由麟兒惠元為首,正待落店,店夥笑臉相迎,還未開口交談,對面茶社裡,卻閃出 一藍衣漢子,一臉詭秘驕慢神色,店夥一見,似有畏懼之容,那漢子一招手,立便如奉禦詔般,忙趕赴跟前,漢子哼了一聲耳語數句後,即便離去。
  惠元正待動問房間情形,店夥態度立形冷漠,愛理不理道:“本店各房客滿,無法留宿,請貴客自便!”數語交待過後,竟視同未睹,不再答理。惠元暗裡氣道:“格老子,拿錢住店,還得受小人閒氣,這傢伙,我們真應該收拾收拾他!”
  他一向天真!有時還不免任性,劍眉一挑,正待理論。麟兒笑道:“元弟,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何必與人一般見識?”元兒俊臉通紅,老大不是意思,只好隨著麟兒,正待出店。
  蘅春拿星眸望了他一眼,又復抿嘴一笑,悄聲低語道:“性兒使到店夥頭頂上,真是小題大做,挨罵,活該!”元兒不敢回話頂碰,訕訕地走了出來。連往數 家,均答稱店中客滿,請另走別店,連麟兒也滿憤怒,星眸中精光電閃,粉臉上掛著一絲笑容,緩緩朝四周不住打量。瓊娘低語雲姬道:“不知碰上誰家倒霉,這番 出手,定必不輕!”
  雲姬眼神,朝前-指,悄聲道:“他兄弟已經綴上了人,看來不是地頭蛇,就是暗幫!
  春妹武功,不下元弟,也跟著走了上去,說不定有鬧可瞧!”
  前面果有三位身著半截藍布衣袍的人,白襪草履,一臉流氣,一手插在袍裡口袋,時快時慢的直往前走,口裡還吹著口哨,不時回頭偷望,麟兒和惠元,一左一右的跟隨在他們身後。
  他們和麟兒相距約有兩丈餘遠,蘅春如行雲流般,緩緩地又在兄弟二人之後,三人倒成了一個倒品字形。驀地有人出口罵道:“兔子和娼婦,都是大爺們的樂 子,有膽朝左,不防往鐵旗鏢局會會爺們”靠左轉,仍是大街,三人從容不迫地一拐角,麟兒和惠元,也跟著一步一趨。鐵旗鏢局,氣勢頗宏,房屋佔地極廣,門前 掛著一塊匾額,但也已陳舊不堪,顯得這家鏢局,資望不心。門前還掛著對聯一副,寫的是:
  鐵旗臨宇內,一桿震江湖。
  好大的口氣!那三個藍衣人朝鏢局走去,無巧不巧,在長髮客店和店夥耳語的一位,已從鏢局迎了出來。
  麟兒和惠元,肚裡雪亮:“客店對自己的人,不與接待,全是這鏢局的人,暗裡作鬼!”不由恨道:“你害我們無處投宿,我也搗毀你的老巢,以牙還牙,以暴 對暴!”不料念頭剛起,那和店夥耳語的人,卻走近惠元前面,冷笑一聲道:“兩位攜著女客到此,不知如何照顧敝局!”麟兒和惠元還未置答,卻已傳來一片笑 聲,鏢局裡坐著那六七名趟子手,同聲嚷道:“陳老二,你真不開眼,時下是什麼季節,貓兒也得叫春!這麼多的娘兒們,不趕人多的地方,來弄幾個,難道叫她們 夜裡鬧著,空熬活受罪?進來!進來!只要侍候老子們滿意,誰還恤幾個大錢不成?”話語傳入雲姬耳裡,不由暗怒道:“這家鏢局,好沒來由!如此縱容手下,口 頭恁地輕薄,不教別人毀掉,那真是天下之大幸了!”
  惠元將俊臉一沉,目射精光,冷然問道:“貴局鏢頭,是否在內,就請通報,我兄弟特來洽藉鏢旗一用,充充面子!”
  語所謂:“憔器與名人,不可以假人。”鏢旗如可隨便轉藉,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這姓陳的趟子手,還未開口,坐著的人,嘴更缺德,又復大聲嚷道:“把你 帶來的妞兒們,先讓我們樂樂吧!格老子,這幾天正熬得冒火,……”不料穢語未畢,一股狂飆,掠地而起,帶著砂石一團,猛朝正中橫匾打去,嘩啦一響,碎木四 濺,那刻著鐵旗鏢局,而且年代久遠的匾額,立即紛紛碎落。閒坐的趟子手,驚叫一聲,“劈空掌風!快請鏢頭!”’忽聞一聲狂笑,音震屋瓦,廳內竹簾微晃,堂 中立出現三人。
  兩位中年武士,一位老者。麟兒和惠元,不由暗裡打量,知道眼前免不了一場劇戰。原來那老者年紀約在六十以上,青緞袍,福字履,腰索黃帶,白眉白髮,顴 骨高聳,掀鼻闊口,雙牙露出唇外,下顎上,山羊白胡,又粗又硬,兩旁太陽穴,凸起老高,一付三角眼,精光畢露,不用說,這是內外功已極具火候、胸懷險惡, 最難惹的武林高手。身後兩位中年人,貌相酷似老者,不過都是武林生打扮,左面一位,臉有疤痕,長逾兩寸,不是刀傷,就是劍創,右面一個,年事略輕,但嘴角 上卻常掛著一絲奸笑。兩人一刀一劍,式樣奇古,身背這種兵刃的人,功力不凡,自可想見!笑聲發自老者,出堂之後,笑意猶未消失,不過越笑越難看,愈笑愈猙 獰。
  三角眼朝兩旁一掃,精光暴射丈餘,虎視鷹瞵,不可一世,兩旁,穿半截藍袍的趟子手,均低頭肅立,連大氣也不敢亂哼。
  老者沉聲喝道:“何事驚慌?”藍衣人不約而同的手朝惠元麟兒一指,告訴老者,門上招牌,已被兩人用劈空掌風毀掉。那老者略事沉吟道:“老夫執掌此局, 已四十餘年,鐵旗走遍大江南北,尚無人敢摘我的萬兒,何來狂童,如此頑厲,我也不屑和孩子們動手,恕兒忠兒,好好將他們打發吧!”兩位中年男子,昂然應 命。
  惠元天真地一笑道:“你們鐵旗鏢局,算是有種,保大鏢,拉紅貨,連客人投宿住店,都得你們暗裡安排,不過,我和麟哥哥,可不吃你們這一套,要打,老少三人,一齊上吧!”
  老兒哼了一聲,冷笑道:“無怪覺性師姪,謂你們狂妄可惡,果然絲毫不假,人道後生可畏,老夫倒要試試你們,斤兩如何?”那兩位中年男子,原是同胞兄 弟,也是老者之子,長名陳恕,面有疤痕;少名陳忠,刁惡險詐,一聞老父想親自動手,收拾來人,不由笑阻道:“老爺子,且慢動手,二十年親傳嫡授,孩兒們還 能擔當是非。”
  又朝麟兒惠元道:“請即抽劍亮招,以免措手不及!”惠元天真地笑了一笑,雙拳晃了一晃,傲然答道:“就憑這對拳頭,即夠你兄弟難受,那還用得上別 的?”也未見他伏身作勢,腳踏中宮,欺身而入,竟用大悲真人,匠心獨創的擒拿法,出於便捏拿陳恕笑腰。這位面帶疤痕的中年武士、見惠元身法奇快,才知來人 功力不凡,鬼頭刀往上一翻、寒光閃爍間,鋒口競朝惠元腕脈截去。在同時,陳忠的七星劍,如毒蛇吐信,疾從背後猛刺,惠元腹背受敵,危險萬分。
  陳鏢頭拈胡慢笑,得意非凡。陳惠元清嘯一聲,提足伏身,以左腳為支點,揮掌踢足,而且因旋轉之勢,卷起一般勁風,疾朝四邊激射,立將陳恕陳忠,震退兩 三步。兩人不由一呆,又復怒吼一聲,刀劍齊舉,如飛猛撲。惠元也在於速戰速決,不待兩人臨近,驀地雙掌朝上一翻,“撥雲見日”,勢若奔濤。
  陳恕的刀緣,挨著他的掌風,震得往旁邊一偏,陳忠的七星劍,也被他的掌緣,打得嗡嗡作響,霎時刀劍翻飛,人影晃動,煞風銳嘯,劍氣如山,觀者如堵,但 遠遠不敢臨近。老鏢頭此時始深知來人,雖屬少年,但這一身奇異武功,連江湖上老一輩的高手,也鮮有其匹,才懊悔不該任意把人看輕,釀成騎虎難下。其實這位 老鏢頭,說來此老來頭不小!
  威震西川的鐵旗鏢局,主持人老鏢頭陳彪,原系峨嵋的寄名弟子,峨嵋伏龍寺,代有高人,十一代掌門弟子法華長老,武功之高,據云已臻化境。
  他俗家陳隆,論淵源,老鏢頭陳彪,就是他的族姪,長老雖是佛門高僧,畢竟家族之誼,尚未能全部消除,因為自己得了峨嵋真傳,經不起族人懇求,數十年 前,遂把陳彪收為寄名弟子,因為叔傳姪藝,自是傾囊相授,無如陳彪並非武林全才,很多功夫,在大師圓寂之先,並未立具火候,二十七歲,藝成出師,即隨老父 保鏢大江南北,當時的鏢局,叫做振威鏢局,正鏢頭雖然姓陳,那不過是陳彪的遠房族伯而已,陳彪的父親,還是一位副手,合該小子揚名顯萬,終於機會來臨。
  會臧都有巨商,運珠寶赴湖北,以振威德局,鏢頭一向穩重,從未出事,特來樂山,商請護送,因為價值巨萬,幾乎出動了全局的人,僅留陳彪留守鏢局,陳彪 雖然不願,卻也只好聽從長輩吩咐。船到宜昌,卻遇上湖北荊山巨盜鐵燕子凌飛,將鏢頭帶陳彪的老父,都受重傷。物主以損失不資,惟恐鏢頭一死,無法索取,索 性出重金延名醫治療,調息經旬,兩人皆賴以生痊。鏢頭陳洪倒也知趣,忙笑謝道:“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上亡,廿年鏢局,老夫頗營余資,這次事變,實 出人意表,一月之內,縱使傾家破產;自有公平交待。”當晚,立備快馬,面授陳彪老父機宜,著即趕回鏢局。不到半月,陳彪老父,馳返樂山,馬到門前,適值陳 彪外出返局,一見老父面帶憂鬱之容,即知遇著猝變。這位副鏢頭,年逾知命,論武功,並不高強,不過為人忠誠可靠,江湖閱歷極深而已。這時,不等兒子動問, 立將事變原委道出,並著陳彪立赴峨嵋,面見法華長老,請求援手。陳彪笑稟道:“依孩兒之見,此事暫不宜驚動師傅,因為出家人注重修為,人間名利之事,看得 淡薄,非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冒然下手,不如讓孩兒出馬一試,戰勝則罷,否則,再作計議如何?”
  老頭陳洪急道:“鏢頭已答應一月之內,一定還鏢,而且強盜武功詭秘,鏢頭尚且不勝,你如何能是人家對手?一俟落敗,再赴峨嵋求援,時效已失,難道我們眼睜睜的看著,讓他傾家破產麼?”
  陳彪始終不同意,逼得老父無法,只好任之。第二天船發宜昌,因為江流湍急,一瀉幹裡,不到兩天,立即匆匆趕到。
  陳鏢頭從船內迎了出來,見峨嵋派並未派高手,不覺大為失望,但猶勉露笑容,給過船資,把陳洪父子兩人,接入船內。陳彪也怪,並不多問,當晚也無什商 量,只稟明鏢頭,立即準備三匹快馬。翌晨天還未亮,卻推醒鏢頭,告訴鏢頭,可立攜振威鏢局的旗幟,同赴盜窟討鏢。奔赴荊山,晌午不到,而且中途,迭遇伏 兵,但都被鏢頭和陳洪兩個,奮勇擊退。
  盜窟在一巖洞之內,不久終於抵達。還未進洞,鐵燕子凌飛,竟大笑而出,隨著笑聲,三絲寒光,電閃而來。這一著,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三人坐騎,一聲嘶 嘯,人立而起,眼看寒光如矢,不中馬腹,就傷馬頸,陳彪突從鞍上激射而起,疾如飛隼,朝著掠來的寒光只幾抄,竟用飛燕捕蛾的手法,把暗器接去,旋把雙足一 點,又復躍落馬上。這種輕功絕技,正是法華長老的嫡傳“涉履青雲”!不但把鐵燕子隨身頭目,看得一呆,就是這位江湖巨盜,也暗裡吃驚。
  只有陳鏢頭和陳洪兩人,不啻吃下一顆定心丸,知道今日討原復仇,縱無全勝之望,也絕不至落得血濺荊山!鐵燕子凌飛,拔取背上鬼頭刀,刀才出鞍,銀光上 射,刺眼生寒,還未遞招,陳彪卻向鏢頭,討過振威鏢局的旗幟,旗杆逾丈,幟作三角形,藍字白底,上書振威,看樣子,他就以鏢旗作為兵器,而且穩據馬鞍,與 人動手!鏢頭和陳洪,知道這一陣,向非普通可比,趕忙將馬一勒,遠遠退開。
  正是:
  刀光凌霄漢,旗影蓋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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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高手雲起a

  陳彪將旗一指,冷冷朝盜首喝道:“常聞,盜亦有道,本局旗幟所向,對黑白兩道,從未失禮,而且水陸之間,彼此壁壘分明,互不相犯,此次本局採取水道, 縱有失禮之處,亦宜由水上英雄,向本局正式理論,山主動輒攫鏢,所作所為,不啻陸上行舟,這種違背武林常規之事,尚請給我一個公道!”
  鐵燕子軟硬不喫,手中鬼頭刀指了一指,狂笑道:“大爺作事,一向獨斷獨行,興之所至,有我無人,什麼陸地行舟,武林之忌,這是誰人指定的規律?我們無 需作口角之爭,以武林強弱,判是非曲直,速行亮出兵刃,否則,只一出手,刀劍無情,九泉之下,埋怨本主不教而殺,豈不悔之已晚?”
  陳彪把手中錦旗,揚了一揚,竟含笑答稱:“折枝作劍,鏢旗當兵,只恐寨主前未之見,多言無謂,不如接招。”
  這小子說幹就幹,人在馬上,右手提著旗竿,如同兒戲地朝下掃來。
  旗卷勁風,藍光如電,勢不可當。凌飛不敢硬接,忙往斜刺裡躍退兩三丈,才避開鏢旗正面,但上身猶被旗風掠中,胸部似乎隱隱作疼,立在鄰近的一名手下頭目,竟被鏢旗裹住,丟開六七丈,頭腦撞著岩石上,腦溢血流,立時氣絕!
  眾頭目大吃一驚,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立即往旁邊一撤,張弓搭矢,弓弦響處,箭如密雨,猛朝陳彪身上馬腹,紛紛射來,陳彪跨下坐騎,為箭鏃所驚,一聲 狂嘶,前蹄離地,人立而地。鐵燕子凌飛,趁機就勢,長笑一聲,鬼頭刀如匹練橫空,人更躍高一兩丈,但見刀光人影,往前一掠,直往陳彪猛撲。那情勢,自屬危 殆之極。驀聞狂笑一聲,平地藍光閃爍,徑從馬腹之下,兜卷而上,把打來的利箭紛紛擊落,一般狂飆,挾排山之威,猛朝鐵燕子凌飛,當胸打去。
  巨盜鬼頭刀,竟把握不住,立被鏢旗磕飛,握把虎口,也被震襲,人如星隕丸瀉,被迫降落。陳彪一招得手,勇更百倍,雙足一點,從馬背躍落地面,就勢倒轉 旗竿竿,由下往上一挑,“鐵中抄欄”、剛好打在對手跨下睪丸之上,一聲慘號之下,大盜凌飛已變成斷線風箏,震退五六丈,一跤跌倒地面,全身鮮血殷然,略事 抽搐,立時氣絕。
  陳彪走到死者身前,大聲笑道:“怪只怪你生前招子不亮,也不看清峨嵋派的門人子弟,也是好欺的麼?攔路搶劫,例應問斬,未曾駢首東郊,也得原野暴骨,以為搶劫者戒!”
  隨說,立將鐵燕子凌飛的屍骸,用手倒提,走到岩邊,揮手一甩,立即拋落岩下。從洞中取出珠寶後,還得了不少黃金白物,陳彪當機立斷從盜窟之內,取出兩 匹白馬,強盜之物,都背上馬鞍,別過鏢頭和父親,仍回樂出而去。這一役,可以說名利雙收,家財巨萬,加以他那堂伯,送鏢返局之後,覺得自己這一行,也沒有 什麼好幹了,乾脆雙手奉送陳彪,樂得悠遊林下,以終餘年。
  陳彪掌局不久,因為鐵旗誅盜,傳遍江湖,隨將振威改為鐵旗。
  數十年如一瞬,峨嵋掌門迭有更動,而陳彪已成為峨嵋派長一輩的耆宿了。人到老年,名利雙收,事事不免坐大,於是廣收門徒,成為西蜀一帶最負勝名的惟一 鏢局。覺明大師,執掌峨嵋後,對這位師叔,還頗具敬服,不過,陳彪高傲異常,對晚輩掌門的規定,有時可並不賣賬,覺虛覺淨,鶴峰之戰,一敗塗地,陳彪聞悉 之後,認為兩人敗在一位後生晚輩的手上,未免丟盡峨嵋的臉,覺明力主慎重,謀定而動,這位高傲師叔,可不表贊同,回鏢局後,立著徒子徒孫,儘量打聽麟兒等 人途中的動靜,一到樂山,暗中囑咐街房客店,不得留宿來人,先行示以顏色,而且立時邀擊,擬將人擒縛,施以酷刑,以爭回兩位師姪戰敗之辱。覺明對師叔打 算,也瞭如指掌,因為這和尚是位工於心計的人,既不勸阻,暗中卻請出一位武功極高,而且個性奇特的人物,事先出手,不幸而敗,這和尚還計劃了一種最厲害的 煞著。
  無如麟兒機緣至好,武功更高,沿途雖不無小挫,但還安全到達樂山和鐵旗鏢主的陳彪,立起正面衝突,以上情節,就此表過不提。
  且說惠元以一雙鐵掌,凝運內家功力,和陳恕的鬼頭刀,陳忠的七星劍,一陣搶攻,對手單刀一劍,得自父傳,且系盛傳武林的峨嵋心法,施來潑水不入,無如 元兒奇招迭出,掌動風生,而且身法步法,更是武林中未曾一見的奇特藝業,迫使兄弟久戰無功,驀地陳恕將刀一轉,單鳳朝陽,刀頭上卷起一片寒光,如百丈飛 瀑,倒掛而下,眼見刀光落在惠元頭上。在同時,陳忠的七星劍,卻用“開山導流”猛襲元兒背部,兄弟勢之都猛。只看得蘅春睜大了眼睛,暗中卻滿提真氣,只要 元兒稍呈敗象,她就立即出手。刀光閃爍間,惠元輕笑一聲,側身微抖,一式“獨劈華山”,掌緣剛好砍在刀背之上,而且左掌也打出五靈掌力,一股無形奇勁,迎 著陳忠的七星劍,盡力一衝。元兒這次,手法拿捏極準。
  陳恕的鬼頭刀,和其弟的七星劍,均被震脫出手,元兒心存忠厚,不忍隨便傷人,不但未曾追擊,反往斜刺裡躍退,微笑不語。
  陳彪嘿嘿連笑,高喝一聲:“掌旗來!”左右把鏢旗奉上。陳彪劈手接過,炯炯雙目,迸出兩道寒光,緩緩走近元兒,步履所至,碎石有聲,鏢旗迎風,呼呼作響,聲勢駭人之極。
  惠元正待拔劍迎敵,紫衣少女蘅春,手抱青銅劍,競姍姍而出,面顧元兒笑道:“愚妹見獵心喜,以旗當兵,雖非新奇之物,可是愚姊卻是初遇,這一場,就讓我如何?”
  這妮子,奇病初愈,艷美如花,和元兒立在一處,不啻瓊花玉樹,搖曳生姿,鏢局徒眾,不由相顧動容。陳彪卻冷然道:“老夫俗事頗多,不願外待,卻也雅不欲提那以大欺小的罪名,豎子們狂妄如此,既想見識老夫大旗,就請一齊上吧!”
  他一手平握著旗竿尾端,竿高逾丈,徑逾兩寸,全為精鋼所造,重達八十餘斤,上面的三解圍旗,也長丈許,迎風招展,呼呼作響,旗竿卻分文不動,那種深厚的臂力,即已為異常人!語聲初罷,轟然一聲,藍白交展,砂飛石揚,鐵竿旗勢如倒海排山,挾“橫掃千軍”
  之力,猛襲中盤。由於兵器太長,而且旗幟有卷人之力,這種外門兵器,確實難於抵禦,陳彪一拳撲殺鐵燕子,即由於對方未曾了解鐵旗性能,臨場失手所致。
  陳彪出手疾快,而且招式花樣極多,“電閃雲詭,變化莫測”,峨嵋所長。忽聞輕笑一聲,笑似銀鈴,其聲清越,紫光一閃,竟從陳彪頭上,一掠而過。人家浸 淫武技,六十餘年,盛名之下,殊無虛士。立將旗竿一抬,中途變招,“文旗掩日”,反身之旗幟迎風,半空中,現出一道藍光,還挾著嘯聲四起,煞風怒號,鏢局 前簷,竟被掀去大半。
  瓦礫飛砂,一瀉而下,弟子伙計雖無重傷,但因飛砂入眼,弄得視力模糊,不由同向四周一退。街房之上,萬人空巷,但都站得遠遠,不敢近前。少女蘅春,閃 過一招,立即回手,青銅劍進出一道紫光凌空飛落,出手便是江漢神駝精心傳授的一氣兩儀劍術,“天地立判”,旗竿上的利刃,撞著劍身。
  蘅春的身子被震得朝上一翻。陳彪的鐵旗,前卷之勢,似被千鈞力道,狠狠擋住。雙方都大驚失色,但猛攻之勢,卻反而因此加劇起來。俄而劍氣瀰漫,雷聲隱隱,旗幟招展,人影飛騰,周圍十丈之內,都被罡風罩住,只要一人入內,立被封回。
  驀聞雷聲之中,暴出一種絲絲之音,青銅劍上,紫光大熾。蘅春的劍式,立變得非常緩慢,劍上似有千鈞重荷,迫得使人抬不起手來。敵人徒眾,以為鏢主勝數 在望,不覺面有得色,麟兒和元兒,知道雙方已到緊要關頭,因春兒連最狠辣的招數,也使出來了。這一變,陳彪手上的旗竿,立覺控制不住,一卷之下,卻朝春兒 身上翻落,不料春兒把寶劍往上一揚,飄身掠影,那嬌軀竟似貼著鏢旗一般,左手朝竿上一搭,連幡帶竿,一把撈住,紫光起處,勢挾雷霆,粗逾數寸的精鋼鐵旗, 威名震大江南北,卻被一劍揮為兩截。陳彪兵器被斬,也是代表自己英名之物一朝失去,那肯甘心?正等往前飛撲,搏殺春兒,這妮子,也泛起殺念。一往一迎,勢 子都猛,而且彼此都不懷好意。
  驀地一道強光,立把兩人照住,黑暗之下,乍遇大明,那眼睛直無法睜開。鏢局相鄰的屋脊上,突然出現一位藍衣少女,長髮垂肩,手裡提著一具奇形燈光,一手還拿著一塊羅帕,目光卻落在麟兒身上,輕輕一瞥,欲語還休,黯然嘆了一口氣,立又恢復少女的笑容。
  燈光微閃,少女已飄身而下,卻拿眼望蘅春,嬌笑道:“想不到江漢神駝的孫女,卻變成這等標致,人家九泉之下……”
  話語至此,似乎想起什麼,立即劃然而止。燈光一收,陳彪正待與她互打招呼,她卻搖頭止住,嬌笑道:“人家不憚千里,來此赴約。理宜盡情招待,何必事先 動手,這一來,豈不認為我們過份小家氣麼?”以她這樣的年輕,在陳彪面前,說話卻如此隨便,似乎極不相稱,可是麟兒和惠元,卻由此而猜想:此女在峨嵋輩 份,定必很高,只是事情奇怪,恩師紫陽真人,當日指點江湖,卻沒有提到此女!
  蘅春恨她出手使用強烈燈光把她眼睛照住,一經恢復原狀,立緩步而前,雙眉帶煞,怒氣橫生,倒提青銅劍,嬌叱道:“一路上,鬼鬼祟祟,我以為你這一輩子,也不準備見人,卻原心有所屬,不得不休,而今遇上,我倒得和你一分強弱!”
  青銅劍流光閃爍,匝地而起,眼見就起衝突,驀地紅光一閃,香氣襲人,薛瓊娘已飄然而至。還未落地,早已嬌笑發話道:“卿本佳人,奈何作賊,我胸前玉佩,卻是人家藉我之物,無緣被竊,教我以何物見還?春妹暫時罷手,待我來和她先行比劃‧.。.”
  劃字剛脫口而出,忽又想到人家留藥療傷,對自己尚有几分情義,何況她和霞兒又生的極為相似,誰也不忍把話說的太絕,一時愛恨交加,怔在當地。麟兒心情,也帶著三分矛盾,既不願見此女,人到身前,卻又不能不看,自跟自弄得非常尷尬。
  瓊娘一眼瞥見,卻悄聲招呼道:“麟弟快來,霞妹之物。你代我向人索還!”
  麟弟弟只好喏喏連聲,靠近玉人身後,這妮子故作嬌慵,把身子朝玉郎伴得緊緊,一雙星睜,即如利剪般,默察寶琉女臉上形情變化。可是她卻絲毫不露痕跡, 粉臉上微帶笑容,秀髮披肩,藍衣垂地,宛如一朵仙花,那情形,直和龍女一模一樣。也不知麟兒作何想法,把胸前玉佩,解了下來,當場系在瓊娘的頸上。寶琉女 玉臉微變,似嗔似喜,緩緩扭轉嬌軀,笑顧陳彪道:“峨嵋之約即在明日,人家既能按期而來,我們自也不宜失禮。今年之事,毀匾斷旗,傷人損屋,明日可當著掌 門,一併解決便了”
  語罷,立將燈上蛟罩輕輕一揭,玉臂微振,燈光流轉,光燭霄漢,現出點點繁星,團團飛轉,絢美無匹,少女將嬌軀輕輕一縱,人如閃電,翩如驚虹,躍上民房,幾個起落,竟朝峨嵋飛去。
  惠元長笑一聲,竟施展凌虛蹈空之術,朝著少女身後直追。麟兒吃一驚道:“元弟怎的這等急法?”
  瓊娘笑道:“敵人既知我們趕到,說不定今晚還得佈置一番,乾脆一不作,二不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上峨嵋伏龍寺,不管用文用武,早求速戰速決,元弟心細之處,看來你有時還不及他!”
  雲姬抿嘴笑道:“也許由於來人,和紫陽真人愛女,生的太像,說不定他這位難兄難弟,想令盟兄好事成雙。可是他失於顧慮,如此雖然討好了哥哥,卻得罪了許多姊姊呢!”
  說得麟兒瓊娘,也不免為之相顧失笑。蘅春自元兒一走,心靈上不免略起緊張,立即納劍還鞘,雙掌一合,“燕子穿雲”,身子如排雲禦氣,離地兩三丈,猛朝 正西直躍。看得麟兒只管搖頭,回顧瓊娘苦笑道:“這等莽撞,勢必急出事來!”話雖如此,他竟也迫不及待,伏身彈足,疾如電閃,一縱即穿過了兩間民房;半空 裡,星光亂晃,那是寶琉仙子的燈上所發,無殊引人上路。走到西郊,即步上峨嵋山道。
  石徑極窄,夾道兩旁,懸岩峭石,林木高撐,而且曲折盤旋,深遠莫測。雲姬輕功較次,無法和麟兒瓊娘,並駕齊軀。
  兩人不敢施展十分功力,只好將就她的腳程,這一來,惠元和蘅春,已前去很遠。天上星影,早已隱去,無疑地,寶琉仙子,發覺背後有人跟蹤,已將燈光罩 住。雲姬提醒麟兒,速行追上惠元,以應付中途攔截。石徑通過一處絕岩,岩高十餘丈,正待穿身而過。忽聞佛號震耳,一位身材高大,手挽七寶弓,背插漠雲矢, 身披月白僧袍,年約五十餘歲的和尚,早已出現岩端,背後還站著六七位光頭弟子,一律握弓搭箭,屏息以待,只等和尚令下,立即箭阻來人,氣勢之盛,使人不寒 而驚。
  麟兒仰首一瞥,岩上為首的和尚,正是峨嵋的覺虛大師,和尚雙掌當胸,合什為禮道:
  “小施主,一別數月,丰神依舊,貧僧在此有禮了!”
  麟兒劍眉一掀,朗聲大笑道:“大師份屬江湖長輩,七寶弓冠冕武林,季嘉麟末學後進,因得罪貴派,百日之期已屆,無所逃罪,不敢不來,倒不敢有勞長者大禮,只是勝地峨嵋,尚屬初到,江湖禮節,飛而未周,尚煩大師多加指點,以啟失頑!”
  因為七寶弓、漠雲矢,為峨嵋伏龍寺鎮寺之物,威力奇絕,不敢大意,律傅純陽雙鈸,已拔取在手,隨著話聲一落,也運用凌虛絕,飛身而上。
  覺虛朗笑道:“施主想來此處硬闖,卻怪貧僧不得!”
  弓弦響處,奇嘯刺耳。
  漠雲矢帶著一縷寒光,快得使人疑是閃電,疾朝麟兒當胸射來!紫光迸作“鏘”然一響,麟兒有鈸往前一揚,漠雲矢剛好打在鈸上,雖然真氣上提,身輕如燕,但這一箭之力,來勢至猛,麟兒空中穩身不住,往下一墜,好在功力純厚,臨事不慌,雙臂微展,銅鈸鼓風,緩緩降在原處。
  麟兒不由怒喝道:“大師,見面就施辣手,難道不讓季某上山麼?果真如此,還望明說。”
  覺虛微笑道:“小施主,貧僧此來,身不由己,因奉掌門之命,不論是否赴約,沿途卡位,必憑真才實學,才可闖過,否則只有請回。貧僧雖和小施主相識在先,倒也未便逆命而行,只好有請大度包涵了!”
  麟兒暗中氣道:“這禿驢,前次鶴峰之上,被天蜈咬傷頸部,生死如隔一紙,我以一念之仁,為他診傷,不料他毫無悔悟之意,看來只有出手嚴創,給點顏色讓 他們瞧瞧!”心念一動,遽聞冷笑一聲,立有人出口罵道:“大和尚,看你手上這行頭,即知你是那未曾被天蜈蛟咬死的覺虛大師,人家的藥,算是白饒,把人醫好 打大夫,好教識者譏笑!”
  覺虛一怔神,正待喝問來人。“嗖嗖”數響之下,從那松樹上,卻跳下三人,前面是位鶉衣百結的化子,後面部是兩位慈眉善目的尼姑和老者。覺虛哼了一聲。
  老叫化卻笑罵道:“有道是客來投主,大和尚,你如蠻不講理,就此用強。那紅鍇小東西,嘉麟賢姪,仍然帶在身上,如再咬上一口,你可真得棄掉臭皮囊,立往西天成佛!”
  覺虛和尚冷笑道:“老乞兒,別來此處賣乖!憑你這點功力,老衲還沒有把你看在眼內!”他最後一句,語音拖得很長,不待話畢,立時進步欺身,七寶弓往前 便點,來勢巧快之極。這老叫化就是天山神丐,心知峨嵋四僧,絕非易與之流,手中綠竹杖,劃空疾旋,杖帶寒風,“亂雨敲春”,彼此原是虛式,招猶未吐,立即 變招。覺虛晃動身形,立展峨嵋絕學,“盤打八法”,四周寒風怒作,弓影繞動,而且配合兵刃招式,左手還不時劈出掌力,招沉力重,變化無端,連環攻出三招十 五式,迫得天山神丐的龍虎杖法,竟施展不開。
  與覺虛同來的和尚,一共七位,都是伏龍寺精壯高手,臉上顯得沉著異常,一見對方微呈敗象,為恐神丐撤招逃遁,竟散開成為一個半圓,身上所負正是連珠匣 弩,彼此吆喝助威,著神丐立即服輸,否則以亂箭射殺。青蓮師太和蒼鷹老人,一見形勢不利,早暗中戒備,不意覺虛僧暗恨神丐口齒犀利,竟而淬下煞手。龍虎杖 的第十四式,原是“惡虎窩山”,神丐施展時,以前撲之勢,手揮竹杖,猛攻心胸,並運陰陽掌法,將對手七寶弓來勢封住。驀聞覺虛僧冷笑一聲,高大身材往下一 坐,七寶弓由左面右揮空一卷,立將綠竹杖往旁邊一帶;緊跟著身形暴長,左手袍袖一揮,狂飆如風湧巨浪,力挾千鈞,逼得神丐已穩身不住。
  旁邊環立的和尚,手按匣弩,箭如密雨,齊集向天山神丐的身子,紛紛攢射。這無異火上加油,落井下石,眼看神丐即得喪命!
  青蓮師太和蒼鷹老人,怒吼一聲,飛身躍出。師太的鐵拂塵和老人的一對破袖,均對空招展,疾把神丐護住,但覺虛的掌力,來勢迄未稍斂,仍往三人身上直衝 而來。忽爾微風一陣,帶著清香,往前一擋,硬把覺虛大師打來的掌風封住,耳聞輕笑道:“大和尚,數月不見,仍然還是這點本領麼?”
  “卡卡”匣弩數響,密矢如雨,排射而來,原是那七位壯年和尚,見麟兒從底下石道,飛躍而上,而且用一種不知名的功力,將覺虛的內家罡破掉,不由同吃一驚,遽用匣弩對付,想把這俊美少年,射成刺蝟一般。
  星光之下,紫芒打閃,“錚錚”之聲大作,所有弩箭,不但-齊磕飛,還有的被反震之力,原封擋回,七僧如不是躲閃得快,幾乎受傷。那紫光,正是麟兒鐃鈸 所發,破了匣弩後,他仍從容不迫的退回原處。文雅恬靜,使七僧暗中驚服。覺虛見麟兒已上,知道再打只有吃虧,面容一整,徐道:“小施主倚多為勝,自為江湖 道所不容,伏龍寺就在上方,屆時需還貧僧一個公道!”
  語罷,即欲招呼弟子,返身就走。紅光微閃,雲姬一聲嬌笑,幾和覺虛劈面相撞。她竟把人攔住,手拈紅帕發話道:“大和尚,且慢上山,我還有話說!”覺虛 見她居然想把自己留下,不由羞愧難禁,和尚頭不禁微現汗珠。眉宇間殺氣橫呈,手挽七寶弓,指捻漠雲矢,面朝雲姬喝道:“妖婢,你也想在此名山勝地,攔阻佛 爺麼?”
  山風飄來,正吹向覺虛,一股濃郁香來,似發自雲姬的手帕,由鼻端直達頂門,丹田奇熱,擴及全身,立覺眼花耳鳴,四肢無力,幾至立身不穩。覺虛知道上當,忙將全身真氣,勉強提住,身前的七位弟子,已倒了四個,這一急,真非同小可。
  麟兒知道雲姬又施展擒縛惠元故技,惟恐她做得過份,正待阻止,瓊娘不由咳道:“雲姊姊作事極有分寸,這和尚過分猖獗,讓她懲戒一下也好,你又安的什麼菩薩心腸?”玉人動嗔,倍增嬌豔,麟兒只好朝她笑笑,挨近身前並肩攜手,神采奪目。
  突聞雲姬嬌叱一聲,斥責覺虛道:“常聞出家人慈悲為懷,就你而論,已全離了譜兒。
  上次人家親手救你,如果你稍具人性,感激不說,卻也不應一見面,即拿你那喪門弓胡亂射人;適纔動手,你用掌風已幾乎把人震傷,偏又尚不知足,門下弟子 還用匣弩攢射,你又何曾喝阻?而今支持不住,卻想夾尾而逃,我們固然不願再打死狗,偏生你卻死要面子,硬栽人家依多為勝,我也不願再和你動手動腳,只需用 絲綢將你捆住,也拿你作為人質,見你掌門,以人換人。這一來,我看你大和尚的面子,放到那裡?”語聲一頓,取出絲帶,立欲擒人。
  覺虛頭昏眼花,知道難免受辱,準備最後一拼,不料麟兒一掠而起,飛到雲姬身旁,將她止住道:“雲姊且慢!”姊字出口,雲姬盈盈一笑,立將真氣散去,朝 著覺虛喝道:“為友為敵,一念之間,大和尚我希望你好好記住!”覺虛暗中長舒一口氣,宛如一只鬥敗公雞,拿眼望瞭望麟兒,面有愧色!
  雲姬從革囊裡,取過一包藥,朝前一丟,麟兒怕她再說,卻笑道:“我們既入峨嵋,何不循著山徑,一路直上,飽覽風光?”他讓過師執長輩,一行門人,飛躍 而下,剛好腳踏石地,似聞有人嘆了一聲:“果然是良資美質,武林奇花,無怪三弟對他非常愛護,只是魔劫重重,一個處置失當,麻煩可真不小!”隨著話落,一 笑寂然,岩頭樹幹之上,杳無人影。
  麟兒滿臉困惑,以為是自己錯覺,問諸瓊娘,不但她也聽到,連其餘四人,也都字字入耳。
  青蓮師太微笑道:“劫運已起,若干武林先進,陸續出現,恐怕連最厲害的一位長輩,也來峨嵋,只是貧尼禪心不寧,眼前似將遭難重大事故,但望不至發生才好!”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不免心中一動,暗中注視麟兒,卻也看不出他臉上有何異狀。
  麟兒記掛元弟,立即朝神丐朗笑道:“師伯,請你們一直沿著山道,盤旋而上,我去找找元弟和蘅姊,找到即返,絕不誤事!”又叮囑瓊娘,如遇危險,即以玉 佩護身,真正萬不得已,可用暗氣傷人,峨嵋之行,比巫山只有更險,一切務宜謹慎。瓊娘本想和他一道同去,因為自己輕身術比他差遠,而且還仗著自己身旁之 物,保護眾人,自然不好意思說出,只好含笑點頭。眼前人影一晃,微風竦然,再看玉郎,人已飛越幾處岩石,找尋惠元去了。
  且說惠元追趕寶琉仙子,目的在想探詢此女來歷,而且還存著一種奇異想法,因為她太像霞姊,只有讓她和麟哥哥成雙成對,才是正理,如果嫁了別人,不但是種缺陷,而且對霞姊姊簡直是種侮辱。他原是孩子心性,想到就做,竟如風馳電掣,緊朝著寶琉女身後追來。
  出了邑城,郊處便是山地,寶琉女藍衣垂地,秀髮披肩,雙腳似不點塵,一縱便是十餘丈遠。
  惠元卻也不弱,真氣上提,縱躍如飛,彼此相隔三十餘丈,可是惠元加快,寶琉女躍的更遠,元兒慢,對方也立即慢了下來。追了一陣,彼此相隔,並未縮短, 惠元才知道,此女武技,似乎比自己還高。翻山越嶺,寶琉女竟穿入一叢林中,由於林木太密,幾彎幾拐,這妮子突然不見。惠元找了一會,仍不見人,不覺大為懊 惱,於是順著樹木較稀,可以通人之處,往前直躍,只要走出這片林木,趕回原路,即可與麟兒會合。林中黑暗無光,練武的人,能黑夜見物,倒也不曾在意。
  信步而行,竟已走出密林,眼前山巒起伏,回峰合抱,削石陡峻,地勢奇偉,瞥見危岩之上,悄立著一婷婷倩影。細看,不是寶琉女還有誰?惠元不由大喜過 望,微一塌腰躍地而起,縱高十餘丈,往寶琉女身後便落。少女似猶不覺。元兒臉嫩,滿腹言語想說,竟不知如何出口。雙方僵持半響,寶琉女卻緩緩問道:“你追 我而來,是否想代他索還玉佩?”
  惠元嚅囁道:“那是霞姊姊的東西,不過她暫時藉給瓊姊罷了……”“我都不在乎你那些姊姊妹妹,只問你是不是為玉佩而來?”她話語有一分嚴厲,只聽得元 兒心頭一驚,勉強忍氣,含笑答道:“如就玉佩本身而論,我自有權利代義兄索還!不過……”“不過什麼?”寶琉女仍以背朝元兒,把他話語截住。“因為你很像 霞姊姊,她為人義重如山,人又美秀,麟哥哥和她既有同門之雅,更有秦晉之好,對她自然特別……”“所以這玉佩你們也不打算要了,為的就是我像你們霞姊 姊!”
  這話問的太絕,叫元兒一時無法回答,只好保持緘默。彼此又是一陣僵持!
  驀地寶琉女扭轉嬌軀,玉頰略現笑容,柔聲朝著元兒道:“這玉佩,確是前古神珍,我也無意掠人之好。不過暫時藉來,佩在身上,有朝一日,你霞姊姊和我會著,我絕對奉還,叫他放心好了!”
  元兒嘆口氣道:“我也想總有那麼一天,讓天下人能好其所好!”寶琉女嬌羞不語,不一會,也嘆了一口氣,一雙星眸,落在元兒身上,流露著友愛與關懷,但臉上卻顯得一片鄭重,悠悠說道:“百日之期,就在明日,此中,你們含有絕大危機,可曾知道?”元兒搖搖頭。
  她復繼續道:“本門武功,自具心法,威力奇絕抵擋已屬不易,更有最厲害的長輩,可能親自出手,他一出,你們勢將粉身碎骨,一無所逃,最好你能勸他,忍氣一時,自甘認錯,大事化小,豈不為妙?”
  元兒朗笑道:“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頭可斷,血可流,但志不屈,這一點,麟哥看得異常嚴重;而今局勢已成,誰也不能扭轉,我身與其事,更不好解 勸,不過姊姊這分心意,我一定轉告麟哥,我們人已探山,無法久候,就此告辭!”正待飛身躍起。寶琉女忙把他止住,探手革囊,取出一個紙包,鄭重授與元兒 道:“裡面之物,此時不宜拆看,留在身邊,總有用上之時,就煩你當面交他,並請轉告,玉佩原是龍女之物,自有還她之時,不必著急,為仇為德,未來自知!”
  惠元如命受教,立即返身躍轉。越過叢林,正擬往來路奔返,忽聞背後金刃劈風,寒氣透肌砭骨。元兒知是有人暗襲,忙縮身停步,順手劈出一掌,掌挾勁風, 勢如排山倒海,正是師門奇學太乙五靈掌力。不料來人兵器光華極強,銀光耀眼奪目,有如橫空霹靂,挾風雨以俱來,枝頭落葉紛紛,殘枝四濺,霸道非常。惠元暗 暗吃驚,變招不及,五指忙順著刀身來勢,沉腕彈指,這是崆峒派逍遙客的一煞神功,指中刀身,硬將來勢震得往右邊一抖。元兒正待往後縱開,抽劍拒敵,可是身 後又復有人笑道:“小子,還想逃麼?”
  一種錐心刺耳的厲嘯,和一般無形的大力,硬將元兒往前一推,敵人爛銀刀--實際上是峨嵋七巧刀。仍未撤招,前閃無疑死路。
  眼看情勢危急,無殊千鈞一髮,突聞呼呼之聲大作,敵我微怔,抬頭一望,原是黑壓壓的一塊磨盤大石,凌空打來。那持刀暗襲元兒的和尚,首當其衝,不退步閃避,勢必打成肉泥。
  怒吼之下,朝後一躍,元兒如影隨形,往前一衝,但聞一聲響處,大石朝地上一砸,猛地陷入,勢不可擋!敵我不約而同地飽受虛驚,當場怔住,元兒把兩人一 看,一位是四五十歲的和尚,貌相威嚴,手裡持著一把刀,刀名“七巧”,正是峨媚仙兵利器,絕非等閒,持刀者為覺淨大師,為峨嵋有數高手之一,無怪功力如此 深厚。偷襲元兒的,正是那手辣心黑,幾番出現的蕭使君。這兩人,誰也不是善與之流。元兒心存警覺,隨手將靈虎劍摘取手上,暗蓄功勁,只一出動,立施辣招。 蕭使君目光如剪,卻也不理會元兒,朝著地下大石,似想從石上探出什麼奇秘,蹲身挨著石頭,嗅了一嗅,立即雙眉直豎,目露兇光,朝著元兒喝道:“隨你同來 的,是男是女?不講實話,大禍即將迫在眉睫!”他拿目光暗示覺淨,兩人分立惠元前後。看形勢,明是心懷不軌,絕不讓元兒好好走開。
  元兒藝高膽大,朗聲一笑道:“不是陳某狂妄,以你兩這等舉止,殊使識者齒冷!此來,我是單人獨劍,你們只管齊上好了!”
  “這石頭,明是女人所發,余香猶存,還想抵賴不招,眼前就叫你難還公道!”
  蕭使君,鐵簫一指,離身三丈之內的一塊大麻石,竟隨指而裂,又復嘿嘿冷笑道:“你血肉之軀,難道還可強似這塊巨石?”
  覺淨也冷笑連聲道:“這小子和姓季的狡童,一樣可惡,不必和他多說,就此把他收拾如何?”密林中,突傳來一聲冷笑道:“憑你兩人也配口吹大氣?真章未 見,高下難分,還說不定誰收服誰?元弟,讓蘅姊也來湊個熱鬧吧!”紫光一閃,蘅春已朗若驚鴻,身輕如燕,朝著元兒身旁落下。
  蕭使君一臉困惑之容,冷漠問道:“適纔,投石偷襲,想是你的傑作了!”
  蘅春被他這一問,弄得莫名其妙,不由把秀眉蹙了幾蹙,又朝元兒注視半響,但她原是玲瓏剔透的人,卻笑斥道:“對付你們這班邪惡之眾,還有什麼道義可 說,我恨不得一石頭把你兩人砸死!”蕭使君還想再問。覺淨已忍耐不住,七巧刀“怒龍盤嚎”來勢疾猛,朝惠元頭頂百匯之處,直劈而來。紫光匝地而起,對空一 掃,雙方兵刃相接,火花濺起老高,緊跟著便是鏘然一聲,蘅春和覺淨,同往斜刺裡一躍,互先察看兵刃,刀劍無損,誰也不輸。
  少女與和尚雙方都不一擊即休,覺淨手揮七巧刀,欺身而進,出指便是峨嵋天龍八十一式的“龍施德雨”刀光點點,霍霍生寒,竟使人產生一種幻覺,似有無數 利刃,凌空劈落。蘅春不由暗罵道:“賊禿,好狠的刀法!”青銅劍疾繞旋空,出手便是經一大弧,同時寶劍上似覺有千鈞重負,劍身抖顫,絲絲作響,使人駭異之 極。不但覺淨心頭一怔,連蕭使君也大吃一驚。
  說時遲,那時快。刀光劍影,只一接觸,覺淨似覺一股反彈之力,大寶刀幾乎磕飛。蕭使君暴喝一聲:“這是一氣兩儀劍術,速望下盤進攻!”
  鐵簫朝下一指,打出一縷寒風,地上飛砂,朝上疾颼,往紫衣女蘅春小腹之下兜卷而來。元兒勃然震怒,靈虎劍上,銀光暴長,劍氣森森,雲詭波譎,連番演 出,“曉掛秋城”、“渤海煙波”把鐵簫打出的寒風,一舉驅散。雙方互動真火,同時一聲冷笑,四人分作兩對,立時殺得難解難分。
  且說麟兒關心盟弟,離開瓊娘之後,竟施展“禦氣飛行”足不點塵,沿著山徑往前直飛,峨嵋周圍數百里,山勢綿延,古木長青,層峰疊嶂,令人目眩神移。元兒走時倉促,並未說明方向,這一來,直教麟兒作辣、東尋西覓,翻山越嶺,半晌毫無動靜。
  麟兒不免微感不安,塌腰點足,“黃鶴沖天”,縱落一株老檜之上,舉目四矚,除了山形樹影外,杳無所見。松濤陣陣,掠空傳來,還夾著幾處猿啼,使人倍增淒涼之感。
  忽聞裊裊笛聲,若斷若續,若近若遠,極盡頓挫抑揚,高山流水之致。聲才入耳,塵懷俗慮,霍然而消,不由逸興遄飛,停立凝神,循聲辨向,擬覓弄笛之人, 盡情傾吐一番,由此可能又多一交,自屬人生雅事。無如笛聲飛揚,倏東倏西,時南時北,那方向使人捉摸不定,循聲辨向,竟爾失其功能。
  麟兒不由大惑,而且細味樂譜,似與自己在黔境白雲山菩薩岩所聞的天音奇樂,至為相似,不由暗裡吃驚,默念,這笛音很奇,莫非自己往菩薩岩之前,老早有人去過,而且也悟出那天籟之樂,譜為曲聲。
  弄笛人技藝至佳,一聲入耳,即百慮全消,如春風和煦,滌練舒寒,曲譜之妙,與麟兒所悟,意境似高出一層,無如萬疊崇山,千重翠障,弄笛人似又故作玄 虛。“迷音”之術,已出神入化,竟無法一邀青睞。不由一陣傷感,連聲嘆息。笛聲初罷,白雲里似乎現出一道碧霞,光華閃了幾閃,似朝自己方向移動,但一閃即 隱。
  麟兒不由一驚,恩師鐃鈸僧初次會面時,所唱的歌,即有“霞飛玉笛”之句,莫非指笛為精玉所致,光也幻為碧霞,出現空中不成?
  正在胡思亂想,一縷寒風,迎面襲來,眼前黑光一閃,來勢奇猛。麟兒一怔之間,順手一抄,不料來物力道奇大,疾退數步,才把身子穩住,將物一看,打來的正是一段松枝,這可把麟兒嚇壞了,因為自己目前成就,居然還有人能以一段松枝,能勝過自己功力。
  驀間有人朗笑一聲:“再接我幾段試試!”立時枝飄葉落,如箭林密雨,激射而至,那力道,又快又猛。麟兒揮動雙掌暗運太清神罡,並施展靈猿幻影的身法, 騰挪閃避,饒你怎麼疾快,衣袖褲管,還是挨了好幾下,雖然沒有洞肌刺肉,總覺狼狽不堪。那人笑道:“總算沒有變成刺蝟,勉可入先,只是天生一對桃花眼,而 且男生女相,難免情劫牽連,三弟多事,惹火燒身,連我也被他拖了出來,闖這混水,說來都是為了你這孽障!”麟兒一聽,不覺醍醐貫頂,甘露淋心,驚喜地跳了 起來,忙不迭高聲叫道:“師傅,你這一次,已是兩番,難道你都不準備見我麼?想煞弟子了!”
  那人又朗聲笑道:“相見不如不見。連這道理也不懂麼!司馬子陽,怎麼教你?”這又點發了麟兒天真,圓睜著一雙大眼睛,微微一笑道:“孔門誨人不倦,如不賜見,焉能教出好的弟子來!”
  只聞那人笑罵道:“你倒會搬出這套道理,擱在我的頭上,只是我且問你,誰是我的弟子?你又幾時行過束脩之禮?”麟兒笑道:“我身上之物,沒有一樣能出 師傅之目,只要師傅見愛,要什麼,我都願獻上如何?”“那你就把那紫龍玉佩,作為參師之扎吧!”這可把麟兒難倒了,因為雌雄雙佩,一在瓊娘項上,另一件, 卻被寶琉女取走,自己已空無一物。
  那聲音,突然變得十分冷峻:“是否因為參師之禮太重,致存後悔之心?”
  麟兒俊臉緋紅,只好訕訕說出玉佩不在身上,願拿寶劍取代,不知可否?奇人語氣,更冷峻得出奇,乃至數說道:“這麼說來,你是把老婆看得比師尊更重要 了,否則師門鎮洞之寶,你不但輕易遺失,而且盜寶的人,既經出現,你不惟不將人擒獲,反當著人家的面,把自己之物,給與失主,這無異告訴人家,失落之物, 你一力承擔,明白說來,你是心甘情願給人取去,這樣做,固便宜了那盜竊之人,可是你卻對不住那啟蒙恩師。還有,司馬子陽的愛女,為了你,可算是情至義盡, 而今,卻踏遍海外,找尋藥物,醫療那嚼舌自盡的人,這天大麻煩,還不是因為你惹出之後,留給人家來善後麼?可是,因為人家的長像,與她相似,你便怦然心 動,不惜再惹麻煩,如果打破醋壇,連你那啟蒙恩師,對你也不諒解,加以你父親還在崑崙,一怒之下,這頓家法,便首先受不起,難道你敢使用內功,抵撞責罰? 三弟對你甚是溺愛,他可沒有想到,有了你這種徒弟,處處都是麻煩!故而我不願見你。”
  一篇數說,可把麟兒弄得抬不起頭,不由鹿撞心頭,無語可對,半響,才嚅囁答道:
  “弟子行為不對,許多事,可能出自無心,但也無法解釋,只求恩師責罰便了。”
  “我倒不願多管這些閒事。”說完,語音寂然,杳無所見。麟兒不由滿懷惶恐,自傷這曠世奇緣,可能就此失掉,眼前的事,十分難過,不由自怨自傷,落下淚 來。忽聞那人笑道:“三言兩語,就可使你掉淚,爾後的事,只有來愈來愈多,如遭遇那至為棘手,危及武林安全的,又當如何?剛才所言,不過略事提醒你注意, 並非真正怪你,不必難過,倒是峨嵋寶琉仙子,此女年事不大,輩份可高,武功人品,均臻上乘,不是為師說話矛盾,你對此女必需善為處理,否則後患堪虞。峨嵋 派還有一位功力最高的人,此人已得玄門滅魔絕學,還練有異域大印掌的手法,端的不可輕視,危難之處,屆時必多,也可無須在意,你那盟弟即在附近,稍停即可 聚首,我還有許多要事須辦,相見不爭一時,一切務宜小心謹慎便了。”
  聞言不見人,也不知他隱身何處?磷兒自道:“這位神山異人,真的走了。”
  西南方,紫光銀芒,沖天而起,半空裡,虎影飛騰,疾快無匹,一望而知,元兒正和人家比劍,看那銀光閃閃的快法,來人功力,非常之高,惠元連新學的一氣 兩儀劍法,也都使了出來。麟兒又驚又喜,驚得是:峨嵋派佈置重重,危機四伏,無論走到那一處,均有高手攔截,喜的是,惠元尚未失陷,有了兄弟兩位,無論上 刀山,下油鼎,天大的禍,也敢承擔,於是清嘯一聲,人如一縷輕煙,直往西南方向便撲。
  劍光衝起之處,須越過兩處小峰。這一路,林木特多,與之所至,乾脆踏枝而行。麟兒施展少林達摩一葦渡江之術,憑丹田之氣,朝枝葉之上,輕輕一點,一縱便是十來丈。眼前山峰頗高,而且飛到彼岸,必須越過很深闊的山澗。
  麟兒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足尖所踏,正是一株山榆,一式巧墜千斤,身子一沉,餘勢將盡未盡,猛將真氣朝上一升,雙掌往下一拔。下壓之力甫卸,那榆樹枝卻 往上一彈,這一下,把麟兒彈起老高,朝著對岸一送,十來丈的絕澗,毫不費力地一躍而過,正待朝那從半山凸出,形似飛虎的青麻石上躍落,不料石上早已站一 人,背著兩手,頭部微仰,那情似屬安閒之極。麟兒躍落後,因為敵我難辨,不由暗蓄功勁,並拿眼打量來人。
  乍看:這人好似一落魄書生,藍巾藍袍,補綴重疊,頷下青須,留得很長,論相貌,如略事檢點,分明是一位風度翩翩的人,不過因為不曾修飾,看來極不順眼。
  他身上,既無兵刃,也無革囊,可以說一無所有,初疑來人是神山三老之首,乾坤正氣元妙書生,但一想到他手上無玉笛,即斷定絕非自己日夜翹盼的恩師,不 由一時怔住。那落魄書生,即朝著麟兒點首微笑道:“你大概就是紫陽道友的愛徒,振撼五獄三山,武林裡一朵瑤草奇花,嘉麟賢契了。”
  麟兒見他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一驚,忙笑答道:“老前輩,恕弟子眼拙,高名上姓,可否賜知?”
  落魄文人淒然一笑道:“半百時光,形同虛設,既不能容於師門,復遭仇家追襲,天南地北,漂泊西東,真名實姓,早已遺忘,賢契如欲稱呼,就稱漂泊人如何?”
  磷兒一聽此言不由大吃一驚,暗道:“原來是瓊姊姊的師祖,元弟的師叔。此人昔年為了一位愛侶,不但自己遭師門放逐,他那愛侶更被峨嵋折磨,下落不明,數十年的怨氣,此來大約也為的和峨嵋算帳了。”於是抱拳為禮道:“原是陸師伯,請恕晚輩不知之罪。”
  這人果然是崆峒派放逐的弟子陸思南,也是瓊娘父親薛飛鵬的授業恩師,數十年浪跡江湖,歷盡人間辛酸,境遇之慘,實非常人所能忍受,麟兒對他極表同情和 尊敬。陸思南形色淒然,勉強一笑道:“既是賤名已為賢契所知,我也不用隱瞞,小徒鵬飛,為人害死,賢契仗義,巫山誅仇,了卻我一重心事,說來實應感激。傳 聞此次巫山之戰,有崆峒弟子陳惠元參與其事,而且與賢契交稱莫逆,眾口交譽,天生瑜亮,軒輊難分,蛇蠍書生就死在他的手下。賢契以雙鈸獨鬥毒龍叟,英勇事 蹟,傳遍武林,舉凡受陰山荼毒者,莫不引領翹企,劍鈸所向,魔影無蹤。今日足跡遍及峨嵋,說不定我一生心事,也可仰仗福緣,早早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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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高手雲起b

  麟兒不由驚異暗道:“難道他那昔時愛侶,猶在人間,遭受峨嵋幽禁不成,事果如此,倒是為他留意。”想到此處,不由義形於色,憤然答道:“師伯贊譽,弟 子愧不敢當,元弟弟人間威鳳祥麟,俠肝義膽,素為弟子所敬服,能和他雅訂金蘭,殊屬三生幸事,師伯遭遇,弟子稍有所聞,至情至理,武林同道只有敬仰,如何 稍效微勞,只管隨心使喚。元弟遇伏,前面劍氣獨霄,劇戰正烈,師伯能否和弟子一道授手?”
  陸思南笑道:“萬望賢契切勿介意,我還心存疑點,急待求證,恕不能同往。伏龍寺之會,必定參加,今晚暫時別過,明日再會吧。”
  語罷,袍油一拂,罡氣天來,人影一晃,立時別去。正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麟兒以今晚所遇,盡是離奇人物,知道這次峨嵋之會,危險重重,遂用蹈空躡虛之術,起在空中,凌空幾躍,翩若驚鴻,不多時,已抵達惠元等比鬥之處。
  蕭使君一支鐵簫,果然造詣不凡,和元兒的靈虎劍打得難解難分。惠元和蘅春,同用一氣兩儀劍術,因為循天地間之陰陽奇正,竟激發了那磁真氣,移時絲嘯刺 耳,煞氣彌天。可是兩人的的寶劍,也覺得沉重異常,惠元因經麟兒另有傳授,尚可持久,蘅春雖然學會,秘奧之處,僅粗懂而已,不多時,立覺粉黛浸濕。
  覺淨本來不敵,七巧刀只一撞上,不是反彈受擋,立覺一股奇絕吸力,迫使寶刀宜手。
  蕭使君冷笑一聲,挫腰之間,那身子似乎短了數尺,專向下盤進攻。覺淨也起而效尤!
  惠元因為曾與陰山黑手怪對招比劍,對手專事攻人下盤,遂富于破解經驗,尚可抵擋,於是也將身子一挫,靈虎劍匝地飛旋,虎虎影奔騰,劍氣森森,元磁真力,因為接近地面,作用大減,但蕭使君的招術,依然被人節節擋退,無法得逞!
  覺淨狂笑一聲,七巧刀為峨嵋一寶,功能截金斷玉、發警避邪、去毒祛寒、發光等用,刀光連晃,銳嘯風生,蘅春紫衣,被煞風震得往上一翻,雖然內著長褲, 但少女之心,總覺翻衣不雅,心神微亂,青銅劍不由緩了一緩,元磁真氣,與劍速有關,招式一緩,威力頓滅,覺淨乘勢欺身而入,連演“雲龍舒爪”、“彩鳳棲梧 ”、“大江落日”奇招連環並出,疾如大海翻波。蘅春功力不為不深,但臨場經驗,不如惠元老到,竟被這種疾猛來勢迫住。
  驚惶之下,勉強劈出一劍,“地轉星旋”,青銅劍反身揮落,驀覺白光一閃,七巧刀光華大盛,“怒龍卷尾”,刀劍相接。蘅春也不示弱,臂凝真力,往前一擋。
  無如覺淨滿腹詭謀,怪笑如梟,右手持刀抵擋,左掌朝蘅春前胸輕輕按擊。這是佛家印掌,功由藏密而來,傷人只需輕輕一按,皮肉無損,但可直摧內臟,中土禪家,往往不識,受傷之後,還不自知。
  眼看春兒就得送命。忽聞清嘯劃劃空,嘯比龍吟鳳鳴,人如閃電驚鴻,一掠而至。惠元驚叫道:“麟哥哥!”來人笑呼一聲:“元弟。”口中答話,身子不閒, 掠上前,掌按七巧刀,低喝一聲“開:”一股無形力道,還帶著一陣清香,道家伏魔功,威力奇絕,招沉力大,石破天驚。覺淨如不抽身撤退,一條右臂,立得折 斷,他原早識麟兒,不由怒氣填胸,翻身一躍,往斜刺裡縱開五六丈,避過伏魔功,攢眉瞪眼,手指麟兒說道:“狂徒,死期已近,尚敢頑抗,明日伏龍寺,佛爺如 不把碎屍萬段,也不算峨嵋弟子了!”
  麟兒笑罵道:“禿驢,虧你也是佛門子弟,豈不聞:“一念貪嗔,永墮犁鋤’,數十年玄門養性,開口便欲使人碎屍,季某攜眾來此,生死全不放在心上,只是惡人須有惡報,在死之前,先把你們打發再說!”
  惠元手揮靈虎劍,一陣急攻,兩人都搶攻下盤,鐵簫神劍,其疾如雨,快勢風雷,詭譎莫測。元兒固有盟兄之助,談笑風生,絲毫不把敵人放在心上。麟兒用“蒼鷹搏兔”之術,凌空下擊,這一招,來勢疾猛,十指如鉤,直朝蕭使君頭上抓來。
  蕭使君鐵簫朝上一揮,銳嘯劃空,寒風盪漾,無如麟兒已用神功護體,竟視同未覺,鐵簫來勢,被他一掌封住。
  惠元笑道:“你還不落敗麼?”“唰唰”兩聲,劍氣如虹,蕭使君胸前上衣,竟隨劍光而裂,只覺胸前一涼,把這位邪正難分,威鎮川滇的老輩人物,直氣得心頭冒火,目眩神昏。麟兒藝高心慈,見好就收,朝地下一落,手挽元兒笑道:“你和蘅姊一走,久未見返,直把愚兄急煞!”
  惠元把自己經過詳說一遍,只聽得麟兒感嘆道:“峨嵋實力,果是不凡,覺明僧武功猶在其次,一身機智,更使人莫測高深,今夜我們已經折騰了大半晚,分批 而出,處處受阻,寶琉仙子和蕭使君,有神出鬼沒之能,尤以那妮子,一盞奇燈、一身絕技,似乎不在你我之下,真正如我們放手作對,這女人,就夠對付了。武林 長輩,屢現俠蹤,連神仙三老之首,也在此山出現,峨嵋山上,不知隱藏了一位怎樣厲害的人物,乃至把此老也引出來,看來此事極不簡單!”
  元兒驚問道:“你是說元妙前輩,也出現俠蹤麼?可曾會著?”
  麟兒立即把經過一說。惠元默然久之,不由困惑道:“如果要對付峨嵋山上隱藏的人,鐃鈸恩師,難道還不夠應付?”
  麟兒搖頭嘆息道:“這位佛門師傅,已和師妹親赴海外尋藥,為的是玉女雲英!”
  元兒一聽,不覺鹿撞心頭,急道:“金牛谷恩師面授霞姊機宜,原為的就是此事,看來我們無時無刻,莫不在他老人家小心呵護之下,這種恩德,你我一輩子也報答不完!”
  麟兒苦笑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古訓先言,一點不假,如果師道淪喪,人欲橫流,則非人間之福了。”又把偶遇陸思南的事,說了出來,並問他對這位遭遇不幸的師叔,有何感想。
  元兒眨眨大眼,悵然說道:“就事論事,陸師叔確是人間至情至聖的人,無如峨嵋一向坐大,視別派為旁門左道,陸師叔的愛侶,原是自己的表妹,雖然學藝峨 嵋,但並不能勉強限制不得和教外之人結婚。偏巧通海禪師,座下有一寄名弟子,那人原是帶藝投師,道號飛雲子,姓虞名靜文,最得老禪師的喜歡,暗中卻看上了 陸師叔的表妹。無如人家原是川中望族,田紉蘭之美慧,固已傳遍鄉里,而且與陸師叔,原是中表親,幼時比鄰而居,過往甚密,兩小無猜,私塾共讀,情好更篤, 旋因師叔舉家北遷,雖然關山遠隔,但相思之情,只是與日俱增,金寇氣勢日盛,陸師叔有志習武,投入本門,遂充師祖座下門弟。
  “田姑體弱多病,得親友慫恿,習藝峨嵋,雖和虞靜文有同常之雅,無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飛雲子因愛不成,遂暗中懷恨,也是合當出事。陸師叔從表妹來 信中,獲悉飛雲子不盡糾纏之事,不覺心中大急,遂決計親赴峨嵋,暗中一探。兩人約在伏龍寺後凝碧岩前相會,雖然晤面,無如事機不密,終被虞靜文探獲,始知 美人原另有所愛,空勞千般巧計,無法扭轉芳心!
  “那時正是八月十五日,耿耿銀河,飛星暗渡,中秋明月,分外妍圓,眼見自己暗中屬意的人,卻和人家並肩攜手,互通款曲;嬌聲細語,撩人情思,最後人家雙臂微張,美人便投懷送抱,朱唇相並,款渡丁香,火樣熱情,使虞靜文看得又傷又妒。
  “於是一聲冷笑,‘飛燕穿簡’,快如驚雷電閃,往兩人身旁,輕輕縱落。陸師叔和他表妹,正在兩情親綣之時,自不免耳目失靈,人到身旁,驀覺微風撲體, 不免大吃一驚,彼此鬆手,凝然並立,羞愧滿懷。虞靜文顏面鐵青,全身抖顫,反手一按,寶劍鏘然出鞘,一縷寒氣襲人。田紉蘭面如死灰,同時也知道這位虞師兄 此來純因妒念所致,只好柔聲懇求道:“師兄,他是我表兄請恕妹子一時無知,卻也未曾有何越軌之事…*。”
  “話猶未竟,虞靜文早已一臉怨毒之色,緩緩上前數步,手領長劍,氣勢洶洶,手指田女冷然發話道:“是否憑你一言片語,即能把事實抹煞,身為峨嵋門弟, 勾引別派男子,潛入本山,作此越軌之事,始無論是否中表戚誼,也不能作姦犯科。武林中幫有幫規,派有派法,犯規觸法,即不能容,我們不妨同往師尊跟前,一 論是非曲直!”寶劍又朝陸師叔一指,冷然道:“捉姦捉雙,捉賊要贓,大丈夫敢作敢為,請一同受縛!”
  “陸師叔忍而又忍,只好笑求道:“小弟此次間關千里,謀求一晤,原為情字所累,田家妹子。與弟屬表,現親事只在遲早。小弟不懂貴派門規,如有冒犯之處,還望道兄看在師妹同門誼上,千萬海涵!”
  “這話不說還好,一講更增加了虞靜文的妒意,遂持劍威脅著陸師叔和田姑姑受侮辱不算,左臂還被虞靜文刺了一劍,這一來,也引發了陸師叔怒火。
  “他仰天長嘯,悲憤滿懷,手持寶劍,將田姑護住,讓過虞靜文連環三劍,驀地抽劍發招,凝碧岩上,劍氣森森,白光連閃。虞靜文出手便是辣招,峨嵋山的靈 禽劍術,威力奇大,“白鶴橫影”、“雁點秋容”,雙招刺傷皮肉,鮮血殷然。田姑芳心無主,驚叫一聲,竟橫身擋住玉郎,不讓雙方再鬥,不料劍光如練,越空一 卷,田姑頭上青絲,竟被虞靜文利劍削斷。
  “陸師叔將他表妹推開,淒然一笑道:“蘭妹,別再管我,此人不可理喻,生死存亡;聽天由命好了!”長劍一領,勢挾風雷,出手便是崆峒玄門秘技。作為鎮 洞秘傳的飛雲劍術,陸師叔勢存拼命,招式凌厲,有如飛瀑怒潮。眼看虞靜文手腳忙亂,招式漸緩,伏龍寺突然一杵鐘聲,事出猝然,顯有劇變。
  “田姑姑臉色驟變,突衝到陸師叔的跟前,滿臉悲憤道:“表哥速逃,生死全由妹子擔待!”陸師叔毅然應道:“‘大丈夫敢作敢當,我來會晤表妹,錯在陸某,那敢讓你擔待此事?”
  “長劍唰唰連揮,把虞靜文迫得已無招架之力。可是田紉蘭知道事態危急,師兄們一到,說不定就得性命難保,不由抽出長劍,往當中一揮,陸師叔和虞靜文手 中兵刃,幾乎被震出手。這原是峨嵋“破招之術”,功效奇大,陸虞兩人,同為所乘,不由雙雙往後一撤,兩雙銳目,只朝田姑姑身上打轉!“表兄如再滯留不走, 我願立時血濺此地!”田姑姑推劍作勢,往頸上就抹。只嚇得陸師叔驚魂失魄,忙勸其不可如此,交待數語後,長衣一提,劍芒閃空,人如一只大雕,直往峨嵋後山 落去。
  “虞靜文正想拔步就追,田姑姑嗔目一聲道:“師兄,來人已走,何不給人一條生路?
  不祥之身,願憑師門怎樣處罰,真讓陸郎被殺,難道才讓師兄稱心快意麼?”虞靜文被她氣勢所阻,雖然滿懷恨意,卻也無可如何!不須臾,四僧齊來,於是由 覺明覺虛,監視田姑,立赴通海大師丈房中,聽候發落,據說,老和尚給田姑姑選擇了兩條路,一條是由師門作主,擇婚虞靜文,另一條則以欺師之罪,終身禁錮, 田姑姑選擇了後者。
  “陸師叔逃下峨嵋,但追者四起,事為本門祖師所悉,以師叔擅離師門,招惹是非,致兩派成傷,未免輕舉妄動。於是一怒之下,將陸師叔逐出師門,從此江湖 浪跡,四海為家,終身更不言硯,如論師叔本身不何罪惡,據兄弟所見,峨嵋偏激可惡,本門處份太重,使陸師叔和田姑姑作了情字下的犧牲品,不免使天下有情 人,同聲一哭呢!”
  麟兒見他至為激動,不覺微微一笑道:“此去,愚兄當把此事,徹底探聽一回,焉知不可藉此機會,使天上有情人,共成眷屬呢?”
  惠元喜道:“麟哥哥,你願插手?”
  麟兒笑道:“我幾時騙過你來?遊俠好義,成人之美,正是武林兒女本色,何足為奇?”
  兄弟兩人,言笑晏如,並肩攜手,卻讓蘅春走在後面。三人如飛矢一般,踏枝而行,正愁瓊娘等人去處,瞥見藍光一道,沖天而起,如正月火爆一般,抵達半空 後,“啪”的一聲,銀白光華一閃,照得附近皆亮,但旋即熄滅。元兒驚道:“火矢照明,加見于山寨幫派之間,伏龍寺既屬僧眾,出家人卻備有這種東西,顯而易 見不但未忘名利之心,而且妄自尊大之念,說不定瓊姊等人,已抵半山,距離伏龍寺不遠,行蹤已為敵人發覺,糾眾阻撓!”
  麟兒笑道:“那我們趕上前去,立時見過高下,救出瑤姊,免得多費手腳,豈不也好?”元兒天真好事,自然極表贊同,遂加緊腳步,朝上直奔。
  伏龍寺在峨嵋前山,因為山勢挺拔,林木蔥幽,嵯峨怪石,障疊峰回,不到寺前,根本不知叢林之內,還有這麼一所古寺。
  瓊娘一行五人,以青蓮師太為首,均循青山徑迴旋而上。沿途,雖有不少暗卡,但均未出面阻攔。天山神丐,心眼最多,不覺暗中奇怪,把自已心意,向師太一說,師太沉吟道:
  “據情度勢,剛才道路所經,起碼已有兩三處暗卡,但如今一個也沒有發覺,據貧尼忖測,似有人已在我們之前,代為清理,否則,那有這等輕鬆?為證貧尼所言非虛,兩位道友,不妨前往左右兩旁察看一下。”
  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將信將疑,但仍按照師太所言,分飛左右,,巖里上,均不放過,果然發現有好幾處,埋伏著年輕的和尚弟子,手上所持,竟是最險惡的毒藥暗器,尤其是一種黑色利箭,箭鏈上閃蘊著奇毒,只一射出,分從箭鏃之後灑出,沾著必死。
  使人百思不解的,所有暗卡的人.竟都昏倒在地上,口流白沫,狀若灰死,神丐一看,這些人似乎都被人暗中點中穴道,而且手法離奇,莫測高深,每一暗卡之上,少則八人,多則十二,這種不動聲色的打法,江湖上老一輩的人物,也沒幾人能做得這樣乾淨俐落。
  神丐和蒼鷹老人,遂把一已所見,向師太一說,青蓮師太微笑道:“貧尼倒猜出此人為誰了?”
  天山神丐怪叫道:“老師太,論武功,你可比我高一籌,但談到江湖上的人物,老叫化自信比你所知的可不少,誰有這種高明的手法,我倒想不出來,這倒奇怪!”
  師太微笑道:“麟師姪的功力如何?”
  蒼鷹老人接口道:“論功力,他準可辦到,但這絕非嘉麟師姪所為,因為他無論如何,總夾雜著崑崙手法,示不忘本,但崑崙武功,我們一見即識!”
  師太不由點頭笑道:“道友所見不差,貧尼所猜,並非指嘉麟賢姪,究其實,只一說出,諸位盡可知道!”
  神丐拍手大笑道:“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一人,是否指蘅春祖父,江漢神駝韓若甫?”
  蒼鷹老人接口道:“真該死!留著此人不猜,誰還有這種奇異手法?”三人說笑之間、伏龍寺似已察看暗卡被挑,竟打出那箭光照明之物。左面樹林之內,立有人出語低喝道:
  “伏龍寺高手已出,你們必須小心防範,一中姦謀,事情必糟!千萬切勿輕敵!”語音未罷,人影一晃,身前立現出一位駝背老者。頭挽道髻,半截灰布衣袍, 身上偏束著一條腰帶,長逾三尺,粗逾拇指,黃光閃爍的旱煙斗,就插在那腰帶之內,還帶著一個很大的如意荷包,大約是裝旱煙之物。
  這位駝子,論年紀,最少在八十歲以上,老態龍鍾,乍看之下,使人絕不相信,他是江湖俠隱一流,在老一輩中,極負盛名,江漢神馱韓若甫。只一落地!天山神丐忙向前施禮笑道:“老前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
  駝子把怪眼一翻,笑罵道:“偌大一個人,年紀和我不相上下。見了人,還有什麼長輩老輩的。自願矮他一截,真是何苦來哉!我的井水不犯河水,各叫各如何?”
  神丐忙笑道:“晚輩初入師門時,那時老前輩就威名顯赫,連已故恩師也和前輩兄弟相稱,弟子怎敢隨便?”
  駝子大笑道:“想不到放蕩江湖,最為難惹的天山神丐,也和我客套起來,既然這麼說,老夫只有依你!”青蓮師太和蒼鷹老人,也分別見過,而且仍以前輩稱 呼,最後卻剩下瓊娘雲姬,駝背見了兩人,就笑著問道:“蘅春那妮子,以前什麼人也不願見,而今卻換了一人,你們兩人,也得代我管教管教!”
  瓊娘抿嘴笑著道:“春妹妹痼疾已除,容光煥發,說不定就得找婆家了,老前輩倒得多多作主呢!”
  駝子把頭連晃,大聲嘆道:“這些事,你們比我在行得多,妮子任性而行,連我也勸解不聽,想要嫁誰,任她去吧!”
  瓊娘見他對蘅春愛戀惠元之事,似已發覺,而且意頗贊同,不由一驚,暗道:“這祖孫二人,精明老練,遠勝常人,可是元弟弟情有獨鍾,除了玉女雲英外,他 是什麼人也不愛,這一點,老人家可否知道,頗有問題,不如乾脆把事情戮穿,儘早了結,以免自誤誤人多好?”遂笑著道:“以春妹才華,與元弟可說天生一對, 只可惜元弟眷戀雲英,而且不作第二人想,否則,我倒可以向老人家尊前,討杯喜酒吃呢!”
  江漢神駝把老眼眨了幾眨,忽爾朗笑道:“你這妮子,和我家丫頭,一樣的刁鑽伶俐,元兒和陰山琵琶女之事,你怕我老人家不知道麼?兒女之情,只能道知以禮,絕不能過分壓制;否則雙方不利。常言:“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兒女之事,且讓它聽其自然?”
  話已表明,瓊娘還有什麼好說?東方已出現魚肚色,天已將曉!一行人眾,這時由江漢神駝率領,仍往上撲,忽覺枝頭之上,“吱吱’’有聲,神駝是何等人 物,早知有人阻路,身子一矮,擬往上縱,眼前出現一道強光,立將眾人照住。瓊娘一驚,忙用玉佩光華朝前一擋,但這種發光之物,神駝竟也抵擋不來,不過強光 一射,神佩也立即反射一道強烈碧光,來人早已清笑一聲,忙把那強光隱去。神駝攜眾住腳後,峨嵋的人,也從樹梢躍落,這一次,卻是三人,寶琉女當中,左右為 覺虛覺性。
  這妮子,滿臉笑容,但一見江漢神駝,似覺一驚,竟似半開玩笑的口吻,招呼神駝道:
  “今晚峨嵋卡,被人幾乎收拾乾淨,辰州‘隔山點牛’的陰功絕技,武林中曉得的人不多,而且一點就是數穴,讓人解救困難,這樣手辣心黑的人,自然絕子無後,江湖上確實想不出第二個,不意果然被我猜中,這一來,我們只好從頭算起!”
  神駝還未答腔,覺性已怒容滿面,出家人開口不離佛號,過此便是一聲暴喝:“韓若甫,你膽子好大,敢來峨嵋逞凶!”杖頭一晃,當場就要比劃。
  神駝目視寶琉仙子冷笑道:“這就是你們待客之道麼?要打,我們入了伏龍寺之後,見過貴派掌門,如果事情鬧得不可解決,自然免不了一分高下,何用此時攢眉瞪眼,小家子氣?”
  寶琉仙子忙將覺性止住,但也立即將臉一寒,冷漠地道:“奉掌門之命,諸位自然可以隨意入寺,惟須以佛門接引幡為前導,否則本門弟子不知嘉賓瀕止,可能釀出絕大麻煩,本門歉難負責!”遂從革囊裡,隨手引出一條黃色小幡,朝著神駝,遞了過去。
  駝子性情高傲,竟昂然不睬,仰天狂笑道:“韓某自入江湖,任何禁地,來去自如,佛門接引幡,加不到我這行將就木的糟老頭子身上,方女俠,這面小旗,請保留自用吧!”
  出手容易縮手難,寶琉仙子,不由惱羞成怒,芙蓉嫩臉上,泛起一陣羞紅,翠柳眉裡,赤痕隱現,驟蘊殺機,眼看她把手上燈光、正待揭去蛟鞘罩,和神駝動手比劃。清嘯劃空,半空裡人影電閃,疾馳而至,眨眼之下,竟落下三條人影。
  寶琉仙子,見著前面的人,不由怒氣全消,粉臉上又泛起微微笑意,不等麟兒開口,卻柔聲說道:“韓大俠,我奉掌門之命,持幡接引,這中間,並無任何惡意,如果韓大俠堅持己意,不接此幡,願意招致無謂紛擾,那還有何話可說?”
  說完,朝著麟兒惠元,微微一笑。惠元睜著大眼,望望麟兒。這孩子,一臉羞紅,紅透臉頰,本應把幡接過,無如江漢神駝,長上數輩,他不開口,如何能接, 只好滿臉歉意地笑了一笑,並和惠元同上,招呼神駝。蘅春見祖父現身,自然無限歡喜。寶琉仙子皺了皺眉,把幡收入革囊後,立朝覺虛覺性道:“竟然來客不受接 引,我們何必多此一舉,就此向掌門發話吧!”一扭柳腰,也不見她晃肩彈足,立從平地冉冉而上,覺虛覺性,也躍上枝頭。回寺覆命而去。
  東方大白,一抹朝陽,艷如胭脂,從天邊遠處,載升載沉,白雲蒸騰如絮,宛如雲端裡,載著一只亦玉圓盤,光華奪目,絢麗無比。麟兒惠元、瓊娘蘅春以及雲 姬,一字橫排,緊隨著江漢神駝之後,青蓮師太三人,反倒成為掠陣,九人武功,雖有高下,但畢竟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江漢神駝,果然名不虛傳,功力可算是出 神入化,腳點樹梢,枝葉不搖,而且一掠便是十餘丈,除了麟兒能和他一比高低外,連惠元也不是他的敵手。
  正前面,約有十餘丈遠,突有響箭沖天。神駝大罵一聲:“佛門敗類!”前掠之勢,不但未剎,反往前面衝得更遠。
  只聞“嗤嗤”之聲,不絕於耳,箭鏃如雨,朝天攢射,濃香陣陣,撲鼻而來,只一聞及,頭腦立感劇痛,而且兩眼發花。
  雲姬尖叫一聲,出語警告道:“這是迷真散,可聞不得,立屏目呼吸,只要銜住我身旁解藥,可保無慮!”說完,立即直落而下。腳底下,原是一處密林,還未 落地,四周圍暴喝一聲“打!”只聞“卡卡”震耳,強弓匣弩,又利又快,而且箭鏃之後拖起一道白煙,朝著下落的人,如飛蝗-般,激射而至。
  麟兒見瓊娘大驚失色,不約而同的把玉佩神劍,立即發動,劍光寶氣,把雲姬周身裹住,那打來的利箭,竟紛紛劈落。江漢神駝,怒吼一聲,揮動手中的旱煙 竿,舞了幾舞,那打來的利箭,竟有不少粘附其上。青蓮師太,不由暗裡吃驚道:“想不到此人內功,竟練到精氣神三合一之境。”
  雲姬取出幾顆蠟封丹九,給每人吃了一顆,蠟上附有小孔,裡面之物受熱立發出一陣清香,使人突覺腦裡一涼,空中留下的白粉,吸入鼻內,被藥物解除後,竟 毫無異狀。江漢神駝,將敵人。利箭破解之後,卻不傷人,只朝四周大樹,朗然發話道:“大丈夫,光明磊落,暗箭傷人,無恥已極,韓某不欲舍人之行,多事殺 傷:可歸告爾等掌門立即準備比劃!”
  枝頭上,輕輕數響,突然飛落兩位中年道裝人物,同是青冠道袍,白襪芒履。左邊一位,則背負長劍,肩掛革囊,一臉陰沉,使人望而暗中生畏。右邊這一個, 卻是白臉無須,手扶鐵杖,雖有笑意,但還帶著一付狡像。這兩人,正是峨嵋雙道:飛雲子虞靜文和鐵杖仙童董一清。虞靜文雖未見過,但麟兒腦海中,早存在他的 影子,至於槽宇廟的鐵枝仙童,麟兒自然一見就識!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董一清朝麟兒冷笑道:“你這目無尊長,恃技橫行的崑崙惡童,今日該是你惡貫滿盈之日了!”惠元見他咒罵麟兒,不由心中大怒,正待 拔劍出敵,麟兒立止住惠元,自己卻空著一雙手,緩步而出道:“季某既不欲和人作口舌之爭,也不欲以怨報德。我們中間,是恩是仇,不必論斷,道長有何本事, 只管使了便了!”
  董一清也不致答,仰天狂笑三聲,立即撮口長嘯。那嘯聲,離奇莫測,音調時高時低,聽來,這傢伙似在利用呼嘯,想招來什麼惡物。果然吱吱之聲四起,一剎那,枝搖葉動,呼呼風生,峨嵋山上,原盛產猿猴,竟被董一清利用,害人作惡。
  猿猴性猛好鬥,視死如歸,這一觸發他們的野性,便直無法收場,四周圍,大大小小,如蜂起雲湧,大海浪濤,直向群俠逼至。先是一陣石子,如暴雨一般,沒 頭沒腦地向群俠亂襲,繼則石灰彌天,嗆人傷目,聲勢赫然。惠元再也忍不住,反手一按啞簧,抽出崆峒靈虎,這孩子,急怒攻心。靈活虎劍立即朝那猿猴多的樹 上,狠狠砍去。
  “克嚓”一響,兩株老松柏樹,竟被靈虎劍一揮就斷。雖然猿猴矯捷,但大樹一倒之力,奚啻千鈞?猴子竟被壓斃不少。群猴一陣哀嘯,前仆後繼,漫山而來, 這類深山猿猴,縱跳如飛,身輕如燕,而且力道奇大,中間並經人施以特殊訓練,只一發動,不達目的,絕不休止。江漢神駝攜眾人縱落樹林之後,一雙銳目,朝四 周不住打量,元兒動手傷猴,他既不加阻止,群猴鼓譟而進,此老一時也無退敵之策,但見頂上及左右前後,紛紛撲來。使人最感驚奇的,這東西,從口中噴出一股 白氣,宛如淡煙一般,因為數目成千成萬,猿猴呼吸之氣,似產一種山風,但卻有色無味。瓊娘因曾患有恙蟲病,思之猶有餘悸在心,不覺一皺柳眉,細語麟兒 道:“這些山間靈物,呼氣成風,是否口中含有奇毒?能否辨別?”
  麟兒笑道:“峨嵋山高天寒,呼吸成霧,人也如此,倒不足怪,任何毒物,據我想多少總帶著一點味兒,猿猴毒在瓜上,呼吸之氣,倒不必提防!”一聲呼嘯之下,如決千仞之溪,群猴從樹上紛向眾人躍攻。
  這東西,最喜美色,瓊娘固有玉佩護體,碧光龍影,把身子罩住,雲姬和蘅春,立成了它們攻取之物,千百公猿,發出一種奇異叫聲,分朝兩人,蓄勢以待。蘅 春氣道:“猴子也會擇人而欺,你說多氣!”枝頭一響,一隻身高四尺,闊嘴長牙的花面金毛猿,飛躍而下,因為來勢太疾,勢同閃電,往蘅春頭上一掠而過,縱足 利爪,抓著春兒頭上一綹毛髮,這種意想不到的事,把蘅春嚇得花容失色,頭皮一陣劇痛,毛髮竟被抓脫許多。
  吱吱異嘯,不絕於耳,金毛猿如一條水箭,疾躍而來,蘅春一聲清嘯,紫光一道,矯矢盛空。一時間,斷肢腿飛,血雨四濺,金毛猿業已傷了不少。雲姬因為身 著紅裝,分外礙眼,也被毛猿纏住,不由把丹眉一揚,扭動嬌軀,紅光打閃,羅帕輕揚,迷魂帕發出一陣幽香,雖然將毛猿打落不少,但有無數惡猿,竟了無所懼, 把她群群包圍,不盡糾擾。
  林內群俠,均遭惡猿攻擊,壞只壞猿猴太多,驅之不去,誅之不盡,地上猿屍累累,這些猴子,就把死猴當兵器,不斷攻來。場中只有麟兒瓊娘和江漢神駝,三 人猶未動手,惠元早已殺得不耐,只中埋怨道:“麟哥哥,這批猴子,大約是漕宇廟董一清和姓虞的兩個,自行訓練之物,你背上神劍,巧嵌各式珠寶,可遠魑魅, 為何還不把它使出,幾位姊姊,只要偶爾疏神,一個不敵,猿猴之性,既淫且毒,那麻煩可就大啦!”
  瓊娘不由粉臉通紅,低語麟兒道:“元弟弟說話不差,不過這麼大聲喊嚷,使人羞愧難禁,雲姊手無兵刃,業已智窮,趕緊助她一臂!”不料話音未落,一只花面大猿,競從雲姬身後,猛撲而上,緊緊把她柳腰抱持。雲姬驚叫一聲,反手駢指,直往身後戮去。
  群猿蜂湧而上,撲上前,抱腰持腿,撕衣解褲,無所不盡其極。眼看事態危急,而且裂帛之音時起,麟兒勃然震怒,軒轅劍脫鞘而出,半空裡出現十彩流光,紫 光如電,光華如山,出手便見毛頭亂滾,血雨紛飛。猿性通靈,竟從雲姬身後一閃,把人作為擋箭牌,口中吱吱亂叫,那情形,竟在威脅麟兒,如不納劍還鞘,雲姬 也無活命。果然投鼠忌器,麟兒不由當場呆住。瓊娘忙往旁邊一閃,玉臂輕抬,烏光一道,隨手而出,抱持雲姬的猿猴,竟應手而倒,瓊娘所發,正是魔家異物天狼 釘!
  無奈猿性合群,殺戮越多,撲擊越盛,空中白氣,其形如霧。越結越濃,群俠倒也漫不為意,隨身兵刃,盡皆出手,麟兒惠元瓊娘蘅春,四把利劍,結成一道綿 密光網,猴子只一撞著,立便斷肢裂首,絕無生還。人獸相纏,總在一時之上,鮮紅滿地,猴屍如山,無如峨嵋猿猴實在太多,誅不勝誅,殺不勝殺!
  忽聞一陣竹哨“唏唏”而來,那聲音,時高時低,忽遠忽近,他細聽去,與猴子銳嘯極為相似。群猴聞聲,立覺嗒然若喪,仰望松枝,若聽命而動,一隻身逾五 尺的鐵背蒼猿,齜牙咧嘴,怪吼一陣,群猿也立即呼喊相和,一時“嗤嗤”之聲震耳,黃光電閃,枝葉動搖,一陣猴風,齊往枝頭躍去。
  那竹哨,響了一陣,待群猿去盡,立即寂然,空中卻傳來一陣龍吟鳳鳴之聲,麟兒把劍眉一掀,朗笑道:“原是崆峒陸師叔,暗中相助,我們彼此趕快會合,同入伏龍寺,和敵人一較長短!”
  枝頭無風自響,藍影一閃,立落下一位形似落魄,青須中年的文士來。麟兒忙手攜惠元迎接道:“元弟,這是陸師叔,趕快拜見!”惠元正待下跪,陸思南早已 神色黯然地一把將惠元扶住,忙道:“思南以待罪之身,羞見師門同道和門人,賢契前途似錦,能在掌門之前,稍事緩頰,則受惠多矣!”不待元兒答語,立又勉強 一笑道:“韓老前輩和許多武林道友,都瀕止峨嵋,思南倒得拜見!”正擬向江漢神駝施禮,不料韓若甫早已攜著青蓮師太等四人,由韓老代為招呼道:“陸老,老 朽原知道你進入此山,不過敵人未曾亮相,老朽也不願成群結夥,貽人口舌,已過之事,錯不在你,不必難過,說不定伏龍寺之會,事情可一了百了,而今我也不欲 多事閒言,先把諸位道友引見再說!”於是彼此互道仰慕,相見頗歡。
  瓊娘見來人是父親恩師,想到一家慘死,早巳聲淚俱下,蓮步輕移,伏地拜倒,嗚咽道:“先父承師祖化雨恩深,京陵傳藝,無日敢忘,不料生不逢機,遭仇家殺害,禍及先慈,晚輩承師命復仇,更得鱗元兩弟竭立相助,金牛絕谷,元兇授首,今日得謁慈顏,欣慰奚似!”
  陸思南一雙星目,早已滿蘊淚光,一手把瓊娘挽起,苦笑道:“已過之事,言之只有使我汗顏。姑娘已得武學神髓,更有青雲和紫陽道友為你把持一切,福緣還多矣。秉善心而往,自是無往不利!”
  青蓮師太恐瓊娘再說,牽動人家愁懷,忙笑勸幾句,立即扭轉話題,神駝自然會意,含笑道:“伏龍寺就在前面,我們一同入內。惠元初次見著師叔,情形甚是依戀,陸思南也特別愛他,問及武功,更知這位師姪,幾乎無所不能,自然更多勉勵讚賞。
  元兒天真淘氣,吵著師叔要學那馴猴之技,思南笑道:“數十年來,我浪跡江湖,偶在華山得百禽道人遺篇,僅有馴猴一段,我不過練就五分功力,你如要學, 我把這書給你如何?”立探手懷中,取出一本破爛不堪的書,慨然而與。元兒含笑接過,自然謝了又謝。老少十人,沿著那青石山道,婉蜒而上,夾道兩旁,遍植古 柏,合以糾松,加以飛雲,青障疊翠,令人心曠神怡。伏龍寺就在峨嵋半山之上,因山勢迴環,林木深幽,不到寺前,幾看不出這名山古剎。
  寺門外,便是一處廣場,大雄寶殿屋宇巍峨,從廣場直抵寺門,須經過百步石級,寺顯得建築宏偉,氣勢不凡。群俠已抵廣場之內。
  寺中僧侶,各司其事,不但無人迎接,更直無人理睬。惠元勃然大怒,沉聲喝道:“武林同道,特來踐約,伏龍寺有人沒人?”大雄殿內,緩緩走出一位病容滿 面的和尚,身後跟著兩位又臟又瘦的沙彌,三人都是雙掌合什,行動遲緩,下完石級,起碼費了半時以上。元兒早已不耐,正待喝問,陸思南立施眼色把他止往,靜 等眼前事態發展。病和尚兩掌合什,面朝江漢神駝,打了一個問訊。駝子臉色一變,也立即抱拳回禮。
  場中立覺“習習”風生,枝葉飄搖,病和尚雙目一睜,兩道形如閃電的冷芒,往前一掠,但身子似受重力一推,蹬蹬後退,步履所及,碎石有聲,雙足下陷數 寸。江漢神駝微微一笑,解除抱拳之式,對方才穩定腳跟。病和尚臉色驟變,沉聲喝道:“狂徒,鬥敢逞凶,伏龍寺只怕你能進不能出了!”語罷,雙掌一合,身後 那兩位矮瘦沙彌,也急踏一步,分立和尚兩旁,三條人影一晃,六雙鐵掌,翻飛出手,神駝一聲異嘯,挫身揮掌,掌拒病和尚,足攻瘦沙彌,但見十步風生,人影飛 動。病和尚和那位沙彌,只覺來人掌風勁疾,稍涉餘波,立感支持不住,眼看就要不敵。大雄寶殿上,突然鐘聲齊鳴。
  三僧立收招疾退,病和尚手指神駝喝道:“掌門升座,饒你不死,敢入寺門,貧僧當送你向陰司報到!”說完,陰森森地一笑,立攜兩位沙彌,躍上石級而去。 惠元見伏龍寺的僧眾,蠻不講理,不由怒道:“老前輩,我們何不擅闖,殺他一個措手不及?”青蓮師太因為自己也是佛門弟子,伏龍寺為佛家勝地,故行動力主謹 慎,不由笑勸道:“賢姪稍安毋躁,覺明大師,為一家掌教,應有分寸,不至亂來。如果行動有悖情理,俟以禮相見後,看情形再作決定,以免其曲在我。”
  話未說完,早從石級之上,飛下一個小沙彌,一身白袍,容顏韶秀,動作奇敏。元兒正站在前面,也許來人有意相試,竟毫不避讓地迎面撞來,惠元既不退讓, 也不還手,僅把護身真氣陡然拼發,那年輕小沙彌,心靈上立有警兆,趕緊中途撤招,朗笑一聲,身子朝左一側,疾如飛燕,避開很遠,仍若無其事的往前走來。惠 元喜歡人家聰明伶俐,倒也不再為難,小和尚朝著惠元雙掌合什,打了一個問訊道:“請問小檀越,你們一行十人,究以何人為首?小僧奉掌門之命!有事前來轉 告!”
  元兒引他見過江漢神駝。小沙彌合什施了一禮,含笑說道:“奉掌門之命,請來人入殿相見!”小鬼人小鬼大,竟不候神駝答話,裝著忙不開來的樣子,立自先 行返殿。神駝和師太等人,略事計議後,遂決定面見覺明,好壞立即了斷。遂以神駝和師太為首,天山神丐、陸思南和蒼鷹老人,緊隨身後,少女當中,磷兒惠元掠 後,群俠一挫腰,百級石梯,一飛而上。
  大雄寶殿內,佛相滿座,金碧輝煌。殿當中,已陳列著兩排紫檀木椅,伏龍寺有職司的眾僧,都整裝而出,而且都帶著刀劍杖鏟,如臨大敵,右邊一排,除上首 三排和挨著覺性和尚的兩椅空著外,其餘也已座滿。群俠入殿,除覺虛僧起立以外,其餘僧眾,臉上也看不出有任何表情,那種盛氣凌人之狀,使人幾有一種窒息之 感。青蓮師太,因為自已是佛門子弟,見著佛象,只好朝當中一拜,其他眾俠,則也昂然而入。
  覺虛拿眼望瞭望麟兒,又向神駝合什為禮,含笑問道:“數十年來,韓大俠不問武林是非,卻插手此事,頗使人解,貧僧倒願聞其詳。”
  神駝韓若甫,也是江湖最難惹的人物,帶著挖苦冷笑道:“大和尚,是否我們一見面,即得窮根究底?如果貴寺規矩特殊,韓某也為首屈就!”覺虛僧面容微 變,正待答言,佛像神翕之後,突閃出兩位中年道長。那身材較高,一臉陰沉,方冠青袍,背負長劍。後面的一位,見著陸思南,立即獰笑一聲,當著滿殿的人,略 無顧忌,竟大聲喝道:“陸思南,你來的正好,身旁的鐵燕金鉤,勸你多作準備吧!否則時間已來不及了!”
  惠元悶著一肚子氣,正待發洩,聞言正中下懷,於是也報以一聲冷笑道:“姓虞的,你且不忙,要比劃,對付你還不需那鐵燕金鉤!如果你能在我手下過六十 招,我們不但服敗,而且殺剮聽便如何!”伏龍僧眾之傲,已夠人容忍,但惠元所及,也狂得無以復加,大殿之中,峨嵋眾僧立起了一陣騷動,數百雙目光,齊集向 惠元臉上掃來。驀聞清罄紅魚之聲,似來自後殿。不須臾,從佛像之後,立轉出六名一字橫排,年輕秀美的小沙彌,正中兩位,各捧著一具紫玉香爐,白煙裊裊,清 香四溢,餘則捧著一把鉤形利劍,一根烏黑鐵杖,左右兩名,一執清罄,一執紅魚,氣勢之盛,無與倫比。
  手執清罄的小沙彌,將那紅漆小柄,往罄上輕輕一敲,峨嵋僧道,聞著罄聲,紛紛從座上肅然起立。覺明大師,蓮冠白袍,方面大耳,身上披著一汗褐色黃邊的 袈裟,雙掌合什,精眸微闔,緩步而出。走到大殿當中,那些擊鐘擊鼓的和尚,立擊動鐘鼓,於是佛號震耳,鐘鼓齊鳴。覺明朝過佛像後,雙目微睜,目光卻落在麟 兒和惠元的身上,最後雖把江漢神駝看了一眼,但臉上情形,卻顯得非常輕蔑!
  神駝也傲,高居左座。覺明升殿,他連正眼也不瞧。掌門落座後,鐘鼓寂然,殿堂鴉鵲無聲。覺性開言道:“啟稟掌門,漕宇廟毀廟傷人,偷劍奪寶,復使用武林最毒之物陰山天娛,螫傷師兄,並和本門訂有百日之約的崑崙弟子季嘉麟,已來此踐約,待請掌門定奪!”
  覺明雙目微動,但眼睛卻依然垂合,徐道:“司馬子陽可曾來此?崑崙派的長輩,都未曾來,領頭的卻怎是江漢神駝韓若甫!韓若甫!他並不屬崑崙!憑什麼攜領人眾,擅入本寺?”
  覺明正待借題發揮,當場就硬派韓若甫一個不是,不料寺字猶在口邊拖著,鱗兒早從座上緩緩而起,縱聲一笑道:“大師,武林末學季嘉麟,由長輩率領,特來 踐約,自入寶山,貴派門下,即多加阻攔。入寺之後,又復不理不睬,而今雙方對面,掌門人既不問明原委,卻把話題轉向他處,晚輩來此,在於找回同伴,大師如 不以狂妄見斥,就請把廬山派畢瑤師姊放出如何?”
  覺明大師立把臉色一沉,冷笑道:“好狂妄的後生!幫有幫規,國有國法,你面當本師,竟也如此隨便,則本門所調查的一切,自然一點不假,貧僧問你,所擒的女子,既屬廬山派,和你崑崙風馬牛不相及,你口口聲聲,問本師要人,是何道理?”
  這一說,把陳惠元氣得七竅生煙,他只一發怒,天塌下來,可也不管!先是從鼻中微哼兩聲,驀地劍眉一揚,雙眸冷芒如電,俊臉上竟是白中泛紅,秀美中顯出 三分稚氣,半喝半嚷道:“大和尚,算你有理!廬山和崑崙,確是兩派,崑崙弟子不能問你要人,可是麟哥哥把冷面觀音戰敗,憑什麼漕宇廟的董一清,暗用百蠹毒 刺,隨便害人?青城的事,又何必要你峨嵋派,狗抓耗子,來管閒事?”
  這幾句,把峨嵋派豈罵得狗血淋頭,峨嵋僧道,已沉不住氣,群議紛紛,大殿之上,只聞嘈雜一片。江漢神駝,微微冷笑,暗中只管搖頭。但為覺明瞥見,不覺 勃然大怒,手按紫擅圍椅扶手,輕輕一抓,那麼堅硬的木頭,竟應手碎為粉屑,峨媚徒眾,只驚得目瞪口呆,這種龍爪功力,比大力鷹爪掌,還厲害十分。
  坐在大殿的人,只有那飛雲子虞靜文,和鐵杖仙童董一清,兩人的雙目,始終在群俠面上打轉,麟兒在無意之間,打了一個哈欠,兩人似乎發現了什麼秘密,立 時面有得色,正值覺明震怒,碎椅發威,飛雲子虞靜文,竟不避嫌疑,走到覺明身前,咬耳低語,覺明含笑點頭,也立將目光,朝群俠顏面掃去,口中還故作冷語 道:“尸居餘氣,也敢來本寺逞威!”
  群俠不由一怔,猜不透飛雲子耳語何事,覺明僧尸居餘氣意何所指?麟兒惠元可不知道殺身之禍就在目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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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風火奇春a

  青蓮師太一見覺明氣勢,便知今日事情要槽,對方既已點出畢瑤是廬山弟子,自己身為畢瑤長輩,那能當面不說?遂從椅上立起,笑顧覺明道:“小徒畢瑤,被 貴派扣留已久,而事情起因,並非深仇大恨,不過年輕人彼此氣盛,口頭上互不饒人,結果如此,已為親者痛而仇者快,貧尼原秉息事寧人之旨,在貴派祖師之前, 親自謝罪,還望掌門多多擔待,不知高意如何?”
  語畢,雙掌合什,朝著覺明,拜了一拜。師太這樣做,可算是忍辱負重,對峨媚憂禮有加,如對方涵養有素,這場是非,自可早作了斷。無如覺明意氣用事,偏 激之見,持之過深,乃至釀成一種不可收拾之局!這位峨嵋掌門大和尚狂笑一聲,音震屋瓦,用手指著青蓮師太,暴喝道:“本門開山立派,曆數百餘年,聲威所 及,遠近咸知,只為人間難免是非,故旨在人不犯我,我不侵人。不是本座開口自誇,無論江湖上那一門那一派,絕不敢擅動我峨嵋弟子半根毫髮,犯之者死!漕宇 廟之事,肇因於你們廬山派的女門弟,勾引崑崙弟子,恃眾凌人,傷人奪劍,漠視本門已極!當時一昧頑強,如今自知功力不濟,竟欲巧鼓如簧之舌,想說動本座, 草率了事。可不知本座素來言出法隨,無論如何,此事絕不能輕易罷休,除非肇事之徒,挖目削足,率眾入山者,面對寺門,罰跪三日,否則一切惡果,本門絕不負 責!”
  “到底峨嵋是武林主派,與眾不同,覺明大師,佛學修為高人一等,別的不說,就是這種息事寧人之道,老朽活了一百餘歲,還是第一次聽到!”江漢神駝語音 愈說愈高,並反顧麟兒瓊姬續道:“你們兩人,算是罪魁禍首。有道是,好死不如惡活,承覺明掌教大開慈悲之門,僅要你們變瞎變跛,你們還不自挖雙睛,斷取兩 足,好好奉上,換回你那師姊?”
  天山神丐也朗聲大笑道:“這處罰確算最輕不過,只是峨嵋派對於外人,還沒有處罰的權力,否則我老叫化子也可用丐幫規矩,對於那些偏激不仁,冥頑不化的佛門敗類,除責打一百打狗棒外,還須拔去舌頭,讓他早入畜牲道,以免危害人群!”
  覺明怒喝道:“憑你駝子化子兩上,也敢來此處饒舌?”
  天山神丐,把怪眼一翻,傲然接口道:“既敢來,就敢接,是禍是福,誰還計較不成!”
  覺明大師,鐵青著臉,殺機畢露,目視飛雲子和鐵杖仙童詭秘一笑,徐道:“百餘年來,本門極少與武林別派,印證武功,既有高明之士,來此踐百日之約,願以武功高下,判是非曲直,峨嵋風火樁,久未一用,兩位師弟,不妨立即佈置,就此請教高明!”
  江漢神駝,不由大吃一驚,知道這風火樁,為峨嵋絕技之一,不用說武林別派未曾習此,連自己百歲江湖,也只聞名而未見面。麟兒惠元,也極感驚訝,不約而 同的目視蒼鷹老人,因為他出自巴山,可能熟悉峨嵋藝業,風火樁的內情,想求他暗中指點,無如老人也舉眉蹙額,似覺異常困惑!
  惠元面對麟兒耳語道:“這東西,大約是將腳樁插在火內,你我和瓊姊姊,有寶劍護身,倒不足懼怕,反正萬不得已時,用暗器收拾他們,怎麼樣!”麟兒點頭 不語。覺明大師,用手招來覺性,密語片刻,覺性立飛奔入內。不久,佩環聲動,香氣襲人,大殿之上,白光微閃,寶琉女竟從神龕之後,緩步而出。
  她今天裝束,回異曩日:淡藍衣換了白裝,長髮上還扣了一只蘭花夾,輕施薄粉,微抹朱唇,柳眉含翠,玉頰生霞,真與龍女一般無二,可把這位鱗弟弟,看得 有點意亂神迷。元兒睜著大眼,望瞭望寶琉女,又看了看鱗哥哥,人家一付翦水雙眸,似有意無意朝著自己這邊不斷掃來。鱗哥哥臉上可無笑意,緊鎖雙眉,似乎帶 著無限困惑,不由惹起無限同情,乃向鱗哥耳語:“她對你真好,可不能辜負人家一片情意!”
  比鄰而座的,正是瓊娘與蘅春,蘅姊姊嘴不饒人,竟細語嬌聲道:“有她一出,我們這仗可不用打啦!”不單閒言冷語,精芒電閃,其利如刀,全落在元兒的臉 上。無巧不巧,元兒聞弦歌而知雅意,正把目光轉移,四目交投,勢如觸電,加以蘅姊姊又淡淡一笑,這位美豔姊姊,可笑得異常神秘,隨著櫻唇一撇,一幅淡綠輕 紗微障玉頰。隔座望去,恰似煙籠芍藥,嬌豔奇絕,這可把惠元看得呆了。男女之間,感情原極為微妙,稍事挑逗,即萬緒千頭,不知從何理起!
  彼此正迷惘陶醉,如飲醇酒,卻被一陣冷笑打斷,細看,原來蕭使君也隨之而出,不過卻從佛座之左踱了出來,恰和寶琉女走個對面。不知何故,這位峨嵋之 友,似有為而來,他對寶琉女盯得可緊,醋意也大,一指之恨,怒不能解。他這一聲冷笑,可使峨嵋僧眾,聽得滿不是味兒,因為大殿之上,更逢掌教升座之時,自 然得莊嚴穆肅,無論怎樣,不得隨意笑出聲來。
  蕭使君在武林輩份頗高,為峨嵋派十一代法華長老忘年之友,武功自成一派,峨嵋有事,此人必來,而且至為賣力,覺明和尚及座下弟子,對之均極為敬重,究 其實,此人滿腹心機,為峨嵋賣命,也別有企圖。遠在峨嵋十代之時,滅魔寶笈一書為峨嵋秘本,忽於一夜之間,遽爾遺失,伏龍寺大小上下,幾已全部出動,四處 搜尋。一晃十餘年,杳無音信。
  迄十代祖師了緣大師圓寂之時,竟爾面囑法華長老,失書原因,不再追究,如有將書送返者,得視為十代掌門嫡傳弟子,受本門上下,憂禮有加。峨嵋徒眾,將恩師遺命,奉為圭皋。
  迨法華長老晚年,峨嵋凝碧岩附近,竟出現一只白猿,長老一時好奇,緩緩走近,無如白猿吱嘯一聲。返身而遁,長老尾隨不舍,未幾追及,一把抓著猿頸,沉聲喝道:“孽障,死期已近,有藥難療,老僧並無害爾之心,逃避作什?”
  最奇是,白猿似知人語,撲簌簌的落下淚來,法華長老,不覺更奇,一時倒被這情形怔住,右手一松立把白猿放下,正待任其逃去,因為長老已經看出,這靈 猿,業已被武林高手用截脈法所傷,而且傷勢奇重,又以治療時間已過,縱有靈藥,也於事無補。不料鬆手之後,那白猿不但不逃,反一手抓著長老僧衣,一手指著 岩下,吱吱亂叫。長老暗裡一驚:
  “莫非岩下有什麼蹊蹺?”竟跟著白猿,一同躍落。
  凝碧岩下,石洞天成,雖無世之愚夫愚婦,妄傳內有神仙。然而俠隱奇士,藉名山修煉,古洞淒身,確不乏人。白猿攜著長老,至一處洞口極窄,但裡面卻極為 深的石洞,伏身而入。曲折迴環,深約數百丈,裡面竟有石室一間,石榻之上,還坐著一個年約四歲的女孩,一見白猿,立飛撲而上,狀極親熱。長老不由高宣一聲 佛號,隨手立將那女孩抱過,仔細一看,這孩子不但是粉雕玉琢,秀麗天成,而且一身裝束,也非常奇特。
  身著一藍緞襖,淡紅褲,足踏薄底鹿皮靴,笑靨迎人。可愛已極!長老不由一怔神,忙將她衣服解開,四處檢查,竟在衣縫之內,取出白綾一幅,上寫著:“餘 生也不辰,于歸方氏不久,即遭離亂,夫慘死敵手,乃攜稚女寶琉,逃來峨嵋,日依母猿為命,茲因失血之症復發,彌留之日無多,尚望仁人君子,世外高人,秉人 溺已溺之心,推衣解食,使孤哀稚兒,得獲生路,則感戴無已矣!”
  法華長老不由一嘆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這樁事,老僧那能不管?”正擬抱著那女孩出洞,不料她把身子一溜,跑到石壁罅隙之前,鑽身而入。長老也不阻止。白猿齔牙咧嘴,拍手大樂。
  不一會,這小女孩竟轉身出來,手上提著一盞光華奪目,形似蓮花的奇異銅燈,那形似半球的內套,光投其上,泛出千絲銀光,眩人雙目。
  外殼卻系一種透明之物,非金非玉,精緻異常,連法華長老,也不知奇異神燈,出自何人之手,左手拿著的,更使長老目瞪口呆。原來那是一種以黃絹為封面, 裝訂極精,峨嵋鎮山神功,久遭遺失的滅魔寶錄。長老立憶及,恩師遺命:“失書原因,不再追究,能返書歸於峨嵋者,得視作第十代的嫡傳弟子,受本門各弟子的 敬禮!”法華長老,不由暗道:“我已是九十已過的人物,連衣缽弟子優曇,也逾六十,想不到還替他們找位小師叔,真是始料不及!”峨嵋眾徒,對歷代掌門遺 命,執行至嚴,絕少拂逆。法華長老,將寶琉女和白猿帶往伏龍寺後,當著眾徒一宣布,寶琉女就成為十一代弟子了。
  孩提之童,必有保姆,法華長老,即托師妹,紅雲師太,專司照顧之責。
  白猿不及半年,傷發而死,寶琉女如喪親娘,哭泣盡哀,因為天性至善,益為法華長老及紅雲師太所喜,擬將滅魔寶錄裡面所載武功,儘量傳授,為著此事,特 於事先稟明一位閉關清修的老前輩,經過特準,寶琉女得峨嵋不傳之秘,內功拳劍,冠絕同門。滅魔寶錄,系佛家正宗,習之可永駐芳顏。由於寶琉女天賦極高,且 幼受白猿撫養,採食了不少靈藥,華年十六,已獲寶錄真專,十之七八,惟按實際年齡計,在目前也是中年女子。
  蕭使君為法華長老忘年之交,與峨嵋互通神氣,且時有往來,對寶琉女算是一見鍾情,但此人心機極重,知道自己和對方年齡,相差極遠,恐難獲少女芳心,故 將自己所圖,絕不流露,不時以兄長姿態。對這位年輕少女,照顧有加。紅雲圓寂之後,因為同門人物,已無女性,寶琉女也覺寂寞異常,不時下山,行道江湖,因 為武功極高,曾一度震撼大江南北。
  不久,那位峨嵋異人,又傳書將她召回,連新得滅魔寶錄副冊中幾種新奇武功,也一併傳與。副冊所載,每一種武功,都至為深奧,寶琉女又復整夥潛修。迨鱗 兒赴峨呢百日之約,覺虛覺淨,也均為鍛羽,覺明不得不把這位中年長輩,也請了出來,無如人家年貌性情,與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了無二致,而且對麟兒一見鍾 情,不但為峨嵋徒眾始料未及,連蕭使君滿懷熱望,一腔姦謀,也破壞的無以復加。歷來由愛生妒,因妒成仇。寶琉女對麟兒的一舉一動,都在人家監視之列,疑心 生暗鬼,彼此眉目之間,稍有不慎,猶使蕭使君疑真疑假。更何況果有其事,那使人察看不出來?蕭使君一聲冷笑,寶琉女惕然知警,粉臉一沉,神義內蘊,目不斜 視。峨嵋派上至掌教,下至一幹門人,都從座上立起身來,肅然致敬。
  覺明忙含笑招呼上座,寶琉女只好坐下。蕭使君卻推波助瀾道:“崑崙派司馬子揚,管教弟子無方,不稍給顏色,今後江湖道上,還有寧靜日麼?”麟兒見他當 眾辱及師門,不由勃然震怒,沉聲喝道:“姓蕭的,論爾出身,在江湖上輩份原高,然而所行所為,無異於鼠偷狗盜,詳情不必細說,明眼人絕不可欺,如再辱及季 某師門,我只好抽劍為本門護法了。”
  蕭使君也不加理喻,扭轉頭,望著寶琉女微笑道:“師妹高見如何?”寶琉女粉臉凝霜,冷峻地道:“大殿之上,悉聽掌門作主,旁人不便說話!”這一橡皮 釘,碰得不輕,蕭使君只好恨在心裡,但表面上也不能不假裝笑意!殿外廣場之上,業已佈置就緒,除擺了兩排坐椅之外,還有一種東西,最為顯眼。那是高可盈丈 十二根鐵樁。
  樁尖身細,插在地上,周圍卻堆著不少乾柴,柴上清油滿布,但尚未舉火,看情形,所謂風火樁大約就是此物。不但青蓮師太等人,大吃一驚,連江漢神駝,也 深覺此次太險!雙方坐定後,覺明大師,立朝江漢神駝發話道:“韓施主是否另有準備,否則,我們就發動風火樁,一較強弱,真如本門不敵,不但廬山凝子,就此 釋放,而且其他要求,本門無不聽命而行!”
  神駝還未答話,飛雲子虞靜文,早從座上立起,走到覺明之前,施禮請命道:“今日之約,崆峒棄徒陸思南,竟也擠身其間,小弟願與他先見頭陣,特請示 下!”覺明一臉陰沉,略事沉吟,立著侍立的小沙彌,捧上鉤形寶劍一口,革囊一付,耳語半響,飛雲子虞靜文,始領命而出。陸思南正待慨然應戰,麟兒和惠元, 見他身上一無所有,由惠元出面,將他止住道:“師叔末攜帶兵刃,就拿弟子之物,暫時充數如何?”
  思南微笑點頭,任由元兒掛囊佩劍,這位伶俐師姪,卻輕輕低語道:“囊裡鐵燕金鉤,系隋唐海天一燕威振武林之物,犀利無比,敵人如專憑武功便罷,若使用 陰謀時,就拿此物對付。”陸思南微一皺眉,竟似不甚贊可。元兒又道:“剛才覺明大師,暗中鬼崇很久,而且寶劍革囊,都非虞靜文自己之物,其中陰謀,不言可 知,對敵仁慈,無殊虐待自己,師叔還須仔細才好!”
  陸思南忙含笑點首,一躍而出。虞靜文暴喝道:“姓陸的,人之恨,莫過於殺親奪妻,今日一戰,不死不休!”他不容人開口,一拔長劍,嗆哪一聲,長劍出鞘。曉日晨曦,照在那鉤形長劍之上,立現出一彎紅光,如雨後新晴,虹霓乍湧,絢麗之極。
  陸思南知道這是峨嵋掌門手中之物,不由暗付道:“這惡道,果然想從兵刀上取勝,不過猶在元兒計算之中,事既如此,只好應情施變!”他原是灰心失意的 人,飽經隱患之餘,業已培養一種喜怒不形於色的性格,紅光照著雙目,他把兩眼微闔,緩緩說道:“虞道友,這一次,我們總可一了百了,不必急於一時,徒手兵 刃,悉聽尊便,只是你手上彎虹,光線太強,極為刺眼,我背上之物,原是崆峒鎮山之寶,光線只有比它更強,依陸某愚見,不如彼此用黑巾掩著雙目,一決生死, 豈不新鮮別致得多!”
  虞靜文狂笑道:“既然你想用此法拖延時刻,虞某如不同意,人將謂我不能容人。”著場中弟子,取過兩條黑巾,把臉蒙住後,又復冷漠地道:“你還有無遺言,否則虞某有僭了!”
  陸思南淡淡一笑道:“陸某少小無家,能到今日,已算長命,就請賜招!”招字猶未落音,對方已循聲而入,一陣風聲雷響,寒風砭骨,掠胸而來。陸思南不由 暗吃一驚,對方武功,原與自己不相上下,不料十餘年後,技藝卻大有進展,雙足微點,忙往斜刺裡一縱,也立即抽劍發招。靈虎劍原是崆峒之寶,只一出鞘,銀光 燭天,比彎虹劍更加鋒利。虞靜文只覺一縷寒意,直透肌膚,練武的人,感覺至敏,知道對手寶劍,絕不弱於自己手中之物,心存戒備,不敢躁進。
  雙方繞場數匝,由於兩目被掩,彼此都只能憑此對方輕微腳步及衣角帶風之聲,來辨別來人方位。陸思南由於逆境重重,心如止水,無形中獲得了玄門靜字訣, 兩耳特別敏感。忽聞對方暴笑一聲,彎虹劍如疾風暴雷,卷起劍幕千重,寒光萬點,崩扎點刺,連續攻來。陸思南絕不發招,隨著劍上嘶嘯之聲,默察敵人劍路。峨 媚派的靈禽劍術,得巧字訣,剛才三劍,正是“昂日穿雲”、“金鶯織柳”、“雁落平沙”。
  不待敵挪騰轉式,陸思南也長笑道:“道友也請接幾招試試!”翻腕卷劍,光同匹練,寒氣千重,一武“斷碧分山”,劍走長弧,嘶嘯刺耳,疾衝虞靜文的百匯要穴,猛劈而下。
  由於招式過急,又目失效,逃避頗難,虞靜文不能不實施硬拆。跨步往左,彎虹劍由下而上,疾繞而來。但見銀赤兩道光華,相對一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火 花冒起老高,彼此一合即分。陸思南虎口發熱,虞靜文手臂酸麻,彼此各退一步,順著劍身一摸,靈虎無恙,彎虹劍已崩了一塊。虞靜文不覺震撼已極.峨嵋彎虹, 歷代相傳,視為珍物,掌門待欲以此制勝,不惜將自己的至寶,藉了出來,這一損傷,雖然當著面,但也無法交待。一呆之下,覺明大師暴喝一聲道:“兵刃受損, 不必顧慮,師弟毋須猶疑,一往直前,從速了結!”
  虞靜文心頭一寬,重揮長劍,面蘊殺機,但見流虹疾卷,劍挾風雷,滅鷹劍術,竟爾源源出手,玄門珍秘,與眾不同,陸思南立覺來人劍式,壓力奇重,忙將飛 雲劍術,使了出來。雙方一展開攻勢,由於劍刃劃風,嘶嘯作響,彼此反覺對方招式,有路可尋,但見兩條人影,時合時分,一紅一白兩道光,還夾著虎影奔騰,風 聲雷響,混為一片,誰也不甘示弱。
  陸思南的飛雲劍術,學而不全,最後十二奇招,由於當時功力不濟,未曾傳授,即離開師門,故劍術愈到最後,遂愈感不濟,但因他聽風術勝過對手,而且輕功 一項,遠較虞靜文來得疾快,兵刃復佔著憂勢,有此數端,截長補短,虞靜文一時竟奈何他不得,但二人因情孽牽連,恨不可解,彼此不見真章,誰也不願罷手,虞 靜文更得著師兄暗示,藏著最後煞手。
  攻擊之間,虞靜文突然冷笑一聲,長劍一卷,疾朝後躍。陸思南正擬追擊,不料敵人左手劍決,探手革囊,揮手之間,三絲藍光,成一品字暴射而至。惠元驚叫 道:“留神暗器!”陸思南趕忙揮動靈虎,雖然用寶劍把來物磕飛兩枚,但右邊將台穴上,卻中了一下,立覺半邊身子一麻,右臂酸痛無力,靈虎劍也頓感沉重異 常。麟兒惠元早已大聲吆喝,咒敵無恥,正待躍身飛出之際,不料虞靜文手辣心黑,一擊成功之後,立欲製反方於死,臉上黑巾,當場揭下,反身提劍,猛撲而上, 瞥見陸思南左手一揮,突也打出一物,銀光閃爍,嘶嘯刺耳。虞靜文製敵心切,作夢也未想到,敵人臨危反噬,以牙還牙,而且出手之物,又是隋唐海天一燕,藉以 成名的鐵燕金鉤!鐵燕飛來,嘴上金鉤刺中虞靜文的右目,鉤上不但附有倒刺、而且內含毒汁、中人必死,燕翼為太白金英鍛製,可洞金石,目為人身脆弱之區,如 何承受,只聞一聲慘號,虞靜文仰地便倒,燕子入肉,連鼻樑也被割斷,手足幾彈,眼見不活。
  陸思南也踣然倒地。雙方叱聲連連,五條人影,一躍而出,麟兒惠元,手腳最快,不但把寶劍取回,連虞靜文身上的鐵燕金鉤,也立取了出來,納在囊內。陸思 南則被麟兒抱住,由惠元仗劍相護。峨嵋派覺淨和扶杖仙童只一落地,立由覺淨救人,覺性和仙童,兩從都提著鐵杖,想把麟兒逼住。
  惠元手橫靈虎劍,俊眼一睜,大聲斥喝道:“想糾眾群毆只管齊上!”靈虎劍銀光暴長,勢挾風雷,出手便是“南海泛潮”、““金乾日”,驍勇無比。覺性和 鐵杖仙童,雙杖齊舉,“獨劈華山”。惠元將手中神劍,盪開覺性的元陽杖,左手掌緣,順著鐵杖仙童手杖來勢,往旁邊一推,峨嵋兩位高手,當場被震退數步。
  廣場上,立發出一陣清嘯,宛如鳳鳴九唳,幽香襲人,白光閃目。惠元正在奮發神威,長驅直逼之際,只覺眼前一花,胸上立有一雙又滑又柔軟夷素掌,朝著自己一推,不由疾退數步。
  定神看,原是寶琉仙子出手護衛峨嵋,這可把元弟弟難住了。不打,顯得無私有弊,和她一較強弱,似乎又覺對不住這位姊姊。只好拿眼請示麟兒,無如這位麟哥哥,往常當機立斷,此時卻似失去往日的靈智,愁眉苦臉、默不作聲,怔神不間,只聞身後撲哧一笑道:
  “怎麼啦?打得正起勁,忽然勇氣全消,難道遇到了克星麼?待我和瓊姊姊替你抵擋一陣!
  還不退。”
  不用看,準知是蘅春姊姊,左邊身旁,還有瓊娘,這兩人,無一好惹,就連鱗哥哥也得讓她們三分,只好訕訕說道:“就讓你們和她打吧!我正不想和女子們比劃!”瓊娘笑道:
  “真要比劃,你很可能吃癟,還是和盟兄站在一旁觀戰吧!”
  惠元正待返身走避!蕭使君卻已飛躍而出,鐵簫一指,逕朝元兒怒喝道:“站住!”惠元避讓寶琉,可並不是怕她,那是因為她像霞姊姊,然而一肚子也沒有好 氣,正待找地方發洩,蕭使君一喝,不啻如火上加油,長劍一拔,銀光電閃,玉頰微酡,似笑非笑道:“怎麼啦?有話好講!你手上鐵簫,陳惠元也早已見識,比我 手上的靈虎劍,並不見得高明多少!
  要不要馬上比劃一番?”寶琉仙子,本想往前搶,不料蕭某搶前而出,她卻襟若寒蟬,一付翦水雙眸,精光電閃,卻落在瓊娘的臉上,那是流露著友愛,暗說: 女人心目中有同一獵物,難免有妒情,但是這位酷似霞兒的可人兒,眼光裡卻充滿磁性,瓊娘滿懷愛意,如不是面當峨嵋高手,直恨不得攜手談心,一暢衷曲。
  蘅春則關心元兒,雖然她知人家早已心有所屬,但她仍不死心,放手按青銅劍,乘視窺隙,如對方發動攻勢,或元兒先發制人,不惜眾目睽睽之下,以雙劍對付鐵簫,給敵以強烈打擊。
  蕭使君陰沉險惡,姦猾無比,暗中已有陰謀,不惜儘量拖延時間,此時卻奸笑一聲,沉聲問道:“鐵燕金鉤,為武林歷禁之物,陸思南革囊寶劍,明明非他本人所有,卻是從你身上取下,難道陳太清竟敢傳你此物,在外隨便闖禍不成?”
  惠元嗤之以鼻,慢聲回答:“鐵燕金鉤是否本門之物,與你無關,更無權過問!”
  驀地簫挾厲嘯,一股激流隨著縱橫簫影,連番掃出三招,疾從惠元側面,逼攻而來,蘅春嬌喊一聲:“接劍!”青銅劍泛起千絲黃光,人影卻被劍光裹住,“白 虹貫日”巧點“將台”!緊跟著,“孤陰獨陽”、“天地立判”,嬌軀閃動,也狠狠還了三招,不但把蕭使君凌厲攻勢,一舉封住,而且使他不由大駭,暗中稱奇 道:“青銅劍明是江漢神駝之物,如何為美麗少女所有,難道她是駝子孫女不成?”
  瓊娘已為陸思南察過傷勢,那射入肌膚之物,卻是一根細長但體散藍光的毒針,自己雖然不識,玉郎卻是會家,暗中告知:“虞靜文出手傷人之物,正是峨嵋派 獨門暗器、‘淬毒子午針’,一經中人,子不過午,必死無疑。”陸思南中針之處,卻是右邊“將台穴”、穴通五臟,為三十六大死穴之一,幸虧麟兒饒有機智,取 了一粒絳雪丹納在他的口裡。並將周圍穴道閉住,使毒傷不至蔓延,而且把蝻蛇內丹,放在傷處吸毒。
  瓊娘得悉毒針底蘊之後,立飄身躍出,金牛劍拔取在手,正和元兒蘅春,成了三麵包抄之勢,口中還不斷喝道:“無恥之徒,既指斥鐵燕金鉤為武林歷禁之物、 ‘淬毒子午針’又何嘗不是禁品?而且先施暗器之人,正是死者虞靜文,自是罪有應得,峨嵋輕視武林常規,還不是由於你這幫幫兇,平日助紂為惡的結果?眼前就 是要你立遭現報!”
  覺性僧久已蓄勢待發,聞言,立將鐵杖一領,撲近蕭使君,眼看雙方就有一場狠鬥,覺明和尚,已著小沙彌出面傳話:“雙方暫時歸座。風火樁上,互見高低!”
  麟兒知道這種比試,危險之極,一個不巧,立即送命,因為鐵樁上端,不但尖銳,而且煙火傷人,輕功稍弱,不用對方猛攻,自己就存身不住,算計自己的人, 雖然都能上樁,但較有把握的,只有自己、元弟、江漢神駝、蘅春和瓊姊姊,不到必要之時,青蓮師太和天山神丐等人,不必上陣。
  於是將陸思南扶著歸座,又將他將台穴上的毒針,一舉拔出,仔細一看,針長三寸以上,上面沾著許多血絲,其色如墨,顯含劇毒。蝻蛇內丹,吸毒極快,丹上 因吸附毒液,竟黑了半邊;所幸陸思南因服食絳雪丹丸,又經過排毒之後,也逐漸清醒過來,一見麟兒把自已半扶半抱,不覺微一搖首,低聲嘆息道:“我這一條 命,卻由賢姪把我從鬼門關上拖了轉來,雖然對方已死,但竟非我的本意,這真是:‘不入江湖想江湖,入了江湖怕江湖!’人心險惡,一至於死,復又何言?”
  麟兒惠元,婉勸一陣後,峨嵋眾徒,已將鐵樁周圍的柴火,點了起來。
  一陣劈啦之音,響了過後,十二支鐵樁周圍,早已熊熊大火。樁邊和尚,立提著一個竹簍,簍裡盛著一種發煙之物,隨手一揮,侍立小沙彌,遞過弓虹和寶杖, 覺淨覺性,提著刀劍,長嘯一聲,兩條人影,竟拔地而起,雙方都是龍行一式,落在東西鐵樁之上。僧袍帶風,把火苗往下一壓,腳點鐵樁,稍微藉力,又復一彈而 起。如兩只穿花蝴蝶,往來於煙火之間。
  覺性還狂笑一聲道:“崑崙小輩,先讓你們開眼見識,敢不敢來?”覺明向寶琉女合手一禮:“請長輩登樁!”寶琉女勉強笑了一笑,依禮先讓掌門,由大和尚領先,和覺虛一同飛躍,均落在週邊八樁之上,而且空出四樁,每人互間隔一位。
  寶琉女除提著那奇異燈光以外,什麼也沒有,一襲羅衣,半塵不染,身如和風嫩柳,蠻腰款擺間,飄身一掠。剎那間,香風四起,火苗往下微壓,爆起無數火 花,無疑是熊熊烈火之中長出一朵白蓮,真是人間天上,那得有此?猛可裡,長嘯數聲,麟兒隊裡,已衝出五條人影,四把長劍,一付金鐃,一同湧出。半空裡,現 出漫天彩霞,無邊瑞靄,由麟兒和寶琉女互打對面外,惠元蘅春瓊娘江漢神駝,正好分別落在覺明覺性覺淨之間,一個間上一個,團團飛轉。
  論武功,瓊娘稍次,但她身上奇珍最多。麟兒極愛妻子,竟把自已的寶劍,也一併藉與瓊娘,金牛劍則暫與江漢神駝使用。覺明僧首先發難,手執彎虹,光華打 閃,飄身掠影之間,疾把真氣一沉,僧袍帶風,隨著火苗一卷,陰森森的發出一聲冷笑,彎虹劍“開山倒流”,竟朝惠元頭上猛劈而下。
  靈虎劍崆峒至寶,威力奇大,真氣一併,光幕如也,竟將樁下火光濃煙,一舉逼住,對手刺來,不閃反進,劍身嘶嘯刺耳,還夾著轟轟雷鳴,聲勢嚇人也極,也 是惠元有意窺測人家功力,一式平地風雲,身隨劍轉,那身子便似陀螺一般,施轉而上。覺明僧兇威初發,卻未想到對方竟用這種陰招,身在半空,撤招較難,仗著 功力精純,也用硬拼,以長劍一絞,鋒口正落元兒劍身之上。說時遲,那時快!寶琉女已揭開燈上蛟軟罩,強光一道,似有意似無意著兩人中間一照。
  雙方眼睛一花。麟兒雙鐃,也出手援救自己盟弟,左鈸朝後,右鈸朝前,鈸挾勁風,來勢疾激。覺明僧只覺一股無形壓力,朝著自己胸前一撞。彎虹劍出手已失去準頭,對方惠元也被強光照住,忙半途抽劍自保。
  底下鐵樁,已被別人佔去,但他饒有機智,拍掌彈腿轉劍,奇快無比,藉熱一衝,竟施展凌虛飛渡,往斜刺里落下了自己的空位,但苦卻苦了覺明。他輕功內 力,雖然高明,但是下落之勢,一時無法剎住。半空存身不住,勢如丸瀉星殞,腳底下卻是江漢神駝。此老在武林輩份極高,內外功均臻絕頂,正和覺明撕拼。
  覺明驟見之下、不覺陡生惡念,右腳一點,“巧踩天橋”,擬傷神駝面孔要穴。突腳下冷笑一聲,神駝左手本挽著腳廖,突將二指橫空一劃,“混元指力”,威 勢非凡,一縷罡風,疾卷而上,眼看覺明就得受傷。寶琉女嬌笑一聲,提著那奇異燈光,凌空一躍,輕舒皓腕,玉掌往前直劈,那麼凌厲的混元指力,似被一種無形 勁氣,輕輕卸去。麟兒見她一意維護峨嵋,不覺也動了真怒,暗道:“她功力深淺,到底如何?不得而知,何不讓她嘗嘗苦頭,以殺殺她的火氣!”
  遂把雙鈸往左右一揚,拍出兩團罡氣,分襲覺淨和覺性,左右尖卻往前輕輕一點鐃鈸,猛的往上一帶,他原來練就天山派的陰陽內罡,力隨心欲,可推可拉,立 有一蓬火苗夾著濃煙,衝得老高。煙迷火烈之中,卻擁了一位絕世奇童,面似朝霞,眸同星亮,內懷赤子之性,身具蓋世之功,大俠門徒,奇人高足,空前絕技,爍 古震今。但見他雙鈸微揚,身如閃電,往寶琉女身後輕輕便躍。驀聞嬌笑一聲,對方把嬌軀一轉,右手白綾素袖,輕輕一拂,一縷寒風撲面,將麟兒帶來的烈炎濃 煙,吹得煙消火熄。
  麟兒來勢太猛,匆忙裡,鈸交左手,劈出一掌,掌力未吐,卻挨著人家的酥胸,只覺軟綿綿,香馥馥,妙的是,她既不閃,也不避,輕飄飄的凌身空際,微微擺柳腰,乳房無意之間,觸在麟兒掌上,那意思是說:“要打,倒是看你怎麼下手!”
  美麟兒不知覺之間,趕忙把手一縮,“凌虛飛渡”,原是疾躍之勢,雙方一觸即開。兩條人影一落,腳點風火樁,又忽團團飛轉,擊虛攻弱。這時,風火樁的週 邊,已打得不可開交。由於惠元、覺淨、蘅春、覺虛、瓊娘、覺性、江漢神駝與覺明,齊集風火樁上,更因為風火樁系一圓形,於是一個緊盯一個,覺明的彎虹劍, 覺淨的七巧刀,覺虛的七寶弓和漠雲矢,以及覺性手上的元陽杖,都是峨嵋之寶,而且四僧對於風火樁的造詣至為精純,手中兵刃一齊揮舞,清光閃目,煞風如 潮,,顧后前,劃空指穴,腳下風火樁。被烈火燒得通紅,叉極尖銳,無法停留,而且火熱熊熊,濃煙滾滾。
  落下之時,必須用罡風往下逼住,一點之後,再往前進,身形步法,不但需拿捏極準,丹田真氣,更必須往上穩提,而後通十二元關,上及重樓,而達四肢,尤 其是定靜功夫,更必須高人一著,因為身前身後,都是敵人,兵刃互有短長,功力亦各有專精,一個應付不當,不但存身不住,三面強敵,立即乘隙蹈暇,形成包圍 之勢,落樁之後,個人敗陣屬小事,其他四位,也遭受合擊之危,那情形殊屬不堪想像。
  週邊陣中,以蘅春為最刁鑽,可是前後敵人,卻是覺虛覺淨。覺虛至為沉著,七寶弓漠雲矢,一守一攻,弓進黃光,矢騰銀彩,宛如一抹流霞,團團悄滾,直往 瓊娘逼住。瓊娘施展大周天三面六十神劍之術,前攻覺性,後拒覺虛,她手上所持,又是太古神珍軒轅劍,劍迸十彩光,光華所及,卷起劍氣千重。
  漠雲矢,似被一股彈力,往後一崩,前撲之勢,立即受阻。但瓊娘的輕功提縱術,師門所學,雖是玄門正宗,然而尚不能達到凌空虛渡,即使廬山掌門,青雲師太的混元一氣凌波步,也無法和這種絕世經功比擬!
  她隨麟兒日久,兩情譴卷,玉郎所授,為道家正宗,但她火候不過十之六七,縱躍飛騰之間,如揮劍發招,真力不免分散,這一來,濁力時呈,輕靈不足,覺虛 窺機伺隙,漠雲矢往前一指,一縷寒風,直襲靈台,靈台為人死穴,傷則難治,瓊娘用大周天三面六十劍式,“地轉天旋”,長劍一繞,風雷之作,軒轅劍光華奪 目,乍看去那劍身似乎暴長。
  覺虛怔神之間,疾把右手長弓,往下一壓。瓊娘抽招不及。弓劍相接,嗆啷作響,覺虛晃肩之間,左腳往前一縱,點著鐵樁。瓊娘則立感右臂一麻,一時穩不住氣,步法失調,身子飛疾而下。
  眼看就得落樁,香風一陣,從中襲來,瓊娘身子似被一股勁道,輕輕往前一托,知是麟兒關心自已,強定心神,再提真氣,目遞玉郎,見他一付金鐃,拿在手中曼舞輕揮,和寶琉女團團飛轉,而且還望著自已,微微含笑,那態度似乎輕鬆之極。
  寶琉女左手提燈,右手則憑一雙肉掌,不時發出掌風,猛攻江漢神駝。別看神駝輩份極高,對此女絲毫不敢怠慢,不用劍氣把掌風震散,立用左手硬接一招。但 覺性配合攻勢,元陽杖已橫掃而來。神駝不由暗中震怒,猛地一式“鷂子大翻身”,金牛劍攔腰橫掃,左手又立劈一掌。但背後的覺性,卻需往前換位,身形驟剎, 勢不可能,前衝之間,幾和神駝撞個正著,駝子刁鑽古怪,左手往後一撩,又打出那“混元指功”,覺性僧衣,往上一揚,前壓之力,似乎驟增,那身子幾被震落樁 下。寶琉女嬌笑道:“我也起而效尤,從事援手。”麟兒明知她是對自己而發,不由暗笑道:“待我來和她搗亂一番!”寶琉女的玉掌,虛空一揮,麟兒立把右鐃往 上一揚,對方打出一股排山倒海的狂風,正擬阻擊江漢神駝,不料已被麟兒施展旋幹轉坤的手法,輕輕一按,鐃鈸稍轉,往前一送,方向已變,力道不改,被攻的 人,正是峨嵋掌教覺明大師。大師暴吃一驚。
  因為寶琉女練有佛家滅魔絕學,舉手投足,威力奇絕;這少年人,竟能隨心改變人家打出的內家罡風,自是奇也又奇,當下不敢怠慢,此人確也不愧峨嵋之首, 點樁之間,左掌往前一劈,彎虹疾繞迴旋,劍刃迎風,遂有一種上揚之力,竟把人托上空中,隨著樁上的人,轉了四樁,又復歸落原位。
  寶琉女的掌力,大部均為覺明擊散,餘風則被江漢神駝震開。雙方總鬥了百十來招,峨嵋僧眾,竟是愈鬥愈勇,瓊娘蟬鬢間已現出冷汗,最難受是消耗真力過巨,凌虛飛渡,難於持久。
  驀聞覺明大喝一聲道:“二師弟,加緊猛攻!”覺虛應了一聲:“遵命!”弓弦響處,一溜銀光,竟射向瓊娘身側。麟兒驚叫:“瓊姊注意,這是漠雲矢!”事 變生猝,一道紫光閃目,其朗如日,一條人影,快如飛矢,早已撲向瓊姊身前。驀覺鐃鈸大震,銀光落在紫芒之內,一響寂瞬,原來那漠雲矢已被麟兒雙鈸一合,立 即收去。峨嵋眾僧,大吃一驚。蕭使君立朝覺明喝道:“迴光返照,不必吃驚,掌門人只管切速進攻,再過一時半刻,勝負立顯!”麟兒卻不理會這些,一式“浪裡 翻身”,又躍回內圈。寶琉女嬌笑一聲,琉璃燈往麟兒臉上一探,忽又把燈光照向別處,粉臉上大有困惑之狀,大約恐臉上表情被人發覺,旋把蛾眉一蹙,嫩臉凝 霜,燈掛臂上,雙掌會合,一襲素裝,宛若龍女降世,旋轉之間,面朝麟兒發話道:“峨嵋兵刃,向不容落於人手,漠雲矢請即擲還,否則我將用佛門無上菩提掌 法,領教貴派絕招。”
  麟兒笑道:“你用掌,我用鈸,未免不倫,乾脆,掛上雙鐃,用徒手領教你們那佛門掌式!”
  寶琉女冷然道:“你不怕我手上燈光麼?”
  麟兒大眼眨了一眨,含笑道:“真用強光目射,我會閉上眼睛,接你兩招,再接取鐃鈸,和你劇戰一場,你也不一定準可贏我!”
  寶琉女輕微嘆息道:“我這點武功,又何足道?只恐再有比我更厲害的人,他一出手,你可粉身碎骨了!”
  麟兒縱聲朗笑道:“壯士臨陣,不死即傷,如有顧忌,還用動手作什?姑娘不妨盡情賜教,季某自當勉力奉陪!”
  寶琉女默不作答,秀眸微闔,一若老僧入定般,驀地左掌往前微推,右掌當胸,一股無形勁道,勢如倒海排山,激撞而來。麟兒一驚,忙運用師門乾元掌力,迎 著奔來力道,也劈空發出一掌,這是紫陽真人精研獨創絕學,威力奇大,但於運神之際,猛覺心驚肉跳,不由把真氣一懈,忙強鎮心神,揮掌直吐,這一來,已只有 平日六七成力道了。
  風是激撞,乾元內力竟被人家的掌力封回,麟兒心神有警,但他人急智生,竟運用牟尼身法,沿著掌風邊緣,疾劇一轉,晃眼間,已到寶琉女嬌軀之旁,抬右 臂,屈指一彈,這是崑崙派鎮山神功“斬龍掌”的奇妙招數,“曲指彈龍”。如用全力,寶琉女武功雖高,說不定也得受傷,但她卻像龍女,不但美絕天下,而且蘭 心惠質,文靜爾雅中,微呈三分春意,撩人情懷。論端莊嬌憨,龍女略勝一籌,談風情色象,她可另有風味,這可應了一句:春蘭秋菊,各有勝場!
  麟兒心目中,除了師妹外,就只有身邊的瓊姊姊了;別的女人,他已不愛。袁玉英對他,至死纏綿,但在生前,幾經示意,都被他一口回絕,死後負疚心重,那 是出於同情和憫恤!覺得人情法理上,他無法接受袁姊姊的愛意,心靈上,他承認她是自己的紅粉知己,物在人亡,留下無比創傷。
  寶琉女對他有情,他一看即知,同時因為她太像龍女,不知不覺間,對她也另持看法,一彈之力,不但故意失去準頭,也減低了力道。寶琉女武功素養極高,經 驗也極為老道,於是也輕輕地劈出一掌,饒她功力再高,也震得衣飄袖舉。她毫不為忤,桃花臉上,微泛笑容,瞥見蕭使君暗中拿眼惡狠狠地將她盯住,不由臉上一 紅,為免使人見疑,腳點風火樁,凌空而起,雙掌一合,臂凝真力,抬玉腕往前一揚,無上菩提掌再度打出,這一次,可有九成力道。
  麟兒心道:“你可當起真來了!我也硬接一掌!”遂將太清神罡,含而不吐,舒推一掌,自覺壓力奇重,覺掌風從旁邊轉過,忙將掌力朝前一推。
  只聞忽的一聲,一股濃煙,被掌風卷起,朝著覺性一掠,同時火光噴起老高。覺性雙眼被煙火一燻,已覺無法忍受,身上也中一記菩提掌,但被一股無形勁道, 把自己護住,故未傷及腑臟,眼看風火樁上,存身不牢,只一下樁,勝負立決。蕭使君卻從座上一縱而起,展臂舒腿,形如一只大雕,除向覺性僧一施眼色外,並還 自我解嘲道:“本君一時技癢,覺性大師不妨暫退,讓我來領教他們幾手高招!”
  瓊娘見他形同無賴,立接口冷笑道:“想不到峨嵋派的風火樁,竟是車輪戰法,而且坐在椅子上的人,可以隨便發掌暗助,如是這樣,何不把所有的人,一齊喚出,實施糾眾群毆?伏龍寺的僧眾,少說也有百人以上,以百對十,豈不穩操勝算麼?”
  這時覺性已飛躍而下,蕭使君接而代之,一支鐵簫,挾著厲嘯寒風如怪蟒翻身,直指江漢神駝的氣海俞穴。神駝知道此人是個勁敵,出手便是辣招,一氣之下, 劍式一緊,引發兩儀真力。鐵簫指向劍幕,立生反彈,如在地上,蕭使君欲用專攻下盤之法,使元磁真力,被地面吸收,但風火樁高逾一丈,再攻下盤,也無法接近 地面,元磁真力因而不減,這一來,立覺一股無比吸力,把鐵簫一拉。神駝招沉力厚,幾乎使蕭使君鐵簫出手,身子被帶嚮往前一掠。
  驀聞神駝冷笑一聲。紫光電閃,劍氣如潮。金牛劍從前身往後一繞,“倒轉陰陽”,一聲金鐵交鳴。彼此都在空中存身不住,竟朝樁上直落。
  蕭使君初上樁頭,便交霉運,不由急怒攻心,鐵簫朝神駝指處,便是嗤嗤數響。一蓬黃光,疾朝神駝左側電閃而來。眼看神駝就得為暗器所傷,不料他把左掌朝 下一壓,身子一翻,人在空中,還劈出一般掌風,朝著蕭使君籠罩而下,自己下落之勢,無法定位,卻趁蕭使君凝神運掌之際,腳朝他的頭上一踩,這一腳,已經不 輕,瓊娘因他糾纏寶琉女,恨他狂妄無聊,而且以前玉郎的雪藕冰蓮,那無異用性命換來之物,卻被此人偷得一乾二淨,幾乎害得麟兒因此輕生,於是新仇舊怨,紛 至沓來,遂趁著他簫內暗器奇襲無功之際,竟從革囊內,摸出魔家至寶天狼釘,素手一揚,嬌喊一聲:“打!”
  一道烏光,早從瓊娘右掌裡,脫手飛出。覺明覺淨覺虛和寶琉女,飛身救援。
  麟兒雙鈸揚合間,已發出崑崙派鎮山神功太清罡力,道家祛魔心法,與眾不同,三僧一女,揚手劈出內家罡力時,天狼釘已飛駛而至,太清神罡,也將峨嵋高手罡風,一齊震散。
  蕭使君頭上挨了一腳之後,已弄得頭昏腦脹,烏光飛來,忙用鐵簫一擋。
  驀聞轟然一聲,不但鐵簫被震為兩截,右手五指,也打斷了三根,人從空中直落下來,雖然未弄得足斷骨折,但衣服被火苗一掠,已全身著起火來。峨嵋三僧,大吃一驚,於是一同躍落風火樁,即把蕭使君身上火光撲滅,不但人已狼狽不堪,而且三指已斷,痛入骨髓。
  雖然閉氣把血封住,但人也幾乎痛得暈了過去,當即由覺明拿出峨嵋折骨聖藥,予以包紮。
  又著眾徒把人扶入內室,服待調息,但這一陣,峨嵋派算是一敗塗地,連蕭使君身上革囊,也被惠元一手奪了過來,一世英名,算是付與流水了。只有寶琉女尚 未下樁,她把雙目皺了一皺,朝著麟兒低喝道:“薛姓女子,如此逞凶,本門絕難容忍,不把此女留下,你們今日恐難逃出伏龍寺!”
  麟兒笑道:“既來寶山,已早作破釜沉舟之計,她是我未婚妻室,季某自有保護之責,你如想把她擒住,先得勝過我手上雙鐃,否則……”不料話未講完,立感一陣疲憊,又不知不覺打了一個呵欠。
  寶琉女粉臉上立覺困惑異常,乘著峨嵋僧眾,正環繞掌門,計議一切,遂柔聲問道:
  “以你武功,已到五氣朝元地步,為何還呵欠連連?既有疲憊之感,自問還能在我手下,討得了好?”
  麟兒初感一驚,但暗中一提真氣,立又似無異樣感覺,不禁暗忖道:“道家伏魔神功和太清罡力,以及恩師的六合神功,同系武林間不傳之秘,任習一樣,不但 可獲遐齡,即永駐華年,無不可,即使進來戰無停日,稍事調息,絕無疲乏,為何續有一種奇異感覺,殊使人不解?”但也無法當面向寶琉女認輸之理。只好笑 道:“勝負乃兵家之常,即使我失手於你,你也不見得必獲全勝,不信,我們不妨儘量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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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風火奇春b

  兩人邊打邊談,誰也不想使用重手。實際上,彼此都被對方神情互相感動了。驀地,峨嵋眾徒,往兩旁一分,覺明僧竟從椅上,立了起來,從弟子手上,接過一 只香爐,雙手齊額一舉,緩步登階而上。寶琉女低呼一聲:“要糟!”麟兒也瞥見此情,不感覺奇異,雖然不好出口動問,但兩雙大眼睛,欲流露了一種迷惑光輝, 這不啻充滿了磁性。
  寶琉女低嘆一聲,輕語道:“掌門人要把本門一位閉關數年的長輩人物,以最隆重的禮節請出,有他一來,你絕難討好!”
  麟兒未答。大殿上已鐘鼓齊鳴,細數,正是四十九杵。
  寶琉女臉色聚變,急道:“這是最危急警號,只此一端,已成勢不兩立,務必留神!”
  語罷,輕飄飄地躍落地上,旋即腳不沾塵,狀如散花仙女般。綽約多姿的俏立峨嵋僧眾之前,靜候那奇人啟關而出。這時麟兒惠元瓊娘蘅春等人,也一字橫排地問詢於師門長輩。
  神駝目視青蓮師太,低聲問道:“此人來歷,道友可曾與聞佛門資歷極深的人,而今曲指可數,除了鐃鈸前輩,大漠神尼、青蓮師太而外,峨嵋這位玄門人物,我一點也不知道此人深淺,看人家這種勢派,似乎是一位極為厲害的武林高手!”
  青蓮師太本來半合雙眸,此時卻把兩目微睜,低聲答道:“貧尼雖然猜得一人,但是否可無把握,論年齡,此人比起老前輩,還高出一倍以上,平常只一開關,起碼二十餘年。少壯之時雖然行道江湖,但極力把姓名隱去,放眼老上一兩輩的人物,對他也不知道清楚!”
  江漢神駝,驟吃一驚,急問道:“你是說,以紫金缽、伏龍鐵杖、萬靈掌、獅子吼,享譽武林的,但人如神龍見首不見尾,武林中就沒有誰見過此人廬山真面,難道盛傳隱藏的高手,就是他麼?”
  青蓮師太,一臉鄭重之容,把頭微點。
  忽然梵香四起,竟有兩排白袍沙彌,手裡都捧著銅鼎香爐,從大殿走出,沿著石級,分立兩旁,梵音時高時低,竟是佛家天龍禪唱,這種莊嚴穆肅的玄門異音,實可收明心見性之效。
  座上青蓮師太和蒼鷹老人,因為一是玄門人物,也在洞中困守十有餘年,聞著這種梵唱之間,不自覺的從椅子上霍然而起,垂眉低首,狀極嚴肅。麟兒不由長嘆一聲,這一嘆。可來得奇怪異常!瓊娘不由把妙目微遞,含笑問故。
  這孩子,仍然一臉天真,低語道:“天龍禪唱,本是佛家使人明心見性,皈依我佛大法,但而今,峨嵋派逞強好勝,逆道而行,這位佛門巨擎,既經清修有年,欲不能制止本門晚輩,胡作胡來,專發梵音,如何可有效?我深為此人可惜!”
  瓊娘暗中用手捻了捻他的手指,低聲嘆道:“這一次我也不知何故,總覺有點心慌,希望不要鬧出事來,如果有什麼凶險,我寧願讓我擔當一切!”
  麟弟弟知道這位嬌美姊姊,對自己不但體貼入微,而且婉變溫柔,絕不下于龍女,不由心中大動,低語道:“師傅武功,精奇無匹,何況還有至寶護體?以毒龍 叟輩份武功之高,尚未曾在我手下討了多少好法,此人不見得比陰山五老還要高明,盡可放心,倒是姊姊得隨時隨地珍惜自己要緊!”
  大約這位峨嵋異僧,就要啟關而出,覺明大師,竟捧著香爐,從殿內緩緩而出,微向寶琉女點了點首,即站在前面。又是一陣鐘鼓交嗚和禪唱之聲,同時擅香滾 滾,撲鼻而來。禪唱聲中,似有一種震人心弦,低沉有力的異調。這聲音,乍聽去,似乎不覺,但傳到有功夫者的耳內,立起一種異樣之感。
  上至江漢神駝,下迄雲姬,無一不覺心驚肉跳,似乎坐立不安。禪唱末歇,一紫一白兩道光華,竟從大殿之內,一衝而出。眼前白光一閃,場中竟落下童子六位,一輛沉香車,出來的人,使人驚心駭目已極。
  車前兩位少年沙彌,一律穿著雪白僧袍,足踏芒履,姿容韶秀,風度翩翩。左邊一位,手持一個紫金缽,形式奇古,那紫光,即由缽上反光而出,光華之強,閃目昏神,使人不敢睜眼。還有一手持鐵杖的小沙彌,穿章打扮,完全一致,但手中寶杖的顏色,則是銀非紫。
  杖上雕刻著八部天龍,銀鱗閃光,形態栩栩如生,龍睛嵌著寶珠,十六道紅光,從銀芒之中閃出,略一晃動,即覺光華刺眼。那沉香車,有如一張扶椅,色帶紫 黑,式樣奇古,飛龍舞鳳,精緻非凡。沉香車的四周,卻有四個徑逾一尺的銀白滾輪,車內,卻擺著一只淺黃蒲團,色極陳舊,顯得年份悠久。車旁備立著兩位清秀 沙彌,看來武功極高,原來那車子快如閃電,都由這四位沙彌攜著車周扶柄,用力帶走,車行無聲無息,輪不沾塵,行止由心,內外武功,如不臻至境,這一點就無 法辦到。
  車內那位峨嵋異僧,相貌亦有過人之處,圓頂大耳,一臉皺紋,但膚色卻異常紅潤,身著黃衣,跣足不履,指甲如玉,長幾盈尺,跌坐椅內蒲團之上,垂眉低首,宛如一尊古佛,顯得寶像莊嚴。
  這時峨嵋徒眾,由掌門以及弟子,自車子一落,立即肅然膜拜。
  車內黃衣老僧,一任眾徒頂禮焚香,恍如未覺,峨嵋掌門覺明僧,大禮參見已畢,即低聲肅稟:“謂崑崙崆峒及廬山各派,還有黃山散人江漢神駝,齊上峨嵋。 風火樁上,廬山弟子,竟把武林禁用之物天狼釘使了出來,峨嵋之友蕭使君,雖然留得一命,但已罹受斷指之慘。弟子覺明,忝執掌門,眼見人家欺上門來,不得不 請本門長老,為弟子作主!"那位長老,聽過掌門票告後,依然不作一語。麟兒忍耐不住,向江漢神駝耳語道:“老前輩,眼前局面,如箭在弦上,骨鯁喉頭,我們 何不將事實真象,向人家當面說出。如果這位峨嵋使者,有明辨是非之心,則憑他一言半語,即可將是非化解無餘;設若存心護短,仗技欺人,既來踐約,自無惜命 之意,謹煩前輩代弟子把此意陳明,而後應情施變便了!"神駝點首示可,當即從椅子上起來。麟兒惠元瓊娘蘅春,隨著一幹長輩,均緩步而出,峨嵋僧眾,各帶著 不同表情,均寄以奇異目光,紛紛盯視。群俠可不理會這些,由神駝和青蓮師太為首,在車前以前輩之禮見過後,江漢神駝侃侃而言道:“前輩高僧,想是近百年 前,武林長輩曾一度言及的黃衣古佛了。晚輩原本寄跡巫山江濱,不意路過崑崙廬山和崆峒等派的門下弟子,而且他們中間尚有人與晚輩極有淵源,言及與貴派訂有 百日之約,而事情起因,原在於少年意氣用事,往後發展,卻愈來愈糟。漕宇廟一戰,廬山女弟子畢瑤,被貴派拎縛後,在押之期,已近百日,但他們擒拿的青城女 子,則早已自動放回。來到寶山,雖為踐約,但目的在於求取貴派同意,將人放返,至於所有開罪之處,當由晚輩率眾親臨座下,坦誠謝罪,不知老前輩尊意如 何?”
  黃衣古佛壽眉微掀,那垂合雙眸突然出現兩道寒光,犀利如箭,連江漢神駝,也不由自主的忙避開寒光正面,而且抱元守一,氣納丹田,準備在必要時,和這佛 門高僧,一較身手。驀聞一聲佛號震耳,蒲團上的黃衣古佛,微一招手,群僧中,凡捧著香爐的,那裊裊白煙,似受風力一逼,競朝著老僧車前,緩緩射來,各個香 爐內,出煙愈濃,射得也快。
  不多時,車上白煙盤繞,望之如蕈,鬱結不散,愈罩愈濃,竟把沉香車內的高僧,完全罩住。遠望去,恰似雲里古佛,愈顯得寶像莊嚴。老僧沉聲發話,音雖不 高,但震得在場高手耳膜,紛紛作響:“你大約是武林中曾以手辣心黑,非邪非正,自稱江漢神駝的韓若甫了!”神駝只好含笑稱是。黃衣古佛,在車內哼了一聲。 這一聲,使江漢神駝和麟兒等人,知道今日的事情絕難善了,不覺心存戒備。果然,香煙籠罩之下,又發出那低沉之音:“韓若甫,你和玄門弟子青蓮,可曾知 罪?”
  惠元一聽,果然是他來意不善,意存偏袒,不由心存大憤。他原天真稚氣,只一發怒可不管對方武功如何?驀地劍眉微掀,手按靈虎,正待有所行動,麟兒忙用 手將他按住,並以目示意,著其中止。鱗哥哥在他心目中,是他最敬愛的人,他的話,不能不聽,只好勉強把怒氣壓下,但還存著悻悻不平之色。
  青蓮師太,怕神駝一怒,把事弄僵,忙合什為禮,躬身答道:“廬山弟子青蓮,願聘前輩高人慈諭!”老僧卻答:“不敢當,不過你們可曾知道,自從峨嵋開府迄今,武林中可無人有此膽量,敢率眾擅闖伏龍寺,而且還任意傷人,犯此條規,不論何門何派,這罪過可不太輕!”
  青蓮師太又復施禮答道:“弟子知罪,但因門下女弟子,在押未還,而貴派訂有百日之約,不能不赴……,”
  黃衣古佛冷然接口道:“是否風火樁上,天狼釘不能不發?人也不能不傷?青蓮,老僧問你,我佛以慈悲為懷,你率來的各門弟子,不是鐵燕金鉤,就用天狼魔 釘,這種狠毒之物,當著老僧在山,竟敢使了出來,你們膽子也未免太大了。而今老僧也不為已甚,罰你在寺門之外,跪悔三天,而後著由掌門,將廬山女弟子,立 即放出,你可願意?”
  江漢神駝忙接口道:“長者所命,敢有不從。不過以武林常規論,無論那一派別,對任何一樁事都必須作慎密考慮,明辨是非。而今,老前輩不問情由,據施處罰,晚輩似覺事有未妥!”
  高僧語音,異常冷峭:“那你是不聽貧僧所命了!”
  青蓮不好過於頂撞,沉吟之間,黃衣古佛回顧那捧缽執杖的童子道:“一清、惠明,將青蓮帶到百太列外之處,跪了下來!”
  那兩位小沙彌,高應一聲:“遵命:”眼前白光微閃,兩位小沙彌,往青蓮師太身前便撲,出手便是兩縷寒風,猛襲師太。突然兩聲清喊:“住手!”麟兒和惠 元,橫身往神駝及師太身前一攔,彼此排山運掌,往對方攔腰便截。四條人影一閃,只覺光華晃動,習習風生,彼此手法都快,快得使人看不清楚,忽聞兩聲悶哼, 那四手擒人的白衣沙彌,被麟兒惠元,震飛四五丈。
  惠元首先發出一聲冷笑,心說:“架子這麼大,功夫也不見得有什麼特殊,我們怕你何來?”那一舉被人擊敗的兩小沙彌,不勝羞慚,從兩頰直到眉梢,紅如赤 布,竟跪伏地下,不敢抬頭。黃衣古佛臉上毫無表情,僅把右手小指揮了一揮,示意他們起來。沉默一陣,他嘆息一聲,立沉聲一喝:“捧杖托缽!”此語一出,峨 媚徒眾,歡呼一聲,一字橫排,分向兩旁一撤。缽由寶琉女雙手托著,那禪杖卻由掌門兩手捧舉。
  小沙彌推動沉香車,離江漢神駝等人,不到兩丈,香車劃然而止。白煙裊裊,清香襲人,伏龍寺前的大廣場,原是一片清靜之區,此時卻弄得香霧迷迷,白煙籠罩,敵我雙方,都懷著絕大殺機,使人心悸之極。黃衣古佛,又復低沉一喝道:“青蓮,你是否抗命不從?
  如此,老僧只有先行慈悲你了!”
  他原雙掌當胸,猛可裡,右手五指,屈彈之間,青蓮師太立覺“期門”、“鳩尾”、“天池”、“膺窗”,各處要穴,都被人用一種莫知其名的手法封住,而且 膝彎上也不由自主地一麻,不知不覺之間,竟當場直挺挺地跪倒。寶琉女一雙晶瑩雙目,覷著麟兒,見他劍眉雙挑,冷芒電閃,原呈朝霞的俊臉上,泛起陣陣紅光, 芳心裡,不由激起陣陣變化,粉臉上,也流流露著種種表情,磷兒可沒有注意這些,忙著瓊娘把師叔抱起,放在椅土,並囑用乾元內罡,以掌心對著湧泉,使氣通 丹,,則期門、天池、鳩尾、膺窗諸要穴,可次第而解。
  瓊娘自然遵命,雲姬似含著極重心情,本來她一聲不響,這時竟走了出來,用一種莊嚴鄭重之色、低語麟兒道:“你印堂泛青,似主不吉,而且先無徵兆,突如其來,今日這一戰,來勢極兇。務必留意!”
  麟兒知她一向關懷自己,所講也是實話,不由心存感激,天真一笑道:“在劫難免,在數難逃,不但姊姊業已看出,我自己也可體會出來,而且,我身上似乎出了一種奇異感覺。
  但師門威望,絕不能因我而有任何損毀,而今劍拔弩張,不得不放膽去作,真如出了事、瓊姊姊還賴姊設法保全,此事影響人心鬥志,不必多言,麟弟弟惟有感激姊姊高誼了!”說完,飄身入列。江漢神駝,已和黃衣古佛,彼此正預備動手。
  原來神駝生性也頗高傲,一見黃衣古佛,動輒施展重手,將人點傷,立引發那種同仇敵愾之念,於是也冷笑一聲,雙掌一舉,朗聲說道:“老前輩世外高人,難道此時,不讓廬山女弟子,著期出困,反讓赴約之人,留在峨嵋不成?”
  黃衣古佛,垂眉不答、僅將右臂一抬,從覺明手裡,取過伏龍杖,杖為精鋼鍛造,少說也有五十餘斤,拿在他的手裡,直似輕如無物。兩道冷芒,突從老和尚雙睛,暴射而出,緊跟著,一聲長笑,古松古柏,無風動搖,場上群俠,立感覺胸腹諸處似有一股奇特壓力,狠狠逼來。
  老和尚笑聲過後,立朝江漢神駝發話道:“韓若甫,你也系江湖長輩人物,既知老僧之名,卻敢違老僧之命,膽子確也太大了。就是你那授業師傅,清虛散人人 樑子,見著老僧,天大的事,只需老僧交咐下去,他也不敢說半個不字。想不到你青出於藍反勝於藍,今日這場是非,以老僧原意,本不欲多管,只怪你們膽子太 大,居然敢在伏龍寺廣場之上,任意傷人,老僧言出法隨,不在寺門之外,罰跪三天,只有出手擒拿,禁錮七載之後,再行將爾等釋放。”言罷,手杖一指。銀光閃 爍間,罡風似排山倒海,激奔而來。
  江漢神駝,忙揮動手中旱煙桿,他把一氣兩儀劍招,化為桿招術。指點之間,竟用元磁真氣,匯為一股激流,挾千鈞之力,往前便擋,雙方經氣互一接觸。黃衣古佛,手中禪杖。
  不過略為抖了一抖,江漢神駝,則連人帶旱煙斗,往後疾退數丈,雖然勉強把身子定住,但一臉顏色,變得鐵青,雙鬃冷汗交流,似乎用力過度之後,發生疲憊不堪之象。
  麟兒大吃-驚,知道神駝功力,已遠超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僅一個照面,即被人家罡風內力,撞得不敢回手,則此人功力之高,比陰山毒龍叟,似尤遠勝一 籌。這一次,恐以自己和元弟,也不是人家敵手了。思念之間,驀聞黃衣古佛,又復嘿然一笑,沉香車白光連晃,扶著小沙彌,竟把車子用手一帶,連人帶車,離地 而起。
  老和尚,人坐蒲團之上,宛如一尊佛像,倏爾右手一指,禪杖卷起一團寒風,加以寶琉女那強烈燈光,照在杖身上,只覺銀光萬道,奪目生輝,驚雷電閃間,兩度猛攻江漢神駝。
  神駝大喝一聲:“著”旱煙桿如游龍旋空,怒蛟戲水,劃空奔來。不料黃衣古佛,得佛家滅魔絕學,功臻化境,禪杖一挑,神駝的旱煙斗,竟被人家點個正著。 一震之力,何啻千鈞?何況雙目還被那銀光照著,睜不開眼,不但旱煙斗被人震開,身子也穩勢不住,就地跌倒。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已存著血灑伏龍寺之念,由 神丐為首,一聲狂笑之下,人如風飄落葉。兩入一左一右,一棒雙拳,快如飛快,猛攻兩側。不料人隔沉香車尚有五六尺遠近,黃衣古佛,微哼一聲,緊跟著,佛號 起處,老和尚屈指連彈,只聞兩聲悶哼,又復叭叭數響,兩條人影,如星飛丸瀉般,震落三丈開外。
  蘅春和雲姬,不由花容失色,分奔兩老身旁,天山神丐,竟被人用內家罡力震住。蒼鷹老人人尚清醒,一屁股由地上坐了起來。雲姬忙低聲問道:“道友是否受 傷?”對方苦笑搖頭,並立著雲姬,察看神丐傷勢。但老叫化已由蘅春背著,放在椅上,手掐人中,掌擊命門,老乞兒從喉裡咯出一口濃痰,總算尚無內傷,留得一 命。
  江漢神駝也由惠元扶起,兩合之下,已被人弄得力竭筋疲,雖然未曾受傷,但也真氣消耗過巨,人已成為強弩之末,無能為力了。
  覺明僧見群俠一敗塗地,不由心花怒放,兇威又起,立沉聲大喝道:“韓若甫和廬山小輩,還不認罪服輸麼?七年禁錮,罰已極輕,再事頑抗,懲罰只有更重!”
  麟兒已將諸位師門長輩,一一察看完畢,知道均無大異,不覺放心不少,一聞覺明之言,僅把兩道劍眉,揚了一場。旋復伸手問瓊娘要過軒轅劍,又緊握著玉人 的手,脈脈含情地看了一眼,微笑道:“此次為取靈藥,趕赴崑崙,因為時日大促,無法與老父謀取一面,至今耿耿為懷。家父為人,守正不阿,又復淡於名利,聽 恩師口氣,遲早似是道教中人。此間事了,姊姊可趕赴崑崙。一方面,你一身武功,可就恩師尊前,再求精進。另一方面,家父跟前,也可代替稍奉晨昏,霞妹妹心 地良善,必可和好無間。再說,武林兒女,氣度上,自必高人一籌,果如小弟不在身邊,請宜珍重!”語聲未落,不由把美瓊娘聽得哇的哭出聲來!惠元和蘅春,也 聽出了這位盟兄心意,精眸中紛紛落淚。
  纏綿之間,覺明又催逼群俠立即認敗服輸。黃衣古佛,一手持著寶杖,一手卻按著那紫金混元缽,一雙精眸,不時開闔,冷芒閃電,帶來不少寒意。那晶瑩似玉長指甲,此時卻變成一片淡紅,閃閃放光。
  不論人家來勢怎樣,美麟兒卻視同未睹,粉臉上猶帶著一片笑容。他一手摟著瓊娘,另一隻手卻拍著惠元的肩膀,淡然一嘆道:“賢弟才華絕世,義薄雲天,只 可惜時不我與,分離在即。崑崙崆峒,世代仇隙,消泯之責,只有委諸你一人身上了!蘅春姊貌擬天人,雲英妹雖然生死不明,然而吉人天相,會合有期,有情人終 成眷屬,又何嘗不是人間雅事?”
  蘅春泣不可抑,惠元卻仰天一聲慘笑。這一笑,聲盪雲霞,不但長輩群俠,變顏變色,連峨嵋僧眾,也大吃一驚!一陣龍吟鳳鳴之後,靈虎劍嗆啷出鞘,惠元眼 含熱淚,竟爾引吭高歌: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裡事,春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歌聲未歇,劍氣生寒,靈虎劍迸出千絲寒光,劍搖銀芒萬點,“唰 唰唰!”連環三劍,連環迸發,直往車前猛攻而來。黃衣古佛,連杖都未舉,僅把右手五指,覷著寶劍來勢,輕輕一揚。
  惠元手上的靈虎劍,立覺重有千鈞,揮動靈虎,劍式一緩,老和尚立駢食中二指,朝著劍身一夾,穩夾鐵鉗。惠元劍陷敵手,不免凝運真力,往後一抽。突聞黃 衣古佛,沉聲喝道:“還不撤招!”揚手之間,竟把元兒震得如斷線風箏,倒跌五六丈。麟兒飛身上前,把盟弟一把扶起,慰勉幾句後,卻將軒轅至寶,拔取在手, 緩步而出,朗笑道:“老禪師,得佛學神髓,晚輩明知難在神師手下,走過三招兩式。然而既入此山,來此踐約,不戰認敗,末名不辱師門,尚望長者賜招便是!”
  黃衣古佛,一雙銳目,卻落在麟兒劍上。麟兒把話一說,立垂眉冷笑道:“你小子,初出江湖,即仗技橫行,目空一切,司馬子陽自然有失管教之責,且待本師將人擒縛後,著你師門上來峨嵋要人,那時一併處罰。”
  麟兒縱聲朗笑道:“目前勝敗未分,長者即把話拿穩,如事與願違,則駟不及舌,豈不有損禪師名望?”
  覺明怒喝道:“大膽狂徒,敢不畏死。可恨已極!”黃衣古佛已催車而起,寶杖一抬,“天龍探爪”,光如大紅落日,晃晃搖搖。山頭上,此時本霧模雲迷,忽而煞風四起,走石揚砂,風飆如山,呼呼作嘯,如百丈洪濤,滾滾而至,繞著麟兒,疾壓而出。
  這是佛門絕學,伏魔仗法,當者披靡!寶琉女粉臉上變顏變色,雙眸裡發出一種黯然光輝,顯系關心麟兒,不知他怎樣防備!季嘉麟已得道家絕學,並獲佛門真 傳,加以黃衣古佛的手法杖法,他已略得端倪,手中長劍一領,迸出十彩流光,幻成一條龍影,出手揮劍,便是一式“暗雨敲花”,劍隨身轉;流光如電,竟用震劍 生風之法,將黃衣古佛打來的內家罡氣,逼向四周。美麟兒不愧得天獨厚,微一晃身,軒轅神劍,長驅而入。一式“將銦困柳”,劍挾寒氣千重,身劍合一,如天河 流瀉般,朝著黃衣古佛,直罩而下。
  紫光閃爍間,紫金空缽從寶琉女手上,直衝而下,黃衣古佛把頭一仰,雙目微開,也不知寶琉女是有意,抑是無意,手上燈光,本來落罩,此日寸卻將玉臂微 抬,輕掠雲鬢,臂上強烈燈光,無巧不巧,即照在黃衣古佛的臉上。老和尚大約眼睛一花,本待上躍,卻把勢子一緩,長眉一掀,寶琉女似發覺有錯,忙將玉臂落 下,收去燈光。空中紫金缽,體散寒光,挾千鈞之力,朝麟兒胸口打來。嘉麟不敢硬接,左臂往後一揚,身子一翻,天狼釘脫手飛出,一道烏光,往前便撞。
  魔釘穿金碎石,犀利絕倫,無如打在缽上,如花砲落在水裡,砰的一聲悶響,立從空中疾落而下。紫金缽絲毫未損,衝勢尤勁。好在麟兒已避開正面,蜷身彈足,往下便落。
  天狼釘雖然一擊落空,但仍被麟兒收回。黃衣古佛,竟也縱身躍向空中,把紫金缽托在手上,旋由覺明接去。老和尚嘿然一聲冷笑,身在空中,如秋風飄葉,緩 緩朝麟兒落來,沉聲發話道:“無怪你敢這樣猖獗,原來是那佛門敗類做你靠山,還仗著道家內罡,恣意傷人,老僧本不想和你們後生晚輩,一般見識。如今只好先 打小孩,引出大人!”話如斬金截鐵,手中寶杖翻飛,人如飛隼,足不掠塵。
  麟兒也振腕出劍,“露零秋冷”、“風泊波驚”,奇招異式,層出不窮。一位是絕世金童,祥鱗威鳳;一位是修為日久,佛門高僧。這一戰,只打得岳撼山禿, 天驚石破,龍翔鳳翥,虎躍猿蹲。雙方劇戰二百餘合,大周天三百六十神劍之術,夾以一氣兩儀劍招,精解妙著,紛至沓呈。無如老和尚得滅魔絕學神髓,力大功 深,禪杖飛卷之間,震得麟兒手中長劍,幾乎把握不牢。
  美麟兒眼明手快,截長補短,乘實擊虛,以精純劍術,補救功力不足。雙方愈打愈快。
  黃衣古佛,掌杖齊施,麟兒劍身上,壓力愈形奇重,不伸鬃汗浸淫,最後似覺招式微亂,力不從心。
  遠在伏寺的左後方,絕岩矗立,迫石撐雲,忽爾一陣笛聲,裊裊而至。先是輕雲如絮,五彩霞飛,繼而枝動葉搖,籠寒疏綺,高音舒懷,如春風拂柳;微音泛 殺,如萬馬突圍,極盡五音之美。譜曲之諧,窮自然之妙,參造化之奇。笛音入耳,不由使麟兒精神大振:“這是菩薩岩的天音齊樂,但與自己所譜,更加精妙離 奇。”麟兒此念一動,不由精神大奮,軒轅劍如怒龍翻江;愈接愈快。那笛音亦愈演愈奇,一聲入耳,使場上群俠,似覺有高山流水之致,本來私心念念,此刻卻靜 如止水。
  驀地黃衣古佛,用杖一封,人影一晃,又落在那香蒲團之上,精芒如電,冷冷問道:
  “百日踐約之人,是否盡行入寺?言明之後,再打不遲!”
  麟兒劍招一撤,秀眉頻掀,淡淡答道:“踐約之人,盡此而已,何必再問?”
  老和尚略朝左方微顧,沉聲喝道:“然而那以笛聲助爾之人,事前並無約定了!”
  “峨嵋不是禁地,武林中人,獨往獨來者,不可勝數。如果說,笛聲可以助人,安知其不是助爾?”老和尚哼了一聲,又復冷冷說道:“儒釋道三教不同,我佛 絕不容人輕視,元妙書生如果自己嫌命太長,憑著他手上那支玉笛,自以為無人能敵,那他就不免估計錯誤了!老僧倒不信邪,偏要在他玉笛聲之下,讓人家出乖露 醜。”話完,杖頭一指,一嘯生寒。麟兒正待揮劍迎敵,猛可裡,一陣噁心,頭昏目眩,昏然欲倒。
  一聲若江水嗚咽鐵騎頗臨,慷慨激昂,振人心志。麟兒勉強振作,循著一聲所示,又迎接了黃衣古佛飛來古杖。和尚目光如翦,冷笑一聲,手執杖頭、一式“飛珠濺玉”,立把麟兒劍氣盪開,黃衣飄拂間,人已欺身而入。寶琉女顏色驟變。
  惠元瓊娘蘅春等三人,同振長劍,怒喊一聲,拼命往前撲去。無如人家手快一著,不待劍到,立用罡氣將三人擋回,驀地嗆啷一聲,軒轅劍已震飛出手,啪然一 響之下,麟兒已被人家一掌,震飛五六丈,挺然倒地,鮮血激然。群俠立往麟兒身前直撲,江漢神駝,則飛身凌空,將神劍接去。惠元瓊娘蘅春,均痛哭失聲,瓊娘 更是哭得嬌軀顫抖,死去活來,拿手帕將玉郎口鼻之間血污揩淨,一探心脈極微,雙眸緊閉。惠元正待把人從地上扶抱,驀聞一陣異嘯,如長空鶴戾,飄掠而來。元 兒還未把人抱起,忽有人低聲喝道:“住手!”
  元兒一怔神,淚眼模糊下,見身後站立的人,不由痛哭拜倒。來人似是一位中年書生,儒巾青服,朗目修眉,手中攜著一支碧綠晶瑩的玉笛,莊嚴穆靜,無與倫 比。他長嘆一聲,手挽元兒,雙目流淚,把這位義薄雲天的孩子,望了一望,含笑說道:“我是何人,你們大約心裡有數,而今一著之失,滿盤皆輸。二弟三弟,對 他愛護異常,無如變生肘腋,人受重傷,難免惹他兩人責怪,連我也得擔受許多不是了!”說罷,竟迫不及待的走近麟兒身前,蹲著身子,細探脈息,雖然來人已是 神仙人物,竟也變顏變色,默不作聲。江漢神駝和天山神丐等人,知道這位正是寰宇之中第一人物。神山三老的元妙書生。首由神丐施禮發話道:
  “老前輩,這孩子有無搭救可能?”
  元妙書生黯然長嘆道:“他原受人家利用一種慢性毒質所傷,如今又被佛門降魔掌力,傷及內腑,生死已是一紙之隔,能否有救,連我也毫無把握了!”言罷,似覺心事重重,又深深地一聲長嘆。
  這無異於晴天霹雷,挾風雨以俱來,瓊娘哭喚一聲:“恩師!無論如何,請你救他一救。否則,因他一失,武林中不知要死多少高人?”語重心長,人如帶雨梨花,依然拜倒膝下。
  元妙書生,微將右手一抬,淡然一笑道:“我兄弟三人,從未作得打算。這一仗,麟兒一語所及,經三弟好動而起,既經允諾,無法不從。他因天賦異稟,自屬武林上乘,遭此奇劫,為師也覺痛心,救是必救,成敗卻未可必,讓他先行靜躺,再籌妥善之策吧!”
  惠元忽然記及,寶琉女曾有一包什物,留贈麟兒,因為一時忘記,尚未交付,忙從革囊裡將東西取出,打開手帕一看,那是一只精美瓷瓶,拔開瓶塞,一陣奇香撲鼻。
  元妙書生,聞及這種香味,不覺面顯驚奇之色。此時峨嵋徒眾,仍退咎原位,相隔頗遠。因為峨嵋派最厲害的人物,仍在默察情形,蓄勢以待。元兒恐被人發 覺,累及贈藥之人,故行動極端謹慎,旋從瓶中倒出丹九三顆,大比梧桐子,色作金黃,既不載明能醫何病,也不知是何名目。元兒因為盟兄危急,不由意亂神迷, 手持金丹,目視元妙書生,流淚不語。
  這位陸地神仙,捻起金丹一看,細問道:“這是唐代達摩祕製奪命紫金丹,你如何能有此物?”
  元兒忙用手揩幹眼淚,悄語道:“這是那持燈女子,暗送麟哥之物,我一時忘記,未及面交盟兄,致有此失。不知這丸藥對他有無服益,如鱗哥哥無法治療,弟子也就不想活了!”
  元妙書生淡然一笑道:“先賢常謂盡人事,聽天命,如不可挽回,以身殉義。然愚者細行,自然大可不必。我身上藏有丹丸,趁他心脈未停,暫行把氣吊住。達摩紫金丹,此時服之無益,可以交我!”
  元兒隨手遞過,元妙書生把丹丸放在身邊,又從身上取出兩顆丸藥,碧綠如玉,清香四溢,納在麟兒口中,又把他心頭之上,摸了一摸,立著瓊娘惠元,細心守護。
  峨嵋僧眾,因為黃衣古佛,一戰而勝,氣燄復張,這時覺明覺性,業已等得極為不耐,立由覺明發話道:“崑崙廬山既來此踐約,應求速戰速了,難道為一位少年受傷,就弄得自命不凡的武林長輩,束手無策麼?”
  黃衣古佛,微宣一聲佛號,右手一擺,催車而起,也不等元妙書生開口,沉聲喝道:
  “想不到震撼寰宇的神山長輩,也瀕止峨嵋,只是儒釋有別,而且本門的事,也絕不成人。
  憑你手上玉笛,敢來峨嵋逞凶,老僧倒得先行見識!”
  元妙書生大聲說道:“秦伯陽!崑崙弟子季嘉鱗,與你有何恨何仇?你竟利用苗疆最毒的青伶散,混食為餌,使猿猴中毒,然後驅猿助虐,為害人間。他們彼此 年青,縱有行為不合,以你目前身份,只需片言數語,即可化爭為和。不但不恥之圍,耳軟聽綽,仗技逞凶,恃玄門異技,把這一位生龍活虎的孩子心脈震傷。秦伯 陽,你可知罪?”
  一聲佛號起處,老和尚已從車中一彈而起。兩旁高手,只眨眨眼,也未看清他是怎樣落法,只覺輕飄飄地站在元妙書生身前,彼此相隔也不過六七尺,還未舉杖。元妙書生已將玉笛一指,沉聲喝道:“是否你欲將畢生修為,作孤注一擲!”
  老和尚又是嘿嘿一笑,語音拖得很長:“勝負未分之下,誰也拿不很穩,說不定你神山三老之名,卻需喪在老僧杖下!”
  “如此就請發招!”招字未落,人影晃動,杖笛縱橫。一剎那,風柱如山,碧光電閃。
  黃衣佛的伏龍杖,如一條怪蟒,繞空疾旋,著著不離書生致命之處。元妙書生,氣定神閒,玉笛一支。現出幹重變化,百式奇招,指點之間,碧霞四迸,如銀河 疾瀉大海翻波。半空裡,樂聲悠然,如萬馬突圍之下,還夾著曼舞輕歌。雙方愈戰愈快,最後只見漫天碧霞,裹著一團銀光。驀地,碧海怒如大海狂濤,排空而至, 緊跟著往當中一奈,銀光黃影如流星瀉地,疾往斜刺裡一退,黃衣古佛,連人帶杖,被元妙書生,一掌震倒。
  這位三老之首,位於當今第一奇人,得勝之後,依然氣定神閒,背手而立,並不追襲。
  寶琉女和峨嵋僧眾,自黃衣古佛,被人震倒後,均驚叫一聲,齊往傷者倒地之處,紛紛撲去。
  老和尚不待徒眾撲近身前,已用“鯉魚打挺”,一彈而起。滿臉怒容,兇光畢露,立將徒眾喝住,旋飄身晃影之風又躍落沉香車蒲團之上。覺明似猶有話說,正待啟口,黃衣佛怒道:“勝者王敗者賊,多言何用?還不立即返寺。”
  惠元氣憤不過,冷笑一聲,手挽靈虎劍,縱落車前,用劍指著和尚道:“廬山女弟子畢瑤,還有本門師叔一位表妹田姑姑,久遭峨嵋錮禁,而今勝負已分,就此撤走,未免使人不甘。她們現在何處?如不交待清楚,恕晚輩無禮!”
  覺明僧忍耐不住,暴喝道:“人可由你帶回,錮禁之地,實難奉告,圖語陳太清,爾後峨嵋崆峒,便是世仇,兩年之內,便當報命。”
  惠元也不示弱,朗聲答道:“為仇為德,任憑尊意,可是,你們如用鄙詐手段,傷及禁錮之人,則你眼前就無法交待了!”雙方同往後一撤,峨嵋僧從,盡入伏龍寺,廣場上,僅剩著群俠。
  空中一聲鷹鳴,一條人影,從空中疾降。元妙書生嘆息道:“這位崑崙掌門,真是師徒情重,因為不放心徒弟,竟不惜萬里飛來,而今諸事均須留待善後,有他一來,正好代我處理!”
  瓊娘惠元,知是紫陽真人駕到。瓊娘懷裡,因為抱起麟兒,不便起立,一切由惠元代理。人影一晃,真人已落在元妙書生之前,精眸如電,卻覷著自己徒兒,臉 上顏色一變。但他涵養極高,為免人前失禮,旋面帶笑容,目光流轉後,在場人眾,已一目了然。元妙書生,臉含笑意,青袍飄拂,宛似真仙。
  真人肅然稽首,微笑道:“老前輩名震寰宇,功臻絕境,為當今第一人物,晚輩只有景仰。麟兒受長者栽培,化雨恩深,不但他本身感激,晚輩亦深荷關懷之德,就此致謝了!”
  別看元妙書生,輩份之尊,無與為匹,人卻極為謙虛溫和,亦抱拳還禮,縱聲朗笑道:
  “道友學養有素,承崑崙派三清道統,名重武林。非道友不能培養這種武林奇花,非嘉麟也絕不能承受崑崙道統,名師佳弟,相得益彰。惟道友魔高險劫已成,能否逃過此難,連我也毫無把握!”他也知道,真人關心愛徒,遂繼續道:“道友不妨上前一看,我待將人馬上背走。”
  真入滿懷淒然之色,正待答話,元兒已上前拜倒,嗚咽道:“師伯,元兒叩見,麟哥哥被人擊傷,弟子不但搶救不及,功力也比人家相差懸殊,而今事已至此,弟子除慚愧欲死之外,只待回山之後再報麟哥哥高義了!”
  真人已經知道和麟兒的交誼不淺,但因為是初見,趕忙一手扶起,仔細一所看,不覺慨然道:“果然是瑜亮並生,難分軒輊。尤以賢姪高誼,更使人難忘,但事 已如此,急也無用,只好讓他慢慢痊癒吧!”說罷,立又與江漢神駝、青蓮師太、陸思南及雲姬等人,互相見過。眾人見真人不但涵養極高,而且人也溫和謙虛,自 然暗中佩服。說也奇怪,論元妙書生的年齡和輩份已比真人,不知超出幾許,但望上去,卻是兄弟一般,一儒一道,恬靜爾雅,直似仙人謫世,使人肅然起敬。瓊娘 見著義父,嗚咽地喊了一聲,也不知那來這許多眼淚,不但雙目盡赤,而且血淚交流。真人默不作語,立將麟兒衣服解開,仔細地把前胸看了又看,業已色作紫黑, 顯得傷勢極重。手貼前胸,心跳不但至為微弱,而且顯得雜亂異常,知道這孩子業已難救,饒是涵養再高,只為師徒情重,竟也不由自主地落下淚來。
  瓊娘和惠元,身軀顫抖,雲姬蘅春,也哭得如帶雨梨花,四對目光,不由望著這兩位奇人。元妙書生,慨然說道:“此次受三弟之托,知道這孩子遠非秦伯陽之敵,托我代為出手,我因默察這孩子竟知天籟奇音,而且曲為樂譜,融諸拳劍,精微奧秘,莫之與儔心想。
  我以玉笛之音,暗中指點,秦伯陽久戰不勝,必知自慚,心生悔恨,那一來,自我台階,豈不化戾為祥和?無如峨嵋僧人,居心險惡,竟已早蓄陰謀,把青伶散 在猴子身上下毒,利用群猴與人為敵,只稍把噓出的毒氣,給人吸入,即可中毒。這種毒物,本需三日之後,才可發作,但如使用真力,即可加速發展。初來之時, 即覺疲倦異常,呵欠連天,但一現即隱,使人易於疏忽。可是時間愈長,疲倦感之次數愈多,最後則心頭作惡,頭腦發脹,四肢發軟,高燒不退,以至死亡。除了韓 陸兩位道友以外,來此踐約的人,均已中毒,不過而今尚未發作!嘉麟因和人劇戰,毒一發作,劍幕被人盪開,神劍被震出手,胸口上更被老和尚按了一掌,更成傷 上加傷,心脈幾斷,治理困難,雖將我平生所煉丹丸,食了兩顆,此刻尚毫無效應,看來痊癒之望,極端渺茫!”話一完,立從瓊娘手上,接過麟兒,軒轅劍和龍紫 佩,由江漢神駝和瓊娘,一一替他佩上。
  元妙書生,囑紫陽真人數語後,立時清嘯一聲,一式黃鶴沖天,玉笛上迸出千絲碧霞,直朝西方奔去。惠元瓊娘蘅春雲姬,悄立廣場上,痴若木雞。尤以瓊娘, 深覺所發生的一切,都由自己復仇而起,而今玉郎西去,生死不明,他這一份情意,似乎一輩子無法報答,這一來,不覺如醉如癡,跟前一片茫然,就此昏了過去。 群俠也不覺為之心中大亂,廣場上,籠罩著一片淒涼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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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返山面師a

  紫陽真人,一見義女瓊娘,急痛攻心,當場昏倒,不由心生憐憫,忙取出-顆丹丸,著蘅春納入她的口內,復用乾元神功,輕輕劈出一掌,掌中命門。
  瓊娘一聲大咳,咽喉中咯出一口濃痰,痰中帶血,腥氣滿口。
  真人沉聲喝道:“死生有命,勉強不來,焦急何用。”
  青蓮師太也厲聲喝道:“瓊兒,你還不聽你義父的話,著意振作麼?麟賢姪受重傷,眼前一切,你都得代他處理,如麟兒獲救,你和她一同回山面過掌門後,即 宜奔赴崑崙,懇求真人,將你所習武功,再作進一步的指點。眼前劫運已起,禍至無日,巫山峨嵋之事,不過劫運開端而已。人不飽經折磨,絕不知江湖險惡,稍遇 挫折,即萎靡沮喪,更非俠義中人,如專及兒女之私,豈不令識者齒冷?”瓊娘自然垂首受教。
  江漢神駝,也望著惠元和蘅春,點了點頭。蘅春粉臉一紅,撒嬌道:“我知道祖父也有一篇大道理,跟著要說,只是孫女兒已聽得太多了,暫時保留好不好?”
  神駝不不由笑罵道:“你這妮子,算是慣壞,當著這麼多武林長輩,竟敢出語無狀,回家之後,看我用家法治你!”
  惠元雖然心事沉重,但因這位嬌憨姊姊,無故受責,不由情不自禁地遞她一眼。無巧不巧,蘅春也回眸望去,四目交投,彼此心中一動,有如瓶翻五味,苦辣酸 甜,樣樣都有。真人和江漢神駝,彼此都看在眼裡。神駝性情率直,不由低叫一聲:“冤孽!”蘅春粉臉通紅,連元兒也為之燥熱難禁。
  伏龍寺僧,自隨前黃衣佛撤退後,靜悄悄的不見一人。青蓮師太,急欲搭救畢瑤,同時,惠元師叔陸思南之事,也立待解決,馬上將此事稟告真人。真人微笑 道:“小師兄習太乙神數,前曾偶立一卦,知道嘉麟在劫難逃。陸道友之事,也在數中,貧道立即趕來,不料其應如此。只是峨嵋禁人之區,倒不知位佔於所!”
  計議之間,驀覺光華一閃。惠元眼快,默察似在凝碧岩附近,那光華,雖只一線,但極強烈。不由心中一動,暗道:“莫非又是她暗中指點我們!”
  真人和江漢神駝,目視元兒一笑,並道:“你大約已獲默示,不妨領先尋人!”元兒一怔神,欲言又止。真人含笑問故。元兒肅容答道:“師伯必先恕罪,小姪才好明言!”真人把劍眉一展,微笑道:“有事不妨直說,貧道絕不見怪就是!”
  元兒說道:“峨嵋高手中,有一女子,姓方名寶琉,師伯可曾聞及!”
  江漢神駝和青蓮師太誰也想不到元兒這等口敝,正待阻止,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只好暗察真人顏色。但見這位崑崙掌教,面帶迷茫,卻無怒意。半晌,始答道:“此女輩份頗高,雖曾行道江湖,但一現即隱,貧道聞名未曾見面,適纔一線白光,難道為此女所發麼?”
  元兒天真稚氣的一笑道:“她極像霞姊姊,輕功掌術,獨成一家,而且……”話到此處,欲拿眼望著瓊娘,面露傻笑,不往下說。
  真人略-怔神,旋而含笑接口道:“而且她和嘉麟很好,你們也情投意合,為的是她極像霞兒,貧道可曾猜對?”元兒天真地點點頭。
  陸思南不由笑顧元兒道:“你在江湖上,也閱歷頗多了,孩子氣卻是一點不改。所幸崑崙掌教,禦徒以慈,如遇別人,被你這一告發,日後嘉麟賢姪,這頓責罰,還會輕麼?”
  天山神丐拊掌笑道:“陸道友,你太不及孩子們的聰慧。麟兒和他,無事不說,紫陽道友的性格,嘉麟摸得最透。因之惠元知之極詳,乾脆為麟哥哥及早稟明,好歹探個下落。他們這些鬼靈精也自有打算,你當他真的天真稚氣,胸無城府麼?”
  真人微笑道:“果如天山道友所言,賢姪和嘉麟,真算是難兄難弟了。只是兒女之事,還是讓他們自己作主,只要不越軌,貧道絕不過分苛求,這該滿意了吧!”
  惠元只好退下,旁立的蘅春,暗刮腮幫子,低語道:“狗咬耗子,好管閒事,欲不知自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惠元知她話裡有因,也只一笑而罷。、   群俠不能久滯峨嵋,於是以真人和江漢神駝為首,率領青蓮師太、天山神丐、蒼鷹老人、雲姬、惠元、瓊娘和蘅春等人,繞道伏龍寺,逕飛凝碧岩。崖高千仞,石 崖之間,欲有洞穴。
  真人不由把雙目一皺,喟然嘆息道:“峨嵋僧眾,如果將人錮諸崖,終日不見天光,時日短暫還可,日久即鐵打金剛,也難免不敗壞體質。這等作法,殊是佛門 弟子所為?平常武林同道,以其氣勢過在,均心存容讓,隱忍不發,此次因其欺人過甚,被迫鋌而走險。但如不是元妙前輩,親降紅塵,當今武林中,還少人能和黃 衣古佛。互作對手!”
  江漢神駝,也黯然一嘆道:“武功一道,漫無止境,能勝黃衣古佛者,確無幾人。不過,若無麟徒,元妙前輩也絕不肯插足其間,依我個人看法,麟賢姪確是武林中一朵奇花異草,未來成就,連當今神山三老,恐也不逮。眼前雖有小厄,必可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言笑之間,已從凝碧岩上,往那洞口飛落。
  江漢神駝與真人原是初會,有心一試高下,百丈絕崖,略一提氣,雙臂微抖,直掠而下。真人談笑自若,微展袍袖,如影隨形,竟不先不後,一同降落。洞門 口,一道碧光,耀人雙目。真人似覺一驚,如驚鴻掠影,往前直撲,探手間,竟拿著一個玉佩,一幅素箋。那玉佩,正是自己結離之物,由夫人傳之霞兒,雌性紫龍 佩。素箋上,字跡韶秀,墨猶未幹,寥寥數語,詞意感人。略雲:
  陌道相逢,原擬傾盡論交,一念之嗔,竊人至寶,竟成兇劫,恨何如之?玉佩奉還,以減歉疚,高情厚誼畢生難忘。洞中幽禁兩人,武功完失,冰蓮雪藕,久服自痊。
  真人不由微慍道:“原來霞兒項下玉佩,也並贈予嘉麟,當時如果雙佩合壁,黃衣古佛,掌力再精,也難傷人。只是此女武功雖高,難道能在他的項下,將這種至寶任使取走麼!此中難免有蹊蹺!”
  元兒笑顧瓊娘道:“霞姊姊仁心慧質,友愛天成,項下雌佩,曾藉予瓊娘。不料被人用計取走,麟哥哥恪於情面,又不好依仗武功取回。當時情形,縱使師伯在當場,恐也不忍動武,本來嘛!像霞姊姊這樣的人,誰願作那大煞風景的事?”
  真人被他這樣自解自說,弄得哭笑不得,也只好說道:“有當一日,如果遇著那酷肖霞兒的人,作惡江湖,為害人類,難道你們也著意維護,任其為惡麼?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情任事,必致饋事,這一點,以後賢姪和麟兒等人,還得當心呢!”
  惠元俊臉一紅,不敢回話。蘅春咬耳細語道:“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誰教你多嘴呢?受點斥責,煞是活該!”
  真人收過玉佩,拿眼朝洞中一瞥,立和江漢神駝,緩步而入,洞頗深邃,狹仄不堪,由真人領先,用玉佩光華,往前照路。前行半步,下臨絕壁,深不見底,用 耳傾聽,流水潺潺,習習寒風,刺膚砭骨,真入朝身後招呼一聲:“下面太險,務宜留意!”語罷,飄身而下,如風吹秋葉,輕靈無比。壁高百仞,下有流泉,其寒 透骨,受著玉光一照,更顯得陰森無比。
  真人凝目四顧,但見所在之處,實為山腹地穴,暗無天光,石層如削。禁人之處,因洞穴極深,難於找尋,而且又在龍寺僧,以此處因囚人之處,未免泯滅人 性,不由怒發,暗運神功,朝著項下神佩,劈口一噴,一蓬碧光,夾著紫龍影,暴射而出,還大聲喝問道:“峨嵋田女快,廬山畢姪女,如在此間,請即復話。”左 前方,似傳來一聲嘆息。惠元心急,往前便衝。
  前面削石擋路,而且流水棕棕,寒氣襲人。惠元人如閃電,竟從隙縫之中,鑽了過去,真人一行,也跟蹤而入。靠左,壁上有穴,為石門,石門反扣,似為囚人 之氣。惠元目視真人,似在等候吩咐。紫陽真人,立囑啟鎖,元兒上前扭斷。陸思南已迫不及待,撲上前,將石門朝外一拉。一般惡臭,從穴內傳出,幾使人掩鼻欲 嘔。真人不避污穢,步入石穴,玉佩光華一照,將洞內情景,一覽無遺。眾人不由同聲痛恨,因為其狀淒慘,目不忍睹!石洞之內,坐了一位婦人,一位女子。
  那婦人,滿頭長髮,幾可及地,坐臥之處,不過一處一丈見方,凸凹不平的大石。敗絮一床,又濕又臟,身上青衣布裙,已經腐爛,業已數處肉現,那種蓬首垢 面,幾使人一見欲嘔。旁坐的女子,也是一襲青衣布裙,首若飛蓬,一臉憔悴,而且臉呈浮腫,一身似覺失靈。陸思南已痛哭失聲,當場向那婦人身前撲去。瓊娘也 抱著那少女,嗚咽地哭出聲來。
  真人與江漢神駝,俟眾人情緒略形穩定之後,始含笑道:“田女俠和畢姪女,似被人打傷重穴,將一身功力散去,況且幽禁已久,治療困難,好在本門所存靈藥 原多,復原有望這類傷勢,不宜激動,只一咯血,便無倖免,趕快著人服侍,整理一身,立即出洞,覓地設法治療,俟功力恢復後,畢姪女可隨著勞道友,立返師 門。陸道友和田女俠,暫隨貧道往崑崙小憩,再作去處便了!”真人和江漢神駝,一幹男俠,立退出洞外,守候諸人出洞。
  約莫經過半時,田紉蘭穿著雲姬的服裝,碧襖碧裙,雖然顏色太艷,此時此地,也只好將就了。畢瑤一身,和瓊娘不相上下,衣著自無問題。田紉蘭臉色慘白, 毫無血色,臉上身上,都顯得異常浮腫,走出洞外,一見天光,不由熱淚雙流,飲恨吞聲道:“十來年已不見天日了,自忖必死。承韓老前輩,紫陽道友等人,共謀 搭救,使此身恢復自由,田紉蘭有生之年,皆感戴之日。”語罷,竟盈盈的拜了下去。畢瑤也在身後,一同拜倒。
  韓若甫和紫陽真人,忙還禮不迭。就在峨嵋將息兩日,田紉蘭和畢瑤,服食了不少靈藥,身體大致好轉。真人邀江漢神駝、陸思南、田紉蘭、雲姬、天山神丐和 蒼鷹老人,一同赴崑崙小住,除神丐蒼老,未置可否外,眾人均都首肯。惟惠元孑然一身,已成師門待罪之人,而且膩友盟兄,生死莫卜,不見心中難受已極。所立 之處,正是峨嵋後山,離伏龍寺己遠,置身崖前,春花如錦,含蔥疊翠,茫然四矚,感慨萬千。
  真人也被他這種至情感動,慰勉了一陣,並請轉致大悲真人,略謂:兩派世仇,原是先人成見,循此以往,深非彼此之福,深望以武林道義為重,化戾氣為祥和,崑崙弟子們願同秉此志,互相攜手!
  元兒含淚再拜道:“師伯此心,正是弟子求知不得、返山之後,必婉言轉呈,果能如願,則獲福非淺!離山日久,師母猶臥未痊,願從此別。”又向江漢神駝、天山神丐、青蓮師等人,依依告別。瓊娘因他是麟兒惟一肝膽至友,早已淚流滿頰,泣不可抑。
  惟獨蘅春毫無悲戚之容。眾人不覺詫異,元兒也不由暗中嘀咕,正待握手言別,春兒笑道:“此去崆峒,路遙程遠。趁此陽春三月,春色雖闌,鶯聲夫老,擬一同奔赴崆峒,以了游山之願,不知高見如何?”
  元兒一時不敢致答。神駝笑道:“你這妮子,痼疾已愈,卻不願挨在祖父身旁。常聞女生外向,我也樂得撒手不管,待你吃盡苦頭,那時再找我,我可不依呢!”
  天山神丐拈鬚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這些老鬼,也該藏之名山,蟄伏不出了,就讓他們這幹少年人,行道江湖,不但本身可增閱歷,也讓江湖上那班魔鬼崽子們,知道正義猶存,如恣意為惡,老的不出,小的照樣收拾他們!這一來,他們總該有個顧忌了吧!”
  又朝蒼鷹老人笑道:“你我攜手已慣,未了之事猶多,崑崙之行,毋妨俟之。異日陰山氓山這兩處,遲早總得出事,乾脆,往北地一遊,真如見到什麼,走腳報訊,毋需另外找人,豈不也是小小功德一件。”
  蒼老也微笑道:“道友所說甚是,如此我們先走一步了!”青蓮師太偕門下弟子,謝過兩老援手之德。二老也抱拳一禮,立即飄然而去。惠元別過諸老,並特向瓊娘雲姬,依依惜別,二女自然心存感謝,雲姬更黯然傷離,強忍淚痕,盈盈一拜。
  元兒仰天長嘯,音帶嘶啞。一聲珍重,點足而起,蘅春也緊隨身後,一同朝崆峒奔去。
  青蓮師太,正擬攜二女,奔返廬山。畢瑤氣道:“弟子神劍赤蛟,被峨嵋僧眾,強搶而去,如不索還,勢將無法面見恩師!”
  師太忙阻止道:“峨嵋雖敗,實力猶存,赤蛟雖然被奪,他們的龍泉劍,也落於爾師妹之手,彼此扯平,索劍之事,暫且免談,如需劍用,爾師妹袁玉英的沉犀劍,正好用上!”
  說完,將劍遞過,還深深地嘆息一聲。二女知道師叔,對師妹猶深致悼懷,不由一同落淚。
  青蓮師太對江漢神駝及崑崙掌教,欣然一禮,也立攜二女同下峨嵋而去。真人也覺黯然,眼見眾人離去已久,立撮口一嘯,不須臾,空中飛來兩只大鷹,真人和陸思南,田姑和雲姬,兩人一組,各跨一鷹,神鷹振翅凌霄,瞬息投入雲中,不見蹤跡。
  按下諸人不說,先表惠元和蘅春,兩人輕功武技,軒輊難分。惠元因長伴麟哥哥,一旦失群,殊多感喟,雖有蘅春隨伴,但心中總覺抑鬱難宣!
  峨嵋後山,險峻絕倫,古木撐雲,怪石削立,兩人穿枝流葉,越嶺翻崖,仗著師門輕功卓絕,竟也毫不為苦。
  半晌默然無語,蘅春頗感不耐,微慍道:“元弟,愚姊忍心離開年老祖父,不惜千里相從,此種心意,恐怕無人知曉了!”
  惠元微蹙秀眉,盈然欲涕,長嘆道:“姊姊高誼,只要元弟弟稍解人性,即可一目了然。只是我生不逢辰,為了盟兄,得罪了本門尊長。二師伯個性偏窄,不能 容物,且含著絕大心機。這次他失利回山,必藉機發洩。掌門恩師,一向容讓,說不定對我大施苛責,小弟一死原不足藉,但師母,義兄,還有…,”
  蘅春撇嘴一笑道:“還有那如花似玉,對你請深似海的玉女雲英姊姊!”話聲一頓,把一付翦水雙眸,盯在惠元的臉上,幽怨滿懷道:“我猜得可準!”
  元兒一臉嚴肅道:“士為知已者死,女為悅已者容。雲姊姊和我一見傾心,為了我,不惜和她祖父鬧翻,事到臨頭,嚼舌自盡,莫卜存亡。還有我那盟兄,一事 不關已、終日為人忙,百折不屈,千苦不撓。峨嵋一戰,傷上加傷。這兩人,怎麼樣,我也認為是過命的知交,他們和我息息相關,如無懷念之意,那無殊負義忘 恩,這樣的人,也值得姊姊一傾麼!”最後兩語,委婉而情重。
  蘅春確實深深感動,睫毛已濕,熱淚盈眶,啜泣道:“你的一切,不說我也深知,本來,也不怪你。事有先後,情有獨鍾,我生來自怨命苦,此行,事先也和祖 父計議。我可絕不為自己打算,但願一切如我所料,能使你遇之呈祥,事畢歸來,願效北宮嬰兒子,至老不嫁。事祖父以終餘年,又何嘗不是人間雅事?”說得元兒 也落下淚來。
  絕岩之旁,白光一晃,幽香陣陣,沁澈心脾。兩人身旁,立縱落一白衣少女,看她那綽約多姿的身材,和左臂上的燈光,使人一見,即知為酷似龍女的方寶琉。 她恬靜得如九天仙女:長長的秀髮,垂及後肩,鬢雲微亂,白衣素裙,一塵不染,目光落在元兒蘅春身上,顯得無比溫柔。說她像女,這等打扮,更是無從區別。蘅 春不由暗中喝采:“我見猶憐,確是人間尤物。”復又想道:“她熱戀麟兒,只是人家已有兩個,和我一樣,白費心機,終難如願!”
  寶琉女望著兩人,微微一笑,玉頰上,梨窩微露,笑可傾城,依依致問:“峨嵋之事,暫時已了,元弟弟想是準備返山了。”
  女人好妒天成,蘅春也不例外,原來她見寶琉女只問元弟,不及自己,不由引發滿腔醋意。嗤的一聲冷笑,出語更是無情:“我們受貴派迫害,而今已弄得兩敗 俱傷,正主兒更被貴派絕頂高手,掌震內腑,事先還中了你們的毒藥,連絕世奇人元妙長輩,也認為傷勢太重,無計挽回。麟弟弟如不事先失去玉佩,怎麼樣也不會 弄成這等結果,而今人去樓空,我們再待也是苦悶,他不返山,難道在你峨嵋潛修一輩子不成!”
  元兒聽她話中有刺,不由心生微慍,暗道:“憑氣量言,你就無法和雲英相比!”其實,少女們誰都有妒,只要不過份,倒也無傷大雅。寶琉女恬靜的心情,似 乎也漸生激動,粉臉上時紅時白,但瞬即歸于平息。她把頭微朝上仰,閃閃淚光。她皓白的臉如帶雨海棠,輕微的嘆了一口氣,低聲自語:“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為 我而死,綿綿此恨,永無絕期!”
  旋將皓碗一抬,拈巾拭淚之後,又如春花微綻般,露齒一笑,答道:“一時任性,做下終身恨事,要悔也來不及了,如果他果真有三長兩短,反正我也打定了主 意。不過,事情演變,弄成這樣結果,雖在我意料之外,又何嘗不在我意料之中?世惟情也始可言情,聚散安危,何須計及?若世俗兒女之輩,都多愁善意,則此短 短一會,猶覺多餘!何況還須冒絕大風險,換來自身煩惱,更用不蛘!”
  元兒見對蘅春,隱有微詞,心吵無忐忑,暗中目視春兒,欲見她臻首低垂,愧恨欲絕,欲也不覺心生憐恤,正待出言勸慰。白光微晃,寶琉女已掠近身前,無比溫柔地握著蘅春的手,微笑道:“愚姊出言無心,是否妹妹見怪!”
  春兒泣道:“是小妹一時不加思索,胡亂出語,琉姊數語道破,自感汗顏無地,今後處世做人,自必三思而行了!”
  寶琉女笑了一笑,旋道:“事情也奇,和他同來的這一批,沒有一位不是光明磊落,相處於處,如沐春風,使人胸懷舒暢無比,這不能不使我私心感動。”又復低首沉吟道:“此來,尚有一事,必須和妹子一談,不知蘅妹能否信得及我?”
  春兒破涕為笑道:“姊姊這份貌象和優美氣質,一見即使人著迷,不論天大之事,只須一語,無不首肯,更無不聽!”
  寶琉女唇欲啟而霞生玉頰,幾番欲言又止。元兒和蔬春,不覺大疑。惠元對她笑道:
  “琉姊姊,你心中藏有何事?我也和春姊一樣,凡與你我有關的事,無不悉聽姊姊,要說,就請講吧!”
  寶琉女望瞭望春兒,慢吞吞地道:“那是十餘年前的事了,為了練滅魔寶 ,每晚,我得獨赴峨嵋後山。滅魔神功,威力奇絕,卻是十分難煉。有一次,水火失 調,我一身燥熱,無法繼續,不得已,只有就壁上清泉,洗肌止熱,幸虧功力不深,不一會,水火歸元,漸覺舒暢,但人也顯得特別疲乏,於是,伴著大石,昏昏睡 去。醒來時,立覺自己身子,被人抱住,一驚之下,順手一掌,抱我的人,竟未料到我醒得這麼快。滅魔神功,中人必摧毀腑臟,以前既未使用,發掌也未必欲致人 於死。
  “來人卻強忍內傷,將我一推而起,冷笑道:“韓某路過,見你睡倒,細看之下,才知爾水火失調。雖然已收既濟之效,但功力用偏,陰極陽衰,正擬用本身功力,助爾脫困,不圖一時不察,脫落神跡,挨上一掌,你是何人門下,如此手辣心黑!韓某倒願一聞!”
  “也怪我當時氣盛,不但未曾稍加辭色,反疑他存心輕薄,藉此掩飾。當即冷冷答道:
  “我是何人,憑你也不配問,你已受我一掌,震傷內腑,但以我功力尚淺,只需覓地清修,調息四十九日,不藥可痊,惟必記住,在此期間,切忌使用真力,否 則,內傷一發,和緩難醫!’誰知此人心性,卻也高傲異常,竟冷笑一聲,掉首不顧而去!不半年,據本門弟子報稱,後山山路旁,有一廢洞,內有屍骨一付。衣飾 服著,猶依稀可辨,察看之下,正是那被我震傷少年的衣物,當時心生悔恨,莫可言傳。
  “其後江湖傳聞,令祖江漢神駝韓若甫,曾踏遍名山大澤,為的是,找尋自己兒子,才知那死去的少年,原是威震大江南北,青銅劍韓仲山。
  “這一次,雖然面晤韓大俠,本欲面致詳情,但又恐引起本門誤會,遂欲言又止。而今面當蘅妹,睹爾音容,又復依稀記憶當年情事,誰也不曾料到,像貌與你們最喜愛的霞妹妹了無二致,偏是一位殺親仇人,恩仇趁此早了,不欲留之來世,所言盡此,惟有待賢妹處理了。”
  事情突如其來,蘅春只覺耳際轟然一響,立時頭昏眼花,嬌軀抖顫,驚叫道:“這不是真的!父親是位正人君子,行事極為謹慎,姊姊更是秉性溫柔的人,絕不致隨便下人重手!
  天啦!人與人,真太可怕了!”
  惠元也知道,這事情極為嚴重,因為那是殺親之仇!同時,如果處理不當,迫使蘅春挺而走險,不顧一切,與寶琉女為仇,那一來,兩虎相鬥,必有一傷,無論 傷著誰,都是一樣的嚴重。他知蘅春愛著自己,只有委婉解勸,才能壓制她的激動情緒。於是正容說道:“蘅姊姊,這事情出自誤會,方姊蘭心惠質,絕非故意傷 人,而且冤仇宜解不宜結;如她問心無愧,絕不將此事面告吾姊了!”
  蘅春哭道:“這些話,我都懂,只是因傷致死的人,是我的爹爹,語雲。‘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不管有意無意,我爹總死在她的手上,感情是感情,仇恨是 仇恨,絕沒法混為一談。”旋又對寶琉女道:“我祖父踏遍江湖,找尋父親下落,十餘年如一日,但始終如石沉大海,查無動靜,誰也料不到你是我殺父之仇人,我 只有傷心。”
  親仇絕不能解,相識一場,到頭來峨嵋濺血,這是誰也無法預料的。
  “好吧!恕我無禮!”寶琉女秀髮紛披,白衣隨風飄拂,宛如廣寒仙子,謫降塵寰。她長嘆一聲,星眸中熱淚盈眶,低聲答道:“我知道這一誤會,絕難為苦主 所諒。但我也絕不求人諒解。蘅妹妹,要怎樣,就請隨心所欲吧!”眼前黃光一閃,一陣錚鳴,蘅春已拔出青銅劍,仰天狂笑一聲,粉目中淚如雨下。振腕揮劍,疾 如電閃,長劍往寶琉女前胸狠狠刺去。她緊閉一雙星眸,粉臉微笑望天,銅劍飛來,一動不動。只聞嘶的一響,寶琉女前胸白衣,已被利劍刺破。鮮血也隨之而出。
  惠元挽救不及,竟擬用師門太乙五靈掌將春兒震退。不意蘅春倏的把銅劍往後一帶,投劍於地,兩手捧臉,人如一只鬥敗公雞沮喪已極,口中還喃喃自語道:“ 這是人家一種無心之失,而且她還覺疚意重重,殺她不還手!這種仇,實在無法報復,希望爹娘在天之靈,實鑑此心!”這一女娃,原有三分野性,心地爽直,想到 就作,把寶琉女善良的心性試出以後,不覺如醉如癡。往前一衝,一把抱著寶琉仙子,泣道:“姊姊,恕妹子魯莽,胸前創口,是否嚴重,待妹子為你敷藥?”
  方女搖搖頭,很溫柔地一笑道:“創及肌膚而已,不足為意,稍敷藥末,即可痊癒。愚姊一時無心,害妹子父女乖背,十年來的歉疚,使我深致不安,賢妹手下 留情,更使我汗顏無地……”她一邊安慰春兒,一邊卻撫著春兒額前秀髮,溫柔婉變,嬌美無比,胸前一塊鮮紅,她可漫不為意。連春兒也被她的美麗陶醉了。
  惠元一見偌大無比的一場驚險,竟由蘅春懸崖勒馬,輕輕化解,不由引起無限敬意,笑對蘅春道:“韓姊姊,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結,得饒人處且饒人,處世做人,循此而往,雖蠻貊之邦,亦無往而不利,否則,無理糾纏,日必增多,吾姊真是宜於勸善!”
  春兒笑了一笑,卻攜著寶琉女的手,走到僻處。惠元知道女孩子們的事,很多不便,只好坐著等侯。不久,雙人出來,寶琉女卻換一襲淡黃淺裝,那正是春兒之物,蘅春笑向元兒道:“我們已結成異姓姊姊,你該代我歡喜。‘”
  元兒笑道:“若是適纔動手揮劍的情形,可是真叫我作辣!”
  春兒人本天真,不免笑問道:“如果我和寶姊真的動上了手,你幫那一面?”
  元兒笑道:“那一面我都不能幫,幫你,對不住方姊姊,幫她,卻對不住你!”
  春兒把秀眸眨了一眨,幽幽地道:“這麼說來,你是袖手旁觀了!”
  寶琉女趕緊用話岔開道:“許多事只許心裡想想,無法道破,何必須著追問?”
  元兒一笑,暗中卻更佩服此女聰明。正待攜著春兒告別,不免一臉黯然之色,寶琉女淡淡一笑,漫不意容。春兒惠元,又不免暗中奇怪,對方似已察覺含笑 道:“聚散無常,世情難料,只要彼此意志相投,縱令關山險阻,形隔而心向,又何嘗不是至交?”語聲一頓,旋復低吟:“海內逢知已,天涯若比鄰!”卻把粉臉 轉向別處。
  元兒和蘅春,不禁一驚,深悉此女,對感情極重,她原眷戀麟兒,雖未道出,懷今之殷,不言可喻,不由抱拳為禮道:“久別師門,急於反出,暫和姊姊別過,略了私事,即將仗劍尋訪盟兄,麟哥哥人間祥麟,必有善報,如路過峨嵋,當設法通知吾妹,一同就道!”
  寶琉女把頭連搖,正色道:“此處多險惡,不必重來,以免徒勞跋涉,甚至還惹出其他是非,務宜切記。天色不早,從速下山吧!”
  元兒春兒,只好遵命,下得峨嵋,折向北轉,一路曉行夜宿,風雨無阻。
  春兒對惠元,可說是百依百順,但元兒卻抱定主意,不晤琵琶女,絕不再有任何打算!
  一路上,竟顯得心事重重。春兒雖然極盡慰解,但終不能打動惠元意志。
  一晃半月,相安無事。這一天,已抵達崆峒。
  崆峒相傳為古仙人廣成子修真之地,為道教發揚之處。時值不夏,山花如錦,古木排雲,青石甬道,婉蜒而上,竟可直達崆峒派大悲真人修真之處 崆峒石室。惠元知道二師伯崆峒僧,厭惡自已,此次師兄師姊,相率下山,並攜恩師手諭,名為召喚,實可拘捕。二師伯且親赴巫山,卻被神山三老鐃鈸僧前輩,較 技敗績,如已先行返山,勢必懷恨,儘量在恩師跟前進讒。掌門人雖待自已愛如己出,但如壞話講得太多,自己混淆視聽,雖新生父母,亦難免不滋生疑誤。明如曾 母,三聞“曾參殺人”,終於棄識遁,足為昭監,這一想,不覺憂心如焚。
  蘅春知道元兒心意,遂笑慰道:“醜媳婦終須謁見公婆,事已如此,急也無用,據愚妹之見,不如先行晉謁令師母,將人治好之後,再見貴掌門,以免責罰時,無人勸解!”
  元兒苦笑道:“徒弟對師尊,必須敬之誠意,否則,無殊欺師背祖。承姊姊千里相送,私心竅感,惟小弟在師門系以待罪之身,吉兇難卜,暫擬小別,山麓有兩處女貞道觀,姊姊不妨寄居數月,如未有譴責,當面稟恩師,再謀會晤如何?”
  蘅春雖然不願,但也無法不表贊同,只好頷首應允。
  山麓有霞碧元君書觀,觀主柳嫻,系一老年女道土,為人正派可親,惠元立攜蘅春,同赴碧霞觀,觀雖陳舊,但香火鼎盛,門有古柏虯松,氣勢頗雄。才入觀門,即有年輕女道士,含笑迎接。
  惠元忙抱拳為禮,說明來意後,那女道士含笑望著春兒,滿臉堆歡道:“陳小俠,本觀常有女眷寄宿其間,招待雖然不周,但飲食寢宿之處,尚還素淨,觀主即在內殿。是否進入一見?”
  元兒笑道:“既來寶觀,理直進謁師伯!”
  那年輕女道士,即含笑領路。穿過一道回,眼前便是內殿。殿內香煙裊裊,金像輝煌,蒲團之上,正坐著觀主柳嫻,一見元兒,忙起身含笑道:“陳小俠,下山 日久,風塵滿面,大抵卷遊知返,慧兒少小更事,小俠入觀,理應先行通知貧道迎接,才是正理!”又含笑望著蘅春道:“這位女俠,大約不是貴派同門,否則不至 眼拙!”
  元兒忙依禮相見,又給觀主介紹春兒,並告知因為門規所限,不是本門弟子,宜先行面謁恩師,獲得准許後,始可直接入山,故暫時就此一住。柳嫻慨然允諾,並著女弟子略備酒膳,為元兒與蘅春洗塵,為元兒婉謝,立即別過觀主。
  離觀不久,惠元知道師門中業已發覺有人上山!先是山頭上一聲鷲嗚,鷲為天山神物,一雌一雄,可以出入青冥,生裂虎豹,威猛無比,為元兒五師叔藍衣秀土戴夢華之物。崆峒派守山之責,多僅著這兩只靈鳥。山頭上,鷲影衝空,疾如閃電,盤空數匹,竟朝山下飛來。
  元兒一見,竟是那最威猛的雄鷲,不禁暗想到:“此時如能避免同門發覺,也可減少許多麻煩。”竟想往斜刺裡躍過,繞道山後小徑,由後洞直入恩師雲房,晉 見師尊。那時,或打或責,旁邊如沒有人推波助瀾,罰必不重。這一想定,遂穿身松林之內,沿著左邊,直往山崖便奔。這一來,地多岩石古洞,懸岩高居,削石如 林,山勢奇險。元兒正飛上一處絕岩,眼看自己已到了山腰,越過前面一段坡道,即可翻上崆峒後山。
  到了千丈崖,下落百仞,停身一株古松之上。松樹後,有石穴一,徑可盈尺,如婉蜒而入,蛇行逾刻,即可抵崆峒石室後洞之中,那是大悲真人陳太清修真之 處。隔室,倒是玉鎖夫人洪巧娘養病之所,與其說是養病,不如說是癱瘓,因為水火失調,陽極陰衰,傷了全身脈絡,不但武功全失,連轉側也需人扶持。真人雖然 道學清高,武功劍術,與紫陽真人、南轅北轍,各有獨到之處,但對於這位心愛嬌妻的絕症,竟是一籌莫展。
  惠元本系顯宦之子,父親陳廉,方正不阿,被人誣害,隱獄瘦斃。母方氏,美遭遇賢,時生惠元不到三月,夫羅病倒,憂憤成疾,廉死,病更加劇,逾年亦死。 乳母華氏,將主人成殮之後,遂扶柩歸隴。由於主人宦囊不豐,返華亭之後,生計日促。華氏因主母之賢,感恩圖報,撫育孤兒,不計艱辛,元兒甫三歲,亦積勞成 疾,不久亦逝。這時惠元成了孤苦伶仃,乏人照料,而且乳母屍骸,亦停在在床上,無法埋葬。
  幸有當時好心人士,為之惻然。於是捐資籌款,將死者入土之後,正擬謀撫孤良策,也是合該武林中,要出一位出類拔萃的人物,恰遇著大悲真人,由陸外訪友 返山。道經其處,目睹事情過於悲慘,同進把這孩子一看,眉目秀美不必說,骨格之生,更是千中難擇,遂慨然出面,願盡收養之責。
  鄰保慧眼獨具,知道長為當代奇人,遂大喜過望,當即將元兒交付道長,並捐助百金,以為教養之費。大悲真人,縱聲長笑道:“這孩子,與貧道自有師徒之 分,錢財為身外之物,三清弟子,四海為家,自不需此,否則得資僅止百金,而身旁卻多一累贅,豈非大愚?”語罷,卻抱著元兒,即日返山,還未到達石室,玉鎖 夫人,即率本門弟子,赴洞外迎接。
  一見面,夫人即堆歡含笑道:“掌門人倒不憚煩鎖,連人家幼兒,也抱了回來,收作門弟,替妾身頻添許多細事。五行掌力,又待耽擱多年,否則這孩子須請人 撫養!”話雖如此,卻挨著真人,一把將元兒抱了過去,從頭至腳,把惠元看了個仔細,一見孩子雖有三分單弱,卻是粉琢天成,無處不美,不由嘖嘖稱奇。
  夫人與真人結婚十餘載,雖然無生育,但對孩子卻是萬分喜愛。真人一見愛妻這等情景,也不免暗中開心,遂含笑道:“你不是想撫育一位螟嶺義子麼?這孩子 早失怙恃,無依無靠,老夫見他境遇淒涼,更喜他生像不惡,故特為夫人找了一個累贅,雖為修為有礙,分去不少精神,但為武林中造一奇才,又何嘗不是人生快 事?”遂將元兒身世, 一道過,卻將夫人聽得滿懷淒楚。
  自元兒入洞,玉瑣夫人,竟負起慈母之責,愛護有加。待元兒長成,竟把崆峒武功,傾囊而投。逍遙客陳一真、藍衣秀士戴夢華,也喜愛元兒。從小,就把自己 精研的奇技,暗中授與,在後起之秀中,惠元算是得天獨厚。惟有元兒二師伯崆峒僧,及湖海居士史仁,兩人對這位師姪,卻不投緣,所收的弟子,更存著嫉妒之 念。幸好玉鎖夫人,警覺性高,處處防範,故未肇事端。
  玉鎖夫人因緣五行掌,走火傷身後,元兒為報師恩,願踏遍天下名山,找尋靈藥,為師母治病。而今靈藥雖具,一身卻沾惹絕大麻煩,能否化解,尚未可計,回思往事,倍覺黯然!
  正在出神之際,悄立岩上,只覺雲生足下,一片茫然。身旁,一樹青松,圓如華蓋,枝頭上,一聲微響,紅綠光閃爍間,竟跳下兩個人來。事出猝然,迫使元兒往後一退,只聞來人低喝道:“師弟,你好大膽,闖了彌天大禍,躲還不及,鬥敢回山!”
  元兒見來者正是大師姊紅裳女朱素娥,三師姊綠牡丹顧雙卿。這兩人,都是蘭心蕙質,溫柔無比,絕無害己之心,忙依禮相見。錯愕問道:“小弟雖然罪孽深重,然所行所為,自信未曾踰矩。所謂滔天大禍,不悉姊姊竟何所指!”
  朱素娥幽幽嘆道:“二師伯和四妹七弟,異口同聲告你交結派中仇人,不聽掌門手諭。
  拒不返山.而且還做下那種羞見武林之事,愛了一位姓薛女子。為著別人,竟和四妹七弟動手,而且把他們手中青鋼劍.付著靈虎削鐵如泥,一舉斬斷。恩師本 未動怒,聽你所為太不像話,才下令要以門規處治你。適纔神鷲報警,我和三師妹負責守山.知已有人深入禁地,神劍隱蘊光華,鷲目如電,可以識劍。師弟雖然潛 入後山。但還逃不過我兩人監視,只是一事不解,還得當面請教師弟。你和掌門人份雖師生,情逾骨肉,難道為著一女子,把養育和訓誨之恩,拋之不顧麼?”
  素娥心直口快,這一數說,在她以為理直氣壯,元兒卻可忍不住了,一時不覺顏面變色,身體發抖,眼含熱淚道:“事久見人心,詳情我也不便在此細說,只求 兩位師姊,讓我先見恩師和師母一面,背上靈虎劍,我解下交付姊姊,以示此了無他意便了!”語罷,解下佩劍,將靈虎劍雙手朝朱素娥遞了過去。紅裳女和綠牡丹 見他一片至誠,星眸精光畢露,友愛異常,不由心生憐恤,忙溫言勸告道:“恩師就在雲房,既然急於一見,何必繞道?靈虎劍還是你自己拿著吧!”
  元兒流淚道:“此中道理,日後師姊也必然知道!就煩兩位師姊和我一同進見!”紅綠兩女,果然一前一後,監視元兒,首由朱素娥朝下便躍。但見她嬌軀往前 微伏,蓮足輕點,雙掌揚伸之間,如秋風飄落葉,輕飄飄地往下降落。那絕壁虯松,卻也生得奇怪,樹由壁縫凸出,枝葉朝下,橫伸數丈,宛如一道拱橋。
  朱素娥蓮足一點,微挪柳腰,立把身形定住,正擬招呼元兒,趕決下落。驀覺微風颯然,身後竟有人跟蹤而下。素娥暴吃一驚,心中暗忖:“師弟武功,雖得掌 門秘授,畢竟年紀太輕,修為日淺,我就不信,他會比我高明!”可是事實如此,元兒就在她的身後,丰神玉骨,秀逸奪人。朱素娥不由芳心一動,暗道:“好決的 身法!”綠牡丹顧雙卿,落下之後,不由望了元兒一眼,臉上表情,似覺詫異,淡幽幽的問道:“元弟適纔所用的輕功,似非本門心法!”
  元兒臉上一紅,囁嚅道:“這是綜合本門及義兄所創心法,鍛鍛而成的躡空蹈虛。”
  兩女不由晤了一聲,意似不悅。
  元兒也無法計較,只好一笑置之。
  三入伏身入洞,索行而進。洞口甚窄,通行艱難,尤以朱素娥體質較豐,且有素癖,不數步,衣履膚之上,均有塵泥,雖無傷言,但亦為不歡。
  元兒至感歉疚,黯然說道:“小弟不肖,使兩位師姊,陪同受苦,高情厚誼,終生難忘。”
  顧雙卿忙笑慰道:“同門姊弟,自有守望相助之義,但望掌門人能見諒師弟,則再大的苦,我和師姊也樂於接受了!”
  洞作喇叭形,前行愈遠愈見廣闊,且有天光,真人雲房,就在靠左石室之內。
  元兒只覺心跳,遂婉求素娥,先行通報,自己則跪在門外等侯。
  石室長闊逾兩丈,琴棋書劍,無一不全,門有珠簾,瓔絡垂地,一股檀香味,飄揚室外,但又不見白煙。
  朱素娥將門邊玉磐,輕輕一敲,室內立有磬聲回答。素娥知道恩師練功完畢,准予進謁,將衣裳整理之後,遂肅然而入。
  崆峒師徒規矩可嚴,素娥入室,見大悲真人,猶正襟危坐于雲床上,忙依禮下拜。
  大悲真人溫容問道:“今日是你當值,何事進謁本師?”
  素娥忙垂首答道:“陳師弟現已回山,跪在室外求見,特請恩準。”
  “難道他從後洞繞道而入?”
  素娥不敢蒙被,只好點頭。
  真人把劍眉一掀,兩道冷芒,暴射丈爾,只嚇得朱素娥大吃一驚,暗暗為師弟捏了一把冷汗。
  大悲真人,情緒似頗激動,但他畢竟修為極高,而且師徒情重,強忍胸頭怒憤,略事沉吟,最後還是黯然嘆息道:“你著他進來!並令顧兒,仍回原位,兀守山洞。”
  素娥立即傳諭,門簾一卷,惠元竟膝行而入,低喚一聲:“思師”之後,伏地不敢抬頭。
  真入慍言問道:“你自入本門,師徒情若父子。你師母更是待你不薄,下山之時,為師面贈靈虎,並諄諄千誡。曾幾何時,你卻奴顏親仇,痛師欺祖,傲視長輩,凌辱同門,你二師伯至為震怒,如果獲悉你已返山,這一劍之厄,你自信可以逃脫麼?”
  元兒悲聲道:“弟子一身全為恩師暨師母所賜,感恩懷德,終生不敢稍忘。奉命閱歷江湖,手仗靈虎,亦不敢稍違思師至意,如有觸犯門規之處,自甘領受極嚴 厲之處分!鶴峰出現成形靈芝,弟子為救師母,赴山取藥,卒和陰山派玄風老道之子袁素涵,當場動手,袁素涵暗中使用毒粉,弟子受傷,人已昏絕,本難逃脫敵人 毒手,崑崙弟子季嘉麟,廬山門下的薛瓊娘,舍命相救,倖免於難、且不避嫌疑願和弟子結生死之盟,乃有當日之失!”
  元兒詞情懇切,慷慨激昂,了無所隱,頗使真人感動。但他雖是掌門,對二師兄那種跋扈飛揚,至為忌憚,故一時猶委決不下,只好問道:“你竟不能勝過袁素涵,難道季嘉麟就能把他打敗?”
  朱素娥也囿於長輩成見,似覺崆峒門下,絕不會比崑崙弟子稍差,於是皺著柳眉,把一雙妙目,凝視師弟,那意思是說:“別為自己脫罪,把人家捧得太高!”
  元兒只知照實無隱,續道:“義兄季嘉麟,得崑崙絕傳,並受奇人培養,武功劍術,在當今武林後起之秀中,確係首屈一指,袁素涵焉能與他比擬!”
  “比你如何?照實直說,不要誇張!”真人語音頗高,顯有怒意。
  元兒肅然對道:“弟子雖受思師栽培,然和義兄相比,實有雲泥之判。”
  “那麼廬山弟子薛瓊娘,也比你高明多了。”
  “薛瓊娘為義兄妻室,武功一項,比弟子較差!”
  真人把劍眉一掀,大聲喝道:“你是否為此女美色所迷,視本師手諭,敢如秋風過耳,乃至和你四師姊、七師兄,在巫山金牛谷,比劍動手!”
  元兒嚇得伏地叩首道:“當日弟子等圍困金牛谷,同行數人,為恙蟲螫傷,義兄返山求藥,將傷者託付弟子,因朋友之交,不敢失信,同時恩師諭示,亦著弟子 休宜自處,而師兄師姊,卻一致幫助巫山群盜,強迫弟子返山,並還圍攻廬山受傷女弟子薛瓊娘,弟子一時無奈,只有仗劍維護,神劍犀利,攻守之間,把師姊和師 兄的青鋼劍,失手削斷!”
  “你也無法證實,不愛著那紅衣女子,攜手摟腰,仗劍相護。雖說你是武林兒女,但也逾越常情遠甚,更何況,你曾敦詩習禮,男女之間,那能這等隨便?再說,你師母纏綿病榻,度日如年,難道你毫無記念之心!”
  惠元滿懷委屈,禁不住流下淚來,垂首不語久之,最後卻提出了極大勇氣,嗚咽道:
  “知子莫如父,知徒莫若師。弟子雖近愚頑,但朋友之義,五倫之常,尚還不至愚昧無知。
  而且廬山薛瓊娘,系崑崙掌教紫陽真人當面允婚,弟子再不肖,也絕不至看到朋友妻室,稍懷邪念。因為人家救我在先,急危之時,疏於形跡,事誠有之。盟兄 師徒,慷慨大方,對人更是仁至義盡,常謂崑崙崆峒世仇,那是先輩之事,目前兩派,無怨無尤,武林劫運已起,攜手合作,兩派親於一家,只有百利而無一害。否 則互挾仇怨,壁壘分明,懷鷸蚌之爭,啟漁人之利,絕非崑崙崆峒之福!”
  大悲真人,不覺為之動容,急問道:“難道這是司馬子陽,親口所說?”
  元兒含淚點頭。
  真人沉吟半晌,始說道:“話雖不錯,只怕是有口無心,並還別具姦謀!你在那兒遇見了他?”
  元兒立將峨嵋經過,仔細一說,講到麟兒受傷一節,又不禁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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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返山面師b

  大悲真人,也深受元兒這種至誠感動,但又震於二師兄的威勢,一時卻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暫時揮手而起,並道:“你師母對你日夜懸念,病情迄未好轉,為師攜你見見她吧!”
  元兒情緒激動道:“這一次,師母病體,必能痊癒,徒兒雖然粉身碎骨,只要能略盡孝心,死亦瞑目了!”
  真人形色黯然,深深嘆息道:“走火入魔,醫家已視同絕症,那能望好?你我師徒緣份已盡,你能見她最後一面,使她略為寬心,也不枉她撫養你一場!”
  這話說得極為包涵,元兒也知道自己兇多吉少,不免暗自傷心,垂首跟著師父走出室外。
  玉鎖夫人臥病之處,雖在真人隔壁,但因雲房系一字橫排,壁與壁間絕無通道,必須繞道而入。
  石室四壁,光滑如鏡,室處山外,空氣流蕩,雲床更為紫檀木所製,錦被狐褥,香軟無比,床前玉桌藤椅,不染絲塵。
  玉鎖夫人,仰臥榻上,隨侍的人,為崆峒派二弟子散花仙姬劉玉霞,一見恩師入室,正擬依禮叩見,真人搖首命止。
  夫人正閉目熟睡,真人入內,毫不知曉,元兒如見慈母般,早已跪伏榻前,淚如雨下,夫人昏睡之間,元兒的話,無殊雞聲一唱,午夜夢回,雙眸微啟,目光無 神,但雙頰上卻微露笑意,慈祥仁愛,無殊親母,顫巍巍的把左手一伸。在往日,夫人素有美名,膚光如玉,其滑如脂,可是自從惡病纏綿,不但膚光失色,而且骨 瘦肢離。一晃半年,人更不堪,手上皮膚失潤,色作焦黃,膚屑紛紛,從肌膚上降落,這正是病情轉劇之兆,不論大悲真人,道力如何高深,不惜損耗自己真元,為 夫人推拿治療,渡氣通服,養水培元。卻也無法。
  這可把元兒信心,大為減低,因為假草木之靈,能否有濟,可無絕對把握了。於是緊握著夫人的手,那眼淚,竟流之不盡,而且滿懷委屈,連恩師面前也不能儘量剖白,至愛者,莫如慈母,思慮紛紜,無法忍受,幾至失聲長慟。但以恩師就在身後,為恐失禮,又不敢哭出聲來。
  夫人只知道元兒下山,行道江湖。其中所發生的事,真人卻不敢在夫人面前細說,並嚴囑門人徒眾,不得在夫人跟前饒舌。玉鎖夫人,對元兒一切,可以說是了 無所知。元兒返山自然心中一喜,及聞哭聲有異,真人形色,也與往日不同,不由素心生警,竟驚問道:“元兒,怎麼這等模樣?有何委屈,可對我細說!”又拿眼 望著真人道:“掌門人,你我半百無兒,這孩子親如己出,什麼事,都須看在我的份上,萬勿委屈了孩子!”
  元兒為恐師父生氣,忙強作笑容道:“徒兒一切都好,適纔返山,乍見師娘,喜極而泣,故有此狀。”語罷,竟從革囊中取出,那珍如至寶的玉瓶,裡面盛著的,正是靈石天露和搗碎的芝馬流體。
  瓶塞一拔,滿室清香,一股白氣,直衝而出,正射向夫人雙目。
  病人只覺目中一涼,清爽無比,雙眸中那火辣辣的感覺,立時去淨。
  真人夫人,盡皆識貨,不約而同的一聲驚叫:“這是形成芝液,你如何會有這種天材地寶!”
  元兒不答所問,卻拿著玉瓶,親遞向師母唇邊,急道:“師母,趕快吞服,而後閉目養神!”
  露液頗多,盡出麟兒所賜。玉鎖夫人,一口氣吞了三口,而後把頭搖微。
  元兒尚攜瓶懇請飲盡,夫人急道:“只此已卻病有餘,過飲殊暴珍天物!”
  半年隨友,惠元功力大進,太乙五靈掌力,更被麟兒指點不少!搓手之間,掌熱如炙,兩手對著夫人掌心,跪就榻前,以本身純陽真氣,直向夫人丹田輸去。
  玉鎖夫人,自吞服芝液後,竟如響斯應,只覺腹內一股清涼之氣,隨著血液擴及四肢。
  但因右邊失靈,速度不一,左右失去均衡,一個不巧,仍難復原。
  惠元手快,不惜損耗本身元氣,用太乙五靈內力,打通她封閉脈絡,因為部分內功,系夫人秘授,須此知道清楚。
  玉鎖夫人,深悉這是緊要關頭,絲毫不敢疏忽,雙眸一閉,氣定神寧,竟隨著元兒內功所指,一點也不勉強,將真氣往右邊凝運。
  那麻木不仁的半身,此時突感一股陽和之氣,周流疾轉。全身也漸漸滲出熱汗,那是昔所未有。
  真人和散花仙姬劉玉霞,同感一怔,不是目睹,幾不相信世間有此奇事。
  元兒聚精會神,太乙神功,源源不斷,不疾不徐,而且功力漸漸加深。眼看約有三個時辰,全身脈絡,竟豁然而通,不但夫人衣襦盡濕,元兒也弄得力盡筋疲。
  惠元拿手帕拭幹臉上冷汗,取出僅有的兩顆紫蘭仙寶,一顆獻與恩師,一顆給了夫人,還有絳雪丹和那千年雪藕,卻塞在夫人枕邊,說明用法後,即叩頭出室。
  玉鎖夫人見愛徒孝心之重,即親生兒女,亦鮮克有此,這一喜,真無法形容。
  真人就立在愛徒身後,元兒每一行,他都暗中點頭。
  夫人笑謂真人道:“終生痼疾,自謂痊可無望,誰料這孩子福緣之深,竟無人及得,很多東西,竟是見所未見之物!”旋伸手出示紫果,笑問其名。
  真人肅容答道:“九天紫蔭仙寶。修道之人,百難一見,食此一枚,修練可望,固疾自痊。夫人百脈已通,惟尚須靜養一些,切不能妄動肝火,否則功力難復原!千萬留意!”
  夫人笑道:“你和元兒回房小息,我一身盡濕,得換換衣服,等體力復原,再向同門徒眾,予以宣布。那時開懷暢飲一番,豈不皆大歡喜!”
  真人不忍拂逆夫人之意,只好帶笑應允,但心情是沉重的,他有苦難的言。
  翌晨,門人聚會前洞,依據常例,除門下弟子朝參外,真人還必親自為門人講解武功。
  玉磬一響,上至逍遙客,下及新進弟子,各就各位肅立,靜候掌門。
  大悲真人,手挽雲帚,道貌岸然,身後跟著惠元,含笑而出。
  不但崆峒弟子,以元兒突然返山,竟無人知道,至感驚訝,連逍遙客和藍衣秀士等人,也深覺一驚。
  崆峒僧和湖海居士,兩人顏色頓變。尤以那跋扈飛揚的和尚,立時目露兇光,不願當堂失禮,立從嘴裡迸出一聲冷笑。
  堂下弟子,桃花女徐璧姬和赤陽劍秦珂,也一臉通紅,現出咬牙切齒之狀。
  崆峒石室,充滿著一片緊張,宛如室內裝置不少地雷,藥線已燃,只等爆炸。
  眾人懷著極端不安的心情,朝過掌門之後,大悲真人,竟笑向元兒道:“此次為爾師母痼疾,命你下山取藥,一去半年,長輩同門,深致不安,還不依次見過。”
  元兒領命,先從逍遙客起,跪下叩頭。
  這位大師伯,對惠元素來愛護有加,受了四拜後,竟一把挽著元兒,仔細端詳半晌,忽然縱聲朗笑道:“看你眉宇間,透著清氣,功力增加,自無疑問,大約還有別有奇遇,否則不會如此,掌門衣缽未必可繼承,本門當興,亦可預卜!”
  又見崆峒僧臉色不善,忙含笑招呼道:“二弟,孩子年輕,一切從輕發落吧!”立示意元兒,好好見禮。
  惠元忙走到這位二師伯的膝前,正待下跪,不料崆峒僧勃然變色,突從座上立起身來,袍袖往前一展,打出他性命交修之學,一煞神功,掌力千鈞,霸道無匹。
  逍遙客就坐在他的上首,哪容他這樣逞凶,不由臉色一變,左手隨手一揮,把師弟手腕朝上一抬。只聞轟然一響,立將崆峒僧所發掌風,朝著元兒頭上掠去。
  崆峒僧臉色鐵青,質問師兄道:“此子背師欺祖,冒犯長上,典前事仇,無論哪一項,卻是死有餘辜,難道師兄和掌門,命他一拜,即可一了百了麼?”
  逍遙客見他當眾翻臉,也不由引起滿腔怒火,兩道壽眉往上一揚,冷笑道:“二弟,我和你年紀已逾高齡,任何事自然比人看得透徹。按說,元兒是一個不更世事的孩子,無論犯了哪一條,看在他的年齡上,例減一等,而且以此兒心性,絕非不肖之徒……”
  崆峒僧不待師兄話畢,即冷笑道:“然則,我把報之事,盡屬子虛了。師兄當著他的面,不妨細問!”
  逍遙客即朝真人發話道:“掌門人,可著元兒把下山經過,當眾宣布。
  真人怒視元兒道:“你可把半年所行所為,儘量吐實。”
  惠元跪在堂中,遂把取藥、受傷、交友、重托、惡鬥,以及峨嵋之行,一字不隱,講了出來。
  堂前弟子,不免竊竊私語,暗為元兒捏了一把汗。果不其然,崆峒僧狂笑一聲,道:
  “這是他自己親口招認,本門與崑崙派,原系百年世仇。歷代祖師,終以此告誡門人,而且製成鐵券,與仇人誓不兩立,違命者死!先輩掌門,將鐵券面授老僧,對本門行使監視,授券之時,師兄掌門,均自目見,而今先輩鐵券猶在,老僧按令行事,可不是找誰麻煩!”
  語聲到此一頓,目視赤陽劍秦珂,沉聲喝道:“你還不奉香供祖!”
  這是崆峒派的門規,舉凡門下弟子觸犯例令,必需先行奉香,鐵券符令一出,犯者絕難倖免。
  大悲真人見二師兄一意孤行,不免勃然震怒,但他涵養畢竟高人一籌,仍然強忍怒火,笑道:“師兄,本門師祖鐵券,雖在師兄手中,但從未啟用,元兒縱有不是,罪不至死,處分之事,還望從長計議!”
  不料話猶未落,崆峒僧已從袍裡,取出一具紫布四方的錦囊,一面繡著黃底白黃金字:
  “崆峒鐵券”。
  此物一出,連掌門也從椅子上立起身來,不得已往右一跨。正中祖師神位,本有黃幔遮蓋,此時值日弟子,竟緩緩將幔布拉開,現出一位童顏鶴髮,背負長劍,身著紫袍,道須雲履,形態如生的畫像。那就是崆峒派所供奉的祖師,世俗盛傳的廣成子。
  武林中任何門派,都有一位代表門派的象徽,姑不論有無其人其事,門弟子都得肅然致敬,而且發號懷念,均認為出自祖師,以神設教,自古而然,不足為怪。
  祖師神像一現,上自掌門,下及門弟,均肅然伏地,跪拜叩首如儀。
  就在神像之前不遠,供著一具古香古色的銅鼎,面且神桌上,還點著一對大燭,燭泛青光,香煙裊裊,莊嚴靜穆,氣勢非凡。
  赤陽劍秦珂,低頭疾走,從桌上抓了一大把線香,就燭點燃,隨手一甩,火苗應手而熄,從香案上發出一陣青煙。秦珂捧香,對祖師一揖後,轉過身來,捧著香,垂首緩步,竟把香遞向崆峒僧。
  惡和尚鐵青著臉,先不接香,從紫布錦囊中,取出丹書鐵券,擺在祖師桌前,突地返身,將香高舉過額,朗聲宣布道:“謹以祖師丹書鐵券,處罰欺師背祖之徒,逆徒陳惠元,還不上前領罪!”
  惠元含淚,向真人磕了四個響頭,又朝諸位師伯師叔及門中師兄師嬸,拜了四拜。
  同門均為之揮涕不已,本想討情,但懾於崆峒僧的淫威,而且又將丹書鐵券攜出,足見恨惡之深,連大悲真人,也噤若寒蟬,其他更無人可以說話。
  惟有藍衣秀士,劍眉頻掀,手握劍柄,幾番欲動,但均被湖海居士監視。
  大悲真人和逍遙客,臉上表情,至為嚴肅,看情形,似在必要之時,立即當場翻臉。目前為顧全大局,均在竭力隱忍。
  元兒垂首含淚,跪在銅鼎之前。
  崆峒僧縱聲喝道:“你背師欺祖,義結仇人,抗命不遵,凌辱同門,該當何罪?”
  元兒垂首答道:“師伯只管處罰,弟子領罪就是,所行無愧,一死何辭!”
  崆峒僧一手舉香,一手拔劍,光華仍耀,劍作龍吟,長劍一拋,立由秦珂接去。
  惡和尚高唱道:“茲命秦珂掌弄!”
  秦珂應聲:“遵命”
  長劍高舉,狀若凶神惡煞,只等崆峒僧的示下,立即行弄。
  崆峒僧把線香盡力朝上一舉,濃煙上冒,石室煙迷,只須把香朝著銅鼎之內一摔,那就是行弄的指示。
  石室之內,空氣沉悶,情況緊張。這一道家修煉之所,不啻閻羅殿前,全為愁雲慘霧所籠罩。
  眼看崆峒僧如瘋如醉,雙眸那滿布血絲,全然不像佛門人物,正待把香對著銅鼎,疾朝下摔。
  秦珂配合乃師行動,用腳踏著元兒的後背,朝下一踩,摔香落劍,就在同時。
  說時遲,那時快!石洞之內,人影連晃,堂前突出現三人。
  頭一位,正是臥病已久,不能動彈的玉鎖夫人。這時,卻是紫衣素服,霧鬟雲鬢,雖然面容清瘦,不及往日豐滿,而燕瘦肥環,配合著玉鎖夫人的身材,都顯得美貌無比。身後隨著二女,右邊是十二大門弟子,散花仙劉玉霞,左邊一女,崆峒派上下人眾,卻是不識。
  美仙姬玉霞,以美自命,但和此女一比,未免容光減色。
  但見她芙蓉頰、翠柳眉、鵝黃襖、碧羅裙、眸賽晨星、齒同皓貝,背上負著一柄青銅劍,隱泛精光。
  這正是千里追隨,對元兒一往情深,江漢神駝之嫡孫女韓蘅春。
  原來她寄居碧雲觀,元兒一出,她卻尾隨,發覺有後洞可以徑通石室後。卻於當晚,夜闌人靜,立潛入玉鎖夫人臥病之處,把自己身份表明之後,竟令夫人喜不自勝,論關係,蘅春還得喚她姑媽,元兒的事,蘅春自然一絲不隱,當面細說。
  夫人當時也聽得呆了,但她饒有機智,一晚深思,想好對策。
  也是元兒命不該絕,翌晨,夫人百脈已通,靈藥生效,人已恢復行動,但她還未想到,崆峒僧會做得如此決絕。
  弟子朝參之時,劉玉霞卻躲在門後。石室情形,自然看得清楚,趕緊面報夫人,夫人當機立斷,稍整衣裝,立攜二女飛撲前洞。
  三人一出,石室之內,人聲宣動,宛如暴出一聲春雷!兩女已受夫人指使,只一出堂,卻朝著秦珂身旁一站。蘅春更是臂凝真氣,假如秦珂動手,立刻橫掃一掌,準備闖禍。
  崆峒僧正在發威,作夢也未想到,躺臥床上的掌門弟媳,竟能於一夜之間,霍然而愈,不覺一呆。
  夫人更是刁巧,就在崆峒僧一怔之時,探手懷中,取出一物,碧光閃爍,耀人眼花,左手更驕,兩指往秦珂腿上便點,對方不敢妄動,收腿挪步。
  夫人手挽元兒,那碧光閃閃之物,立順手往元兒頸上一套。
  堂下徒眾,本由驚呼一聲,因為已看出,那正是夫人項下的一把玉瑣。
  鎖似荷包,為藍田碧玉精製之物,可啟可鎖,鎖練為紫金所製。
  這把玉鎖,為崆峒派第二代祖師黃鶴真人親製之物,據云佩之不但可以避魑魅,而且另有其他意想不到的用途。
  崆峒僧一怔之間,正把手上點燃的線香,往銅鼎之中一摔,高聲喝道:“行弄!”
  這時元兒已由地上站起,赤陽劍秦珂,長劍一揮,直往元兒頸上砍去。
  兩旁徒眾一聲驚叫。
  玉鎖夫人,揮手劈出一掌,這是她生病以來,第一次出手,竟用出了六成以上的掌力,掌震劍身,其聲鏘然,青光一道,脫手而出,崆峒僧隨身多年的古鐵劍,竟被震飛老高。秦珂也穩身不住,斜退數步,一下摔倒。
  崆峒僧怒吼一聲,往上疾躍,揚手之間,把古鐵銅劍輕輕接住,大罵一聲:“賤婢大膽,蔑視祖師丹書鐵券,庇護逆徒,即此一端,即屬死罪……”
  玉鎖夫人,朝指崆峒僧喝道:“二師兄,我勸你嘴上滿神,祖師遺留的玉鎖,不經人開啟,你摔香用刑,雖有丹書鐵券,亦屬違背祖師遺命,這一點,難道你為門中長輩,也遺忘得一乾二淨麼?”
  原來這把玉鎖,比起鐵券,還要高上一輩。
  丹書鐵券,為崆峒三代祖師太貞子所立。
  黃鶴真人,正是太貞子的授業恩師,真人身歸道山時,曾有遺命,徒門下眾,誰帶著這把玉鎖,玉鎖不啟。絕不禁阻使刑,違者便是逆命,連太貞子的丹書鐵券,也沒法懲處那身攜玉鎖的人。
  崆峒歷代掌門,為恐攜鎖者身犯門規,竟無法懲治,故把那開鎖的鑰匙,分授二人掌管。
  崆峒僧雖有丹書鐵券,卻未掌握鑰匙,如何能繼續對元兒處分。
  夫人抓住了對方弱點,用話語一逼,崆峒僧不由語塞。但他生性險悍,而且滿懷積怨,哪甘縮手?當即冷笑一聲,向逍遙客發話道:“鑰匙系在師兄手內,尚煩取出,收去玉鎖,除卻惡徒,以正門規,萬望師兄匆誤!”
  逍遙客還未答話。
  藍衣秀士戴夢華,可插了嘴,說道:“元兒是掌門親授弟子,如有過錯,處分之權,似仍以掌門行之為宜,二哥雖持有祖師的丹書鐵券,亦不宜越俎代庖,失去兄弟情分。今日之事,據小弟愚見,到此盡可縮手了。元兒犯規之事,仍由掌門細問之後,再行定妥如何?”
  湖海居士,向偏崆峒僧,竟從鼻中哼了一聲,冷笑道:“二師兄以丹書鐵券為憑,處分的又是那種欺師叛祖之事,名正言順,今日自然須見起落,還有什麼拖延可講?”
  藍衣秀士也將劍眉一掀,傲然接口道:“元兒下山求藥,完成掌門之命,治好三嫂,憑這一點,即屬功不可沒。而且少年人誰不願交那年貌相若性格相同的朋 友。對方季嘉麟,擊敗峨嵋,身受重傷,崑崙掌教,對元兒並無半點歧視,而且慰勉有加,並還殷勤密語,勸世仇絕不可繼,在氣度上,已遠勝我們,若是我們必欲 置元兒於死,日後武林同道,勢必輕視本門。三嫂攜玉鎖救人,實無可疵誶……”
  崆峒僧怒叱道:“戴夢華,這話語可是你由衷道出?”又朝逍遙客逼問道:“大師兄,你那鑰匙,是不願交出的了?”
  逍遙客和戴夢華,同時從椅子上站起,一臉怒容,淡淡答道:“今日之事,實開本門未有之便,再事僵持,可令識者齒冷!”
  崆峒僧劍交左手,突把右手袍袖,朝著藍衣秀士當胸一拂,狂風驟卷,罡氣瀰漫,挾排山倒海之威,狠狠擊去。
  藍衣秀士也狂笑一聲,平胸推出一掌,旋風怒作,呼嘯刺耳,人從斜刺裡橫閃數步,並道:“我早知本門必有今日,果不其然!”
  雙方掌風,來勢均極為勁疾,然以崆峒僧的一煞掌風,更是有股純陽之勁,猛不可擋,只聞轟然一響,石室雷鳴。
  藍衣秀士的旋風掌力,雖然功力較次,但卻正是崆峒僧的克星。
  激嘯之下,風柱如山,左旋右轉,熱風炎人。崆峒僧心生警兆,氣血翻騰,藍衣秀士則眼冒金花,頭昏腦脹。雙方均被震退後兩步,正待蓄勢再拼。
  大悲真人,暴喝一聲:“住手!”
  真人將雲帚一展,人從椅上站起身來,臉帶怒容,雙眸如電,望著夫人藍衣秀士等。盡行歸座外,自己卻向祖師神位之前,肅然一禮。旋回身朝元兒一喝道:“ 本掌門自承祖師衣缽,一向受人以德,我既為本門弟子,例無偏袒,元兒觸犯門規,雖無重惡,但為維持門規尊嚴及本門長幼之序,不能不罰。茲暫時將你逐出門 牆,靈虎劍既經相賜,本師概不欲追回。行道江湖,如能著意為善,仍可隨時回返師門。自即日起,本掌門當亦面壁思過。我回山之日,也即我思過之時,慎毋負我 所望!”
  這種處置之法,在真人,可以說痛心萬分,擺其用意,無非安定崆峒僧,使其消弭成見,不失面子。
  可是真人把事情估計錯誤,因為裂縫已成,實無法彌補。
  惡僧狂笑一聲,戟指真入喝道:“陳太清,老僧不是三歲孩子,你這種避重就輕之法,焉能叫人心服?玉鎖不開,逆徒不斬,老僧將以丹書鐵券,廢你掌門之職。”
  玉鎖夫人勃然震怒道:“祖師丹書鐵券,不過監督執行門規之用,至於罷黜掌門,例未曾有。二師兄,你咄咄逼人,別以為我們怕你!”
  湖海居土,雙眉帶煞,不怒而威,竟代崆峒僧接上了口:“這麼一說,本門大事,我們都無從過問了!”
  崆峒僧有人助勢,更是囂張,趁著夫人功力未復,意想一舉將她擊斃,撲上前,攔腰一掌,足足用上了十成功力。
  大悲真人,知道事情已不可理喻,也將雲帚朝前一掃,雙方力道都猛,真人被震得抉舉襟飄,崆峒僧的右臂也被雲帚掃了一下,半邊身子一麻,不由退後數步, 咬牙切齒。湖海居身,趁掌門疏於防範自己,也從真人右側,欺身而入,拳攻左肋,掌擊命門,口中還故作挪揄道:“你這樣公私不分,哪能作本門掌教,先把你毀 在祖師面前再說!”
  逍遙客一揮大袖,立將湖海居士擋退。舌綻春雷,暴喝一聲:“二弟四弟,你們兩人這種可恥行動,不怕門人見笑麼?還不縮手,在祖師之前謝罪!否則,莫怪我出手無禮!”
  藍衣秀士,也恨透了兩人狂妄無禮,竟又探掌作勢。玉鎖夫人,也抽取元兒的靈虎劍,覷機下手,這是數百年來崆峒派最大的內鬥,雖為武林少見之事,但起因於崆峒僧欲歸附陰山,有心將崆峒派一手顛覆。
  元兒和麟兒結盟,竟作了此事的導火線,遂至一發而不可收。
  崆峒僧和湖海居士兩人,揆情度勢,知道實力不敵,但兩人另有所恃,卻也毫不在意,暗中互使眼色,雙雙往前一撲,正想撲向祖師神像之前,搶那丹書鐵券。
  逍遙客和大悲真人,不約而同的劈出一掌,並把話語講明:“不伏向祖師之前,自行認錯,丹書鐵券,當著神像,由掌門收回。”
  兩人哪肯罷休?首由崆峒僧當眾宣布,即日離開山洞,並不承認大悲真人為掌門。
  藍衣秀士喝道:“這麼說來,你兩人是想叛教了!”
  兩入異口同聲:“即日脫離石室,另立門派。再過三年,重返之日,也是崆峒派改名換姓之時!”
  又立著門人,隨出洞口,但除了四弟子桃花女徐璧姬和七弟子赤陽劍秦珂以外,還有十弟子靈索劍李琪和那萬里飛董錫霞。
  這兩人,正是湖海居士的心愛弟子。
  藍衣秀士,嫉惡如仇,那甘眼看二人橫行無忌,一撲身“雁落平沙。”
  攔住出口,雙掌當胸。
  蓄勢待發。
  真人忙喝阻道:“五弟,人各有志,不必勉強。”
  兩人狂笑一聲,趁著藍衣秀士縮手之際,排山運掌,掌風奇勁,連石室鐵門,也被震倒,立攜四位弟子,衝出石室,即日下山,不知所去。
  剩下石室的人,都覺心情沉重,陳惠元以事由已出,就著祖師神像之前,痛哭一陣,只哭得聲嘶力竭,令人鼻酸。
  蘅春卻跪向真人之前,泣喚一聲:“姑丈”,悲不可抑。真人從未見過春兒,一聞這等稱謂,不覺異常困惑,目視夫人,正待啟問。
  夫人心情沉重,正容答道:“妾身義父韓大俠,早年不但與本門師長,過從甚密,妾更承撫養,愛如己出。後因二師兄在恩師跟前進讒,遂與本門不通聞問。義父武功修養,已臻化境,時隔數十年,健壯猶如往昔,這位正是他的嫡孫女韓蘅春。”
  真人忙肅容將春兒一把挽起,急道:“原是賢姪女到此,夫人不說,還真不知道!”又見她淚流滿面,目光卻極關心元兒,知道少女稚男,初戀之時,正是如此,遂笑問道:“有何委曲,不妨明言!”
  春兒又復伏地叩拜道:“元弟之事,晚輩極其清楚。崑崙弟子季嘉麟,確是武林奇才。
  心地光明,無出其右,元弟和他結交,正是隨伴芝蘭,至為可嘉,以此受責,而且是逐出師門,晚輩代他難受,還望姑丈看在祖父面上,格外開恩!”
  夫人也目視真人,似覺不滿。
  真人縱聲大笑道:“祖師定法,切不可違,而且此中另含用意,日後自知。”又朝元兒喝道:“你武功劍術,本門已無可再傳,所差惟有火候,趁此天氣清朗, 可和韓姑娘一道下山,善行圓滿,再返師門,為師也於即日面壁自修,門中一切,暫交大師兄主持。”言罷,不待元兒開口,竟拂袖而退。
  元兒心如刀割,朝著師父背後,拜了幾拜,旋解下靈虎劍,交與夫人,並說道:“劍為崆峒之玉,弟子已逐出門牆,受之有愧,仍懇師母將劍轉交掌門,另贈有緣便了!”
  夫人以為他對掌門。已懷不憤,不由一愣,立時淚流滿面道:“孩子,你這樣作,不顯得過份決絕麼?掌門人內心苦痛,恐怕比你只多不少!”
  逍遙客和藍衣秀士,也一同慰勉一陣,最後元兒只好將劍留下,泣道:“弟子即使粉身碎骨,也絕不會抱怨恩師。事久見人心,眼前,我無話可說。”
  別過師娘和同門兄弟,正待飄身出洞。蘅卻願陪他一道下山,夫人含淚,攜眾相送,眼見元兒喪著氣,帶著沉重的步伐,消失消失于亂石之中!
  按下元兒的事,暫且不表!
  在康蜀交界之處,有一大雪山,地處高原,山逾數千仞,廣襄百餘裡,長年大雪封山,冰峰玉柱,宛如玻璃,寒風怒號,刺肌砭骨,極少人行。
  山勢回峰合抱,就在當中,有一冰岩,岩下有洞,雪光一照,洞如碧玉,白中泛青,乍看之下疑是玉宇瓊樓。
  石洞當中,有石如榻,上覆玄狐毛革,又軟又溫,榻上平臥著一位十四五歲的美少年,形似昏厥。
  兩旁卻立著一儒一道,那儒服中年人,一襲青衫,玉笛斜掛,劍眉星目,氣定神若。
  那玄衣道人,面如滿月,眸似星辰,三綹長須,幾及胸際,手上除拿著一柄羽扇外,別無一物。
  那玉笛文生,一手撫著少年胸際,不時皺搖首,似覺異常焦慮。
  道人卻袖手一旁,臉含笑意道:“大哥已是神仙人物,才通六藝,胸羅萬有,平日對任何事,都看得透底異常。而今卻為此子,自生煩惱,看來情之一字,縱是神仙也難擺脫呢!”
  書生搖手笑道:“我一時失察,不知他已中了峨嵋派青伶毒氣,以為只須用笛音指點,黃衣老怪,絕非對手,一念之差,釀成大錯。三弟對他喜愛已極,果真出了差錯,豈不責怪於我?而今他五臟創傷過重,除了雲霧大山一愚老怪的繼命神脈外,幾乎是無藥可救了!”
  那道人似乎暴吃一驚,除道:“老怪物生平無過惡,他那繼命神脈,是他愛如生命之物,倒不與人,向他拿藥,無殊逼他歸向陰山。我們得罪的人太多,他們彼此連成一氣,雖不怕他,這幾個孩子,豈是他們敵手?大哥,你難道真無別法?”
  書生沉思半晌,只是搖頭,最後才緩緩答道:“而今,我也毫無別法,只有用自己元氣,暫時保他一命,日後再籌思良策,另謀解救便了!”
  那道人似乎暴吃一驚,急道:“這一來,豈不有損大哥一身功力?”
  書生笑道:“他身上有藺寶、天露、雪藕冰蓮,還有不少陰山派的絳雪丹丸……”
  道長舒了一口氣,正待插嘴,那書生卻從懷裡取出一包用羅帕裹著之物,遞與道長並笑道:“這裡還有珍品,不妨拆看!”
  道長見那羅帕,體香猶存,正是女人用物,不覺露出了困惑。但因自己兄長,已是陸地神仙一流,七情六欲,自然淡薄,忙把手帕打開,裡面卻包著金丹兩粒,大如梧桐子,一陣清香,爽透腦門,不由正色道:“這是達摩紫金丹,正是療傷聖藥,大哥何由得此?”
  那書生淡然一笑道:“三弟不怕煩惱,硬將孩子收列於我門下,未來不知要惹上多少桃色糾紛。那峨嵋女子,功臻駐顏,雖近中年,貌猶少艾,按說,她江湖閱 歷及一身修為,樣樣應在麟兒之上,可是她就愛上了這孩子,連這種百難一見的丹丸,居然也給了他兩顆,但未來的糾纏,卻也不小呢!”
  真人不覺莞爾,旋問道:“玄門珍物,妙用無窮,大哥何不讓他服食一顆!”
  書生正是神山三老之首,自稱元妙,聞言答道:“他傷及五臟,生命危極,遂投此純藥物,不但於事無補,反使其他各部機能,加速恢復,那時五臟負擔太重, 豈不傷上加傷?故愚兄之意,暫時以不用為妙!”說畢,即從石上輕輕抱起麟兒,走出洞外,席地而坐,面對麟兒,雙手貼背。就在那種寒不可耐,肌膚暴露之處, 立即凍裂的地方,打起坐來。
  寒風怒號,犀利如箭,元妙書生,不言不語,身上僅著了一件青布衣衫。麟兒在他懷裡,如同熟睡一般,那呼吸似乎已經停頓。按說,一個受傷至死的人,坐在冰天雪地之下,而且面當寒流,那只有加速其死,這種治療方法,連大悲真人,也不敢信服。
  眼看雪地之上,已經坐了四十一天。時雖仲夏,但大雪山峰,酷寒不減,元妙書生,水米不沾,面對寒流,頂門之上,白氣蒸騰,但他懷中麟兒,除了身體仍是軟綿綿的以外,鼻息間已無餘氣了。
  大悲真人,心中暗駭,但他卻不敢問,這樣又過了兩日兩夜。
  這一天,正是晴晨。大雪山上,人影閃動,清嘯橫空,一掠而至。
  真人驀地一驚,但猶兀立元妙書生身後。
  來人已現身,書生打坐的冰岩之上,卻是一位鶉衣百結,光頭垢面的異僧,一手拿著一條狗腿,左手卻攜著一朱漆葫蘆,狗肉還未下咽,一見岩上這般情形,面 上似帶著驚異之色,他瞇著那兩只細眼,怪聲怪氣的大叫道:“牛鼻子,這是怎麼一加事?酸丁竟把那從不一用的天運神功,已使了出來。孩子似乎已經受傷,而且 傷勢奇重,我就不信峨嵋山上那禿驢,功力會勝過酸丁,但人已傷成這樣,我們怎對得起晚輩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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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繼命神脈

  大悲真人,一見來人出語埋怨,惟恐招至大哥不快,因為緊要關頭稍不留神,不但與傷者有礙,而且與元抄書生的一生道行,也極有關連。
  目前寒流正劇,一位功力不深的人,走到這種奇異之地,立有凍殭之虞。
  元抄書生,胸羅萬有,才通古今,為當代震宇之中,第一人物,他運用“天運行功”與寒流冷風搏鬥,使磷兒的體溫,漸次降低,但不凍斃,以促使各部機能,接近休止,利用時間使其五臟六腑,受創吸處,逐漸結合痊癒。
  這中間,體溫的高低,要配合得至為巧妙,而且還不能讓寒流雨雪,侵及群兒。
  元抄書生,心無二用,除運氣行功以外,一心只關注鱗兒心坎上體溫的高低。
  雖然為時已經四十三天,但是好是壞,連行功的人,也察看不出來。
  燒錢僧知道傷者嚴重已極,聽二哥略說經過以後,連狗肉也不啃了,就著元妙書生的身後,看了一看。
  但見傷者形似昏睡,一臉慘白,乍看,幾難辨出這就是自己的嫡傳愛徒。
  不論神譜如何滑稽玩世,也不由日宣佛號,心中難受已極。
  大悲真人,將神譜引入洞府,言語道:“麻煩都是你一人惹起,害得大哥在冰天雪地甲一手那苦痛,如果是此法失效了,我和你也只好走著最後的一著了!”
  饒錢增把怪眼一翻,大聲叫道:“牛鼻子,你和酸了真是一個鼻孔出氣,好好地一個孩子,不叫你們去看還罷,一看卻使他身受重傷,雖然酸了心存後悔,拼著 自己受苦,也在救人,但如無效,我可不管,劃地斷交,那是起碼的事,說不定還得和你兩。個人鬥上七天七晚,再趕赴峨嵋山伏龍寺,把那老禿驢從兔子洞裡揪了 出來,也將他弄成半死半活,為孩子抵罪。”
  “三弟,虧你也是佛門人物,對人濫施抱怨,而且日沒遮攔,佛如有知,豈不罰你自墮犁鋤,抵消口率。”
  真人把話說著,和尚酒癮已發,又攜著狗腿,大啃大喝起來。
  三老各有特性,老大和老二,對這位以滑稽玩世的三弟,可把他無可如何。
  真人故作激語:“如想傷者早痊,你又得闖禍,那也是我們最後一著,但可不是叫你去再打峨嵋!”
  燒技僧馬上跳了起來,怪聲怪氣造:“牛鼻子,你是不是想慫恿我去偷人家的什麼繼命神脈,那一愚老怪,我可惹他不起,贏了,無異酸丁闖禍,我來園場,輸了,你兩人話可多著,什麼神山三老的威名,因我而滅!”
  一陣瘋言瘋語,說過以後,卻倒上群兒留臥的石上,呼呼大題起來。
  那睡像可使人流出淚來,伸手分足,口角流涎,酣聲呼然,全然不像佛門弟子。
  大悲真人,只把頭搖搖,嘆了一聲。
  在陝蜀交界之地,緊接大巴山脈,為米倉山,人稱玉女,亦日仙台,山長五百餘裡,極為險峻。
  米倉中部,有一秘洞,洞名壺天,相傳地權隱祕,從入口到洞底,形似一把斜放的酒壺,因為石質細密平滑,而且其中好幾處,與山外相通,陽光射入,光燭四壁,不啻別有天地。
  一天傍晚,遙天鶴唳,半空中突然降落一位青衣婦人,背上還負著一位少女。
  這婦人,似覺異常焦慮,但對山中情形,卻極為熟悉。洞門口.聳立著幾塊大石,遠望如虎踞龍幡,頗具氣勢,誰也不知大石之後,就是壺天。因為石形大險,而且林木極密,除山中石道,有人行走外,這種高山峻嶺,遊客極少,縱耳聞壺天洞之名,亦因太險太難,不免望而卻步。
  婦人到了洞口,毫不猶豫,略一伏身,往洞內便竄。
  壺夭洞確不愧壺天兩字,中部光明寬敞,猶屬小事,最難得,是流爾石榻,應有盡有。
  這洞府,大約是修道人曾經修真之處,入歸道山之後,成為廢府。
  婦人把背上少女,輕輕置諸石榻,一臉慈祥,立將少女牙關打開,看了又看,還不是微蹩雙蛾,精眸裡熱淚盈眶。
  那綠衣少女,正是陰山玉女來雲英。背她的人,卻是她的祖母扶桑姥姥。
  姥姥護犢情深,自雲英嚼斷舌根後,雖經饒錢僧用線縫合,無如她已中了她祖父毒掌,創口難乎,浮腫不消,舌根麻木,竟
  成啞女,扶桑姥姥自然病如刀割。
  根據陰山五老所定規例,門中子弟,稍有吃裡扒外,對師門有不忠實的行為,輕則將人廢掉,重則五馬分屍。教主玄風道人,陰狠恐怖,猜疑莫不均臻至極,平日雖然護短,但除兒子,門中無遠近,則絕不寬有。
  五位老怪物,都喜怒無常,無一好惹,對於所定門規,均至為重視,決不稍忽。
  扶桑姥姥,知道自己和孫女,只一返回明山,毒龍老怪,絕不至因夫妻祖孫之誼,而將事實隱瞞,但假如讓教主知道,哪會有雲英的活命?姥姥當機立斷,忽然想到米倉山壺天洞,為一廢府,暫時隱居,至為合適。
  座下兩只白鶴和那能言多嘴的秦吉了,隨著自己同來,卻也減去不少旅途的寂寞,只是雲英傷勢,把這位貌美心慈的祖母,弄得忐忑不安。
  雲英酣睡中,突感臉上一涼,一驚而醒,原是祖母的眼淚,落在臉上,不由一陣心酸,熱淚滾滾而下,滿暖辛酸,口不能說,欲訴無憑,只好拿手抱著祖母的頸項,各用無言的心聲,相互慰藉。
  姥姥身旁,維雪丹丸,備具不少,這本是陰山珍貴之物,可解百毒,對熱病猶具特效,雲兒已取食不少,但毒龍臾所具掌大、原是量尤寶錄中一種秘技,絳雪丹 丸卻非對症之藥,多服亦屬徒然。,眼看又是兩七已過,雲英傷勢,不增不減,姥姥不由恨道:“這老匹夫,往常涎著臉,馴若羔羊,原是別具深心,讓他一輩子自 佔許多便宜,我為他生兒育子,他肉用除掉,病根一去,卻變得反臉無情。此後遇上,決和他一拼個死活。”“一為逗雲英喜歡,此姥卻不厭其瑣,將自己精研的內 功掌法,無事之時,卻細心傳授,雲兒雖不能練,卻臥在榻上,一招一式的默記。只覺祖母這次所傳,招式詭秘,猶在其次,狠辣之處,如還勝以前所習。不由暗中 驚異道:“這是量尤掌法中最險的煞論未經掌門特許,例不傳人,她大約對明山派的人,存著一種敵對心理,惟恐無端遇上同門,猝起加害,故把派中不傳之秘,甘 冒大不韙,也使出來。”心中自然更是感激。
  這一天,已是夜闌人靜,雲兒已睡,桑姥心煩,不知不覺間走出壺天洞。
  仰望長天,河漢星疏,夜涼多露。
  寡聞遙天一聲清嘯,如鳳吸九皋,劃空而來,同時紫光閃爍,輝腴星雲。
  桑姥暗裡一驚,默念道:“此人功力,不減雲兒,但江湖經驗,卻是欠缺,夜間一嘯,遠近皆知。如遇那種惡人,豈不自惹煩惱?待她經過時,不論為誰,須著實幹誡她幾句。”
  念頭一起,不覺投身躍上枝頭,那紫光卻朝西北飛駛,離自己約莫半裡開外。
  桑姥一雙神目,銳利無比,卻發覺來人似是一位白衣少女,身法奇快,不由暗吃一驚。
  一時好奇之心大發,為著察看來人,竟施展陰山獨門心法,雙臂一抖,身形如箭,猛朝西北直追,而.目也輕微地嘯了一聲。
  前面的白衣少女,也心生驚覺,折輕身,反撲而來,不須臾,雙方相隔,不及一箭之遙。
  那白衣少女,竟是一位手抱七寶金幢,背插銀劍,柳眉疊翠,擦日含丹,嬌姿綽約的仙子。
  雙方一怔神,不約而同地哦了一聲,彼此朝前一撲,少女抱著桑姥,嬌呼一聲:“老前輩,想煞弟子!”
  淚光閃爍,宛如帶雨海棠,頭偎在桑姥的胸前,如小鳥依人,不勝依戀。
  桑姥滿臉慈祥,手撫少女頭上秀髮,微笑道:“司馬姑娘,道經此間,必有事故。雲兒這孩子,目前命雖保住,但口不能言,常在我手上書字,對你卻深致懷念,現蟄伏此間養病,既然遇上姑娘,可有空前去看她?讓她歡喜!”
  少女正是司馬倩霞,這妮子,最是嬌憨不過,惹人憐愛,聞言,早已泣不可抑道:“不是為了雲姐姐,晚輩才不至道經此地呢!老前輩,就煩帶路如何?”到了 洞中,雲英猶熟睡未醒,情霞一見她這等模樣,又低低綴泣了一陣。桑姥立把雲英喚醒轉來,道:“雲兒,你看,伏在你胸前的,卻是何人?”
  啞然一聲,這兩位少女,如磁引針,抱持得緊緊異常,也不知她們到底有多少眼淚?彼此胸前,都濕了一片,這場面,確實感人極深,連桑姥也落下淚來。纏綿 一陣,龍文卻從革囊裡,取出一只淡綠玉匣,嬌笑道:“為著姐姐的傷,我們焦急不打緊,連繞錢恩師,也憂恤異常,費了不少心計,才把這東西取了出來,姐姐可 猜猜,這裡面可是何物?”
  桑姥一聽,不由大疑,兩眼朝著玉匣,注視一陣,匣長不過兩寸,高逾三分,寬約寸許,玉色碧綠雕刻極精,精光閃爍顯系不凡。桑姥突然問道:“司馬姑娘,難道你是從雲霧大山趕來的一麼?”
  情霞八面玲斑,聞言之後,知道人家江湖閱歷,確非等閒,不由笑道:“老前輩,心細如發,果然一猜就著。”
  桑姥平常顯不慣別人這樣稱呼,但她喜歡靈秀少年,麟兒。拔女、惠元和薛瓊浪這幾位,在她心目中算是特殊,再放肆,也毫不為仟,又咋笑道:“這怪物,介乎邪正兩道,常抱著人不犯我,我不侵人,難道他那視同性命之物,也被你索取到手?”
  “此話說來太長,待我替雲姊上過藥後,慢慢細稟。”霞兒說曹,已把手上玉盤打開。
  一股似蘭的異香,立即充滿了全洞,盆中之物,卻是一種淡紅的脈質,精瑩賽似瑪淄。
  桑姥叫了一聲:“果然是一愚老怪,賽似性命的繼命神脈,雲兒舌頭,可望痊癒!”
  她迫不及待的把頭上王智拔下,向龍女要過玉盒,朝著雲疾,淚光閃閃道:“孩子,你雖然受了不少痛苦,所得補償,比你損失更多更重,這種友情,只好徐圖報答。靈藥功能繼命,趕快把目張開!”
  雲英萬分感激地朝龍女望了一眼,旋綻口吐舌,百腫色變,紫中帶,創口雖然縫合,但猶腫起老高。
  扶桑姥姥,把玉管挑著繼命神脈,輕輕望她百上塗了一薄層,脈附肌膚,律液難化,雲英只覺清香滿口,直透腦門。在平常,舌上又麻又痛,口中猶如塞著一只木柱,痛苦萬分,這時,卻輕鬆了許多。只覺心頭一寬笑容又復重現玉頰。
  龍女也萬分快慰,猛朝石上一撲,嬌笑道:“待我和姊姊,暫作花開並蒂如何?”
  桑姥笑了一笑,不由問及龍女取藥經過。小妮子把舌一伸,似有餘悸道:“一愚老怪,果非常人,不是恩師趕來,幾乎喪在他的手下,前輩要聽,晚輩只好從頭說起。”
  原來離開金牛谷的那一天,燒技僧暗中叮囑霞兒,卻是吩咐她往粵境雲霧山取藥。
  這位神僧,把話說得極為隱約,先問她是否怕事,愛不愛麟兒,喜不喜歡玉女雲英,經司馬倩霞慷慨陳詞後,神僧卻僅告知,雲霧山藏著一位老怪,住處連他自 己也不得而知,那怪物煉有一種藥物,專能生肌去腐,解毒消腫,雲英舌創,只有那藥物可解。並還一再叮囑,為免事機不密,切不可先行洩漏。霞地如命,當時別 過磷兒友好,立跨神鷹背上,奔往粵境。
  因為雪山神尼,就在環島舉鼎煉丹,粵境奇人異事,神尼頗知之念,情霞暗道:“何不就此先謁恩師?摸清底蘊後,再作定妥!”神鷹飛到五指山,雪山神尼, 煉製丹丸,爐火正熾,八師姊白玉嬌和兩位師兄,正充護法,一見師妹入內,不由含笑點頭。忽然爐火往上一衝,那火噴起老高,神尼滿臉嚴肅,朝手一指,白氣如 練,朝著爐火當中一罩,如響斯應,那火苗又暴落很多。白玉橋等忙將爐火減弱,顧不得再與師妹互相招呼,目光灼灼注視著爐中的火勢。
  等了一會,雪山神尼,才略舒緊張,雙眸一啟,望著龍女微笑道:“你的事,我全部知道了,那位佛門異增,嫌你功力太淺,有心培育,取藥之後,可能對你另有所命,能得長輩垂青,再好不過,丹藥尚需時日,只一煉成,必與他服食,就此雲罷!”
  龍女又復叩首道:“燒錢前輩曾命弟子往雲霧大山,找一異人,問他要藥,但既未說明這位前輩所住何洞,也沒有道及藥物名稱,恩師道可通神,想必知道,懇請指點弟子!”
  神尼又忽然微笑道:“一切自有機緣,如事事須經為師指點,那還須向江湖閱歷計創佛雲:“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善善惡惡,全憑一心。’語罷雙眸垂合,又復人定。龍女得不著一點要領,只好拜叩而出。
  白玉橋立隨著師妹,奔向洞外,急道:“在師妹到此之前,早有一位形似乞丐的和尚,闖進洞來,手上還拿著一腿狗肉。四師兄看不過眼,正待阻止,那和尚卻 認唄怪叫道:“老姑子,你真不講理,才見面,就想謀殺我和尚麼?’說罷,只一晃身,就和雪山前輩坐個並排,飲酒啃肉不奇,那瘋言瘋語,卻是討厭已極!”
  龍女知道是饒技恩師,不由笑問:“他胡說了一些什麼?”
  白玉嬌氣道:“那只有雪山老前輩,才忍受得住,是我,真想把他打扁!他嘻皮笑臉,酒氣熏人,挨著令師蒲團,蹺起一只漁腳,邊喝邊說道:“老姑子,當和 尚尼姑,算是人間最沒出息自人,可不是嗎?’又用手指著我和五師兄,笑說:“你看,和他們一樣,成日價,只想找個幽靜之處,糾纏一起,豈不是有趣!’當時 我已氣極,脫口罵了一句:“為老不尊!’那丐僧哈哈笑了一陣,又朝令師道:“和尚尼姑,作個對兒,這也沒有什麼違情悻理之處。’雪山老前輩,任他明說八 道,卻未答理,當時爐火正熾,老前輩正在全神貫注,不料那瘋僧卻把一段啃完的狗骨,往爐裡一丟。只聞呼一聲大響。火星四進,火功也卷起老高,那何增似乎慌 了手腳,竟把壺中的酒,往爐裡便倒,丹爐裡噴出一蓮白氣,酒香四溢,聞之也能使人感覺一爽。雪山老前輩,立時日宣佛號,合計一拜道:“謝神僧恩贈協助,晚 輩只有銘感!’那瘋僧手舞足蹈,笑聲震耳,響若雷鳴,怪叫道:“你那寶貝徒弟,回山之後,另有任命,不必阻擾。她武學原是道家正宗,所知至傳,你那大般苦 掌力,日決已傳,我只傳三人,當你完成心隊雲霧大山上那老怪物,身旁之物,我狗肉和尚,取不到,只有份白玉嬌正說得嘴響,忽聞神尼傳喚道:“玉兒饒舌,霞 兒還不快去,留心誤事!”
  龍女急別過師姊,騎著神鷹,直往雲霧大山而去。
  山在粵之西南,林木青蔥,大可合抱,戀伏蟑拔,霧漠雲迷,一到夜晚,猿啼猴嘯,使人悸震不已。龍女降落山麓後,那巴山神鷹,呷然一聲,振翅凌霄,高飛入雲、這位溫柔婉柔,才擬道蘊,貌似仙姬的白衣龍文,舉目四矚,不勝迷們之極。
  因為山勢奇險,所欲找尋的人,是東是西?可無法知道。深山覓人至難,猶以那住無定址,功高絕頂的人,如存心不欲使人相見,隱居之地,自更詭秘。這一難 題,真把俏妮子弄得心神不屬!循著山徑,信步而入,但見綠草如蔭,繁花遍地,樹枝密幹,交叉過頂,漫遊久之,不覺夜幕低垂。竟日層巒翻遍,可一無所獲。就 在雲霧山找了數日,除偶晤幾位遊人和伐木樵子外,什麼異人怪物,畜無所見。詢諸樵子遊客,不惟問道於盲,且因龍女生得太美,一身白衣,使有感覺她服裝奇 異。
  有的認為是仙女下降,那樵夫俗子,卻把她誤作狐狸鬼隘,幾欲大駭而逃。龍女不由暗裡氣這:“真是少見多怪、”晚間、已進入了雲霧大山中的寒梅谷,此刻梅花雖落,但景致尚極清靜。
  龍女因連日來,勞碌無功,芳心納州,不覺倚身靠石,沉沉睡去。
  昏迷中,突問枝頭一響,詩心生驚覺,立覺前購一麻,手足“沉重,知道人暗算。這一急,真非小可,啟眼一看,懷中的七寶金幢,背上的儷龍劍,都不翼而飛 了。這兩物,都是師門至寶,住失其一,不但為師l河丟臉殆盡,連父親一生之譽,也受影響。自己身上,雖然無傷,但已中了人家點穴上術,不由咬碎銀牙,起身 一坐,只覺全身骨痛如折,氣血的翻,眼花耳鳴,至為難受。大石之後,突聞有人喝道:“雲霧大山,雖不禁人入內,然心懷惡念,進入本門者,老夫可不能不 管!”
  龍女恨道:“老魔頭,攻入不備,令人齒冷,還在此自吹大氣,有膽出來!”
  “要見老夫不難!”也不知人家怎麼走出,面前卻立著一位鬚眉斑白,身著麻農的矮胖老者。論像貌,這人卻不討厭、但一雙銳目,對人一掃,即如兩技利箭,攻人心胸。
  苦只苦了龍文,被人製去機先,動彈不得,正待出口唾罵,那老者卻又冷笑一聲,暴喝道:“看你小小年紀,資質不惡,而身上所攜之物,卻是雪山賊尼所有, 難道她敢暗中教使,計算上老夫不成?照實說,老夫不但不為難你後生晚輩,反可使你受益不少,否則……”哼的一聲,右手驕指朝前石一劃,人石相距,少說也有 兩丈餘遠,石角如削,應手而落,轟然一響,砂土飛揚,連地皮也起了顫動,繼道:“這就是好的榜樣!”
  他這一發威,龍文更加氣苦,暗想:“如果麟哥哥和我一處,神劍玉佩合壁,怕他何來?”這一陷入沉思,老者的話,黨似充耳未聞,雙方一陣沉默。
  老者見她不為威臂,似乎一怔,嘴皮動了幾動,自言自言:“這種美絕人震,柔中寓剛的小妮子,老夫倒是初見,如收她為衣缽弟子,豈不大妙?”
  他突然改變那種疾言厲色,一變而為和藹可親!柔聲問道:“不論你是何人門弟,只要你實告老夫,而且願意作我弟子,不出三年,即可橫行天下,以雲霧大山,一愚子的徒弟,天下武林,誰敢動你一指!”
  龍文聽他自吹自擂,不由又好笑,又好氣,遂道:“這麼說來,天下只有你的武功最高強了!”
  老者傲然一笑道:“普天之下,懂武術的人,固然也有,如峨嵋派秦伯陽、南海的半覺師太,他們都自成一家,還有陰山五老,潛伏不出,論聲勢,炙手可熱, 但這五個,老夫倒未曾會面,相信他們卻也不是老夫對手,至於,昆倉峻切泰山衡山,這些都是那些後生晚輩,濫竿充數之徒,更不值一提!”
  龍女聽他把父親紫陽真人,也不看在眼裡,這一氣,真不啻一怫出世,二佛染般,不由怒喝道:“我就是崑崙派的啟蒙弟子,有膽的把我放開,雙方比劃一次,看看你行還是我行!”
  老者卻不理睬,答非問道:“老夫所言,說一不二,天下武林,無論哪一派,絕難出我一愚之有!然則雪山神尼,她那大般若掌力,你也和她互作對手!佛門玄功,終是化外之物,老夫倒不把她放在眼裡!”
  “如果遇上了神山三老,你怕不怕?”
  老者聞言,突然笑不可抑,笑聲奇大,不但把林木震得枝飛葉揚,而且使人耳膜,感到一種奇特壓痛,龍女也暗地吃驚,知道這老怪,確具真才實學,並非一味 睛說。狂笑過後,那老者又道:“震宇之內,確曾聽說有這三位怪物,但誰也沒有見著他們,老夫本想踏遍神州,找他們鬥上一鬥,繼而一想,百聞不如一見,安知 其不是人家捏撰,放就此作罷。女娃兒,你大約也。愚弄了!”
  “你才是,人如其名,愚之至極,神山三老的燒技前輩,就是我再傳恩師,而雪山神尼也是我的授業師傅……”
  不料龍女把話才說了一半,一愚老怪,果然變了顏色,前,揮掌便擊,口中還怒吼道:
  “我一掌把你打死,倒看那僧有何厲害之處!”掌已接近龍女百進要穴,忽又抽招撤式,眸注視龍文玉頓,似乎另有念頭。龍女也瞑目待斃,半晌不正靜,暗地奇怪,不由啟目一看,見老怪怔在當場,也不知他革用意。
  老怪冷然道:“他們兩人既然指使你窺探老夫住處,先討吃盡苦後,待他們來向老夫要人便了!”
  語罷,把龍文朝肋下便失,往谷在峭壁之上直飛,壁旁松,頂如華盡,松針地內,染水為巢,坐臥之處,全用上腺織,又平又軟,且甚寬敞。老人把龍女朝騰上一丟,目光往四一掠,立覺色變,哺哺自語道:
  “奇怪!金幢寶劍,撰取後返身丟在巢裡,為何突然不死難道有人敢乘我不在,偷去不成!”
  這人喜怒無常,而且生性多疑,只於自己有害之事,可以。上翻臉。他略事沉思,突朝龍文色作獰笑道:“老朽主張人不犯我,我不惹人,別人也無這種膽大, 敢來太歲頭上動土,震宇一內,既有燒錢僧其人,而且他的弟子,又落在我一愚之手內,我也要他做師尊的,當場出醜!”咯咯落笑之聲,只震得山谷轟鳴旋屈指幾 彈,自農龍女身上衣扣,竟不解自開。
  一愚老怪,原有三分變態,只一怒發,出人意料的事,他者可做得出來。雙臂微抖之間,那麻農長袍,一甩即落,裡面感穿,卻是一襲白衣長褲,再說,那情形 可糟。龍女芳心大急,住打算步雲英後塵,嚼舌自盡,以保待玉契冰清。她想到親恩師德,還有那“才華蓋代,秀逸超人”的玉郎,腦海裡也泛起了無兒、瓊娘、玉 女王英的影子,這些人、雖在處前,她都未曾忘卻。
  秀睜一閉,櫻唇微張,正在問不容發之際。喜聞有人怪叫道:“阿彌陀佛,塵世上居然有這等蠢材,念頭卻動到我那娃兒的小媳婦上,我狗肉和尚哪能不管?”龍女一聽這聲音,真如久旱遇上了甘霖,自己衣孺。扣帶員解,肉體未露,忙嬌喚一聲:“師傅!快救弟子!”
  那松樹隨聲往下一沉,如惡浪推舟,搖晃不定,笑聲從四方八面,分別傳來,還夾著那奇聲怪語,道:“誰叫你生得這麼美?連老怪也愛上你啦!十幾歲的大姑 娘,隨處打燉;被人劫持,連我那老伴身旁,幾件要命之物,也被人家取去,我不來,看你怎麼交待?”一邊數說,陣陣狂風,激壓而至。
  一愚老怪,顏色逆變,來不及穿上衣服,雙臂一抖,穿枝而出。可是他快,人家比他更疾,好似預優枝頭般,大巢之內,突衝出一顆光頭,朝龍女作了一個鬼 臉。情霞喜孜孜的正待呼喚。那光頭輕輕地噓了一聲,低語道:“師父作賊,把人賺出,你這一叫,豈不是存心拆我的台?”來人正是以滑稽玩世的鏡錢增,他溜入 大巢之後,先不解救龍女,卻拾起地上長衣,探手往袋裡一摸,拿出一只碧色晶瑩的玉匝,卻放在自己囊內,瞇眼吐舌,形狀可笑之極。龍女所失之物,金幢寶劍, 一件不少,都插在他的背上。這妮子,見他不理睬自己,正待埋怨,而樹上更傳來一愚老怪的怒罵,不由大慌。
  饒鈸僧一笑道:“你還不起身,整理衣裙,是否願作老怪的小媳婦?”
  龍文氣造:“沒來由,這話說來,可對得住徒弟?”他不理這性命之物,此刻卻已在我手中,想還,只有服輸認罪,此後著意做人,否則,下次退著我和尚,還有你的樂子!”
  龍女心中不由暗笑道:“這真是惡人須遇惡人磨,因為一愚子喜怒無常,功臻絕頂,舉手投足,罡氣逼人,但一遇到恩師,表面滑稽出奇,暗中計謀,卻是步步 緊逼,他放以自己為誘餌,迫使老怪就範,雖近惡德,然不這樣,想硬憑武功,把他制服自然太慢!”思念間,神鷹已在白雲之中,只覺寒風拂面,河漢飛星;陸水 分明,極目無際。
  那饒鈸僧,也坐在左邊的鷹背上,還拋來一只玉匣,咧嘴笑道:“這次真險,微有不慎,真個作了周瑜……”
  龍女已是嬌羞滿頰,吵著不依道:“下次恩師再事差遣,死亦不從命!”
  神僧笑罵道:“你以為這是為了我麼,我狗肉和尚,一事不關已,終日為人忙,到處廣結仇家,事情辦妥,還受你們的氣,未免不值。”旋又打了一個呵欠,自言自語道:“肚裡酒蟲,又吵著要喝了,還是趁早下去吧!”
  龍女一聽,不由心中大急,忙嬌喚道:“恩師,你中途撒手溜走,留下徒兒不顧,難道叫我騎著蒼鷹,邀游碧落不成。”
  這位滑稽玩世的神僧,哈哈怪笑道:“年輕貌美的女兒家,人見人愛,鬼見鬼喜,在地上,再碰著一愚那種人,我如不在你身旁,豈不讓他白佔便宜。日後遇上我那徒兒,叫我如何向他交待?天上除非日月星辰之外,可沒有人動你腦筋,豈不愜意?”
  他可不管人家死活,舉手彈足,竟從鷹背上翻滾而下。龍女又好氣,又好笑。猶豫之間。地下突傳來一陣怪聲,細若蠅鳩,但字字清晰道:“到了米倉,可立即 下降,鐵翅神鷹,可放返崑崙,如無所遇,可撮口長嘯!說不定又可遇上你那知心好友。米倉事完,可即奔赴大雪山境,冰岩之後,有一洞府,為我兄弟三人暫時休 息之地,我可代接你師門般若內罡,否則,你這點功,還差得遠呢!”龍女感激恩師浩蕩。
  天邊,剛出現魚肚白,即到了米倉上空,一拍鷹背,即飲而落。這兩只大鷹,對龍女親呢異常,偏著兩顆毛頭,覷定人,呷然一叫,那意思,似在聽候吩咐。這 又逗發了龍女稚性不由嬌笑道:“連日來,東奔西馳,你們已經出了不少的力,也無什酬勞,身旁尚留有恩師所贈丹丸兩顆,可增內力之用,位兩粒,以申謝意如 何?”
  她果從革囊裡取出玉瓶,倒了四粒丹藥,讓身旁大鷹,各兩顆,旋囑立返崑崙。神鷹叫了一聲,立即凌霄飛去。她可不玉女雲英,潛身何處?漫無目的地尋了一會兒,查無所獲,只道著神譜的吩咐,清嘯一聲,果然引出桑姥,乃至彼此會面。
  前因絮果,經她一說,玉文雲英,手摟著這位嬌憨妹妹,有感泣的份兒。桑姥也攜著龍女的手,淚光閃閃,感嘆地送“雲兒生性,酷肖乃母,稚年因隨伴老身, 也學會了一種高傲性格,不料遇上姑娘這一夥,惺惺相藉,頓成密友。姑娘意質;心,為著雲兒,犯難不計,只可惜本門五老,悻逆不情,否則使你們這幾位少年男 女,相互往來,朝夕聚首,寧非快事?”
  繼命神脈果有意想不到之功效,為時三日,玉女臉上浮腫逐漸消退,玉頰也變得白中帶紅。龍文不時察看她的舌頭,縫過之處,業已生肌著肉,不過腫未全消。
  舌頭色本青紫,也逐漸回覆了淡紅,臥病月餘,不能說話可把雲英悶慌,這一逐漸痊癒,幾番朱唇微啟,似有千言萬語必欲吐而後快,但均為桑姥所阻。
  三七之期已過,陰山玉女,舌已復元,不但絲毫不著痕跡,而且嬌軀已添三分清瘦,雲鬢霧鬢,臉賽芙蓉,似比以前是更清麗了許多雙方一比,龍女綽約多姿, 體態輕盈,端莊婉麗中帶著三分嬌憨,而明山玉女,則多愁善媚,回眸顧盼,笑可傾城。桑姥不由被二女美色,看得暗中ml絕,迷憫間,忽聞龍女笑道:“我初退 桑姥老前輩,即得她愛憐,自以為此生重晤,機遇無多,誰知競於此間,又得晤慈前面,真是生平幸事。”
  桑姥不覺笑道:“霞姑娘,意心惠質,比雲兒只有更好,臂上金袁,原是教主心愛之物,袁素涵那廝,平目失去,回山之後,已受青罰。環術為魔家秘傳,老身曾精研此技,南海乍遇,實愛姑娘這等美質,一時情不自禁,故藉著與姑娘動手,將整套環法,循遇相授。
  但令師饒錢增,世之高人,六合神功,震率無匹,這等魔家異道,恐不能登大雅之掌,不過姑娘耍學,不妨在此微作休息,連那太陰勾魂七曲,老身也願悉傳授。”
  雲英笑道:“霞妹妹曾習大般若掌,燒技僧前輩,更知佛家摩提妙諦,太陰勾魂七曲,焉能傷她!”
  扶桑姥把自己孫女看了一眼,笑罵道:“你這妮子,從我長大,把自己所習所能的妙用,卻一味著輕。七情六欲,雖聖賢之明,亦不能拼之淨盡,老身參人性之 秘,探藥理之奇,竊畢生精力,窮量尤秘學,譜太陰七曲,復於天山絕頂,無意之間,巧得元玉琵琶,自成絕響,這豈是大般若掌及摩提妙諦破得麼?”
  雲英伏在桑姥的懷中,笑著不依道:“你這一數說,使孫女兒深覺汗顏,好在霞妹妹是自己人,如遇別位,必以為我。O懷嫉妒,不讓你把秘技教人,那一來,豈不冤枉了?”
  桑姥撫著她的滿頭秀髮,笑了一笑,道:“勾魂七曲,已非不傳之秘了,我連那向不示人的抄本,也已經給了元兌了!”
  這話,又逼起了雲英的傷心,她知道元兒生性剛烈,重義多情,必然懷念自己,甚至因此而發生事故,念頭一動,熱淚盈眶。龍女已知個中原委,當著她祖母的面,因是長輩,許多話,不能出口,只好挽著雲兒,藉故走開,桑姥一笑,也不再談。
  洞頗深,走到裡面,擇石而坐,花女可勸了大半天,並願竭一己所能,王成其事,雲兒始強額為歡。洞中滯留近月,兩女回。就扶桑姥,學習她精研秘技,不過 龍女深知自己所學太雜,不敢.再事貪多,除就那狠秘險泥招數,加以留意外,其他技藝,微世即止。因為她深知未來大敵,自然首推陰山,這一派,如不將其摧 毀,實為武林的一大禍亂的發源地。
  因為中原武林各派,龍蛇混雜,良萎不齊,而那些樂做不馴2士,實懷異心。但因為自己實力有限,無人撐腰,不敢公然大惡。陰山派力量純厚,功冠武林中各 大門派,邪門異教,有恃無恐,恣意橫行,在彼心目中,俠義之士,如不仗劍干涉,為惡目的必可達成,不幸而敗,亦可向陰山投靠。這一來,異派為惡,越來越 多,個別削減,不但不勝其煩,而且力所不逮,正義之士,如能穩勝阻山派,群小目必攝服。
  扶桑姥神目如電,略為窺察,龍文心意,似已全知。一己反能,竟絲毫不隱,四講手劃,指點至詳。龍女在這一月中,可獲益不少。
  這一天,日麗風和,想到恩師諭示,實不能在此久待,遂民過桑姥和雲妹,珍重訂期而去。從米倉西向飛行,必須經過隴蜀交界之地摩天巔,峰逾千村,高拔入雲,陡峻無匹。
  就在白友江對岸,還未渡河,隔岸遠矚,即覺觸目驚心。花女仍然是白衣索裙,不過因為自己生像太美,而且了然一身,恐驚世俗,故將頭上包巾,連臉也蒙 住,略現口鼻,饒是這樣,因為她身材啊娜,舉止漫步之間,如風搖嫩柳,裊裊婷婷,所經之處,吸引不少的行人注目。傍晚,渡過白龍漢后,頗覺腹肌。就在白水 街覓店投宿。別看鎮小,但人煙稠密,房舍店客比比皆是。蜀隴交界之地,地形民貧,有鎮如此,尚不多見。
  西北橫街之上,有鎮與客寓。龍女緩步入店,店夥只覺白光微閃,眼睛一花,見是一位妙齡少女,單身投宿,背上所負,除一柄銀劍外,還有一具青緞錦囊。蜀中人物;幫派極多,五花八門,寓中辯計,雖非練家,但精通江湖規律,知道“僧道尼丐,以及婦孺之輩”
  敢於獨往獨來,必有過人之技,遂不敢怠慢,忙含笑招呼,動問是否投宿?
  龍女笑道:“只要你房間乾淨,飲食精美,我倒不計小費,歇宿一宵,明晨一早就走!”店夥諾諾連聲。龍女看過房間後,因為滿面風塵,不免略事輿洗。耳聞笑語自外傳來,店夥作辭道:“陳老嫖頭,數年來,從末照顧小店,今日光臨,足使小店生色不少。”
  來的人,語音宏亮,年紀似已不小,只聞他哈哈笑道:“幾隴一帶,絕少行鏢,因為經紀買賣,多屬藥材,而且又不是那種人參鹿茸麝香等貴重之物,劫貨的 人,不是名貴珍品,誰願下手?鐵旗鏢局,來往之地,多在汀鄂一帶,遠及燕洋。而且歲月催人,老夫年邁,不是大批紅貨,絕少親自出馬!”因為發語蒼勁異常, 使人一聽,即知為武林高手。
  房間原在東廂,窗對庭院,略一窺視,見店夥領著四人。前面是位年事極高,精神爍舒,背負單刃的老者,和他並肩的,卻是一位乳白增袍,不怒而威的和尚。 身後,另跟著兩位僧人,一例的灰布增農,左邊一位,身背七巧刃,精神抖擻,右邊一個,手攜元陽杖,機智絕倫。龍女一見那背七巧刃的和尚,似乎面善,細想之 後,才憶及身在湖北鶴峰,初會群兒之際,敵人中內有峨嵋二僧,這一位,正是那覺淨和尚。鱗兒攜眾,赴峨嵋百日之約,勝負不知!龍女正在關心夫婿,一見峨嵋 派的人,自然想從他們口中,探出一點消息。
  隔壁,就是一俗三僧所居,店夥將人安頓,遞過茶水後,那老者又復談論起來。但這一次,語音額低,似乎大有顧忌。
  龍女耐心細聽,只聞那老者問道:“這一次,真是本門不幸,敗不足說,還鬧窩裡翻‧‧、…”
  話未落,接著有人哼了一聲,冷然答道:“這事情,純由祖師遺命所起,陰人入寺,忱遇過勝,而且還將那絕世秘技,任意傳授,本太危險,不是本掌門覺察不來,只為礙於遺命所限,無法擅加阻止罷了!”
  龍女一聽,更直摸不著頭腦,暗道:“細聽所言,似乎娥眉內部,已經鬧翻,而且這人還是女性,真不可解!”接著,又美川秀上了嘴:“這一次,巧鬥風火 拉,她在內圈,如果發揮了她那至寶照人的功效,將人雙目迷住,二師兄用七寶弓漠雲矢乘隙傷人,來人功力再高,也無法取勝。誰知她卻見上了崑崙派那始季的後 生!”這語音是覺淨和尚所發,而且還帶著悻悻不平之調;
  龍女芳心一驚,卻不知誰又愛上了自己夫婿,男人太美,又何嘗不是絕大麻煩?耳聞店夥人了隔房,動問須何酒菜?那老者答道:“這三位大師,原是峨嵋掌門,和覺淨覺性兩位監院,他們都得吃素,你可代邱掌櫃,揀那最精製的素餚美酒,製備一桌,老夫自有重賞!”
  店夥卻笑道:“老縹頭,果如邱掌櫃所料,餚席已備,酒還在熱,只是小的不大放心,先為動問,如老銀頭不另須備葷,就須堂中用膳如何!”
  那蒼老和僧人,走了一會,龍女為打聽消息,也著店夥堂上備酒。
  出得房來,隱約聽到老者和僧人,又在那兒高談闊論,言譯中,似談及:“崑崙派,那姓季後生,已公產了祖師的滅魔掌力;這種玄門異技,當者絕難倖免,不論神山三老,功力再高,也無法挽救,從此江湖後進,對這一嚴重威脅,已經解除。”發話的人,又是覺淨。
  那老者,卻是笑聲大作,聲震堂屋,歡呼不已,苦只苦了龍女,言辭入耳,有如弩攢心,熱淚長流,疑立一會,為免人發覺,只好飲泣吞聲,步入前廳,仍想從對方口裡,確辯事情真偽。龍女一出堂,即吸引了不少目光。
  這些目光中,尤其是峨嵋派那僧俗四人,四對眼睛,如飛失利箭般,齊向龍文掃去。她頭上包巾,雖將臉龐兒也遮了起來,但仍掩不住她的秀麗。驀聞三增一 俗,不約而同地“哦”了一聲,那月白憎袍,不怒而威,看情形,卻是峨嵋掌教僧人,更注意到龍女身上的兵刃,一看,她背上負著的,卻是一具淡綠蚊鞘,柄上銀 光閃爍的寶劍,還有一具青緞錦囊,似乎頓起無限困擾。那老者坐在這位掌教僧人的下首,正在扶觸沉吟,欲待出語,峨嵋掌教,立拿話阻止道:“日來,僕僕風 塵,頗覺勞頓,餐後,微作休息,明晨一早,就得趕路,也許還要早些!”
  覺性增匆匆用畢立向掌門合什一禮,隨即返房,其餘三人,自龍文一出,都提高了警覺,不作一語。龍女也無心酒飲,懷略沾脣,遂推座而起,緩步入室。
  進房,桌上銀燈,清光四澈。細看之下,似有青朦朦一陣薄霧,若顯若隱,龍文雖然心細如發,畢竟江湖經驗不多,而且一心只在關注玉郎,疏於警覺。呼吸之 間,突覺寒從腳起,人也機伶伶的打了幾個寒酸,不由暗道:“怎麼啦?小事奔波,略受勞頓,難道立感風寒?”於是吹熄了燈,跌坐床上,寧神靜慮,想以師門內 功,恢復疲勞。運功不久,果有奇效。時約三更,隔壁僧俗,似均從床上躍起。覺性壓低嗓門,悄聲道:“計算時間,蕭使君應已到達,我們赴摩天嶺探訪如何?”
  老者立即答道:“這妮子難道就此放手,任她走掉不成!”
  只聞有人冷哼一聲徐道:“事情已有安排,前面爭完,人也差不多了!”
  發話的人,又是覺性,只因言詞閃爍,可摸不清個中內容,信震不由大急,暗道:“這夥惡徒,至為可恨,倒得小心提防,只是,隱身摩天嶺的人,不知是何人物?看情形,峨嵋派似已傾巢而出,待他們一走,不免隨後盯梢,看情形再說罷!”
  幾點輕微響動,如秋葉墮地般,四條人影,一躍而出,縱上民房,疾如鷹隼,朝西北奔去。龍女也留下白銀一錠,揚手間,窗戶豁然自開,夜涼多露,寒氣襲人,一式“金駕織柳”人即穿富而出,縱上民房,眼見一俗三僧,已離自己頗遠。
  霞地功力雖不及群兒,但天賦極高,所學極博,輕功提縱術,已得真人秘授,而且還學會了餐客獨門異技,靈猴幻影之術,這一施展,如疾矢飛督。耳邊只聞呼 呼風聲,迅速無比。不須臾,已達魔天嶺麓。前面的三增一俗,立即往左右展開,山形大險,峭石如筍,古木撐雲,懸岩凸出,勢若傾坦,山風吹來,銳嘯刺耳,使 人心悸之極。
  那老者一聲清嘯,平地一縱,身如一只大鶴,拔高十丈以上,餘勢未盡,雙臂微抖,以“青雲得路”之勢,往上直升。
  左邊覺性增低喝一聲:“好!”身形挫落間,倏的往上一彈,略一卷袖,松風之濤,立有一股上揚之力,將身子往上直送。那黨明和覺淨,卻用凌虛絕技,抉舉襟風,朝山嶺疾馳。
  龍公見敵人都具有絕頂身手,不覺暗道:“峨嵋實力,果然不凡,看來磷哥身受重傷,想非虛語!”立施展“龍形一式”,嬌軀伸出,矯若游龍,但恐敵人發覺,不敢太快,不時藉著岩石樹影,將身子掩蔽,人更左穿右插,直奔而上。
  前行老者,業已與人答上了話,而且來人輩份頗高,老者笑呼一聲:“蕭老前輩,可有所見?”
  只聞來人恨了一聲道:“她已逃入此間,自無疑問,不過因為此嶺地勢太險,潛伏巖穴之內,一時無法察出罷了。”
  覺明僧道:“我們從平武青川一帶,一路攔截,眼見她從附近上山,縱火高處,望北奔馳,因為你從北面繞道而來,計算時間,正好此處會合,不過她右手肩 骨,已被祖師用掌力震折,背上也挨了一掌,心脈已傷,又復日夜奔馳,功力再高,全身真力也已耗盡。魔天嶺以此處地形最險,也最複雜,她以為循入此地,計出 萬全,卻不料,欺師叛祖的人,罪深孽重,再工心計,也難逃一死!”他這話,似乎帶點威脅,但因為一門之尊,極工心計,似有所見而發也不一定。
  龍女這才知道,峨嵋派確有袒護磷兒的人,而且是一女子,目前人已受傷,逃到此地,門中已派出大批高手,實施圍捕。這一來,已激發了一片俠義心腸,倒要 看看,這女子,是何等人物?星月之下,那姓蕭的人,似一落魄文生,停身山腰絕岩之上,背著一隻手,卻拿目光往四周不斷察看。
  那老者和峨嵋掌教,卻踩著石壁上一片山膝,雖然石壁如削,騰而不粗,但人卻如岳峙淵亭,一動不動,而兩只銳目,也在不住打量!
  忽聞覺性低喚一聲:“掌門師兄!”語音似覺緊急異常。
  峨嵋掌教覺明增,如勁弦飛矢,猛往西邊直撲。那老者和藍衣秀士,均不示弱,抖臂之間,“飛燕授林”因為他們也急於知道,到底呼者發現了一些什麼情況?
  耳聞覺明“噴”了一聲。老者也接上了口:“這不是她的手帕麼?一盞燈,已是她的特殊標幟,巾角上,還系著一個方字,據老者看,人離此處,一定不遠!”
  覺明似乎怪他口敞,淡然自語道:“好在她人已受傷,否則,我們這一嚷,無殊給她報信!”
  一陣沉默,顯示出氣氛不甚調和,原來這千人中,除覺明覺淨覺性三僧外,那老者,正是峨嵋一輩的外家弟子,鐵旗嫖局,總鏢頭陳彪,那落魄英衣秀士,正是 對寶琉女苦追不舍,風火椿上,被瓊娘用天狼釘打斷右手三指的蕭使君。這五人,僕僕風塵坐,卻是為了追緝一位女子。,攀聞蕭使君脫口大叫道:“方寶琉,你還 隱身什麼?”此人似懷絕大怨憤,揚手便是三只柳葉刀,朝著西邊一塊扇形麻石,刀’走弧形,三麵包抄,銀光閃爍,嘶嘯刺耳,往麻石之后落了過去。當然,一道 強烈白中帶紫的光華,從石后沖起,那強光,照人雙目,直使人眼不能睜。。,僧俗四人,忙各用飽袖將臉遮住,迫不及待的朝左右散開,而且那覺淨增,卻從山上 抄來,意欲從寶琉女的身後,實施突襲。石上人影一晃,卻現出一位白衣素裙,右手提燈,左臂下垂的女子,龍女一見,幾乎驚叫失聲。原來那女子除攜帶的兵刃, 與自己不同外,其餘幾和自己是一對死孿生姊妹,不由道:“這可糟啦!我那位多情多義的季師兄,見了她,心靈上說不定又起變化,否則,人家為什麼會叛師背 友,大鬧窩裡翻。心念才動,峨嵋派的人,每人用黑巾將眼遮住,分從五個方位,猛朝石上那白衣少女撲來。
  少女似是不懼,亭亭玉立,神態安閒,臂挽燈光,右掌當胸,朝著覺明和尚,淡淡一笑道:“望掌門人寄語師叔,方寶琉不忍親見峨嵋覆亡,更用不著為著要死的人,勞師動眾。
  而今我左臂已折,雖然身有靈藥,業經包紮,但內腑傷重,不出百日,自知必死。可是身在死前,絕不甘隨意受辱,更不願有外人插手本門的事!……”
  嘿然一聲長笑,萬山爭鳴,蕭使君朝指寶琉女,冷然答道:“蕭某與法華大師,系忘年至反,時曆數代,好合無間,峨嵋有事,義不容辭,此次風火椿上,受傷 被辱,維護外來的人,你要負全責。”語罷,將手一伸,右手五指,除無名指已斷去兩節外,中小兩指已齊指甲削去,創痕宛然。蕭使君原以鐵蕭馳譽武林,但伏龍 寺一戰,鐵箭已被瓊娘用“天狼釘”
  打斷,參加圍捕,因無趁手兵器,故藉了峨嵋掌門至寶彎虹劍使用,語聲一過,彎虹出鞘,星月之下,一抹紅光,宛如旭日臨空,閃爍不定。
  峨嵋三增一俗,也各出兵刃,緩緩臨近,只看得龍文私心忐忑不安,暗道:“這免不了一場惡戰,倒看此女怎樣對付?”
  寶琉女仍然凝立不動,面朝蕭使君,現出一種卑夷之色,淡然答道:“當著掌門在此,骨紅喉頭,不能不吐。我且問你,你來往峨嵋,凡事插手,自以為純以私 人友義,協助本門,可是你心目中,卻是別有企圖,我承祖師途命,習滅魔寶錄,而且功增駐顏。這一來,引發你覬覦之心,以朋友二字,路機而進,目的無非欲獲 師叔一語,使人與秘技,兩者得兼。這一心意,旁觀者清,久已為我所識破,我本想使你知難而退,故隱忍不發。風火椿上,更無害人之心,魔家異寶天報釘,威力 之奇,已成絕響,除了師叔的紫金體外,要破,確實太難,何況事出倉碎,誰也無法逆料,你自己功力不濟,應變無方,臨陣受傷,卻想把責任推在人家頭上,除非 三歲孩子,誰都有眼,以此見責,想我無從接受!”
  覺明冷然一笑,接口道:“然則,祖師飛缽時,那寶琉燈下,故意射地雙目,風火格上,更曾明告敵人!我這點武功,能算得上什麼?只是本門長者一出,你即將粉身碎骨了!
  這些,難道不是吃裡扒外,欺師叛祖!”他雙目有如利剪,剪剪部刺上了她的心窩。
  寶琉女的嬌軀.微微抖顫,仰望夜空,不由自主的掉下幾顆眼淚來。花女卻暗叫一聲:
  “慚愧,這些舉動,她無異是我的縮影”又發出一種奇異念頭。“如果麟哥哥佔有了她,我和她,不知他最愛哪一個?”想到此處,立覺耳熱心跳,全身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黨明增又豐卜上几句:“雖然祖師已經處罰了你,為絕除體的邪念,更流蕭老前輩之準,為雙方締結宿緣,這已是乘佛門慈悲之旨,將你輕輕放過。不料你毫無 忌憚,居然敢頂撞長上,才得了你今日後果,趁早回心向善,猶可早脫迷津,否則,本掌門自當按照祖師既定門規,執行罰則……”
  寶琉女嘆息一聲道:“我既為峨嵋十一代弟子……”
  她才開口,陳彪立即糾立,道:“本門長輩,已當開派祖師之面,將你逐出峨嵋,十一代長輩中,此後已無休的名字。”
  黨明也沉聲四道:“我們話已講盡,你還不將燈光繳出,難道是要我們親自動手麼?”
  蕭使君將彎虹劍對空一揮,立從劍尖上發出一陣嘶蕭之聲,紅光打閃,耀眼生寒,不但枝頭統統葉落,寶琉女身上羅衣,也裂開了兩三寸。她身受奇傷,功力大 減,只好將臂上燈光蚊罩一轍,身子朝上一聳,技空五六丈。覺淨卻從上面偷襲,“飛燕捕蛾”,七巧刀卷起千絲寒光,光同疋練,沒空繞來。
  寶琉女一聲怒叱,那聲音略帶嘶啞。翻身一掠,朝東邊疾退,白羅裙上,又被刀光劃破了一個大口。幾招得勢,更觸發了黨明和陳彪還有蕭使君的滿腹殺機。一 來由愛轉恨,翻臉成仇,蕭使君滿腹妒念,一發而不可收。他右手三指雖開,但殘而不廢,而且功力不減,碧虹映月,鮮豔絕倫。刀光一卷,招化“翠葉吹涼”,人 更加如浮光掠影,不避強光,刷刷連聲,迎招迭式,竟從空中狠狠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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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暖玉偎香

  寶琉女已躍落枝頭,眉宇間現出滿懷康怨之色,幾番揮掌欲出,但又臨場縮手。陳彪、覺明和那覺性增,絕不容此女緩開手腳,青鋼兩劍和元陽寶杖,分從三面疾攻。寶琉女仗著琉璃寶燈,發出一種強烈光芒,閃爍之間,使人有目難啟,兩僧一俗,難將青布巾把眼扎住,但還禁受不住。
  摹地,這位人間仙子,藉著腳下樹枝一彈之力,一式“黃花招雨”,騰空劈出一掌。覺性的元陽枚,正用“毒出洞”,疾點下腹。這一招,非常毒辣下流,但也遇上了滅魔神掌。
  雙方勢子都猛,風杖激撞,呼然作嘯,元陽杖立感一股無形的勁道,猛擊權頭。覺性立感手臂一麻,徵神之間,陳彪覺明,立猛撲槍擊,實施搶救。
  寶琉女內傷奇重,這一騰挪撲打,立感心頭一陣奇疼,夏氣渙散,身子下落之際,已難支持,腳點岩頭,如墜重物,心頭熱血,突感一翻,立時,耳鳴眼花,喉頭作癢,張口微咳,鮮血竟從口鼻之間冒了出來,人也隨之坐落。這位人間仙子,已瀕臨絕境。
  蕭使君仰天一陣狂關,似激動,但也忘形,道:“方寶琉,論年齡你已是中年婦女了,仗著掌門駐顏之術,居然熱戀少年,欺師叛祖,而今傷發,人已垂死,黃衣老前輩,已授命掌門,全權處置,不另請示!”
  覺明立即冷然發話道:“先把她的右手廢了!”一道虹光直揮而來,正對著寶琉女的右臂,眼看這人間麗質,就得遭受肢解。說時遲。那時快!紅光之內,突從斜刺裡飛一只金環,徑可盈尺,光華刺眼,環線迎風,呼呼作嘯。蕭使君可也識貨,驚叫一聲:“這是陰山派百步飛環之術!諸位留意!”
  環走弧形,金光盪漾間,宛如一只金碟,沒空族舞,令人驚心駭目。陳彪黨明和淨性兩增,對這種特殊異技,雖有耳聞,卻是初見,四人同時往後倒縱,覺淨靠北,因山勢陡峭,匆忙裡,一縱之下,背部撞著岩石幾乎碰昏,豐功力精純,反手攀著一枝甚膝,旋用壁虎功,把身子點附石上,未及墜落。紫環一出,替寶琉女帶來一絲生機,東南方向岩腳下,突飛出一條白影,在同時,蘭香馥馥沁人心脾,習習微風,葉搖露墜。
  就在眾人錯愕之間。寶琉女的身畔,卻多了一位蟀摔裊裊的白衣少女,一身打扮,和定流女極為相似,但身上佩帶的卻是銀到革囊,還有一個青緞錦袋。寶琉女正在死亡邊緣,突來援手,一見來人這等打扮,似是瞬兒惠元口中念念不忘的人物,自己本愛藍裝,只因他們說是彼此相貌太像,於是也穿著白色,心想:“既然像,乾脆就像得難分彼此,別被人家比了下來!”
  只可惜,這位援手,俊臉兒被青巾所掩,除眼鼻口露出之外,她只可看到她的身材。方寶琉什麼都忘了,白衣上既染有血跡,而且氣血都猶在上翻,苦痛已極,可是她陷入沉思,渴望她眼前少女,正是她自己朝夕盼望的人。
  陳彪已發活:“你我旅店相遇,原來你還跟蹤我們,真是大膽!”
  那少女,可不理會這些,一掠身,巧妙地將金環接過,又復婷婷裊裊地護著寶琉女,面朝她嫣然一笑,手拈青巾,往上一揭。
  不啻廬山霧杏,立現真容,不但寶琉女驚呼地“哦”了一聲,連周圍三僧兩俗,也大為錯愕。這可太象了。同是明眸皓齒,雲鬢,驗似朝霞映日,唇如碧玉徐丹,細腰楚楚,喘息微微,胸前雙峰微聳,涉人通思,玉約微露,更動人情,真是許飛環,飛臨月下,趙飛燕,又重到人間。寶琉女首先出語招呼,那聲音卻是親切柔和,還帶著三分的焦急:“女俠可是崑崙掌教,紫陽真人的愛女麼?……”
  白衣微露皓齒,接口答道:“小妹司馬情霞,奉師兄季嘉麟之命,特來迎接姊!”
  “他……不是受了傷麼,而且傷的很重,如何接我?”寶硫女語音抖顫,似乎激動異常。那星眸裡更是淚光閃閃,她可顧不了內腑傷勢,人從地上立了起來,手挽龍女,從頭至腳,看了又看,似乎已經忘記周遭圍捕的人。
  情霞喚了一聲“姊姊!”但已心存戒備,臂上紫環,猶在左手。
  覺明拿雙目朝兩人一掃,又向同來諸人示意,似指示,“不管死活,總不能讓兩人逃掉!”又朝龍公冷笑道:“你是否就是司馬于陽之女?”
  龍女見他口氣託大,也冷然答道:“我的來歷出身,你大可不必過問,增門弟子,存心為惡,永墮阿鼻犁鋤,眼前是惡是善,就看你能否臨場縮手?”
  覺明傲然一笑,道:“丫頭,涉世不深,死到臨頭,猶逞口舌之利麼?”
  蕭使君接口笑道:“掌門人,待老夫前來拿她,聊充座下文侍!”他猛吸丹口一口氣,平胸掃出一掌,這非俗非道的峨嵋走狗,輩份高,武功確有獨到之處,修羅掌自成一絕,掌一出手立衝起一陣寒風,而且四周左右,激成無數疾流。移時,抖動葉落,揚砂走石,風威嘯厲,宛如鬼哭神號,令人毛髮直豎。
  龍文暗裡吃驚,突覺寒風刺骨,心頭泛惡,張口欲說,知事情來得奇怪,忙忍了又忍,微一退步,右掌往後一圈,朝著使君打來的寒風罡力,劈空一掌。這是崑崙派以年高德勁,功;力厚,名望最著的卻塵子嫡傳心法“混無神罡!”
  功名混元,柔次於剛,出手便是一陣爆發之聲,宛如山崩;嘯,地動天搖,迎著打來的修羅陰風以壓倒之勢擊去。
  蕭使君被這少女一擊之力,已震得五臟翻飛,胸頭如受:壓,忙勉強忍住,但龍女也震得哇的吐了一口清水,圍繞的;人,可也禁不住他的掌力,只好朝後退開。霞兒略為得勢,忙。囊裡取出那繼命神脈,拔玉暫挑了一點,噙在口內。
  靈藥甚苦,雖然狀似脈質,可是人口便清,而且清涼香味可以去渴止煩,本想再吐,藥到口後,立使霍止。那蕭使君極明,一見到這只玉匣,兩人眼裡。陡現著無比的貪婪之色。
  首先由覺明朝使君發話,道:“這大約就是長者所說的藥物了?”子很象,但一愚從不肯把此物授人,不知如何到了人家手裡?”
  蕭使君無法解釋,但奪寶之念,比誰都強。搶著彎虹,又龍女緩緩走近。
  匆忙中,龍女挑了一點繼命神脈,她與寶琉女,同時,知眼前必有劇戰。拔取儷龍劍,和寶琉女並在一處。
  蕭使君和峨嵋三增一俗,也全都投取兵器,覺明俗低喝聲:“攻!不論死活!”三劍一刀單枚,幾乎同時掄攻。繁見下,紅青白紫,宛如五彩流露,著著不離兩女要害。
  龍女揮舞儷龍劍,用師門伏魔劍與人對敵,出手便是“帳普照”。劍宛千朵銀花,白光一卷,劍幕千重,竟把自己和寶硫女的身子,緊緊裹定,也是龍女心細如發,一上手,便不求攻敵,先求自保。劍光迸射間,立將五般兵器盪開。
  陳彪臂力最大,帶劍還捐,兩度攻來,青銅劍順著驪龍劍身,朝下一壓,自以為這種破招之術,龍女想不脫手丟劍,也得把虎口震開。
  摹聞龍女清叱一聲:“來得好!”右手長劍往上一挑,左環由下而上,劃了一式經天大弧;在同一時間,左右手的兵刃不同,招式各別,而且如閃電驚雷,使人莫測高深。劍挑來刻,環砸劍身,陳彪若不富于經驗,不是長劍被人削斷,就得把手臂震傷。寶流女服過繼命神脈,喉間的血腥味,被那清涼芬芳之氣,一掃九餘,但心頭氣血,尚水準復,可不敢隨心發掌。但為助這麗絕人表,生象相同的妹子,一齊脫困。她轉動手上的燈光,不但半空裡星光閃爍,而且清光如皎日臨空,把人眼睛照住。五人為著對付龍女,臉上青布巾,可不敢再用,否則全憑聽風術,自己一亂,須敗無疑,這一來,對寶琉女的燈光,可視為畏途了。
  雙方劇戰,可有兩個整時以上,雖然未分勝負,但龍女禦敵護人,一心二用,威力不過發揮十之四五,而峨嵋請人,志在必得,刀光劍影,連環逼來,龍女自己的真力,幾乎耗盡。方寶流眼看大勢不好,一邊揮舞燈光,另一面卻慫恿龍文快逃。
  可把龍女聽得聲淚俱落,磨天嶺高拔人雲,地形奇險,由於寶流女燈光飛動,龍女更看得清楚,不由暗忖:“攜著傷者上逃,大約不難脫困!”心隨念動,劍氣如虹,將覺性覺淨,兩人逼退數文後,龍文立挽著寶琉女,塌腰上躍。
  峨嵋高手大吃一驚,遂禦後直上,三麵包抄而來。龍文可無法後顧,待上躍之勢一盡,立足點岩頭或樹枝,專揀那最陡最險之處奔去。前面便是磨滅嶺雁盪崖,崖下霧模雲迷,常人站在崖邊。鑒于那險惡之勢,腿都發軟。龍女卻挽著寶琉女,急難擇路,猛朝崖上躍落。
  正在此時,蕭使君黨明和陳彪,也跟蹤而至,三人不約面同的凝神運氣,劈空打出一掌。
  龍女反身抵禦不及,而且掌風來勢太猛,只覺雷鳴風嘯,地動天搖,不由驚叫一聲,身于朝崖下便撲。這娘子真是蘭心惠質,俠義天成,雖在危難之中,卻不忘那身負奇傷的寶琉仙子。她挾著傷者細腰,如星隕丸瀉,愈落愈快,狹谷之下,霧掩雲封,深不可測。在平日,只需施增凌虛之術,再高也無問題,無如寶琉女傷在內腑,無法再凝運真力,空中穩勢不住,眼看已陷入絕大危機。暮聞鶴映之聲,從谷底傳來。
  龍文心中一動,伏首一看,卻是一點白影,從霧裡直衝而上。雙方一落一升,奇迅無比,轉眼即相隔很近。那白影極為神駿,器展近丈,銀翅鋼撲,振翼風生。龍女摟住寶琉女,往鶴背一落,鶴隨人落之勢,往下一沉,即把力造禦去不少,不由歡呼道:“不知是誰家靈禽,具有這等功力?否則,想不跌風,也得重傷!”又見寶琉女閉著秀眸,似在運功,長長的睫毛,玫瑰色的粉驗,還有兩只梨渦,時隱時現,令人喜愛之極,忍不住低喚一聲:
  “姊姊2”寶琉女臉上現出一陣笑容,那明如秋水的眸子,映著淚光,她似喜似悲,對龍女這份友情,只有感動和珍惜,但自知傷勢太重,於是低喚一聲:“霞妹妹,我不行了!你的這番一心血,恐怕只有白費了!”
  龍女吃了一驚,見她眼界之間,又淌出血水來,知道這是適纔狂奔,引發傷勢所致,因為心跳加快,五臟受傷的人,最是危險,不由著急。那鶴已落在一塊凸出平崖之上,底下仍然是霧模雲迷。龍女摟著寶琉,下得鶴來,仙禽引頸長咬一聲,歪著頭,如龍女望了一眼。
  又走到崖邊,叫了一叫,人禽言語不通,龍女也未在意,乃至是幾乎錯過了好機會。
  那鶴幾番示意,不得要領,似感不耐,拍動長翅,往上一衝,逐出絕谷而去。此處,地形雖險,但無敵人,懷中的寶姊地落地之後,似乎昏睡過去!雲霧大山一愚老怪的繼命神脈,星天地間解毒療傷的聖藥,否則,絕不至一月驚動神山三老的饒錢前輩,雲英的舌傷,也沒法痊可。硫姊的臂傷內傷,尚未察看,不管怎樣,把這種傷科聖藥,如法敷塗服食,備無差錯。
  龍女從圪囊內,拿出衣服墊蓋之物,先把傷者平臥,解開衣服一看、不由驚叫失聲,撲籟籟的落下淚來。從寶琉女左肩至胸部都是一片紫青,肩腫骨已經斷裂,背上卻視出一塊淡金手印。正是滅魔錄中的奇特絕學大力阿難掌。寶琉業已被她驚醒,龍女正為她結合肩骨,挑著繼命神脈,輕輕地擦敷著傷處,施用布把患處包紮,又拿玉管挑了一點,著寶琉再度服食。對方苦笑道:“到目前,我才了解,為什麼我會得著他們喜愛,這不是為著色像,而是看到了我,他們就想到了你,因為你的一舉一動、在他們腦海裡印象至深,不論是你那末婚夫婿或盟弟,對你都有同樣情形,因為真摯的友情,無論誰人都覺需要,然而這種友情,真是也太獲得了。”
  寶琉女又復涕淚治然,淒然說道:“本門長輩黃在古佛,系峨嵋九代弟子、論輩份,比法華長老,猶高一代。這位長輩。原來,巧鬥風火椿,蕭使君當場失利,本門一敗塗地,致把帥叔也請了出來、嘉麟被師叔大力阿難掌震傷,不意他背後還有一位絕世高人……
  長輩是誰?是和尚或道士?”
  武林中,可以說是屈指難數。師叔挨了一掌,雖未重傷,卻也坐療月餘,只怨我過於大意,印不知蕭使君手傷之後,還含著絕大陰謀,藉著療傷,和師叔接近,終於說服了師叔,重啟霧端。就在五天以前,天亮不久,掌門親自傳諭,著我面見師叔。他那坐關之處,卻是伏龍寺後,深通峨嵋山腹,一閉不通風的石洞,除上嵌著一顆明珠外,地上就只擺著一具破舊薄團,師叔長年跌坐其上。一進洞,除蕭使君隨侍而外,連本門四僧,也都環立,當時,我知道事情絕不尋常,依禮參見後,只好垂首聽候吩咐。四周鴉雀無聲,那正是風雨之前,必有一陣沉靜!”
  講到此處,寶琉女又落下淚來。龍公睜大眼睛,既覺驚奇,又憐恤這位姊姊遭遇不幸,柔聲問道:“令師叔講了一些什麼?”
  寶流女沉重地嘆息一聲,繼道:“他第一句,就問我已有多大年齡?我只好照實相答。
  從不見他作笑。這一次,居然大笑起來,石洞裡,激起一股疾流,朝我胸前一衝,因為來勢過猛,我只好向旁邊掩避,除黨虛以外,其他的人,都目露兇光,隱含敵意。師叔又問我:
  “既知年近半百,為何還愛上一位乳臭小孩?’此語一出,我腦際如受重擊,只覺得轟然一啊,擬立良久,訕訕地答道:“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愛上了誰?師叔又如何知道?’兩道寒光,朝我臉上掃來,那是師叔一雙銳目。在平常,他都空眉固眼,從不隨意看人,今日可算反常,又是含有深意地一聲冷笑,沉聲喝問道:“ 崑崙弟子季嘉磷,項下原有玉佩一對,你既取得一個,為何又親自還他?還有風火椿上,你既負責內圍,就得保護週邊,可是寶琉燈光,掃射之處,不是敵人,而是自己,連我也挨了一下,致使飛缽之時,一擊不中,反幾為強敵所乘。寶琉女,你膽子也太大了廠這無異於入我死罪,當時我只好儘量創白,最後師叔不耐,冷然道:“你能不能服從長輩之命?承不承認你是峨嵋弟子?’明知話中有話,我也不能不予點頭。習,不寒不熱,這一來,龍女童心大發,背著人,往裡便奔。由於燈光太強,反射入目,使人眼花,乾脆把蚊鞘皮罩套上,往前摸索,行了一段距離,龍女已發現這是一座石洞,而且洞深極長。寶琉女無功,而且招到這位嬌弱妹子的勞碌,遂勸其就地將息。
  龍文嬌笑道:“洞中有風,必通山外,計算時間,已是卯辰之交,常聞:“山有古洞,必有奇人’,就算它是廢洞一個,只要寬敞清淨,聊供我們想息之地,豈不也好!”
  寶琉仙子故作打趣道:“賢妹末嫁,什麼事卻都預有安排,憑這一點,就為愚姊所不及!”
  龍女僅促道:“你也別想撇得一千二淨,來日之事,無論什麼,還不是都有你的份兒?”
  寶流女默然不語,但心頭積鬱似乎舒暢很多。
  再往前行,地為石質,卻極平坦,而且夭光一線,由頂上射來,眼前景物,立看得極為清楚,但二女卻都同時怔住。原來洞之深入,卻是一間石室,宛經人工修整而成,四壁光滑如鏡,一片清涼。石室正中卻坐著一位清瘦老增,光頭長眉覆眼,大耳垂肩,面上雖然滿面皺紋,但無枯黃之色,掌大臂長,通于常狀,一襲灰白僧飽,由於年深日久,業已破爛不堪,跳著一雙足,盤膝跌坐,墊著一只破薄團,身前地上放著一柄長劍,紫鞘銅柄,古香古色。
  龍女福至心靈,忙朝老增一拜道:“晚輩崑崙司馬倩霞,皆義姊寶琉女,參見前輩,擅擾清修,耿耿為懷,還望恕罪!”
  那清瘦和尚垂眉困目,狀若不聞。既不開言,更不立起,這一來,龍女只好跪著,約莫經歷一時,寶琉女在平日雖有三分高傲,因受龍女溫柔誠篤所感,也跟著虞敬起來。
  久跪不起,又因寶琉女全身,壓在龍女背上,只覺氣血上冒,眼花耳鳴。那和尚忽將雙睜微啟,低宣一聲佛號,把兩女看了一眼,徐道:“無心相遇,即是有緣,可是如此一來,也得親闖一趟混水!”又朝寶琉女低聲喝道:“你雖貌如少女,由於呼吸,即可辨出為駐之效,既有這種功力,如何會受這種奇傷?佛門大力阿難掌,中則無救,習此技者,惟有峨嵋秦伯場,他修為極高,你如何惹起他來了呢!”
  寶琉女不好親自啟口,一切由龍文細說。聽完經過,那和尚卻是口念:“善哉!善哉!”旋又一臉莊嚴,朝著寶琉女點頭嘆息道:“你既能習滅魔絕學,已算得佛祖慈悲,一念疑情,終墮色戒,未免可惜!”語罷,又閉眼默參一陣,旋續道:“絮果商因,牽連至廣,只需存心向善,必獲我佛慈悲,遇難呈祥,江湖浩劫將起,你兩人正可作不少功德,今日相遇,自非偶然,有物必有因,每人各就所需,互賜一件吧!”老和尚立從破衣內,取出一只五行包,內有紫金丸一粒,立著霞兒吞服。
  龍女司馬倩霞,卻婉謝道:“老前輩,就把這顆丹丸,賜與寶姊姊吧,只要她身體早日復原,晚輩即覺惠同身受。”
  那和尚卻正色道:“一次一哺,莫非前緣,這是佛門大紫金丹,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顆來,食此可以駐顏卻病,伐骨洗髓,威鳳祥群,你為女中之王,如何可以推卻?”
  龍女沉吟道:“那麼寶姊姊的病,如何得好?”
  “這倒不用擔心,她既服一愚子的繼命神脈,不出兩個對時必可平復,何急之有?你可把她放了下來,跌坐調息吧!”龍女不敢違拗。
  寶琉女席地而座,默運神功,試了一試,雖有壓痛,但已減輕很多,知道藥已見效,不由大喜。龍女也接過紫金丹九,當場吞服,閉目而坐。她原習過神尼大般若掌的初步功夫,那是玄門秘授,而且也是佛家神髓,只一垂目,立時雜念不生,物我兩忘,如萬里晴空,織塵不染,旭日初臨,普照大地,這般莊嚴妙相,連老和尚也暗中讚賞不已。
  辰時一過,龍女立覺腹中奇熱,真透頂門,不但粉臉通紅,全身各處,如浸熱水之中,刺張難受,不由痛苦已極。
  老和尚突把雙眸一睜,指朝龍女心坎要大,輕輕點去。情霞陡黨心坎上似乎透進一線涼風,和那熱力相混,如深場止沸,釜底抽薪,熱力暴減。老和尚以本身功力,助長自己一臂,不須臾,真氣源源,自丹田上達,透重樓,儒脈,一身輕靈無比。
  老和尚又復展顏微笑道:“佛門大紫金丹,為我佛成道時,採雪山秘藥,煉製而成,服此一顆,寒熱不侵,去病延年,功非不可。汝既內得獨門傳授,功已臻堂奧,只需跌坐調息,讓藥力儘量發揮後,必有大成肝’語罷,又朝寶琉女低聲喝道:“你雖身受奇傷,但已服過繼命神脈,傷勢再險,已無妨礙。這把劍,為中原五劍之一,威力奇大,昔日,佛家降魔,多用此物,名字雖須老增置,你必自知。佛門勸人為善,普渡迷津,不是十惡不赦之徒,絕忌殊戳,有違此語,後必不祥,此處不可久留,傷愈速出!”
  琉女伏首受教,接過寶劍後,也隨著龍女打起坐來。一晃三天,兩女才由定中醒來,洞中老增,久已不知去遠,地下惟剩破薄團一只而已!兩女意想不到,會有這種曠世奇遇,誰是高人已去,連法名也末曾問及,不由惆悵。
  龍女全身輕靈,直欲隨風飄去,蓮鉤微蹴,一躍而起。薄團之前,竟留著數語,那是用怫門金剛指力,書在石上,略謂:‘卷增百納,久衰入衰,臆曾收一寄名弟子,坐陷南海水靈宮,幸蒙救助,賜藥指迷,聊以相報雲耳肝’龍女不覺悵然。
  寶琉女不知所以,連忙動問。龍女笑語道:“這位前輩,不想猶在人間,論輩份之高,當今之世,除神山三老以外,恐無人誰比上他了!”
  寶流女大吃一驚,徐道:“想不到竟是這位神僧!只是有他一來,本門這位長老,恐無寧日耳!”
  龍女驚問其故。寶琉女嘆道:“本門這位師叔,姓秦,名伯陽,幼即幕道,自得峨嵋嫡傳,功力即臻絕頂。在當時,本門中喀位苦行修持的人物,就是這位神僧,時駐錫恆山五台一帶,名份極高。師叔耳聞其事,有心一較身手,那時他的功力,因為尚除習練滅魔寶靈,比目前相差極遠、恆獄絕峰,互對掌力,百招之上,一念輕敵,被百納上人,用金鋼指劃中左臂,幾把他左臂廢了。臨退之時,尚不服反而出言不遜,也惹起百袖上人的怒火,當場約定,此後不論何日,雙方相遇,不死不休。從此兩人都息隱不出2本門黃衣師叔,一挫之辱,耿耿為懷,遂勤研梵文,精練峨嵋秘本,釋家滅魔寶錄,於是功力更高。隨後,又幹無意之間,在峨嵋後山一古碑之下,獲得該書副冊,勤習十餘年,自是精益更精。”
  龍文笑道:“寶姊姊,依你看,這位神譜,比你們長輩的功力更高。”
  經過一陣沉思,寶琉女滿臉困惑道:“這話很不容易斷定,按說,滅魔寶錄,正副兩冊,都是武林中百難一見之寶,師叔修為極高,如今再度精研,功力何啻十倍?不過,這位神僧,說不定也有奇遇,別的不說,單就他適纔所使用的指力,便已非凡。據我看,平手機會多。”
  龍女搖頭笑道:“姊所清,固屬實情,但百袖憚師的功力。據小妹看可能還高出資派古佛黃衣,因為自我吞服大紫金丹後,陽極陰衰,水火難調,一時無計可思!旋經禪師用金剛袂陽指,輕輕化解,如沒有以神禦氣,化續為虛的動力,那難得心應手?資派黃衣古佛,雖習滅魔寶錄正副班,臻此功力,要辦大難!不過小妹之見也可能偏而不全,難成的論罷了。
  倒是神僧所贈的寶劍,既為神州五劍之一,必是奇珍,何不取出一觀?”
  寶琉女見她興致勃然,滔滔不絕,忙將手中寶劍拔出,劍色奇古,劍身上出現一溜紫光,令人不敢逼視,朝著劍刃一吹,立便嗡嗡之聲大震,振腕揮劍,石洞之內,細石雨紛紛下落。
  倩霞驚叫道:“這柄劍,比我背上儷龍,只好不差,佛門中焉有這種瑰寶?”
  寶流文微笑道:“這一次,可把你這文學土難倒了?玄門中的伏魔利器,可見之經文的,難道還有第二把麼?”
  “這麼說來,該是金風王寶劍了!”情霞聰明透頂,一點即透,把一雙妙目注視著,滿面現出神秘色彩。
  寶琉女詫道:“劍倒猜著,只是口欲言而目先動,又想和姊姊,搗啥子鬼?”
  “神州五劍,季家已獲其三,寧非奇事?”
  “此話怎講產
  “師兄的軒轅,妹妹的儷龍,加上姊姊金剛王,不是三把麼?”龍公含笑數說。
  寶琉女笑道:“我把你這不害羞的丫頭,先揍一頓在說,你和他搭上關係,還說是世伯看上了他,至於我,不過是陌道相逢,理無愛憎,牽強附會作什?”語罷,首微頓,似有回味。
  龍女嘆道:“違心之論,使人最苦!偶聞峨嵋眾僧論風火椿上比武之事,明白指出,謂你有心袒護師兄,這自然含有愛意!妹子絕非醋娘子,如能同效英娥,又何嘗不是人間雅事?那麼這把劍,豈不成了季家之物麼?又不存心,已是仁至義盡,你不惟不感激妹子,還得施揍,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寶琉笑道:“瘋丫頭,就算姊不是吧?別得理不饒人,煤蝶不休!”調笑一陣,龍女手挽寶琉,奔赴大雪山,一同地去看群兒。寶琉面有難色。龍女卻究很不舍。一抹羞紅,直透寶琉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終於說了出來,道:“愚姊在峨嵋輩份,實在太高,這樣做,傳揚出去,不但有報本門聲譽,而且此後我也不好為人,不是恩師,我決無今日,背之不祥!”
  寶琉女語重心長,且不忘本,這又對了龍女心性,不由橫生愛意,婉勸道:“為著姊姊,我們和峨嵋的嫌兇可以就此了結,磷哥哥最識大體,只要你我勸說絕無不納之理,至於那些無稽之言,倒不必顧慮太多,以免因小失九”
  寶琉微微一笑,只好依她。兩女攜手出洞,洞在絕壁之中,下有千們,霧模雲迷,上接白雲,峰可墨天。龍文不由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華,嬌笑道:“人在危險之時,什麼都不顧及了,這麼高的險峻之處,如在平日,叫我空手下躍,我還得心生畏阻,至於背著人,那更不用說了,可是為著逃命,不管刀山油鑽,也就只好處之厭然了。”她原是少女心情,稚氣十足,邊說,卻把身子微往外一彈,竟似風箏一般,往上直升。
  雲裳翠袖,細柳生姿,書黛灣蛾,蓮鉤蹴鳳,直似飛瓊流亞。只看得寶琉暗中讚賞,遂也施展蹈空之術同出絕谷之外。龍女意想不到,自服食大紫金丹後,輕身術似比前高出很多。略一揚掌,宛若靈禽展翼。本有下落之勢,藉一拍之力,又復高升,這種功力,連寶琉女也不及她的精純。
  兩女疾如飛隼,出了絕谷,一同飛下摩天嶺,她們打算由平武直向西飛。經過公播高原,即可到達大雪山嶺。這時已是五月初旬,在江南,荷花飄香,桃李結子,青蔥戀綠,景物迷人。可是,這一帶都是高原,很少見到荷花,樹木欲是挺秀,老松蒼柏,大可逾圍,針杉撐雲,排空蔽日,倒也另有風致。
  龍女天真,竟踏梢而行,但見一條白影,往前飛躍,遠望,疑是疋練模空,瓊枝伴掛。
  寶琉女隨她奔馳一陣,雖然不先不後,可以跟上,但覺胸前微熱,也只好笑著相隨。
  翻山越嶺,曉行夜宿,已進入鄧殊。寶琉女知道鄧味有城,互成一體,而且蓉城老人,個性頗為偏激,照以往,此山不懂武功的人,可以隨心出入,如是會家,辦書先招呼,否則,便莫想增越雷池一步。為避免無謂的糾擾,早會玉郎,寶琉女兒自然提醒霞j 。
  霞J 笑道:“姊姊!那味山脈,廣裹千里,我們所經之處;並不見得就是人家清修之地,如說,會武功的人,進入鄧妹,即為人家發覺,這未克近於神話。因為那一來,得派多少人,實施防守?”這也人情人理,寶琉無話可說。
  眼前卻是一道橫嶺,地勢高拔,因為緊接松潘高原,海拔總在於切以上。山上,林木稠密無固定山徑可循,而且又在夜色蒼暮之時,兩女不由。乙急,打算穿越山嶺。
  驀聞“哈哈”之聲,不斷傳來,那聲音,似來自極遠,但疾澈如箭,迫使耳膜“轟轟”
  作響外,而且使人頭昏耳脹。“誰在此拿笑示威?”龍女尋問姊姊。寶流乃停,矚看了一會,似乎也辨不出笑聲的方向來,於是低聲答道:“這人功力極高,而且施展的玄門內力,又似非鄧殊青城一脈所傳!必是外來高手!”
  花女聽得心頭一凜,暗道:“這未免太以邪門!僅憑笑聲,就可聽出人家的門派淵源,這算是哪一門的功力?”
  寶流也真慧巧,忙笑道:“適纔此人所發笑聲,內含莽牛氣,那聲音顯得斷斷續續,時高時低,惟其如此,所以震壓耳膜,至感不適。鄧蛛青城,都習這種功力,故一聽就可分辯出來!”
  龍公一邊讚賞,一個縱身,直朝正西外去。前面黑壓壓的,似有一大片業林,心疑笑聲必出自左近,不覺反顧寶琉,擬微其是否同意。寶琉女早已縱身一躍,奔近身前,低語道:
  “若有藺若廟觀,定必有那味高手駐守其間,你我不妨往前一探,能不出手比劃,最好暫時隱忍!”
  花女笑道:“你找各駐一方,遇上敵人,分攻合擊,守望相扶,往往能收奇襲之效!”
  寶琉撇嘴一笑,昭贊:“這妮子倒也知兵,別以為她嬌小如惹!”遂往根縱開十來丈,一左一有向前搜索。
  越過一道山巒,再前便是一處急坡,山形陡峻,林木陰森西女縱密林之內,穿技渡葉,往前直驚。不須臾,正前竟有燈光一線。龍女又喜又驚,喜的是,江湖各派的情形,知道愈多,自己愈為有用:驚的是,一個不巧,被人發覺,又是絕大麻煩忙縱上一株老松,細看那燈光所發之處,果然是一所大寺。
  這建築看似古老,但猶整理一新,忙略提真氣,疾如隼飛朝著寺前那又高又大的松樹之上落去。這座殿式的古剎,原是庫膜寺,大殿之上,供著佛祖餘像,身高數丈有奇,佛像之前,俞顯得金碧輝煌。香供神桌之前,還擺著緊栗黃梨,木桌左右兩過乳白騰價之上,正坐著兩位老者。
  左邊一個,身著麻農,又矮又胖,不但白髮如銀,連鬚眉山帶斑白。龍女見著此人,不由倒抽一口涼氣,暗道:“無怪恩師說,此人難纏,果然他不甘心,竟從粵境趕來巴蜀,這中!司必然含著絕大陰謀!”
  主琉女也從對面奔來,聚在一起,手指有面那末發作警,長眉覆眼,身穿去色葛服,頗有山羊鬍鬚的道者,低語龍女道:“那就是西蜀二老的蓉城老人,前曾攻打崑崙,不幸斷羽,引為大辱,潛伏多日。不料,又靜極思動,和那麻衣老人,對奕起來!”
  龍公咬耳低語道:“這麻農老人,卻是大有來歷,我如不說,恐姊姊也不清楚!”
  寶琉女見她說得那鄭重,不由觸發靈機,抿嘴淺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了,粵境雲霧山,介於正邪之間的一愚老怪,大約就是此人吧!”
  “姊姊怎麼知道?”
  ‘油於他曾侮辱賢妹。故恨之最深,見則切齒,觸景生情,察言辨色,哪有看不出來?”龍女正待答言,寶琉女輕輕地噓了一聲。原來大殿之上,卻又走出一位灰布農袍的中年和尚,身後還帶著兩位沙彌,手攜清酒細點,恭謹陳列後,始由中年和尚,合什施禮。然後低稟一句:“請長輩圖酒;”
  一愚子手拈一顆石子,正在深思。看見酒來,似觸發靈機,笑道:“’酒與棋,二事不能分開,適纔一差之失,幾不能扭轉棋局,酒到妙著立來,寧非奇事?” 語罷,又是一陣哈哈子笑,只震得兩女的耳膜,隱隱作疼!笑聲已經證實,明是這老怪物作怪。落下棋子後,一愚老怪拈杯飲了一口,杯有鬥量,一口而盡。忽朝蓉城老人道:“’管老弟,你當真以為我無事會來西蜀麼?”
  蓉城老人笑道:“老前輩,功臻絕頂,道遊四境,興之所至,隨遇而安,難道全猜錯不成!”
  一愚老怪恨了一聲,半晌無言。蓉城老人,斜視那中年和尚,示意他攜弟子退出,老怪卻展顏一笑道:“留下心華攜弟子在此添酒,豈不大妙?而且老夫之事,與貴派上下,將來都有關連,專靠我們這幾位老前輩,力量太有限了!”
  蓉城老人立被怔住,急道:“外中意旨,老前輩可肯明說?”
  “目前崑崙派不知何時勾通了神山三老,饒錢賊禿,竟趁我不在之時,潛入雲霧大山,把我費了一甲子功力,採盡天下名藥,煉製而成的繼命神脈,一舉偷盡。待我返時,這賊和尚,竟騎著老鷹飛跑。”
  蓉城老人把長盾一展,怒容滿面道:“什麼神山三老,不過是崑崙派過甚其詞,瞎捧一頓,究其實就是江湖上那幾個沒有息的老鬼,聚在一處,妄加命名而已,如與前輩比較,哪一也不是你的敵手……”
  一愚子拈鬚沉吟,徐道:“崑崙武力,得這三人之助,且容我們隨意輕視,而今,這三位老怪,尚隱藏於大雪山內,趕時機,自可和他們一較身手。另一方面,就煩道友聯絡蜀中名各派,必要之時,說不定聯合出手。”
  蓉城老人一皺眉,立道:“陰山五老,前輩可曾認識?”
  “只有耳聞,尚未見面!”
  “如果能設法找到五老之一,到時參與,則這三個老鬼,不足俱!”
  一愚子恨聲道:“那饒技賊禿,一身破袖,滿臉油泥,功倒也平常,就是鞏詐百出,如果人多,專拿最厲害的高手,予x柑。只把三人擒住,崑崙各派,勢必先去主宰,那時群龍首,實施各個突破,這一來江湖上自命俠義之徒,必一蹶不震可是五者如何連給?倒得先行認議!”
  老人嘿然一聲冷笑,故作詭秘道:“這連絡之事,就由本人負責如何?”
  “如果人家居傲不理,豈不扔失面子?”一愚子顯有顧忌。
  寶琉女低聲悄語道:“老怪還懂得羞恥,尚有一絲人性……龍女默不置答,嬌波流慧,卻注意兩老所言。
  心華僧卻在一分插嘴道:“這前輩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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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笛光劍影

  方寶琉原本把頭偏向別會,聞言暴吃一驚,再也顧不得少女的矜持,忙探手皮革中,摸著龍女背部。只覺冰涼涼地全無熱氣,知道事情不妙,忙使龍女強振丹田之氣,用本身真火,竭力支持一會。
  因為救人要緊,竟也緩衣松帶,陪腕輕抬,衣儒自落,翠峨微蹩,粉臉垂暈,雙眸裡熱淚晶瑩,低喚一聲:“霞妹,姊姊前來助你。”語罷,不由自主地落下淚來!
  霞地涼得發抖,兀猶強自振作,聞言,低聲答道:“姊姊為了我們,這番心意,我只有感激,他很聽話,絕不會辜負姊姊,只管放心便了!”
  寶流已隨著話聲,進入狐皮袋內,用自己酥胸;貼著群兒背部。這一來,立將龍女寒氣,大肆減消,不到一盞茶之久,馬上清醒過來。
  皮裝之內,也逐漸暖和。兩女都是佛門子弟,所習雖然不同,但大體上還可彼此領會。
  龍公用般若神功,寶琉卻用大乘伏魔內力。只一運展,立覺一股陽和之氣,由丹田發出,擴及全勝,熱力源源不斷,往群兒身上傳來。龍女更將朱唇與玉郎緊 合,擅口生津,朝玉郎喉間緩緩渡去。這樣過了三日,兩女除略食乾糧外,不敢稍為懈怠,那續命神脈,也由龍女吟在口裡,用律液溶化,而後口對口,慢慢送去。 很奇怪,磷兒身子,雖然較前暖和,但只要二女把身子略事移開,立又冰冷,只心頭上一點熱氣,不但全未減弱,反逐漸增高,而且範圍也比前加大,不過,不加註 意,絕察覺不來。龍女忐忑不安,不時落淚,卓越寶琉迭加勸慰,常謂:“水到渠成,瓜熟蒂落,諸多忍耐!”
  三老自送鱗兒入房之後,即來探問,全洞靜悄悄的,除了自己呼吸外,幾乎聽不到半點聲息。第四天,麟兒的胸腹,已漸漸溫暖,雖較常人稍弱,但比前進步極多。不但龍女驚喜若狂,這寶琉也情不自禁,笑口常流
  續命神脈、靈芝液、紫蘭仙寶、線尋丹妨丸,這些天材地寶,龍女幾乎每樣盡都用上。
  到第六日,不但胸腹後背,與常人無異,連手心和腳掌,也如溫玉一般,並不冰涼!震兒知道玉即回生有望,芳心喜悅異常,把耳朵朝著他的胸旁一貼,竟聞“鼕鼕”微響,不由驚叫道:“他內腑傷勢已痊,心肺機能,業已恢復,想快要醒轉來了!”
  寶琉也聽了一聽,立即披衣而起,臉上,紅賽朝霞,笑道:“你傍著他睡,不愁怕冷了,可不許再惹姊姊的麻煩!”
  龍文嬌笑道:“他醒來之後,只恐姊姊的麻煩,只有更多,比方說,一旦有了孩子……”
  寶琉笑罵道:“瘋丫頭,越說越難聽,如被長輩聽去,數說幾次,那還得了!”
  磷兒的臉上,已逐漸紅潤,又與往日情一樣,逗人喜愛之極。
  寶琉笑道:“妹子快看,他生機已復,還不趁此時機,渡他一口氣,讓他回醒過來,略事調息,即可懇求這幾位長輩,把那幾種絕世神功,傾囊而授,從此再出江湖,魔道雖高,也絕不足懼了!”
  霞兒在床上把嬌軀一轉,動眼微笑道:“好姊姊,妹子功力不濟,這一次,就煩你代勞吧!”
  寶琉知她使刁,但情義如此,卻也不再矜持,遂將玉掌捧著麟兒雙莢,擅口一貼,輕輕吮吻,俄而,嘉麟胸部起伏,竟隨寶琉一吸之間,長籲一聲,似覺胸頭積 鬱,久蘊不宣,藉著這一籲之力,盡情傾瀉無餘。龍文早已披衣整裝而起,星睜覷定玉郎,欣慰之情,莫可言狀。但見他雙目微張,滿臉困惑之狀。二女含笑,依榻 而起,也許是至情有感,他第一眼即望著龍女,驚喚一聲:“師妹!”眸子裡卻落下淚來。
  龍女眨眨大眼,本來淚光閃閃,但卻勉強忍住,繼而一笑道:“師哥,這一次,渡氣療傷,多虧寶姊,你還不趕快道謝!”
  方寶琉想到自己名份未定,卻已和人家肌膚相接,不由又羞又愧,趕忙強忍淚珠,把臉轉向別過。磷兒略事怔神,忙從榻上坐起,忽覺自己全身赤裸,不由俊臉 通紅,“姊姊”二字,已到唇邊,忽又咽了回去,這付尷尬神情,立使龍文笑出聲來,忙就榻上衣裳,遞了過去,笑道:“我倒忘了,你衣裳未著,如何見人?如感 傷勢平復,宜早整衣裳。三位恩師,就在正洞,為了你,幾乎使元妙恩師,毀去一生道行。”稍停,立又正容說道:“師恩深厚,無殊地厚天高,從此一切務宜留 神,如能得三師絕傳,此生使所向無敵,否則一遇高手,便如立足刀刃,不但小妹記念,世伯亦殊不自安,常聞于金之子,不死於盜賊之手,遊俠之人,不懷奇技, 何以克此?”語若珠圓,人比花艷,只聽得美麟兒心頭一驚,相顧動容。
  立時振衣而起,正容謝道:“師妹金玉之言,愚兄自當銘之肺腑!”又朝著寶琉女,一揮到地,招呼了一聲:“姊姊,病中照顧,德銘五內!”還未落音,一陣 長笑之聲,傳自正洞,那正是蕘鈸僧所發,只聞他笑罵道:“小子這條命算是白揀,酸丁為你受苦五十三日,還不出來,專和小媳婦們纏些什麼?”
  麟兒大急,迫不及待地就朝著門外便奔。龍女一手將他挽住,還瞪了他一眼,哼道:
  “這樣子,就跑去參謁,那位玩世人恭的恩師,自然不說什麼,可是儒道兩位,素主嚴謹,這樣子,不氣你才怪!”立著群兒洗,衣履服飾,頭上青巾,整理修飾後,更顯得衣裳楚楚,俊逸奪人。群兒攜著兩女,步出例洞,折左轉,穿過一道弧形石室,立達前洞。
  石榻上,坐著三老,正中正是元妙書生,天惠真人在左,饒錢增在右。除了老和尚嘻著一張怪臉外,其餘兩老,都正襟危坐,睫目似人定般。麟兒垂首,立攜二 女下跪,除叩謝恩師搭救之德外,並恭聆訓示。元抄書生首露笑容,揮手命起,一雙精眸,現出兩道寒光,朝著群兒身上一掃,而後點了點頭,徐道:“你這次雖然 受傷奇重,總算因禍得福,不但把創傷平復過來而裡飽經嚴寒,此後再冷之所,也不能傷你分毫了!”
  又把目光朝著兩女一棟,笑道:“這一次,也虧了你們細心耐煩,否則,事情也無如此簡單,未來之事,不必操心,一切自有為師作主,自即日起,可同在洞中 鍛鍊武技,再下山行道之日,也不枉三弟愛護一場,必須好自為之!”又取出寶琉女所贈達摩紫金丹,著膀地寶琉,分別吞服,並謂龍女道:“摩天嶺所遇的人,輩 份極尊,此人生性和易,極愛提攜後進,所贈丹丸,比達摩紫金丹,功效更大,你福緣可算不小!”
  語罷,又由天惠真人,勉勵數語後,立著麟兒返室調息!
  從此,大雪山頂之上,常有一位書生,攜著一位俊美少年,在那懸崖峭壁,至為陡峻之處,對掌比劍,彼此奔南遂北,至為勤苦。每到夜深,少年隨著書生,緞 煉內家秘技,方式上,也與一般不同。兩人坐在雪地之上,彼此雙掌前撐,掌心相觸,也不見用什功力,但是少年頭上,冷汗浸淫,似感不支。
  那書生每當少年筋疲力竭之時,必授口廖數句,這樣耳提面命,一晃就是一年。隨後書生不出,卻換了一位道長,也在專指少年的劍術。一位邀遇和尚,也不時指點少年,並還帶著兩位女,大雪山上,常聞風聲雷響,劍氣騰霄,還夾著一道碧霞,道紫光,矯若游龍,疾同閃電。
  這一天,正是仲春二月初五,眼看群兒和二女,來到大山,將近兩年。山頭上,忽聞一聲清嘯。一條次影,掠空而身法之快,無以復加,冰岩上,忽也衝出一條 黑影,直如閃電空般,朝著灰影直衝而去。雙方如電飄一般。激撞之下,那黑立即叫了一聲,似乎躲還不及,竟在空中,來了一式大翻身,星丸瀉地般,朝下直降。 這兩人,一位是灰白衣袍的老尼,生慈眉善目,恬靜異常,此時微帶錯愕之狀,正是龍文恩師雪神尼。那黑影卻是解兒。來到雪山,已逾兩載,前此總帶三分子氣, 而今,卻更長高,玉面朱唇,丰神秀骨,神采飄逸,秀奪人。他在南海時,曾參謁神尼,時逾兩載,記憶猶新,一見師妹恩師,深海自己魯莽,竟把發出的招數,從 半途撤了回去可是事情奇怪,神尼卻不管這一套。
  “天龍八掌”,為釋家秘技,也是神尼最厲害的絕著。竟乾方激撞之下,連環拆出兩掌。美群兒不敢回手,看清來人,中撤式之後,閃墜之下,很巧妙避開攻擊,立即墜落。
  他雖然驚愕,但並未慌張,笑呼“師叔”後,立即拱手而立。神尼似尚不甘心,冷笑道:“再接貧尼三掌!”“雲海採爪’“天龍抖甲”、“噴霧吞雲”,八掌已出其三。一剎那,雲翻雪舞白氣蒸騰,煞風如潮,山搖岳撼,大雪山上,只聞轟轟之音,氣勢凌厲之極。
  美群兒,不覺臉色一愕,旋復笑道:“師叔這種絕世神政弟子不但無法還手,連抵禦也深感困難。”語畢,仍然拱著一手,順著煞風拳勢,連番轉動,但見身子騰躍縱橫,滾轉起伏這種厲害拳招竟絲毫奈何他不得。神尼臉上,已露笑容,忽則丹田真氣吸足,擬竭全力再攻一掌。
  冰岩上,卻有人怪聲怪氣道:“老姑子,為何和後生晚輩,對起手來,如要度他功力,也得先到洞裡,彼此商議一下,再硬行比劃,豈不當場便見分曉!”又朝 鮮兒一努嘴,冷笑道:“你這種闖禍的性倩,始終難改,怎敢和我老伴,也動起手來?”發話有人,正是滑稽玩世的饒錢僧,只一遇著神尼,多少總得胡鬧一陣。
  天惠真人,竟也從洞中躍出,飛落饒錢增的左面,一聞三弟出語詼諧,而且戲近於濾,不由笑道:“道及修為清高,為當今武林有數人,遇上了你,一派胡言亂語,豈不得罪?”
  忙上前打了一個稽首,含笑相見。
  嚇得神尼趕緊閃避,忙合什為禮道:“前承長者惠賜儷龍,一別又是數十寒暑,仙范猶昔,足見修為已臻絕境,神譜在佛門中首屈一指,六合神功,爍今震古。”
  燒技增生性詼諧,晃頭晃腦,醜怪之極,待神尼話畢後,卻笑道:“出家人偏還七情不淨,捨不得那傻憨丫頭,告訴你,她一身武功,已由二哥和我,代為傳授,並還服食了紫金丹,你爐中丹藥,對她已施用不著,但不妨施捨聞以救人,也是一件不小功德!……”
  大雪山的峰上,此時又出現兩條人影,白雪皚皚,那兩人偏是白衣勝雪。峰高幹切,不細看,還辨認不來,群兒神目,可透霧穿雲,一見卻笑道:“霞妹和寶姊練功,回來了!”
  兩女已如風馳電掣般,飛瀉而下,倩霞出落得比前更加清麗,肌膚滑如凝胎,白中帶紅,嬌豔欲滴,寶琉就在她的身後,像是一對孿生姊妹,形影不離。翩然降落磷兒身前,一見前面站著恩師,直如見了慈母般往前撲去,就在冰地上跪了下來。
  神尼一手把她挽住,笑道:“留心弄髒了衣服,不拜也罷!”她把徒弟仔細打量了一番,見她頭上精蜒玉夾,毛髮滑出,又掉落,意隨手代徒兒整理,龍女林偎 依著恩師,那情形,不啻女,寶琉也走了攏來,笑呼一聲:“前輩!寶琉有禮!”正待盈下拜,神尼已挽著她的手臂,含笑阻止,略事寒喧後,由天喜人陪著入洞。
  元抄書生、為人虛懷若谷,絕不肯以長輩自居,彼此坐落,神尼發話道:“自今徒身入雪山,隨長者精研武功後,頭一曲江湖上尚稱平靜,可是到了去年四月間,江湖異事,即時有聞。日來邪道日興,俠義之士,雖滿懷憤慨,但畢竟為武功限,爭與願違!”
  講到此處,卻幽長的嘆息一聲,低語道:“一切詳情,長們恐怕比晚輩還知道清楚。”
  元妙書生,微微含笑,拿眼望著磷兒,打量一下,卻也未可否。
  神尼嘆道:“季賢任得各家真傳,文韜武略,舉世已難有敵了,適纔貧尼冒昧一試,連攻數式,竟不能得心應手,就是徒情霞,得長者思憐,藝業已也遠非以前可比,方今武林既為多事之秋,長者懷濟世之心,何不著他們即日下山,走自己的路修積功德?”
  元妙書生聞言後,立笑對群兒道:“你那天運掌力,已有成以上的火候,其他武功,也臻堂奧,即再隨為師繼續精研,並無什麼突飛猛進之處了,趁此春光明 媚,就此收拾行裝,下去罷!”又朝二女道:“我所修功力,均從易經領悟而來,不是對你們直而不傳,而是這種功力,不適於女子鍛鍊,好在二弟弟,業已指點你 們不少,也可隨著麟兒,下山行道!”
  人即返室配好革囊寶劍,重返前洞,正待拜別恩師下山!跋僧立叫一聲:“且慢!”三人一愕,卻不知這位神僧又要什麼槍,六道目光,自不免帶著驚奇情形,朝他一棟。
  他若無其事,笑顧解兒道:“巫山傳技時,我曾對你說過什麼?”
  群兒大惑,自稱不復憶及。饒錢僧的目光,卻移向元抄書生背上玉笛,和天惠真人手上的扇子,雖把麟地靈感觸動,卻也沒法向恩師開口!正訕訕之間,事為元妙書生瞥見,微笑道:“三弟著你把念頭動到我的頭上,你還臉嫩,不敢開口,也罷,既願成全你,就索性成全到底!”
  他從真人手上,接過扇子,連自己玉笛,並交麟兒,正色道:“我兄弟三人,所有奇珍,都給了你,推一寄望之處,就望你能代天行道。神州五劍,現已盡出, 正是魔道勃興之日,也是盛極必衰之時,凡事雖有天命,畢竟事在人為,為守此心,維護正義,縱有小挫,必能迎刀而解,情霞寶琉,可以助你,就此去罷!”
  群兒聽認股,忙朝恩師拜了幾拜,才依依不舍地走出洞門。身後隨著二女,一式“鶴響天高”,疾如飛隼,下山而去,暫且不提。
  這時,正是春光三月。崆峒山上,繁花似錦,綠草如茵,古木排雲,濃蔭遮日。峻切派的根本重地,崆峒石室,似有大事將臨,形成一片緊張。大悲真人於驅逐 徒兒惠元以後,遂在石室後洞,閉門面壁,門中大事,竟委諸逍遙客陳一真一切代管,雖經玉鎖夫人洪巧娘,幾度叩關勸說,但真人意志極堅,並著愛妻協助師兄, 以完成自己心願。
  峻銅山上,星月無光,忽聞厲嘯之聲,疾從四方八面,劃空而下來。
  藍衣秀土戴夢華,鎮守前洞,一聞嘯聲,忙著八弟子趙沉,九弟子吳雲樵,兀守洞口,自己則配帶齊全,躍出石室。
  厲嘯之聲,若遠若近,時東時西,在這種崇山峻嶺之上一聽不到回音,而且嘯聲淒厲,初聽似在眼前,但轉瞬間,似乎:隔得很遠,好似鄉下傳聞鬼哭一般,乍 聽之下,使人覺得頭皮發炸,眼冒金花。藍衣秀土,雖然功力深厚,但這場面,卻是初遇,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應付才好。遂了峻順石室,百步開外,巡視一周。剛倒 正北後洞頂端,那是一處岩石。怪石如筍,老撐雲,藍衣秀士,拿腳一點,拔高五六丈,旋空兩匝,以注意為一帶,是否有人潛伏。
  突聞呼然一響,岩底下,穿出一條人影,疾往斜刺里落去戴夢華一聲暴喝,雙拿一合,“斷浦沉雲”狠狠往前撲去,下落待吐掌急攻。那人影立往石筍之上一 落,靜如岳峙淵亭,笑呵“五弟,是我!”這人影,正是崆峒派第一位香宿逍遙客陳一真戴夢華趕忙抽掌撤式,招喚“師兄”後,羞愧得無以自容。
  逍遙客笑道:“今夜情形,大是不佳,掌門弟媳,已經鎮;洞,洞西一帶,迄無微兆,師弟可立即返洞!”
  藍衣秀士恨聲道:“目前武林中,妖孽橫行,泰山派千里還魂鄧還,無故失蹤,廬山派青蓮師太也不知去向,不有許多武林正義之土,被人殺害,恐怖之事,紛 至沓來,本門弟子陳惠元自驅逐下山,將近兩年,也沓無資訊,今晚又遇著這種奇事,說不定那些心懷不軌的人,勾結外力,將對本門有不利行為……”
  語音未落,忽聞嘶嘯一聲,響箭騰空,明是石洞所發。戴夢華不由一怔,顧不得再和師兄談論,人如一縷輕煙,往前急竄到了洞前,八弟子趙沉,正在仗劍巡視,神色頗異尋常。
  夢華喝道:“玩兒,何事發警?”
  起流立答:“洞中已有人進入,可是我和師弟,絕未離刑處。”
  藍衣秀土,知道來人功力,絕非尋常,遂也不再往下問,一涼而入。
  掌門夫人,今晚打扮,通異尋常,竟是短襖窄褲,頭扎青巾,連那鐵尖鞋也一併著上,這時,正坐前洞,一手支臉,似在沉思。夢華恭身施禮,夫人立道:“順弟,你快看此信!”
  那是一幅素淨冰鞘,上面書字數行,字跡雖然潦草,但筆畫卻是蒼勁有力。大意略調:
  “峻切派嫉賢與能,大悲真人領導無方,一七之內,限真人夫婦,立即離洞,否則,峻切石室,必有血光之危!”
  信上,既未署名,也無道姓,只在字後,拿淡墨鉤了幾鉤,作雲霧狀。夢華把劍盾皺了一皺,逍遙客也於此時飄身入洞,看過信後,竟是神色一驚,還悠長地嘆息一聲,徐道:
  “禍在眉睫,弟媳還是通知掌門要緊!”
  玉鎖夫人急道:“大師兄,你可知道這信出自何人?”
  逍遙客當時未答,卻翹首望著室頂。琉璃燈清輝四燭,照得石室如同白晝。室頂上,白石如玉,光可鑑人,但上面卻留著一隻手印。
  那手印比常人的手,似乎大上一倍,而且手指很長,一見即知不是人手。
  可是猿揉之類,功夫再深,碎石裂碑,自不足奇,然而要練成金剛指一類的功夫,在武林中,卻是前所未有之事,自然駭人欲絕。
  玉鎖夫人和藍衣秀士,彼此同時一愕,忍不住探詢師兄:“來者是人是獸?”逍遙客毅然道:“絕對是人!”
  “難道此人是人形獸掌!”玉鎖夫人皺眉地問。
  “江湖上鬼城窮窮,有許多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這事情在最近數天之內,必見分曉,目前愚兄卻也解說不來!”
  “依師兄推斷,來人是否仍潛伏此山?”藍衣秀土,一臉困惑之狀,忍不住中途插嘴。
  “下書的人,絕在附近,而且同來者必有多人,說不定還有本門好細,雜在中間,否則,對於本門情況,決無這般了然!”
  夫人翠盾一挑,急道:。“這麼說來,倒得把他請出,共商對策了!”文敲動桌上玉磐,喚來值班弟子,傳話發洞,是夫人叩關求見掌門。
  不須臾,由大弟子紅裳女朱素娥傳話:“有請夫人入見!”
  後洞一排石室,高可容人,既窄且暗。大悲真人,面壁跌坐,在平常,室門反閂,未經特許,無論何人,絕對禁止接近。
  守關弟子,每日輪流,通報時,敲動雲板,真人座前,也擺著一只玉磐,著聲三響,示可啟關接見,否則,天大的事,卻也只好決之於代理的人。玉鎖夫人,由藍衣秀士陪同進謁,真人得報,立即轉過身來,但猶閱目盤坐在蒲團之上。
  依禮相見畢,由夫人面報一切,並清真人出室領籌對策。這與勝切派存亡有關,一個處置不當,數百年武林基業,可毀之於俄傾。真人略事猶豫,立決定即日啟 關。站起身來,朝著壁上神像,稽首一拜,立即領著愛妻和師弟,步入前洞。當晚,即召集同門弟子,妥為佈置,坐待敵人入侵,一決生死。
  就在第六天晚上,論時間,猶不到三更。那異嘯之聲,又忽大作,這一次,卻由大悲真人,親攜師兄師弟,死守前洞,坐鎮不出,守門弟子,仍由趙流與吳雲樵,仗劍相護。厲嘯之聲,幾次由洞頂一掠而過,詢之趙吳兩人,竟沓無所睹。
  藍衣秀士,不由大惑,遂也仗劍而出,還未縱落,忽聞“嗚”的一聲,似有一線黑光,聲音疾從頭上掠過。戴夢華暴喝一聲,青光劍往前一掃,人如脫弦之箭,朝著正南,直撲而下。山形陡峻,下瀉之勢,猛不可擋,但那鳴嘯之物,忽爾消失於無形。
  夢華錯愕間,石室內,早已叱聲連連,一男一女,一掠而出,藍衣秀土,見是大師兄和掌教夫人,忙上前探問。
  逍遙客苦笑道:“已有人送來一物,掌門人正在研究中,師弟不妨入內一觀!”
  夫人立問:“適纔五弟在外,可曾見著人影?”
  夢華含羞愧道:“我因追趕從頭上掠過之物,中途中,忽聞室內有變,又復趕回,杏無所見。”
  夫人恨了一聲,惟恐對方有愧,又歉然地笑了一笑道:“我這急躁脾氣,始終無法更改,萬望五弟海涵!”按說,夢華排行第五,夫人還是師妹,但因身為掌教 夫人,對方得尊稱自己一聲師嫂,乾脆從夫稱謂,以免混淆不清,事實上,藍衣秀土,原對夫人極為敬愛,但因自己臉嫩,錯過許多機緣,而大悲真人,承受師門道 統後,由門中長輩撮合,一舉成功,婚後夫人也發覺夢華情形有異,不無感動,對藍衣秀土,更加關懷。然而俠義中人,行動光明磊落,竟曾把此事,面向真人談 及,經夫婦協商之下,獲致成議:“共同物色,擇其北者妻之。”旋因夫人臥病不起,一擱數年,而藍衣秀士之為人,書卷氣息極重。對掌門兄嫂一番厚意,始終藏 之心坎,而忠於師門之心,絕不為外物所動,夫人含笑解說,更使他惶然不安,這份拘謹情形,更使夫人暗道:““三十多歲的人,還是孩子性格,雖易於搏得女人 青睞,但也容易失掉機會,因為婚姻大事,究以男子主動為先,你不明言,難道讓女方開口?”
  進入石室後,大悲真人一臉困惑之狀。黍木桌上,擺了一枝鐵箭,箭頭上,刻了一只鬼頭,箭身卻現著浮雕,細看卻是一處高山,還有五朵梅花,梅花大小,與山形極不成比例。
  這種奇形怪狀的鐵箭,在江湖上可以說是第一次遇著,誰也猜不透它的來由。藍衣秀土,雖然不解,卻頗有見地,竟道:
  “據小弟所見,這箭不過是武林中一種警靠之物,那意思,無。
  是,箭如拘牒,可以勾魂,敢違吾令,不得善終,所以在箭頭.雕刻著這麼一位勾魂使者的鬼頭,目前時日無多,僅待明晚飯分曉!”
  門外,忽傳來一聲咯咯長笑,笑聲淒厲,使人膽顫心寒。
  大悲真人,把手中雲帚一展,沉聲喝道:“何方道友,既然上山,為何不露面?”人隨聲起,翩若驚鴻,出手便是太乙靈力,卷起一陣煞風,往前劈去。
  神功搜敵,雖是不凡,但遙無遠處,似傳來一聲冷笑,併發話道:“陳太清,且慢發狂,勾魂箭既已到達,不見不散,如不遵令,明晚三更左右,即屬你落葉歸 根之時!”語音盪漾,響行長空,歷久搖曳不散,但人蹤沓然。大悲真人,知道對方身懷傳音入密秘技,功臻絕頂,不由一愕,頹然返洞,百感交集,立即計議一 陣,但也無妥善之完第二天。夜幕低垂,峻峭石室,埋伏重重,如臨大敵,但四周圍,卻顯得靜悄悄的。藍衣秀士,攜著趙況與吳雲樵,死守澗門,眼看三更已盡, 敵人尚未出現,趙況不由笑道:
  “師叔,去方雷大雨小,按時不到,已自食言。”
  石室有邊,一株老檜之上,突有人接上了口:“我兄弟久等候多時,小狗目內無珠,視而不見,還敢狂吠,真是無恥之尤!
  平地突卷起一陣狂熟,還夾著一種奇腥異臭,竟如石室$門,激撞而至。藍衣秀士,暴吃一驚,平胸推出一掌,激起無茲風柱,挾排山之威,對著敵人所發內家罡煞,轟然撞擊。
  雙方力猛勁劇,可是藍衣秀士,立覺氣血上翻,頭昏腦脹,頓感不支,不由往斜刺裡一退。石洞裡也掠過一陣狂風,勉強把敵人罡風逼出,朗笑之下,真人飄然出洞。逍遙客和玉鎖夫人,也隨後跟來。
  這時,敵人業已現身,一見面,就把峻切徒眾,嚇了一大跳。左面的人,半截黑飽,哭喪著一張鬼臉,雙唇張合之間,左邊牙齒全缺,背上背著一具鉤形之物, 柄黑如墨,鉤卻鮮紅,乍看去,至為礙眼。右邊一位,更是奇之又奇,面貌奇醜不說,最怪的卻是一對魔掌,手臂右短左長,左粗右細,左掌不但異常粗大,面且長 著黑毛,五指如鉤,異常如獅,這絕不是常人的手臂,略事分辨,即知為猿揉一類的前撲。
  大悲真人,一目了然,兩次入洞的人,準知是這位奇導怪物。忙著來人通名報姓,那位鬼臉的怪物,始終閉著一雙兇目,陰森森地坐著,不發一言。
  猿臂老人,雙眸一睜,兩眼迸出光華,往前掠掃,狂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勾魂箭已成催令將。今夜裡,不血洗峻蟈,我兄弟也無法向教主覆命。陳太清,你不率眾自到,難道等我兄弟動手不成?”
  真人一皺眉,沉聲喝道:“你是何人?本門與你有何瓜葛?”
  猿臂怪人偶然冷等,道:“此地已來往兩次,你還不知道我的來歷麼?勾魂箭是陰山獨門信物,箭如拘碟,到則人亡,我是喪門僧,他是哭道人,這兩個名字, 對你都不吉利,我勸你還是早作準備吧!”旋把怪頭一轉,一對兇睛,朝著玉鎖夫人,又咧嘴狂笑道:“這婆娘,模樣兒倒也標致,有話不妨早說,過此一刻,你們 夫婦兩人,只有同在閻老五前,共訴離情了!”
  玉鎖夫人見這醜鬼出言狂妄,把崆峒派根本不放在眼裡,不覺勃然大怒,手揮寶劍,就要動手。
  募聞一聲慘叫,來自西南,聽聲音,正是五弟子烏靈劍藍素月所發,知道事情不妙。戴夢華怒嘯一聲,聳身一斜,往斜刺裡飛落,瞥見人影如電,舉著呼呼勁 風,迎面撞來,當下不敢硬接,趕忙把身子朝後一翻,“金理倒穿波”,落諸原地。“吧達”一響,地上落下一物,那是全身一絲不掛,通體如玉,貌相優一具女 屍,細看正是五弟子藍素月。這情形,真不堪入目。因雙股之下,血跡殷然,屍體上仰,兩腿微分,隱微私處畢露,系被人姦之後,再用陰手擊斃。一波未平,二波 又起。
  東北方,又飛來一條人影,落地塵土不驚,輕功顯臻化埃此人手上,卻抱待一位少女,那正是崆峒派六弟子霧裡仙子韓;真,看情形,她已被人製住穴道。來人 這份長相,更是全中;尤。歪嘴、鷹鼻掉頭、鼠目、膚色黑,較長披肩,手指甲又長〕黑,使人一見,即有一種陰森厭惡之感。他對峻們派的人,直3同本睹,一落 下,即朝那猿臂怪人,眨了一眨鬼眼,大拉拉I道:“四弟今晚算玩夠了,這幾位女娃,倒還是原封不動的新5玩意,可是,他卻不知傳香惜玉,一味地辣手摧花, 暗!這州貌,也是道道地地的美人!”
  他一手指著地下死屍,卻把嘴不時朝韓太真的粉臉上,嗅又嗅,這嬌俏妮子,已經昏死,毫無知覺,連身上兵刃,已全被人家解除。
  逍遙客和藍衣秀士,已經忍無可忍,默察情形,也知崆峒派,今晚已到了山窮水盡之日,但也只好一拼。
  逍遙客如一頭怒鷹,往前一撲,五指朝那猿臂怪人的肩上扣。來勢非常兇猛,這許這位長者怒極,出手便是巨靈指力,而且把煞氣滿布全身,只覺襟飄袂舉,勢 若奔雷,迅疾之極。猿臂怪人一聲狂笑,漫不為意地一閃身,左手朝著逍遙客右掌迎來出手便是一陣腥風,而且那毛手大如薄扇,堅如鐵石,五瓜尖如鉤,黑黝黝的 發出閃目光芒。那手臂,也比常人長上二分之一以上,全臂長滿黑毛,顯得烏亮,只一招“金絲纏腕”,又猛又快。逍遙客的指風,剛和這醜怪的掌風接觸,立覺潛 力撞來,異常沉重,如果右手被他撈住,只恐肉綻皮開,遂把右手一沉,斜跨橫身,縮拿一揮,用鐵袖攻擊他左臂。這怪物,冷哼一聲,五指箕張,朝袖子一抓,硬 封來勢,身子閃動間,縮身挫腰,右手驕指朝著逍遙客的第六要穴點來。這一式,狠毒巧快,兼而有之,還用上了武林的縮骨術。
  一聲裂帛。道造客的飽袖,竟被他撕裂五寸有奇,而且章門也被指風餘勢掃中,立覺腰部一酸。大悲真人大吃一驚,立揮雲帚撲救。猿臂怪人又拿左手直格,雲 帚打在那只毛掌上,往上一彈,見有一隙可乘,立即施展反攻,奔、躍、滾、騰,時起時伏,眼前似幻出無數身影,竟把崆峒兩位武功最高的人困住。
  那哭道人突把鬼眼一睜,朝著夫人招手道:“你雖然老一點,但頗有風韻,而且最解風情,讓我兩人快活一陣罷!”立把身子一縮,“臭雕出洞”,又快又猛, 梭進之間,鬼手朝著夫人小腹便探。陰山四惡,原是無恥之尤,各種下流毒辣之式,毫無避忌。夫人不覺粉臉通紅,青鋼劍匝地而起,“彩鳳翻身”,攔腰便卷。攀 覺劍身大震,一折為兩段,“嗆”的一聲,前半身竟墜落地上。這是明山派“敲指斷劍”之法,在江湖尚成絕響,無人可練,夫人這一驚自然非小。
  正待棄劍用掌,哭道人那容她騰出手來?一聲森人冷笑之下,那身子立便長出半截,往下一掌,“雲里金光”,朝夫人頭上便抓。這一式,來勢太疾,夫人閃避 不及,鳳譬雲播上,一只碧玉寶飲,竟被這醜鬼攫去。掌門夫人,已驚出一身冷汗,蓮鈞一激,鐵尖鞋已踢向哭道人的心坎,這是人身致命要穴,中則必死,哭道人 反身一彈,往後倒縱。但他手卻不閒,右掌反芽之下,就在夫人鞋上,換了一把,還笑道:“好軟啊!”
  也不知這惡魔,用的何種手法,這一摸,夫人足背之上,竟如中斧銷。驚退之間,搖搖欲墜。摹聞一聲冷笑,哭道人如影隨形,欺身而入,夫人胸部雙乳上,又被他換了一把。
  這可激發了陳夫人拼命之心,她也顧不得足疼,至拿翻7足蹬連環,五行掌迴環發出,煞氣慢空,人影由分而合,又復在一處。烏靈劍藍素月的屍骸,也由娃們 弟子用白巾裹覆而/由於她被人先好後殺,死狀之慘,激起公憤,石洞前不但可聞聲,而且門下弟子的暗器,紛紛如雨,直朝敵人身上激射。戴華也抽出魁星筆,協 助三嫂,於是六人變成兩組,大打出手。猿臂怪人喪門增,和師兄哭道人,竟是愈打愈勇,四方八面的器,均被這兩個惡魔的護身罡力全部彈回,功力較弱的弟子, 有五人受傷,不是穿腿,即是傷臂。
  峻切石室之前,已亂成一片。抱持韓太真的惡徒,正是陰四惡的黑手怪,久立不動,宛如惡鬼手上,抱著一位仙姬,不上下撫摸,口角流涎,醜態百出,一見久 戰不決,似乎頗感耐,冷冰冰的道:“兩位師兄,何必與他們久纏?早點打發,就得了嗎?”旋把人往背上一搭,用絲條綁扎,死眉死眼地走出來,穿到夫人和藍衣 秀士之間,竟用人作防身之用。雙臂施於飛,迅疾輕靈,風雷並作。不到三招兩式,即迫得陳夫人和衣秀士險象環生。另一組大悲真人和逍遙容,已被猿臂怪人喪增 打得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兩年以前,鶴峰之戰,惡魔,被解兒用天狼釘炸斷左臂,那時,他的武功,雖是江湖一流高手,並不見得此人特別高明,卻不料 明山五老,竟有人接臂之術,獸肢人用,而且還傳了他一身奇異武功,功力之深,竟為陰山四惡之冠。那猿臂,掌式之奇,竟使人莫測高深。大真人和逍遙客同把壓 箱藝業,也施了出來。
  真人把雲帚交諸左手,身子往刺裡疾退數步,逍遙客也把力凝注右手食指,彼此把雙陣一睜,寒光迸射丈餘,暴喝一聲“打!”
  從真人手上,發出一股無形真力,剛柔共濟,上下左右,抄而至。空中行雲,碎如桃花片片,消散於旋風之間。逍遙客的一煞神功,卻又不同。這種指力,至大至剛,卻是純路數。
  出手便是天崩地裂之聲,熱力可以銷鐵爍石,化水穿山。崆峒眾弟子,只驚得目定口呆,知道這是生死之搏,不約而同的撤身十丈以外。那猿臂怪人,狂笑一聲,揮動左掌,迎面一擊,奇寒之氣,閃有黃光,如飛雷掣電,往前直擋。
  雙方掌風互一接觸,大悲真人和逍遙客,立感奇寒透胸,自己的掌風煞氣,全然失效,只覺如墜冰窄,牙齒發抖,功力全失。猿臂怪人,正擬欺身而進,將真人 力斃掌下。一聲清嘯,自造天遠處傳來,銀輝燭天,一條匹練,電閃而至。玉鎖夫人,見丈夫受傷,大師兄逍遙客,雖然沒有看清池的臉部,從那搖晃情形來判斷, 大約也和掌門一般,遭到了同一命運。“再不援救,更待何時?”起念之間,遂朝真人身前一縱,更把那功夫不深的五行掌力,往前一擋。大凡婦人心思,均較男人 冷靜細密,這一襲擊,果收奇效,迫使猿臂怪人前衝之勢一緩,真人與逍遙客,也被夫人帶往斜刺裡疾退數丈。
  那身背韓太真的惡魔,正是黑手怪,忽爾狂笑道:“大哥二哥,收拾慈悲心腸,趕快將他們打發吧,擇其佳者,帶回陰山享用,以免夜長夢多!”這話,可提醒 了哭道人和喪門增,不約而同地又朝夫人撲來。黑手任把十指凝真力,只聞沸沸數響,十道墨光,直朝藍衣秀士身前刺去。蛇切諸子,不但功力不敵,而且久戰成 疲,傷亡累累,觸目驚心,已失去作戰能力。
  墨指銳利如刀,染有奇毒,一彈而出,銳不可當。眼看藍衣秀士和玉鎖夫人,就得傷在惡魔手下。清嘯之聲,業已掠落當頭,銀光如電,還散落點點銀花。一藍 衣少年,從然而降。崆峒派上至掌門.下及弟子,一見這使美少年,不啻如久旱甘霖,喜從天降。歡呼還未出口,那少年早已滿眶熱淚,高呼一聲:“師傅師母,元 兒還山看望!……”底下似有千言萬語,但無吐,劍光如練,匝地而起。周圍十丈之內,寒氣襲人,劍山,飛砂走石,美少年橫身把崆峒掌門護住,連環三劍,變化 無窮,把哭道人和喪門僧打來的掌風,用劍氣震退。
  敵我雙方,彼此都把對方看清,猿臂怪人,臉色一變,復歸於鎮靜,狂笑道:“我以為崆峒派來了什麼三頭六臂,一戰的能手,原來還是你這狂徒,陳太清自己不行,屢戰屢敗憑你這幾式,自更多而下之……”
  元兒不等他往下再說,冷笑道:“陰山餘孽,前次鶴峰;已成釜底之魚,義兄寬心仁厚,不忍遽下毒手,想不到你們擅擾本門,自投羅網,還不看劍……”劍決一領,靈虎劍由左,緩刺而出,乍看直同兒戲。
  喪門僧卻頗識貨,知道這是玄門中至高功力,大乘伏法,心道:“這套劍法,耳聞其名,據云:玄妙之處,難於言表但我所懷敲指斷劍之法,更是量尤寶篆中百難一見的絕招,也比佛家更早,倒得硬拼試試!”
  慕地,移情異勢,劍氣如春雲乍展,挾著刺耳,絲絲;如排山倒海而來。喪門增覷定來勢,把丹田真氣運足,猿伸,快以驚雷。
  左手猿撲,連指帶尖,少說也長五寸以上,朝著靈虎負空一敲。這一招,如疾電驚雷,排山倒海,惠元的靈虎劍也力貫足。只聞“嗆嘟”一響,銀光閃閃如波, 嗡嗡之聲大作門增食指立感劇痛,惠元也覺劍身沉重異常,不由彼此一驚往後撤。兩年修為,元兒功力,已非昔比,右臂一轉,劍帶,“扶山超海”,餘勢未盡,劍 氣捲土重來,銀虎光芒暴長變“大江湧日”。惠元身劍合一,劍光人影,已無從分辨,高的上空,光幕如銀山一般,挾著轟轟之聲,疾壓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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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火燒六盤

  突聞麟兒一聲大喝:“著!”縱身前躍,雙掌叉劍往上一開,靈虎劍和三陽叉跳起老高。惠元身子,卻被麟兒帶往一旁,那陰寒之氣,如雪見太陽,冒起陣陣白煙,紛飛四散。
  冷浮生暴吃一驚,嗔目叱道:“以多為勝,這算是武林中的那一門?”
  麟兒冷笑道:“暗計傷人,又當別論,武林之事,絕非足下一言而能判定是非!”
  冷浮生臉上浮起一陣陰森,眉宇之間,赤紋隱現,殺氣滿懷,兩手疑運真力,全身格格作響,頭上白髮根根直豎。
  惠元知他必有最狠殺著,忙招呼道:
  “麟哥留神!”
  忽地,這白髮怪童,狂笑一聲,縱撲之間,如驚鴻掠影,三陽叉銀光暴漲,項下雪窮珠白氣溺漫,一式“銀河泛射”,叉光一閃,勢挾風雷,麟兒身上,寒風直襲,三陽叉從光芒中電閃而來,凌厲之勢,實所僅見。
  麟兒因為玉人瓊姊,尚落敵手,心緒大亂,往日沉靜,自然大滅,匆忙裡反身出一掌,“大漠飛沙”,掌力雖遠了六成以上,拍在三陽叉上,募覺全身一涼,頓感一驚,暗想:
  “此人生性冷酷,陰險絕頂,無怪玉女雲英,雖與他有同門之誼,涅視之如蛇蠍,果不其然,竟把雪窮奇寒,運在叉中,使人中計。”奇寒侵體,頭腦頗覺昏 沉,好在麟兒本身,因峨嵋受傷,被師門以“奇冷息機”之法,施以治療後,本身可抗奇寒,如遇別人.下僵也得凍壞。丹田真氣,略經運轉,寒氣便減。
  冷浮生拳動風生,叉揚寒起,奇招異式,不斷攻來。麟兒一著之差,竟被人製在機先,急切間,竟無法取勝。
  惠元出而助陣,六妙淫姑,也立即動手截住。
  六盤老道,縮背弓腰,一雙鼠目,滴溜溜的只朝場中亂轉,最後,卻把目光落在瓊娘臉上,立作冷笑,鼠目裡發出一陣異樣光輝,慢條斯理地走近袁素涵,連比帶劍,耳語半晌。
  袁索涵作作奸笑,突朝瓊娘身上,暗裡一點,一手抓著瓊娘身上絲索,猶如老鷹捉雞,募地一旋身,狂笑道:
  “姓季的,慢慢打吧,袁某失陪!”
  六盤山地勢奇險,深谷危嚴,士穴石洞,林木蔥鬱,霧模雲封,人行其間,絕難發覺。
  這狂徒,縱身飛躍,如天馬行空,只幾縱,立陷身不見,場中形勢急轉直下,因為瓊娘被擄走,迫使麟兒惠元,形同拼合,神劍玉笛,同時使出。六妙淫姑和惠 元,幾成平手,冷浮生立被麟兒笛招,打得已無招架之令!六盤老道,把鼠目注定龍子,奸笑道:“龍兒你那一身奇異武學,此時不露,更待仍時?”
  那身有黑圈,酷似鱗甲,虯髯闊嘴,腿短腰長,形似山魁水怪的野小子,咧嘴狂笑道:
  “師叔和袁哥,曾謂不經吩咐.絕不準我動手,否則。我早和這些兔子妖精們,乾上多時了!”
  紫光一閃,塵土大作,沙石滾滾,寒風貼地飛來。
  惠元還未看清,朱雲英早已一聲驚叫:“元弟留意,這是滾堂刀!’”
  惠元一怔神,知道這種刀法,專攻下盤,若以馬上廝殺,最難防禦、稍一不慎.馬腳便砍,坐騎倒地,立遭人拽,步戰之時,也準防禦。忙把身子一矮,暗中注意敵人身法,果然,陰山奇技,高人一籌。
  打鬥場雖位林中隙地,不但高低不平,土塊碎石,灌木滋生,如輕功不純,幾無落腳之處,滾堂刀法,居然能在這種地方,隨意使出,在江湖上,可以說絕無僅有。
  那紫光,明是寶刃所發,觸石石碎,觸木本折。龍子僅憑兩腳點地,身子翻滾,而且越轉越快,刀光人影,幾乎分不出。
  惠元被他逼得不敢絲毫大意,六妙淫站的攻勢,也逐步加緊。六盤老道,又復奸笑一聲,慢條斯理,緩緩說道:
  “小老道,七十餘年的修為,已把火氣磨得一乾二淨,而今火燒啟速,無法袖手,只好助淫姑一臂!‘’語罷,縮肩彎背,那顆毛頭,似乎立陷雙肩之內,兩手似伸微屈,狀類殭屍。
  朱雲英立朝麟兒喝道:
  “麟哥哥,注意他那對鬼爪!”
  冷浮生高聲喝罵:
  “淫婢無恥,吃裡執外,一馬雙鞍……”
  六盤老道已發動攻勢,雙腳一點,兩手朝前一探,立穿人笛霞之內,伸爪望麟兒的前胸便爪。美麟兒突覺腥風撲鼻,但藝高膽大,玉笛一橫,卻被六盤抓個正著。
  這種疾快身法,也使麟兒一驚,忙縮腹呼胸,挫身微坐,手揮長笛,往上一揚。這是寰宇奇人元妙書生的絕招:
  “浪卷天浮”。笛上一揚一甩之力,何啻千斤。六盤老道,被揮起七支以上,身子凌空,是常人早已跌死。但他慢不為意,伏身彎足,其屈扣環,滴溜溜的從空中落下。眼看離麟兒頭頂,遠在一丈以內,卻把那半截衣袍大袖,朝下一揮,灑落漫天黃粉,這又是袁索涵暗傷惠元故計。
  “九天元霧,比血傷人。”朱雲英一聲大叱,虛空拍出一掌,雖然把那毒粉擊散,但麟兒身上,似乎沾了很多。
  轉眼之間,玉笛橫龍作嘯,劃空疾旋,突聽鐺的一聲,冷浮生手上三陽叉,己被麟兒震飛。
  一道十彩光華,也從麟兒手上飛出,朝著朱雲英頭上便落,被她隨手接過。
  霞光沖天,似一條彩練,橫空八九丈,突聽麟兒發話道:
  “雲英賢妹,功力已復,可暫仗軒轅至寶,合靈虎雙劍鋤姦。瓊姊被擄,兇多吉少,愚兄走遍天涯,誓必救出。此間事畢,速反崆峒要緊!”那語音,說得悲痛異常,顯得情急萬分,人如閃電,朝袁素涵所經之處直奔!
  六妙淫姑,原和惠元纏戰,而且愈打愈勇,麟兒一走,她似乎失去目標,心中大急。先是一聲淫笑,笑得又媚又甜,倏地合雙掌把惠元劍氣震開。嬌軀扭動,蓮步生香,人已穿出劍幕之外。
  惠元仗劍不追,她朝惠元飛了一個媚眼,嬌笑道:“小鬼,你那什麼哥哥不敵而逃,山又高,夜漫漫,準保不會出事。”似又激起這淫婦怒火,暗中取了三支鐵蜻蜒,暗器出手,也不招呼,雲英立覺三絲寒光,分從顏面胸腹,三處射來。
  朱雲英自然熟習她的一切,心辣手黑,淫蕩不堪,和玄風老道同宗,亦妹亦妾。武功雖然很高,但因淫縱過度,內功火候,並未臻十分。
  鐵蜻蜒身上毒針,其長途寸,內系中空,念有劇毒。只一穿肌入肉,鐘內毒汁送進人體,說也不信,傷者馬上倒地身亡。這種絕毒蜻器,除玄風道人,可以解救外,其他的人,絕無法知曉。
  軒轅劍嗆啷一響,紫光如電,劍柄上更射出十彩光華,來不及揮劍,暗器已到前胸。
  雲英臨危不亂,翻身一仰,巧施鐵板橋,往下一臥,暗器貼身而過,卻被神劍削落。
  只嚇得陳惠元亡魂皆冒,忙縱落雲英身前.冷浮生焰火連天,手持三陽叉,隨身跟進,龍子和六盤賊道,也幫腔作勢,三對二又復戰在一起。
  且說麟兒趕袁素涵,六妙淫姑也隨後趕到,兩人又戰在一起。
  麟兒心急如焚,不禁怒從心起,玉笛一揮,一道霞光,迸射而出。只聽六妙淫姑一聲尖叫,倒地不起。
  麟兒不禁心生憐恤,這一心生憐恤,自然為她看傷!頭部。前額、玉乳、酥胸,軟腹、雙腿既未掛破,更未擦傷,自然傷在內部。
  美少年一臉至誠,心無邪念,低著頭,正把革惠之內傷藥取出。
  突聞嬌笑一聲,麟兒兩處笑腰,被人輕輕一捏,立感全身一酸,功力全失。
  那女人,蓮足一勾,雙手一抱。麟兒一個踉蹌,面對面正跌在這女人的身上。
  ‘小相公。嘴裡好香!”
  她把麟兒抱得緊緊,兩片朱唇,朝著他嘴上一貼,只聞卿卿有聲。
  這女人,淫蕩無比,一身肌膚,滑若凝脂,柔比無骨。
  但聞嬌喘息息,口氣吹蘭,左手壓著麟兒的頭,右手摟著麟兒的腰,蓮足微翹,交叉下放,緊貼著麟兒膝交,真似一條毒,把人纏住,絕不放鬆。
  一陣吻,美麟兒被她弄得透不過氣來,只覺雙眼金星亂冒。她那左手更不老實,頭上被她撫摸一陣後,卻探手腰際,竟為麟兒松衣解帶。
  按說麟兒一身武功,得儒釋道三派絕傳,功力應出神入化.但他一時疏忽,瘁不及防之下,被製去機先,穴道不解,真力喪失,本事再大,也無可奈何!遇上這 種淫蕩無恥的婦人,失去元陽,喪德敗行,並還無法搭救愛妻,這一急,真非小可,不急救攻心,破口大罵:“無恥蕩婦,以怨報德,天如有知,必有惡報!”
  那婦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本來似睜還半,一抹紅霞,直透眉梢,肌膚熱辣辣地,慾念如焚,猛吮群兒朱唇雙頰,直恨不得火生生地把男女兩體,奪成一片。聞 言不由把雙目一睜,兩手捧著麟兒秀頰,看了又看,旋吃吃長笑道:“我的公子爺,天高高在上,呼之不應,招之不來。雖說廣寒宮裡,允駐嫦娥,但凡夫俗子,那 能引以為伴?再說,姊姊一身,何處不美”別人求之不得,你卻不禱自來,只要你使我歡喜,包你顛鴛倒鳳,快活無已!
  麟兒緊閉雙眸,狀如不聞不見。
  那婦人,立又嬌笑道:
  “美色當前,坐懷不亂,何必如此?”
  她把麟兒上衣解開,讓他胸脯貼著自己雙峰之上,還把嬌軀亂擺,嚷道:
  “難道這不舒服!“”
  美麟兒已氣得頭昏腦脹,恨道:
  “你這樣乘人之危,暗中計算,不如把我一刀兩段,我倒承情!”
  六妙淫姑哼了一聲道:“本姑一向有我無人,任何男子,經看中,不能如願,絕不甘心。別說是你,就是本門五老,也得看我眼色,只要你很順從,為你妻妾,我也心肯,就算你的外室,我也決不計較這些。再說,我全身各部,那一處不美?”
  她拿著麟兒的手,強迫摸挲。
  忽聞“吱吱”輕嘯,隱從麟兒革囊傳來。
  美麟兒心裡一動,暗道:“我倒忘了這幾位小東西!何不將機就計,要她一要,必要時,一舉把她除掉。”於是強作順從,幽幽一嘆道:“這種喪德敗行的事,你何必強人所難。”口氣一松,明是心計,至少也為威脅色誘所動。
  “小弟弟,你果然肯了麼,到底姊姊沒曾看錯你,來,讓我一吻!”
  雙唇火辣辣的,往麟兒唇上就貼。他也把口策張,對方欲丁香款渡,媚笑盈盈,鹿撞心頭。淫興大作,就在吮吻欲仙之際。美麟人,用力一咬,牙齒撞著舌頭,別說是肉,連骨頭也得嚼碎。
  那淫婦,淒叫一聲,滿口鮮血,其湧如泉。麟兒臉上,和對方自己,煞是血人一樣。六妙淫姑痛得全身抽搐,把手一松,麟兒也立即爬了起來。因為之婦人太淫太毒,遭點惡報,自無足恤。於是麟兒一橫心,緩緩走開。
  師門內功,威力精奇,忙取出玉瓶,把天娛放出,繞身相護。自己則盤膝跌坐,默運神功,強忍痛苦,運真氣衝開穴道,半個時辰以後,才漸漸平復如初。
  暗啟星眸,對面的六妙淫姑,已和血怪相似,但人也坐了起來。
  大約她白帶治療靈藥,而且舌根未斷,只須止血止痛,後然不臻送命了。
  麟兒收去天娛、立朝對方暴喝道:“此刻,我取你性命,易於反掌,但不屑和你這般淫婦計較。可是有事相詢,你如不照實回答,則決不饒你!
  一陣沉默彼此鴉雀無聲,麟兒叱道:
  “你說不說?”
  “好!你想問什麼?就此說罷!淫婦雙眼,滿含怨毒,舌頭受傷,語音模糊,但還可以聽出。
  “袁素涵把人撈去那裡?”
  “男子漢,大大夫,沒法找他自己麼?問我,和你一樣,也不知道!”她把頭一搖,自言自語:“袁素涵可不上當,這時候想正在顛倒衣掌。飛龍觀又頻添滿園春色!”
  麟兒怔神之間,已悟出話裡有話,他可不管這婦人生死,扭頭便跑。
  就在麟兒被閒之時,薛瓊娘也身遭大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飛龍觀原為明山五老臨時行宮,後院高樓,佈置精美。袁素涵把薛瓊娘帶走之後,明竄西北,暗中拆返,從小道直奔觀中後院。
  閣上正中一室,系為掌門玄風道人所置,只一打開,明窗淨几,不著纖塵,正中央,陳設著一只乳白牙床。滿房琴棋書劍,詩書琳郎,美不勝收!袁素涵不由心中竊笑,暗道:
  “這房間父親未住,倒作了我的新房,寧非天定!”
  遂把瓊娘往床上一放,又為她松去五花大綁,略活經脈,遂獰笑道:“袁某和你那未婚夫婿,已成誓不兩立之局,本門弟子,被他誘惑,背親叛長,遂被姦淫。 而今天道往還,報應不爽,迫使你落我手。按說,我以其人之道,反其人之身,事後棄置不顧,未為不可。但為增加彼此情趣,袁某令你長伴終身,從此即為家父座 下子弟。這種曠世奇緣,別人求之不得,你想不勞而獲,豈不可慶?”
  薛瓊娘,玉面凝霜,冷然道:“殺身任便,決不皺盾,籍此凌弱,或威肋利誘。淫徒,我看你想錯了主意。”妮子烈性,霍然而起,猛從壁上撞去,打算一頭撞死。
  袁素涵不為不睬,反顧而大樂道:
  “例看貞節女子,下場如何?”
  猛然,瓊娘心頭一陣絞痛,全身血脈,似朝五臟一湧,立覺頭腦一昏,雙眼發黑,舉步艱難,忙朝床上一倒,直僵僵的卷臥著。
  袁素涵也臥倒床,和瓊娘睡個並頭,一手摸著她的酥胸,奸笑道:“你不從也得勉強,而且還落得淒慘下場,倒不如心說誠服,郎貪女戀,袁某絕不虧待於你?”
  瓊娘臥倒之後,稍為靜了下來,那痛苦立便全失,知道這是一種奇特手法,稍為用力,氣血逆行,功力便失。暗中一咬牙,立覺齒齲一齦,知道這一次,真是求 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由暗忖:“麟弟業已下山,我遭劫持,定必四處尋覓,不如想法拖延時間,待他來救,豈不更好,否則設法一死,只要能保持此身乾淨,餘願 即了!”
  袁素涵的朱唇兩片,已貼上嘴來。瓊娘抗拒無法,只好由他吻上兩吻。不料那淫徒得寸進尺,一把摟著她的織腰,心跳加速,其熱如火,立即要求脫衣解帶。瓊 娘故作低聲下氣,泣告道:“男女之情,貴在兩人意氣相合。似你這等強迫急進,雖然使我失身,但絕無情趣可言,何不稍事時日,也使我有考慮時間!”
  袁素涵摸著瓊娘酥乳,突然把雙眉一揚,沉臉問道:“兩年前,你和那季家小子,日夜同行,據我看,乾柴烈火,自然給包干淨?”
  瓊娘憤怒已極,脫口罵道:“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誰象你們陰山派,荒淫無恥,毒比蛇蠍,禽獸為心。”
  袁素涵朗笑道:“既是完壁,自然更好。袁某福緣不小,居然也使仇人之妻,據為已用。”旋將衣服脫除,身上僅剩下一條短褲。
  窗外紅光如電,火光燭天。他把瓊娘從床上一拉,半摟半抱。紅光從窗口透進,卻照得她顏面微釀,嬌豔如花。袁素涵縱聲一笑,驕指輕劃,一聲裂帛,薛瓊娘身上衣羅,扣鈕不解自落。紅綾兜,已經露出,連胸脯也好幾處暴露無餘,真是膚光如雪,蘭香撲鼻。
  瓊娘幾欲昏倒,兩手捧著前胸,驚叫道:“惡魔,我死後化為厲魂,也必復仇!”
  袁素涵色竅迷心,又加上復仇觀念作祟,業已失去人性,隨手一帶,絲羅自解,微一揮手,薛瓊娘已躺倒床上。縱聲一笑,全身已不著根紗,瓊娘衣裙已開,身上只剩貼身短孺。
  這惡魔,把她絲帶一拉,正匹馬提槍,搶開廝殺。眼看這一代玉人,就待被人辣手摧花。
  忽聞“巴達”一聲響。惡徒身後,寒風颯然,掠背而至。忙反身一把抄住,細看卻是一段松技,長不逾五寸,經可分以上,分量極輕,但打來力道奇大。
  窗外火光燭天,飛龍觀四周起火。呼叱之聲,如萬人空圍,使人駭極。
  袁素涵錯愕之間,狂風卷著一股濃煙,直朝窗內猛撲,煙味嗆人,使人有目難啟。袁素涵咳了一聲,淚眼模糊,募地心頭上泛起一陣陰影,驟驚之下,啟目一 看,床上玉人已空,這一愕,更不知所措。窗前人影一晃,已縱落一人,但足音濁重,輕功提縱,顯不高明,管見來人散發披頭,滿面是血,身上玄衣,也有好幾處 破裂,看清之後袁素涵不由驚叫一聲:
  “淫姑!”
  在平時,兩人早已互相擁抱,糾在一塊。
  此刻,雙方都被尷尬場面怔住。淫姑把散發往後一甩,兩眼射出一種憤怒光芒,注視著袁素涵裸身赤體,怒道:
  “你這人,太沒良心,姑姑一片情意,算是自用不說,而今火燒眉睫。這廟觀,立將焚毀,你不但絲毫無動於衷,反赤身露體,玩弄女人,挾此女以為人質,正好迫使敵從就範,如果有失,教主之前,如何交待,你自己清楚!”
  這凶徒,忙含羞帶愧,穿上衣服,正擬配上革囊寶劍,那兩尺多長的尤神霧劍,競己不翼而飛,革囊裡,毒藥暗器,卻是一件不少。
  這一驚,直使袁素涵,全身大冒冷汗,淫姑也跟著一憚,急問道;“劍呢?”
  “適纔還在,劍囊放在一起,我也未離此房,也不知怎麼就不見了!”
  淫姑已把面上血污洗淨,聞言冷笑道:
  “那麼人呢?”
  袁素涵驚叫一聲,不知所措。
  且說麟兒由於找不到瓊娘,不由怒氣攻。放火燒閣,四下一片火起。
  六盤老道趕來,不禁怒罵道:
  “爾放火燒山,本觀波及之餘,你也難逃一死!有膽,不妨隨同祖師爺,同往問上一決生死。”
  錦雲閣離地高逾十丈,六盤老道,竟飛身一躍,麟兒也身拔地隨尾直追。老道狂笑一聲,笑意森森,可怖已極,人在空中,空地回顧。揚手之間,竟從袖中拋出一物,旋聞波的一聲,黃煙四起朝著麟兒當頭一罩。
  這又是毒粉毒霧,中人必死。麟兒急怒交加,忙把真氣一沉,朝下疾落。六盤老道,已飛落閣上縱聲狂笑,其狀如瘋,只聞哈哈之聲震耳,音濤急浪,交至沓來!募聞有人大喝一聲:
  “嘉麟速退,提防火攻!”
  地上濃煙直竄,絲絲之聲刺耳。麟兒聞聲一怔。“輕雲貼地”,往旁縱落,旋將雙手一抖,拔空而上,手中玉笛,光華四起,如彩練行空,華美無匹。
  陡聞震天價一大響,山搖地動,石破天驚,熱風火光,沖天而上,四周圍氣流激盪,把麟兒衝開老遠,虧這孩子功力精純,臨危不亂,下落之際,避開那股熱風,還有碎砂之類,紛飛回走。一擊不成,六盤老道飛身便跑。麟兒正待追趕。
  眼前人影一晃,落下一位青衣美婦,那正是對麟兒惠元關懷備至的扶桑姥姥。相見有如嬌兒戀母,麟兒忙依跪膝前,並告以雲英救出,但瓊娘劫持之後,生死不明。說完,一陣淒涼之色,悲不自勝。
  扶桑姥姥,一臉笑意,親用手把他挽了起來,莞爾道:
  ‘一切事情,老身瞭如指掌,你搶救雲英,這一層,不但老身感激,雲英又何何常不銘之肺腑?”語音一頓。沉重地嘆了一口氣,續道:
  “雲英這孩子,多愁善感,可是少女們總離不了許多做作和不必要的矜持,她對你,情形如何,你自己心裡有數。惠元這孩子,和你情逾骨肉,這一層,我很放心,知心密友,無分男女,惟貴能以禮自持,而且彼此應將眼光放在遠處,否則,觸景生情,難免無傷。”
  麟兒忙惶恐接口道:“前輩諭示,晚輩定必遵守!”
  扶桑姥姥,又復仁慈地笑了一笑,道:“你很聽話,老身至慰,瓊娘這孩子,業已被人救走……”
  麟兒一聽,真如醒酗灌頂,大喜過望,迫不及待地道:“她在何處?想是老前輩大發慈悲!”
  桑姥連忙搖頭,面上出現慚愧之色,渭然嘆道:“我從崆峒下山,搜索附近各處,抵達此間後,惠元和雲英,已和敵人簏戰,惟此間高手雲起,六盤老道,為本 門有數人物,而且冷浮生和龍子,在後輩,為武功高手,老身當即用飛花製敵,摘葉傷人的手法,將敵人驚退,覆查此處道觀,為本門暗卡,舉凡中原武林道,有進 窺陰山者,均在監視之列,而其重點,則著眼於崆峒,此地不除,武林劫運,勢必空起,故決定放火燒山。火勢猶未擴展。突聞有人喝道:“道友出污泥而不染,心 同日月,的確可敬,佛祖慈悲,必降福扯。廬山女弟子正在樓上受難,這孩子蘭心惠質,如經人糟踢,豈不冒天道反常?沿祈道友助我一臂!”
  語若洪鐘,但人蹤杏然,老身當時也極感詫異。但也不好意思詢對方姓名,只好把他當作啞謎,當下,打也一段松枝後,凝神運掌,對著煙火之處,虛空一劈。尤掌力,可實可虛,狂風起處,
  風柱迴旋,卷著一股濃煙,直朝窗口,一衝而入。就在火光之,內,衝出一條灰影,那人似乎瘦小之極,雖是出家人模樣,但無
  法分清是僧是尼。身形好快!眨眼之間,立縱窗口飛出,身手背著一位紅衣女子,餘勢已盡,腳點枝頭,又復縱起,人如鶴掠長空,輕快絕倫,口中還宣了一聲佛號,幾個起落,即不見蹤跡。”這一說,不由使麟兒大疑,天真地帶著笑容道:
  “這位前輩異僧,真如九天神龍,略顯神爪,有此功力。怕似晚輩恩師,惟他滑稽梯突,那一身百結僧袍,和一雙銑足,即其特微。照所言略加印證,偏又有許 多不象。以前輩功力,察看此人,自也不難,惟因保持身份,別人不願露面.故不欲多加考究罷了.關於這一點正是前輩光明正大之處。”桑撈不由笑道:“你越來 越會說話了,在我面前,也大灌其迷湯,元兒雲英,已返崆峒,別瞧此間事已了,但崆峒危急之勢,如老身所料不差,只有更勝往昔,寄語大悲真人,從速提防!”
  麟兒不由被此語愣住了,怔怔的問道:“前輩此語,必有所見還望明示弟子!”
  “這道理很簡單,本門主教玄風道人,素來雄才大略,料事如神,謀定而動。巫山一戰,拙夫慘敗,從此蜇伏兩年。此次出山,連愛子也二度出手,他深知武林 中既有你在,軒轅劍又是尤九天神霧克星,袁素涵的背後,必另有高手。風聞,四川氓山,正副教主,修煉已成,說不定聯手出擊,果如我所料,來人也大約到達此 地了!”
  說著,她面現愧容,勉強一笑,接道:“老身隸屬陰山,為武林之事,叛夫背子,已是門中罪人,而今勢同騎虎,進退失據,一切希望,僅寄託在雲兒身上。煩 看老身薄面,多加照顧,目前,瑣事纏身,崆峒有事,是否能來,不得而知,暫時只好別去了!”她也不等麟兒回話,點足一縱,立即離開。
  麟兒也知道她內心頗為苦痛,崆峒之事,不願正面出手,但這種邪正選擇,毅然太義滅親,憑此之事,即屬可敬!愛妻雖然被人救走,但總不免衷心悵然,悒悒返山,時已天亮。
  崆峒山上,顯得一片緊張。惠元與雲英,大約返山不久,連革囊寶劍,都未去掉,卻從洞裡匆匆走出。一見麟兒!真似喜從天降。但因麟兒獨返,未和瓊娘一道,不出同感一愕。
  惠元忙問道:
  “瓊姊呢?”
  麟兒神色黯然但又怕義弟和玉女傷心,勉強笑道:
  “恕我學藝不精,袁素涵乘機逸遁,瓊姐也被一位前輩高人,乘機救走。”
  雲英已熱淚如線,泣道:“還不是我這不撣之身,把她害慘,為了我,麟哥出生入死,和人拼鬥,延誤救援時間。袁素涵才乘機掠人,否則,她還不好好就在此地。”
  麟兒忙笑道:“自家兄妹,救誰都是一樣.你如被捉,情況還來重得多,好在她人已脫離虎口,再相逢,只需稍候時日,不
  用悲傷。”
  “那位搭救瓊姐的異人,是否三老?”惠元對於饒撥僧,耿耿難忘,不免追問一句。
  ’‘據桑姥前輩所見,似非恩帥一道。但此人卻是一位玄門人物,身材瘦細,是僧是尼,尚未分清。’”
  惠元眨眼一想,不覺大疑,辛響沉吟,竟道:玄門人物,功力奇高者,屈指可數。據弟臆測,雪山前輩,成份居多!
  計議之間,龍女寶琉,雙雙而出,一見麟兒衣服破爛,而且還有幾處擦傷,不由驚問其故,始將實情經過,簡略說明後,兩女不由又痛又恤。
  募間鍾聲一響,崆峒弟子,齊往室內跑去。麟兒驚道:
  ‘師伯升座,趕快人內!”
  惠元似還有話要說?但見盟兄一臉倦容,立又隱忍。
  麟兒心細如發,知道崆峒又有急事發生,不由問道:"難道已有人出現本山麼?”
  龍女微微一愣,暗道:“他倒料事如神!”
  男女五人,一同走入石室。大悲真人已率眾而比,見是麟兒返山,而且帶三分狼狽,不由動容。走到座前,卻不就坐,等麟兒下拜,卻一把挽著他的手,溫容笑道:“多勞賢姪環山探敵,看來似已帶傷,貧道極為過意不去。”
  麟兒忙笑謝道:“小姪應當效勞,肌膚之傷,師怕萬勿介意!”不待真人謙遜,忙隨惠元同入弟子之列,執禮至恭。
  真人不再謙虛,藹然落坐,首由藍衣秀士面報昨晚發生情形:
  原來昨晚自麟兒和惠元攜手下山後,司馬倩霞和寶琉女均擬仗劍司守護之責。但玉鎖夫人,極愛二女,卻把兩女攜至後房,娘兒們聚在一處,絮語原多,守洞之責,卻又落在藍玄秀士身上。突從石室對面,飛來一陣泥沙。
  藍衣秀士,連作夢也沒有想過,泥沙會飛入眼睛內,睛球刺痛,淚流不止,夢華不由暗想:“一次的失手,連番不利,連飛沙也無法禦防了,事情奇怪,山風不起,何來這般情景?”
  忙到後內,自翻眼皮,輕輕摧淨後,刺痛劇減,反手拔起魁星筆,往前直掠十餘文,搜索一番,卻無半點人影。不由叫了一聲奇怪,掠上左道屏崖,崖形如蚌,上銳下豐,高出地面七丈以上。
  突聞“哈哈’一聲長笑,人影一條,突從崖下飛起,那份奇快,足使戴夢華暴吃一驚,忙往右邊一縱,避開兩三丈,但來人卻如影隨形,也跟著縱落。相距自已 不過五尺,口中卻發話奚落道:“所謂鼎鼎大名的藍衣秀士,臨事卻一點也沉不住氣?定天然安慮,佛門秘旨,若連沉著也談不上,豈不有辱秀士清名?”
  藍衣秀士,略一打量,眼前站立的人,卻是一位四十餘剛,身著青衫,白麵無須,手拿招扇,似文生,但雙眉帶煞的江湖人物。論像貌卻也不欲,只是兩眼朝天,嘴唇極薄,鼻子鉤曲,而且略朝左偏。不過不是細看,極難分看出來。夢華心頭一凜,暗道:
  “薄唇、鉤鼻、五官不正的人,最是難惹,這傢伙,不知是何人物?”當下冷笑道:
  “恕我眼拙,足下何人?請留名姓,卑便接待,若徒逞口舌之利,妄肆輕薄,名山勝地,不容狂妄之徒,來此駐足!”
  那人狂笑一聲,傲然答道:“在下複姓催命,雙宇無常,足跡所經,死人無數。此來,暫充信使,不作勾魂,請語貴派掌門,宜及早準備後事,否則,勾魂一到,便措手不及了。”
  藍衣秀士,把劍眉一掀,叱道:“狂徒,敢在此胡說八道!”
  魁星筆劃空一點筆灑萬點金花,如毒蛇出洞,疾點心胸。那青衣文生,卻是不慌不忙,翻腕出手,劃然一聲,竟從袖底閃出一道紫光,描金鐵骨扇往魁星筆上一搭,迫使藍衣秀士抽招不及,腳下已見浮步,忙踉蹌後退,筆幾乎脫手。
  來人把招扇一開,闊情自在地搖了幾搖,冷笑道:“我早已言明,催命無常失禮後兵,初來只是報訊,足下偏不聽勸,妄事逞強,就憑這點武功,恐不足以把我打發罷!”
  洞門口突傳來一聲冷笑,倩影雙雙,連挾而出,原是龍女寶琉,得訊而出。
  龍女可不認得來人,寶琉卻是一憚。她原長自四川,卻認得來者正是岷山師太的嫡授弟子,索以手辣心黑,位列四奇之首,歸元生羅英。
  不待寶琉叫破,羅英先是一憚,兩道銳利目光,不住在兩女身上打量,終因寶琉臂上燈光,被他看出,陡地雙眉一豎,臉蘊殺機,咯咯長笑道:“看不出爾崆峒,竟敢擅留峨嵋判逆。如此膽大,這一次,恐怕寸草難留了。”
  龍女見他面辱姊姊,怒叱道:“原來你就是攻打本門的罪魁禍首。數年潛伏,今又出而作惡,崆峒山是道家勝地,絕不容惡人在此勾留,如不快滾,眼前就叫你立遭活報!”
  歸元生羅英,冷冰冰地哼了一聲,道:“賤婢出言無狀,那你就不妨試試大爺手段如何?”
  倩霞怒不可遏,身遊八卦,其疾如風,繞身側攻,指點章門。但覺風生陣陣,羅袖飄香,出手便是辣式.
  歸元生羅英,武功造詣極高,尤以崑崙鍛羽後,數載潛修,功臻絕境。但他一見這位年輕少女,出手便是佛門的游龍身法,不覺心頭大駭,當下不敢怠慢。“啪 ’的一聲,描金鐵骨扇,劃然自開,扇搖“沙去障日”出後便是一陣寒風。招式未盡,左手橫事便扣,直取將台。連環兩式,連守帶攻,對龍女立即報以顏色。
  正在大打出手,忽聞有人朗笑道:“羅道友,就讓這丫頭多活一會吧!重來此處,才是她們落葉歸根之時!那時再打也不遲!”
  歸元生一聽此語,描金鐵骨扇左右揮動。勢挾風雷,將霞兒逼退之後,立即聳身縱起,往前一撲,口中還暴叱道:
  “丫頭有種,三日之內,準備橫屍,到時看你強徽”
  眼看他已衝出霞兒身旁五支之外,募地日光微閃,香風四散,霞兒已施展“靈猴幻影’之術,掌化“地老天荒’,這是鴻鉤八式的首招,出手便是一陣熱風,上 衝下壓,勁疾絕倫。歸元生做夢也未想到,對方不過是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雖然武功神奇,但身法和內力,卻是這般純厚,眼看掌風一舉將他籠罩,歸元生就得受 傷。人影一晃,突從旁邊卷出一股風力,一舉將龍女掌風打斜。霞兒心頭一怔。寶琉和藍衣秀士,也先後衝來。
  歸元生的身旁,已多出一位中年文士,他那一身打扮,頗與眾不同。青衫青巾,袖子比常人大上一倍,看上去特別礙眼,但臉形卻極清秀,乍看頗有三分和雲英相似。此人顯得汲冷峻高傲,背著一雙手,仰頭望天,對前面諸人,卻是視同未觀。
  霞兒怔神之間,卻又開口問道:“足下何人,攻人不備,豈是丈夫行徑?”
  那人把臉容一整,冷冷說道:“大膽丫頭,自甘作死麼?”
  霞兒憋了一肚子的氣,正待破口相罵,但芳心底處,卻想到一位少女影子,她重義多情,明是非,辨邪正,在麟兒心目中,此人佔著很重的成份,同樣地,她也把麟兒,視為骨肉之交。此人明和她有關,如果罵了他,豈不是給她很大的難堪麼?麟兒知道,也必責怪。
  霞兒終於隱忍,微笑道:“我知道你是誰,如果我出語不遜,定會意起她的傷心,就讓你多罵一句,早點走罷!”
  這番話,不但沒頭沒腦,而且孩子氣味十足,幾使寶琉女笑出聲來,暗道:“妹子真天真率直,連心裡的話,都講出來了,只是對方是否領情!”
  那文生把雙盾一聳,狠狠地望著霞兒,半晌未簽。
  歸元生羅英,卻陰森地笑了一笑,終於道出了一聲:“朱師兄,我們走!”
  袍袖微揚,寒風掠地,人如一縷輕煙,轉瞬便無蹤跡。
  藍衣秀士,將詳細經過,向掌門細說後,真人立指示防守之道,把歸元生的情形問了一問,對那中年文士,卻是絕口不談。沿著崆峒山麓,到達石洞前後,都設著暗椿伏留,門中女弟子,鑒于前失,卻死守石室,並由逍遙客坐陣洞中,以防不測。
  麟兒知道這一次,關係崆峒派的生死存亡,稍有疏忽,立即釀成武林大憾。他和元兒商量定妥,每晚,都在室外偏僻之處,打坐調息。
  惠元笑道:“為了本門之事,使你不但失去休息,而且和兩位嫂嫂也不能著意溫存,小弟無能,一切都需仰仗,真是又感又愧!”
  話猶未落,龍女和寶琉雲兒,竟是全副裝束,攜手而來,一見兩人,竟坐在一株敵松之下,有說有笑,不由回顧雲兒,掩口笑道:“他們倒也愜意,躲在這兒談 笑打噸,暴客來時,袖手不管,卻著我們姊妹三人,代打頭陣,真是豈有此理,寶姐姐卻得管教麟哥,雲姊姊更約束元弟。否則,讓他們閒散慣了,準出漏兒!”
  雲兒含羞笑道:“你真是未嫁雲英,先作起管家婆了,偏拿我和寶姊,肆開玩笑,真是何苦!”
  霞兒已笑得花枝招展,鬢披鬢亂,明艷照人。
  當晚二更才過,崆峒山的東北,傳來一陣嘯聲,那是一種極其淒厲的銳嘯,一聲緊接一聲,使人聽去,五臟如焚,極端難受。
  麟兒惠元龍女寶琉和雲英,都藏身在松樹之下,靜以待敵。
  惠元悄聲笑道:
  “這批惡鬼,真是該死!襲人門戶,偏還故作大方。臨山之前,鬼哭狼叫,令人惹厭之極!”
  寶琉女人最沉默,也忍不住插上了嘴:“這那兒是故作大方?攻擊都喜用此法,如不能穩定心神,極易受害!”
  她靠著麟兒左首,息息蘭香,微微細喘,和麟兒彼此相對。艷光照人,麟兒不覺心中一動。
  正擬暗中和二女縱纏。笑聲已劃然中止,周圍又是靜悄無聲,龍女低叫道:
  “來了!”
  颯颯風飄,人影連晃,場中立出現兩人,那正是岷山四惡老大歸元生羅英和聖手華光徐凱。麟兒低告惠元道:
  “小心這兩個傢伙的紅雲散花粉和毒龍掌的厲害,中人奇毒入骨,毒發必死!一氣兩儀,對成鐵之物,可斥可吸,可用這破敵。”
  惠元神色黯然,悠悠地長嘆一聲,似有萬千心事,盡在不言。雲英不由一怔,柔聲問道:“怎麼啦?為什麼麟哥哥一談到一氣兩儀,立然不樂,這中間,難道還有什麼隱情?”
  寶琉仙子知他還念衡春,不由羅袖輕舉,掩口微笑。麟兒恐雲英發生誤會,忙輕聲用話語岔開。
  場上,情勢緊張,藍衣秀士,已出身阻攔來人。聖手華光徐凱,一向目無余子,逞口便罵道:“速著陳大清,出來受死,否則崆峒全山,草木不留,言之在先,以免後悔!”
  藍衣秀士仰天狂笑道:“本門掌教,對武林正義之士,莫不待之以禮,像足下這般有我無人,口齒輕薄,既來本山,不用通報掌門,戴某即可接待!”
  語罷,魁星筆往前一點,“笑指天南”,直往徐凱心坎戳去。這一招,人如閃電,筆挾千鈞,聲勢凌厲之極。徐凱嘿然一聲長笑,挫腰吸腹,掌朝上一翻,掌出 勁風,雷聲隱隱,將魁星筆一舉撞斜。募地一探左掌,人如閃電,面朝藍衣秀士,劈空一抓。五股寒風,當胸襲來,而且奇腥撲鼻。
  “這是一種狠毒陰功!”
  藍衣秀士不敢硬接,翻身往前一穿,“金鯉倒穿波”,一縱便是五丈有奇。徐凱又是一聲大喝:“再接兩招!”
  人影縱橫,疾如飛隼。徐凱雙掌,左右揮動,但聞風聲震耳,腥氣襲人,竟把藍衣秀士籠罩在掌風之內。
  戴夢華因未摸清敵人武功底蘊,出手便失先機,幾為敵所乘,人到情急,生死已置之度外。於是暴吼一聲,罡風掌出,風勢雷動,復藉力把身子往上一衝,立脫出敵人煞風範疇之外。敵人嘿然一聲冷笑,揚手之間,星光月色下,立打出一蓬紅光,如半邊珠形,將藍衣秀士一舉裹定。
  說時遲,那時快!清嘯起處,宛如龍吟,半空裡,突現出耀眼紫芒,‘鏘鏘’兩響,饒鈸震耳,緊跟著光芒繚繞,如旭日臨空,大江落日。
  又是一響震耳鈸聲,紫紅兩道光芒,斂然消失。場上,卻站一位十五六歲,美絕人震的青衣少年,手中抱著一付鐃鈸。藍衣秀士卻落在他的上首,滿臉困惑之狀。
  少年立把鐃鈸一分;鈸裡卻現出細如毛髮,長約五分的無數紅針,立請藍衣秀士過目道:“戴師叔,這便是岷山派一幹妖人,作惡江湖,懸為厲禁的紅雲散花 針,據說朱素娥和冷殘子,常以此自豪。但這些織細針兒,能管什麼用!”語罷,卻把它倒在手上,隨手一搓,立即碎為粉碎,用口一吹,紛飛回落。這孩子,突把 劍眉一挑,沉聲喝道:“你們還有多少破銅爛鐵,儘管施來,否則,趁此早滾!”
  歸元生和徐凱,正待發作。
  斜刺裡,卻縱出一條黑影,身法快得出奇,從徐凱身旁掠過,只聞清一響,徐凱面上,挨了一重記,麻辣辣燒得難受。那是一位青冠青袍的首,也正是曾經戲要 過冷殘子的苗疆二奇,老大公孫虛。這位貌相清奇的道長,一招手後,指著羅英徐凱,傲然冷笑道:“就憑你們兩個,也敢來此地稱兇,膽子確實不小,前次,偷襲 崑崙,一敗塗地,不知洗心革面,居然信惡不俊,還不就此納命。”語音未落,迎面突飛來三道銀光,互作品字形,嘶嘶而至。
  公孫虛忙揮手拂塵,同時縱身空中,“靈蛇卷尾”,往前面銀光掃去。
  不料這種奇形暗器,竟是三把彎月爛銀刀,拂塵一卷,塵尾斷裂,嘶嘶數響,穿袖而過,後面兩只,如影隨形,把公孫虛的袍襟,裂了兩個大洞,左腿還劃了一道深餘兩分,長約三寸的口子。
  頓時血染道袍,真氣一懈。公孫虛一個踉蹌,幾乎跌倒,臉上氣得變變色。只聞有人拊掌笑道:“就憑這點本事,也敢妄自逞強,苗疆為化外之區,無論何人, 只憑幾手花拳繡腿和幾味草藥,自吹自擂,便可稱王。卻不料真人面前,原形便露,公孫虛你還不夾著尾巴走路,到頭只恐悔之無及了!”
  陰森樹影下,緩緩走出兩人。一位是青色大袖的文生,一位是明艷照人的少婦。這文生,便是前日報訊的人,臉孔和朱雲英有三分相似。那少婦,卻是藍衣素 裙,雲鬢霧鬢,鳳釵蝶夾,美絕人寰這兩人只一出現。不但麟兒惠元暗中叫苦,朱雲英已在龍女寶琉之間,起了騷動。原來那是她的親生父母!那中年書生,正是毒 龍叟的獨子,逍遙秀士朱璉那婦人,為朱璉嫡配,以雙鳳刀稱為陰山一絕,射姑仙子司徒琦。
  夫婦兩人,情授意合,除心勝高傲外,卻無其他惡行,這得歸功乃母扶桑姥姥。在那種不平常的境遇裡,桑姥顯得特別高傲,由於生性冷靜,所以不屑同流合污,兒媳們也染上了這種性格。
  玄風道人,雖然不滿,可還恐懼桑姥三分,毒龍叟以順服掌門為職志,門中有令不能不行之。兒子妻兒,有時不免帶著三分強迫,朱璉和乃妻,可不敢過分違 逆。這一次,兩人下山,也由玄風之命而來,此意,自然含有絕大心機,因為六妙淫姑緝捕兩年,仍未如願;這一回,卻想母女天性,不管雲英背家之志如何,父母 之命,強迫回山。做兒女的自然不敢違逆!若兩人不能執行掌門之命,玄風道人立時可以藉機翻臉,毒龍叟也得身受不是。雲英見著父母,已悲從中來,泣不可抑, 當時就要撲上前去,母女相持,痛哭一陣。
  龍女忙勸道:“伯父母此來,明是玄風道人的陰謀,如你避而不見,敵人計謀,自不逞,否則中他們詭計!”
  雲兒已是淚人一般,泣道:“有父母避而不見,這也是人子之道麼?,”
  霞兒寶硫,為之語塞。雲英把身上琵琶,交與寶琉,鄭重說道:“為著此物,麟哥哥曾出生入死,才取了回來。這一會,我似乎覺得兇多吉少,神物奇珍不能資敵,但我也不願拒絕父母,這種矛盾心情,經常紊諸夢寐,你們待我這番心意,只好來生圖報了!”
  霞兒室琉,泣不可抑,一時芳心大亂,卻也無法再度勸阻,一聲“爹娘!”人如鮫泣,她一縱而出,俏生生的跪在朱璉和司徒琦之前。這一來,不但震撼了兩位掌門,更急環了麟兒和惠元,兩人雙雙縱出,護著雲英。
  射姑仙子司徒琦,芳心一怔,拿眼望瞭望丈夫,逍遙秀士一皺劍眉,似有黯然之色,但旋又歸於平靜,背手望天,連看都不看女兒一眼。司徒琦長嘆一聲,走近女兒身前,淚光閃閃,喝道:
  “孽障,你心目中還有父母麼?速隨我重返陰山,靜候掌門發落。”
  麟兒冷笑道:“把雲姊弄回陰山,無非是再來一次五馬分屍的酷弄,對待自己兒女,這也沒有什麼好處!”
  司徒傳玉容一爽,叱道:
  “此話怎講!”
  “六盤山飛龍觀,雲妹姊普被六妙淫姑暗計擒縛,貴派掌門手令,五馬分屍。我們遲到片刻,你也見不著親生女兒,倒不知是何居心,非把人弄死不可。”麟兒劍眉掀動,憤然作色。司徒琦一時倒被怔住,啞口無言。
  朱璉朝著愛妻身旁縱落,冷峻地道:“他和這逆女有何關係,容他在此胡言!”又把目光將麟兒惠元掃了一眼,大聲喝道:“你們兩人,就是季嘉麟和陳惠元!”
  元兒因雲英姊,猶跪立末起,又因她性情激烈,一言拂意,可釀出絕大麻煩,只好強忍怒火,勉強笑道:“世伯所猜不差
  朱璉忙沉聲喝阻道:“我們中間,那來這等稱謂?朱某奉掌門之命追縛逆女,而且對於兩位,也不例外。”旋面顧司徒琦,冷然道:“可用絲條把道女綁縛,帶回陰山覆命!”
  司徒琦眼眶裡充滿淚痕,拿出一條白光閃月,約有兩指餘寬的絲帶,把人綁好,斜刺裡,立縱出龍女,將人監視。
  突聞朱璉狂笑一聲,昂然道:
  “你們兩人就此領死罷,趁早抽劍發招。”惠元正待出手,麟兒卻含笑地走了近來,他空著雙手,連玉笛也插在背上,了無懼意,陡地略睜雙眸,目射精光,低喝道:“長者如必欲動手,晚輩願憑一雙肉掌奉陪!”
  朱璉哼了一聲,也未致答,卻隨手折了一段竹枝,校長約四尺,去葉持枝,而後冷然笑道:“看你所背寶劍,原是前古仙兵。朱某就憑這根竹技,和你身上寶劍一較高下!”
  這口氣大得嚇人,使兩位掌門暴吃一驚。因為竹枝代劍,而且明知對方是柄寶刃,不是劍術超凡入聖的人絕不敢如此大膽,不禁為麟兒擔了一把冷汗。
  這孩子,把一雙爍若明星的大眼眨了一眨,也折一段細長竹條,笑道:“這比劃也頗為有趣,因為竹枝柔,死不了人,真戲假做,絕對贊同!”
  朱璉幾乎笑出聲來,暗道:“這小子,真是自己找死,劍術臻於至極,那怕手上所持,是一段楊柳枝條,也只須真氣一逼,均能製敵於俄頃,他卻偏說不能死人,豈非外行之極?”
  於是也不再耗費,暗中蓄滿真氣,一聲“接招”,風起雷鳴。那竹技如靈蛇飛空,朝麟兒眉心便點,來勢疾快之極,枝尖端離麟兒面孔,尤有五六寸,突間呼呼異響,驚心動魄。
  對方所持嫩竹枝,籍一揮之力,橫空打來,枝搖勁風,人影縱橫,但見四方八面,都是竹枝,其中包括了點、刺影崩、敲,輕靈詭秘,莫測高深。
  雙方都怪快速進攻,而且攻打愈快,奇招異式,層出不窮。朱菠的招術,都是蚩尤秘式,竹枝凌空繚繞,不但將身子護住,而且以點刺之術,乘隙疾攻。美麟兒迎著來招,施展千重變化,不但把敵人攻勢逼住,而且處處報以顏色。只看得紫陽真人喜笑顏開,大悲真人更是佩服不盡。
  募地呼然一聲,人影疾降,朱璉手上,業已斷了一截,眉梢間也現出點點冷汗來。
  司徒琦忙聳身縱落丈夫身前,柔情脈脈地看了一眼後,粉臉也變顏變色。原來丈夫衣袍之上,竟被對方刺了十來個小孔,想不到這孩子小小年紀,卻身懷絕世奇 技,連陰山派這種奇絕劍術,也敗了下來。身後微風颯然,突響起一種冷峻聲音,道:“勝敗乃兵家之常,不須介意,待貧道把這小子收服後,其餘即不足為慮 了!”
  這是一位面容冷峻,背插鐵板的道者。司徒琦粉臉一整,冷笑道:
  “既有道長出手,其勝可必,當與拙夫拭目以待!”
  六盤老道,六妙淫姑、袁素涵、龍子和冷浮生,也都紛紛縱出,彼此招呼後,即將麟兒惠元,四面包圍。眼看就引起群毆。
  兩位真人,也同時露面,首由紫陽真人,朗聲笑道:“冷殘道友,對付兩孩子,卻想依多為勝,豈不有辱道長清名?”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惡道略一抬手,已抽出背上柄塊鐵板,正似伸手待發。紫陽真人怒叱道:“道友,你還不覺悟麼?再不引人疾退,只恐來時容易去時難了,不信,請看!”
  袍袖略一招展,那是預定訊號。
  陡地,龍吟虎嘯,金玉鏗鏘,平地立衝起四道光華,劍氣森森,直騰霄漢。
  緊跟著人影連晃,松影之內,立縱出兩位白衣少女,以麟兒仗劍為首,分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竟將對手緊緊包圍,麟兒位著東方,手捧軒轅,劍現十彩流光。霞 兒則仗驪龍,死守正南,劍芒如雨,寒氣襲人,令人不敢逼視。惠元和寶琉,一守正西,一陰正北,手上所持的寶劍,正是崆峒鎮山之寶,靈虎風雷劍,和佛門的仙 兵神刃金剛王。
  冷殘子嘿然一聲冷笑道:“這點陣勢,還壓不倒祖師!”
  語罷,立著朱魔和袁素涵等,退出陣外,自己則手持鐵板,卷起一陣風聲,朝著惠元劍上便砸。
  四劍合壁,光幕如山。惠元得佛門聖僧真傳,武功已非昔比,長劍一橫,銀輝閃目,寶琉和倩霞,兩柄長劍,的卷攻來,迫使冷殘子往後一退。
  麟兒大喝一聲:
  “接招!”長劍凌空疾落,式演“大江落日”。一溜紫光,還拖著十彩鋒芒,當頭罩下。
  冷殘子鐵板高舉,“萬佛朝宗”,將麟兒長劍逼開後,左手一橫,往後直掃。
  鐵板橫敲靈虎,震得嗆嘟一響,元兒手臂一麻,往後閃退。不料冷殘子以進為退,雙手揮動,烏芒閃閃,幾乎看不出人影兵刃。光如電掣,往後掠退丈餘,這惡道,卻隨手打出三塊欽板,烏光形如匹練,震起陣陣風雷,一齊照顧了麟兒頭部心胸。
  這孩子發出一聲清嘯,倏地紫光暴長,金鐵交鳴,碎鐵紛飛四濺之後,那紫光,突從麟兒手中脫出,發出一陣嘶嘶之聲。場中敵我,不由大駭,嗆嘟一聲巨震,跟著便是一聲慘號,冷殘子竟被一支長劍,釘在地下。
  劍從心胸穿至後背,血染青袍,立時氣絕。
  這一式,原是元妙書生精心絕傳,劍式中的“白虹貫日”,長劍脫手製敵,由於居高臨下,一射之勢,如決於溪,鮮有能御者。
  朱璉和那射姑仙子,已帶著龍子、袁素涵和冷浮生,趁激戰之餘,悄悄飛走。
  麟兒拔出長劍,一臉殺機,見敵人中只剩下六盤老道和六妙淫姑,還有岷山派的徐凱羅英,正待一舉消滅,但為紫陽掌教所阻,只好輕輕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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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沙里怪客a

  這是暮春三月。崆峒山上,古木撐雲,青蔥鬱綠,春寒料峭,春意未蘭。
  大悲真人修真之所。崆峒石室,這一天,筵開北海,灑滿金橫,不但騰著歡聲一片,而且禮節隆重非常。
  華筵十餘席,坐滿了尊卑長幼,俠女奇男,凡與崆峒有關人物,周圍數百里,接獲請帖的,都按時趕到。這是大悲真人酬謝崑崙派協助崆峒,驅退敵人的慶功 宴。首席坐著紫陽真人、鐵蓑翁、公孫虛,依次而坐,大悲真人,則主位相陪。麟兒龍女寶琉和崆峒派幾位男女弟子,坐在一是,雖然是驅退了敵人,但這幾位少年 男女,內心猶不明日。為了這事,不但幾位少年男女,都出動過,連兩位真人,也會在周圍百城以外,搜尋敵蹤。
  袁素涵行蹤沓然,麟兒惠元,極感懊惱。搜索已是七天,毫無結果,兩位真人經過一陣計議,認為人被擄回陰山的成份居多,於是停止搜索。紫陽真人,為了門中一件大事,時機成熟,不敢再在崆峒,多耗時日,遂向大悲真人告辭。
  這次慶功宴,也可說是賦別酒筵,賓主杯盤交錯,相對極歡。
  募地
  紫陽真人,臉含笑意,舉杯而起,朝著大悲真人夫婦笑道:
  “貧道除銘感道友夫婦高誼隆情之外,尚有一事,乞請援手,且先盡飲此杯。再向道友明言,不嫌唐突否?”
  大悲真人,爽朗一笑道:“本門今日,得保道基,皆賴道友師徒之賜,只要貧道力所能及,走火山,冒斧 ,決不稍辭!”
  紫陽真人肅容相謝道:“道兄言重,吾所銘感,為著挽回本門一位同道劫難,亟需洽藉貴派某種至寶衛用’…‧‧”
  大悲真人面露困惑之狀,沉吟思索間,夫人心細,突然想到某事可能與此物大有關連,遂笑道:“道兄所言,是否本門的萬年溫玉?”
  紫陽真人黯然道:
  “正是此物!”
  大悲真人,爽郎一笑。提起酒杯,連盡三籌,立道:“這東西,雖說是人間至寶,可怯毒寒。但珍藏數代,從未派過一次用場,道友如有需用之處,儘管攜去便了!”立朝惠元把手一招,笑道:“這東西,放置之處,你知道清楚,趕緊取來,面交師伯吧!”
  在石室後洞,岩壁上,有一處裂口,下陷數十丈。壁上清泉,點點而下,其涼震齒,因為長年滴流不斷。日積月累,下面石底,竟成了一具天然石缽,滿載寒泉,清流下滴,鏗鏘有聲。
  昔日玉鎖夫人,戲命此爾為“玉髓’。且將萬年溫玉,置諸石缽之內,於是“玉髓’冷度銳減。說也奇怪,那萬年溫玉經過寒泉培育之後,遍體晶瑩,碧光閃 閃,陽光下照,映出一抹彎虹,懸諸石隙之間,極盡五光十彩之能事,夫人立又改名為“彎虹濺玉”。但這是十年以前的事。大悲真人,生性淡泊,對於本門這一至 寶,並不重視,自夫人臥病後,他除了修練內功,探視病人以外,“彎虹濺玉’,早已忘之度外了。惠元飛身後洞,穿過一條石徑,折向左轉,屏岩壁立如山,石隙 深透,陽光下射,深不可測,但一股寒氣,直衝而上。
  凝視之下,膜臆水氣中,已不復見彎虹,不由心中一怔,暗道:“這地方,我已數年未曾探視,那石缽口徑,想是愈來愈大了,彎虹未見,想是溫玉被流泉所激,已不在石缽中央!”
  於是飄身而下。但見塵封石徑,缽裡生苔,萬年溫玉,已不在石缽之內。這一驚,非同小可,內心急道:“崑崙於本門有解危之感,紫陽真人商藉萬年溫玉,原 迫於不得已而來,恩師慨然也答應了他,如今卻拿不出東西。麟哥師徒,光明磊落,絕不至因此見怪,但藏在後洞之物,失去兀猶不知,這叫自己師徒,顏面置之何 處?但不把話說穿,又無法向崑崙交待,這一想,真是左右為難……”忙聳身躍出,勉強沉著氣,走回石室,但峻臉上業已變顏變色。
  麟兒心性最靈,一見義弟神色有異,而且空手而返,即知事有蹊蹺,忙自視恩師。紫陽真人也已發覺,看了看自己這位愛徒外那神色卻極泰然。大悲真人夫婦,見元兒垂頭喪氣而返,忙驚問道:“溫玉呢?”
  “石缽生苔,彎虹消失,溫玉似久已被人取走!”惠元懦躡以對。
  真人一臉愧色,卻拿眼望著師兄逍遙客,幽長嘆了一聲,道:“這大約是二師兄和四師弟,心生覬覦,把它盜走。只是這一來,不但對不住崑崙道兄,而且對陰山派是一種極大幫助!”
  紫陽真人,雖然感到捻,但他毫無責怪之意,反倒恐對方難受,笑問道:“此物如何可以資敵,願聞其性!”
  大悲真人苦笑道:’‘螢有秘錄內,所載功夫,那至陰至寒,陰險狠毒之法,修練的人,一個不慎,即可使寒毒入骨,宛如釋道走火入魔。萬年溫玉,系玉質之 精,至熱則涼,至寒則溫,得中和之極。有此一物,陰山五老,化了數十載寒暑而無法練成的秘技,不到兩年工夫,恐都 一練成。也只怪貧道一時大意,不知二兄四弟,早已與人勾結,把這種稀奇之物,偷取送人,而今只有徐圖良策,設法取回便了!”
  麟兒暗道:
  “這五個魔頭,久已功臻至極,如今江湖各派,絕無人是他敵手,東西到了陰山,想予追回,豈不是惹火傷身,自討無趣?”
  又想到龍女生性至孝,母死之後,尚不知情,只一回山,驚聞變故,豈不大大傷心?這一想,不由把目光移到師妹身上,卻不知龍女也把目光向他掠來。雙方只一接觸,麟兒募地一諒。
  師妹眼光中,竟充滿著懷疑神色,顯然地,她從真人治藉萬年溫玉一事,已知極不平凡,看情形似乎有人受傷。這傷勢,必需萬年溫玉,始可治療!她似乎埋怨玉郎,所言不真,星眸微睬之間,滿臉疑惑,並還略帶三分淒怨。只看得美麟兒忐忑不安,只有垂首不語,把目光移向別處。
  龍女一撇,笑顧寶琉道:“有虧心的人,有作賊心虛,時露破綻,被人一察就覺,這種人整日擔心吊膽,神魂不寧,委實太可憐了!”
  麟兒搭訕道:
  “人的臉上,誰也沒有刻著譜兒。師妹如何一察就覺?”
  倩霞道:“這得問你自己!”
  麟兒不由大窘,惠元嘆道:“霞姊姊,一言可以與幫,一言可以喪幫,這中間含著絕大至埋。你比我更深知麟哥為人,許多事不是不講,而是不能講、不必講,何必咄咄逼人,使人受窘呢?”
  寶琉掩口笑道:“他為了哥哥,寧願得最姊姊,真是難兄難弟。雲妹如在,不知怎樣惱他!”
  倩霞不由吃一笑,立又回嗔作鼓掌。守門弟子吳去樵,突然飛身入室,即席稟報:“扶桑姥姥,有急事進見!”
  不但兩位掌門,同感驚震,連翁翁和公孫虛,也同吃一驚。紫陽真人忙隨同崆峒掌教夫婦,一同走出石室之外,瞥見這位蘭心惠質的前輩人物,似已清瘦很多,背上還負著人,那正是玉女雲英。
  麟兒惠元龍女寶琉等,就在兩位真人身後,早已激動非常,如非恐懼恩師斥責,早已上前多時了。兩位真人忙一同首,玉鎖夫人,更以晚輩之禮見過。
  扶桑頗覺焦急,僅含笑點首而已,徐朝兩位真人道:
  “雲英這孩子,前次出生入死,蒙倩霞姪女,冒險犯難,覓致靈藥,慶獲生痊,復又見擒於六妙,幾受五馬酷刑,又蒙麟惠兩姪,仗劍解厄。這一次,被璉兒擒獲後,雖仍被老身救轉,但恐難保一命了!”
  只聽得兩位真人,心頭一凜,暗道:“這位賢婦人,論功力才智,處處高人一著。而且她一身世業,全由蚩尤寶錄中修練而來,如果雲英受傷,她不能治,別人自更無法下手!”
  紫陽真人,涵養極高,忙笑慰道:“前輩且請入內,共商良策如何?”俟長輩們打過招呼後。麟兒等人,早已一湧而上,察看雲英。
  重進石室,大家已無心再飲,侍堂弟子,立即撤去殘筵,打掃乾淨。桑姥由大悲真人引赴後室。就在夫人臥病之處,作了雲兒寢所,由紫陽真人把脈診斷。麟兒 惠元龍女和寶琉,都擠在真人身後,一臉焦急之容。雲英這妮子本是麗質天生,秀美絕倫,玫瑰臉上,淺現梨渦,微笑可傾城。但這些,已如落日餘暉,逐漸消逝, 代之而來的是肌膚消瘦,顏色慘白,使人最奇的,脈腕上,竟感不到脈搏。
  真人一皺眉,因為她是晚輩,不用避嫌,略探心胸,不由又是一怔。
  左心右肺,除略顯微弱外,竟也看不出所以然來。公孫虛也精於醫理,彼此都是至交好友。行動之上,不用矜持,也診斷了一會,同樣毫無結果。
  真人立問桑姥道:“據我看,這是中了一種特殊陰功,找不著這種陰功出處,以及傷可部位,很難對症下藥!”
  此言一出,房間顯著一片沉默,惠元欲蹲在床前,一把捻著雲兒的手,既不哭,也不笑,只留兩片朱唇,默默地動。這種無聲之做,最是傷神。
  龍女寶硫,技此默察麟兒,誰知他也和惠元一樣,神色大異,兩女不由暗裡急道:
  “雲妹生死,關係這兩人心情,尤以他,近來逆事重重,瓊姊失蹤,已經夠慘,再加上這一位,未免使人傷上添傷,如不妥善安排,勢必終身憾事。”到底寶琉年長,遂笑問桑姥道:“妹子如何傷成這樣?難道老前輩搭救時卻未發覺,致傷勢由漸而深麼?”
  桑姥神色黯然,但她先入為主,因酷愛霞兒,寶琉像貌與霞兒酷似,同樣也獲此垂青,遂答道:
  “此事說來話長,也只怪老身顧慮太多,致把孩子弄成這樣。玄風老道,心辣手黑,此後我得和他各憑手段,不了不休!”
  原來朱璉司徒琦偷襲崆峒寺,趁著麟兒和冷殘子劇戰之際,立由龍子把朱雲英乘襲背走。這位形似野人的怪童,一身內外功,已臻化境,尤以為輕提縱術,更見高明。除朱雲英以外,一行四人,由袁素涵開路,離開石室後,竟縱山之北部,奔馳而下。
  朱璉和司徒琦,因為棄友先逃,究有三分愧慰,腳步較緩。
  袁素涵含著鬼胎,而且失去寶劍,一腔怨憤,無從發洩,對朱雲英的判教,痛恨十分,人既擒獲,遂懷著把她弄死再說。
  龍子是這惡徒的同黨,人帶三分渾噩,一切惟袁素涵之馬首是瞻。在蚩尤秘技裡,有一種絕頂輕功,叫做“千幻魔影”。袁素涵和龍子,對這種功夫,都有極深 造詣,一施為,但聞全身骨骼,格格作響,雙足略事點縱,便如一縷輕煙,使人望去,似有無數人影往前奔撲。龍子因為背著人,腳程較慢,竟笑呼道:“袁哥哥, 我跑出一身臭汗,你何不等我一等!”
  這一喚,卻惹出袁素涵一片殺機,果然不動聲色,把勢子緩了下來。龍子雙足一點,“巧燕穿雲”,竟和袁素涵比肩並進,這惡魔,就勢在雲英背後,拍了一常,口中卻椰榆道:
  “想不到李陳兩位小子,具有如此魁力,把本門自命玉女的人物,弄得六親不認。真是女不中留,鴛鴦勝似仙了!”
  龍子氣道:
  “我才倒霉呢!不能和人拼殺,卻背負這種不值一顧的賤婢。返山後,還不是扶令開堂,五馬分屍,棄屍絕崖,丟餵狼虎,這種尸居餘氣,觸之不祥,偏還負著,早知如此,真不該來!”
  袁素涵縱聲朗笑道:“能與本門玉女,作肌膚之親,別人可求之不得,師弟獲有如此艷福,福緣非淺,如何還說出這種喪話來!”
  “你何不自背,卻把這種苦差讓人!”
  兩人閒言冷語,刺刺不休,把玉女雲英,可氣得肝腸寸斷,只好垂閒目,充耳不聞。朱璉離他們身後不遠,雖然聽到,但以生出這樣的女兒,已是恨極,父女之 情,老早斷絕,臉上冷冰冰的,毫無表情。射姑仙子司徒琦,倒還懷著三分母女之情,不對拿俏眼望著丈夫,淒然道:“虎毒猶不食兒,你我遇上這等事,該怎麼 處?”
  朱璉怒道:“背親判教,這是何等罪名?事到如今,只有聽候教主發落。”
  “那麼婆婆呢?”
  一語千鈞,把朱璉頂得無話可說,最後只好訕訕道:“這自有父親作主!做兒女的還有何話可說!”
  前面人影連晃,叱叱連連,酷似一婦人口吻,縱聲喝道:“你們還不我站住!”
  司徒琦輕輕地咦了一聲,驚異中似還帶著三分喜意,低叫道:“這是婆婆!”
  朱璉已痴若木雞,退既不能,進也不是,那神情,弄得尷尬之極。可是射姑仙子,卻不管這些,略挫身開,往前一縱,人如輕燕,翩然降落,偏還故作不知,大喝聲道:
  “何人大膽敢來阻道!”
  攔在袁素涵身前的,正是桑姥,她穿著一身青裝,打扮仍如往昔,秦吉了就落她的肩上,那鳥兒,一見射姑仙子,立喚了一聲:“主母,奶奶在此,還不拜見。 ”射姑仙子司徒琦婆媳之間,原極相得,這次家庭變故,又是護犢而起,不免真情流露,終於落下淚來,輕喚一聲:“婆婆,媳婦有禮!”
  扶桑姥姥,把頭望向別處,卻朝袁素涵高聲喝道:“你放也不放?”
  袁素涵臉色鐵青,兩臂蓄功勁,似圖一逞。聞言便是一聲冷笑,傲然道:“在往常,袁某因你是本門長輩,故處處容讓。可是眼前時移勢異,你已是判教的罪魁 禍首,本門無論何人,都可緝拿,敢有因情私放,蔑視教規者,我和他在掌教之前,自當一較曲直,你還不弓!往自縛,真要破臉動手麼?”又朝司徒琦哼了一 聲:“三嫂,公私不容相混,一念微,可以立判生死,你還跪著什麼?”語罷,哈哈一聲狂笑,只笑得技搖葉落,沙石飛揚。這分明是向桑姥示威,如對方有動俘 念,立以武功解決。
  這位貌人中年的美婦,面容驟變,眉宇間蘊起一片殺機,冷笑道:“袁素涵,你膽子委實不小,推原其故,你不過仗著你父親身為掌門,在外胡為。平靜江湖, 無端起一番浩劫,本門的鎮山神劍,竟因此而失落,即此一端,罪便不輕,如今還敢藐視老身,劫雲兒,只怕你有命而來,無命復返了。”又朝司徒琦喝道:“你也 不必惺惺作態,就一同上前比拼吧!”語畢,矮身,縱身前撲,目射神光,雙掌一合不開,分朝左右拍去。
  袁素涵和司徒琦不敢硬接,而後者婆媳,更具深懷,語言雖兇,卻是另有深意,趁勢往斜刺裡便躍。桑姥這一招,用的正是圍魏救道,兩人後撤之際,人影一晃,疾逾奔雷,探手朝龍子胸前便抓,這是她畢生功力所聚,“天魔掌力’。
  龍子也往前推出一掌,還未接觸,立黨對方煞風奇勁,力逾千鈞,寒氣森森,劈胸而至。龍子為寒冰老人嫡授弟子,武功也自不弱,忙應情施變,翻腰彈腿,往斜刺裡縱開三丈開外。
  袁素涵嘿然一聲冷笑道:“判逆之婦,還敢逞凶。”排山運掌,側身而上,惡狠狠朝著桑姥左臂打來。劇戰七十餘合,袁素涵猶無劣意,不但司徒琦暗中著急, 連桑姥也大為吃驚,這兩年多,這惡徒一身功力,不但陡進,而且還有許多手法,更是蚩尤寶錄中昔日未盡之秘。這種功力,一經施展,但見森森寒氣,人影縱橫, 四方八面,都是拳風罡力。
  桑姥仗著修為深厚,一味的猛攻快打,但龍子功力為大,與袁素涵配合得天衣無縫,只是背上有人,輕靈巧快稍遜罷了。
  又是三十余招,桑姥蟬鬢間已現冷汗。射姑仙子司徒琦芳心大急,一聲嬌叱道:
  “袁師弟,婆婆既然抗命,我來助你一掌!”
  皓腕微抬,對空一揮,一陣寒風,疾朝桑姥,籠罩而下。對方哼笑一聲,不閃不避,待掌風臨近,竟施展一鶴沖天,從司徒琦掌風中,直衝而出。龍子拔地便 追。空中掌風,一股奇寒,直透頂門,龍子不由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顫,突感奇寒入骨,四肢發麻。桑姥立穿風而F,抖雙臂,如鷹疾旋。龍子突覺眼睛一暗,肩腫 骨上奇痛欲裂,已知被人所製,果不所然,突聞桑姥嗔叱一聲:“如敢抗,掙扎,便是死路一條!”
  袁素涵目噴欲裂,正待飛身躍救,已被桑姥先發制人,迎面劈出一掌,便將來勢阻住,繼而一笑道:“老身不為已甚,只要留下雲英,絕不傷人,否則,莫怪我下絕情,施毒手!”
  語畢,朝著龍子身上,輕輕幾捏,麻穴被拿,一身酥軟,那還有力反抗。桑姥手腳可快,朝著雲英身上絲索,兒扯幾拂,結便解開。袁素涵的雙眼,幾欲噴出火 來,突然一個虎撲,朝著桑姥劈胸就抓,不想他快,人家比他更快,突問一聲“啪啪’兩響,蓮鉤蹦鳳,式演連環,一蓮黃煙,隨風一卷之勢,往前橫掃。這是從她 鐵弓鞋中,連環灑出之物,尤元露粉。一種劇毒,可以銷肌蝕骨,袁素涵雖是用毒的主兒,這藥粉,他自己也有,卻仍不敢招惹,忙翻身朝後一退,還未站定,身前 突卷起一陣香風,耳聞司徒琦嬌聲勸道:“師弟,事情不必忙在一時,雖僥倖礙手,總還有法可想,萬一中了毒藥,急出事來,那時欲速不達,更不好辦!”
  語罷,嬌媚一笑,少婦風韻最為迷人,因為相隔最近,一種奇異立僻,直沁心脾,使袁素涵心中一盪。但這惡魔,可也機警,突想及射姑仙子,平曰守身如玉, 絕不踰閑越險,突然反常,事情絕不簡單,而且,適纔一掌,雖然打向桑姥,但對方卻苦無其事,反莫名其妙,反彈而回。莫非她們婆媳間,在功夫上,彼此互相有 勾結…
  這一想,立斂心神,表面上,卻故作受寵若驚,但把全身真力,聚諸兩掌,隨時可以揮掌製敵!朱璉始終未曾露面。
  袁素涵知道再打下去,只有吃虧,除了龍子以外,眼前的人,都是可疑份子,甚至司徒琦的淺笑輕頻,在平日,自然求之不得,此時事出辭然,使人覺得愈笑愈可疑。
  絲繩既解,桑姥將人往背上一搭,雲英昏昏迷迷,似覺疲憊不堪。桑姥一皺秀眉,頗為惶急,一手持著絲繩,兩眼卻注視著敵手,隨手朝後一繞,絲繩糾結,將人扎住,兩手把龍子朝著袁素涵前面一推,朗聲喝道:“狂徒,還不快滾!”語罷,一扭腰,朝後便掠。
  袁素涵一聲狂吼,雙手連揚,隨手發出六絲寒光,那是玄風道人韭葉穿心箭,聞嘯刺耳,箭如電掣,激射而來。
  正值千鈞一髮。不料桑姥一抖雙臂,騰身飛縱,如天馬凌空,朝前面大石之後,更躍,一陣火光迸發,碎石漫天紛飛,那巨石竟作了大部的擋箭牌。待袁素涵躍 落石。對手業已雲遠!雲霧山離崆峒約百餘裡,碧落岩下,就作了這祖孫兩人臨時息止之地,說來桑姥也自我沉痛,數十年養尊處優,而今亡命山林,雲英調休後, 人已清醒,只覺四肢麻木不仁,全身功力似已完全失掉,桑姥特就她全身穴道,仔細檢查,知也了無他異,不由笑道:“他們既未打你、也未做什手腳,而且本門那 幾種害人方法,我無一不曉,怎會喚然弄成這般情景?
  想是繩索綁縛太久,弄成血脈不通,真氣不繼,好好調息一會想可復元!”
  雲英含笑點頭。這樣過了六七天,雲英症狀,可愈來愈壞,起初,玉容那臉瑰色,已失去往日光輝,水紅菱似的兩片朱唇,也慘白失色,全身軟弱無力。左右手連脈博幾乎診斷不來。
  桑姥不由著了慌,暗道:“這孩子,如有什差池,那無疑白費我一番心血,而且惹人責怪。人多識廣,不如即日奔崆峒,共商良策!”
  桑姥把以上經過,說明之後,只聽得眾人心神一冥。玄風道人,果然絕不輕輕放過,這次緞羽以後,桑姥和雲英,在江湖涉足時,危險之多,只有日勝一日。
  麟兒也靜立在身後,雙眸緊鎖,似陷入深思,猛可裡,雙眉頻掀,似乎憶及什麼,竟大聲面詢雲英道:“令尊擒你時,有沒有對你下手?”
  雲英連忙搖頭。桑姥苦笑道:“我想道子朱璉,還不至於下這種毒手!”
  鱗兒一臉的果斷之色,立道:“十有九成,這種病,是一種絕毒陰手,也許起因就在袁素涵那一拍,但傷害的哪一部,無法查出罷了,此地和陰山相隔太近,雲 妹在此,至不適宜,不如由桑姥前輩,攜她飛赴本門。小姪身旁,尚有搗碎的天露蘭寶和靈芝馬液,每日飲它一點,暫時把性命保住。而後設法查出病源,妥善治療 便了!”
  紫陽真人笑道:
  “這一點,倒不失為可行之策,老前輩高見如何?”
  桑姥想了一想,才道:“老身性如野鶴閒雲,邀遊崑崙一趟,原無不可,只是此身不祥,每到一處,必有災禍。據我看,還是這麼辦理為宜,雲英由我伴送崑崙,就煩司馬道友派人照料,果獲生痊,老身自當禦環以報。”語罷,臉上透過一陣淒涼之色。
  紫陽真人,知道桑姥最好面子,而今家難奔,自然傷懷之極,以她身份,絕不願寄人籬下,遂也不作勉強。
  當天下午,崑崙掌教,決定和桑姥立刻返山,並命麟兒立設法奔大雪山,面見神山三老,請求指示機宜,以療雲兒的傷勢。
  這是一件十萬火急的事。桑始和紫陽真人,別過崆峒僧掌教夫婦後,復由真人把麟兒喚在一旁,暗中指點,立騎著桑姥座下靈鶴,雪光素雲,徑奔崑崙而去。
  麟兒懷著抑鬱心情,回顧惠元道:
  “大雪山頭,你去不去!”
  “去是必去,只是守山之責,交與何人?如果陰山派再來一次偷襲,守山人手不夠,情形定必大糟,這一層,有何善策?”惠元所慮,倒也言之成禮。
  麟兒這孩子,心眼極快,一經提醒,立作深思,放笑道:“陰山岷山,經過這次慘敗後,必定提高警覺,不是十拿九穩,絕不敢隨便動手。而且,劍釘冷殘,出 自我手,岷山含恨,攻擊目標,可能轉向本門,這兒,自然可能成為次要目標之一,為未雨綢纓計,據我看,可能酌留高手相助……”
  眼光隨著話聲,瞟向鐵袁老人和公孫虛兩位。但聞公孫虛哈哈長笑道:“協助守山之責,我們義不容辭,只是我這懶道人有點嘴饞,多留一日,真人夫婦的松子酒,立發生大大恐慌!”
  玉鎖夫人笑道:“只要道友不嫌,松子酒一定長期供應不缺。”
  惠元龍女寶琉,一見事情計議已定,忙收拾行李,隨著麟兒,帶著兩只大鷹,同往大雪山進發。一路之上,麟兒和惠元笑語很少,龍女似也心事重重,寶琉一向文靜,除嘴角留著笑意外,也沉默寡言,這一來,空氣沉悶之極。
  麟兒領先,腳不沾塵,其快如風,寶琉和龍女,得天惠真人和饒鈸僧兩位前輩真傳,輕功已有獨到火候,真氣上提,禦尾直上,但兩只俊目,卻覷定無兒,倒有心想試這位盟弟,輕功藝業如何?不料惠元得異人真傳,功力運非昔比,竟和兩女走個並肩,那身法,卻又另成一派。
  龍女嬌笑道:“元弟,你是道家一脈,如何輕功提縱術,卻是佛門的天龍神功?”
  不等惠元開口,寶琉卻接口笑道:
  “當今佛門人物,屈指可數,最老一輩,首推鐃鈸恩師,次為黃衣師叔,再次就推雪山神尼、半覺師太,還有麟弟弟的師叔
  惠元大笑道:“與饒鈸恩師齊名的,還有一位玄門異人,你卻把他忘掉了……”
  寶琉掩口笑道:“這位前輩,和姊姊極有關連,我背上所負金剛王寶劍,還是他有心受護所賜!
  “妹妹是說百袖上人前輩麼?這位老前輩,功力之高,似乎不在鐃鈸恩師之下。”龍女說著,還看了麟兒一眼,見他又眉緊鎖,旁人的話,似乎充耳不離,不由笑出聲來,輕罵了一聲:
  “呆鳥!”
  素與師妹靈犀相通的季嘉麟,聞言如夢初醒,臉上一紅,不由把目光注在這位嬌憨的師妹身上,但見她蟬鬢間秀髮低垂,雲鬢之上,蝴蝶夾碧光閃閃,眸同秋 水,面賽朝霞。白綾衣緊合酥胸,玉峰雙聳,碧羅裙攔腰淺扣!蓮步輕搖,口氣吐蘭,嬌喘息息,柔情密意,使人神迷,這是嫡傳恩師,親口許婚的愛女,也是惟一 的心上人,還有並肩同行,神情酷似霞妹的寶姊姊,有了這一對,可以說享盡了人間的艷福,了無他求,可是,天涯海角之處,還有一位以柔情明艷見稱的瓊妹姊, 她被素涵所掠,幾失去了兒女貞操,正值千鈞一髮,卻被高人救去,也不知何年何月,始可重逢。此事,如一塊重鉛,壓在心上,另有,那知心膩友,蘭心惠質,邪 正分明,舉止落落不群,一顰一笑,風韻絕佳,雖是元兒未來妻室,但她對自己友情,並未衰減。男女之間,只要不踰矩違閒,以禮自守,真純友誼,抑又何傷?但 這位天生麗人,卻又身受重傷,甚至以自己和啟蒙恩師的功力,卻也分不出是何異症。續命神脈、紫蘭仙寶、冰蓮雪藕之屬,均非對症之藥,這是否絕症。三位恩 師,能否將病治好,在在都成問題!這些,因擾了麟兒,也替義弟惠元,至多難受。
  麟兒千頭萬緒,百感交集,被師妹輕聲一罵,不由滿懷歉意,忙挽著她那柔美素手,低聲笑道:“愚兄連日心緒不寧,一路無狀,確實愧對霞妹和琉姊。”
  龍女卻目顧寶琉,輕聲淺笑道:“日來,我心情也頗沉重,你不糾纏最好,誰希罕你那種涎皮賴臉的膩人動作?”
  前面便是白龍江,流水滔滔,由甘肅進入四川,緊接嘉陵。遠望江流如帶,因地勢特盪,水流湍急,一瀉千里。麟兒腳步如飛,腳步加緊,走上沙灘,還夫落腳,忽然腳下一緊,地下沙石,滾滾而上,似有一條怪蟒,把腳纏住,竟穩身不牢,住前一摔。
  一驚之下,立把雙臂一撐,頭下腳,上,金鱉擎天,旋把雙手一彈,拔地兩丈余高,腰身一折,又復縱落。一定神。但聽叱聲連連,惠元龍女寶琉,已把那灰沙 飄揚之處,騰騰圍住。沙里有人,而且趁人不備之際,肆意捉弄,是可忍!孰不可忍?畢竟麟兒得儒家熏陶,學有涵養,忙飄身一掠,插在惠元和寶琉之間。
  沙子裡,睡著一位塵砂滿臉,又幹又瘦,鵲衣百結,手待烏木杖的異丐。
  寶琉臆了一聲,雙眉緊皺;把這位奇形怪狀的老乞兒,看了又看。他發出陣陣鼾聲,呼吸之間,更是奇特。兩股細沙,隨著他的呼吸,竟如靈蛇一般,在他鼻孔 裡,一出一入,是旁人,鼻中有沙,不是噴嚏連聲,必覺萬分難受,他卻視同未覺。那份睡像,更是奇特:屈腰曲背,偏頭縮腳,背上的叫化袋,卻甩在一旁。
  美麟兒,星目聚光,炯炯有神,卻注視那叫化袋上。那是一只土黃布袋,袋裡鼓出。似非食米,但可猜不出藏著何物。掛袋的繩子,卻閃閃生光,其粗如指,一連竟是一十二結。
  “奇怪!”麟兒不由暗叫一聲,叫化袋上的繩子,能到九結的,已是尖兒頂兒的人物,連天山神巧,也只有七結,這傢伙,竟到十二結,豈非逾越常規?細聽那鼻聲,似乎含有節奏一般,吸吐之間,拖得很長,一經注意,似乎使人魄動神搖,心頭上,若有一塊巨石,不斷褪擊。
  這一切,都是反常,使麟兒暴吃一驚,但他已獲儒釋道三派絕傳,可以縛龍擒蚊,忙將真氣一沉,雜念不起,明心見性,物我皆忘。那鼻聲,一聲緊接一陣,若 春雷貫耳,狂風怒作,疾從四方八面傳來。再拿眼觀察龍女寶琉和元弟,三人雖末受到極端的困擾,但鬢角間已見冷汗,遂沉聲喝道:
  “這是百元一氣功,充耳不聞,自然無恙!”
  不料還未落音,那老叫化把腳一縮,勾起一堆細沙,旋把腳一伸,沙子如雨,竟朝這男女四人,紛紛掠至。
  龍女大怒道:“老化子明是存心找碴,誰還怕你不成。”語畢,一揚手,佛門大般若功,往前劈去。一陣氤氳起,帶著一股荷花異香,朝前掃掠。那風沙來勢,雖然緩了一緩,但仍有餘勁,劃撞而來。龍女心頭似受巨震,粉臉一變,寡聞身後的麟幾,大喝道:
  “師妹莫動!”
  忽然兩聲巨響,平地卷起兩處沙槓,如飛輪一般,從霞兒兩旁,直衝而出。硬生生的把前面飛沙擋住。
  只聞那老叫化自作吃語:“我以為那丟人現眼的傢伙。故作渲染,這些狂妄無知的小狗,果有來歷,只是遇上我老叫化,叫他們應上一句‘劫數難逃!”語畢,複道:“這小娘子確是可以,無如她喜歡年青英俊的人,想達目的,就得動強!”
  這類瘋言瘋語,目的似為寶琉龍女而發,語罷,欲又呼然入睡。
  龍女見寶琉緊皺雙眉,陷入深思,而且她那目光,不斷注視老叫化的袋子和烏木杖上,不由暗笑:“這有什麼好瞧!”一眼瞥見那烏木杖,似有雲霞符錄,雕刻得精緻非常,寶琉瞧著發悟,芳心頓吃一驚,忙附耳問道:“姊姊,難道你已瞧出一點端睨!
  “略有端倪,但不敢斷定,根據臆測,此人純衝著你麟哥哥和我而來,說不定又有一場吉!”
  寶琉一手輕掠秀髮,暗中卻低語霞兒,惠元早已沉不住氣,大聲喝道:“明人不做暗事,閣下潛身沙內,攻人不備,而今又裝聾作啞,是何道理?”
  那老叫化卻是不理不睬。元兒也頗任性,沙灘上,有塊簸箕大的麻石,重在三百斤以上。他踏步上前,略凝真力,雙手一舉石,應手而起,立時,,暴喝一聲“打!”
  這塊大石隨手甩出,一拋便是五丈多高,石走弧形,飛瀉而下,呼聲震耳,直朝那老乞丐當胸砸來。只要砸著,是鐵人也得打壞,人是血肉之軀?那老丐卻是分 文不動。陡聞轟然一響,塵沙瀰漫,碎石四濺,那石頭倏忽變為粉碎,除麟兒室琉外,惠元和龍女,手上足上,都被碎石擦傷。連麟兒也未看清,這人用何種手法, 把一聲重約三百餘斤的石頭,能不動聲色的輕輕擊碎。
  那人伸了一個懶腰,把眼睛亂擦一陣後,旋即翻身而起,雙眸 睜,兩眼神光,暴射數丈,忽把掃帚眉朝上一掀,笑道:“想不到你們小小年紀,心卻如此險惡,老叫化與你無冤無仇,卻想拿石頭把我砸死,這筆帳,怎麼算?”
  寶琉女嬌聲叱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你心中衝著誰來,自己有數,別這麼作瘋癲,你自以為人家不懂你的來歷麼?不礙聽我道出。武夷之巔,餐石臥雲,烏光來去,電閃長空!”
  那老丐,絕不為她語聲所動,冷然道;“武夷臥雲……這一套,絕與老叫化無關,就算你把它亂栽在我的頭上,那和我也沒有什麼關係,至於我衝著誰來,別說 你不配問,就是什麼三老五老,黃白禿驢,在我看來,那也不過是土雞瓦狗,不值一提語未竟,一聲鶴唆響行雲,那老丐突然仰天狂笑道:
  “死約會,不見不散!”
  隨手把杖往袋裡一插,又從地上抓了幾個碎石,朝著河面上空一拋,聳身上躍,人如一只飛鶴,凌空直上,餘勢將盡,自己拋在空中的石子,上升之勢末寰,無 巧不巧,正好打著他的腳底。也不見他拌臂作勢,那身子似乎受著力量一托,又朝上升,往前一伏身,疾同飛夭般,隨手又打出一石。
  仍按前式,朝前飛縱,百餘丈寬的江面,竟被他毫不費力地飛躍而過。而且這種身法縱法,在武林中,可以說別成一格。躍過江面後,這怪丐,面朝麟兒等人, 又發出幾聲森森怪笑,繼而掉頭一轉,竟朝摩天嶺上疾奔而去。江面上的舟子漁船,幾曾見過這種功夫,以為是何伯顯靈,對空磕頭不及。
  惠元一皺眉,嘆道:“這怪人的功力,直可和我那再傳恩師,並駕齊驅,看他對麟哥這般情景,似是有為而來的。只是江湖丐幫中,從未聽說有這麼一位絕頂高手,如系陰山一脈,事情確難想像了!”
  寶琉接口道:“想不到此人猶在世…”又幽幽地長嘆一聲,似有極大隱憂。
  龍女見寶琉姊欲吐又隱,不由問道:“適纔姊姊所念,似知此人淵源,什麼武夷之巔,臥石餐雲,字面來看,此人該是武夷丐幫長老……”
  還未說畢,寶琉玉頰微酡,忙用話岔開道:“那四句言語似的詞兒,姊姊也不過道聽途說,至於他的真正來歷,委實還不太清楚!”
  龍女率直天真,不由笑問道:‘那麼妹妹又如何知道他系衝著你和麟哥而來呢?”
  寶琉不由噗哧一笑,啐道:“幹嘛這麼究根問底?臆測之詞,多憑直覺,連我自己也說不出道理!”
  麟兒神秘地笑了一笑,星眸裡卻流露著一種異樣光輝,恰巧寶琉也拿目光朝他一掠,彼此心中一盪,寶琉害羞,忙把臉望向別處,自言自語道:“最好趁早過河,說不定還有許多熱鬧可瞧呢!”
  惠元立與麟兒計議,是否用蹈空躡虛?麟兒恐驚世俗,仍主用船,男女四人,過河之後,立朝天嶺上直奔。
  剛近山麓,突從那陡峭峻險的石徑,閃出一丐一老。
  麟兒惠元一見,飛撲上前,驚叫道:“兩位師伯,真是想煞弟子了,這兩年,以天地為廬,倘徘山水,餐霞嘯月,見聞必多,正好作弟子請益!”
  這兩人,正是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老乞兒平素滑稽玩世,乍見面總得胡扯不休,何況更是他心中最喜的人,這一次,可反常例。他挽著麟兒惠元,又拿眼望瞭 望寶琉和龍女,一臉嚴肅道:“且慢敘契闊,摩天嶺匕漫天風雲,這兩位奇人,武功都高,麟賢姪此來,不待看熱鬧,必要時,還可相機協助一臂!”
  語罷,又朝麟兒笑了一笑,繼道:
  “你這孩子,也許應了一句俗語:只見新人笑,不間舊人哭!果如這樣,那你也大有疵說之處了!”
  麟兒不由大駭,正待設詞探問,龍女卻搶先問道:“師伯,你是說他不懷念瓊妹妹麼?
  成日價,我們走在一起,就難見他有點笑臉,好在我和寶姊,可以自找歡樂,否則真會把人急壞,你是否見著瓊妹,儘管明說,她教他好關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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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沙里怪客b

  天山神丐眼望摩天嶺,削峰如筆,高可排雲,長空傳來一聲鶴晚半空裡突出現一只神駿白鶴,雪翎朱頂,銳爪如鉤,雙翼一拍,流雲滾滾,如落英紛飄,散向四處。
  天山神丐,突作狂笑道:“白鶴沖天,顯示靈禽為主,這一場,僧丐搏鬥,不分勝負,恐無了時!”
  麟兒突然問道:“這位丐幫人物,前輩必定清楚!”
  神丐笑道:“我們雖是同行,但此人來歷,可以說,諱莫如深,想是齊東野乞吧!”
  蒼鷹老人,見兩人有間必答,舌絮不休,不由笑道:“此鬥之事,急如星火,遲則不及,我們趕緊上山如何?”
  語罷,也不待神巧同意,一展雙袖,拔地而起,專揀那高樹絕岩的地方落腳。
  天山神丐大聲喚道:“老友何必如此慌張?神僧個性,這場事,絕不會容人插手,我們上去,也只不過瞧熱鬧罷了。”
  只聞蒼鷹老人笑答道:“也讓他們早點會面吧!倩霞姪女之言,豈不說明白!”
  龍女“咦”了一聲,手挽寶琉,叫道:“姊姊快走,說不定我們又可遇上一位知心密友!”
  “這個自然,據我猜,十有九成,準能碰上!”寶琉似乎胸有成竹,柳腰微挫,一縱身形,和龍女兩人,一左一右,飛了一個並戶。這兩位形似孿生的結拜姊妹,好合無間。
  募聞,一陣銀鈴似的笑聲,同時蘭香撲鼻,兩女身後一陣風聲,回眸疾顧間,麟兒已往兩女當中一插,左顧右盼,笑臉相迎,龍女啤道:“元弟呢?”
  “他和天山師伯,一道走了!”
  龍女笑道:“我看你,近來得意忘形,如果有瓊姊同在身側,你得大享齊人之福,什麼也懶得動了。”
  寶琉羅袖掩口,嬌波流盼,低聲笑道:“男人大都一樣,不能讓他得著甜頭,否則,無謂糾纏,日益滋長,而臉皮愈變愈厚,那時再想把他擺脫,可感困難!”
  麟兒笑道:“情之所至,金石為開,想找老婆,哪能離得了纏字,但也得體察對方是否接受,否則,我纏姊姊,姊姊不理,費了多少心血,還是無趣下台,豈非憾事!”
  龍女不由噗哧地笑出聲來,道:“姊姊,他愈來愈臉厚,竟在你我之前,大談愛經,你如再多給他甜頭,明年此日,恐怕連
  邊說邊拿眼望著她的腹部,寶琉粉臉通紅,笑罵道:“小丫頭,口沒遮攔,什麼難聽的話,都敢出口,那還象個姑娘人家!”
  麟兒摟著兩女細腰,如鴦飛鷂舉,往上直縱。摩天嶺上,離地面數千仞,絕岩陡峻,觸目驚心,西北角,正是臨鷹愁澗。
  因為近來季雨如綿,山洪暴漲,積水由嶺上壓聚于飛雲岩,水眾岩頭飛瀉而下,如數丈寬的匹練,從峰頂直瀉澗底。
  陣陣風雷之聲,從地面隱隱傳來,如天鼓金戈,萬馬急騰,乍聽之下,使人駭絕。摩天嶺不但得地形之險與奇,還配合這種奇聲異響,確有一夫當關,萬人莫敵 之概。麟兒等已到了嶺之半腰,這是東面,如就摩天嶺的形勢來說,這是右側。惠元和天山神丐,則從南方直上,這是正面。右側比正面更陡更險。
  幾乎找不出山徑,三步一岩,五步一石,不但筆直難上,有的懸岩,上傾下陷,不是飛行絕跡的人,莫想擅越雷池半步,遠望山嶺,霧蔚雲蒸,不用說,人影絕跡,連鳥獸也元。
  龍女搖頭嬌笑道:“麟哥哥,我累死了,從這兒直上,你背著我吧!”
  麟兒笑道:“好”,蹲著就是龍女穩抱自己的脖子。
  忽聞寶琉一聲輕笑道:“這才是老漢負妻!使人肉麻!”
  龍女已笑得花枝招展,如何還要麟兒背負?
  突然一人展輕功,閃閃黃光,從山頂飛、寫而下。龍女和寶琉因落腳之處,與來人視線,。恰成死角,少女之身,兀如未覺橫岩穿枝,其疾如箭,那身影,使麟 兒一見,不由喜上眉梢,笑在心頭。這是一位身背寶劍,腰掛革囊,姿容秀麗艷如牡丹的少女她可不知麟兒就在此間,這時,正腳點危岩,一瀉而下,將落未落之 際。麟兒突從一株老樹之後,一躍而起猿臂一伸、將那紅衣少女,一把抱住,還喚了一聲、“瓊妹”。
  紅衣少女,驚叫一聲,定神之後,認出人來,不由功勁驟失,全身發軟,等於癱在麟兒的懷裡,旋挪轉頭來。微張嚶唇。
  任玉郎吮吻緊抱,復往石上一倒。美麟兒如生龍活虎般,貼在少女酥胸之上。這一吻一抱,誰也不願放手,薛瓊娘紅暈上霞,春意滿懷,一任玉郎恣情纏綿,蜜愛輕憐,久之,始喜極而泣,問道:“龍妹和琉姊呢?難道她們不在你身邊?”
  羅麟兒笑道:“好了,這一次誰也不會離開了。袁素涵偷雞不著蝕把米,反使你因禍得福,倒也不在小第意外。自得桑姥姥前輩指示,謂姊姊已被佛門高僧救走。自更放心不少。
  只是未曾想到,會有這麼快,就能彼此相遇罷了!”
  瓊娘便把神僧救她一節,說與麟兒。
  原來這位佛門神僧,便是白鶴神君的恩師,百衲上人,論輩份,較神山三老的饒鈸僧,雖然稍次,但也相差不遠!這位佛門聖僧,一向以慈悲為懷,尤喜提攜後 進,他修真之處,殊無定所,足跡所經,每見不平,立伸手相助。陰山派袁素涵,劫掠瓊娘。在飛龍後院樓閣上,正擬逼姦之際,適值神僧首經其處,得桑姥姥協助 一臂後,立即救出。
  瓊娘被人暗中點了穴道,由神僧攜返摩天嶺後,竟費去三日功天,用佛門大乘伏魔掌才把穴道打開。解穴時,瓊娘面對神僧,跌枷而坐,兩掌平胸直伸,百衲上 人,也用兩掌抵住。只一接觸,不到一盞茶時,兩股強大熱流,沿著瓊娘雙臂,直達全身,但心頭五臟間,立感一陣劇痛。移動時,雙目昏花,那身子幾乎往後栽 倒。百衲上人,朗宣一聲佛號,同時,他掌心之內,似乎立生了一股吸力般,把瓊娘身子定住,那熱流,愈流愈快;而且溫度愈來愈高,多時,汗液浸淫,腹痛如 絞,丹田之中,似乎一只焚爐,無邊熱流,直往頂門源源衝去。
  那面進要穴,直欲炸裂,這種難受,實非言語所能形容。秀目微睜之間,瞥見這位佛門高僧,垂眉合目,一臉慈祥,不由暗裡驟驚道:
  “佛雲,想屬心,相屬色。若雜念不生,此儘自明,自我無相,色即是空,無物無我,何不苦痛少?”
  瓊娘本是佛門弟子,一念之微,勳破生死至境,這不啻悟千真如,已是佛門至高境地。
  雙睜漸合,粉頸低垂,一切苦痛,竟如未覺。
  百衲上人,高宣一聲佛號,滿山頭,似覺梵音四起,一股涼風,吹向瓊娘頭上,那熱力漸淌失,渾身的痛苦大減。
  上人還不時指點行動要訣,三日期滿,痛苦已失,突聞老和尚大喝一聲道:
  “汝既有此福緣,老僧索性成全到底!”
  言罷,右掌朝瓊娘頂門一擊。瓊娘只覺轟然一響,立時失去知覺,醒來時,已是一個對時。上人猶跌坐薄團之上,額角上現出點點汗珠,似其疲備不堪。瓊娘也 知道,這是佛門上乘玄功,受之者獲益非淺,但傳授的人,真力消耗不少,無疑已減低若干年的功力!不由泣拜道:“老前輩提攫後進,舍已為人。在晚輩的有生之 年,皆感戴之日!”
  百袖上人,突把壽眉一掀,陣子裡,現出兩道冷芒,把瓊娘看了一眼後,立又垂眉微笑道:“妮子慧根雖深,但塵緣難淨,大是累人,神州五劍,即將出現於江湖,連三老也得闖次混水,也罷,此物留此無用,乾脆賜你,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縱使佛祖責怪下來,也說不得了!”
  突從衣袖裡迸出一道精光,紫芒閃閃,霧漠雲迷,使人眼花撩亂。
  上人手上持著一兩尺多長,形式奇古的寶劍,那正是袁素涵之物!
  “蚩尤元霧劍!”
  這是古來一寶,比軒轅劍出的更早,但後者怕是前者克星。上人納劍還鞘,兩手捧劍,緩緩立起身來,瓊娘忙俯伏不敢稍動。陡聞上人大喝道:“神物利器,可以利人,亦可害人,持此必保有盛德,否則,允蒙莫害,則失老僧本意了!”
  語罷,把劍朝瓊娘遞去。瓊娘再拜稽首,接過寶劍、朗聲宣訴道:
  “弟恭持此劍,誓以維護武林正義為先,若錯誅一人,錯做一事,違背師門大德,則重見恩師之日,也是此劍加於弟子項上之時,敢以誓言,以示信守。”
  一聲佛號過後,上人重睜雙目,頷首道:“一落言詮,倒著色相了。老僧以極樂之身,短短兩年,卻收下男女弟子兩個,自找無限苦惱,也罷,你我之間,尚有數日師徒緣份,趁此睦機,老僧的六六大乘伏魔劍法,就此傳給你怎麼樣。”瓊娘自然如命受教。
  七日之間,百袖上人,將獨門藝業,悉數相傳,瓊娘天資也高,寢食懼廢,雖是短短數日,但內功火候,因得上人輸元助益,竟而突飛猛進。
  一日清晨,上人竟於瓊娘練劍完畢時,從洞中緩緩而出,點頭微笑道:
  “徒兒,一七緣盡,前面已有人來此找你,就此去吧!”
  瓊娘一見恩師連破薄團也背了起來。
  那百納衣袍,東補西綴,殊難入目,不由跪牽襟緣,泣道:
  “恩師再生之恩,畢生難報,何不稍等數日,讓弟子手縫衣袍,略表寸心?”
  上人微笑道:“方外之人,無物無我,來不知其所自來,去不知其所自去,哪有新舊之別?”突聞哈哈之聲震耳。
  瓊娘一驚,極目高峰,白雲茫茫,一望無際,餘音盪漾,響遏雲霞,而人跡杏然。半空裡,鷂舉鴦揚,白鶴倩兒,正舉翼撲逐為戲。一聞笑聲,立把雙翼一斂, 星隕丸瀉而下,不須臾,似乎下墮受阻,鶴頭一仰,又忽扶搖直上,朱頂閒散紅光,神駿奪人。上人背著一隻手,神態頗顯安閒,一見瓊娘滿面驚異之狀,不時微笑 點頭。
  四方八面,忽傳來一陣怪聲怪語,道:“老禿驢,別故作妄語,亂打野狐禪,老叫化問你,既然無求,何戀破薄團?分明來去有自,而自雲不知,隱身此處,遁世不聞,偏又調理徒弟,男女兼收,身前舊債,久欠不還,卻想逃避現實,給化子遇上,這一番,死約會,不見不散!”
  語音洪亮,但不見人。百衲上人,聞言之後,臉上笑容依然不減,突然招呼瓊娘一聲:
  “徒兒,為師也該走了,自己珍重?”
  語音猶在耳邊,人如一縷輕煙,轉瞬即不見蹤跡。
  上人一走,瓊娘一陣心酸,返回洞裡,檢點行裝。又坐了一會,無精打彩,出得洞來,舉目四矚,山前山後,毫無半點打鬥的情景。這時,適值麟兒從山麓直衝 而上,軒轅劍十彩光華繚繞,如一道彩虹,從地上湧起,奇迅無匹,但轉瞬即沓,瓊娘一見,如鹿撞心頭,驚喜交集,飛馳而下,果然遇上了麟兒。
  前後經過一說,美麟兒,也百感交集,畢竟玉人就在身邊,相思之苦一掃無餘,不由緊摟細腰,又復溫存一陣,瓊娘嬌笑道:“霞兒和寶琉,都已上山,我們如 果在此停留太久,說不定使她們等得焦慮萬分,見面之時,因為你我同在一起,想像之中,不知產生怎樣異覺,那一來,豈不使人愧然?”
  麟兒笑道:“夫妻之間,一別兩年,初次見面,恣情纏綿,人情之常,她們也是過來人物,如何會單獨笑你?霞兒婉戀溫柔,寶姊端莊沉穩,而用情之專,同屬一致,這一層,倒不須慮得!”
  瓊娘不田啐道:“小別兩年,想不到你對男女之事,經驗愈來愈多,霞兒寶姊的是可兒!”
  麟兒俊臉一紅,漫不經意道:“你和她們一樣,三美環伺,羨煞天公,小弟也不知幾世修來,有此艷福!”
  語罷,手摟玉人細腰,半攜半抱,低喝一聲“起”,這不啻如神矢穿雲,一縱便是十來丈高,麟兒腕力極厚,摟抱之間,把瓊兒弄得幾乎是喘不過氣來。
  歷來美人不怕抱,而且愈緊愈好,瓊娘只覺心裡一甜,但猶微笑道:“請你輕點如何,你臂逾千鈞,姊姊不經摟啦!”
  麟兒上升之勢猶勁,就勢一衝,山形凸起如積,腳點岩頭,就勢一落,還未穩身,兩條白影連晃,夾著幾聲銀鈴朗笑,瓊娘左右手,各被一女持住,那正是倩霞和寶琉兩人。
  兩女含笑不語,先把瓊娘由頭至腳看了又看,又將麟兒看了半晌,龍女噴咳稱美,嬌笑一聲道:“我的好姊姊,兩年不見,長得更美,連小妹見了,也覺心動。難怪乎他這半天不肯上來,嘴上殘膏允在,風光必定親暱,可惜我和寶琉姊姊沒有這份眼福!”
  瓊娘暗中把麟兒一瞧,不但他嘴上染有紅脂,連他的臉上也中幾處唇印,不由又羞又急,粉面通紅,只好低聲央告道:
  “好妹子,兩年不見,壞姊姊了,久別重逢,難道一句略敘契闊的話,也沒有麼?”又朝寶琉笑道:“峨嵋得睹仙姿,已知姊姊遲早必是我斐人物,今和霞兒妹妹一道,真是珠連壁合,星月爭輝,小妹不但為姊姊道賀,更代麟弟心中歡喜!”
  寶琉莞爾一笑,互道仰慕。麟兒卻在一旁如醉如癡,頗具暇思。霞兒翠袖掩口,笑呼麟兒道:
  “你來,我有話說!”
  麟兒一撲上前,仲手就摟細腰,副兒趕快閃開,待他身形穩定,拿手指輕輕朝他的額角一戳,啐道;“你呀,得意見忘形,令人發嗔,還不老老實實地給我站住,讓小妹把你臉上脂粉揩淨!”
  果然從衣上取下一塊碧羅巾,小心在意地把麟兒揩擦一淨。寶琉輕笑道:“還是霞妹妹婉戀有致,比誰都強!”
  霞兒喲了一聲,吃吃笑道:“那渡氣療傷之法,確是誰也不及姊姊!”
  久別重逢,盡情笑語,樂而不淫,自是少年男女必有之事,當然不在話下。
  在鷹愁漳之頂上方,也是天嶺之西北角,陡峭山頂上,退出一塊石崔,崔名叫“碎心”,因為太險太高,膽氣不豪的人,勉強爬登其上,雖心頭昏眩、眼冒金花,甚至心悸而死。嶺高風大,削石橫伸,風激石沿,發出一種鳥銳厲嘯,初臨其境,幾疑是鬼哭神號,使人驚恐不已。
  石隙之間,頗還生著幾株禿松,虯枝勁幹,把碎心岩陪襯得恐怖異常。這絕岩之上。此刻卻坐了一位,僧袍百結,須發皆白的老和尚,那正是百衲上人。麟兒和 三女,已達嶺端上方。東北角,山形稍低,但怪石林立,老樹攆雲,距離百衲上人跌坐之處,約有數百丈遠近。葛聞清嘯劃空,緊跟著,藍影一晃,惠元從南邊那陡 峻山道上,飛躍而來,口中還不住大聲叫喚:
  “恩師,恩師……”
  看他語言非常激動,直似嬌兒戀母。
  瓊娘低聲驚叫道:“師傅最近兩年,自稱曾傳了一位少年弟子,想不到就是元弟,真奇!”
  龍女也異常激動,低聲笑道:“這位老前輩,真是快肝義膽,菩薩心腸,元弟是他弟子,早在他們意料之內,就是我和寶姊,也可說是他半個徒兒!”
  寶琉已經流下淚來,她把玉手理了一下額前秀髮,臉帶莊嚴道:“趁著敵人未出,我們何不同出一見?略表記念之心!”
  麟兒連連道好,龍女笑顧瓊娘道:“他一味的無事緊張,姊姊也得管教,否則,總有一天,被別人見著笑話!”
  口雖如此說,欲仍隨著麟兒,縱躍而出,不一會,上人跟前,卻跪列著兩男三女。他把麟兒一瞧,嘴角上掛起一片笑意,竟道:“果然是人間美質,莨苑瑤花, 別的不言,單就他身上所背,扇鈸笛劍,無一不是武林中面難一覓之物。三老輩份至尊,是常人,見面也難,一人而獲三家真傳,自非易事!”
  彈指揮手,朝麟兒肅然命起。麟兒立沉一股無形勁力,直從四面包抄,把自己身子往上一托,道他有心相試,遂把真氣一沉,巧墮千斤,穩住身子,含笑一拜道:“求老前輩多多賜教,以啟愚蒙!”
  拜後,隨著他手中所發真氣,緩緩而起。百衲上人笑了一笑,又朝龍女寶琉看了兩眼。
  兩女趕忙叩首問安。
  上人哺響自語:“妮子陷於塵緣難淨,倒也獲得老前輩垂青,煞是難得!”
  空中似有人暴喝一聲:“老禿驢,你和這幾位小狗,合在一處,正好納命。既自命為世外高人,作起事來,偏是這麼婆婆媽媽,令人惹厭之極。老叫化有言在 先,我和你這筆帳,視似平常。但我生平眶毗必報,今日動手,不死不休。你如想依仗人多,仗著小狗們身上的寶劍取勝,那你枉在武林中稱名道姓,更非是我們的 佛門座下弟子了!”
  一株中空禿松,卻生在正北方一石隙之內,老乾橫伸,凸出十餘丈,大可合抱,也不知什麼時候,裡面竟藏了人,先是一顆毛頭,伸出一半,怪模怪樣,隨即慢慢地爬了出來。
  麟兒等人仔細一看,正是隱身沙里,暗攻下盤的怪叫化。也許是他故意賣弄,那身子卻不斷朝前面平躺而出,如蛇得平地,輕快無比。眼看只有腳跟留在樹內, 老叫化一式“黃龍翻身”,人已滾轉而出,烏木杖卷起一溜光芒,如一條黑蟒,嬌矢而上,凌空十餘丈,又忽翩然而降,似秋風落葉,坐落樹上,聲息杏然。東面陡 峭石道,人影連晃,如兩縷輕煙,露出了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的身影。
  神丐素以滑稽玩世,見人家也是乞兒身份,不由狂笑道:“這可好了,老乞兒,正感無伴,不料偏遇丐友,討飯時,正好有位打狗伙計……”
  計字還未出口,底下啞然失聲,麟兒惠元,錯愕之間,細看神丐,下額大張,不可複合,口角間白涎直流,顯然被人作了手腳。這份功力,不但惠元龍女,想顧駭然,麟兒也變臉變色。
  一聲口號起處,百袖上人,已飄身而起,正待為天山神丐接回下額,惠元卻縱身而出,肅然有禮對他說道:
  “有事弟子服其勞,不煩恩師動手!”
  語畢,趨近天山神丐,左手托著他的後頸,右手捻著下頷,朝上一登。“咯登”一響,下頷複合,立刻復原。
  天山神丐,也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何曾吃過這種苦頭?不由惱羞成怒,破口大罵道:
  “無恥之徒,暗施陰手,這算江湖上哪門子英雄!”
  陡聞那烏木杖怪丐暴喝一聲:
  “匹夫住口!”
  神丐冷然道:“你敢使人禁口不罵麼?有本事,不妨通名道姓!”
  烏木杖老神丐,從鼻中冷哼一聲道:“老叫化的來歷,你不妨向禿驢打聽,要麻煩我老人家親口說出,那你得橫屍山頭。”
  陡聞上人朗聲笑道:“天山道友,何必和他逞口舌之利,他的來歷,老衲倒也一清二楚。百年前,武夷山頭,有一道一丐,道者即系五夷散人,功力獨成一家, 三陽掌力,震古爍今,無人可及,此人在二十年前,已歸道山。據云,他那獨門藝業,卻傳了一位徒兒,這人你們已經多次見面!
  麟兒和惠元,異口同聲,不勝驚愕道:“那是誰?”
  寶琉女逞口答道:“除了蕭使君那狂徒以外,還有別人麼?”語聲略頓,翠黛微楚,旋又朝指老丐喝道:“虧你也是五夷二老之一,輩份至尊,偏還聽信讒言, 剛愎自用。河邊暗算,已失去老輩身份,偏狹記仇,更背武林本旨。什麼別人問人名姓,只要親口道出,必將人置之於死,更屬邪門。其實,你那姓名,也沒什麼稀 罕。街貴良是你俗家姓字,但你卻自稱臥雲寫隱……”
  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同聲“哦”了一聲,四道目光,齊朝老丐掃去,顯系驚訝之極。寶琉繼續道:“樹大招風,理之自然,百衲前輩成名之時,自有人懷恨挑拔,這是必然之事。
  偏生你不分賢愚,藉機滋事。上人一再容讓,你踏遍三山五獄,逼人動手,臨場還使出三星攝魂釘,上人反身接去,不再回手,已算容讓。在你,偏認為是奇恥 大辱,尋仇至今,不了不休,卻不想人生百年,也不過於德雄朝菌,即令得勝,對你聲名威望,再高仍是狂然。適纔江邊尋仇,我們都覺可笑,至若談打,你卻未見 準贏,何不趁機下台,化干戈為玉帛。為江湖保留一分正氣,那有多好!”
  麟兒一聽,不由暗笑道:“寶姊姊,平自溫文爾雅之極,這次,卻是連諷帶罵,不但把來人根源道出,連他最拿手的暗器,也特別指點出來,這無非叫我們特別提防,真是蘭心惠質,八面玲 ”這一想,不由喜愛之極,那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緩緩移了過去,挨著寶姊。
  她笑了一笑,大方地把嬌軀望左稍靠,一陣蘭麝香,中人欲醉使人產生一種渴念,那便是兩性需求,我們這位麟兒也是人,此臉帶微紅,心情搖漾,心裡有說不出的一種感覺。
  老叫化臥雲丐隱,手持烏木杖,四平八穩,坐在樹上,寶琉講話,如花外流鶯,雖然義正嚴詞,但是清脆悅耳之極,他可注意傾聽,不時攢眉怒眼,炯炯冷芒, 電射而出。不等語畢,募地大聲喝道:“你這淫娃,居然還敢向老朽饒舌。不為你,我還不來呢!師姪蕭使君,對你已是仁義至盡。十來年的過密往從,分明婚嫁有 日,不料因為那姓季的小狗,中途插足,使你變心。男女之事,本是濫帳一樁,老朽自然不願過問。但那姓季的小狗,和你這個不識羞的淫娃,居然聯手一氣,用狼 釘把他手指炸斷,既然明知他是我的師姪,你們敢於這麼作,自然有人在幕後撐腰。摩天嶺追你失蹤,即使人產生一種直覺,那便是百衲上人這個禿驢,重在靜極思 動。果不其然,雙方冤魂纏腿,不見不散。”講到此處,又是嘿嘿幾聲長笑,岸上沙石,無風自落,老乞兒把烏木杖拿在手內,連香幾揮,語如斬金斷鐵,連道:
  “廢話少來,就此比戈劃吧!”
  惠元可承受不住,他這麼目中無人,拔取靈虎,縱身而出。
  百衲上人,正待喝阻,惠元已持著長劍,往前直指,一溜銀光,挾著千絲風寒,並朝臥雲丐隱身前射去。
  “小子一死!”烏光匝地而起。摩天嶺上,似有一陣巨響,那合抱禿松,竟被老丐一激而斷,連危崖也崩裂一大塊。松石下墮,不久之後,轟然巨響,從下傳 來,似海嘯山崩,天驚石破。臥雲丐隱,揮動烏木杖,不避劍氣歪風,一上手,即以排山之力,直逼中宮。烏杖由下而上,直似千年怪蟒,昂道直逼。
  靈虎劍如與之相接,勢非出手不可。銀光連晃,虎嘯龍吟,式演‘萬王朝芴’,招式朱老,虎影飛騰,輕雷隱隱,惠元帶著怒叫,勇似天神,直朝側面一劍刺 去!這是無兒全身功力所注,威勢自是不同。但老叫化身法更奇,轉身之間烏木杖帶起一陣風聲,連掃帶砸,直往靈虎劍身上崩來。
  陳惠元劍上也有十成功力,心想:“就用劍拼,生死憑一搏。”杖劍相撞,靈虎劍銀光一暗,罡風上封顏面,下襲心胸,千鈞重壓,透氣艱難,杖劍相接,發出 震天價一聲巨響,有如千斤鐵錘,打在石上。靈虎劍進出一溜火花,往上一彈,惠元連人帶劍,拋起十餘丈,好在他輕身功夫,已臻堂奧,抖臂揮劍,後來居上似風 馳,正朝西北角凌空躍去,擬飛登那千仞絕崖,穩住身子後,再行一拼。
  臥雲丐隱,此來已有絕大殺機。哪肯輕易放過?脫口狂笑。左足一點,縱起老高,比元兒身子似更輕決,烏光護體,杖取中盤,封住靈虎,左手五指如鉤,卻暗 從側面,對著元兒玄機構穴,猛地一戳。惠元已被對手製去機先,棋差一著,束手縛腳,凌空之勢一緩,只好就勢往下直墮,暫時避過這一招兩式。
  臥雲丐隱,突把右手一揚,一溜烏光,脫手而出?這是他獨有手法,“亂石崩雲”,不但功深力猛,疾如電掣,而且無兒因為身在空中,一口真氣施運太久,身 子已呈現弩力,眼看無法趨避。臥雲丐隱,乘虛而入,只覺他身子如一股輕煙,一晃而至。半空裡,烏光大盛,煞氣彌空,往元兒頂上,籠罩而下。
  惠元怒叫一聲,揮動手中神劍,往上直迎,但聞  之聲震耳,一氣兩儀,竟產生了元磁真力。元兒可沒想到,兩力相接,發生反彈。重逾千鈞,無法承受,立 覺頂門內,轟然一震,丹田真氣渙散,再也穩不住身形,腳底下,便是千仞懸崖,霧模雲迷,沓不可見,眼見元兒身子,如千仞高空,拋落一塊石頭,星隕而墮,這 是粹變,言之話長,但發生卻在瞬息之內。
  麟兒大聲驚叫,虛空一指,用天罡功將臥雲丐隱逼住,自己則朝著那千仞絕壁之下飛落。耳聞龍女淒然驚叫:
  “師兄,師兄……”
  只有她,是麟兒最值得懷念的人,也是塵世上最關心他的人。因為絕壁太高,她以為麟兒為了元弟,不顧一切,才發出這等呼叫,目的則阻止他,不要過份涉 險,忙把雙臂一抖,著一拍之力,把下降速度減低。頂上的龍女,卻並未下來。腳底下,烏雲暖暖,似有陣雨,在高空,嶺上所見,是晴空萬里,山半腰,卻是大雨 滂陀,這種事,是屬平常之極。
  穿過雨雲,金光一晃,耳際,突響起一聲雷鳴,聲震河岳,風力如山,把麟兒朝前一推,幾乎穩不住身勢。麟兒暗道:
  “看來武功再奇,還是難與之比敵,我倒得留神!”忙拔取背上饒鈸。穿雲波雨,電閃而下。
  但聞轟轟水響,數丈寬的白練,似乎自天而降。原來近日春雨連綿,山洪暴發,自嶺而來,壓為一道水瀑,恰好落在鷹愁澗,澗面極寬。深不可測,夾壁陡峭,削石磷磷,由於瀑布來自高山,傾瀉而下,衝力奇大,釀成澗面依近瀑布一段,四處都是渦流,於是遠近傳聞。
  惠元也不知跌在何上?麟兒懷著極沉重的心情,山上、樹上、深草之內,幾乎 一尋遍,但並未無半點元兒的影子。“莫非落入澗裡麼?”這確是一種疑問。
  因為從上跌下,極有此種可能!麟兒意亂心煩,朝著絕澗之旁一縱。亂草如柴,深可沒徑,草上血跡斑斑,殷然入目,那是鮮血,顯然流落未久,不是惠元跌落 之時受傷,如何有此血跡?離血不到一尺,便是澗裡,水聲雷鳴,拋珠濺玉,白氣瀰漫,深不可窺。“難道天道們常,促使元弟死幹非命!如此一來,實在太可怕 了!”
  這孩子,面容黯淡,自言自語。忽有一種離奇心念,突然而起。“我水性不差,黑龍潭那麼險惡,並未將我難倒,元弟和我生死同盟,只要我在世一日生得見人,死要見屍,縱有險惡,也難計及了!”
  募又想到龍女、寶琉和瓊姊,她們都和自己相依為命,設有差池,豈不誤人一生?不覺又因此發了一陣愕,但終以朋友之誼,絕不能臨危棄友,遂毅然決然,從革囊中取出水衣換上。
  饒鈸扇子、王苗和寶劍,都是人間稀世之珍,沒有一件怕水。囊中天蜈,也蓋上了瓶蓋,不至透水為水淹斃,不覺顧慮皆無,膽氣一壯,心說道:“這一番冒險,生死由命,果如被啟蒙掌教知道,準挨一頓訓斥,但我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一式“魚鷹入水”,頭下腳上,就直往洞中跳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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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涉兇探險a

  摩天嶺千仞絕岩之上,自元兒墮落後,接著便是麟兒縱身下躍,龍女寶琉和瓊娘三妹,朝下一瞧,只嚇得亡魂皆冒。
  因為不但地高千仞,而且瀑布高懸,聲隆隆然,有如雷推五嶽,山踏天崩,所踏之處,似起了陣陣震動。
  百衲上人,本端坐蒲團之上,還未動手。
  元兒被擊墮落。老和尚口宣佛號,雙目裡精光如電,朝臥雲丐隱一掃,沉聲喝道:“施主輩份之尊,武林中鮮有其匹,但對孩子們卻下這般毒手,豈不辱沒你的身份麼?”麟兒救友心切,不顧危險,禦尾下墮,更激發了上人的慈悲之心。
  但聞他一聲朗笑,手拈座下破蒲團;一彈而起,凌空丈餘,大袖連揮,眨眼間,卻落在臥雲丐隱的前面,繼道:
  “既稱死約會,不妨早動手,免得久纏,放心不下!”語罷.合什一禮,還加上一句:
  “賜招!”
  臥雲丐隱,拿著那烏光寶杖,意態甚是怡然自得。一聞上人之言,把怪眼一睜,似議非議道:“老和尚,這下子你可著急了麼?既存心調理徒弟,就不該只專注 重他手底下那幾式鬼畫符,而應對之禮,作人之道,就一概不管!哼!底下是鷹愁澗,除我老叫化,能在洞中遊行自如外,普天之下,尚無第二人,能在這鵝毛不 浮,渦流湍急,瀑布天來的鬼洞,能夠逃得一命。總算不錯,這該死的小子,年紀輕輕,居然能在我的手下,走過一招兩式。只怨他生不逢辰,學食不足,逼著我這 窮學幫的頭子,想不送命,豈不僥倖之尤麼?徒弟橫死,作師父的自雖痛心,想和老叫比拼命,憑你手上那只破蒲團,來敵我這打狗棒,哈哈!大約你在這種逐屬塵 寰,活得不耐,如來佛祖,叫老叫化權充接引,不上西天,先入地獄……”
  兩條人影一閃,彼此沖天而上,老叫化張口狂笑,上人則是佛號震耳。
  臥雲丐隱,身法詭秘,烏木棒矯天長空,如一條怒龍,出手便是南海泛潮,全身真力,平凝集捧上,只聞呼聲震耳,罡風所及,雲影翻飛,五丈以內,當者披靡,眼看百衲上人,殊屬危殆之極。
  這位佛門高僧,確有獨到之處。他懷中抱著那只破蒲團,貼在胸口,那百衲僧衣,破爛之處,如風飄蝴蝶,左右搖擺,但也奇怪,那麼厲害的罡風,卻始終未曾把這破袖吹得更爛。
  烏木杖橫掃而來,破蒲團迎著來勢一擋,“匐”然一聲,如中敗革,兩條人影,如驚虹掣電乍合乍離,雙方都從空中直落,腳點岩頭,同把身子一挫,臥雲丐隱,左手緊握杖柄,右手把杖身一帶,烏光矯天,直點人中,手法之快,幾乎使人看不出來。
  但聞呼然一響,一物沖天而上,正擊著老者打來枝頭,激捧之下,烏木杖震得往上一彈。
  上人高宣一聲佛號。
  萬山頭梵音四起。
  人影晃動,如灰鶴沖天,也不知道這位禪師使的何等身法,趕上那只被蒲團後,一式萬佛朝宗,身子微蹲,兩掌合什,隨著蒲團上升之勢,竟凌空而上。
  這在常人看來,如和平地升空的陸地神仙一般,姿式美妙之極。
  不但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暗中感嘆,就連寶琉和龍女,也吃驚不已,暗道:“這位禪師,把平步青雲的身法,已練得出神入化,在常人,耍把自己打出之物, 及時趕上,藉著它的力隨之上升,認為直不可能,殊不知,功臻絕境的人,以神禦氣,身輕如燕,只藉一點力,即可把身子托住。這兩位,功力之純,絕不下于黃衣 古佛了!”
  只聞哈哈狂笑之聲震耳。
  老乞兒,把烏木枚往上一丟,烏光如電,響若風雷。隨著烏木杖上升之勢,也往上直奔。恰好禪師餘勢已盡,臥雲丐隱轉眼趕到,他手中原持著木杖中點,這時突把身子一仰,那百結鶉衣,隨風飄展,一聲狂笑,抽杖發招。
  但見兩條人影,微一接觸,老叫化人在空中,於瞬息之內,連展三式絕學。“風搖麥浪”、“大地驚雷”、‘黃花招雨”。
  三式連番並展,但見烏光滾滾,雲湧風狂,把上人破袖,震起老高。
  烏光裡,罡風乍展,破蒲團,上下翻飛,“孔雀開屏”、“星雲掩盡”、“萬佛朝宗”。
  臥雲丐隱,三招奇招,竟被上人用破蒲團 一封回。
  龍女等人,屏神息慮,把這兩位絕頂高手的招式,全都默記下來,暗中和三老手法,互相比較,覺得他們都自成一格。
  者叫化,以狠、詭、巧、快,四字見長。
  上人則以沉、穩、精、純,另樹一幟。
  而內力之厚,直可與鐃鈸僧互爭長短。
  只看得龍女暗裡吃驚,心說:“目前陰山五老,已橫行江湖,除了麟哥哥和三位恩師外,幾乎無人能和他們對抗,這位老怪物,如果能和上人合作,豈不是未來正義之士一大幫手?但他脾氣太是奇怪,沒法合得來,我們還得用功夫使他感動!”
  忽又想到惠元生死未卜,麟兒也冒險探友,看情形,他們都是兇多吉少,不由又泛起一陣淒涼,冷眼觀看寶琉瓊娘,兩女似乎心神不屬,粉目中還隱泛淚光,但又被場中驚險形勢吸引住,不忍走開。
  雙方已成死搏。
  臥雲丐隱,竟使用一種不知名的身法,藉著木杖旋舞之力,漫空翻轉,恰似一團破布被旋風捲上一般,人來杖往,到後來,直分不出敵我為誰,大約彼此真氣消耗太大,雙方都得換氣,復從空中降落岩上,鬢角間都現出冷汗來。
  百衲上人,合什為禮道:“施主,功力精純,翻雲功尤稱一絕,貧僧甘拜下風如何?”
  臥雲丐隱,把雙眉一豎,殺氣滿臉,從鼻中哼了一聲道:“老禿驢,你當年的豪氣,往哪裡去了,秦伯陽為峨嵋第一高手,當年比試,你不顧情面,竟用金剛 指,把人打傷。者叫化不服氣,彼此約定比劃,激戰一日一晚,誰勝誰負,只有上天清楚。你既是佛門弟子,就得把爭強好勝之心,漸漸消泯,臨走,偏說叫化子挨 了你一下,如果你忍心下手,十條命,我也得乖乖送掉,這才激起老叫化重和你再約一拼。不論怎樣,這等罷手,丟人太大,來來來,再接我一杖!”
  百衲上人,見他死纏不休,不由把雙眉一皺,沉聲喝道:“臥雲老友,果真執迷不悟麼?”
  “不到黃河不死心,適纔那幾下。總不能算老叫化已經輸卻於你。”
  上人笑道:“我已服輸,還不能遂老友心願,真要非見真意不可,也不宜再動刀棒,讓孩子們笑話我們!”
  老丐把烏木杖往腰間一插,瞇著一只怪眼,怒道:“然則你願另劃道兒?”
  “只要不動刀杖,任憑老友比拼就是!”
  “老叫化捉蛇的玩意,也可用來捉那些不毛禿驢!”
  “好!憑佛祖慈悲,老袖願以身試險!”
  臥雲老丐,哈哈大笑,響遏行雲。驀地以手支地,兩腳朝天,怪頭上望,雙腿反彎,乍看去,宛如一只大蠍子,那雙怪目,射出兩道耀眼光芒,卻往百衲上人的臉上掃去。
  龍女嬌笑道:“這是一種怎樣的打法?”拿眼偷看寶琉,但見她微蹙雙蛾,一臉緊張,注視場中動靜,一瞬不瞬,龍女的話,似乎充耳未聞,這是昔所未有,不由大惑不解,用手一推瓊娘,低笑道:“你看寶姊姊,不睬我們,何妨氣她一氣!”
  瓊娘知道這位嬌憨妹子,明明心事重重,偏在這種緊張之時,用輕鬆情形,使人暫時渾忘一切,這是大智若愚的作法,遂也附和道:“好,不妨問她!”
  寶琉似已察覺,不待龍女探問,立時攜著她的手,緊張地道:“妹子,看情形,今日這場比鬥,恐怕雙方抱著同歸於盡之心!”
  龍女驚震一道:“難道姊姊知道那叫化子的功力?”
  “這是他們門戶中一種近於邪道的功力,雙睛攝魂。據說,化子們捕蛇,如遇著什麼蛇王之類,普通捕蛇之法,失卻效用時,就使出這最後一著。他把精氣神都凝聚在目光之內,眼光所及,可奪人意志,甚至喜怒哀樂,都被人操縱,於是活生生的人,變成任人宰割,你說,有多危險!”
  龍女把目光朝著這位姊姊看了一眼,幽幽地道:“佛門獅子吼,可以挾魔,哪怕這種邪門陰功?”
  “妹子,你只知其一,卻不知人家既能對佛門弟子,使用這種功力,難道就懼於獅子吼的厲害?說不定………”定字猶未落音。
  瓊娘已經緊張招呼一聲:“快看!”
  老叫化兩道目光,注視上人後,上人一臉莊嚴之色,身子微蹲,兩掌合什,繞場一匝,大有彼此接近之勢,先是上人穩身不住,左腳往前一踏,步履所及,地陷 石碎,一聲道號震耳,上人把身子微微往後一坐,似把全身力量,也使了時來,最奇是,兩眼神光,暴射兩丈外。臥雲老丐,似被他這種目光怔住,眼皮略動,睛光 暴減,上人立把左腳一收,又撤回原式。
  臥雲老丐,以手代腳,如一只翹著長尾巴的蠍子,緩緩地又繞場一匝,但雙方目光,都不曾離開,似乎誰把目光避開,誰即注定敗運。
  禪師目中光華,如同兩把利箭,臥雲老丐,懸空的兩只腳,立即抖動不停,似被一股無形勁力,把他身子緩緩前推。這怪人,把身子反彎,兩手微屈,一雙腳,從頭上反過來,離地面不到一尺,全身愈抖愈盛,十指觸石,石為之碎,目光灼灼,爍如電光石火。
  雙方一來一往,此進彼退,形如拉鋸,看似兒戲一般,實在緊張危殆之極。
  這樣僵持硬耗,大約有半個時辰,誰也不願歇手。
  天山老丐,朝著蒼鷹老人,一皺眉道:“老友,這種比法,真是丐幫與怫門,別開生面,任一方功力微弱,都是死路一條,雙方平手,則只有同歸於盡,我們何不設法,用出其不意的手法,把他們雙方分開?”
  蒼鷹老人忙搖首示意道:“道兄,這恐怕不是你我力所能及!”
  “不妨試試!”
  他就著身前一塊大石,用碎石功一劈兩開,石逾磨盤,重在兩百斤以上,大俠臂凝真力,右手一托,石塊應手而起,但聞他暴喝一聲:
  “窮老鬼,接住!”揮手之間,大石凌空而上。
  一拋五丈來高,宛如半空裡墮落一顆隕星,挾著呼呼風響,往臥雲老丐的頭上砸來。說也奇怪,丐僧雙方,似乎被對方的目光吸住,旁邊形勢,竟不理睬。眼看 石塊距離老丐的頭頂,約有-丈左右,似有千鈞勁道,迎著石塊激撞,震天價“啪”然一聲,石塊應手而碎,立時風沙四起,小石激濺,僧丐周圍,都被灰沙蒙住。
  臥雲神丐一聲暴喝:“老禿驢!你遣人暗算,好不要臉!”灰沙之內,人影一閃,直往上猛撲。但聞風雷之聲貫耳,如大海奔濤,排空而至。雙方勢子都快,快 得無法看清劇戰之處。不到一盞茶久,雙方都發出同聲怒吼,幾聲啪啪連響,人影乍合還離,似乎雙方都受重傷,踉蹌後退,但山高削直,身後便是絕地。剎勢不 住,同把身子往下 翻,“呀呀”連聲,失足下墮,竟從摩天嶺的最高之所,直朝鷹愁澗落去!
  哪怕你本事再大,僧丐兩人,自然同歸於盡了。瓊娘寶琉和龍女,三人幾乎同時哭出聲來,同往那決鬥的絕崖一瞧,但聞轟轟的瀑布聲和那蒸騰的雲氣,絕壁千仞,下有奇潭,哪裡還有什麼人影?
  蒼鷹老人,把神丐看了一看,意昧悠長地搖搖頭。老乞兒平素滑稽突梯,這一次,卻是一臉嚴肅,動問寶琉道:“你既知他們功夫底蘊,適纔乾脆大家動手,用三把寶劍,和霞姪女的七寶金幢,把那老乞兒一舉廢了,也不至於發生這種事情。”說著,還嘆息連聲。
  龍女雙眸中熱淚滾滾,泣道:“師伯,不是我們沒有想到,而是這位前輩,輩份太高,對方原是為比試而結怨,雙方都想憑手上的本事,定勝負生死,別人幫 忙,不但不會答應,說不定還會惹上責斥,即使出其不意,把對方殺了,老禪師也會引為自咎,那一來,恐比同歸於盡,還要更糟!”
  瓊娘點頭悲泣道:“妹妹的話,一點不假,以恩師那種方正慈祥的性格,絕不容許此事。”她又把目光朝下望了一望,粉臉上變得很白,熱淚如明珠紛飛,顯含著萬千心事。
  天山老者,性格朗爽明快,哪能忍得下這等情景?兩手不由自主亂搔,頻頻蹙額,連道:“快別說了,這等事在江湖上,雖說屢見不鮮,但畢竟特殊,天山嶺也不必久待了,趕快下山,沿著山麓,找尋元兒和上人等的下落!”
  蒼鷹老人和霞兒們,也想不出其他較好之法,只好點首稱是。
  神丐立朝寶琉笑道:“我知道你們心緒已亂,走在一起,反有許多不便,好在這一帶的地形,你知道得最為清楚,如今這麼辦,你和霞兒瓊娘一道,沿漳搜索,我們兩個老鬼,也各盡所能,屆時.能會著你們更好,如會不著,也不必來關心我們!”
  神丐素來任性,不待寶琉回答,立朝蒼鷹老人招呼了一聲:“我們走!”手揮打狗棒,邁步下山,不久即消失於樹林之內。
  三女雖以霞兒年紀最輕,但她即是麟兒未來的正室,寶琉和瓊娘,對這位嬌憨妹子可存著三分尊心,凡事不經她同意,兩女還真不敢擅自作主。
  “妹子,我們也都走吧!”寶琉和瓊娘,一左一右,擁著霞兒就下山捷徑,直朝鷹愁漳飛去。漳的盡頭,也是那瀑布從千丈高嶺飛入澗裡之處,不但響聲奇大, 震耳欲聾,而且白氣瀰漫,周圍數十丈,人立其內,幾有寄身濃霧之感。三女目光敏銳,幾可透霧穿雲,那染有血跡的草地,不一會,即為龍女所發覺,於是噫了一 聲,飛跑上前,叫“姊姊快看!”
  寶琉和瓊瑯只覺心頭直跳,一掠上前,蹲身一看,果然是血。附近,還有幾處足跡,有的模糊不清,但中間,有幾處最為明白。“這確是麟哥哥的鞋印!”自己 未婚夫婿之物,龍女平日,極為留神。經兩女鑑定後,認為一點不假,如此,則麟兒確曾到這此處,所見血跡,或系麟兒受傷所流。三女不由大急,一陣傷心,從心 坎直泛而出,龍女往澗邊一縱。俯瞰洞內,深不可窺,流水滔滔,鵝毛不浮,不幸落入澗底,無疑系入絕路。寶琉也木立
  旁,秀目中熱淚紛落,旋把左臂燈罩一揭,一道強烈紫光,穿透水氣,往澗中照去,洞裡情景入目,三女不由當時呆住!
  原來瀑布直瀉而下,打擊水面,激起無數水柱,從澗底衝起老高,如千丈怒龍,翻江降海,使人又覺天搖地動,觸目驚心。漳底屬石層,礁崖凸起,水流湍急,滾滾渦流,能將水面之物,一舉捲入,復挾排山之勢,往石上一撞,力道之猛,可以碎石崩山。
  別說人是血肉之軀,就算一個精鋼,也得變成粉碎。“恩師,夫婿和至友,轉瞬之間,莫卜存亡,人生實在太多變了!”這念頭,瓊娘如醉如癡,只要證實了麟 兒,確實落入澗底,她們也不惜入洞,沿著坎坷陡峻的澗邊,寶琉拿著那強烈的燈光,慢慢照射,希望總有發現。霧氣瀰漫之中,她們各懷著沉重的心情,漸漸往遠 處消失,暫且不提。
  卻說麟兒為探察惠元生死,不惜以身試險,換過水衣,裝束停當後,立頭下腳上,往水裡一跳。這孩子,膽大心細,自龍潭取寶,冰海求藥,兩次冒險之後,水 裡功夫,愈來愈高。躍身入水,立覺激流如山,耳邊流水響成一片,聲似悶雷,滾滾旋流,只把身子一卷,立覺身不由主,往山澗之影,一個大崖石上,激撞而去。
  麟兒暗道:“這等凶險之地,當真還是第一次見到。”於是順著水勢,突把身子一縮,人往底下一沉,這一來,激撞之力暴減,雖然碰在石上,但用手腳一撐, 自己功深力厚,竟毫不在意地抓著石頭,一把穩住。山澗裡的水,雖然奇寒入骨,但在麟兒看來,卻毫無涼意,縮身石邊,冷眼旁觀,洞裡的水,含著大量砂石,從 上往下,勢如奔馬,駭人之極。
  麟兒深知水性,心說:“我擅縮骨功,全身水衣,為軟蛟革所製,可縮可伸,只需把身子縮小,即可減去不少阻力,何不縮身上衝,往前一探?”他凝運真力,施展“移筋縮骨”
  之法,把體形變得又瘦又小,劃手踢足,人如一只青蛙,朝著澗邊,摸索前進。
  要知澗中水勢,雖然湍急無比,但是越靠邊,由於澗邊壁凸凹不平,阻力極大,流速自然減低很多。加以麟兒得各派真傳,氣達十二重樓,真氣內行,短時間絕 可不用呼吸,這種凶險絕澗,竟能在內通行自如,一雙精目,原擅暗視之術,而且服食芝蘭仙寶,及點用靈石天露,眼力比常人精朗很多。啟眼一望,前面波濤光 湧,惡浪千重,除碎石泥沙,樹枝敗革之處,沓無所見。
  麟兒不由著急,他擔心惠元不識水性,如落入澗底,絕無倖免。潛行十餘步,已到瀑布之前,一眼瞥見瀑布之後似有一洞,。心裡說:
  “這等險惡之地,能身歷其境,出澗之後,如對人言,任誰也不會相信,何不穿入瀑布之後,微一調息,待精神養體,設法遊行全澗。惠元如果真死,必盡朋友 之義,把他屍體,背出來,害他的人,也叫他自食惡果。”復又想到師妹和兩位姊姊,此時因不見了自己,定必肝腸寸斷。”這一來,不覺心情沉重,無意之間,肺 部一吸,水從鼻孔一湧而入。
  弄得他滿口泥沙,忙強定心神,雙腳一伸,如一條水蛇,往前 穿,竟鑽入那瀑布之後。說也奇怪,這瀑布,確如一道水簾,瀑布亭後,水質頗清,但奇寒貶骨。如是常人,絕難忍受。麟兒體質,原異常人,漫不為意,落腳之 處,似成一道斜坡,愈往前行,水深越淺,地屬石層,其滑如脂。
  細看,那露出水面之處,不但長滿青苔,而且還生長不少石耳。這種溫地附生之物,色作淡黑,又嫩又滑,麟兒人本天真,滿手採取一點,放在口內,果然味道 鮮美,不由暗笑道:“如果有那性喜潛隱的人,擇此而居,鍛鍊各種奇異功力,倒真不愁飲食。”離身旁不到兩丈,有一石隙,高可容人,也許由於麟兒天真好奇, 喜歡搜索各種隱祕所在,不知不覺的朝那石隙走去。
  石隙很窄,寬不過五六寸。上面綠草如茵,色作淡黃,隨手-捻,那東西非常脆嫩,細看,原是一種龍牙草,但比普通一般長大,而且因為陽光難入,故作米 黃。這種草,原是一種醫療烈犬咬傷的聖藥,食之頗有甜味,水汁特多。麟兒忙把身子縮小,側身而入,走了一段,裡面竟豁然開朗,似是一所石洞。
  不由暗暗大奇,心說:“這地方很奇怪,莫非果有人在此潛修?”念頭剛動,忽聞呼嘯之聲貫耳,洞作雷嗚,天搖地動,一股強烈風挾排山之威,旋轉而出。麟 兒猝不及防,忙把身子往壁上一靠,那石洞,因作喇叭形,里大外小,風從裡面吹來,而且迴旋轉動,前面洞口越小,速度越快,風與石壁相磨,不但產生一種奪魄 驚魂的厲嘯,而且奇熱難忍。好在麟兒停身之處,壁形微微有點內陷.往裡一靠,雖然微受奇熱,但未為風力所傷,狂風一過,麟兒往裡望了一望。
  只覺黑漆漆的,熱氣灼人,景狀荒涼之極。“這陣風,犀利如箭,熱可烤人,似是武林中練就的一種內家罡煞,分明裡面有人,我何不如此這般,試它一試!”總算他宅心忠厚,僅施展乾元神功,也只用上五成力道,隨手一揮,也發出一陣氤氳,疾朝洞裡掃去。
  這種內家罡力,如果中人,可散去一身功力,練武的人,如毀去武功,那情形,可比死還嚴重,停了半晌,卻也無聲無息。
  麟兒不由大惑,把真氣往上一提。全身輕靈,杳無聲息把身子緩緩前移。石壁之上,頗為潮濕,所生的石耳和青苔極多,洞道成一斜坡,到達最高之處,坡度下 斜,前行越走越寬。驀地呼呼之響,似有不少飛行之物,掠翅而來。那東西,嘴裡了出咬吱之聲,翼長三足以上,雙翼扇風,其行疾速,而且雙眼之內,泛出精精碧 光。遠望若燐火飛舞,不由使人毛髮驚然。
  麟兒不敢斷定這毛東西為何物,不由把身子往後一退,忽覺眼前黑影一晃,電掣星馳,那東西一撲竟飛來一只。這孩子劈空一掌,達摩神功勢若怒濤,朝著飛來之物狠勁地打去。
  來物似乎久經訓練一般,雙翅一縮,疾朝下落,罡風掠空,復又展翅上揚,還夾那吱吱銳嘯之聲,使人產生一種無比心慌的感覺。
  因為相隔太近,目光所及,竟把來物看清,也使他心頭嚇了一跳。那東西,貓頭銳目,雙翅特長,利爪如鉤,又長又黑,色作灰色,原是一種絕無僅有的奇大蝙蝠。麟兒略道:
  “無怪乎古有深山大澤,實生龍蛇之言,這麼大的蝙蝠,不到這種鬼地方,還難遇上。”突憶及元妙恩師之言:“蝙蝠性喜潛伏潮濕陰暗之處,以昆蟲為食,體 上每附毒蟲。銳齒和利爪,多有奇毒,如被此物所傷,甚至可招之類似狂犬症的怪病,江湖上邪人異土,亦有飼養此物者,如餌以毒蟲,日久體內蓄有奇毒,可以依 此逞凶作惡,務必留神。恩師腹蘊璇璣,胸羅萬有,功參造化,學究天人,所言必有至理。”洞中吱吱呼呼之聲大作,碧光點點,使人眼花。無數蝙蝠,潮湧而出。 麟兒從背上拔取玉笛在手,師門九九笛招,那是從易經中領悟而出的神奇招數,不但變化繁複,而且招式至為博大精深,不妨一試,看它威力如何?忙施展身形,揮 動寶笛,笛劃長空,發出一種奇妙聲響,竟隨著麟兒手式變化,那聲音也變得清越異常,使人陶醉之極。蝙蝠初出,勢如潮翻浪涌,往麟兒身上亂撞亂碰,而且來勢 極準。這種清越笛聲,竟產生奇異作用,只一響動,蝙蝠飛行,似失去準頭,有的碰壁,有的互撞,還有許多隨著笛聲,亂舞一陣,不到一刻功夫;地上吱吱之聲大 作,斷爪折翼,為數頗多。但後洞編幅,仍如潮湧而來。
  麟兒不但不敢停止笛招,反而一招一式,刻意施展,笛聲裊裊,和那吱吱之聲匯為一片。湧來的編幅,只在空中亂撞,不敢擾近,這一奇異事蹟,使麟兒恍然大 悟:“無光之處,蝙蝠可以依耳飛行,利用回聲,來辨方向,自己所用笛招,能把他們所發出的聲音擾亂,這一來,使其失去依靠,難怪其要亂撞亂碰了。”
  把道理悟出之後,促使麟兒產生一種奇異念頭:“武林中的聽風術,能辨出對方方位,但敵人如潛伏不動,聽風術便失去效能,自己的鐃鈸和寶劍,感震作用較 強,回音使兵刃產生波震,藉自己的兵器震動強弱,即可知敵人距離自己方位遠近,那一來,如遭遇到目光失去效用時,也不至於妨礙自己功力了!”
  忙插上寶笛,拔取鐃饒,閉上雙目,竟和洞中的蝙蝠,大打出手。金鐃左轉右旋,發出一陣嗡嗡之聲,左右手一打一接,配應自如。由於麟兒在鍛鍊武功時,培養一種特殊沉靜習好,儒釋要訣:
  “定靜生明!”約莫一個時辰以後,他竟能憑手頭感覺,辨出洞中蝙蝠,為數多少。漸漸,更能察出,蝙蝠攻擊方位,而且以何者為最強。打到後來,這孩子發 出一聲清嘯,神若游龍,漫空旋舞,雙手鐃鈸,一陣揮動,只聞掙掙鈸響,攻來的蝙蝠,無不應手而落。久打無味,帶著一種無比輕鬆和滿足,也略有一點疲乏,仍 往洞中前進。
  驀覺身前微風一掠,麟兒毫不理睬,因為他想像著,那是洞中的蝙蝠,沒有什麼可怕。
  前面青光閃閃,頓使麟兒吃驚,掛上雙鐃,卻發現他師門玉笛,不異而飛。這一驚,不由使麟兒暴出一頭冷汗,知道適纔的風,吹得奇怪。“王笛如果不能找回,元妙恩師的威名,豈不斷送於自己之手?”這一想,立朝那青光之前撲去。
  這是洞中特別寬敞之地,靠左,有一石台平滑如鏡,洞頂上,懸著一顆散發青光,龍眼大小的明珠,石台上還擺著一本破書,自己的笛子,就放在書上。麟兒暴吃一驚,暗道:
  “這洞中果然有人,而且對方能耐似乎很高,在目前,尚不能判定敵我,也許,他把自己看輕,故將玉笛擺在此處,只要動手拿取,說不定當場就得給自己顏色!”打倒不怕,不過他倒不願就此動手。
  笛下的書,封面上,字跡宛然,“大華寶錄”。書的名字好熟!麟兒心目中突然記及一個人來,不過紫陽恩師當日告訴自己時,“此人大約早歸道山!”一時捉摸不定,暗中含蓄功勁,星眸裡精光閃閃,往四周掃射。洞壁凸凹不平,罅隙甚多,如藏身壁穴之內,一時倒不容易察看出來!
  “那小子,把我守洞的偏幅,打傷很多,還在洞中摸索,難差毫不畏罰麼?”聲音低沉蒼勁,顯示發話的人,年紀很老,但語氣並不怎麼強橫!
  麟兒立時笑答道:“晚輩一時無心,誤入此洞,雖把蝙蝠傷了不少,然而都是輕傷!”
  “真正你把它們傷害,就算貧道饒你,恐怕你也難逃一劫!”一陣哈哈長笑,使人震耳欲聾,發音的人,非常狡詐,竟用“分音散波”之術,使人覺得聲音從四方八面,激射而來,不管你功夫多好,循音辨向之術,倒失去效用。
  麟兒把秀眉皺了一皺,暗中取出鐃鈸,左右手各拿一塊,又復笑道:“你無非讓蝙蝠服食不少毒蟲,利用它們腹中毒氣,使人受害,但我身旁有解毒奇藥,對它毫無所懼。……”
  “想不到你還會自誇,貧道停身之處,你可辨得出來?”
  卻不知麟兒暗中拿著鐃鈸,向四照射,發覺鈸朝左前方,震動感覺特強,無疑對方隱藏之處,就在左前壁穴之內。他假裝若無其事,笑道:“長者用分音散波之術,使人方向迷糊,就是蝙蝠,它也無這般本領辨得!……”
  “什麼?你說蝙蝠?”對方帶著驚奇的語音,“難道它有什麼特殊本領不成?”
  麟兒也暗吃驚,知道此人已把蝙蝠的性情,摸得特熟,明知故問,隨道:“不錯,這東西,能利用回音,辨別方向。只須小心體會,即可看得出來。”對方沉默了一陣。
  麟兒也不理會,續道:“就是你那藏身之處,卻也瞞不了人。”說著。那身子緩緩前移,項下紫龍配,發出了一溜碧光,此項上明珠,光華可強數倍,探射之處,正是麟兒意料中的那處壁穴。
  光華中,灰影一晃,來人已飛撲而前,身形之快,無以更加。麟兒往後一退,左鈸當胸,右鈸蓄勢,俊臉上卻帶著一片笑容,從容瀟灑,若無其事,略一凝視,對來人那付尊容,不由大感吃驚。
  這是一位白須白髮,疤痕累累,耳鼻不全,左眼已瞎,指甲長逾一尺,已非人形的奇怪老者。身上的衣袍,已是百孔千瘡,赤著一雙足,連腳趾甲,也有三寸來長,使腳顯得既長而又難看。由於這一雙怪臉,看不出他那喜怒哀樂,碧光之下,越顯得陰森森的。
  麟兒不由暗中感嘆,心說:“此人得邪正所長,據傳言,容顏並不醜惡,如今把臉形弄得這樣,想必是這絕洞所造成的後果!”於是笑道:“道長莫非是岷山一脈,道號清虛老人。晚輩何幸,竟能在這種人跡不到之處,得遇道長?”
  那怪人疤孔一陣抽搐,沉聲問道:“你如何知道本師名諱?”
  “樹大招風,岷山派自從道長一走,李素娥即以教主自命,廣收門徒,開尊立派,毒龍掌和紅雲散花針,為魔家二絕,更挾陰山以自命,道長威名,賴令徒傳出,武林中誰不知道?”
  “哦!有這等事?”
  “話是一點不假,道長如不相信,不妨出洞,趕回岷山一探真情!”
  “貧道自入此間,因不識水,為激石所傷,保得一命,上蒼已待我不薄,爭名奪利,好勝逞強之念,已全部磨得乾乾淨淨了,天道循環,報應不爽,有心為惡,人間自有鋤惡之人,我已是世外之人,算是有心無力!”
  麟兒不由一陣大笑。
  清虛道人心頭一愕,冷然問道:“看你年紀輕輕,為何對人如此隨便?”
  麟兒歡容道:“我得武林各大名派的淘冶,對人素以誠篤恭敬為懷,對道長那能有半點隨便?只笑世人,如盡和道長一樣,徒弟為惡不管,卻把責任擺在人家的頭上,豈不得師道淪喪,正義蕩然,俠義兩字,遭人輕視,豈不可悲?!”
  “少年人,你敢輕視貧道,不妨道出你的師門來,也讓我明白,所謂各大門派,淘冶出來的徒弟,到底有何特殊?”
  “和常人一樣,沒有什麼特殊,只抱著人溺己溺之心,除暴安良之志,勇於任事。”
  “除暴安良麼,談何容易?別說是你,就拿從前的崑崙和崆峒兩派,人才之盛,無以復加,可是,一場劍比了下來,還不是鬧得兩敗俱傷,我問你,你得了什麼人的傳授,敢這般目無余子。”
  麟兒不由暗道:“我倒得說出來,暗中察看他的觀感。”遂朗聲相告:“崑崙派紫陽真人,是我啟蒙恩師!”
  清虛老人咧口大笑道:“貧道行走江湖時,他還未入崑崙哩!資格太淺,不行不行!”
  “弟子習得天山派的陰陽內罡,少林的達摩掌,衡山的金剛掌法……”
  還未說完,那老者已圓睜著一雙獨目,搖頭晃腦道:“底下的更不高明,仗著這點傳授,就想行俠闖江湖,差得太遠!”
  麟兒暗笑道:“待我來誑他一誑?”遂道:“晚輩得蓉城老人的嫡傳,更得黃衣古佛的指點……”
  “那你是蓉城和峨眉派,這才有點意思了!”
  “這不過因為道長身是川人,鄉土之心很重,特存偏見罷了,究其實,青城峨眉,邪而不正,和你岷山派,算是一丘之貉!”
  “你敢藐視師門,欺師滅祖,這算是那門子的俠義道?留你活在人世,還不是作惡江湖?貧道雖然願在此洞終餘年,人間世事,但也願為蒼天積一份功德!”說 著,大踏步直向麟兒走來,果然暗中蓄滿功勁,口中喃喃自語:“大華寶錄中的拂穴法,殺人不著痕跡,也無痛苦,這樣,算是對你慈悲了!”獨目精光閃閃,朝麟 兒道:“少年人,快來領死!”他把那又臟又破的大袖,朝著麟兒心坎,輕輕一拂。微風輕拂,倒也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越是無聲息的掌風,愈難對付,麟兒知道 最精,他絲毫不敢怠慢。左鈸護著心神,暗中更施展伏魔神功,把周身護住。鐃鈸一陣大震,“錚錚”之聲響個不停,持鈸的左手,竟微感酸麻,錯非麟兒見多 識!”,就得當場受傷。
  這孩子,星眸微閉,銀光閃爍之下,顯得非常秀逸,文弱不勝,連清虛老人,竟也看走了眼。
  只聞他咧口大笑道:“一塊鐃鈸,想抵禦我這指穴功力,就連秦伯陽,恐怕他也欲魂飛魄散!”正待舉步間,麟兒突把雙目一睜,朗然大笑道:“晚輩就憑這塊鐃鈸,抵擋了老前輩的拂穴神功,如不相信,不妨再試!”
  清虛老人怔了-怔,默默無言,暗中卻凝神一志,那身子似乎立即重了很多,腳下所踏的石塊,竟緩緩碎裂,發出一陣“格吱格吱”之響,這顯示他己用全身功力,以圖一逞。驀然他大喝一聲:“少年人,再接一拂!”
  左右破袖連番翻展,兩團硬骨寒風,激起無數旋流,匝地而起,洞穴之內,響若雷鳴,朝著麟兒胸前,掃掠而至。
  美麟兒,身形一挫,迎著老人撼來的風力,鐃鈸上下揮動,但聞“錚錚”之聲,不絕於耳,風泛弧形,朝著四面八方,不斷消失。麟兒已感到老人功力,確是不 見,兩鈸似乎被東西膠著一般,揮動似乎費力,而且心坎之上,更覺壓力重重,連呼吸也感不便,但元妙書生的天運神功,手法上獨成一格,暗將真力運於鐃鈸,把 對方煞風,一舉擋住。
  清虛老人幸有一臉疤痕,把自己狼狽之狀,暗中掩護。原來麟兒將他震得氣血翻騰,幾乎穩身不住,鐃鈸一動,心跳耳鳴,不由全身酸麻,胸口上的重壓,更使 人承受不住,如果麟兒加上半成功力,冒險反攻,老人雖能僥倖不死,也得身受重傷。兩度攻守,總算勉強扯平,但聞嗆啷一聲,光鐐繞,鐃鈸一合,餘風已盡。麟 兒縱聲大笑道:“老前輩,是否就此歇手,還是再賜兩招?”
  語聲未落,一陣轟轟之聲,狂風夾著巨石,由外而內,激奔而來。一剎那,地動壁搖,勢將傾起,麟兒和老人不約而同的分朝左右壁穴之內一縱。
  那股湧來的風力,勢若排山倒海,大石潮湧,砂子飄揚,一掠而過。這一來,激發麟兒同仇敵愾之心,兩眼覷定那石榻上一書一留,伺機待發。
  只聞哈哈長笑之聲震耳,銀光下,已立著一位全身水濕,發若亂柴,滿臉油泥,奇形怪狀的異丐。這正是潛伏奇襲,棒擊惠元的臥雲丐隱。也不知他如何摸入此洞,臉上帶著驚奇之色,懷抱木杖,兩眼覷定玉笛和那大華寶錄,發出一種無比貪婪的光芒,口中喃喃自語:
  “這是藍玉神珍和太華寶錄,任得一樣,即可稱雄武林,也許老叫化該揚名武林,誤打誤碰,竟得著這兩件奇珍!”又把頭望著那發光的寶珠,續道:“碧光夜 照,雖然徑不盈寸,但它是價值連城之物,待我一併收取吧!”老乞兒狡詐無比,聳身一躍,伸手就摘那夜光珠,陡聞呼然一聲,右壁右穴之內,突發出一條人影, 那份奇快,如石火電閃般,往老乞身前一撲,只聞“啪啪”兩響,雙方一劈一抓,用發都是奇快無比,力大招沉的打穴之法。老乞兒,在清虛老人的左臂上,打了一 掌,但對手那甘示弱?把一把抓住臥雲虎口,重重的捏了一下。
  雙方稍為得勢,立往後一撤,一條手臂,都覺又酸又麻。臥雲丐隱,苦皺雙眉,面現殺機,眸中寒光閃爍,覷定清虛老人。這位臉形醜怪的道長,眸目裡幾乎噴 出火來,朝著老丐咬牙切齒。石榻上的一書一笛,已被麟兒乘隙取走,他可抱著暫時坐山觀虎鬥,迫不得已之情況下,卻寧願幫助清虛,戰勝臥雲。
  老叫化喝了一聲:“你這位五官不全的奇醜老道,怎和那小狗合在一處?解說明白,老叫化絕不和你為難!否則,那就難說!”
  清虛老人哼了一聲道:“貧道潛修此處,已易數十寒暑。足下何人,初列此間,即欲掠奪本洞之物,還敢出言不遜,是否認為我這一雙手掌,不足以保護洞府麼?”
  臥雲丐隱聞言冷笑道:“醜老道,你不過誤打誤碰,進入此洞,無法可出罷了,那能就算此間洞主?再說,這地方,老叫化也不願久待。只是那小狗,他傷我師姪,有損五夷清名,無論何人,對他庇護,窮家幫絕不饒他!”
  老人醜臉上,抽搐式的動了幾動,口中喃喃自語,低聲道:“五夷山的丐幫,而且還手持烏木杖,想不到就是此人!”怔神之間,遂又問道:“五夷散人,和足下是怎樣一個稱呼?”
  “那就是老叫化惟一無二的師兄,難道你和他還彼此相識?”
  麟兒聽他們正在套論交情,不由大急,心說:“這可好,如果雙方聯手,攻我一個,那可真是天大麻煩!”遂默不作聲,冷眼旁觀,靜看事態發展如何!
  果不其然,清虛老人,繼續驚問:“令師兄在中年之後,有一過命相交至友,可曾向閣下言及?”
  “老叫化雖有耳聞,但事多年,變化極大,無法記得清楚!”
  “那麼你們中的三陽掌力,足下也該漠然了!”這是五夷山的絕頂神功,江湖上能知道這掌力的人,除百丐外,可以說絕無僅有,一經問出,自然使臥雲丐隱, 不能不信。他把頭別轉望去。珠光之下,書笛杳然,那部道家奇書,太華寶錄和那藍玉神珍,竟已被人收去,於是半由貪念,半套交情,歉然微笑道:“三陽掌,由 大師兄和我一同鍛鍊成功,不過以他那種奇才異賦,老叫化決不敢和他相比。怎麼啦,道長為何問起這事來?難道他和道長有什麼關連之處?”
  “這種功力,為上真秘授,三陽開泰,曠古爍今,純陽祖師,練為拳功,法載太華寶錄之內,此書為貧道在太華石洞之內所得,如何會毫無關連?”
  臥雲丐隱,這一驚,實為不小,暗道:“這麼說來,自認為武林絕響的內功神罡,原是人家練乘之物,傳揚出去,豈不笑掉人家的大牙?也罷,我們只好先合力 把敵人除去,然後則各憑手段!”於是換上一付笑容,把手一拱道:“老叫化今天算是走眼,遇著大師兄昔日生死之交,竟還有眼不識,未免罪過。”
  老人仍滔滔不絕道:“昔人謂傾蓋如舊,誠不我欺,自得道書,竟力海外一魔頭所探得,終南遇伏,臂中陰煞手,恰好傷勢發作,幾至命危。令師兄採藥終南, 不期而遇,慨然救助,得慶生痊,無以為報,遂將此書拿出。修道的人,自然如獲異寶,半載勤修,書中秘技,書為所得。貧道原得修羅秘傳,自獲此書後,無形 中,盡邪正之長,飲水思源,一切均屬盟兄之賜!哈哈”
  這幾聲乾笑,似乎痛快之極,臥雲也咧嘴大笑,卻把麟兒笑得六神不寧,腦脹頭昏。臥雲竟和清虛老道耳語起來。
  老道驚答:“原來他並非峨嵋弟子,怪不得招式不類,好在他入了此洞,諒他也逃不脫你我之手!”又把一只獨目,覷定麟兒,朗然道:“少年人,你還不出來,把書笛與你身上所有,盡行獻出,說不定我們還可傳你一招半式,否則,便是你性命交關。”
  臥雲丐隱,在他左前方,輕輕移動,愈加接近麟兒,看情形,他和老人,擬採左右包抄之勢。清虛老人,也緩緩移來。這一俗一道,在武林中,輩份之高,可和 黃衣古佛同等。臥雲丐隱,更是無比狡詐之流,他不來,麟兒和此老,本也沒有什麼互不投緣之處,兩人一論淵源,不但搭上關係,而且老人,全為丐隱所用,麟兒 自然陷入危險之中。不待兩人接近,這孩子,抱著先下手為強,取出狼釘,暴喝一聲,“打!”
  一溜烏光,脫手飛出,洞頂明珠,應手而碎,洞裡便是一片漆黑。麟兒趁他們未能適應之時,發動攻擊,沿著洞頂,疾飛而下。
  這一業,全無風聲,總算臥雲丐隱,為狡詐之尤,暗中已有防備,美麟兒,“雲龍舒爪”,朝著丐隱頭上百匯穴便抓,他急於惠元之仇,下手便是險著。眼看老 叫化似乎並未發覺,手尖幾觸及他的頭皮,掌力一吐,便是致命重傷。“哼”的一聲,一雙毛手,疾附而上,一舉便將麟兒脈腕扣住。“小狗,你也有今日!”
  還未落音,只聞“啪啪”數響,如中敗革,臥雲已是一聲怒吼,那情形,似是受傷怒極,麟兒也哼出來,顯然也未討好。清虛老人,忙往丐隱身一縱,低聲問道:“道友,不礙事麼?”
  臥雲丐隱,把頭搖了一搖,急道:“道兄留意,絕不能讓這小子逃跑!”這時麟兒已站在出口一方,洞裡已呈一片漆黑,他心思極為細密,項下帶玉光華已掩。 經驗使他清楚,練有夜目的人,三丈以內,人體可以看出,過此便覺模糊不清,但他雙目,迥異常人,十丈之內,瞭如指掌,而且還有循聲辨響之術,有此數端,豪 氣一騰。
  但聞臥雲丐隱,喋喋長道:“武林中有你這麼一位狂妄之徒,弄得多少人心裡不寧,即使你能保得一命,逃出此處,算是沒有我這人物!不信?你瞧!”
  風聲颯然作響,烏杖來勢如暴風雨,又巧又快。麟兒已拔取師門玉笛在手,迎著臥雲丐隱揮來的烏木杖,疾朝當中一點。“玉笛揮霞”、“雁紅攢月”,立將烏木杖往內邊盪開。
  這孩子,仗著身式靈巧,“牟尼身法”和“靈猴幻影”之術,用得異常靈活。
  三陽掌風,勢挾風雷,左邊半邊身子,已全在敵人掌風壓力之下。這種奇異的掌力,不但力道奇大,而且灼熱傷人。危急之下,他暗中把左掌往前一推,略將風 力一擋後,藉力反彈,急朝臥雲丐隱側邊一退,玉笛 翻,撤招變式,由“閒蕭弄玉”,立變為“種名生雲”。呼呼幾聲笛風,老乞兒章門心坎兩處大穴,盡在他玉笛指點之處。迫使對手左斜刺裡一縱,無巧不巧,正迎 著清虛老道打來的掌風。臥雲丐怒吼一聲,烏木杖上下翻飛,把全身護住勉強把風力驅散,但已迫眉梢間現出冷汗。麟兒不想久戰,疾把真氣一提,反身一縱,一退 便是兩丈以上,縱聲長笑道:“晚輩失陪,大華寶錄,暫借一用,如果相逼太甚,莫怪晚輩無禮,洞門前流水滔滔,這本純陽要訣,只好付之東流,同歸於盡。”
  這孩子,對惡人可也詭詐,他已把書折妥,藏在一玉瓶之內,瓶蓋密閉,不患水浸,炯炯雙眸盯著一丐一道,自己身子,則按著來路,緩往外移。
  對方兩位高手,可看出這孩子不容易對付,尤以臥雲丐隱,已滿懷殺機,手持烏枚,一步聚逼一步。驀地,老丐兒暴喝一聲:“打!”杖挾撼山之力,勢猛瘋 狂,由上而下斜劈而下。麟兒可不願硬接,“靈猴幻影”,往外一縱,臥雲杖勢,疾撲一下。頂頭上風聲呼呼,煞風溺漫,清虛老人,如一雙大雕,疾如石火電閃, 掠著洞頂,一掠而過。眼看就得越過麟兒。
  這孩子,暗吃一驚,心說:“如讓你走在我的前面,變成前夾後攻,豈不危險?”隨手往革囊一探,拈取天狼釘,往上疾揚,口中還大聲喝道:“照打”烏光閃 爍間,石洞一震,聲作軒鳴,洞頂破裂,勢如山崩,一塌而下,老人和怪丐,弄得揮掌疾退,雖然未受重傷,但身上百結鶉衣已被碎石擦傷數處。
  驚魂稍定,怨毒滋生,再看麟兒,已躍身不見。臥雲丐隱大聲恨道:“小狗不但狂妄難容,而且狡詐之極,適纔所發暗器,威力奇特,不知所用何物?”
  “這是魔家天狼釘,可以碎石開碑,道友烏木杖,能克制此物,再來,只需如此這般,準教它形同廢物!”
  “難道那太華寶錄中也記有此物不成!”
  ”些書描述簡單,但江湖上厲害之物,盡皆備載,只是被這小狗取得。如被他逃出手去,那後果可使人不堪設想!”
  臥雲丐心中暗喜道:“如今你也心中覺急了麼,我如不來,說不定你對那小子,極具好感,書既被人所得,全否取回,於我關係極小,但你因為顏面攸關,自不能不能傾力,與人作對,把那小子治死後,我們再各憑手段,也叫江湖各派,看看我們五夷門下,功力如何!”
  臥雲心胸最狹隘,但滿腹機詐,只一翻臉,便不認人。究其實,清虛為人,頗有為善之心,但因有三分優柔寡斷,每易為人所乘,數十年絕洞潛修,把人間勾心鬥角之事,沖淡很多,臥雲心思他既留神細察,眼前也不容他一心二務。
  一見對方久不致答,反笑微自解道:“有道友鼎力相助,相信這狂徒也逃不出你我之手!”
  “目前猶不可樂觀,他敢於身入鷹愁澗,水性已趟常人,只怕他一出此洞,藉水而逃,……”
  說話之間,兩腳加力,疾如奔馬。黑暗裡,突出現三絲紅光,而且吱吱之聲大作,洞中蝙蝠,如潮水一般,迎面撲來,“這是何物?”丐隱駭然而退。前面蝙 蝠,竟有許多“撲撲”墜落,鼻中也隱聞一股異腥,立黨頭脹欲裂。清虛老人,仔細一看,立手挽臥雲,往後倒縱數丈,口中連連大叫道:“這是陰山天蜈,奇毒無 比!”頭上呼呼風響,一群蝙蝠,疾飛而過,最後十餘雙,立又紛紛下墜。臥雲和清虛,並肩而立,同揮雙手,迎空出一掌,三陽掌力,熾風灼人,雙奇合攻,力道 尤大,往前掃掠之下,只震得石裂山開。前面,隱隱傳來一陣“舒舒”之聲。那三線紅光,貼著洞頂飛行,竟置身熱風上,如行潮水一般,往外疾飛,真出乎兩人意 料之外。
  略事猶豫。那三線紅光,轉瞬即沓。前面又是轟然一聲,如地折山頂,顯示洞前已有變故。只聽得清虛老人跺道:“此子不除,武林無醮類矣!”臥雲把雙眉一 挑,怒道:“他大約使用天狼釘,把前洞入口崩裂,以便逃走,道兄可能不識水性,未免焦慮,不是老叫化誇下海口,水裡頭他再狡猾,可也逃不出老叫化一根木 枚!”清虛老人先是一喜,突然回過味來,暗想:
  “太華寶錄,如被他得去,若不再返身入洞,自己又無法穿過水瀑,豈不把這武林至寶,等於拱手讓人?”不覺心頭一凜,怔怔的說道;“這固然偏勞了道兄,只是為著貧道一書,叫你涉險,至為有愧,我果然不諳水性,否則,也不至於毀掉自己容顏,我就在洞口靜候佳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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