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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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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轉貼 - 武俠小說 - (雜家)

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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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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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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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722 (2008-08-26),dddd (2008-06-15),KL-iris (2010-04-07),qdenise (2008-08-20),wulihua (2010-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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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6, 03:02 PM   #111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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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翔龍絕劍

作者:龍驤子 

內 容 簡 介
引 子
第01章 墨龍出世
第02章 七鬼尋釁
第03章 難兄難弟
第04章 正邪難辯
第05章 血染君山a
第05章 血染君山b
第06章 野店遇險a
第06章 野店遇險b
第07章 奇襲少華a
第07章 奇襲少華b
第08章 因禍得福a
第08章 因禍得福b
第09章 馳援少林a
第09章 馳援少林b
第10章 弭禍靈岩a
第10章 弭禍靈岩b
第11章 獨戰四魔a
第11章 獨戰四魔b
第12章 巫山巧遇
第13章 兵不厭詐a
第13章 兵不厭詐b
第14章 巫峽追蹤
第15章 鳳穴殲敵a
第15章 鳳穴殲敵b

此帖於 2008-07-06 03:49 P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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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6, 03:04 PM   #1112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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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 容 簡 介

  二十年來江湖劫難不斷,許多俠義門派相繼遭到慘禍.兇手是誰?為何浩劫江湖?
  二十多年後,端木翔龍出道尋找仇人,偶遇雙怪奇人江湖浪子粱秋實收為門徒,一路上,烽煙四起,道消魔長.惡風濁浪卷中原,洞庭君山集賢莊,偶遇奇大血案,兇手移花接木,嫁禍端木翔龍。
  為弄清真象,端木翔龍浪跡江湖、追尋真兇,沿途屢遭正道俠士攻擊,幾經周折,歷盡無數凶險,終於找到浩劫江湖的真兇“日月教”的秘密總壇。揭開了“日月教”教主的真面目.使得“日月教”妄圖稱霸武林、亂裡奪尊的計劃徹底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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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子

  西風蕭殺,黃葉漫卷。月色昏暗,萬籟無聲。
  四更時分,湖北秭歸縣城東北近百里處的樂平裡山莊。突然騰起一股濃煙,隨即火光沖天.火勢在怒吼的朔風中,映紅了黑沉沉的天空。隱隱傳來金戈碰擊之聲和一兩聲撕心裂肺的淒厲長號。
  驀地,火光中衝出一條黑影,向香爐坪飛奔而去,身後三條黑影緊追不舍。
  前邊的黑影動作矯健,行動敏捷,眨眼間便奔向西北方向的密林。
  在他身後緊迫不舍的三人狂呼大叫:“狗奴才,還不快停下,看你往哪兒跑!”“快!
  快用暗青子餵他!”
  隨著呼喊聲,數道銀光射向前邊狂奔那人的背心。那人好似提著一個很大的包袱,在密林邊一晃身形,便躲過了暗器,沒入了黑沉沉的林中。
  那緊追不舍的三條人影,奔到林邊,望著漆黑如墨的密林嘎然止步,無可奈何地搖頭頓足,連聲咒罵著順原路退回。
  頃刻,四周又恢復了先前的沉寂,死一般的寂靜……
  雲海茫茫,霧藹燎燒.一峰獨秀,直刺青天。雖是晚秋季節,峰上峰下杉林奇樹,郁郁蔥蔥,幾十丈高的樹木羅蔓纏繞,遮天蔽日;奇樹異草爭芳鬥艷;懸崖斷壁,飛流瀑布,珍禽飛鳴,異獸出沒。這便是華中第一峰大神龍架。
  就在這人跡罕至離大神龍架主峰十餘裡西北的一條峽谷裡,突然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哭聲刺破了空谷的沉寂。
  “別哭,別哭,我這就去給你找吃的。”
  跟著這沙啞的聲音,巨石後面站起一個年約三旬的中年漢子。只見他青帕束髮,一領灰色長衫,高約八尺,不胖不瘦。目光炯炯,雙眉如劍,不怒而威。腰懸一柄魚皮鞘的長劍,金黃色的劍穗迎風飄拂。
  他左右察看一下後,彎腰從地上抱起一具不滿百天的嬰兒,將孩子端入懷中,一縱身頭也不回地向山谷奔去。
  大約行走兩里多路,驀地,從一山崖傳來一陣急迫而粗壯的喘息聲。他猛地收住腳步,凝神細聽,當他聽到喘息聲中隱隱夾著痛苦的呻吟時,才手握劍柄,小心翼翼地向發聲處走去。他邊走過想;這荒山野嶺,怎地會有人聲?莫不是歹徒們追蹤至此,誘我上鉤?
  行經數十丈,他終於看清了,心中不由大怔.刀削般筆陡的山崖底,在一堆怪石旁,躺著兩個巨大的怪物。它們身長丈餘,滿身棕紅色的長毛,猩猩不像猩猩,猴子不似猴子。兩個怪物好像都受了傷,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呻吟聲便是從其中一只嘴裡發出的。
  他啞然失笑,放鬆了握住劍柄的手,剛想轉身離去。突然一聲凌厲的嗥叫又在他耳邊響起,刺得他耳膜一陣生疼,簡直不亞于少林絕技“獅子吼”。他又回頭一看,一只怪物正在滿地打滾,嗥叫不止。而另一只卻靜靜地躺著。
  “莫非另一只死了不成?”他想,不禁生起一股惻隱之心,三個起落便奔到那兩只怪物跟前。
  一看,果然不錯,那躺在地上不動的早已死去多時,顯然是從高處跌下來摔死的,腦後有碗大個洞,白花花的腦漿濺了一地,烏黑的血跡已凝成血塊。
  他再一看另一只翻滾掙扎的怪物,兩只碩大的乳房鼓鼓的,肚腹高高隆起,正身正向外流著鮮血。
  “莫非它要下仔了?”他腦子一轉,向前兩步走近那只母怪物。
  母怪物痛苦地嗥叫著,兩只絕望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兩行淚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目光裡充滿著乞求與哀憐。
  他實在不忍與怪物的目光接觸,憐憫之心使他本能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玉瓶,從瓶中倒出一顆黃豆大藥丸,將藥九輕輕地放進怪物的口中。那怪物似乎很感謝地衝他眨了眨眼睛。
  他這才將怪物從頭至尾看了個仔細,除了一身棕紅色長毛和雷公臉,這怪物可以說與人沒有兩樣,大手大腳,兩個乳頭鮮紅如櫻桃,下陰處露出了半個腦袋。看來,那肚子裡的小怪物也是急著要想出來。也許是藥物發生了效力,母怪物停止了嗥叫和翻滾,胸脯激劇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氣。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就幫你一把吧!”他自言自語地說著,伸手將母怪物的雙腿分開,一探手抓住露出的半個腦袋,往外一拉,力道不輕不重,恰到好處。一個新的生命便在他手中誕生了。他雙指如剪,剪斷了臍帶,然後撩起衣襟擦去小怪物身上的污物血跡,將它輕輕地放在母怪物的胸前。
  小怪物嘰嘰亂叫,閉著眼四處尋找乳頭。他覺得很有意思,便將小怪物的嘴移到母怪物的乳頭上,小怪物一口便含住了乳頭.叭嘰叭嘰的吮吸起來,他這才轉身準備離去。
  剛一抬腿,母怪物一探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嘰嘰呀呀,連比帶劃,不知講些什麼。
  “抓往我幹什麼,我還要趕路,快放手!”明知對這紅毛怪物說話,等於對牛彈琴,可他還是說了出來。母怪物非但不沒鬆手,反而坐起來,將小怪物摟在懷中,嘴裡嘰嘰咕咕地叫喚了一陣,抬手向絕壁指著,使勁地扯他的衣襟。
  他笑道“你住在那上面?”
  母怪物似乎聽懂了他的話,不住的點頭.他只道:“你要我送你上去?”母怪物又點頭。“你能聽懂我的話?”母怪物瞪著眼睛看著他。
  “看來這怪物還有點靈性,並不是都能聽懂我的話。”他略思忖了一會,然後長嘆一聲道:“天涯亡命,沒有立足之處,不妨就跟你走一趟吧!”
  說罷,伸手將母怪物從地上拉起。母怪物一眼看見死去的雄怪物,猛地撲上前去,伏在雄怪物身上嗚嗚咽咽痛哭不止,淚水一個勁往下滾落。
  他觸景生情,心裡一酸,想起自己的遭遇處境,不由得淚湧眼簾,險些落了下來。
  母怪物哭了多時,這才站起身來,撿起一些石頭往雄怪物身上堆.他在一旁也幫著幹了起採。一會工夫,雄怪物的屍體便被埋在了一堆亂石之下。
  母怪物圍著石堆轉了一圈,這才扯住他的衣袖,長嘯一聲,摟著小怪物,向側面斜坡上奔去。
  “這莫非便是人們傳說中的野人不成?”他心道,緊跟在母怪物身後面。
  上了山坡,母怪物折轉方向.那笑的模樣當然比人哭還難看。
  不過他知道母怪物是在友好地告訴他:“到了,這就是我的家。”
  大樹根部有一塊大石,比磨盤還大。母怪物將懷中的小怪物放在地上,走上前去,似乎毫不費力地便將那大石抱到一邊.大石下面原來是一個洞口。
  母怪物扯了扯他的衣袖,抱起小怪物,一貓腰鑽進洞去。到了此時此刻,他也早將生死置之度外,跟在後面彎腰鑽進洞裡。
  按理說這山洞裡應是一片黑暗,哪知當他鑽進洞後一看,這洞裡光線不過略比外面稍暗一點。原來這洞在大樹底下,而樹心卻是空的。在三丈多高的地方,樹身一分為二,分枝處有個三心左右的洞口,光亮便是從那洞口射進來的。
  母怪物待他也鑽進洞後,返身探出洞外,雙手抓住那大石,將它移至洞口,將洞口堵住,這才帶著他向洞的深處走去。
  這是一個天然的石洞,越入裡走越寬,四壁光滑異常,觸手溫熱。洞口的光線照射進來,四壁泛起一層淡淡的青光。五六十丈外,出現了一個奇大無比的大廳,足能容納千百人。洞的一邊有一個五丈方圓的水池,不知從何而來的泉水不盈不減,伸手可及,池深不及一人,水面上騰起一片迷濛的霧氣。母怪物又帶他一直往前走了四五十丈,便到了洞的盡頭。母怪物搬開了一塊石頭,洞內立時光亮倍增,原來也是一個洞口。
  母怪物一縮身從洞口鑽了出去,他也毫不遲疑的地緊跟著鑽了出去。洞外是一個凹坑,能容三五人席地而坐。
  一出洞口他便聞到一股無法形容的異香。母怪物扯扯他的袖子,嘰嘰咕咕叫了半天,將他拉到洞沿邊上,抬手向上指指,又向下指指。
  他順著母怪物指的方向望去,頂部岩壁光潤如削,五丈左右高的地方有一顆小樹。樹高不盈尺,翠玉般的葉子,火紅的村幹,樹枝上葡萄般懸掛著一串串淡紫色的果實。樹雖不大,卻果實累累,異香正是從那面來的。
  他俯身往下看,數十丈下一堆亂石,一灘血跡,他心裡一驚:“這下面不是適纔那怪物生仔的地方麼?”原來自己現在正處於這鬼掏神工的絕壁的腰間。看看頭頂再看看腳底,他仿佛明白了,那雄怪物敢情是為了頭頂那小樹上誘人的果實喪的命.山有靈獸,必有異果,看來那些果實端的不是凡品。可要想從這鏡面般的絕壁上得到它、實屬一件難事、他正苦苦思索:用什麼辦法取得那些果實?懷中嬰兒發出一聲洪亮的啼哭,他轉過神來,忙將嬰兒抱出,輕輕地拍打著。
  母怪物乍聽嬰兒啼哭,嚇得坐倒地上,當它看清以後,咧開大嘴嘿嘿地笑了。
  母怪物見嬰兒依歸啼哭不止時,扯了扯他的衣袖,然後用手托起碩大的乳房,嘰嘰咕咕地叫著。
  他止不住內心一陣狂喜,小心地捏住母怪物的乳頭,稍稍用勁,擠出一串白色乳汁。他這才將嬰兒的小嘴送到母怪物的乳頭邊,嬰兒一口含住乳頭,使勁地吮吸起來,嘴裡咕嘟咕嘟直響。
  母怪物的目光一下子變得異常的溫和。
  他的目光中雖有淚光閃現,卻更加明亮。
  從此,這二人二產理在這山洞中組成了一個普天下聞所未聞的奇怪的家庭。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轉眼間二十年過去了。正當江湖上風雲變幻,道消魔長,武林命運系千鈞一髮之際,一顆巨星從神龍架的原始森林中破空而出,震驚了武林上下、黑白兩道,為武林人士帶來了生機,帶來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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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墨龍出世

  這是長江邊上的一個小鎮,地處巴東縣境。鎮子不大,兩里長的一條街,一頭伸向北面江邊的碼頭。一頭通往南面的縣城。它是長江北岸去巴東縣的唯-一條通道,南來北往的商旅,都要在此落腳。街道兩邊的舖面十有八九都是客棧酒樓,茶園飯館,倒也繁華熱鬧。
  這一日,大街上行人熙來攘往,騾馬車輛如流,一條從北岸運送旅客的桅船,緩緩靠岸。
  船頭迎風臨立著一位儒生模樣的青年。那青年看上去不到二十歲,劍眉朗目,玉面珠唇,身材修長,猿臂蜂腰。一身淡黃色的儒服剪裁得體,腰間佩掛一把尺八長的短劍,金黃色的劍鞘在陽光下射出耀眼的光芒,一看便知是純金打造;劍柄雕有一條碧玉飛龍,龍口含一顆鴿卵大的鮮紅色鑽石。
  他踏上碼頭,漫步走進街市。他那倜儻不群的氣派,頓時引起了滿街遊人的注目。
  這丰姿俊美的青年,便是那神龍架中巢居洞穴二十年。吃野人奶長大的落難嬰兒。全家人不幸罹難,使他從小便與世隔絕.野人般生活了二十年。陪伴他的只有日見年邁的南宮平叔叔和一老一小兩只紅毛野人。
  從三歲開始,南宮叔叔,便教他練功打坐,七歲開始練劍,並雜以拳掌功夫。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下來便沒有了爹娘而住在這荒山野嶺中的山洞裡。每當他問及此事,南宮叔叔總是躲躲閃閃,避而不答,並且嚴厲萬分地禁止他走出山谷。每當他登高遠眺,腳下是茫茫雲霧,連綿不斷的大山不見盡頭,蔥蔥郁郁的森林無邊無際,他便以為這世上除了山便是山,只能安份地待在深山老林中與野人為伍。
  他從小吃的是野人奶,一直吃到五歲;而後每天的飲食,喝的是溫泉水,吃的是飛禽走獸,山桃野果。每天他還要在山洞裡的溫泉池中泡上幾次,起泡越覺得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無比的舒坦。他哪知道,就是這神奇的溫泉水早已使他脫胎換骨。
  十歲那年,南宮叔叔終於想盡辦法將懸崖上那棵誘人的野果採摘了下來,全部給他吃了。那果子入口甘冽醇甜,清香無比,一入腹中卻使他高燒不止,昏昏迷迷地在溫池中躺了三天三夜。他更不知道這三天三夜的磨難使他徹底的伐毛洗髓了。
  長期的山洞生活,將他的一雙眼練得異常敏銳,白天他一眼能數清天上振翅騰飛的群鳥,夜晚十丈內就是掉下了一根針也看得清清楚楚。翻山越嶺,登高上樹,對他來說更是如履平地。
  十天前,當他和小野人抬著一條被他們打死的金錢豹回到山沿時,見南宮叔叔正捧著那把從不離身的短劍出神。他看見那雙眼中泛起一層晶瑩的淚光,便默默地坐在老人面前。以往每當老人手捧短劍出神時,他們都是這樣默默的坐著,久久相對無言。
  今天卻不同,當他剛在老人面前坐下時,南宮平突然長嘆一聲道:“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他答道:“叔叔,您老昨天不是告訴我,今天是我二十歲的生日嗎?”
  南宮平點點頭道:“是呵,你已經二十歲了。二十年來,你知道我為什麼每年都要下山一次,一去便是兩三個月?”
  “您老不是去買穿的用的麼?”
  “買那些東西怎能要那麼長的時間。你知道為什麼二十年來我不讓人踏出谷口一步麼?”
  “您不是說山外邊壞人很多麼?”
  南宮平搖搖頭道:“壞人再多,也多不過好人呀。你知道這把短劍的來歷麼?”
  “當然知道,那是我們南宮家的傳家寶。”
  南宮平又搖搖頭道:“你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今天,我便要把這一切都告訴你。”
  南宮平神色莊重正了正身子,將手中短劍從劍鞘中拔了出來,劍身黑漆漆的毫無光澤。
  南宮平以手試了試劍刃道:“此劍確是你家的傳家寶,它的名字叫‘墨龍’。你並不姓南宮,而是姓端木,名翔龍。”
  他吃驚地將一雙俊目瞪著溜圓,一眨不眨地盯著南宮平。良久才道:“您騙人,叔叔,為什麼我姓端木,你卻姓南宮!我不信!”
  南宮平道:“孩子,叔叔沒騙你。你是姓端木。你母親生你之前,夜夢飛龍入懷,因此你父給你取名翔龍。我仍是你家總管的兒子,自幼與你父一塊長大。你祖父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創下一個偌大的家業,在秭歸縣可以說是首戶。你家原本是書香門弟,儒學世家,可父親端水仁榮卻偏偏拜了武當山靈虛上人為師,做了武當派的俗家弟子。我教你的太乙清氣和追風劍法,便是跟你父親學來的。你父親的武功在同門中可以說是佼佼者,更得家傳醫道。醫術精深。他為人清正剛直,心地善良,又長得俊美絕倫,白道上的朋友便送他一個外號:神醫玉書生。你母親姓郭,名叫秀蓮,娘家住當陽縣。你外祖父是當陽縣縣令,由於為官清正,得罪不少有錢有勢的人,後來官做不下去了,便棄官經商,開了一家錢莊,家景也算富裕。你母親自幼秉承家教,在當陽縣方圓百里之內,再找不出像她那樣美貌而賢慧的女人。”
  端木翔龍急切地問道:“叔叔,既然我有爹娘,為何從小住在這深山洞穴之中,莫非家中發生什麼變故不成?”
  南宮平點點頭道:“別急,孩子,聽我慢慢講來。”說罷,將手中短劍遞給翔龍,又道:“那是在你未滿百日的一天夜裡,起因便是這把寶劍。這劍乃是千古玄鐵製成,劍柄乃千年寒玉雕刻而成,這龍眼裡的鑽石來自波斯的一個商人手中。此劍乃是武當山的寂然子大師的心管之物,不知什麼原因,這劍到了你先祖手中。”
  翔龍插嘴道:“武當派知道此事麼?”
  南宮平道:“當然知道,不過從未提起過。後來不知誰傳出來的,說寂然子大師的一生武學都藏在這把劍中。鬼才知道,這黑不溜秋的劍上怎的能藏下當時號稱宇內第一劍的寂然子大師的神功絕學。因此窺視此劍者大有人在。這劍確是神兵利器,它能吹毛斷發,削金斷玉。不用說是否藏有秘笈,就是武林一流高手單單得到了它,便不啻如虎添翼。那晚上,月黑風高,四更的分,一夥蒙面人突然闖進你家,大約有二十多人,個個武功皆屬一流,十分了得。他們逼你的父親交出此劍,你父不從,言語不和便與他們交上了手。眼看護院莊丁死傷大半,大勢已去,你父親也被四名蒙面人緊緊糾纏,脫身不得。你母親慌亂中將你與短劍託付予我,掩護我衝出蒙面人的包圍,逃進這深山密林之中。後來與這野人的相遇我已講給你聽過。”
  翔龍急切地問道:“我爹娘呢?”
  南官平道:“三天以後,我悄悄回到莊院一看,整個莊院早已燒成一片廢墟。以後我每年下山一次,便是去打聽你父母和姐姐的消息,以及那夥蒙面人的蹤跡。可是,二十年過去了,我是一無所得,一切都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我之所以不讓你踏出山谷一步,怕的是你若有個好歹,我對不起你父親和母親。”
  翔龍道:“如此說來,我父母親可能還在人間,是吧,叔叔?”
  南宮平道:“也許早已不在人世了,要不然,二十年來我怎的打聽不到一點音訊。孩子,那次變故,你祖父,二祖父,全家大小,一共七十八條人命,如今只剩你我主僕二人。
  這血海深仇,我沒齒不忘,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報仇雪恨。如今,你已長大成人,該是你出去闖盪,尋找仇人的時候了。我老了,不中用了。從明天起,你便下山去吧!”
  有關江湖中的許多事,在平時談話中,南宮平早已給翔龍講得清清楚楚,這時,他還是千叮嚀萬囑咐,不厭其煩的又給翔龍講了一遍。
  兩人談了個通宵。天剛放亮,南宮平這才依依不舍地將翔龍送到山谷外。老野人和小野人也是頗懂人性地站在南宮平身邊,難分難捨地一直目送著翔龍翻過山樑,消失在密林中。
  翔龍拜別了南宮平下山後,一路南行。二十年野人般的生活,使他感到外界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充滿新奇而眩人的五彩之光。
  在田野裡,他看見農夫揮鞭驅牛耕作,便跟在別人屁股後頭問這問那,一呆就是老半天。在村鎮客棧,第一次睡在床上時,他感到被褥竟是如此柔軟暖和,比山洞裡鋪在地上的老虎皮舒服不知多少倍。
  南宮叔叔在他臨行時說過,村鎮中的酒樓飯館,是專供人吃喝的,吃喝完了付給銀子便成。他第一次進酒樓不知如何點菜,看見;鄰桌四五個顧客擺了滿滿一桌酒菜,他便讓小二照樣來了一桌。結果肚子脹得十分難受也未能吃下三分之一,陳年花彫嗆得他眼淚都流了出來,引來鄰桌客人一陣哄堂大笑,臊得他一張俊臉猶如紅綢。臨走扔下一錠十兩重的銀子便要離開,好在店家忠實厚道,看他似初入塵世之人,將他喚住,找了七兩八錢銀子給他。一路上高車駟馬,紅男綠女,酒空簾店幌,令他應接不暇,覺得十分新鮮好玩。
  日子一久,當他漸漸習慣這眼前的一切後,反倒覺得還是山中好,這烈日當頭,旅途勞頓,渾身汗水粘乎乎的讓人十分難受,哪有山中涼爽安逸。山里長年不敗、四季盛開的各種奇花異草,美不勝收,香氣沁人欲醉,大小野人憨樸天真,相處無間,南宮叔關懷照拂,勝似親人,這.一切顯得那麼遙遠,那麼令人懷念。
  這一日,他剛下得船來,信步走去,看著滿街的人,神色衣履皆無甚獨特之處,實也分不出好人壞人,心中暗忖:“十多天了,讓我到哪裡去尋找仇人,報那血海深仇??他不知不覺已到了街的盡頭。迎面看見一座酒樓。此時紅日西沉,他正感肚中空虛,便舉步走進酒樓。酒樓不算大,倒也乾淨,四壁掛著一些花鳥山水之類的條幅,雖不算上品,倒也增添幾分情趣。
  酒保一見來了客人,趕忙迎上前躬身招呼:“公子請裡面上坐,小店備有二十年的陳年花彫,還有船家剛送來的活鯉魚,甲魚。公子不妨試一試小店的烹飪手藝,可以說在這鎮上找不出第二家。”
  翔龍點頭微笑。舉步向樓梯口走去。酒保忙跟進道:“公子請止步,樓上雅座昨日因有一夥人在此攪鬧,損壞嚴重,不能待客,請公子將就一下在樓下進膳。”翔龍不待酒保說完,笑著打斷他的話道:“如此,我便在這店堂裡揀個座頭就是了。”酒保陪笑道:“多謝公子,您請。”說罷將翔龍引至靠窗臨街的一張空桌旁,用手中抹布細揩擦了桌椅,請翔龍落座。
  翔龍點了一盤清蒸甲魚,一盤紅燒鯉魚,一盤白切雞,二樣小菜,要了二斤紹興花彫,自斟自飲,怡然自得地觀看街上行人風景。
  不久,突然從巴東縣城方向馳來十幾乘快馬。馬上都是精壯大漢,一色的黑衣黑褲,青帕扎巾,腰懸刀劍,腳蹬薄履雲鞋,人人雙目炯炯,精光暴射,令人一望便知這夥人個個皆是內功修為很深的武林高手。
  他們來到酒樓前,為首的一人衝同伴打個口哨,飛身下了馬,余后之人也都甩蹬離鞍,牽著馬匹向酒樓走來。
  酒保一看來人都是不敢得罪的江湖人,急忙笑臉相迎,道:“各位大爺,裏邊請。”
  為首之人道:“可有好酒好菜?”
  酒保笑道:“有有!二十年紹興花彫,活魚活鱉,雞鴨牛羊都有。”
  為首之人道:“好,前邊侍候,叫人給馬匹餵足草料,再到江邊雇上一只大船。”
  酒保連連應諾,揮手叫過一個打雜的伙計道:“趕緊給這幾位爺的馬匹餵飽,叫小四去找陳老大,說有人包下他的船。快去!”伙計應著從那些來人手中接過韁繩,向旁邊的栓馬樁走去。酒保側身讓路,引著這夥人進了店堂。
  翔龍默默一數,一#十三人,這夥人進得店來,往桌傍一坐,傍若無人,狂仗至極。店內吃飯之人見這陣勢都不敢多看,只是埋頭吃喝,幾個膽小的,匆匆結了帳離店而去。店裡的伙計手忙腳亂,慌惶不迭地送上吃的喝的,垂手立於桌旁,小心翼翼地侍候著、他們都知道,對待這樣的客人,侍候得好,他們出手大方,賞賜豐厚,不亞於公子王孫之流。倘若稍有不慎的非但包食酒帳一子不給,輕者拳腳相加,重則連性命也不保。
  片刻,店堂內的客人走了十之八九,剩下的除去端木翔龍外,另外還有五人。一個年約六旬的老者,國字臉。長孝眉,三縷長髯,鬚眉皆白,紅光滿面,虎目炯炯,腰粗體胖。一身洗得發白灰色長衫,腰懸一個能裝五斤酒的葫蘆,葫蘆漆得通紅,上描一條金燦燦的盤龍。只管他旁若無人的自斟自飲,一杯接一杯,桌上已有兩個空酒壇,可還看不出一絲醉意。
  在這白髮老人對面一張桌子上,兩名瀟灑風流的公子也在開懷暢飲。二人年紀都在二十五歲上下、豐眉朗目,齒白唇紅,十指修長如玉,太陽穴高高鼓起,身著潔白的長衫,腰間各是一口長劍。一看便知二人是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二人是長得一摸一樣,穿得一模一樣,宛若一個模子裡澆鑄出來的二人邊喝酒邊笑談,不外乎秦樓楚館,風花雪月,琴棋書畫之類的趣聞。二人的談笑聲清晰地傳入端木翔龍的耳裡,時時引得他啞然失笑。
  在翔龍橫首的桌子旁,是兩名青衣人。兩人都很清瘦,五官平平,雙目炯炯如兩顆寒星,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一人年約五旬,十指如鉤,乾枯無肉,頜下一撮山羊鬍子,稀稀拉拉、半白半黑。印堂中有一鴿蛋大的肉瘤,好似長了三隻眼。另一人年約三十五六歲,一幅窮困潦倒的樣子,衣服上沾滿塵土油漬。人雖瘦,卻長了滿下巴的絡腮胡,根根似鋼針,堅硬挺拔。滿嘴牙齒整齊潔白。整個人看上去一副病容,可皮膚卻白皙得讓人羨慕。人是前腳後腳進的店堂,各自要了酒菜,一聲不吭,只管埋頭喝酒吃菜。
  “弟兄們,少喝點酒。飯後還得趕路,不可貪杯誤了大事。”為首的黑衣大權向其它黑衣人說完後,剔著牙接過酒保遞上的面巾,揩了揩臉,接過酒保送來的茶碗,輕輕嘆了一口,兩只眼睛的溜溜掃視著店堂內其它六人。
  一名黑衣人打著飽嗝站起身走到為首的黑衣人面前道:“大哥,咱們這樣風急火燎地趕到秭歸,恐怕點子早已無蹤無影,去向不明了。”
  為首的黑衣人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笑道:“放心吧,老弟,他跑不了。適纔在巴東縣,分舵還接到江對面的飛鴿傳書。點子兩日來都在秭歸,今晨離開秭歸向南而來。待會大家都把招子放亮點,凡是從對面下船的人都要他細留意。”說完打了一個很響的飽嗝。
  另一個黑衣人道:“說不定那小子早已過了江,與咱們背道而馳了。”
  為首的黑衣人拍拍他的肩道:“四弟,你就放心吧,那小子是個初出道的雛鳥,一路上游山玩水,招搖過市,說不定這時候還在江對岸睡大覺呢。不過咱們也得趕快,別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搶先將東西得了去,那你我這碗飯就吃不長了,說不准吃飯的傢伙還得搬家。”
  第一個說話的黑衣人仍然不停的打著嗝道:“大哥,你真的相信墨龍出世了?”
  話音剛落,為首的黑衣人的一只大掌已重重的扇在他的臉上。立時他臉上現出五根紅紅的指印,嗝也立止不打了,哭喪著臉低下了頭,退到一邊。
  為首的黑衣人怒斥道:“你再信口溜馬,小心我扭斷你的脖子。”然後轉身向同伴喝道:“弟兄們,立即出發。今後,誰再亂說一句話,小心我六條不認。要了他的腦袋!”
  所有的黑衣人丟下飯碗,蜂湧出了酒樓,上馬向江邊.飛馳而去。為首的黑衣人走在最後,他從懷中掏出一片金葉,大約有二兩重,往櫃檯上一扔,大步流星向店外走去。到了門口,他又回過頭飛快地掃了店內六人一眼,這才上馬飛馳而去。急促的馬蹄聲漸漸消失。
  黑衣人剛走,端木翔龍邊上的那個仿佛長著三隻眼的乾瘦老頭也推杯起身,有意無意地看了端木翔龍一眼,放下一塊碎銀,頭也不回地走出店門。
  “三隻眼”剛走,那身著白衣,相貌酷似的兩名年輕公子也立起身,放下酒菜錢,相隨而去,留下一串爽朗的笑聲,久久地回盪在店堂內。端木翔龍發現這二人不但相貌衣著一樣,就個子也一樣高矮,猿臂蜂腰,雙腿修長,使人感到無比的瀟灑俊逸。
  “都走了,我這醉鬼糟老頭子也該上路了。”那白髮白須的老人放下酒盅,伸了伸懶腰,自言自語地說著站起身,端木翔龍這才發現,這老頭除了腰上描著金龍的紅葫蘆外,手中還拿了根磨得晶光錚亮的木棍,紫紅紫紅的,像竹子一樣一節一節的共有九節。
  翔龍突然想起南宮叔叔曾經給他講過的一些江湖中的主要人物和各大門派,裡面便有這樣一個老頭。他一身功夫神出鬼沒,令人驚心動魄,正道人士把他捧得神仙般尊貴,邪魔妖道卻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可又無可奈何。倒不是怕他那一身武功,雙拳難敵四手,武林中再高的高手也怕群起而攻之,要對付他倒也不難,可是要想對付他的手下,那可就難了。
  他的手下遍布各地,每個角落都有他的人。一旦招惹了他、祖宗八代都別想安寧。他便是天下第一大幫“丐幫”的總長老:醉龍上官野芒。丐幫現存的五名長老中有三名是他的徒弟,幫主是他的徒孫。他在幫中可以說比太上皇還太上皇,誰敢去招他惹他。他已-百零六歲,從十八歲出道起腰間便終年掛著一個酒葫蘆,誰也沒見他真正醉過一次,可偏偏道中朋友給他取了一個響亮的號:醉龍。也許是他離不開酒,並且一套“龍形掌”少有對手的緣故吧。
  他手中的那根木棍,乃是南海千年沉香的烏龍木所製,堅硬如鋼,尋常刀劍休想傷它絲毫。
  腰間的酒葫蘆是純鋼加了千年玄鐵打製的,既可裝酒,又可禦敵。
  只見他似醉非醉,搖搖晃晃地邊走邊道:“哎!世道艱險,人心不古啊!墨龍劍出,宵小垂涎。身懷至寶,惹禍招災。前途多凶險,珍藏不露目。”言罷,走過翔龍身邊,有意無意地撞了翔龍一下,並斜著醉眼往翔龍懷中瞥一眼。
  翔龍猛然驚覺,冷汗順著脊樑便流了下來。心忖道:“適纔黑衣人說到墨龍出世便重重挨了一巴掌,現在這老爺子又道墨龍劍出,惹禍招災。莫非講的都是我懷中寶劍不成?如此看來,先前那夥黑衣人豈不是衝著我奪寶而來的。他們是些什麼人呢?幸好沒讓他們看到我懷中之物,不然確是兇多吉少。這老爺子想必早已發現我懷中的寶劍,有意地將我提醒。”
  他剛想出聲招呼這好心的老人,不料那老人早已走出店門。他急忙將短劍從腰帶上抽出揣入懷中,誰知老人又走到窗外,搖頭晃腦地說道:“孺子可教也。”倏然消失。
  翔龍忙立起身喊道:“老人家,老前輩。”
  “別喊了,他已去遠了。”鄰桌的那病歪歪的落泊男子突然開口說道。翔龍又是一驚,扭過頭向他望去,只見那人正對著他笑。
  “你是誰?知道我在喊誰?”翔龍兩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對方問道。
  對方不緊不慢,有氣無力的答道:“我乃江湖中一浪子,姓梁名秋實,你要叫的人,不是醉龍上官野芒他老人家麼?”
  “你是江湖浪子梁秋實?”翔龍異常興奮地問。
  南宮平叔叔曾給他講過江湖上的一丐二怪三奇。一丐便是醉龍上宮野芒。二怪乃兄弟倆,弟弟叫梁秋實,人送鑽民江湖浪子;兄長叫梁春華,外號落泊書生。兄弟倆出生杭州世家,富可敵國。二人資質聰穎,春華長秋實三歲,在他們十歲與七歲那年,被異人帶走,十年沓無音信,十年後兄弟雙雙出道,不到一年便名播江湖,威震武林。二人性情剛直,嫉惡如仇,好管閒事,脾氣卻又怪癖,行事總是獨來獨往,就是兄弟兩人也是一年難見一次面。
  他們家財萬貫,卻偏偏裝得一副窮困潦倒的樣子,人們便送給他們落泊書生、江湖浪子的外號。兩人行道江湖近二十年,極少遇到敵手。
  三奇更是有趣,不說武功與一丐二怪齊名。單那名字和出身便使人驚奇、三人為一僧,一道、一尼,和尚叫西門觀雪,法號慧靈大師,今年已七十有二。修禪於峨嵋山金頂寺,一生不戒酒肉。他原在南少林學藝,一雙世靈掌深得少林無相神功精髓,掌中一條七十二斤重的禪杖,將少林的七十二路伏魔杖使得出神火化,被他那雙巨靈掌和禪杖度化的大姦大惡者不計其數。
  道士叫東門望日,煉丹牢山(現在山東省澇山),太清言,道號玄極真人,與慧靈大師同歲。師承元代昨道全真邱處機第四代徒孫元虛上人,精深煉丹秘招,通曉歧黃之術,更是宇內解毒第一人。一雙手救過無數蒼生百姓,武林同道,一把松紋劍也送過許多江湖醜類發位九霄。他還下得一手好棋,彈得一曲好箏。他有一個夫人,在他五十二歲那年,還為他生下一個女兒。
  尼姑姓南門,名精衛,法號子宮,也是七十二歲。她就是玄極真人東門望日的夫人。但與她丈夫卻異地而居,結望地數千里外的南荒羅浮山中。長齋吃素,木魚青燈,一身修為登峰造極,武林人遵之為南海神尼。其女東門晶虹,二十有二。母女二人相依相伴,倒也頗不寂寞。二人俱為丹青妙手。
  和尚,尼姑,道士,佔去了百家姓上東西南三道門。而且是僅有的三道門。這是一奇。
  僧、道、尼三位老人都已年過古稀,同歲,只差不同月同日同時了,這是二奇。
  東門望日居住在東海之濱,朝迎日出,夕送日落。西門觀雪居住在峨眉之巔,終年觀賞那皚皚白雪。南門精衛居住在南海之濱,清修之志猶如精衛填海,矢志不移。姓名與地域景物,巧之又巧,妙之又妙,這是三奇。
  和尚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道士有老婆孩子,尼姑有丈夫女兒。僧、道、尼都不忌殺戒,矢志行善積德,鋤暴安民,這是四奇。奇上加奇,奇之又奇,三奇的名聲在江湖上十分響亮、談起來沒有不欽佩的。
  閒話少說,書歸正傳。端木翔龍得知站在自己面前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二怪之一的江湖浪子梁秋實時,別提心中有多高興了。
  梁秋實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
  翔龍恭敬地回答:“晚輩端木翔龍,家住秭歸縣。”
  梁秋實又問:“神醫玉書生端木仁榮是你什麼人?”
  翔龍道:“那是先父。”
  梁秋實頗為驚異道:“聽說二十年前那場變故,端木家雞犬未留,寸草不剩,被仇家燒成一片廢墟,不知小兄弟是如何逃出虎口的?”
  端木翔龍道:“晚輩幸得本莊管事之子南宮平叔叔拼死相救,方脫出虎口。撿得一條小命。”
  梁秋實這才點點頭表示相信說道:“墨龍劍乃你祖傳珍寶,它也為你家招來橫禍,七八十口人死於非命,偌大的家業毀於一旦。如今欲得此物之人比比皆是,你怎好佩著它招搖過市,讓人給綴上了。莫非南宮平未告誡過你,也沒有將事情的前因後果,江湖道上的險峻說給你聽?”
  翔龍俯首道:“前輩教訓得極是,只因小弟初入江湖,疏忽大意,竟忘了南宮叔叔的囑咐。小弟舉家遭難,血海深仇刻骨銘心。可二十年來,南宮叔叔竟未查得仇人半點線索。身為人子深仇不報,怎可立身于世。可在這茫茫人海中叫我上哪去找尋仇家的蹤跡?晚輩原想,既然仇家二十年前是為了此物而來,我何妨用此物將仇人引出,以報這深仇大恨。”
   樑秋聽翔龍說完,心中一熱,微笑著說道:“小兄弟,你太幼稚了,憑你一人之力,便想報得這仇恨。想你父當時名揚海內,位列武當眾弟子之首,尚慘死在仇家之手,你的能耐莫非比你父還大?三山五嶽的黑道高手、不軌宵小多如牛毛.你能抗得住他們的攻擊?他們什麼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得出,一旦發現了你,要殺你是易如反掌。你這種舉動實在是幼稚可笑,等於是在將自己的性命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再說,白道中一些人未必就不想得到此寶。美女錢財,奇珍異寶,最能誘惑人的心,它可以使很多人迷了心竅,喪失良心。所以,古人說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今後你一定要加倍小心才是。千萬不要感情用事,到頭來被人害了還不知是怎麼回事,豈不有負南宮平含辛茹苦二十年,將你撫養長大的良苦用心?又如何安慰你父母在天之靈?”
   樑秋一席感人肺腹的話語,說得翔龍面紅耳赤,熱淚盈眶。他顫抖著聲音對對樑秋道:“今日得遇前輩真乃三生有幸,晚輩將終生不忘您的教誨。”
   樑秋笑笑道:“你還年輕,要走的路還很長,尋仇雪恨不爭這一朝一夕,二十年都熬過來了,還怕再等些日子。你剛剛出道,先莫想那報仇之事。江湖險惡,遍地荊棘,處處陷阱,你要多多磨礪自己,增長閱歷,待闖出萬兒來,辦什麼事都方便多了。尋找仇人,要有耐心,不可明來,只能暗訪,世上的事沒有不透風的,紙終歸包不住火。好啦,我有事先走一步,望你好自為之,到時候,說不定我還能為你盡點微薄之力呢。”
  翔龍依依不舍地叫了一聲:“梁前輩。”
   樑秋道:“在我們未下樓前,還請小二哥費心。任何人不得上樓。”酒保連連點頭,樂不可支地答道:“客官放心,這個小的自然省得,您老就放心吧!”
   樑秋帶著翔龍上了樓,樓上桌椅板,橫七豎八,碗著酒菜狼藉遍地。。樑秋一看覺得也實在是太臟亂了。不覺的皺了皺眉頭。馬上動手將地上亂七八糟的推往一個屋角裡,然後在一張還比較完好的桌子上坐了下來,開口說道:“小兄弟,練武之人講的是內外兼修,光有一身橫練功夫是不夠的,雖然它能一時的取得上風,可它畢竟不能久戰不衰,我要傳給你的,是武學一道的至高無上的內家心法,它講究形、神、意合一,意與神會,形隨意生,舉手投足皆生於意念之間。若煉到登峰造極的至上境界,摘葉飛花俱可傷人,一根小草也強似強弓硬弩。你出身武林世家,你父是武當山的得意門人,南宮平也小有名氣,想必你一定學過正宗的內功心法?”
  翔龍垂手肅立道:“我未滿百天便遭了難,二十年來,一直修習南宮叔叔教我的武當太工清氣和追風劍法。”
   樑秋點點頭道:“武當的太工清氣講的是精氣神的統一,凝精化氣,練氣養神,也是一種上乘的內功心法。它和少林的無相神功有大同小異之處.由神的安定引導心的虛靜、由靜生明,返明還虛,循環往復,生生不息。練到極至可達靈台空明純淨,物我兩忘,萬事皆空,可使任督兩大脈達到通天地交泰的境界。可要真正達到至臻化境的地步,沒有二甲子以上的勤修苦練是休想達到的。這世間又有幾人能活到一百四五十歲呢?因此,家師在博覽道釋兩家眾多典籍,又揉合了印度的瑜珈功,終悟出了一種新的內功心法:‘形意補天功’。
  修練此功,一甲子不到便可大成。”
  翔龍一聽大喜過望,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翻身跪下道:“前輩,晚輩自幼命苦,家遭慘變,如蒙不棄,將晚輩收留為徒,晚輩將終身不忘大恩,聽從訓誨教導。”
   樑秋自見到端木翔龍,見他天稟聰穎,奇根佳骨,心地純潔,早有心收他為徒,便說:“你可拜我為師,但我師門戒律甚嚴,不知你能否遵守?”
  翔龍拜伏在地,連連點頭道:“能!能!我一定能!”
   樑秋道:“入我師門,首先得吃苦耐勞,以誠待人,扶弱濟貧,除暴安良,尊重師門同道;戒貪戒色,非大姦大惡者不可濫殺。””樑秋一條一款將師門十二戒律講述了一遍,然後沉聲問道:“這師門訓戒你可守得?”
  翔龍倒也乖巧,衝著著樑秋端端正正,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跪直身子說道:“師父,弟子這拜師頭已叩了,它日若有違背師門訓戒之事,任憑師父發落,死而無悔。”
   樑秋微微一笑,道:“如此,你站起身來,為師傳你本門‘形意補天功’,今後你要刻苦精研,不可一日懶惰”。
  翔龍遵命站起身,聽師父仔細地講解內功心法。一遍下來,他已記住了十之八九。二遍剛完他已全部默記在心。一個時辰以後,他已能將內功心法倒背如流。。樑秋看在眼裡,甜在心頭,暗暗禱告:“蒼天,得此弟子,夫復問求?但願他日後能為武林增添異彩,光耀我師門。”
  兩個時辰不到,師徒二人下了樓,見酒保仍守在樓梯口,店堂內已無一顧客。。樑秋向酒保道聲謝,偕同翔龍出了酒樓。
   樑秋從懷中掏出幾張金葉,一串珍珠,對翔龍說道:“為師有事過江,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遇事不可大撞,以免招惹是非。這點東西給你帶在路上,以備不時之需。若能遇上你師伯,告訴他回家一趟,他已三年未回家了。”
  翔龍接過金葉珍珠揣進懷裡,道:“師父,我想與您一同行。””樑秋道:“為師此次有要事待辦,你與為師一道,將會延誤腳程。”
  翔龍失望地看著著樑秋道:“師父,大師伯是什麼模樣,徒兒怎麼才能認出他來?”
   樑秋輕輕在他頭上拍了一下說:“傻小子,他與為師乃一母同胞,長得當然與為師差不到哪兒去。不過他有一特徵,特別好認,他雙眉中都有一顆紅痣,記住了嗎?去吧!”
  師徒兩人互道珍重,,樑秋進了大街,向江邊碼頭走去。端木翔龍向南,上了能往巴東縣的官道。
  夕陽西下,夜色將臨,官道上靜悄悄地,只有端木翔龍孤獨的背影越來越小,漸漸消失在蒼茫的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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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七鬼尋釁

  出了小鎮一路疾行,趕到巴東縣城已是掌燈時分,翔龍在北門邊上的一條小巷里落找到一家客店。店名飛來,遠離鬧市,倒也清淨。大凡住這種雞毛小店的多是窮小子,跑江湖賣藥的,走南闖北跑小生意的,個個衣衫破舊,面色晦暗。像翔龍這樣衣著華麗,風度翩翩的佳公子極是少見。
  店小二一見翔龍要住店,笑得像店裡供著的彌勒佛。
  憑生意人一雙銳利的眼睛,小二知道眼前這位的生意大有做頭,一進門忙把翔龍親自引到店內唯一的一間單人客戶,整鋪蓋抹桌子,忙得不可開交。末了,站在房中偏頭看了看,似乎還有不妥之處,急忙喚店裡的伙計去後院內宅抱來一條嶄新的被子,一個繡著鴛鴦戲水的枕頭。一切準備停當他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對翔龍道:“公子請休息,小的馬上叫人將酒菜送來。”然後躬身退了出去。
  翔龍在一張舊太師椅上坐了下來,慢慢地打量著這間小屋子。房屋雖小倒也拾掇得利索乾淨。一張六尺大床,兩把太師椅,中間夾著一個高腳茶几。床頭一個寬大的雕花格子窗,窗上糊著雪白的宣紙。
  翔龍輕輕推開窗戶,頓時一股清新的空氣夾著泥土的芳香飄進屋裡,窗外是一個廢了很久的園子,荒草沒膝,流螢飛舞,幾棵大樹鬼影般黑幢幢地立在園中。草叢中蟲聲欺欺,偶爾傳來幾聲蛙鼓。
  翔龍深深吸了幾口濕潤的空氣,放下窗戶回到椅子上坐下。店小二推門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個托盤,盤中放著幾樣精緻的小菜,一個兩三斤重的母雞燒得脆黃,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味。一把銀製的酒壺,做工十分考究,翔龍暗道:“想不到這小店並不比大客錢差。”
  店小二將吃食一樣樣在茶桌上擺好,親自斟了一杯酒說道:“小店粗俗簡陋,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公子多多包涵。”
  翔龍欠欠身道:“煩勞掌櫃的親自動手,在下十分感激。”
  店小二點頭哈腰道:“哪裡話,公子屈居鄙店,是為小店增光。能為公子做點事,小人更感到十分榮幸。公子別客氣,請慢用。”說罷將托盤放在另一張椅上,轉身走出屋去,輕輕帶上了房門。
  酒足飯飽,翔龍站起身伸了伸腰。
  店小二又走了進來,將一碗香茶放在幾上,很快地將碗箸收拾完畢。一名伙計隨後又將一盆熱湯麵放於床前。
  店小二笑容可掬地說道:“公子一路風塵勞累,請早些休息。”
  翔龍掏出一綻五兩紋銀遞給小二,小二道:“公子,小店是走時結帳。”翔龍道:“先放你處,若是不夠,走時再補足。”小二滿臉堆笑地接過銀子,向伙計一揮手。出了房門。
  翔龍關好門上了栓,洗漱完畢,和衣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過了半個時辰,翻身坐起,瞼目收神,寧神靜氣,開始第一次練習師父傳與他的形意補天功。
  兩個時辰下來,翔龍覺得神清氣爽,舌底生津全身真氣飽滿,一股熱氣自丹回升起,在周身要穴通行無阻,身輕如絮,通行舍泰。端的是妙不可言,於是又重頭開始,依法行功漸漸進人物我兩忘境界。
  三更將到,翔龍二次行功剛一半,忽聽屋頂傳來一陣農換破空之聲,心中警覺,暗忖道:“如此偏僻小店,何來夜行之人?莫非是那梁上君子要在這店中幹那傷天害理的勾當?”想到此,他輕呼一口氣,飄身下了床,站到窗口,凝神靜聽屋外的動靜。
  大凡練氣之人在功課行到緊要關頭,都不能言語。
  更不可動彈,就是一片樹葉掉在頭上也可能將其擊傷,或使其走火人魔成為終身殘廢,故而大都在那沒有風吹草動的靜室山洞中進行,而他練的這種內功,不論在何時何地,走著站著躺著坐著都可練,而且收發自如,不怕外界干擾,更不用說開口說話了。
  卻說翔龍靜聽了一會,屋時聲息全無,萬籟寂靜。銀白色的月光將窗紙照得一片灰白。
  他剛想轉身上床,驀地,窗紙上閃過一道黑影,他急忙屏息靜氣站立不動。兩眼死死盯著窗戶。
  傾刻,只見一個黑影印在窗戶上,緊接著窗戶紙上出現蠶豆大塊濕漬,濕漬漸漸擴大,隨即被一根手指輕輕捅破。一根竹管從破洞中伸了進來,冒起一股淡淡的青煙。
  “這是什麼玩意?”翔龍正感驚愕,忽覺頭腦有點眩暈,於是他猛然記起南宮叔叔講過的那些江湖宵小之徒慣用的手法,什麼“雞鳴五鼓還魂香”,什麼”斷腸散”,“七步倒”,等等迷幻藥。心中一凜,急忙止住呼吸,運功將吸收的毒氣排出,略感昏沉的腦袋立感空明清晰。
  約過半盞菜工夫,窗外傳進一陣悄聲細語:“大哥,那小子八成已不能動彈了,下手吧?”
  “等等,老四,不可魯莽。”
  “還等什麼,大哥,咱這‘見風倒’厲害著呢,那小子只需吸進一點點,準叫他三日三夜醒不轉來。”
  “老四,你總是改不了這猴急的脾氣。你沒聽酒樓老闆講,那小子與那大鬍子的落泊窮鬼在酒樓上搗鬼兩個多時辰,我看這裡面一定有文章。”
  “大哥說得對,老四。白天在酒樓中我看那窮酸很像一個人。”
  “誰?二哥,你說像誰?”
  “江湖浪子梁秋實,要不然便是落泊書生梁春華。”
  “老二,那人不是梁春華,我仔細看過,梁春華雙眉中各有一紅痣,那窮酸沒有,不過咱們還是小心為是。”
  “正是。大哥,白天那酒樓裡就透著邪門。若說那人是梁秋實,他怎能和‘三眼夜叉’況明坐在一桌?風流雙俠這兩個狗雜碎也無巧不巧地出現在酒樓。還有那老不死的醉龍上官野芒也趕來湊熱鬧。莫非他們都是衝著那小子來的?”
  “不會吧?他們過了江就沒再回來,再說他們這些白道英雄……”
  “老四呵,你什麼時候多長個腦袋。他們回不回來,要來告訴你?再說這些自命不凡的白道人物。明裡滿嘴仁義道德,行俠杖義,暗中比咱們兄弟好不了多少。全他媽**養的。”
  “老二說得對,以後老四你別總是咋咋呼呼的,老三怎麼還沒回來?”
  “大哥,你不是不知道三哥的脾氣,見了姿色姣好的女人,他就喘不過氣來,這時候肯定正摟著那小妮子雲遊巫山去了。”
  “這個三弟呀,總有一天會死在女人之手的。這是什麼時候,還有心思玩女人。”
  “大哥,咱們進去吧,時候不早了。早動手早脫身。”
  “好,老四和我進去,老二在外邊守風。告訴兄弟們不要讓人跑了。”
  儘管屋外三人說話的聲音很低,可是對於凝神靜聽的端木翔龍來說,不啻在耳邊說話一般。故而三人的談話只字不漏的被他聽了去。他在山中曾服食過南宮平採摘了峭壁上的奇果,縱是不屏住呼吸,小小迷魂藥能奈他何,只是初聞“見風倒”時略感不適罷了。
  只聽窗戶外嗒一聲輕響,被人從外悄悄揭起。一顆黑乎乎的腦袋透過月光伸進窗中,隨著火捻子一晃,翔龍看清這張伸進窗裡的面孔,乃是白天在酒樓中見過的那夥黑衣人中的一個。那傢伙舉著火捻子正往床上看,他不看則已,一著失聲驚呼道:“大哥,點子跑了!”
  “老四?你再看清楚些。”
  老四舉著火捻子往屋裡四下一照,照到靠窗的牆邊,突然他像見了鬼似地張大了限,叫不出聲。呆呆地看著站在他眼前、滿面含笑、不言不語的端本翔龍。
  “老四,你怎麼啦?”老大在窗外催促道。
  老四猛然驚醒,大叫一聲:“不好!”往後便倒。
  端木翔龍比他還快,一飄身輕舒猿臂右手五指已扣住地執火捻子的左手腕脈。
  老四頓感一陣酸麻流遍全身,渾身勁道全失軟軟地順著窗戶滑倒在地。
  翔龍剛要越窗而出,猛見三點寒星迎面撲來,同時一道銀光剁向他的右手。
  翔龍一驚,右手一松,翻腕一抄,將那迎面撲來的三點暗器抄在手中。入手方知是三顆喪門釘藉著月光只見釘上藍幽幽的泛著青芒,顯然染有劇毒。不由心中大怒厲聲喝道;大膽狗賊,小爺未找你們,你們反倒找上門來了。莫不是不想活了?”
  話音剛落人已疾射而出。他放目觀看,園中哪有半個人影。端木翔龍隨即縱身上了房頂極目四望。月色溶溶四野茫茫萬籟寂靜。他剛想返身下房,猛見園中那幾棵大樹後人影一晃三條黑影凌空跳上圍牆,一飄身又到了牆外。
  “好狡猾的狗賊,看你還往哪跑!”端木翔龍暗罵一聲,腳尖一點屋脊,騰起三丈多高,半空中右腳尖一搭樹枝,藉力一彈,流矢一樣橫著射出十幾丈遠,幾個起落,人已到了那三條黑影越牆而逃的地方。只見月光之下五十丈外三條人影正疾速向前狂奔。他暗道一聲:“狗賊,上天我追你到玉皇殿,入地我攆你到鬼門關。”一彎腰,一提氣,星擲丸跳般刷刷刷趕上前去,二十年的山野生活,練就了他一身高來高去、低來低去的功夫,翻山越嶺,跳崖跨澗,如履平地,奔跑的速度,更非常人可比。
  他這一口氣追趕下去,眨眼間便奔了四五裡地,前邊三人的輕功也不弱,奔跑起來,腳不沾地猶如展開翅膀飛一般疾速。他們一邊跑一邊發出嘯聲,顯然在招呼同伴。可四周靜悄悄的沒有回音。端木翔龍眼年看與前邊三人的距離越來越近,不超過二十丈了,不想迎面出現了一座樹林,見那三人身影一晃,沒人林中不見了。
  雖說端木翔龍初入江湖可在山中時,南官平時常給他講起江湖上的一些禁忌。當他看見那三人隱人林中后,“逢林莫入”四字在腦中一閃使他倏然止步。他面前這座樹林不大,全是清一色的柏樹,林中墳頭輕輕,隱約可見。顯然這是一處私人墓地。
  端木翔龍觀察了一會,見林中毫無動靜心想:“便宜了你們這些狗賊。”轉過身順著來路疾馳而去。
  當他離去片刻之後,他們都朝端木翔龍離去的方向觀看,待走遠後,一個個都洩了氣,軟軟地坐在地上。
  其呈人狠狠地說道:“他到底是誰?今天咱們險些栽在這小子手中。要不是你呀,咱們都完了。”
  “大哥那小子渾身透著邪門。咱們的武功絲毫不起作用。手上的勁道也大得出奇,被他一推,險些將小弟的腕骨給捏碎了。要不是大哥那一劍和大哥的暗青子,小弟這隻手今天便給他廢了。”說話之人是被端木翔龍險些抓獲的老四,想起適纔這一幕,他的心裡還在一個勁地冒涼氣。被翔龍捏過的手腕疼得鑽心,一條胳膊軟軟的抬起來。
  被稱做大哥之人不無感嘆地說:“所以我說嘛,這片林子算是救了咱們的命,也為咱們撿了臉。”
  “那也未見得,咱們弟兄三人應該聯手對付他,結果反被他給追得狼狽不堪。”老二不服氣地說。
  老大拍拍老二的肩道:“二弟,不是大哥長他人威風。
  滅自家銳氣。咱們巫山四鷹怕過誰來?可是你想想看若是咱們三人聯手收拾不了那小子怎麼辦?打不過,他小子還不會跑,你沒看見他那輕功你我誰比得上。若讓他傳揚出去,咱們今後還怎麼見人?再說,你敢保他背後沒人給撐腰?咱們那些守在外面的弟兄哪兒去了?
  牆裡牆外的人給人家悄無聲息地收拾了,咱們還不知道。咱們一個勁的只知道算計那些人。”
  他們正說著,就在他們坐過的地方的一棵大樹上跳下一人,印堂中有一顆肉瘤原來是三眼夜叉況明,只見他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自言自語道:“龜兒子雜種,三個高手對付不了一個嫩雞兒,還有啥臉面給老子在江湖上混。”
  他話音剛落,一個聲音陰惻惻在他身後不遠處響起,“閉上你的臭嘴你也和他們一個樣,好不到哪去。”
  這幾句話將三眼夜叉嚇了一大跳,他一個急轉身面向樹林,凝神戒備道:“狗雜種,你是準?有種的給老子站出來。”
  “我是你爺爺,三隻眼的醜八怪,你還是滾得遠遠的,少去湊這些熱鬧。”
  三眼夜叉氣得渾身亂顫,好歹他也算江湖上稱霸一方、有頭有臉的人物,哪能容能別人這樣侮罵。循聲追蹤,他發現說話的人躲在離他不遠的一棵大樹後。於是他猛地一彈腿,疾箭射向那棵大樹。人還未到,枯瘦無肉的雙掌已接連劈出了十幾掌,掌風如刀,掌影如幕,將那棵大樹緊緊地包裹在一片密不透風的掌網之中。當他來到樹前一看,哪來的人影。
  “三眼怪,使勁打吧。反正這些樹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待會兒,你爺爺我兩個手指頭便可將你捏得粉碎,像捏死一只臭蟲、跳蚤。”說話的聲音又在他左前方一座高大的墳頭後響起,帶著嘲笑和耍弄的語氣嘻笑著。
  是人,是鬼?三眼夜叉想以自已的功夫居然無法發現聲音來自何處,那對方要取自己性命還不如囊中取物,對方的功力不知要比自己高出多少。他突然轉身,飛快地竄出樹林,頭也不回,撒腿便跑,眨眼間便逃得無蹤無影。
  這時,從剛才被三眼怪掌劈的那棵樹上跳下一人,那座高大的墳頭後也站起一人。兩人走到一起相視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許久,方才止住笑聲。一前一後走出樹林。
  月光下現出兩張俊美年輕的面孔,不是岡流雙快令狐虹和令狐浩還會是誰。
  只聽令狐虹道:“二弟,老怪物這一驚,恐怕屎尿都給嚇了出來。”說著止不住又大笑起來。
  令狐浩道:“那是當然,這老醜鬼,不嚇他嚇誰?嚇嚇他省得他老跟在咱們身後,幽靈地的,讓人好生討厭。
  令狐虹笑道:“看來這世上浪得虛名之人實在不少,不怕死的人又實在不多呵!”
  令狐浩道:“想不到川陝道上大名鼎鼎的三踉夜叉,逃起命來也不比他人放火差。”
  令狐虹道:“時光不早了,咱們走吧。”
  風流雙俠長身一展,像兩只白色大雁射向溶溶夜幕中,瞬間消失不見。
  且說端木翔龍欲回巴東縣城,來到一個三岔路口。適纔追人追得太急,絲毫未留意身邊的景物和行過的道路。此時,面對一條往南,一條往西的道回。究竟哪一條是通往縣城的路?他略一遲疑,使邁開大步踏上了向南的一條道路。
  開始他還不覺得走錯方向,越往下走,腳下的路越發變得崎嶇不平,四處是亂石荊棘,荒草蔓藤。路越走越高,樹木越行越密。他這才發現自己選錯了方向走到山裡來了。
  他剛想轉身從原路退回。驀地,在他左前方不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叫聲劃破萬籟寂靜的山野,在夜空中回盪,顯得陰森恐怖,讓人頭皮發麻。
  “在這荒山野嶺,夜半三更,哪來的人聲?”端木翔龍聞聲心忖,不由止住腳步,側耳細聽。片刻,又一聲慘叫破空而起。這一次他聽清了,呼叫聲來自左前方數十丈外的樹林後邊。“莫不是那過往商旅行人遇上了搶劫的強盜?
  待我前去看看。”心念所至,人已在十丈開外。
  林子不大,一眼可以望穿,端木翔龍幾個起落便穿林而出,隱身在一塊大石後放目觀看。月光如銀,把眼前的景物照得清清楚楚。
  十幾丈外有一間孤零零的茅屋,屋子的左右和後面全是一蔥翠的斑竹,屋前是一塊五丈方圓的空地,用竹籬笆圍成一個小院。小院四周種滿菊花,正含苞欲放。
  眼前小院裡,三個黑衣人在走馬燈似的圍著一名身材.高大的灰衣人遊走。被圍的灰衣人手握一把金背大刀,背厚刃薄,金光閃閃,他正警惕地輕移身形,注視著在他身邊遊走的三人。三個黑衣人也是使的刀。一人手握一把鬼頭刀,刀尖的脊背上穿著二個大鐵環,刀上的鐵環隨著刀勢噹噹啷啷亂響。一人手握大號雁翎刀,明晃晃,亮晶晶。另一人手中是一把緬刀,刀刃上藍幽幽泛起一層冷芒,一看便知是餵了劇毒的。三人三把刀,圍著那高大之人遊走,就是不敢靠近。不遠的地上躺著兩人,端木翔龍的目力非常人可比,夜間視物比貓頭鷹的還要敏銳,他看清那是兩個女人,一老一少渾身血跡,但不知是死是活。另外還有四名黑衣人分左右站立,監視著場中的打鬥。
  藉著雜草亂石,端不翔龍龜移蛇行向前挪了十多丈,來到籬笆外的一棵大樹後,腳尖輕輕一點飄身上了大樹。
  他蹲在樹叉上,將身軀隱在濃密的樹陰中,手中扣著幾粒碧蓮彈。
  碧蓮彈原是神龍架上一種罕見的樹籽。其樹花開如雪蓮,結果如蟠桃,清香濃冽,甘醇如蜜。每天晚秋季節,翔龍便與小野人滿山遍野地採集這種果子。其籽碧綠如玉,光滑晶瑩,大如珍珠,一個果實裡有十幾二十個不等。這些碧蓮籽堅硬無比,頗有份量。他經常與小野人在洞中拿來投擲玩耍,後來被南宮平用來作為對敵時的暗器,並教給翔龍一套暗器手法。他用劍在洞內石壁上刻下正反兩個人的圖形,標出穴道經脈,讓翔龍練習。天長日久,翔龍在光線微弱的石洞中練就了一副準確無比的準頭,可以說是百發百中,一次可以打出六六三十六顆,而且輕重緩急不同,角度方向不同,專取人的三十六大穴,端的是厲害無比。
  為此,南宮平給它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碧蓮彈。這次下山,南官平為翔龍用鹿皮做了個口袋,給他裝了滿滿一袋碧蓮彈。
  “老哥哥,還不趕快丟下兵刃投降,頑抗是沒有好結果的。”一個聲音陰惻惻地說道。
  翔龍循聲看去,見是立於旁邊的一名身材碩長的枯瘦老頭,年約半百,頷下無須,雙目如隼,腰鼻似鉤,面無表情,陰森森,冷冰冰。
  被圍之人年近六旬,頭髮半白,面紅肌潤,臥眉如蠶,虎目似星,鼻挺口方,三綹長髯齊胸飄拂,只見他手握金刀,虎目圓瞪,怨聲喝叱道:“呸!無恥匹夫,老夫縱是被刀分劍裂,挫骨揚灰,也決不像爾等去做別人的奴才走狗,幹那坑蒙拐騙,傷天害理之事。”
  枯瘦老頭不怒不嗔道:“老哥哥,當初我兄弟七人不也給你做過奴才麼?要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世上誰不給誰做奴才。只不過大小不同罷了。”
  美髯老人叱道:“當初,我從俠義道的追殺中救下你們,原指望你們能從此棄惡從善,改邪歸正。十幾年來,我待你們如兄弟手足,想不到你們惡習不改,舊病復發。
  早知今日,我何必當初救你們性命。今日,老夫縱是一死,也要將爾等除去,兔得貽害江湖。”
  枯瘦老頭冷笑一聲道:“老哥哥笑話了,咱們兄弟七人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任你驅喚。
  再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俊馬擇良主,好鳥登高枝。我兄弟跟你十幾年,粗茶淡飯,破衣爛衫吃苦受罪,忍氣吞聲。今日也要讓你償償做奴才的滋味。”
  美髯老人怒火中燒,虎目進裂,斷喝一聲:“不知羞恥的東西!老夫今天定叫你們巴山七鬼成為真正的鬼。”
  “巴山七鬼?端木翔龍心中一凜,他曾聽南宮叔叔講過。巴山七鬼乃十七年前橫行在川陝道的黑道梟雄,老大赤發鬼趙宏志,老二藍面鬼劉洪寬,老三催命鬼張小二,老四勾魂鬼方世仁,老五索命鬼方世華,老六笑面鬼唐仁傑,老七冷面鬼胡海波。七鬼的一身功夫在江湖上雖算不得一流,但手毒心黑,狡猾奸詐,殺人放火,姦淫搶劫,無惡不作。由於他們幹那傷天害理、為非作歹的壞事太多,激起九大門派的公憤。九大門派聯手派出十八名高手將其追殺,從南到北歷時三年半,追蹤數千里,終於在湖北當陽縣境將其圍困。就在他們束手待斃之際,恰好隱居在巴東縣的金刀大俠楊超路過此地,竭力勸說九大門派中人留下七人的性命,只廢去了他們的武功,又收留在自己身邊。
  金刀大俠楊超乃南七省鼎鼎有名的俠義英雄為人仗義疏時,疾惡如仇。但他心地卻十分慈善,碰在他手中的江湖宵小,他從不加以斬殺,能點化的盡力點化,讓他們迷途知返,悔過自新,不能點化的大姦大惡,他便廢去一身武功,發給銀兩,讓他們自謀生路,或安插在他經營的酒樓、綢布莊、成衣店內做事。可以說他雖俠名遠播,卻從來殺過一個人,因此黑白兩道大都對他十分崇敬,又給他送了個外號:活菩薩。想不到這樣一個大好人。竟然在這荒山野嶺中遭人圍攻陷人困境。而想要置他於死地的又正是他曾經救過命的人。
  端木翔龍得知面前被困之人便是那活菩薩金刀大俠楊超時,心道:“這世界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巴山七鬼恩將仇報,真不如那紅毛野人。幸好蒼天有眼,讓我誤打誤撞來到這裡,我豈能坐視不管。”
  此刻,又聽那枯瘦老頭冷笑道:“楊超,十七年前你雖救了我兄弟的命,可廢了我們一身工夫。要知道,習武之人被別人廢去武功,真是生不如死。幸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兄弟得遇巫山神君,不但恢復了功夫,而且更勝從前。今天,你要能從我只弟刀下逃生,算你前世積了德。
  若是你勝不了我們兄弟,便要你生不如死,十倍償還十七年前廢我兄弟武功的血海深仇。”
  楊超哈哈大笑道:“赤發鬼,老夫並非那浪得虛名之輩,手中金刀也不是吃素的。憑爾等那幾手三腳貓的伎倆,老夫還未放在眼裡。”
  赤發鬼趙宏志,也就是那枯瘦老頭,七鬼中的老大陰森森地一笑道:“老匹夫,咱們是不是三腳貓,立馬見真章。弟兄們,殺!”
  殺字剛落,便聽得三聲悶響,圍著楊超遊走的三鬼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場中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赤發鬼猛然醒悟,這從天飛來的橫禍,定是有人在暗中搗鬼不由怒從心頭起,惡自膽邊生,拔口大罵道:“何方鼠輩。膽敢暗算你家爺爺。有種的,給老子站出來!”
  他話音剛落,只見一條黃色人影從大樹上飄身而下,落在楊超身旁。藉著月色定睛一看,原來是一位風流倜儻、俊美絕倫的佳公子。
  楊超忙抱拳施禮道:“多謝公子援手之恩。”
  端木翔龍躬身還禮道:“老前輩客氣了。這種忘恩負義、禽獸不如的東西,人人得而誅之,晚輩不過略施薄懲罷了。”
  “大哥,並肩子上,殺了這老狗和小雜種為三弟,四弟五弟報仇!”站在赤發鬼身旁的藍面鬼劉洪寬大聲叫喊道。只見他面似菜色,白吊眉劇烈顫動,一雙三角眼瞪得象毒蛇的眼睛,發出陰森森的綠光。手中早已將佩劍掣了出來,捏著劍訣指著端木翔龍。
  端木翔龍這才知道被他用碧蓮彈打中穴道的是催命鬼張小二,勾命鬼方世仁,索命鬼方世畢。初試鋒芒,一舉便制服了三鬼,看來這十多年功夫沒白練。翔龍心中暗自高興,朗聲說道:“要想殺你家公子,恐怕沒那麼容易。
  一旦動手刀劍無眼只怕吃虧的是你們。”
  藍面鬼怒吼一聲:“兔息子,你拿命來吧!”手中長劍挽起三朵劍花便要撲上前來。
  赤發鬼神手一擋,將藍面鬼攔住。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足下好高明的功夫,一出手便製住了老夫三個兄弟。
  不知足下姓什名誰,何人門下?或許老夫與你師尊還是朋友呢。”
  端木翔龍微微一笑。道:“過獎了!你家公子師從何人憑你還不配問。更不會與你這幫人面獸心的傢伙有什麼交往,你少套近乎。”
  赤發鬼沉聲道:“如此,休怪老夫失札了。”
  端木翔龍道:“希望閣下手段光明一些,那些破銅爛鐵趁早收好。不然,到時候休怪本公子事前未給你們講清楚。”
  藍面鬼鼻子裡一聲冷哼,道:“好狂的畜牲,老子不把你亂劍穿心不解此恨!”
  端木翔龍道:“閣下自始至終,嘴裡沒有一句乾淨話,莫非是吃屎長大的麼?怎的說不出一句人話來?”
  藍面鬼大怒道:“小雜種,你敢侮辱你家二爺。亮出你的傢伙。”
  赤發鬼一揮手道:“二弟休要魯莽,他正希望你心浮氣燥呢。閣下,適纔用暗器傷人,手段也夠陰損毒辣的了。”
  端木翔龍笑笑道:“閣下眼晴最好看看,本公子是否傷了閣下兄弟一根汗毛?他們以三人之力圍攻楊老前輩一人,本公子見他們瞎驢拉磨一樣,轉得太慘,於心不忍,這才讓他們好生睡上一覺,你怎的不知好歹?”
  赤發鬼道:“閣下好一副靈牙利齒。說不得老夫要替你師父教訓你一頓了。”
  端木翔龍笑道:”謝謝了,誰教訓誰,那就試試看吧。”
  赤發鬼道:“老夫兄弟與人鬥時,無論對方人數多少,咱們都是七人聯手,你可要小心了。”
  端木翔龍道:“多謝指教。本公子就喜歡人多,打起來熱鬧。請吧!”
  楊超怒斥道:“枉你活了這把年紀,竟然以眾欺少,真是無恥到極點了。”
  赤發鬼道:“老匹夫,你若不服,但請加人,老夫不在乎多一人少一人。請吧,老夫念你們一老一少,先讓你們三招。”
  端木翔龍笑道:“閣下的功夫莫不是你師娘教的麼?
  怎的都練到嘴皮上去了?”
  楊超在旁聽罷,忍禁不住,哈哈大笑。赤發鬼直氣得面紅耳赤,滿頭紅發一根根倒豎起來,嗆啷一聲抽出寶劍,怒喝一聲道:閣下,老夫對你已是十分忍耐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端木翔龍朗聲大笑道:“本公子就是見了棺材也不會掉淚,因為裡面裝的是閣下。”
  “好小子,你真是老夫幾十年來看到的第一個狂小子,廢話少說,你接傢伙吧!赤發鬼話音未落,手中長劍已倏然出手,快如閃電三招九式,劍劍直指端木翔龍的胸前要害。
  端木翔龍早有準備,見對方劍來得迅猛,一吸氣,飄身退了兩步。赤發鬼見三招無功,腳下一晃,快步跟進,手中長劍點,刺,劈,挑舞起滿天劍雨罩向端木翔龍。恨不得一劍將端木翔龍刺個透心涼。
  端木翔龍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與人撕殺搏鬥,不敢託大。分外小心地躲閃,進,退,靈巧無比地見招拆招,見式拆式,不疾不徐,神閒氣定防守著赤發鬼的進攻。
  五十多個回合下來,他是一招未攻而赤發鬼的劍尖每一次眼看就要刺中他要害,都被他輕而易舉地化解開去。
  站在一旁的幾個人看得暗暗心驚,都不知道端木翔龍這閃避遊走的身法出自何門何派,看似雜亂無章,可又那麼輕靈翔動,精妙絕倫,就連赤發鬼這樣窮凶極惡、陰險狡詐的黑道高手也奈何他不得。
  楊超在驚歎端木翔龍的功夫之餘對赤發鬼的劍術也是感嘆不已,心想:“想不到這廝恢復後的功力遠在十六年之上,劍法也比過去高出不知多少倍。七鬼恢復武功是得自巫山神君之助,可見那巫山神君的武功修為之高深難以想像了。倘若那魔頭一旦涉足江湖,豈不又要給武林帶來重重劫難?他深感此次七鬼前來要挾收買他,其中定然包含著個極大的陰謀,不由得憂心忡忡。
  笑面鬼和冷面鬼見老大與端木翔龍動上了手便將被製住穴道的催命鬼、勾魂鬼、京命鬼移到一邊,一陣拿拍打,想給他們解開大道。楞是累得氣喘噓噓。非但沒把穴道解開,反將三人折騰得大汗淋漓,痛苦不堪。二鬼束手無策、大叫道:“大哥,那小子邪門得緊,點穴手段十分詭異,務必將他生擒活拿。言罷,抽出兵刃飛身撲上前來,要對端木翔龍展開圍攻。赤面鬼用的是一把精鋼打成的描金折扇,扇面上畫著一個陰森恐怖的骷髏。冷面鬼使一對尺二長的判官筆筆尖藍幽幽地帶著劇毒,中人必死。
  金刀大俠楊超怒叱一聲道:“呔!無恥鼠輩真想以多勝少麼”手中金刀潑刀般劈出。迎頭攔住了二鬼。三人鬥在一起。
  藍面鬼哈哈大笑道:“老匹夫,咱們巴山七鬼同進退,共生死、鬥一人是七人同上,鬥十人百人也是七人同上,這你又不是不知,哪來那麼多的廢話。今日你們是死定了。了字還在口中,手上的長劍已向端木翔龍攻出了十餘招,劍法凌厲奇幻,詭譎霸道,與赤發鬼的長劍配合得密如風,急似雨,將端木翔龍緊緊地罩在劍幕之中。
  端木翔龍頓感壓力倍增,險象環生,急忙將南宮平教他的一套八卦遊身掌施展開來,氣沉下盤勁凝雙臂。雙掌翻飛,猶如怒龍攪海,向兩把攻來的長劍迎了上去。三人這一好殺,閃閃劍光挾著森森勁氣滾滾掌風帶起隱隱雷聲,兩丈方圓內真氣激射,塵土飛揚。茅屋被震得搖搖晃晃,院內菊花被盪得枝葉紛飛,落英遍地。
  金刀楊超自兩年前七鬼不辭而別,去向不明,適纔突然出現,將他圍住的三鬼也只是圍而不攻,使他不知七鬼目前功力深淺,這番經與二鬼交手,才知七鬼已不是當年二三流的身手了。加上他們手中的兵器又是十分凶險的短兵器。
  俗話說:寸長寸強,寸短寸險。楊起手中的金刀乃是長兵刃,一般說來,雖較有利,可面對兩鬼一前一後的近身夾擊,反而吃了兵刃上的虧,發揮不出金刀的威力。
  而對方的一把折扇、一對判官筆卻像鬼魅一樣凌厲兇狠詭譎異常。他剛以刀背化解了冷面鬼胡海波點向氣海穴和璇璣穴的雙筆,笑面鬼唐仁傑的鋼骨折扇又挾著勁風拍向他的背心靈台穴。他急忙族身用金刀迎向唐仁傑的扇面,唐仁傑不敢硬碰沉重的金刀,縮手翻腕將折扇改向他後腰的老室穴點去左手並指射出一縷指風。擊向他的後心神道穴。楊超見對方指扇並用,招招指向自己的要害大穴心裡暗吃一驚,急忙錯身橫步閃避。
  他身未站穩,冷面鬼胡海波的雙筆又倏地攻到,左筆“蜻蜓點水”刺向楊超的右盆穴,右筆“靈蛇吐信”點向楊超前腹的關元穴。招招煞手,式式歹毒,直迫對方要害。
  楊超先機已失,心中凜然,被二鬼如影附形般地短攻近打,迫得連連後退,險象環生。
  二鬼見佔了上風,氣燄頓長,口中一聲長嘯,將手中扇筆幻化成千面扇影、萬道青光。
  楊超更感壓力大增,應付吃力。急忙將手中金刀舞成一片刀幕,層層疊疊,密不透風的將自己包裹在裡面,不求有功,先求無過。雖然他也知道端木翔龍那邊恐怕比自己更為凶險。但他畢竟行道江湖幾十年,知道此時自已若一急躁,氣浮心虛非但幫不了端木翔龍的忙,還會引出不堪設想的後果。巴山六鬼已非昔日阿三了!
  到底姜是老的辣,楊超以他幾十年深厚的功力和臨敵經驗,將金刀舞成旋轉的風車,把逼進身前的二鬼迫得倒退了七八步,終於發揮出他金刀的威力將局勢扳成了僵持的平局。
  那邊端木翔龍與赤發克趙宏志和藍面鬼劉洪寬已經戰了三十多個回合。翔龍以一雙肉掌力敵二鬼手中變幻莫測的兩把長劍,雖有些吃力倒也有驚無險。突然,只聽赤發鬼趙宏志怒嘯一聲,手中長劍招式一變,幻起千幢劍影勢如疾風勁雨,閃電,驚雷般地罩向翔龍。而藍面鬼劉洪定手中長劍則一下子變得非常緩慢.好似劍尖挽著重物,緩緩遞出,恰到好處地彌補了赤發鬼快劍疾攻中露出的破綻。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森森劍氣砭骨寒體,逼得翔龍耳鳴眼花,胸悶頭脹,險險喘不過氣來。
  端木翔龍大驚失色,心中暗道:“想不到二鬼劍合璧,威力如此之大,看來我這條小命今日要送在他們劍下。
  心念所至,門戶洞開,只覺得兩臂一涼,頓時熱辣辣地疼痛起來。暗道一聲:“不好!”緊接著胸前又是一涼,駭得他心援膽顫。急忙中一柱沖天,憑空拔起三丈多高。低頭一著,胸前衣襟已被對方長劍劃開二尺多長的一個口子,劍尖剛好從羶中穴到小膠帶過,被劃破了表皮,鮮血正往外滲,排成密密的一串血珠。他不由暗自慶幸:“好險!差點就來個大開膛。”就在他低頭查看傷勢的一剎那。
  突然看見了懷中的“墨龍劍”這才使他省起自己懷揣至寶,卻不知使用,險些喪了性命。
  其實若不是他懷中的墨花劍,他就是有十條小就也早完了。
  原來當赤發鬼的長劍刺中端木翔龍左臂時,藍面鬼見機一變招數,在翔龍負痛一怔的剎那,手中長劍疾刺而出刺中端木翔龍的前胸,可劍尖卻像碰上了一塊又厚又硬的鋼板刺不進去。這突然的變化也使他一愣,手中長劍不自覺地往下滑落這才在翔龍胸前劃了一道淺淺的口子。要知他刺中的正是翔龍懷中墨龍劍的劍把。那劍把乃千年寒玉製成,堅似精鋼這才使翔龍死裡逃生,撿得一條小命。再有一條,七鬼雖然凶殘陰毒。可在兵刃上餵了毒的只有索命鬼的緬刀和冷面鬼的一對判官筆若是赤發鬼和藍面鬼的長劍也餵了毒的話,端木翔龍雖說死不了,但也會因一時的麻痺而失去戰鬥力,那也不啻於死路一條。
  赤發鬼見端木翔龍兩處負傷,躍在半空,雖感慨翔龍輕功的高明,也不失即將勝利的喜悅,高聲喝喊道:“二弟,那小子已經受傷不輕,咱們一鼓作氣將他收拾了,再去幫六弟七弟收拾那老匹夫。”
  他以為翔龍胸腹間血淋淋的一道長日子肯定傷得不輕。哪知藍面鬼還未答話,翔龍已飄身而下,立在他的面前,手中多了一把黑不溜嫩的尺八短劍。他未及看清那劍的模樣,烏燦燦的一道光芒已刺向他的風府穴,慌亂中他舉劍格擋。誰知二劍剛一相交只聽得當啷一聲,他便覺得手中一輕,手中的長劍已光禿禿只剩一個劍把。這一驚,直駭得他汗毛倒堅,寒生膽底。方知對方手中乃是一柄削金斷玉、削鐵如泥的神兵。
  七鬼之中赤發鬼功夫最深。他想到適纔這小子與自己兩兄弟搏鬥時,鬥了幾十回合難分勝員,後來吃虧在他兩手空空經驗不足,以一雙肉掌對兩柄長劍。現下他手中多了一把神兵利刃,而自己卻失去了兵刃,已無法抵禦,看來形勢要急轉直下。
  赤發鬼越想心越寒,因為適纔格擋對方寶劍時,不僅寶劍被削斷手腕也被震得至今還在發熱發麻,可見對方的力道之大。若不見風使舵,恐怕難以全身而退。於是高呼一聲:“風緊,弟兄們扯乎!”兩步躍到躺在地上的三鬼跟前,一把一個抓起兩人,挾在腋下如飛而去。
  藍面鬼見大哥的寶劍被端木翔龍齊柄削斷,心中早已做好溜之乎也的準備,當赤面鬼招呼撤退時,他也飛身上前挾起躺在地上的催命鬼張小二,緊跟在赤發鬼身後便逃,邊跑邊轉過頭喊道:“六弟,七弟,快走啊廠笑面鬼和冷面鬼早已聽見赤發鬼的喊叫,無奈被金刀大俠楊超纏得緊,一時無法脫身,只好硬著頭皮挺著。
  端木翔龍自出世便與世隔絕,生長在深山石洞中,從不知世道凶險、江湖詭詐,心純淨善良得如同一泓清水。自己雖然被二鬼刺傷,但一見對方已服輸逃跑,便對楊超道:“楊老前輩,讓他們逃命去吧!”
  楊超聞言哈哈大笑道:既然公子開恩,就饒了他們此遭。但死罪雖饒,活罪不赦,二位得留下點紀念才是。
  二鬼見五鬼去得已遠,不由心慌意亂,一個不留神,被楊超展開獨門殺手絕學,“刀光浮影”,“閃電掠空”,一刀一個將笑面需的左耳和冷面鬼的右耳分別削了下來。
  二克疼得手摀傷口,眼冒金花。可嘴裡卻依然很硬道:“老匹夫,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總有一天,老子要你以十倍的代價來討還今日這筆血債!”
  金刀大俠楊超朗聲道:爾等不過是些跳梁小醜,老夫何懼之有!不論何時何地,老夫都將奉陪到底!
  二鬼瞪視了端木翔龍一眼,滿眼怨毒憤恨之色。然後轉身飛掠而丟,眨眼間便消失在遠處的樹林中。
  楊超一眼瞥見端木翔龍前裙飄飄,渾身是血急忙跨步上前抓住翔龍的手,關切地同道:
  “公子援手救命之恩,老朽不敢言報。還請公子趕緊療傷,老朽這裡有一顆少林寺普光大師贈送的小環丹,請公子服下。
  小還丹?少林至寶,武林人夢寐以求,得之一粒極為不易。端木翔龍聽南宮平講過。
  楊超已從懷中掏出玉瓶,倒出一粒龍眼大的紫紅色藥丸,遞給端木翔龍。端木翔龍推辭道:多謝前輩厚愛,晚輩傷得不重已經運功止住了血。如此珍貴之藥還請前輩留著以備急需。
  楊超聞聽,不信的查看了端木翔龍的傷勢只見翔龍的傷口已經生出新肉,結疤愈合了。
  心中十分驚異,他當然不知道翔龍曾服過奇異的果實渾身已具有百毒不浸、白骨生肌的功能。
  楊超這才將小還丹收人懷,道:公子請諒老朽看看拙荊與小女是否有救。說完抱拳施禮,向躺在地上的兩個女人走去。端木翔龍緊跟其後來到兩女身邊,只見兩人渾身上下盡是血跡面色蒼白如紙,鼻息全無,宛若死去一般。
  楊超蹲下身,輕輕將那年方二八的少女扶起,靠在胸前,老淚止不住滾滾而落。端木翔龍從年歲上看,顯然是楊超老年得女,如今被傷成這副模樣,哪有不傷心淚落的。
  端木翔龍雖長在深山石洞,可南宮平每年下山都要給他帶回一些書籍和筆墨紙張,教他讀書寫字繪畫,傳授他許多知識。二十年來,他除了採集食物和練功習武,其他時間可以說都用在學習琴棋書畫上。因此,他知道男女有別,不好上前插手便說道:老前輩,可有事要晚輩幫忙?”
  楊超用衣袖抹去臉上的淚水,道:有勞公子,看看拙荊是否還有脈息。
  端木翔龍點頭答應,在楊氏面前蹲下,拿起楊氏的手腕一摸,脈搏還在跳動,只是十分微弱,口鼻中也是進氣少出氣多,倘若再耽擱一會就是華佗再世也難以救活了。忙從懷中掏出玉瓶拔開塞子,倒出一粒鮮紅欲滴的藥丸,大如黃豆清香撲其塞進楊氏的口中輕輕地抹著她的喉管使藥物吞人腹中。隨後伸出一掌抵在楊氏的背後靈台穴上,緩緩地將一股真氣灌人她的體內。另一隻手則將王瓶遞給楊超道:老前輩,此藥乃家師留給晚輩的叫玉露靈芝百花丹。據說功效神奇,請老前輩給令愛試服一顆。
  楊超一聽端木翔龍的話雙眼立時放出奇怪的神色。
  雙手擅抖著接過玉瓶拔去瓶塞倒出藥丸塞人她的口中,將玉瓶塞好還給翔龍。然後俯下身伸出一掌按住女兒的頂門,把真氣輸入女兒體內。
  一盞茶的功夫,楊氏的眼皮漸漸睜開來。端木翔龍頭上冒起一層淡淡的真氣。他的臉色蒼白汗水順著兩鬢叭嗒叭嗒直往下掉,渾身濕透。俄傾,他抵在楊氏背心的手無力地垂下,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從玉瓶中倒出一粒丹丸納人口中,然後盤膝端坐,運起功來、漸漸靈台空明,頭上霧氣消失,臉上汗水全收濕透的衣服也都幹了。一個多時辰過去,當他睜開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後,只感渾身上下百骸谷泰,真氣盈盈鼓盪。他不知道師傅傳給他的形意補天功心法,經過這一段修練又有了很大進展。
  剛才雖然耗去了許多真氣,經過運功一周天,便已恢復。
  他舉目環視,只見楊氏和她女兒正盤膝行功,楊超則疲憊地立在他的身邊。他急起身問道:“前輩怎的不調息?”
  楊超眼中閃著淚花,充滿萬分感激地說:“老朽要為你們護法。”
  端木翔龍心頭一熱道:“前輩現在可以放心調息了,晚輩為你護法。”
  標超道:“不用了,老朽已恢復了不少。公子的大恩大德,老朽將永記不忘。今後若有用得著老朽的地方公子儘管直說一定當竭盡全力。”
  端木翔龍微笑道:“前輩言重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我做人的本份。老前輩不也是這樣做的麼?”
  楊超道:“你救了我一家性命,至今還未知道你姓氏名誰?師父是哪位高人?”
  端木翔龍道:晚輩端木翔龍,家居秭歸縣。
  楊超驚道:“端木翔龍?秭歸縣?端木仁榮你可認識?”
  翔龍眼含淚光道:“那是先父。”
  楊超道:“是的,秭歸縣姓端木的只有一家,想不到你是神醫玉書生的後人。老朽雖說與你父交往甚少,卻十分尊重他的為人。可惜呀一代大俠竟慘遭毒手,不知賢姪可報了這血海深仇?”
  端木翔龍一聽楊超稱他為賢任,也隨著改口道:“楊老伯,小姪至今還未查到兇手的下落,實是愧對先父、先母的在天之靈!”
  楊超嘆口氣道:“賢姪有所不知,自你家遭難後,武林中相繼發生了幾件與你家一模一樣的慘案。河北保定府之賢莊銀鞭高存義一家三十二口未剩一個活口;山東濟南府彭家堡七十六條人命全部喪生;浙江天台縣浩月樓樓主顧浩月一家六十四口寸丁不留;江蘇湖湖釣裡焦昆全家十一口無一倖免;福建虎嘯山莊皇甫義舉家一百零三口,只夫人丁夢梅珍倖免於難,據說她當時身懷六甲。隻身外逃,至今沓無音信,生死不明。賢姪呀二十多年來,大伯我總在想這些事件的發生決非江湖中尋仇報怨,而是一個秘密組織精心策劃的大陰謀。我曾暗中派出許多弟兄四處打探想不到派出去的人也是石投大海,一去不回。
  奇怪的是二十多年過去了,江湖上卻並未出現新的門派,實在令人不解。”
  端木翔龍突然道:“老伯,小姪有一事不明,還須請教。”
  楊超道:“賢姪有話,但講不妨。”
  端木翔龍道:這巴山七鬼與老伯到底有何過節?
  楊超嘆口氣道:“說來慚愧,我一生只想行善濟世,拯救蒼生誰知卻養虎為患。巴山七鬼被我救下此事你已有所聞,但不知他們何時投人巫山神君門下不僅恢復了一身功力技藝更勝從前。他們此次前來是要我做他們的護法。
  端木翔龍道:“莫非他們要自立幫派”
  楊超搖搖頭道“不是,憑他們幾個哪有能耐自立門派,是他們的師父巫山神君。那老魔頭耐不住寂寞要出來現世了。
  端木翔龍問:他們平日里都穿這一身黑衣?
  楊超道:是呵。據說這是他們統一的服飾。
  端木翔龍點點頭自言自語道:“看來他們是一夥的了。”
  楊超不解地問道:“賢姪所指何人?”
  端木翔龍道:小姪在想昨日在渡口小店遇上的一夥人他們也是這樣一身黑色衣襖。當時他們一行十三人匆匆趕過江去,為的就是攔截小姪。”
  楊超驚問道:“為什麼?”
  翔龍道:“為了小姪這輛劍。”
  楊超道:“這劍不是你家的傳家至寶墨龍劍麼?”
  翔龍道:“正是。”楊超道:“他們怎知你是端木家的後代,又怎知你懷揣至寶?”
  翔龍道:“老伯問得好。小姪初次出道不久,缺少江湖閱歷,路過秭歸時,一時大意,竟將此劍掛在腰間,被人給綴上了。他們飛鴿傳書招來了那十三名黑衣人。在渡口酒樓,他們未發現小姪便匆匆趕過江去。”
  楊超過:“你又怎地到這荒山野嶺來了?”
  翔龍笑道:“說來也是天意。他們也許過後得到消息,知道小姪已經過江便又回頭追了上來。他們夜間模進小姪歇息的客店,想用迷香將我迷住,不想未能得逞。”
  端木翔龍從頭至尾將昨夜之事對楊超講了一遍。楊超聽了感嘆不已,道:“看來他羽翼已豐,江湖劫難迫在眉睫,何人能作中流抵柱,力挽狂瀾呢?”
  端木翔龍道:“莫非就沒人能制服巫山神君嗎?”
  楊超搖搖頭道:“談何容易,這巫山方圓千里,他究竟住在什麼地方,誰也不知道。五十年前,七大門派出動數百高手,找遍巫山,搜遍三峽,歷時三個多月,到頭來徒勞無功,反而被他暗中毀了七大門派七十多名子弟。過了三十年,江湖上又出現了一對怪人,乃是同胞兄弟。兄弟倆出道江湖不久便名聲大噪,大有壓倒成名已久的一丐三奇之勢。”
  端不翔龍問道:“您老說的是落泊書生和江湖浪子?”
  楊超道:“正是他倆。說來也怪,這兄弟兩個家資巨萬,富可敵國,可偏偏裝得一副窮酸樣,而目兄弟兩人從不一同行走。無巧不巧,那一日兄弟兩人途中相遇,偏偏又與那魔頭狹路相逢,三人在一座荒山上拼鬥了三日三夜。巫山神君身中十三劍之多,身負重傷,跳下懸崖。落泊書生和江湖浪子也險些脫力而死。想不到那老魔並未死去,二十年後又重現江湖。”
  端木翔龍道:“如此說來,那老怪功力已超凡人聖,無人能夠制服?”
  楊超道:“也不盡然。萬事萬物,相生相剋,正義終歸能戰勝邪魔。俗話說:一物降一物,惡人自有惡人報。
  那老魔誰都拿他奈何不了,可有一個人卻是他的克星。”
  端木翔龍急問道:“誰?”
  楊超道:“那老魔武功詭異,大反常規,無招無式,可每一招都可置人死地,也就是說只要他的手一動,對方必死無疑,確是不可思義、他只怕一個人,此人便是他師兄龍虎神君。”
  “他們是師兄弟?”端木翔龍驚得目瞪口呆,半天做聲不得。如此說來,巫山神看還是端木翔龍的師叔祖,這怎不使他驚異萬分。
  楊超慈愛地看著翔龍微笑道:“賢姪深感吃驚不是?
  那龍虎神君是巫山的君的嫡傳師兄,巫山林君的一身功夫都得自龍虎神君。”
  端木翔龍道:“龍虎神是代師傳藝?那龍虎君為何不管他一管,任他放任自流,塗炭生靈,禍害江湖?”
  楊超道:“龍虎神君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了。只因他屢犯戒律,滿師不到兩年便被逐出師門。從此便漂忽不定,行蹤莫測。龍虎神君幾十年來四處尋找,始終找他不得。”
  端木翔龍道:“他四處作惡,難道沒留下蛛絲馬跡?”
  楊超道:“賢姪有所不知,那魔頭的功夫已得師門十之八九,他天生稟異,奇根異骨,內功造詣恐不下龍虎神君。自他被逐出門牆後,又得異人傳授,學得一套神奇的奇幻術和縮骨功,體形面貌可以隨意變化,或武昂男子,或文弱書生,或粗莽壯漢,或官商大賈,或白髮老叟,或翩翩少年。無人能識得他破。”
  端木翔龍怒聲道:“此魔不除,江湖豈不永無寧日。”
  楊超道:“難呀!他此次重現江湖,定是有恃無恐而來。”
  端木翔龍低頭不語。
  片刻,楊超輕聲道:“賢姪,老伯有句話問你,你和那老魔可有淵源?”
  端本翔龍抬起頭道:“老伯河出此言?”
  楊超笑道:“江湖上何人不知龍虎神君有三寶:靈丹,神功,玉令。那玉露靈芝百花丹乃集天下之靈氣精華,少林的小還丹和武當的龍虎金丹與之相比,亦不過是小巫見大巫而已。形意補天功集百家之長,少林的無相神功和武當的太乙清氣也難以匹敵。龍虎碧玉令就其本身價值來講,千年溫玉已屬罕見,珍貴無比,價值連城。可它的真正價值並不在此。誰持有它,便可號令武林,領袖群雄,就連倍受武林崇敬的少林、武當兩大派也要買它三分帳。
  適纔你贈與拙荊與不女的玉露靈芝百花丹,功效神奇,不就是龍虎神君的靈丹?你是他老人家什麼人可否見告?”
  端木翔龍神色肅然道:“他是小姪的師祖。”
  楊超驚訝道:“他從不收徒,怎的會有你這徒孫?”
  端木翔龍笑笑,避開話題,望著破曉的東方道:“天已亮了,小姪有事告辭。老伯,依小姪愚見我看你們還是找個地方避一避,免得他們又找麻煩。”
  楊超見端木翔龍對他提的問題有意閃避,不好再問,便說道:“賢任放心,待她們母女調息完畢,我便一把火燒了這茅屋,遠走他方。”
  端木翔龍問道:“老伯可有好去處?”
  楊超點點頭道:“我帶她母女到牢山投東門望日兄。”
  端木翔龍道:“可是玄極真人?”
  楊超點頭道:“正是。他與我乃生死之交。據說他已修得玄門三味真火,只有託庇於他方感安全。”
  端木翔龍看了看行功將畢的楊氏母女,見她們的傷勢已無大礙,便向楊超躬身一揖道:
  “老伯,小姪告辭了。”
  楊超伸手挽住翔龍的胳膊道:“賢姪稍留片刻,待她母女醒來,略備酒萊,用過後再行如何?”
  端木翔龍道:“多謝老伯,它日閒暇,小姪再到牢山給伯父、伯母及姐姐請安,請老伯代小任向伯母、姐姐問好。”
  楊超心知此地不是久留之處,不再挽留,鬆開手道:“賢姪一路珍重,凡事不可大意,小心為是。”
  端木翔龍點頭道:“小姪謹記老伯教誨,也望多多保重。小姪走了。”說完,扭頭轉身,迎著朝霞向山下走去。
  楊超一直目送著他,直至看不見身影,這才轉過身來。只見楊氏與和女兒楊靜茹已靜靜地站在他身後,便道:“咱們也該動身了。”
  楊靜茹不無遺憾地說道:“咱們還未謝他救命之恩I呢。”楊氏也道:“你怎不留地多呆一會?”
  楊超嘆息一聲道:“說得輕巧,一個謝字便能報答得了他救咱們三條性命的大恩!江湖兒女何必落入俗套。不過,我擔心他前途兇惡,坎坷甚多。哎!他閱歷太淺,最是容易上當受騙。”
  楊靜茹急道:“爹爹,那咱們暗中跟著他,他到哪裡咱們就到哪裡,不是很好麼?”
  楊超笑道:“傻孩子,爹爹不是三歲孩子,還用你來教。為父也曾這樣想過,可又覺不妥,你以為七鬼真的走遠了麼?他們是在暗中窺伺著咱們。咱們若與他一路相隨,不但不對他無利,反是害了他。為父與他交談中,已知他來歷非常,昨夜他在巴東城外險遭暗算,暗中仿佛有人相助。但願他今後遇事都能逢凶化吉。咱們還是投奔你東門伯伯去吧。”
  楊氏見女兒依然放心不下,笑道:“孩子,你爹說得有理,咱們趕快收拾離開此地。”
  一家三口回到茅屋,將貴重物品收拾起來,帶在身邊,一把火點燃了住了五年的茅屋。
  楊超望著熊熊大火,憤憤地嘆道:“這世道,躲進深山野林都讓人無法安寧!”
  劈劈啪啪一陣爆響,片刻功夫茅屋便化為一堆灰燼。
  一家三口看著還在冒煙的餘燼,心中一片酸楚,楊靜茹止不住落下一串淚珠。楊超拍拍女兒的肩道:“走吧,孩子。.到你東門伯伯那裡,咱們再蓋它一座比這更好的。”說完,轉身率先離去母女二人緊跟其後。
  一輪紅日在東邊山頭冉冉升起,給蒼翠的君山披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芒。晨霧在陽光的照射下漸漸退盡,遠山近林沐浴在朝陽下,更顯得蒼翠欲滴。仿佛這裡從未發生過什麼,也永遠不會發生什麼,因為群山峻嶺是那樣的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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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難兄難弟

  老槐樹上吊著一個人,一個大男人!
  一根絆馬索高高地掛在碗口粗的樹扦上,把那人吊在半空,身子搖晃,雙手低垂,臉色蒼白,太陽穴青筋暴突猶如蚯蚓一般。眼看就要氣絕身亡。
  陡然,一陣得得得,清脆而響亮的馬蹄聲自山場處傳來。俄傾,一騎渾身火紅的駿馬轉過山坳,不疾不徐地馳來。馬背上端坐一人,一張臉俊美絕倫。一身鵝黃色的絲繡儒服,飄逸舒展。只見他手執馬鞭轉眼間便到了槐樹下面,長身從馬背上躍起,手中烏芒隱現劃向繩索,另一隻手已穩穩地將吊著的人接住,飄然落到地上。
  上吊之人忽覺身上一輕,喉頭繩索一松,整個身子被人抱著輕輕地放於地上。過了一會,慢慢睜開眼睛,只見救了自己的是一位翩翩公子,身著華服,手牽馬韁,面帶笑容,正低頭看著自己。長嘆一聲,翻身塵起道:“公子何必救我。”
  美公子笑笑道:“我為何不能救你?俗話說:螻蟻尚且貪生。你好端端一個男子漢為何要走這條絕路?再說不被我撞上也就罷了,既已看到哪有見死不救之理?”
  那人道:“你救得了我一時,救不了我一世。我反正已死定了,你救也救不了的。”
  美公子笑道:“身體膚發,父母所賜,怎敢自己毀傷。你有什麼過不去的事說與我聽聽,或許我能幫你忙呢?何必如此輕生,非要去死不可呢?”
  那人道:“說出來也是沒用的,你救不了我。”
  美公子笑道:“那也未必,只要不是為非作歹,殺人放火的事,本公子自信還能幫上一點忙。”
  那人道:“你趕你的路.別再纏我了。我心裡已夠煩的了,哪有心思與你糾纏。”
  美公子心裡暗道:“這人怎的如此固執,好沒來由。”
  臉上卻依然笑容可掬道:“是欠人錢財,被人逼債?還是斷了生計,無法養家糊口?”
  那人搖頭道:“不是。”美公子道:“是經商蝕本破了產?還是與人保鏢丟了鏢物?”
  “不是,都不是!”
  那人顯得極不耐煩,美公子仍然按著性子耐心詢問,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平白無故大白天跑到這道邊上什麼吊,尋什麼死?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那人抬頭看看美公子道:“你真想知道?”
  美公子點點頭在他身前蹲下道:“很想知道:“那人道:“為什麼?”
  美公子道:“不為什麼,只因我救了你就不能讓你再去死。”那人道:“那好,你附耳過來,我告訴你。”
  美公子依言俯身上前,只聽那人道:“為了你!”接著青芒一現,一股寒氣已抵達美公子的心窩,冷冰冰,砭骨透體。
  美公子要想躲避已來不及了,怔怔地呆著不動,心念飛至,暗道一聲:“完了,我命休矣!”
  但見那人手握一柄牛耳尖刀,藍幽幽泛起毒芒,刀尖己透過胸衣入肉三分,只要他稍一用力,美公子立時便將斃命刀下。
  美公子只感胸前一陣麻木,這種感覺飛快地向周身蔓延。頭暈耳鳴,兩眼開始發花。不由仰天長嘆一聲:“想不到我端木翔龍好心未得好報,我是死不瞑目啦!”說完將眼一閉。
  那人見端木翔龍引頸待誅,陰惻惻地嘿嘿一笑道:“端木少爺,休怪老夫心狠手毒,受命於人,情非得已,若不置你於死地,老夫將被五馬分屍,死無葬身之地。你死後,老夫決不傷你一毫一發,只要你懷中之物便可。你就放心地去吧,老夫會好生安葬於你。”
  端木翔龍雖己一身麻木,呼吸急促,可心裡卻明明白白,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是何人?受誰差遣?”
  那人道:“老夫天山神鷹袁公禮。至於受何人差派,你己無須知道,你已知死於何人之手,盡可心滿意足上路。”
  端木翔龍強忍身上的痛楚,拍手用衣抽抹了抹額上豆大的汗珠道:“可是巫山神君派你來的?”
  天山神鷹哈哈大笑道:“巫山神君算什麼東西?老夫焉能受命於他?“端木翔龍道:“既然閣下不願說,那就動手吧,還等什麼呢?”
  天山神鷹陰森森笑道:“好!不愧為一代大俠之後,快人快語,視死如歸,老夫這就超度於你,送你上路。”
  就在這千鈞系于一發之際,驀地從三丈外的一棵樹後傳來一聲冷冰冰的叱吒:“無恥鼠輩,爾敢!”聲音未落,
  天山神鷹袁公禮覺得持刀的手腕上被什麼毒物給蜇了一下,一條手臂立時酸軟無力。心知遭人暗算,急忙就地一滾,滾出二丈多遠,立起身來,這才見玄門穴上插著一根明晃晃、金燦燦的梅花針。玄門穴和中府穴乃是人體手太陰肺經穴道,若披點中核感手臂酸麻,直通肺腑導至胸脹氣悶,仍況是被一根梅花金針給刺中了。袁公禮剛從地上站起,便感渾身酸脹,好似要虛脫一般。直駭得他心膽懼裂,亡魂俱冒。
  端木翔龍已絕望,突見有人相救,心情一激動,一口氣上不來便昏暈過去。
  這時樹後飄然傳出一人,年約二十上下,一身雪白的絲綢儒服,腰系一條鮮紅的絲帶,帶上懸掛三尺龍泉。鵝蛋形的臉上,面似美玉,白中透紅,柔嫩得吹彈得破,瓊鼻朱唇,齒白如珠,黛眉斜挑似兩葉新柳,眉目如星卻隱含殺機。與端木翔龍相比,顯得更勝一籌。只見他手提一柄檀香木的折扇,雙肩微晃,已從三丈外飄然到了端木翔龍跟前,悄無聲息,不帶一絲塵土,這份驚世駭俗的輕功,直看得袁公禮頭皮發炸.一顆心快跳到嗓子眼上了。
  來人低下頭看了端木翔龍一眼,口中不由輕籲一聲,探手捏住了翔龍的腕脈。片刻,眼中放射出異樣的神彩,然後起身一晃到了袁公禮跟前,沉聲喝道:“袁公禮,你好大的膽,竟敢入關到中原撒野來了。把解藥拿出來!”
  袁公禮冷冷地從鼻孔中哼了一聲,道:“閣下是怎麼人?竟敢對你爺爺大呼小叫,指手劃腳,看我不扭斷你的脖子。”
  白衣青年冷笑一聲道:“北漠禿鷹你已死到臨頭,還敢嘴硬。本公子尊你一聲袁公禮,已是對你的抬舉,留你一條活路。你若不識抬舉,本公子不想扭斷你的脖子,可要你嘗嘗分筋錯骨的滋味。快將解藥拿來!”
  袁公禮並非什麼天山神鷹,原本是漠北一個打家劫舍的黑道人物,手上功夫也算一流,特別善長使毒。由於終日玩毒,被毒所浸,險些喪命,醫治好後,滿頭黑發掉得光禿禿的一根不剩,只好找巧匠做了一個頭套戴上。其為人凶殘無比,好似那沙漠中專食腐屍爛肉的禿鷹,所以人送外號北漠禿鷹。適纔他對端木翔龍自稱天山神鷹,不過是盜名欺世罷了。那天山神鷹乃天山姥姥的得意門徒,現為天山派的掌門人,試想他能做出這種下三濫的勾當事麼?特別好笑的是站在袁公禮面前的白衣青年卻正是天山姥姥的關門弟子,天山神鷹便是他的大師兄。此人複姓皇甫,單名一個瓊字。
  袁公禮由於被皇甫瓊從三文外實施暗器打中手腕穴道,再被他輕靈絕倫的輕功一嚇,竟然忘了梅花金針乃天山姥姥的獨門暗器。所以出口便十分無禮強橫。現一聽皇甫瓊叫出他的名號,心中格呀一下猛然醒悟,暗道一聲:“糟也,怎的惹上那老乞婆的門人。”
  皇甫瓊見袁公扎不言不語,便又冷冰冰地說道:“禿鷹。你還是放老實點,休打什麼歪主意。只要你一動,我便立取你的狗命。你敗壞我大師兄名頭之聲,咱們過後再算,現在給你三個數,當我數到三,你若再不將解藥拿出,我便先削下你的一雙耳朵,再讓你嘗嘗分筋錯骨的滋味。”
  袁公禮聽皇甫瓊一字出口,嚇得面如土色,急忙道:“少俠慢來.老夫給你解藥便是。”說完掏出玉瓶拋給皇甫瓊。皇甫瓊接過藥瓶,凌空點出幾指,閉了袁公禮的數處大穴。袁公禮本待閃避,無奈玄門穴被梅花金針刺中後雖說金針已經拔下,可穴道未通,半邊身子依然酸軟無力,轉動不靈,眼睜淨挺著身軀被皇甫瓊點中穴道。
  皇甫瓊鳳目含電,冷冰冰地說道:“此藥若有半點差池,那便是你的陽壽到期了。”
  袁公禮連連道:“不敢,不敢。”
  皇甫瓊鼻孔冷哼一聲道:“該你也不敢!”身形一晃到了端木翔龍身邊,從瓶中倒出一粒黑色藥九塞進他口,然後重新回到袁公禮面前,滿臉含霜,殺機倏現地沉聲說道:“禿鷹,我來問你,你與這位公子有仇?”袁公禮道:“無仇,老夫從不認識他。”
  皇甫瓊道:“他不是叫端木翔龍麼?”
  “老夫也是剛才方聽說的。”
  “你為什麼設此毒計害他?”
  “為了他懷中的墨龍劍。”
  “是誰授命你這樣幫的。”
  “無人授命。”
  “適纔你不是說受命於人麼?他是誰?”
  “老夫確實未受人支使,那是老夫瞎編的。”
  “你怎知他懷有墨龍劍?”
  “老夫在秭歸縣無意中發現的,於是便跟蹤到此。”
  “你認識巫山神君?”
  “不認識。”
  “你久居漠北,從未到過中原,此行中原目的何在?”
  “老夫受巫山四鷹相邀,做一筆買賣。”
  “什麼買賣?”
  “老夫不知。”
  ‘既然不知,為何肯來?”
  “他們給了一萬兩銀子。”
  “你不是獨來獨往,從不與人合作的麼?”
  “可我收下丁他們白花花的銀子。”
  “這筆買賣你是做不成了。”
  “全憑少俠吩咐,請少俠高拾貴手放我一馬。老夫馬上返回漠北。”
  “你謀害端木翔龍到底受何人指使?定要從實說來。”皇甫瓊又重新提出原先的問題,眼中射出兩股攝人魂魄的寒光。
  袁公禮避開皇甫瓊的目光,低下頭,語氣堅定的答道:“確實無人指使!怪只怪我鬼迷心竅,看中了端木公子的寶劍.該死!該死!”
  “憑你平日所作所為,早就該死百次了。”
  “還望少俠饒了老夫這一遭。”“本少爺倒想饒了你,可我作不了主,還是待端木公子醒來再由他定奪吧。”
  “少俠可否先了解老夫的禁制?”
  “你想得倒美,本少爺未結你罪受,便是十二萬分的客氣了。”袁公禮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雙目微閉,猶如老憎入定。皇甫瓊暗自發笑,臉上依然冷如冰霜,沉聲道:“我勸你還是老實些,憑你那點道行還想解我天山派的飛花點穴?”
  袁公禮道:“老夫豈敢不自量力。老夫是在想,那瑞木公子中了我的五毒絕命散之毒多時,為何還能活著。要知這乃天下至毒,見血封喉,立時斃命。可他……”
  “活得好好的,是吧?”端木翔龍的聲音在二人背後傳來。二人懷著不同的心情一齊回過頭來,只見端木翔龍笑吟吟地立在背後,二人都感到十分驚異。要知道中了這種奇毒的人,若非內功造詣深厚已達上乘,就是服了解藥也得好幾日方可復原。可端木翔龍半個時辰不到,便已痊癒。其實瑞木翔龍若無皇甫瓊出手相救,被袁公禮一刀捅入心臟,那倒真的要了他的性命。偏偏皇甫瓊在危急中解了他那一刀之災,這區區毒藥便奈何不了他。儘管表面上看確已中毒不淺,可他體內潛在的抗毒功能早已護住了心脈和氣海,待毒性發作過後,他便可運功將毒素排出體外,當然,那並非半個時辰內便能做到的,如果沒有皇甫瓊援手,也無法得到解毒的時間。
  皇甫瓊從驚愕中醒來,抱拳一揖道:“恭喜端木兄這麼快便康復了。”端木翔龍雙膝一屈跪在地上,拜道:“兄台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大恩不敢言謝,請受小弟一拜。”皇甫瓊見狀,陡然面紅耳赤,急忙伸手相挽,可手剛伸出又縮了回來,順勢一撩衣襟也跪在竭木翔龍面前道:“端木兄言重了,適纔路過,小弟在林中已看得清楚.兄台是真正的俠義君子,小弟所為亦屬份內之舉,怎敢受此大禮。”
  兩人對拜後雙雙起立。端木翔龍道:“兄台高姓大名?不知能否見告。”皇甫瓊朗聲笑道:“小弟皇甫瓊,師從天山姥姥。不知兄台師門尊諱?可否告我?”端木翔龍看了袁公禮一眼,面有難色,沉吟一下道:“小弟有一事相求,不知兄台肯否?”皇甫瓊見端木翔龍避開話題反求於他,也應當再勉強,說道:“兄台有話請講。”
  端木翔龍似乎不好開口,片刻後才輕聲道:“兄台師出名門,又救了小弟的命。小弟師尊也是小有名氣的俠義中人,小弟想與兄台結為金蘭之好,不知尊意如何?”皇甫瓊聞言臉上又是一紅,低下頭半晌不語。端木翔龍以為對方不願與自己結拜,便說道:“小弟本欲高攀,既然兄台有為難之處,請恕小弟唐突不恭之罪。”說罷又是躬身一揖。
  皇甫瓊抬起頭,風目閃爍,微微一笑道:“端木兄誤會了,小弟並非金枝玉葉,何談高攀。小弟適纔在想我的生辰年月。”端木翔龍一聽大喜,道:“不知兄台貴庚幾何?”皇甫瓊道:“小弟虛度十九,正月十八生。“端木翔龍道:“如此,小弟癡長一歲,七月二十四生。”皇甫瓊面帶羞澀地低聲叫道:“大哥。”端木翔龍眉開眼笑叫道:“賢弟。”二人當下便撮土為香,拜了八拜。
  皇甫瓊道:“大哥,如何發落那老狗?”端木翔龍道:“依賢弟之見?”皇甫瓊含怒道:“大哥你好心救他,誰知是他的圈套,險些將你害了,如此姦惡小人,饒他不得。”
  端木翔龍道:“賢弟,他既未將我害死,且饒他一命,讓他省悟去吧。賢弟以為如何?”皇甫瓊笑道:“大哥真是菩薩心腸,好吧,這次便饒了他。”說完走到袁公禮面前道:“還我金針,但得留下一點紀念方可逃命。”
  抬手凌空虛點幾指,解了袁公禮的穴道。袁公禮如獲大赦,哪裡敢道半個不字,恭恭敬敬地將梅花金針還給皇甫瓊,然後一刀削下左手三個手指,說道:“多謝二位不殺之恩,山高水長,來日相報。”
  皇甫瓊一笑道:“還你解藥。閣下若要報恩,請閉門思過,悔過自新。若想報仇,在下兄弟等著,時刻奉陪!”
  袁公禮接過解藥,連說“不敢”,扭頭便走,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山地處。
  端木翔龍見袁公禮遠去之後,因過頭來.道:“這傢伙功夫不錯。”
  皇甫瓊道:“害人也不少。依小弟的脾氣,一刀將他殺了。免得留在世上害人。”
  端木翔龍笑道:“愚兄從未殺過人,不知殺人是什麼滋味,想起就有些害怕。何況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我不想沾上血腥,壞了興頭。“皇甫瓊臉色微微一紅道:“大哥說話好沒來由,哪來什麼大喜。”
  端木翔龍笑道:“愚兄有幸得與賢弟結為金蘭,難道不是大喜麼?”
  皇甫瓊發現自己太過敏感,便笑著說道:“當然是大喜,咱們找個地方好好慶賀一番。”
  端木翔龍道:“賢弟言之有理.咱們走。”上前牽過紅馬。
  皇甫瓊伸手撫摸馬的鬃毛道:“好一匹俊馬,大哥從何得來?”
  端木翔龍道:“愚兄用一串上等珍珠和十兩黃金從一馬販子手中換來的。”
  皇甫瓊贊道:“此馬千金難買。”
  端木翔龍點點頭道:“賢弟說得不錯,愚兄那串珠子起碼要值七千兩銀子。乃家師江湖浪子留給愚兄的。”
  皇甫瓊鳳眼圓睜道:“大哥是梁前輩的徒弟?”
  端木翔龍道:“剛入師門不足十天。”
  皇甫瓊道:“梁前輩,哦,梁師叔未與大哥一道?”
  端木翔龍道:“若是一道,愚兄就不會遭人暗算了。那人是誰?”
  皇甫瓊道:“大漠禿鷹。”
  翔龍道:“我還以為他真是賢弟的掌門師兄呢。要知道當他自報姓名時,為兄心好涼。”
  皇甫瓊笑道:“堂堂俠義門的掌門怎會幹這種下三濫的勾當?”
  翔龍點點頭道:“這個惡賊,可惡之極,賢弟,咱們走。”端木翔龍腳尖一點,飄身上了馬背,輕如飛絮,穩穩人坐在馬背上,伸手來拉皇甫瓊。
  皇甫瓊猶豫道:“一馬雙騎,它吃得消麼?”
  端木翔龍笑道:“賢弟適纔不是稱讚它是一匹良驥麼?怎的又為它擔起心來?上來吧,待會讓它跑給你看看,便知它是否當得賢弟稱讚。”
  皇甫瓊不好再說,讓端木翔龍拉著手,躍上馬背,在他胸前坐下。
  端木翔龍揮鞭一揚,那紅馬便箭一般射了出去,四蹄生風.疾如流星,眨眼功夫便跑出二里多地。
  竭木翔龍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摟住皇甫瓊的腰。兩人耳髯廝磨,皇甫瓊頓感渾身燥熱,一顆心狂跳不止。端木翔龍則發現,從皇甫瓊的身上時時傳來一股蘭麝般的馨香,便脫口道:“賢弟,你身上怎的香怎如此好聞?”
  皇甫瓊面紅過耳,只感一陣頭暈目眩,許久才輕聲答道:“小弟自幼跟家師生活在一起,家師酷愛奇花異草,房前屋後遍種百花,所以小弟可以說是在花中長大的。”
  端木翔龍道:“原來如此,愚兄還以為你是個喬裝改扮,棄釵易弁的大姑娘呢。”
  皇甫瓊雙頰更紅了,幸好端木翔龍坐在後面看不見。
  只聽他道:“大哥取笑了。”
  兩人一路說笑,策馬向前。到後來,雙方互訴了身世。端木翔龍這才得知,皇甫瓊原來便是福建虎嘯山莊莊主皇甫義的獨子。虎嘯山莊遭劫後,他母親丁夢梅為天山姥姥所救,他在天山出生、長大,從未下山一步。“母親發誓要報這血海深仇,十九年來她在家師指點下勘練苦學,武功造詣只在小弟之上。她老人家已經閉關三年了。若是大功告成,再有半年便可開關。大哥,要是母親看見你,說不定有多高興。”
  端木翔龍道:“我也想早一點見到她老人家,不過,那得等咱們報仇之後。”
  提起報仇之事,兩人都不再言語,任憑紅馬帶著他倆向前急馳。立秋不久,暑氣未消,烈日當空,萬里無雲,秋蟬在枝頭聒噪不已。一路上始終未見一個村鎮,兩人騎在馬上已感到腹飢口幹,紅馬背著兩人奔了這麼遠的路,也累得鼻噴白霧,口吐白沫。
  端木翔龍見前邊不遠有個小樹林,便對皇甫瓊說道:“賢弟,咱們到前邊小樹林歇息一會如何?”
  皇甫瓊點頭道:“這鬼天氣好熱,曬得人直想睡覺.這馬也累得不輕。”
  來到林邊,兩人翻身下馬,牽著馬進了林子。林子不大卻四面來風,濃密的樹葉遮擋了陽光,顯得十分涼爽。
  端木翔龍將馬拴在一棵樹上,又去拔來一大抱青草放在紅馬面前。紅馬低頭大嚼,顯得十分愜意。
  兩人撿了一塊乾淨的地面盤膝坐下,則想閉目調息一下,便聽林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兩人抬頭往林外觀看,遠處黃塵飛揚,一溜馬騎迎面疾馳而來。轉眼間便到了林外,一共二十一騎,馬上之人清一色的黑衣長劍。
  粗壯 悍,橫眉豎目,活像那看家護院的打手。
  來人在林邊猛然勒住組繩,狂奔疾馳的馬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陣嘶鳴。為首之人身材魁偉,滿腮鋼髯,兩目精光暴現,太陽穴高高鼓起,顯出此人內功深厚。只見他舉手一揮,個個翻身下馬,牽著馬往林中走來。
  端木翔龍和皇甫瓊發現他那雙手奇大無比,猶如薄扇一般。
  皇甫瓊附在端木翔龍耳邊低聲道:“看到這雙手,使我想起一個人。”
  端木翔龍悄聲問道:“誰?”
  皇甫瓊道:“翻天掌狄成龍,此人一身橫練功夫,大力金鋼掌已有九成火候。江湖上少遇敵手。湘鄂贛一帶無人不怕他。可以說是一跺腳三省都得抖的人物。此人性情暴躁,不善心機,可蠻橫殘忍十分兇惡。
  兩人正悄悄說著,狄成龍已站在他們面前,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地打量著他倆,仿佛要將他倆吞下肚。
  皇甫瓊被他陰森森的目光看得好不自在,不由面有慍色,抱拳當胸道:“閣下可是找我們有事。”
  狄成龍臉上肌肉一抖道:“無事。”
  皇甫瓊道:“無事就請走開,不必把眼睛盯著我們,沒有什麼好看的。”
  狄成龍哈哈大笑,道:“老夫想看誰就看誰,敢情你倆是小媳婦、大姑娘,怕人看。”
  這引得他手下哄堂大笑。有人道:“乖乖,他腰上還掛著要命的傢伙,嚇猴子的吧,莫把腰給墜斷了。”又是 陣大笑。有人又道:“細皮嫩肉的,讓人心好痒痒,過來讓爺們玩玩。”
  這夥人越說越來勁,越說越下流。他二人哪受得了如此侮辱.直氣得俊眉倒豎,嗔目而視,恨不能一劍一個全都將他們刺死。
  端木翔龍聲音沉緩,不怒而威道:“閣下,莫非是專門來找咱們過不去的麼?俗話說得好:病從口入,禍從口出。還請閣下叫他們放規矩一點,免得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狄成龍仰天呵呵大笑,道:“娃娃,老夫手下玩笑是開得過火了,老夫本欲教訓他們幾句。可衝著你這兩句話,老夫想教訓的倒是你了。”
  皇甫瓊冷得像塊鐵道:“閣下,行走道上招子要放亮些.脾氣要收斂些,免得被鷹啄瞎了眼,後悔就晚了。”
  狄成龍聞言勃然大怒,鋼髯顫抖,虎目如鈴,斷聲喝叱道:“好小子,你真是活膩了,也不問問你家大爺是誰,竟敢出口狂言,今天老夫不教訓教訓你,你就不知天高地厚。”
  說話問他手下的人全都擁上前來,將端木翔龍與皇甫瓊圍在中間。
  二人一見對方架勢,便知道今日不動武是不行了。對方人數雖多,可二人臉上卻全無懼色,依然是冷若冰霜看不出一絲變化。
  皇甫瓊指著狄成龍,冷冷地說道:“你不就是湘南一條癩皮狗麼,仗著人多勢眾,想咬我們幾口?”
  狄成龍氣得幾乎發瘋,怒叱一聲道:“不知死活的東西,拔出你的劍,老夫今日掂掂你有幾斤幾兩,竟敢如此囂張。”
  一名三十開外滿臉大麻子的漢子挺身而出,高聲叫道:“大當家的,讓小的先領教他們幾招試試。”狄成龍點點頭退到一邊,大麻子趨步上前厲聲喝道:“小子,你家馬大爺讓你三招,動手吧。”
  皇甫瓊冷笑一聲便要上前,端木翔龍伸手將他攔住道:“賢弟,為兄先上。他們人多,你放機靈點。”
  皇甫瓊道:“大哥放心,你要小心。”
  端木翔龍邁步上前,淵亭岳峙地站在離麻子一丈遠的地方。
  麻子霍地拔出寶劍,沉聲道:“閣下為何不用兵器?”
  端木翔龍冷冷地說:“在下使用這雙肉掌接閣下幾招。”
  麻子嘿嘿一笑道:“你家馬爺手中長劍是不長眼睛的。”
  端木翔龍笑道:“閣下手中之物在下看來不過是破銅爛鐵,一錢不值,有與沒有都一樣。”
  席子大怒,長劍直指翔龍胸前大穴,挽起一串劍花,分心便刺,恨不能將他一劍斃命。
  端木翔龍不敢怠慢,例身閃過,雙掌一錯,左掌似刀,“峰回路轉”,一招九式,快捷詫異,幻化起一片掌幕向麻子馬三爺拍去;右手二指駢,“寒梅 剪”,專撿對方的要害大穴點去。猶如蛟龍遨遊,飛鴻掠空,變幻神奇,神鬼莫測。
  麻子一路追魂劍使了下來,見對方一雙肉掌變化精妙,自己的長劍,招招落空,式式受製,非但無功,反被對方逼得無法近身。不禁大吃一驚,他斷想不到對方如此年輕文弱,出手卻如此凌厲。自己練了二十幾年的追魂劍法,在江湖上也是響噹噹的,不但勝不了對方,而且佔不到半點便宜。雖然自己已經將功力發揮到了極至,施展出渾身解數,可對方橫抹一掌,堅點一指,伸展自如,飄忽不定,確已妙到毫顴,出神入化,看來不要二十招,自己就要敗在他的拳掌之下。可是已經充了好漢,騎上了虎背,現在要想全身而退也就萬難了。麻子馬三寒生膽底,額上冒汗,勉力化解端木翔龍的攻勢,已漸漸招架不住。十個回合不到,右手腕忽被掌風劃過,只覺腕脈一麻,手中長劍己到了端木翔龍手中,銀光一閃,寒氣浸人的劍尖正抵在他喉管上.只要端木翔龍手上一緊,他這條小命便算報銷了。
  只聽端木翔龍冷冷一笑道:“如此小兒把戲,也敢為虎作倀,為非作歹。在下不喜殺人,饒你不死。滾吧!以後少在江湖上丟人現眼。”
  話落,手中長劍已在麻子臉上拍了兩下,直拍得馬三兩頰紅腫,口角流血,兩邊的槽牙也全給打松了。麻三手摀臉頰退了下來。
  端木翔龍隨手一擲,長劍橫空劃起一道優美的銀虹,樸地一聲插在麻子面前,一沒至柄。
  麻三爺面似死灰,滿臉羞慚,抬頭對狄成龍一抱拳道:“大當家的,小的實在沒臉在江湖中混下去了,就此告辭,請大當家的恕罪。”言罷,劍也不要,轉身竄出林外,跨上坐騎如飛而去。
  端木翔龍一聲長嘯,朗聲笑道:“此人倒不失為一條漢子。但願他從此改邪歸正。”
  狄成龍陰沉著臉,一雙眼顯得益發狠毒,惡狠狠地衝端木翔龍說道:“想不到閣下是真人不露相,老夫倒是看走眼了。”
  端木翔龍冷冷一笑道:“過獎了,閣下若是不服,在下也可捨命陪君子,與閣下玩幾招。”
  狄成龍趨步上前厲聲道:“好,老夫便領教閣下幾招絕學。不過老夫手下從不死無名之輩,閣下可否通上姓名師承?”
  端木翔龍笑道:“閣下若勝了在下,再問不遲。不然問了也是白問。死人知道對手的姓名又有何用?莫非還能變厲鬼抓了我去不成?”
  狄成龍本就強壓怒火,聞言更為暴怒:“該死的小畜牲,老夫要活剝你的皮,挖出你的心肝下酒。”
  端木翔龍暗自運起師門絕學形意補天功,護住全身。近來,他苦練師門絕學,從不間斷。本來他的太乙清氣已有十幾年的功底,更加他吃了許多珍貴的補品,體內有一種神奇的潛在功能,所以形意補天功中雖說練的時間不長,卻已有五成火候。只見他一起手便擺出一個讓人看了莫名其妙的架式,象飛鷹展翅,似猿猴竄越,更像莽蛇吐信,金雞獨立。
  狄成龍見端木翔龍擺出這怪模怪樣的起手式,心道:“這是哪家的旁路?看樣子這小子怪得很,可別大意失荊州,著了他的道。”轉念一想:“他那幾手三腳貓的功夫便把老夫給嚇住了?就其他從娘肚裡練起,也不過二十多年的遠行。老夫四五十年的內功修為怕他作甚。”想到此狄成龍頗為自信,運起七成功力貫注掌上.劈頭蓋臉罩向端木翔龍。
  左掌一屈,右掌當胸一劃.一招“橫斷巫山”化解了狄成龍拍來的右掌。而後左掌一翻,二指一駢疾點狄成龍左乳下的羶上穴。狄成龍左掌一揮,變掌為爪,抓向翔龍的碗脈。
  端木翔龍左手二指本是虛招,見對方向自己腕脈抓來,指到中途穩而不發,右掌巳疾如電光石火拍向狄成龍的氣海、關元、梁門三大穴。狄成龍不慌不忙,右腕一翻,變掌為指,指端向翔龍掌心的勞宮穴點出,若此穴被點中,翔龍的一身功夫便算毀了。端木翔龍一見,招式立變,“力劈華山”劈向狄成龍的左肩,可掌心仍然被狄成龍的指風劃過,火辣辣的一陣疼痛,暗道一聲:“好險!”
  二人你來我往,你封我擋,鬥在一起。由於林中場地有限,好幾次端木翔龍險被對方擊中。一旁的皇甫瓊臉上雖不動聲色,心裡卻急如火烤,暗地裡左掌夾了三根梅花金針,右掌則緊握劍把,只要端木翔龍一遇險,便要立即援手。
  二人打著打著便打到了林外.皇甫瓊解開馬韁,牽著紅馬也出了林子,站在離二人不遠的一塊高地上觀察。十九名黑衣人也全都一湧而出,拉開一個很大的圈子,將端木翔龍和皇甫瓊重新圍在當中。
  兩人鬥了近百個回合,難分難解,勢均力敵。旁邊的人看得眩目結舌;皇甫瓊則越看越急,暗忖道:“看來翔龍一時難以取勝,可對方還有十幾名幫手虎視眈眈地監視著,弄不好今日咱倆就得交待在這裡。”
  既然勝不了,那就只好三十六計走為上了。可是走也沒那麼容易,不說端木翔龍被對方死死的纏著無法脫身,就是脫了身,對方是一人一騎,而他們是二人合乘一騎,縱然紅馬是匹千里良駒也難逃對方的追擊。
  驀地傳來一聲“碰”的震天價響。端木翔龍與狄成龍以內力硬碰硬地對了一掌。但見塵土飛揚、勁氣激射,草飛枝折。端木翔龍蹬蹬連退七八步,搖搖晃晃咯出一口鮮血,將鵝黃色的胸襟染遷了一大片。再看狄成龍,一個碩大的身軀飛起一丈多高,落地後還連退五六步,方才拿樁站定,但已氣血翻湧,五內俱焚,喉頭一陣發甜,忍不住噴出一股血箭,射出三尺多遠,再也站立不住,砰地一聲坐躍在地。
  顯然狄成龍受的內傷比端木翔龍重了好幾倍。他認為這一栽丟盡了臉面,還想硬撐著站起來,可心有餘而力不足,渾身疼痛得直顫,真氣也漸漸的消失,目光散亂,昏暗失神。他手下人見狀大驚,急忙奔過二人,將他扶起,餵入治傷的丹藥,再以真力替他推宮過穴療傷。
  皇甫瓊兩眼一直盯著場內打鬥的二人,見大哥竟以內力與狄成龍相抗時,一顆心已懸在嗓子眼上,險些沒跳出來。掌聲過後,他也顧不得看狄成龍的形勢如何,飛身便撲到端木翔龍跟前。二見大哥口吐鮮血,染紅了襟袍,心裡像刀攪般疼痛,一雙鳳目蘊滿淚水。急忙伸手扶住端木翔龍,從懷中掏出玉瓶。端木翔龍止住他的手低聲道:“為兄傷了內臟,需用師門丹藥,方能奏效。”說完從壞中拘出玉瓶倒出玉露靈芝百藥丹一顆,納入口中,運功調息。皇甫瓊怕對方突然發難,手扣金針,拔出長劍,緊緊護衛在端木翔龍身邊。
  二人這一對掌,對方便已看出端木翔龍的內功遠遠勝過狄成龍,眾人無不大駭。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原地站立不動。
  既然端木翔龍的功力高過狄成龍許多,為何久戰不下?原因在於他這才是第二次與人交手,缺少實戰經驗,且天性善良。全無殺人心機。況且他本身跟南官平所學拳腳功夫不多,僅限於武當派的一些長拳短打;幾個回合下來,對方已摸清其套路,他的一招一式,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預料之中。若是出自名師,那情況就大不相同了。不過這一掌對他來說還是有利而無害,起碼說嚴重地挫傷陣對方的首腦人物,滅了他們的銳氣。
  然而,俗話說得好:人多為王,狗多為強。儘管狄成龍身負重傷,可手下還有十九名生龍話虎、功力不弱的幫手。除去替狄成龍治傷的兩人外,剩餘的十七人雖然驚駭端木翔龍的功力,可一見他也受了傷。不知誰發一聲喊:“弟兄們,並肩子上,休要放跑了這兩個小雜種。”於是,十七名黑衣人同時抽出寶劍,一步步縮小包圍圈,向端木翔龍和皇甫瓊逼來。
  皇甫瓊低聲對端木翔龍道:“大哥,看來咱們得突圍出去才是,你上馬先走,待小弟擋他們一擋。”
  端木翔龍搖搖頭道:“賢弟放心,為兄已經沒事了。咱們倆一齊走。”
  有人發現他倆的企圖,高聲叫道:“當心,他們想逃。”
  有人應道:弟兄們,用暗青子餵他們,決不能讓他們逃了。”
  這一叫倒提醒了端木翔龍,他對皇甫瓊道:“賢弟,他們若是一哄而上,咱們就用小傢伙招呼他們。不知賢弟金針能射多遠?”
  皇甫瓊嫣然一笑道:“大約五丈內吧。”
  端木翔龍道一聲道:“好,擊傷他們便可,少傷性命。”
  皇甫瓊笑道:“大哥真是菩薩心腸,已是什麼時候了,對付這些不講江湖道義,壞事於絕,良心喪盡的傢伙,手軟不得。人無傷虎之意,可虎狼卻是要吃人的。”
  端木翔龍笑道:“賢弟說得也是。可殺人太多總是有傷天和。能不殺儘量不殺,可好?”
  皇甫瓊點點頭道:“好吧,到時候再看。”
  端木翔龍悄悄抓了一把碧蓮彈在手中,又從懷中抽出墨龍劍隱於肘後。
  眼看十七名黑衣人已經接近,雙方是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驀地憑空傳來一聲佛號:“無量天尊,各位施主慢動手,貧道有話要說。”
  只見一名老道手執拂塵出現在十丈外的地方。只見他身穿黃色的道袍,道髻高綰,豐面朗目。誰也沒有發現他是從什麼地方而來的。
  但見他輕搖拂塵,站在眾人中間,問道:“不知你們為何在此械鬥?”
  端木翔龍躬身一禮道:“有勞道長詢問,晚輩端木翔龍和義弟皇甫瓊這廂有禮了。”
  老道點點頭道:“好,你說說看。”
  端木翔龍便一五一十將經過講了一遍,老道聽完敘述,朗聲道:“既然各位施主並無大冤大仇,就請看在貧道面上將此融化解了吧。”
  黑衣人中站出一人,膀大腰粗,左額上一道紅色刀疤,吊眼眉又濃又租.白磁眼向外凸起,厚厚的雙唇微向上翻,二顆虎牙又大又暴。只聽他沉聲說道:“道長既想化解這份梁子,可否說出身份來歷,或露幾手讓我們兄弟看看。”
  老道微傲一笑道:“你是說貧道不夠資格?”
  那漢子冷哼一聲未作回答,老道宣一聲佛號道:“貧道乃哀牢山太清官玄極真人,施主看看可否為你們化解?”
  “哼,我道是何方神聖,原來是六根不淨的假道士。跑到這充大頭來了,還不趕快回去,你老婆在家偷人養漢了。”刀疤臉陰陽怪氣說道。
  玄極真人毫不動怒地一笑道:“貧道念你長這麼大不易,自割舌頭去吧。”音雖不高,語氣逼人。
  刀疤臉冷笑一聲道:“怕沒那麼容易。。
  玄極真人不由大怒,手中拂塵突然揮出,卷向刀疤臉的嘴巴,刀疤臉的嘴還未閉上,滿口牙齒和一條舌頭頓時全部脫落,他不由得慘叫一聲昏了過去。
  玄極真人撫撫拂塵道:“各位以大欺小,以多凌弱,老夫是管定了。貧道有老婆女兒不假,這是天下皆知之事。諸位犯不上像他一般以如此代價饒舌。”一乾黑衣人個個噤若寒蟬。
  端木翔龍和皇甫瓊雙雙向玄極真人施札道:“晚輩見過東門老前輩。”雙腿一屈便要跪下磕頭,玄極真人忙將雙手虛空一拍,一股柔和的力道將二小托住。無法拜下,二小只好躬身再揖,退在一旁。二人見禮剛畢,一道灰影帶著一聲叱喝飄然而至:“沒出息的東西,那牛鼻子老道也配你稱一聲前輩,還加一個名字,氣煞為師也!”
  來人剛落到場中,端木翔龍已拜倒在地,口中驚喜萬分地喊道:“師父,您老人家怎麼來了?”
  皇甫瓊何等乖巧,身上的汗毛都透著靈氣,見狀也早已跪倒拜道:“師叔,姪兒給您老請安了。”來人正是端木翔龍的師尊,江湖浪子粱秋實。
  玄極真人哈哈大笑道:“臭要飯的,你那張吃四方的嘴就不能積點德?今後貧道的松子掛花酒,你休想喝得一口。”
  江湖浪子粱秋實朗聲笑道:“老雜毛,你若不給酒喝,看我不掀翻你的煉丹爐,拆了你的太清官。”
  兩人大聲說笑,端木翔龍和皇甫瓊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其他人心裡早已敲起響鼓,腿肚子都開始在抽筋了。試想一個端本翔龍已將翻天零狄成龍震得氣息奄奄,命在垂危。現在可好,來了三奇中的玄極真人不說,還鬼使神差地來了端木翔龍的師父,徒弟的功力已駭人聽聞,那師父還有得說麼。
  兩人說笑完後,一見端木翔龍和皇甫瓊還跪著,,樑秋往端木翔龍後腦勺拍了一掌道:
  “好個不長進的東西,為師不發話,你們就跪死不成?起來,站過一邊,這裡有為師作主。”
   樑秋這一掌拍下,端木翔龍頓覺渾身舒泰無比,體內真氣充盈,不僅內傷已完好如初,至少還增添了三成功力。原來粱秋實第一眼便看到徒弟受了內傷,正用本門內功在療傷。他這一掌凝集了畢生的修為,意在將真氣貫入徒弟體中助他成功。這其中的奧妙只有他和端木翔龍知道,別人還以為他這是愛撫的表示呢。
   樑秋環視了一眼周圍的黑衣人,冷笑道:“我當是哪裡來的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英雄好漢,原來是芙蓉嶺上的幾只跳蚤。大爺早想將你們這夥魚肉鄉鄰、打家劫舍的傢伙捏死,一直未能騰出時間來,想不到你們倒乖乖地送上門來了。而今狗膽包天,竟了我的徒弟。我那徒弟乃金枝玉葉,是你們能碰得的麼?嗯?!”
  粱秋實不緊不慢地,又環視了一遍,接著道:“狄成龍那狗賊呢?沒和你們一道來麼?”
  皇甫瓊邁步上前道:“回稟師叔,他已被大哥震傷躺在那兒呢。”
  粱秋實顧著裡甫瓊所指方向看去,果見狄成龍盤膝坐在地上,有兩人正在為他療傷。便轉過頭問皇甫瓊道:“你是何人門下,我怎麼不認識你?”
  皇甫瓊道:“小姪乃端木大哥的結義兄弟,叫皇甫瓊。先父是福建虎嘯山莊的莊主。”
   樑秋道:“哦,你原來是皇甫義的後人。我聽說你家遭難時,你還未出世,你母可好?”
  皇甫瓊道:“多謝師叔垂掛,托您老的福,家母身體尚好。”
   樑秋道:“這二十年你們在何處安身?”
  皇甫瓊把母親懷著他逃亡在外,得遇天山姥姥救助的經過簡要地講了一遍。
   樑秋看著皇甫瓊和端木翔龍,後長嘆一聲道:“好一對難兄難弟!”又轉身對狄成龍手下嘍囉沉聲道:“你們自了,還是要我動手?”
  端木翔龍道:“師父,饒他們去吧。”
   樑秋道:“饒他們不得,他們誰手上沒沾過無辜者的鮮血?要多少不義之財才能餵他們那一身膘來。為師對他們是了若指掌。”
  端木翔龍還想說什麼,就聽正在療傷的狄成龍喊道:““樑大,怪我等有眼無珠得罪了令徒,芙蓉嶺上我是大當家的,所做的一切壞事理應由我承擔,求您高抬貴手饒了他們,我立即自絕以謝您的寬容。”說罷讓人扶著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端木翔龍道:“師父。”眼中充滿請求的目光。
   樑秋看看愛徒,又看了看狄成龍,苦笑一下道:“狄成龍你聽著,看在我徒弟的份上,今天便饒了你們,望你們從此改邪歸正,重新做人。倘若不然,我隨時隨地都可取爾等性命。”
  狄成龍抱拳道:“多謝謝樑大,多謝少俠。”
  皇甫瓊突然喝道:“慢!”
   樑秋微笑道:“賢姪可有話講?”
  皇甫瓊道:“師叔,適纔他們百般的戲辱我們,這口氣姪兒一時難消。““樑秋點點頭道:“爾等自行掌嘴兩下去吧!”
  所有的黑衣人雖不認識識樑秋,可見大當家的對他十分害怕,哪敢不依,劈劈叭叭各自掌了兩大嘴巴。這才退到狄成龍身邊,把他扶上馬背,簇擁著飛快地走了。
   樑秋轉過頭對玄極真人道:“老雜毛,你不在太清宮煉你的靈丹好藥,參你的華華巖妙,跑到這裡幹什麼來啦?”
  玄極真人微笑道:“老弟,貧道是俗緣魔未淨,難參參華巖妙蒂啊。”
   樑秋道:“菩提非樹鏡非台,倒不如像我閒雲野鶴伴空山了。”
  玄極真人道:“你何時收得如此佳徒?”
   樑秋大略講了一下收端木翔龍的經過,道:“一看見他,我就好象卞和發現那塊美玉一樣,讓我愛不釋手,恨不能將他雕成一塊和氏壁。”玄極真人道:“世上之事講究一個緣字。你有好緣份,貧道卻不如你呵,看來太清宮的煉丹術只好隨我這身臭皮囊帶進土里去了。”隨又鄭重地說道:“貧道這次下山,是受老友金刀大俠楊超之托,尋找巴山七鬼。”
  端木翔龍插口道:“東門前輩,楊大俠一家已上哀牢山尋您去了,可曾遇到?”
  玄極真人微微一驚道:“他們何時動身的?”
  端木翔龍便把巧遇楊超一家經過說了出來,只是略去援手相救一節。玄極真人聽後嘆道:“若不遇上賢姪,他們一家豈不全給毀了。想不到七鬼竟投靠了巫山神君那老魔頭。”
  端木翔龍見自己避而不說的事被玄極真人一語道穿,不免尷尬地笑道:“晚輩不過碰巧遇上,略加援手罷了。”
  玄極真人道:“賢姪見義勇為,又如此謙虛,難得呀難得。”
  端木翔龍郝然低頭不語,皇甫瓊卻趁機將翔龍為救禿鷹袁公禮差點被害之事講了出來,玄極真人更是稱讚不已。
   樑秋十分慈愛地拍了拍翔龍的肩頭道:“真難為你了。吃一塹長一智,今後要多加小心。”
  翔龍垂手應道:“是,弟子記住了。”
  玄極真人道:“老弟,這次從何處來,將到何處去?”
   樑秋道:“還不是為了師門那不爭氣的長輩。十幾年來,我兄弟倆找遍大江南北,也未尋得他一點蹤跡,真是有愧愧于恩。近月來,我發現江湖中出現很多形跡可疑之人,似乎與那魔頭有關,可是他們誰也不知道他的去處。整天疲於奔波,我的一雙腿都跑細了。
  玄極真人道:“巴山七鬼既己被他網羅利用,何不找七鬼一試?貧道要火速返回太清官,看看金刀大俠一家去了沒有。就此別過。”言罷,輕揮拂塵,背著黃昏殘照,飄然而去。端木翔龍和皇甫瓊躬身相送,只見他羽衣飄飄,眨眼之間,已無蹤影。
   樑秋見玄極真人去後,這才對二小道:“玄極真人乃為師多年深交好友。為師奉師命清理門戶,萍蹤不定,我們師徒難得相見,這次本想耽擱九日,再傳你一些功夫,可江湖浩劫迫在眉陵,不能如我心願。那老魔一日不除,江湖一日不寧,為師一日也不安。此番別後,你們要暗中加緊查訪仇人,必要時可用師門龍虎碧玉令,調遣道中人協助;倘若遇上那老魔頭,千萬要暫時避開,你二人功力不及他一二,切不可與他交手。順著這條道往前走,五裡外便有一大鎮。為師去也。”說罷,身形一展,化作一道淡淡的人影,順著狄成龍一夥去的方向,倏忽不見。
  端木翔龍和皇甫瓊躬身目送師尊去遠,這才飄身上馬,順著師尊指點的方向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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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正邪難辯

  酒樓茶肆,乃魚龍混雜之地,也是傳播消息的所在。
  每到一個村鎮,為了探聽武林消息,查訪兩家仇人,端木翔龍和皇甫瓊都要在酒樓茶肆中消磨很多光陰,有時一泡便是大半天。
  這日,兩人來到通山縣牛跡嶺下一個大鎮,名叫李家鋪。兩人牽著馬,漫步進了鎮子,但見滿街酒帘迎風招展,招商幌子比比皆是,可街上行人卻很稀少,店舖裡的掌櫃伙計無精打採地靠在櫃檯或桌椅上打盹,偶爾有幾個過路客商,也都是坐在屋簷下或涼棚中懶洋洋地閉目養神。
  二人向一過路人打聽到此鎮最大的酒樓叫太白居,前邊不遠處轉彎便到。於是便牽著馬來到太自居的門前,一看此樓果然豪華,裡面客人還真不少。跑堂的伙計見生意上門,來了精神,滿臉堆笑地迎出門來,恭敬地接過端木翔龍手中的韁繩,交給打雜的伙計牽到後院去餵草料,自己帶著二人上了酒樓,忙前忙後,安排坐位,張羅茶水。
  二人坐定,伙計送上酒萊。二人用面巾揩了臉和手,這才慢條斯理地對飲起來,可兩雙耳朵拉得很長,通過此起被落的猜拳行令聲,凝神細聽酒樓中客人的談話。
  時間不大,兩騎快馬如飛而來,到了太白居樓下,從馬上躍下兩條精壯漢子。二人年紀約在四十五六,濃眉虎目,膀粗腰圓,一身質地上乘的藍緞勁裝。一人腰佩寬口薄刃緬刀,刀柄上嵌滿紅藍寶石,習習生輝,看來是一把極為名貴的寶刀。另一人腰纏一根銀晃晃的軟鞭,約有丈五長短,把粗如雞卵,超往下越細,至鞭稍只有竹筷粗細。鞭身乃用白金絲編成,也是武林中罕見的兵器,二人舉手投足,都給人以威武驃悍的豪氣,闊綽富貴的儀態。
  二人下了馬,將馬韁扔給伙計,昂首挺胸,大踏步上了酒樓。
  伙計連忙迎了上去,笑臉相陪道:“二位爺,吃點什麼?”
  佩刀之人頷首道:“五斤女兒紅陳紹,菜撿好的上來。“便在隔端木翔龍他們四五張桌子的窗前坐下。
  端木翔龍喚過伙計,小聲問道:“小二,這二位您可認識?”
  伙計輕聲道:“您老是遠道來的客人吧?”翔龍點點頭,伙計又道:“二位可知離此不遠便是洞庭湖?湖中有座君山,山上有個集賢莊,莊主叫顏良,那二位便是他手下的內外總管。使刀的叫郭少華,外號天龍刀,一套天龍刀法無人能敵,十分了得,使鞭的叫葛品義,外號混江龍,一條白金鞭使得出神人化,七十二路追魂鞭法未逢敵手。那二人是顏良的左右臂膀,郭少華是集賢莊的外總管,葛品義是內總管。”
  端木翔龍道:“想必那集賢莊是很大的了?”
  伙計連連點頭道:“天下水陸兩路碼頭,可以說無一處沒有他們的買賣。”
  皇甫瓊道:“你怎麼知道?”
  伙計嘿嘿一笑,道:“那二位爺是這裡的常客,時間久了,小的便與他們廝混得熟了。”
  端本翔龍道:“那顏良為人如何?”
  伙計連聲稱贊道:“那可是天下少有的太好人。”
  端木翔龍掏出一塊碎銀放進伙計手中道:“好了,你去吧!”
  伙計接過銀子掂了掂,不下一兩,心中好生高興,連聲道謝後退下。
  皇甫瓊突然抿嘴一笑,端木翔龍好奇地問道:“賢弟為何發笑?”皇甫瓊道:“這小二真有意思,他使我想起一個故事。”
  端木翔龍道:“哦,什麼故事,講來所聽。”
  皇甫瓊道:“戰國時有一個人,哦,他是秦國的。在街上賣一支矛和一張盾牌,他對圍觀的人群舉起盾說:我這盾堅硬無比,什麼東西也無法將它擊穿。然後又舉起長矛道:我這矛鋒利無雙,再堅硬的東西,它也能將它刺穿。正巧遇上韓國的公子,也就是國王的次子韓非路過此地,便向他問道:以子之矛攻於之盾,何如?”
  端木翔龍聽罷說道:“這與伙計之言有何關係?”
  皇甫瓊道:“那小二把集賢莊的兩個總管贊得天上少有,地下無雙。一個是天下無敵,一個是未逢敵手,你想想看,若以郭少華之刀攻葛品義之鞭,那將何如?”
  端木翔龍恍然大悟,止不住也笑了起來。
  皇甫瓊道:“他稱讚那顏良是天下少有的太好人,我看未必。大智必大愚,大忠必大姦,若說顏良是大好人,也許他便是大大的壞蛋。”
  端木翔龍笑道:“你這是從何處學來的這些離奇古怪的道理?“皇甫瓊道:“信不信在你。咱們不妨去拜會一下那天下少有的大好人,如何?”
  端木翔龍點頭道:“好,你這主意不錯。”
  二人正說著話,伙計又引了一名灰衫青年來到鄰桌。
  那青年長得十分英俊,他一上樓,人們的目光便全都分了過去。那青年似乎心事重重,滿臉愁雲,路過翔龍他們身邊時有意無意地看了他們一股。正好翔龍也在打量他,兩人的目光相交,他急忙將頭低下。翔龍覺得他目光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憂鬱的眼神又似有一股強烈的渴望。端木翔龍未加細想,又把目光移向集賢莊的二位總管身上,見二人正交頭接耳,低聲地交談著。
  端木翔龍把目光收了回來,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剛想和皇甫瓊說話,便聽得那灰衫青年沉重地嘆了口氣。端木翔龍又把目光轉了過去,只見那青年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裡灌酒。端木翔龍用肘碰了碰皇甫瓊,示意他看那青年。
  皇甫瓊看後低聲道:“如此喝酒,且不是在作賤自己的身體麼?”
  端木翔龍道:“看他心事重重,想必通上什麼難事和災禍了。”端木翔龍推杯放箸立起身道:“待愚兄去看看。”
  皇甫瓊急己神手想將他拉任,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端木翔龍走到那青年跟前,微笑道:“兄台一人獨飲,豈不無聊?可否移步,大家邊喝邊說個話兒?”
  那青年抬頭看了看端木翔龍,說道:“多謝兄台厚意,小弟喜歡獨飲。”然後端起酒杯,一揚脖子又把一杯酒灌進了肚子裡。端木翔龍見他如此狂飲,索性在他對面坐下道:
  “兄台好酒量!”
  青年苦笑一聲道:“兄台誇獎了。”說道又接連喝了兩杯。
  端木翔龍不忍見他這樣折磨自己,便道:“兄台再喝要醉了。。
  青年道:“醉了更好。會須當飲三百杯。醉有何妨,醉後一無所知,一無所想,且不是更好麼?”
  端木翔龍道:“兄台豈不知袖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縱然喝得酩酊大醉又有何用呢?”
  青年道:“起碼它能讓人暫時忘掉一切。”
  端木翔龍道:“兄合差矣!酒,能傷身,過量則更為有害。兄台既是想以酒澆愁,這酒不喝也罷。有什麼為難之事,不妨說與小弟聽聽,或可相助一臂之力。”
  青年道:“多謝兄台美意,說來無用,小弟之事無人可以相助。“端木翔龍無可奈何地回到自己的坐位,皇甫瓊笑道:“大哥真愛管閒事,忘了禿鷹之事了麼?”
  端木翔龍道:“我看他不象壞人。”
  皇甫瓊笑道:“他額上有字麼?以貌取人,既能失之子羽,也能誤交姦妄。大哥還是小心為好。”
  端木翔龍笑道:“多謝賢弟良言,愚兄一定注意。”皇甫瓊嫣然一笑,不禁心裡甜滋滋的,湧上了一片柔情。
  酒足飯飽,集賢莊的兩位總管起身付過銀兩,旁若無人地走下樓去。那青年也醉眼朦朧,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扔下幾塊碎銀,步履踉蹌地下了樓。
  皇甫瓊目送著他的身影在樓梯口消失後,說道:“好一個怪人!”
  端木翔龍笑道:“也許他根本沒什麼傷心之事,不過是嗜酒如命的醉鬼罷了。”
  皇甫瓊笑道:“所以適纔你說酒能傷身,我看他是不喝傷心。”
  端木翔龍一拍腿道:“好一個不喝傷心!”
  兩人見酒樓上的客人大都離去,心知今日又不可能有什麼收穫了,使喚過伙計付了酒資,問明去君山集賢莊之路。
  小伙計早已將紅馬餵足草料.牽在酒樓外等侯。端木翔龍掏出二兩紋銀賞過。小伙計千恩萬謝,巴結討好地問道:“二位公子可要投宿?小的願為二位公子帶路。”
  端木翔龍看看皇甫瓊,皇甫瓊道:“不用了,你去吧。”小伙計走後,皇甫瓊又道:
  “大哥,咱們何不趁夜趕路,明日上午便可達到集賢莊。”
  端木翔龍道:“正好,今日是八月二十,下半夜的月色一定很好,咱們就來個趁興夜遊。”
  兩人既不騎馬,也不施展輕身術,而是信馬由韁地沿著鎮外官道向君山方向走去。
  金鳥藏盡,暮色涪溶;繁星閃爍,秋風瑟瑟。端木翔龍和皇甫瓊兩人邊行邊談,談人生抱負,談世道炎涼,談各自知道的江湖軟事、武林祕聞。不知不覺已到三更時分,路程也走了大半。
  兩人正往前行,忽然隨風傳來一陣金戈撞擊的聲音,斷斷續續,似有似無。
  端木翔龍勘馬停步,例耳細聽,道:“賢弟,這夜半三更,哪來的廝殺拼鬥之聲?”
  皇甫瓊笑道:“大哥,你不是在說夢話吧?我怎麼沒聽見。”皇甫瓊又聽了聽,肯定地說道:“是有人在打鬥,走,咱們看看去。”說罷,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策馬馳去。
  行約二裡路左右,面部出現了一座山粱,上面有一座房屋。兩人將馬匹拴在一棵大樹上,彈身撲上山梁。
  原來山梁上是一座道觀,雖然不大,卻蓋得十分精緻,紅牆綠瓦,修竹婆娑。觀門外是一塊十丈方圓的空地,此時正有兩人在空地上廝殺,旁邊立著十幾名男女老少,僧俗道尼,全都在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場內。
  端木翔龍向皇甫瓊打個手勢,二人龜行蛇遊,來到離場三丈外的一叢修竹後面,俯臥在地,偷眼觀看。場中之人正搏鬥得十分激烈,只見刀光閃閃,掌影翻飛。使刀的招數精奇,招中有招,式中套式,源源滾滾似大江大河,無有止境。使掌更是奇招迭出,詭譎莫測,迅猛勁疾,十分霸道,一雙肉掌竟然將對方逼得落了下風。
  看望多時,端本翔龍悄聲對皇甫瓊道:“賢弟可看出二人的出身門派?”
  皇甫瓊搖搖頭道:“小弟從未見過這刀法和掌法,不知二人出身何門何派,大哥可知?”
  端木翔龍道:“愚兄更是淺陋,不過那使刀的恐怕馬上就要落敗。”
  果然,端木翔龍的話音剛落.便聽一聲沉悶的低哼,場中飛起一道銀光,劃破夜空,向他二人隱身之處射來,撲地一聲正好落在端木翔龍面前,原來是一把柄上嵌滿紅藍寶石的緬刀。
  端木翔龍輕輕將刀撥起道:“這不是集賢莊外總管郭少華的刀麼?他怎會在此與人廝殺?”
  皇甫瓊低聲叫道:“大哥,你看。”
  端木翔龍仔細一看,與郭少華打架之人是白天在酒樓中獨自喝悶酒的灰衫青年。端木翔龍驚異地說道:“看不出他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咱們都看走了眼。”
  皇甫瓊嘲笑道:“無人能敵的郭少華眨眼間便被人打得落花流水,看來那集賢莊莊主顏良恐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符。”
  端木翔龍低噓一聲.皇甫瓊立即住口不語,兩人凝目往場內看去,郭少華也被人扶出了道觀,灰衫青年鄙視地冷哼一聲,瀟灑地拍拍掌,轉身便要離去。對面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名和尚,三十四五歲,身高八尺有餘,手握一根鑌鐵禪杖,足有七十斤。只見他大踏步走到那青年面前,大聲道:“阿彌陀佛,施主連傷兩人便想撤招徒手離去麼?好歹總得有個交待才是。”說罷將拌杖往地上一頓,雙腳一分,立開門戶。
  灰衫青年轉身站定,道:“大師是想將在下留下麼?”
  和尚道:“施主言重了。”
  灰衫青年道:“恕在下不再奉陪。”
  和尚道:“施主不能走。”
  灰衫青年道:“大師也想與在下打架?”
  和尚道:“出家人慈悲為懷,不想擅開殺戒。還是請施主將話說明再走吧。”
  灰衫青年道:“大師法號如何稱呼?”
  和尚道:“貧僧少林寺虛可。”
  灰衫青年道:“原來是羅漢堂的虛可大師,在下不願與大師動手,不過大師若想強留在下,說不得只好得罪了。我勸大師還是少管閒事為好。”
  虛事大師還想說話,人群中走出一個道人,年約二十七八,清瘦矯健,兩跟精光暴射,看去內功造詣已達相當火候,只見他走出人群沉聲北道:“卓戎,膽敢小看虛可師兄.看來你也是不將我武當放在眼中了?”
  灰衫青年冷笑一聲道:“小雜毛,少報出師門嚇人,別人怕你武當,少林,在下卻不怕。”
  年青道人大怒,嗆啷一聲拔出佩劍,左手一捏劍訣道:“好一個血手卓戎,今天我要讓你知道小視武當的結果,進招吧!”
  血手卓戎。端木翔龍與皇甫瓊聽了不由一驚,心道:原來名震江湖,殺人如麻,雙手沾滿黑白兩道鮮血的魔頭是這樣一個滿臉愁容、精神不振的落泊青年。皇甫瓊想起白日在酒樓中自作多情的舉動,不由感到自己的幼稚可笑。
  血手卓戎不緊不慢地跨上兩步冷笑道:“小雜毛,你真是老鼠掉進天秤.不知自己有多重。既是你掌門廣凌子也不敢將交下奈何。你還是趁早該得遠遠的,要不然倒霉的是你而不是我。”語氣狂傲至極,與白天判若兩人。
  年輕道士氣得須發俱張,兩眼噴火,一抖手中長劍,挽起一串耀眼的劍花撲了上來。一出手便是武當追風劍法的幾招絕命殺手。迅疾無比地罩向血手卓戎的全身要害大穴。
  血手卓戎冷哼一聲:“雕蟲小技也敢在此獻醜。”醜字剛落,道土手中的長劍已到了他手中,眾人皆未看清他是怎樣出的手.只覺得他身未動,手未伸,而手中確已握著道士的長劍。那道士則滿臉驚愕地呆立在原地。
  卓戎哈哈一笑道:“如此破銅爛鐵留它何用。”一抖手中長劍,長劍寸斷落下,隨後將光禿禿的劍柄漫不經心地扔在地上。眾人見他露了這一手上乘功夫,方知他剛才與混江龍葛品義和天龍刀郭少華交手,根本未盡全力,不過是隨便戲耍他二人罷了。個個面呈懼色,作聲不得。
  只見卓戎微微一笑道:“諸位,既然知道在下匪號血手,可想而知,在下殺人如殺雞,是從不皺眉的。說句不好聽的話.諸位就是一擁而上.要想從在下這裡討得好去,那是在做夢。不信,不妨一試。”
  虛可大師垂首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之言差矣。我等既欲尋找施主,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豈可為施主一言嚇退?”
  卓戒嗔道:“大師,在下敬重您的為人,早已將話說明,你若不信,我亦無法。”
  虛可大師道:“說什麼貧僧也不信虛明師弟會乾出那姦淫之事。他與貧憎同師學藝三十年,縱有不軌之處,我師門尊長焉能不察,再說貧僧也非那耳思之鈍之人,施主還是少打證語,將事情原委從這告訴貧僧,貧僧決不為難於你。你若一意孤行,貧僧只有破戒了。”
  卓戎笑道:“大師,林大有朽木,樹林有枯枝,何況人乎?你少林、武當在江湖中可謂是執武林之牛耳,受同道之尊仰。但大師怎敢擔保少林門中不出敗類。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名門正派中難保全是正人君子,邪門歪道中也並非都是十惡不赦之徒。壞人中有好人,好人中不乏壞人。在下雖然血染雙手,自信所殺之人皆是死有餘辜、萬惡不赦之輩。在下殺人不是一時的感情用事,也從不受什麼門戶觀念的約束。無論誰做了那天理難容之事,不管他是名站正派還是邪魔歪道,在下一律格殺勿論。大師自認虛明不會做那違師背道的傷天害理之事,可不知正邪之分全在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可以使一個人的一世英名付之流水,淪為禽獸,也可以使作惡多竭的壞人放下層刀,立地成佛。大師,佛家所雲:天地輪迴,因果暢環。也講一個變字。世間萬事萬物都在變.人就不會變麼。所以,死在我卓戎手下之人不是由好人為成的壞人,便是由壞人變成的壞人。貴門逆賊虛明三十年來將你們欺騙隱瞞,可想他這人是何等的陰險狡詐。恐怕十五年前令師慧禪大師之死也與他脫不了干係。”他的一番宏篇大論,聽得端木翔龍和皇甫瓊在暗地裡連連點首不己。
  虛可大師聞言渾身一顫,虎目圓瞪,死死地盯住卓戎道:“卓施主請再重複一遍最後一句話!”卓戎一臉嚴肅道:“令師被害乃貴師弟虛靜歷為,在下懷疑虛明也參與此事。”
  虛可大踏一步上前道:“施主從何褥知此中隱情?”
  卓戎道:“從何得知,大師就不必多問了。在下答應過替對方保密。”
  虛可朗聲說道:“貧僧怎可信你一面之詞?”
  卓戎笑道:“虛明死罪當誅,有梅花劍朱楨為證。大師一問朱大俠便知。虛靜謀害今師,武當的玄極道士盡知內情,可惜他已死於在下手中,不過大師若信得過在下,請付過耳來.在下另有話語相告。”
  虛可大師毫不猶豫地走上前去,人群中有人喊道:“大師不可中了惡賊奸計!”
  卓戎大笑道:“諸位以俠義道士自居,原來是雞腸鼠肚之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在下要取爾等狗命易如反掌,何須費事?”說罷,只見他嘴唇微動,不知說了什麼。
  虛可大師倏然卻步,低頭沉吟片刻,向卓戎雙手合十施了一禮道:“多謝卓施主指點,貧僧先前得罪之處,還望卓施主寬恕才是。”
  卓戎抱拳道:“大師言重了。在下適纔之言,關係重大,望大師切莫洩漏與外人。“虛可大師點首道:“貧僧謹記施主之言,告辭了!”
  卓戎道:“大師多加保重。”
  虛可大師道:“多謝卓施主。”說罷走到眾人面前道:“各位朋友,貧僧與卓施主的過節暫時了結,不知各位能否看在貧僧面上,不再追究過往之事?”說完一臉期待地注視著眾人。
  一白髮老摳將手中枴杖往地上一頓道:“大師乃有道高僧,怎隨被那小子三言兩語便說給動了心。”
  虛可大師面有慍色道:“婆婆,貧僧並非那三歲孩童,豈能受人蠱惑,諸位若不給薄面,貧僧告辭了!”
  白髮老嫗冷哼一聲道:“大師要走,自管請便,我佛心婆婆既然來了,就得弄個水落石出,要那小子還我徒兒命來。”
  虛可大師滿臉不悅,拂袖飄然而去,轉眼不見了蹤跡。
  卓戎見虛可已走,轉身向佛心婆婆冷茹玉道:“冷前輩,令徒之死與在下無關,在下已跟令首徒再三講明。前輩今日又在此攔截,端的才是受人蠱惑,被人利用,遭人愚弄了。”
  佛心婆婆冷茹玉臉色一沉,雙目一瞪道:“你敢取笑老身?我來問你,小徒死時背心赫然映著一只血掌,非你如意血掌所擊,還有誰會此掌?”
  卓戎道:“不錯,如意血掌功確實只有在下一人能施,可是你怎可以一只血掌便斷定是在下所為,那赤煞掌,雷音掌,玄陽掌,硃砂掌等練到大成俱可中人後留下紅色掌印,難道凡是死後有紅色掌印之人,都是在下所為?”
  冷茹玉道:“好小子,你還想狡辯,你殺死小徒之時,有人在旁窺看到。”
  卓戎道:“既然有人看到在下害死令徒,何不請他出來!”
  卓戎冷笑道:“前輩要在下認麼?在下來人從不問出身門派,只要他該死,在下就不能讓他活。因此不論少林、武當,還是天山、崑崙.在下全都不怕,還怕你麼?在下說沒殺便沒殺,你硬要栽到我的頭上,我也懶得與你爭辯,如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冷茹玉冷笑一聲道:“好!老身活了七十五歲,從不想讓人怕,也從未怕過人。今天我掂掂你這小子的如意血掌練到了幾成火候。”
  卓戎道:“前輩有令,在下不敢不遵,您進招吧,在下念你年老體弱,讓你三招。”
  冷茹玉聞言勃然大怒,竟忘了自己身份,將手中枴杖一抖,一招“烏龍攫尾”便向卓戎當胸刺來,卓戎輕飄飄側身移步,滑開三尺多遠。
  冷茹玉身形幌,鬼魅般附體跟進,手中拐仗連連遞出,幻起幢幢杖影,將卓戎緊緊裹住。卓戎長嘯一聲,雙掌不疾不徐.東拍一掌,西拍一掌,看去雜亂無章,無招無式,可冷茹玉的枴杖已到了他身前三尺,便象遇到一堵無形的牆壁,攻不進去。兩人戰了二十多個回合,卓戎自始自終未移動一步,冷茹玉手中的枴杖卻越來越重,臉色也越發陰沉。
  這時,人群中走出兩個老者,年紀都在半百以上,二人一般高矮,五短身材。一人顴骨高聳,酒糟鼻,凹眼睛,深目中射出陰森森的寒光。一人闊嘴咧腮,眉稀目小,肉眼泡將一雙小眼睛擠成一條細縫。二人長相雖醜,衣著卻非常豪華。俗話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裳。
  可偏偏這二位穿上那身華麗的衣衫,反顯得滑稽可笑,庸俗不堪。
  二人往場中一站,鷹目老者陰惻惻地說道:“佛心婆婆,何須與他糾纏,如此殺人不眨限的魔王,人人得而誅之,用不著與他講什麼江湖道義,大家合力將他除了,省得遺禍江湖。”
  卓戎冷笑一聲道:“想不到堂堂陰山雙義,竟然想以多勝少,它日傳揚出去,爾等臉面不知往何處擱?”
  肉眼泡哈哈大笑殖:“小子,你已到了鬼門關,還在做春秋夢。今日在此眾人,都與你有血海深仇,倘若婆婆一不小心將你一拐打死,咱們的冤仇到何處去報?血債向何人討?所以咱們大家一齊動手,且不省了許多麻煩,也了卻了大家的心願。你就拿命來吧!”
  陰山雙義拔出兵刃,飛身撲進,其他七八人也不甘落後,一齊加入戰鬥。十多名一流高手使用不同的兵器將卓戎團團圍住,走馬燈似地你來我拄,你進我退,跳躍騰飛。剎時,刀光閃閃,劍氣森森,幻起千百條銀虹,撕破黎明前灰濛濛的夜空,但聽得掌聲隆隆,指氣嗤嗤,場內沙飛石走,枝折草飛,火星迸濺,罡氣激盪。
  端木翔龍和皇甫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魂驚魄駭。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名門正派的燕山燕家莊的佛心婆婆冷茄玉,以及黑白兩道俠義之土,竟然不顧一切地向一個後生小輩尋仇。
  本來,江湖中各門循對自己的門人弟子無不護短。敵人太強,聯手尋仇之舉.也是常見的事情。可眼前被害人的死因還不清楚,兇手是誰也只是憑江湖傳聞,尚未完全證實,便不管青紅皁白,以多欺塞,群起圍攻,不能不說是一反武林常規了。
  場內的拼搏越來越激烈,端木翔龍和皇甫瓊也越看越有氣,同時對卓戎的武功也暗暗贊嘆不已。十多名一流高手使出渾身數解,拿出本門派的絕招,山崩海嘯似地對他進行猛烈攻擊。他全然不懼,從容鎮定地見招化招,見式破式,猶如一只灰色蝴蝶般瀟逸地在刀光劍影中穿來穿去,時若狂濤孩浪上的孤舟,飄搖起伏;時如翻江倒海的游龍,昂首攪尾;時如蒼鷹,盤旋俯衝;時如脫免,迅疾靈巧,一雙肉掌,或指或抓,橫當豎劈,上抓下點;悄無聲息,疾如迅雷。十指如鉤,詭譎怪異,辛辣兇狠。一招一式無不是攻敵之必救,解己之傾危。讓人看得眼花繚亂,駭目驚心。
  這一場好殺,只殺到東方泛白,朝陽破霧。金燦秈的陽光照亮了千溝萬壑,也照耀著道觀前激烈拼搏的人群。
  只見他們每人臉上布滿汗珠,有的神色凝重,有的氣喘吁吁,有的面目蒼白,有的兩頰噴火。卓戎一身灰衣已血跡斑斑,東一道口子,西一個破洞,兩只長袖已被刀劍削斷,前襟缺了好大一塊。只見他雙目陰沉,口中喘息粗重,滿頭汗水猶如雨淋,寬厚的胸脯激劇起伏。一個不小心.左臂上拉一名使劍的中年美婦劃了一道五寸長的口子,衣袖豁然分開,鮮血泊沼地往下淌。也許他身上受的創傷已多,看不出他有絲毫的疼痛之感,只是面部肌肉劇烈地顫抖了幾下。“
  陰山雙義見卓戎又受了一劍,雙雙喝道:“這小子不行了,大家圍住他,拖到他脫力,便可甕中捉鱉了。”
  十多名圍攻者依言形成一個三丈左右的包圍圈,不停地在他周圍遊走,冷不防東攻一劍,西劈一刀,南打一拳,北踢一腳。看得端木翔龍好幾次他想衝出竹林,助卓戎一臂之力,可被皇甫瓊死死拉住。
  皇甫瓊低聲告訴他:“凡事要慎重,不了解對方的武功,貿然出手,勢必不利。知己知彼,方能戰勝對方。再說對方復仇的勢焰正高,讓卓戎挫一挫其銳氣,方可取勝。”
  他覺得皇甫瓊的話十分有理,便強壓胸中怒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場內。當卓戎又被那美婦刺中一劍時,他握刀的手已開始顫抖,懷中的墨龍劍也嗆啷一聲脫開卡簧。
  他實在是忍不住了,低聲對皇甫瓊道:“賢弟,是時候了,若再遲疑,將會以一念之差帶來千古之悔恨。動手吧!”
  皇甫瓊點頭道:“大哥,小心些,速戰速決,不要手軟。”
  端木翔龍道:“賢弟,他們皆是名門正派之人,縱然有過也罪不當誅,千萬不可大開殺戒,懲治一下他們便可。”
  二人剛立壚央,便聽場中傳來卓戎一聲狂嘯,然後是他悲哀悽愴的呼喊:“蒼天滅我!
  我卓戎死後也要變成厲鬼,將你們這些欺名盜世的惡賊覺得晝夜不寧。”說罷,舉起右掌項便要拍下自絕。
  當他的手剛要往下拍時,忽覺手腕曲池穴被一暗器擊中,頓時酸軟無力,拍不下來。他一怔,轉而氣憤至極地叱吒道:“好!好!好,你們不讓我來,我就站在此地任你們刀劈劍刺!”
  突然,隨著一聲長嘯,早晨寂靜的山野,回繞激盪於空谷之間。隨著嘯聲,竹林後飄然躍出二位翩翩佳公子,英姿勃勃,豪氣凌雲。
  場中之人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嘯聲所震驚,他們知道發這嘯之人的功力精湛深厚,特別是那粗壯高昂的嘯聲,猶如千軍萬馬在奔騰廝殺,讓人感到耳鳴心跳,熱血翻騰,元神搖動,真氣亂竄,大有破頂而出之勢。當他們看清嘯聲出現在一高一矮兩個俊美青年之口時,更是瞠目驚駭,不自主地停住了攻擊,注視著來人,不知來人是敵還是友。
  端木翔龍和皇甫瓊在距離他們二丈處停下,似笑非笑地掃視了場中的人,端木期龍朗聲說道:“卓大哥,天無絕人之路,你何必自尋短見呢?我兄弟助你一臂之力,讓天下人嘲笑他們去吧!”說罷,一抬手彈出一粒碧蓮彈,解了卓戎手腕上的禁制。
  卓戎早己看清援手之人是昨日酒樓中勸自己少飲酒的年青公子和他的同伴,心中說不出的高興和感撤,絕望之心重新復活,精神為之一振,脫口道:“多謝二位兄台援手之恩,大恩不言報,小弟這廂有禮了!”
  端木翔龍從懷中掏出玉瓶,倒出一粒玉露靈芝百花丹,屈指一彈,一道紅光射向卓戎。
  卓戎輕舒猿臂,將藥丸接住。
  端木期龍道:“卓大哥,區區丹九不成敬意,你快服下吧!”卓戎毫不猶豫納入口中咬碎吞下。只覺滿口清香,一股熱流自丹田流通全身,百脈清爽,四肢舒暢,渾身痛楚蕩然消失。方知端木翔龍送給他的是一粒罕世神丹,心中大喜,急忙凝神靜氣,暗中調息起來。
  佛心婆婆冷茹玉見端木翔龍制止了卓戎拍頂自絕,心中已是不快,見他又送給卓戎丹丸,心中更是十分不滿,已認定端木翔龍二人是敵非友,於是便強壓胸口怒火,一頓手中龍頭枴杖,沉下臉喝問道:“二位少俠是何人門下?出頭架這梁子,曾否考慮過後果?”
  端木翔龍見她一臉怒氣,知她腦中怒火萬丈,煮熟的鴨子飛了,砧板上的魚溜了,你想她哪有不氣之理。便微微一笑,答道:“本想尊你一聲前輩,可你們所做之事太違江湖道義,與那邪魔宵小相差無幾。因此在下不想回答你們任何問題,並且要將你們今日作為通告武林同道,你們還有何臉面再在江湖中混下去。”
  冷菇玉聞言氣得白髮倒豎,老眼暴裂,大喝一聲:“好小子,你敢侮辱老身!”
  皇甫瓊嫣然一笑道:“老潑婦,俠義門中有你們這些敗類。你休要呼叫,慢說將你們此間所做的人神共憤之事傳揚出去,依本公子之見,此處便是你等葬身之地。”
  冷茹玉被裡甫瓊一頓搶白,氣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陰山雙義早已按捺不住,肉眼泡大喝一聲便飛身撲向皇甫瓊,手中一柄九節亮銀鞭筆直地刺向皇甫瓊的左胸乳房穴。
  皇甫瓊雙眼噴火,玉面泛潮,怒斥一聲:“不要臉的下三濫東西,也配稱一聲義字。不給你點厲害嘗嘗,你不知蛇是冷的,馬王爺長著三隻眼。”嘴裡喝叱,他的身形已左閃右滑避過了肉眼泡的十幾招凌厲攻擊。
  肉眼泡見對方年紀輕輕.看去弱不禁風的樣子,身手竟然如此了得。十幾招下來,連對方的衣襟也未摸著一下,心中駭然。就在他分神的一剎那,皇甫瓊左手一抬,脆生生地喊一聲:“著!”隨著淡淡的金光一閃,肉眼泡哀喲一聲驚叫,手中的九節鞭叭嗒一聲掉在地上。手腕曲尺穴上赫然插著一根梅花金針,疼得肉眼泡呲牙咧嘴,模樣更加醜陋令人噁心。
  “飄花步!梅花金針!”幾個聲音同時叫出。冷茹玉大踏一步上前叱道:“小娃娃,你可是天山門下?何人弟子?快說,免得自誤!”
  皇甫瓊冷冷一笑,道:“老潑婦,你管我是何人門下,難道你要替家師教訓我不成?”
  冷茹玉強裝笑臉道:“娃娃,難道你天山派就沒一點家教不成?就是你家掌門天山神鷹見了我,也得尊一聲前輩。”
  皇甫瓊笑道:“好!回頭我便告訴大師兄,讓他知你老潑婦的真面目。”
  冷茹玉兩只老眼盯著皇甫瓊,道:“你說你是天山姥姥的弟子?”
  皇甫瓊反問道:“我這麼說了麼?”
  冷茹玉道:“方才你不是稱天山神鷹為大師兄麼?”
  皇甫瓊將頭一歪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冷茹玉嘿嘿一笑,道:“不是!天山姥姥無此傳人。”
  皇甫瓊笑道:“偏偏我便是她老人家的關門弟子。你敢把我吃了?”
  冷茹玉冷笑一聲:“原來你是棄釵易棄的小姑娘。”
  皇甫瓊急了,道:“你再胡說,看我不割下你的舌頭。”
  冷茹玉不理皇甫瓊,繼續說道:“相傳天山姥姥有一關門弟子美若天仙,心狠手辣,果然如此。小姑娘,他是你什麼人?”冷茹玉指了一指端木翔龍。
  皇甫瓊脫口道:“他是我大哥,想打他什麼主意?”她這一回答,不啻承認了自已是個女兒之身。而且將女人的嫉妒心理也完全給暴露了出來。
  冷茹玉哈哈大笑道:“我當你不承認呢。好,老身會找你師父還個公道。”
  皇甫瓊方知上當,對方很平常的一句問話,便使自己落入圈套,心裡又恨又惱,臉上更是羞澀無比。她忍不住拿鳳眼偷看端術翔龍,見端木翔龍也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頓時面紅過耳,心如小鹿碰撞.回想十多天來兩人稱兄道弟,摟肩擦背,耳鬢廝磨,相擁共乘,真恨不得地上立時裂開一條縫,一頭鑽了進去。心裡暗暗罵道:“老妖婆,待會看我怎樣整治你。”
  端木翔龍見皇甫瓊羞得滿臉通紅,不好再看她,便轉過頭朗聲對冷茹玉道:“既然你與天山派有舊,看在師門路源上,本公子今日放你們一馬,此間之事就當它未發生過。不過得讓卓大哥隨我們離開此地。”
  陰山雙義的酒糟鼻見弟弟傷傷于皇瓊手下,心中已憤怒至極,本想欺身上前攻擊皇甫瓊,見冷茹玉套問她與天山派的關係,便強忍未發,替弟弟拔出金針,敷上刀傷藥,然後替他推宮過穴,打通被封的穴道。剛做完這一切,站起身來,聽得端木翔龍的話語,勃然大怒道:“你小子想得倒美。那臭丫頭傷我兄弟,老夫豈能就此干休。還想救走血手卓戎,豈不是開天大的玩笑麼?今天不給你們點厲害嘗嘗,你們還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陰山雙義是那麼好惹的麼?別人閒事也是那麼好管的麼?”
  端本翔龍將手中緬刀平端眼前,彈了彈刀身,道:“天下事天下人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俠義道的本份。你們今日算好,撞在我手中,若是碰上家師,恐怕你們一個個都得大觸霉頭。”
  群雄一陣大嘩,個個磨拳擦掌,撥刀掣劍,作勢欲撲。
  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那個武當道士,先前一招未到便被卓戎奪了手中長劍震為數節,圍攻卓戎時又被擊了一掌,打得他口噴鮮血差點暈了過去,這時調息剛完,正無處出氣,見端木翔龍如此年輕文弱,便想在他身上挽回面子,出出怨氣。於是他暗運功力,將內力提至十成,意欲一舉將對方斃于掌下,立即欺身來到端木翔龍跟前,雙目殺機倏現道:
  “施主滿口狂言,甘願為虎作倀,淪為幫兇。貧道看在天山派與武當頗有淵源,本不想為難與你們。可是,今日若不給你們點教訓,它日不知要惹出多少是非來。少不得貧道與各位前輩不得不代你們師尊管教管教。”
  端木翔龍微笑道:“不知道長要如何管教?是曉我以江湖道義呢,還是拳腳相加?或者群起而攻之,將我們殺了?”
  皇甫瓊冷笑一聲道:“他們若對我們講什麼仁義道德,且不是自欺欺人,知我們不會信的。若想打我們出出氣,又怕今後此事被我們傳揚出去,讓天下人恥笑。他們如將我們殺了滅口,可是又怕令師祖龍虎神君知道後找他們麻煩。他們這是騎在虎背,上下兩難。再說人家一招便被奪毀了壯膽的傢伙,臉面無光,不得不在我們身上找回點面子,你就成全了他們吧!”
  群雄原本以為端木翔龍也是天山派的門人,或是皇甫瓊的情侶。哪知他卻是龍虎神君的徒孫。龍虎神君,那是天下武林中人心中的泰斗,誰有那膽去招惹得罪他,與他過不去。頓時,全場鴉雀無聲。幾個膽小的大氣也不敢喘了。
  端木翔龍淡淡一笑對道士說:“道長,各位前輩,世間多少事一時難以說清,且莫聽信他人的挑撥離間,壞了一世英名。你們說卓大哥殺了你們的親人朋友,這也許是事實,也許不是。縱使是事實,大家可想過他為什麼要殺他們呢?他之所以殺了他們,那就是有該死之處。婆婆你別忙打斷我,聽我說完。自你們打鬥開始,我二人便隱於竹林間,從頭至尾看了個一清二楚。虛可大師之所以退走,那是因為他是個明白人。而你們卻都是糊塗蟲。道長別急,我罵你們是糊徐蟲有我的道理。道長你想想,卓大哥殺過許多人,被稱做血手,這不假,可他要象你們心目中想的那樣壞,恐不盡然。若他是一個殺人成性,濫殺辜之輩.諸位今日有幾人能逃出他手?怎地無一身受傷?憑他的功力,一舉搏殺你們幾人,我看並非難事。他卻被你們逼得多處負傷,精疲力盡,險遭不測。你說麼,道長?以你功力接不下他一招,他若是太好大惡人.殺你是易如反掌。婆婆,你自信能接下他幾招?十招吧,我看最多十招。還有那位大嫂,你劍傷卓大哥時,他的指尖已離你腋中穴不足二寸,他若要殺你,只需一發力,便可擊斷你的心脈。他那樣做了麼?沒有!不但沒傷你,反而著了你一劍。”
  冷茄玉、道人、中年美婦被端木翔龍一席透徹的分析深深打動,面泛愧色,默默地低下了頭。他們無法否認端木翔龍說得確實有理。
  端木翔龍看他三人已有悔意,轉過頭對陰山雙義道:“你兄弟二人可謂是衣冠禽獸,不知從何博得這雙義二字。今日之事,挑動群攻卓大哥是你們,阻攔我們離去是你們。圍攻卓大哥時你二人幾次三番施放暗器,無奈卓大哥功力高出你們多多,你們那點微末的道行怎能傷得了他。你二人出招陰險毒辣,下流至極,毫無武林道義。當郭少華與卓戎搏鬥之時,你酒糟鼻卻趁機暗中出手點了郭少華的璇璣穴。”
  群雄聞言大駭,齊齊把目光射向陰山雙義。他們一時無法不相信端木翔龍所言是真,就是皇甫瓊也感到吃驚不小。
  卓戎正好調息完畢,朗聲道:“原來如此,我是說郭少華怎的會突然一窒,原來是中了暗算。”說完飄身來到端木翔龍身邊。
  端木翔龍笑道:“卓大哥,你好了?”皇甫瓊也向卓戎表示慰問,卓戎感激地向二人笑笑。端木翔龍續道:“卓大哥,您當時是背著陰山雙義的。他們不向你下手,而是向郭少華下手,目的是想借刀殺人,引起群雄激憤,然後再聯手將你搏殺,這就師出有名了。遺憾的是你未殺郭少華。當然,郭少華也不知他中了暗算,還以為傷在你手呢。”
  端木翔龍轉臉向群雄道:“大家若不信,可驗看郭少華傷勢便知分曉。我自動練就一雙暗中辯物的夜眼。何況昨夜月色還不錯呢。”
  眾人似信非信地看看端木翔龍,又看看陰山雙義。突然有兩人拔腿奔進道現,冷茹玉向其餘的人一使眼色,餘下之人立即形成一圈,將陰山雙義圍在當中。
  肉眼泡小眼一翻說道:“婆婆,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怎的就聽信那小子的胡說八道?”
  酒糟鼻也怒叱道:“這不成窩裡反了麼?仇人未除,你們使聽信他人的挑撥離姦,自己人先內訌起來,這不是使親者痛仇者快麼?”說完雙目中泛起一絲陰冷的殺機。
  冷茹玉微微一欠身,笑道:“兩位老哥,請稍安毋躁,是非不難分清。古人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暫且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位少俠如何稱呼?”
  端木翔龍剛想報出姓名,突然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人心莫測,我也何必如此老實。心念所至,便脫口答道:“在下翔龍。”隱去姓,留下名,聽來還挺順口。
  冷茹玉點頭道:“翔少快。”把翔龍分成姓名來念,這翔姓就顯得拗口了。端木翔龍靈機一動說道:“在下姓郭,名翔龍。”郭姓乃他母親之姓也。冷茹玉道:“郭少俠適纔所言不無道理,老身不得不先委屈二位,待去觀裡的人出來,真象便大白了。二位不曾做過虧心事,何怕鬼敲門。”
  卓戎哈哈笑道:“婆婆說得對,真金還怕火煉麼?”
  陰山雙義氣憤不過,酒糟鼻沉聲道:“既然大家信不過我兄弟,我們何必死皮癩臉地呆在這裡,老二,咱們走!”
  兄弟二人突地鷹撲鷂起,迅猛而凌厲地撲向相距三丈多遠的中年美婦,各自劈出一掌,兩股奇猛無比的勁力己江河破堤似地湧向美婦。
  變生腋下,電光石火,眾人援手不及,只聽碰地一聲大震,美婦在忙亂中抬雙掌硬生生與雙義對了一掌,掌聲中勁氣激射,沙飛石走,塵土飛揚,眾人無不大驚失色,齊向中年美婦狂奔過去。
  煙塵散盡,陰山雙義已杳無蹤跡,中年美婦則被雙義的掌力震到十丈開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早已七竅流血,氣絕身亡。
  冷茹玉失聲道:“這兩個惡賊好歹毒的手段。”
  卓戎圍著美的軀體走了一圈,突然蹲下身去解死者的胸衣,冷茹玉一探手中龍頭枴杖便去格擋卓戎的手,怒叱道:“你想幹什麼?”
  端木翔龍屈指一彈,一縷指風射向冷茹玉的枴杖,冷茹玉頓感虎口進裂,枴杖被震開三尺多遠,險些脫手。端木翔龍微笑道:“為人只要光明磊落,何惜一身遮羞的衣裳。卓大哥不過是想查看她所中的是什麼功夫而已。”
  冶茹玉也知自己適纔貿然出手有些不妥,可嘴裡卻說:“可她是一個女人,怎可讓她袒胸露腹?”端木翔龍道:“女人不是人麼?目前要緊的是查明真相,不應拘泥小節。”
  冷茹玉不好再說什麼,只好退到一邊。
  瑞木翔龍對冷茹玉一夥圍攻卓戎心中本就十分反感,心中的氣憤一時半會也消不了,適纔彈出冷茹玉的枴杖他使用了十分功力,現見冷茹玉已退下,仍不冷不熱地說道:“你老人家還是穩重些好,別毛裡毛躁讓人笑你白活了幾十歲。””
  冷茹玉儘管心裡十分氣恨端木翔龍,但也只得忍氣吞聲,姑且不說他有一個讓人畏懼的祖師,就剛才那一指,別人不知份量,她可是有數的。
  卓戎看過美婦身上致命的掌傷後,面露驚駭道:“好狡猾的賊子,竟然深藏不露。”
  端木翔龍問道:“卓大哥可看出什麼名堂?”
  卓戎搞好美婦的衣裳,立起身道:“賊人使的是龍血掌。”眾人無不大駭,同聲道:
  “龍血掌!?”卓戎點點頭道:“是的,西域鬼王的絕技,不過賊人只練到六成火候。尚不足為患。”
  青年道人上前稽首道:“卓施主不會看錯吧?”
  卓戎好似已忘了先前的圍鬥,淡淡一笑道:“道長不信?此掌若練到十分火候,中人之後使會在人身上留下與在下血掌相同的血手印。不過在下的血手印是鮮紅色,龍血掌卻不同,掌印也呈鮮紅.周圍卻有一黑團,功力越深,黑圈越濃。在下練血掌用的是動物之血,練到極至,血液會沸騰如煮,也可凝若堅冰。西域鬼王的龍血掌須用金蛇、銀蛇、烏青蛇、竹葉青蛇和雪山大澤中特有的墨蛇之毒液加入獸血中方可練成。原名五毒化血掌,相傳唐天寶年間一印度僧人所創,後一度失傳,不知西域鬼王從何處得到密籍,練成此掌。他嫌原名太惡,便改為龍血掌。在下血掌最大的特點是化功,龍血掌特點卻是種毒,一旦被它擊中,短則三步即倒,長不過一個晝夜,任你功力再高也難逃魔爪。”
  皇甫瓊不無驚恐地問:“卓大哥,陰山雙義是西域鬼王的門人了?”
  卓戎道:“當然,大凡練此功之人初時不覺,到後來就會變得奇醜無比,功力超高,相貌越醜。聽說那西域鬼王又矮又醜,不知是否確實?見過他的人可以說是少之又少。”
  端木翔龍道:“卓大哥.以你的血掌對他的龍血掌如何?”
  卓戎凜然懼色道:“我的血掌不過八九分火候,與之抗衡無異以卵擊石。可惜家師己作古多年,不然以家師功力對西域鬼王可能是半斤八兩。”說話間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端木翔龍道:“如此說來,無人能勝他了?”
  卓戎笑道:“武功一道深不可測。俗話說: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世上隱士奇人比比皆是,我不敢妄下斷論。”
  瑞木翔龍還想問,一眼瞟見進道觀去的兩人扶著郭少華和葛品義站在人群後面,竟也聽得呆了。便走上前去問道:“在下所言可是真的?”
  那兩名漢子連連點頭,其中一人道:“少俠言之不差,兩位大哥確實口不能言,痛楚不堪。”
  卓戎也走上前來察看二人傷勢。郭少華和葛品義一見卓戎,眼中射出怨毒仇恨的目光。
  回答翅龍問話的漢子道:“我們已試了一下,無法解得了穴道。”
  好幾個人都上前試了試,也都無法破解,最後是冷茹玉,只見她在郭少華身上東捏西招,忙了一頭汗水,也是毫無效果。反將他二人折騰得苦不堪言,汗流浹背。
  端木翔龍見狀說道:“大家還是少費勁吧,弄不好,解不了二人穴道,反將他二人害了。我看還是請卓大哥幫忙吧。”
  卓戎見眾人的目光都帶有懇求的意思看著自己,便笑著道:“在下功力有限,不敢犯此險忌。再說,我縱願試上一試,但若一時不慎,失了手,我就是渾身長上一千張嘴也辯解不請。還是另請高明吧,請郭少俠諒解小弟苦衷。”
  說罷衝端木翔龍作了一揖,乾脆抽身退到一邊去了。
  端木翔龍笑道:“卓大哥快人快語,叫小弟好生慚愧,只怪小弟考慮不周,出此不情之請,還請卓大哥見諒。”
  卓戎道:“郭少俠一副菩薩心腸,在下好生佩服。”
  皇甫瓊櫻唇一撤道:“這就叫木匠戴枷,自作自受。大哥,你我俱是無名小輩,何必在此為他人擔憂。他們既是陰山二義的朋友,二義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讓二位大總管多吃苦頭的。咱們還是少管閒事的好。”
  端木翔龍一把拉住轉身欲走的皇甫瓊道:“賢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們還是想辦法救救他們吧。”
  皇甫瓊道:“大哥,人家獨門點穴法,你怎解得開。再說你己救了不少人,怕已造了百級浮屠了吧?再造且不到了天上?”
  端木翔龍衝皇甫瓊作揖打千,笑著道:“賢弟,得饒人處且饒人,嘴不要再那麼尖刻了。咱們與他們萍水相逢,前世無冤,今世無仇。咱們出手相助,成了當然是好事,不成我想也不會出什麼岔子。可要是見死不救,就有點違反江湖道義,良心上也說不過去了。你說呢?”
  皇甫瓊嬌嗔地一笑道:“好,你是大哥,聽你的。要是將他們救好,他們反臉無情象對待卓大哥一樣對你,我可不管。”
  端木翔龍取笑道:“好,假若那樣,我就讓他們打死好了,省得多一個愛管閒事的大哥,讓你不得安寧。”
  端木翔龍仔細地看了看郭少華與葛品義被點的穴道,然後把了把脈.轉過身對皇甫瓊道:“賢弟,請藉金針一用。”
  皇甫瓊掏出金針遞給端木翔龍,端木翔龍用金針在二人的靈台、將台、羶中三大命穴上各刺了一針,然後對著二人的背心各拍一掌道:“起去。”二人口一合咯出一大口血痰,長長地出了口氣叫道:“憋死我也!”
  端木翔龍看也不看他們一眼.轉身向皇甫瓊一擺頭,牽著紅馬飄然離去。卓戎也跟在端木翔龍他們身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冷茹玉衝著三人的背影張了張口,始終沒叫出聲來。
  眼看三人一馬漸漸的去得遠了。這才重重地嘆息一聲道:“終日打雁,到頭來反讓雁給啄瞎了眼睛。陰山雙義這兩個賊子,老身今生今世饒不了他們。”
  武當道士也長嘆一聲道:“梅三姑死得實冤,這如何向黃山梅老先生交待。”
  郭少華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這真是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為卓戎這小子,咱們跟蹤了他一個多月,到頭來落得如此下場,弄得裡外不是人。”他早先雖口不能言,可眾人的話卻聽得請清楚楚,所以才出此感嘆。
  且不說他們這夥人在此長噓短嘆,只說端木翔龍等三人一路南行。
  路上皇甫瓊說:“大哥,你這解穴手法好靈喲,教教我吧。”
  端木翔龍道:“這叫金針度劫法,得懂點醫道方能學得。”
  皇甫瓊道:“你也不是郎中了,怎學會了?”
  翔龍道:“我確實不是即中,可我家祖祖輩都是行醫的。”
  “你從小舉家被焚,沒有親人,他們縱然是起死回生的神醫,也沒人教你呀。”
  “不錯,可你忘了我還有一個南宮叔叔啊。他從我家被焚的廢墟中找到了祖上留下的一箱醫書和其它書籍,山洞中的二十年我就是靠那些書籍來打發日子的。我雖說還不能倒背如流.但已記得滾瓜爛熟。再加南宮叔叔一旁教導,你若有個頭痛腦熱,我倒也能濫芋充數,包你藥到病除。”
  卓戎在旁問道:“對於金針度劫,我也略知一二,沒有三五個時辰和功力相當的人施為,危險很大。可我見你只刺了他們三針,便奏效了,我有些弄不明白。”
  端木翔龍笑道:“卓大哥,這就是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罷了,說來也沒什麼奧妙,待以後有時間,再與你細說。”
  卓戎道:“那我在此先謝過賢弟了。”
  俗話說:酒逢知己乾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三人這才相識半天不到,便親熱得稱兄道弟起來。
  端木翔龍突然問道:“卓大哥,你真的殺過許多人?”
  卓戎點點頭道:“大概三五十個吧。”
  端木翔龍又問:“殺人是個什麼滋味?”
  卓戎笑道:“怎麼說呢?當我殺了第一個人時,三個多月我還記得他死時的慘狀,晚上也經常做夢,夢見他變成厲鬼來向我索命。其實這世上哪來的鬼,自己嚇自己罷了。後來殺的人多了,習以為常便見慣不驚了。不過,每當我殺了一個人,就覺得心裡十分痛快舒服。”
  皇甫瓊笑道:“那你不成了殺人狂了麼?”
  卓戎笑道:“殺人時我不狂,不殺人時倒有些狂。當然,不是喪心病狂。因為我不殺他們,他們便會傷害許多無辜的生命。以殺戒殺,這就是我行道江湖的宗旨。”
  端木翔龍道:“他們都該死麼?”
  卓戎道:“當然該死,對別人傳說該人如何如何壞,我從不相信,我只注重事實。比如一個採花淫威,他正在幹那罪惡勾當,被我撞見了,我便一刀殺了他,從不考慮他是誰的弟子,何門何派出身,作了多少次案。當然,對傳說中的惡賊,我的辦法便是一路跟蹤,取得證實。”
  皇甫瓊道:“你不怕別人誤會和報復麼?”
  卓戎道:“人生在世,如白駒過隙,短暫得很,如果一味的怕這怕那,那就什麼事也別幹了。人活著,就應該對社會有益,否則不如死了的好。至於別人愛怎麼說就讓他們去說好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自己對所做的事只要問心無愧,便心安了。”
  端木翔龍道:“依小弟之見,還是少殺人的好。古人雲: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給他們一些懲戒,讓他們悔過自新豈不更好?”
  卓戎笑道:“賢弟說得不錯,一個人犯的罪有輕有重,他們的本性也有好壞之分。本性好者知過能改,壞者非但改不了,反而變本加厲。這就好似二棵樹,一棵被蟲蛀壞了枝葉,只須剪去壞了的枝葉,便可使它重新發出新枝嫩芽,勃勃生長。另一棵卻被蟲蛀爛了樹心,只剩一個空殼,你縱有觀音菩薩的淨水,也難使它起死回生,不如將它連根拔掉。”
  端木翔龍點頭道:“說得也是。不過遇上這種事,我總下不了手。活生生的一個人,轉眼便殺得血肉糊糊,想起就覺得太殘酷了。”
  卓戎道:“對待壞人,你不殺他,他便要殺你,寬容不得。就以陰山雙義來說.如果我們對他二人警覺一些,梅三姑就不會白白的死去。”
  皇甫瓊:“她叫梅三姑?”
  卓戎道:“是的,她是黃山隱叟梅傲雪的三女兒。她丈夫追見劍楊明光到處那時媾花問柳,姦淫良家女子,在九江時被我撞見,一掌便要了他的狗命。賢弟,當你要殺一個大姦大惡之人時,只須想著受害者那鮮血淋淋或死去活來的樣子.你便知道了殺了他是一件多麼痛快舒暢的事了。”
  三人一路說著話,不知不覺走出了十幾裡地,來到一個三岔口,卓戎止住腳步問道:
  “二位賢弟欲往何處去?”
  端木翔龍道:“我們準備去君山集賢莊,拜會一下顏莊主。卓大哥要上哪去?與我們一道去君山如何?”
  卓戎殖:“君山我是不去了,集資莊的二位總管被我收拾了一下,若去那裡,碰了面甚是尷尬,咱們就此別過。山高水長,來日再見。”
  端木期龍想想也是,便抱拳施禮道:“來日再見。”
  皇甫瓊也施禮告辭,卓戎便向東北岔道飄然而去。皇甫瓊身份已暴露,兩人不好再共乘一騎,只好牽著紅馬向君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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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血染君山a

  君山,又名湘山,位於洞庭湖北。
  八百里洞庭波光浩森,銀浪翻卷,浩浩蕩蕩的長江之水流過天下策一樓,岳陽樓,再繞過君山注入洞庭湖中。若說湖口是洞庭湖鯨吞滾滾江水的大口,那麼君山便是它口中的一條長舌。它四面環水,翠竹覆嶺。唐朝詩人劉禹錫的兩句詩道:“遠望洞庭山水色,白銀盤裡一青螺。”更加形象地描述出它的英姿秀容。
  君山上峰連峰,嶺接嶺,峰嶺延綿。峰峰嶺嶺都是奇異的翠竹。有雞血般紅中透紫,紫中透亮的紫竹。有遍體白絨絨紉毛的毛竹,有疙裡疙瘩的羅漢竹,有四稜方正的方竹,有滿身淚漬點點斑斑的斑竹等等。簡直是竹的世界,竹的海洋。一年四季滿山遍野郁郁蔥蔥。
  聞名江湖的集賢莊便座落在君山老龍口的龍舌山腳。
  集賢莊可謂湘北第一大莊,佔地百畝,四周築有高牆,設有碉樓。莊內房屋櫛次鱗比,酒樓茶肆,錢莊布店,應有俱有。莊外四周還有許多零散的茅屋。雜居者農戶和獵人。莊裡莊外斑竹飄逸,垂柳依依。炊煙裊裊,牧笛悠揚,一片恬靜和諧的氣氛。集賢莊莊主顏良號稱鷹瓜王,一套大力鷹爪功已練到傳神入化的地步,縱橫大江南北,少逢敵手。太湖十三家水寇曾匍鋪在他的腳下,俯首聽命。黑道中的人物一提起顏良的鷹爪功,無不感到邪門。七十二招大力鷹爪從他手中使出來,卻有一種令人膽寒心戰的詭譎。
  顏良不單以大力鷹爪功威震武林,闖下了不小的萬兒,成了雄居一方的頭面人物。他還以疾惡如仇、急公好義、仗義疏財的美名遠播海內。在他地盤內的百姓無不額首稱道,前來投靠他的武林同道,他不分白道白道,均做到竭誠相待。縱是官府中輯拿追捕的要犯,到了他這裡等於進了安全的避風港。這並非他在官面上有多大的靠山和權力,而是他手中有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當官的老爺們,誰見了白花花的銀子、黃燦燦的金子不動心呢?顏良手中就握著這一出奇制勝的法寶,天下較大的水陸碼頭都有他的字號。可以說是“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誰敢不買他的帳。何況他手下還有一大批甘願為他誓死效忠的江江湖義士,武林高手,官府中那些搖旗吶喊的走卒,怎是江湖高手的對手。
  顏良還練就了鮮為人知的兩大神功,金鐘罩鐵布衫和迷幻百花掌。在對敵戰鬥中,他極少使用這兩種功夫,因此,很少有人勿曉他的這一秘密。
  端木翔龍和皇甫瓊一路遊玩,又在岳陽樓玩耍了一陣,這才乘興雇了一只小船向君山駛來。船雖小,行起來卻快速,五更天動身,日頭未出便在君山腳下的一個小漁村邊靠了岸。
  付過船錢,兩人牽著紅馬進了漁村。
  兩人一進村頭,迎面撲來一陣中人欲嘔的血腥味。村子裡靜悄悄的,雞不鳴,狗不吠.無一絲聲息。常年的深山密林生活,使端木翔龍養成了一種特有的警覺,面對跟前反常的寂靜,他象一只獵狗嗅到了一種潛在的危險。窮苦人以勤為本,雖說遠山近籬還籠罩在濃霧之中,可天已大亮,照理說村裡的人家早該起身開始一天的忙碌了,這時卻不見一個人影。
  端木翔龍輕輕扯了扯皇甫瓊的衣袖,悄聲道:“賢弟,此處情景異常,須得小心!”
  皇甫瓊自現了真身後,雖然還是公子哥兒的打扮,可兩天來端木翔龍已與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使她有一股說不出的惆悵。現被翔龍這一位一扯,心中砰砰亂跳,身子不由自主地接近了翔龍。
  皇甫瓊雖然自幼遭難,住進深山,可她在母親和師父的嚴格教訓之下,使她保持了大家小姐的風度。在天山派中,她又小人輩尊,由於師父的寵愛,師兄們誰都疼愛這個比自己小得多的小師妹;年紀比她長得多的師姪、師侄孫們,對她這姑奶奶更是十分畏懼,事事處處都依著她,將就她,因而養成了她刁鑽頑皮、驕傲任性的性格。
  三月前她偷著跑下天山。洞途俠懷義膽,扶貧劫富,助弱除強.做了不少好事,也見過不少的俊男佳士。可誰也未使她的芳心動上一動。自從援手救了端木翔龍後,不知怎的使被他那慈善心腸、瀟灑風度、倜儻英姿所吸引,心裡深深地印上了端木翔龍的影子,他的一言一笑都使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特別是前十多天,兩人無拘無束,樓肩搭背,耳鬢廝磨,除了晚上她推委以不慣與人同睡一床外,真可謂整天形影不離,喜得她做夢也要笑出聲來。她從小生在天山,長在武林,在騎術上原是佼佼者,可她偏偏謊稱不會騎馬,不讓端木翔龍為她買馬,於是兩人只好共乘一騎。在馬背上那份愜意,對她來說不知有多舒適,多快樂。她真希望永遠與翔龍這樣共乘一騎,浪跡天涯海角。
  少女懷春,原是人的本性。二十歲的皇甫瓊,若在平常人家,早已做了娘。她暗中對翔龍一見鍾情,陷入情網,情象破堤而瀉的江河洶湧澎湃,不可遏止。偏偏半路上殺出了冷茹玉,揭了她的真相,兩人相處不兔有所顧忌,無形中築上了一堵牆,她好恨那多嘴的冷茹玉。如今一和翔龍挨近,反而一時說不出話來。
  端木翔龍見皇甫瓊默默無語。不知她在想什麼。心裡一陣迷茫,不知如何說話才好,良久才輕聲向道:“賢弟悶悶不樂,可是想家了?”
  皇甫瓊輕輕地搖了搖頭,幽幽地嘆了口氣,好憂鬱,好悲哀。翔龍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也湧起一股說不出的酸楚,鼻子一酸,眼淚叭塔叭喀往下直掉。
  皇甫瓊一看頓感手足無措,一把抓住翔龍的手臂道:“大哥,你為何流淚,是我惹你生氣了麼?”
  端木翔龍被她這一問,倒問得張口結束舌。是呀,好端端的悲從何來。為何淚流如斯?
  紅日東升,晨霧逐漸散去。小漁村的面貌全部展現在二人眼前。十多戶人家,家家戶戶門里門外都躺著凝血的屍體。端木翔龍本就落淚不止,突然看見這血泊中的慘狀,猛的想起自己的家二十年前恐怕也是這樣,甚至更為殘酷悲慘。觸景生情,他虎目中的淚水益發止不住了,成串地往下直滾,當真哭了起來。
  皇甫瓊從未見過一個大男子漢痛哭流涕,在她心中目中,男人大都是不會哭的。就是三師兄鑽天鷂子姚天剛被仇家殺父凌妻,一家七口死於非命,他也未落一滴眼淚。
  端木翔龍這莫名其妙,撕心裂肺的痛哭,哭得她心慌意亂,六神無主。她想勸解幾句,又不知他為何悲切。不勸麼,好似也這一哭起來就沒個完。
  端木翔龍越哭越悲。皇甫瓊再也忍不住了,撲進端木翔龍懷里陪他哭了起來。
  端本翔龍突然以袖拭淚,正住哭聲,然後托住皇甫瓊梨花帶雨的香腮問道:“賢弟為何而哭?”
  皇甫瓊哽咽道:“為你。”
  端木翔龍笑道:“為我?我哭我的,干你何事?”
  皇甫瓊細腰一扭,嬌足一頓,嗔道:“與我沒甚相干,那你再哭,哭死好了。”
  端木翔龍笑道:“我若哭死了倒好,看不見這滿世界的你爭我奪,爾虞我許,備腥殺伐。”
  皇甫瓊嗔道:“你死了,天下就太平麼?”
  端木翔龍道:“所以我不再哭了,看來我還是死不得的,我這才一哭便有人陪著哭,我若死了,且不也要害死 條人命麼?”
  皇甫瓊破涕為笑道:“好不害躁,又哭又笑,真是好沒來由。”
  端木翔龍道:“哭也哭了,笑也笑了,咱們還是看看這襯裡還有沒有活人,問問這是怎麼回事。”
  兩人分頭將村子搜了個遍,除了數十具屍體外,哪來個活口。兩人又將方圓百丈內仔細查看一遍,仍然是一無所獲。兩人看看查不出什公所以然來,便離了村子向山中走去。
  皇甫瓊道:“大哥,這些死者分明全是漁花子,什麼人會如此歹毒,做出這慘絕人寰、人神共憤的事來?”端木翔龍道:“你問我,我去問誰?任何事總有個因。比如大漠禿鷹要殺我,是為我的劍而來。佛手婆婆們要殺卓大哥,是因為卓大哥殺了他們中的一些親朋友、同門子弟,或受人挑撥離間。這些漁民的死,必定有致死地的原因。”
  皇甫瓊道:“你這樣說等於沒說。”
  瑞木翔龍道:“那要我怎麼說?你莫非還有更好的見解?”
  皇甫瓊笑道:“除非我是兇手。”
  端木翔龍道:“這就對了。我認為兇手殘殺這些手無寸鐵的人,必定是有更大的圖謀,這只不過是開端或那陰謀的一個環節而已。”
  皇甫瓊道:“這君山恐是是非之地,莫非他們是為集賢莊而來?那豈不是太歲頭上動土麼?”
  端木翔龍道:“你不是說過:大好必大惡,大好人說不准便是大壞蛋。集賢莊雖說俠名四播,無人敢惹。其實那便是它致命的弱點。許多不敢惹它的人暗地裡都在算計它。俗話說:樹大招風。一個平平常常之人,默默無聞反倒平安得多。一個出名的人,不管他是正道,還是邪道,他之所以出名,便是有許多為他出名而犧牲全墊腳石,一將功成萬骨枯嘛,哪能不豎對頭,立死敵?哪能不招人的羨慕和嫉妒?所以,我認為集賢莊此時恐怕已遭突變了。”
  皇甫瓊道:“你說得人心頭髮毛,咱們得快些趕去看看。”
  端木翔龍道:“你我人生地不熟,集賢莊座落在什麼地方還不知道,怎好瞎撞一氣,是禍躲不過,躲脫不是禍,急有什麼用?”
  嘴上說不急腳下卻不沾塵的順著大道向山上奔去。
  行有兩三裡地光景,迎面山道上跌跌撞撞奔來二人。離二人不遠有七八名黑衣人緊追不舍。陽光下,刀光閃閃,長劍森森。
  端木翔龍眼尖,一眼便看清前邊奔路之人,仍是集賢莊的郭少華和葛品義,後面的黑衣人正是在巴東縣境內從他手下逃跑的巴山七鬼。於是,便回過頭對皇甫瓊道:“賢弟,買賣來了,放過前邊兩人,堵住後面追趕之人。”
  皇甫瓊道:“他們是些什麼人?”
  端木翔龍道:“前邊跑的是集賢莊的二位總管,後面追趕之人是臭名昭著的巴山七鬼。
  七鬼功力不弱,是巫山神君的門人,你要多加小心了!”
  說話間,郭少華與葛品義已奔至二人面前,一見路上攔著的二人是昨日施恩於己的兩位公子。郭少華便氣喘噓噓地喊道:“二位恩公,到此作甚?還不趕緊逃命。”
  端木翔龍伸手將二人攔住道:“二位為何如此狼狽?我們欲往貴莊拜見貴莊主。”
  郭少華擦了擦額上滾落的汗珠道:“二位恩公不知,敝莊已遭一夥來歷不明的黑衣人洗劫,傷亡摻重,現已入賊人之手。敝莊主外出未歸,二位趕緊跑吧,賊人人多勢眾,厲害得很。“
  端木翔龍笑道:“二位總管大人莫非不認識巴山七鬼?”
  郭少華道:“只此七鬼倒也罷了,敝莊焉能遭難,後因其餘三人俱面生得很,武功一個比一個高。”
  端本翔龍道:“二位莫慌,我兄弟二人助你們一臂之力,先將七鬼收拾了再說。“葛品義道:“二位還是跑吧,咱們縱是聯手恐也打他們不過,況且他們後邊還有後援。”
  皇甫瓊冷不丁說道:“二位昨日的威風哪去了?敢情只能欺軟怕惡,欺少怕多?”
  二位總管被羞得面紅耳赤,可又不好發作。端木翔忙制止道:“賢弟少說幾句,過往之事還提它做甚?你看人家七鬼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咱們還是早點打發他們要緊。”
  巴山七鬼一路追趕二人,眼看便將他二人追到湖邊,逼人絕地,誰知正趕到興頭上,迎面出現了端木翔龍和皇甫瓊。端木翔龍他們是早已認識,皇甫瓊卻末見過。見長得雖然比端木翔龍還要文弱俊氣,但卻粉面含霜,眸含殺機。他們吃過端木翔龍的苦頭,所以對皇甫瓊也不敢掉以輕心,在離他們三丈遠的地方便止步不前,拉開架式,凝神運氣,蓄勢待發。
  端木翔龍見對方已躍躍欲撲,便笑容可親地說道:“想不到咱們分別不久,又見面了。
  諸位乃在下掌底遊魂。在下曾網開一面,望爾等閉門思過,改惡從善,哪知還是不甘寂寞,又現世丟人來了,這次我可沒那麼好說話了。”
  老大赤發鬼怒叱道:“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來投。你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也不怕我們送你到鬼門關去麼?”
  端木翔龍朗聲道:“這裡是你的麼,興你來不興我們來?再說我是捉鬼的鍾馗,哪裡有小鬼作祟,哪裡便有少爺我。”
  七鬼中老二藍面鬼性情最暴.聽了端木翔龍之話。氣得他呀呀怪叫,大喝一聲:“好小子,今日你又轉到你家二大爺手中,我看你還往哪跑,拿命來吧!”說罷,一揮手中長劍便要撲上前來。
  老大赤發鬼將他攔住道:“二弟暫且忍耐一下,先收拾那兩個漏網之魚要緊,以後再找他算帳。”
  端木翔龍呵呵一笑道:“不必了,撿日不如撞日,今日咱們既然狹路相逢,你等就先把話說清楚再走。”
  赤發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小娃娃,那日你有眼無珠,冒犯了虎威,咱大人大量,不與你一般見識。你別為咱們怕了你,結你三分顏色,你便開起染房來了。真不知天高地厚。”說完又嘿嘿一陣冷笑。
  端木翔龍朗聲道:“閒話少說,我來問你,那山下出村中的人可是你們所殺?”
  老五索命鬼陰惻惻地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莫不成你想替他們報仇?”說著有意無意地晃了晃手中緬刀,刀鋒在陽光下發出藍幽幽的冷氣,十分的刺眼,分明煨有劇毒。
  端木期龍冷笑一聲道:“閣下說對了,若是爾等所為,在下便要你們以血還血.以命償命。若不是你們所為,在下要你們說出是誰殺了他們,誰是兇手?”
  索命鬼曾被端木翔龍的碧蓮彈擊中過,心裡一肚子怨恨尚未發瀉。他被赤發鬼他們救走後,無法解開被閉的穴道,只好找上巫山求師父巫山神君才解了穴道。他發誓找端木翔龍報仇,今天真是無巧不巧,在這裡碰到了端木翔龍。開始他不認識對方,後經笑面鬼在旁一說,他便決心要和端木翔龍過不去了,便狂傲至極地說道:“你以為我會告訴你麼?青天白日,你做的的什麼黃梁美夢?”
  端本翔龍點點頭道:“這是你咎由自取,待會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手硬。”
  索命鬼道:“你家大爺吃鹽比你吃的米還多,你還是當心自己的小命吧,大爺我要讓你嘗嘗這求生不得,欲死不能的滋味。”
  端木翔龍笑道:“好,咱們還是手上見真章吧,你準備好了!”
  索命鬼被打通穴道後,巫山神君給每人一顆藥丸,服後功力又暴長一倍不止。所以索命鬼有持無恐,夜梟般呵呵一陣大笑,道:“娃娃,亮傢伙吧!”
  端木翔龍一抖長袖,笑道:“要用兵器時,在下自然知道,何須你操心。”
  郭少華見端木翔龍兩手空空,怕他吃吞,忙將手中寶刀遞給翔龍道:“恩公用我的刀吧,對方刀上煨有劇毒,小心些為是。”
  皇甫瓊道:“恩公恩公的,難聽死了。我叫白玉瓊,我大哥叫郭翔龍,叫名字好了。”
  端木期龍見郭少華被皇甫瓊搶白得下不來台,便笑道:“二位大俠請別往心裡去,我這小兄弟便是天生這脾氣,請二位見諒。”
  兩人忙道:“哪裡哪裡,白少俠既然吩咐了,我等自當遵守。郭少俠還是用刀吧。”
  端木翔龍輕輕一推郭少華遞來的刀,道:“在下有兵器,多謝郭大俠。”說罷,轉身向索命鬼道:“念你長到這把年紀不易,一身功夫更是來之不易,你先出招吧!”抬手蹲檔立開門戶。
  索命鬼也不答話,一抖手中緬刀,“力劈華山”、“橫掃千軍“、“雪花蓋頂”.一連三招,三招九式,滾滾刀勢挾著破空勁氣,一浪高過一浪,,源源罩向端木翔龍。端木翔龍一看對方,出手迅猛勁疾,卻也不敢大意,仰天一聲大笑,身影早已飄退丈外,脫出了索命鬼的綿密刀幕,含笑注視著索命鬼。
  索命鬼不信對方能逃過自己的一套毒龍刀法,手上一緊,腳下一跟,又欺身到了端木翔龍面前。緬刀當空劃一道藍弧,完晶晶耀眼奪目,上盤下旋,直攻端木翔龍的上中下之路。
  氣勢凌厲,勁道沉厚。
  翔龍心裡暗驚:這廝刀法竟是如此嫻熟詭異,兇猛無倫,看來倒是大意不得,心念所至,對方的刀已劃過面門,指向胸前要害。他急忙一吸腹,一仰身,避過刀鋒,左掌一招“玄鳥劃沙”切向對方腕脈,右手二指一駢,“寒梅吐蕊”疾點對方的左肩缺貧穴。
  索命鬼招已使老,見對方不退反進,左拿如刀劃向自己拿刀的右手腕脈,快如電光石火,自己的刀已然傷不了對方,而對方的掌刀卻離自己的腕脈不足五寸,駭得他忙順勢變招,一翻腕來了“橫斷大江”反劈端木翔龍的手掌。而左手向著端木翔龍點來的二指一圈一劃,拍出一掌。
  端木翔龍見對方反應很快,不但破了自己的招式,反而在剎那間還了自己兩招,於是不等右指用實,驀然變招,勢疾如電.雙指徑點索命鬼的肋下軟骨,這一下若給他點中,對方不殘即癱,沒有三五年的功夫,休想恢復。
  然而索命鬼仍是沙場老將,久經大敵,經驗豐富,哪有不識貨之理。但見不妙,急忙將劈出的刀硬生生收回,身子一側滑出三尺多遠。
  端木翔龍得理不讓人,一看對方樣子狼狽,身軀霍地一轉,拍拍拍連環三掌,拍向索命鬼的前心。掌鋒過處,輕飄飄,軟棉綿,不帶一絲勁氣。索命鬼暗道一聲:好小子,老子要看看你小子有多大的氣候。將全身功力凝聚左掌,待端木翔龍的掌已逼到近前,猛的吐氣開聲,以十成功力迎著翔龍的掌鋒劈出一掌。
  “咂”一聲大震,兩人面前沙飛石走,真氣將地上擊出一個磨盤大的深坑。再看兩人,索命鬼猶如一只斷線風箏在空中搖搖飄飄,飛出三丈多遠,落地後蹬蹬蹬連退七八步才拿穩樁子站住,一張臉已然蒼白無血,喉管一陣蠕動,兩腮鼓鼓,正把一口湧進嘴裡的鮮血強嚥下去,胸膛劇烈起伏不止。右手的刀尖無力地垂向地面,左手軟軟地搭拉著,已經碎為數段。一雙眼失神地看著三丈外淵獄亭峙,凝神靜氣,前抉飄飄的端木翔龍,充滿驚駭與恐怖。
  端木翔龍面不紅,氣不喘,神態自若,好象剛才與人打鬥的不是他而是別人,他不過是袖手旁觀看熱鬧罷了。所有的人無不被他深堪的內功震駭得瞠目結舌。
  (因書有誤,中缺)
  這時,他加入戰圈。以二敵一舍力圍攻皇甫瓊,三人難解難分地纏鬥在一起。
  郭少華手中寶刀連演天龍刀法,精芒閃爍,虹氣吞吐;幻起一片亮晶晶的刀幕,敵住了催命鬼的特大鬼頭刀。兩人被此都是精擅刀法的武林好手,均全力施為,抖出渾身數解,戰得異常激烈。
  葛品義手中的一條白金鞭猶如靈蛇出洞,銀龍盤旋,時而攔得筆直簽註內勁猶如長槍利劍,專點對方三十六路大穴:時而柔指纏綿,甩、繞、纏、掃、劈,將冷面鬼罩在千條萬道銀色鞭網之中。冷面鬼也不槐為一員沙場老將,手中的一支判官筆又短又險,在葛品義的鞭網中不退反進貼身近前,蹦,打、點、戰、敲、扎、刺、磕,靈巧輕快,神出鬼沒。葛品義前已酣戰多時,精力尚未恢復,冷面鬼貼身緊逼,使手中長鞠施展不開,迫得只有招架之功,無有還手之力,連連後退。
  赤發鬼與勾魂鬼聯手對付端木翔龍,戰了約有五十個回合,依然感到窮於應付。雖然對方掌上功夫並不詭譎,一會使的是十錦緞,一會是流雲零,一會是十八路長拳,一會又是追風劍的招式,看去簡單平易,但一招一式都拿捏得奇準,恰到好處,專攻自己的必救之處。
  他二人招式一出,眼看就要刺中對方,可半途又不得不撤招自保。而且對方的一雙肉掌所出的招式,看去無聲無息,可潛發的暗勁卻象山崩海嘯,兇猛異常。他二人雖已將自身功力提到十二成,仍然感到壓力有增無減。百招一過,二人額上已布滿密密的汗珠,喘息聲也開始粗促起來。他二人這才知道為什麼索命鬼會一招受損,不由心中一陣焦急。偷眼一看除了冷面鬼的長鞭稍佔上風外,其餘皆處在下風劣勢,心中不由駭然。
  二人這一分神,更弄得險象迭起。赤發鬼一看節節受製,招招遇險.急忙沖天發出一聲刺耳的長嘯,招呼同夥趕來救授,然後塌腰虎伏,猛然旋轉身軀,手中長劍倏然刺出,一招“白虹貫日”刺向正攻擊勾魂鬼的端木翔龍的左肋。端木翔龍身形一錯,右手二指疾彈而出,噹噹當幾聲清脆的響聲過後,赤發鬼手中的長劍已被彈開,虎口一陣酸麻震顫,長劍險些脫手而出。勾魂鬼一見連忙翻腕,雁翎刀一招。“橫掃千軍”攔腰便劈,左手二指也疾點而出,一縷破空勁氣,毒蛇般射向端木翔龍的肋下“攢心穴”。赤發鬼緊跟著拍出一掌,長劍連演三招,罩向端木翔龍的喉下璇璣穴,前胸羶中穴,小腹氣海穴。
  端木翔龍不慌不忙,抖擻精神,不退反進,踏上兩步,左右二手分拿迫近身前的長劍和大刀。赤發鬼和勾魂鬼心中暗道:“好小子,你這是找死!”手中兵刃也是不撤疾進,掌指緊跟而上。端木翔龍左手二指一下夾住赤發鬼的劍尖,右手五指操攏一把捏住勾魂鬼的刀背。二人的掌和指雖也打到了他身上,卻猶如擊中破絮,軟綿綿無著力處。二人大駭,急忙縮手,可是已經遲了,一股柔和的力量象磁石般吸住他二人的手。遠看好似他二人一擊成功,掌指都插入了端木翔龍的體內。誰知他們是被翔龍死死地粘住了,動彈不得,暗自叫苦不迭。
  端木翔龍仰天一聲長嘯,清越激昂,震撼長空,嘯聲環繞在群蜂翠竹間,再由深山峽谷回盪過來,讓人心神盪漾,耳鳴目眩。嘯聲一止,赤發鬼和勾魂鬼手中的長劍和雁翎刀已到了他手中,只聽他朗聲道:“在下從未殺過人,今天也不想殺你們,留下點紀念滾吧!”
  話音一落,赤發、勾魂二鬼各被削去一只耳朵。七鬼中有二人在巴東被楊超削了一只耳朵,現又有兩人被端木翔龍削去一只耳,到此已有四鬼五官不全。
  二鬼摀著鮮血淋浴的耳門,垂著被端木翔龍震斷的手臂落荒而逃。他們顧不得招呼同夥了,眨眼間便去杳無人影。
  其餘四鬼見他們招呼未打一個便狼狽逃去,哪裡還敢戀戰,呼嘯一聲,一哄而散,留下昏迷不醒的索命鬼孤零零地躺在一堆亂石邊,本來他雖受了重傷,但還不至於躺倒在地不能動彈。可他偏偏不知死活,略為調息一下後,強撐著手提緬刀在一旁觀戰。
  當皇甫瓊力戰藍面鬼與笑面鬼.打到一百來個回合時,退到離他一丈多遠,背向著他。
  他一看機會來了,哪肯錯過,舉起緬刀便悄悄地掩到皇甫瓊身後,欲伺機偷襲。
  誰知皇甫瓊已經發現二鬼神色有異,特別是藍面鬼的一雙賊眼不時偷偷看她身後,皇甫瓊是何等的機靈聰慧,心下頓時警覺,當索命鬼舉起刀時,斜曬的太陽把他的身影和舉動映在地上,暴露在皇甫瓊的雙眸之中,當他手中的刀寒光一閃時,皇甫瓊斜身縱出一丈開外,反手向他打出一枚梅花金針。這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的,一刀落空,身體隨著猛地向前衝出兩步,他本已受傷不輕,反應雖快卻轉動不靈,一下撲到二鬼跟前,二鬼大驚失色,手中劍扇本是配合他的偷襲而全力送出的,要想變招已是萬難,只得硬生生將貫注劍尖和扇面上的勁道撤了下去。皇甫瓊的梅花金針一閃而沒,深深地刺進他的左肋,而藍面鬼的劍尖也刺穿了他的琵琶骨,一身功力算是徹底給廢了,笑面鬼手中的描金扇也在他的小腹上劃了一道半尺長的口子,深入腹腔,白花花的露出好長一節腸子。他連哼都沒哼一聲,三處致命的傷都在同一時發生.縱是銅打鐵鑄的羅漢也受不了這樣的重創。
  大家見四鬼也消失在竹林後邊,忍不住都長長的出了口氣。皇甫瓊走到索命鬼身邊,只見他渾身上下全讓鮮血給浸透了,一雙鬼眼瞪如死魚,四肢不斷地抽搐。便探手一試他的鼻息已是出氣多於進氣,眼見不能活了。皇甫瓊皺了皺眉,腳尖一拂,將他翻了個身,從他肋中取出梅花金針,擦乾血跡,納入懷中,道:“害人不成反害已,活該你倒霉,你就在此作個孤魂野鬼吧。”
  端木翔龍笑道:“賢弟,他已活不成,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不要再損傷他的屍體。“皇甫瓊一笑回到端木翔龍身邊,道:“大哥好一副菩薩心腸,天下人都象你一樣,這世道早就太平無事,也用不著我們舞刀弄槍了。”
  端木翔龍笑道:“你這巧嘴利舌,將來誰娶你誰倒霉。”
  皇甫瓊將頭一歪道:“那我就做個老姑娘,浪跡江湖,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或者遠循深山,削髮為尼,守一輩子青燈,敲一輩子木魚。”說完臉一紅先自笑了。
  郭少華驚訝道:“原來白少俠是位女中豪傑,失敬,失敬!”
  皇甫瓊鳳目一翻道:“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家姑奶奶不敢當什麼女中豪傑,但也不會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郭、葛二人知她又參指圍攻血手卓戎那件事,自知理虧,便不再言語。
  端木翔龍這才轉過臉問道:“貴莊還有多少幸存者?”
  郭少華道:“賊人這次是預謀而來,突然發難,餘的高手實在太多,恐怕全莊上下能逐出來的不到二三十人。”
  “他們連老弱婦幼也不放過?”
  “他們見人便殺,全莊上下七百多口,死得可真慘呀,可以說是屍積如山,血流成河。”
  “難道你們沒有抵抗?”
  葛品義長嘆一聲,道:“怎麼抵抗?莊裡的武師形同廢人。”
  端木翔龍道:“怎會如此?”
  郭少華道:“他們預先派了奸細在莊中臥底,在柳毅井中施放了散功毒藥,大家都中了毒,功力俱失,只好坐以待斃。”
  “那你二人為何沒中毒?還有那能逃出來的二三十人?”
  葛品義道:“說來僥倖,我和郭兄奉莊主之命出外辦事,昨日剛回莊裡,這您二位是知道的。”
  “你這內總管也要出外辦事?”
  “我雖身為內總管,可一年少有幾天在莊裡。莊里自有莊主的好多朋友照顧,我也不願整天憋在莊裡,至於那些能逃出來的人,有少俠認識的昨日那十多人,另外便也是昨日剛到的武當七劍,青城二老,峨嵋慧遠大師和京城震威鏢局的幾位鏢師。”
  “他們來此作甚?”
  “我們已出外二個多月,莊中之事不太清楚。昨日回到莊裡,突然發現莊裡來了許多高手,九大門派和一些江湖中的有名人物大半到齊,約有一百二十人多人。聽說是接到莊主的密信來敝莊的。可是莊主半月前便已外出,不在莊裡,更不曾無故邀請那麼多高手來莊,看來是有人假借莊主邀這些人前來,目的在將他們一網打盡。”
  “莊主經常外出麼?”
  “他一年中大半時間在外,主要是親自視察各地的生意。”
  “他未給你們透露過什麼消息?我是說他已經覺察到什麼。”
  “沒有,絕對沒有。這幾年莊裡莊外都很正常。生意也十分順手,莊主心裡一直很高興。”
  “中毒之事既己覺察,為何不及早離開?”
  “昨日聽少林寺的苦禪大師講,賊人可能是在前日晚飯放的毒。我們正作應變準備,哪知賊人便在昨晚三更動了手。”
  “那麼就是說這一百二十多名正派精英,一夜間便死了八九十人?”
  “正是如此。”
  端木翔龍不再往下問了,皇甫瓊在旁嘻嘻一笑道:“大哥好象縣太爺在審問犯人。”
  葛品義急忙道:“應該的,應該的。少俠乃們肝義膽之人,見此罕世少見的劫難哪有不問之理。若是不問,我們也會照實說的。”
  端木翔龍拱手作揖道:“在下遇事喜歡刨根問底,請二位見諒。”
  郭少華答禮道:“少俠言重了。”
  端木翔龍道:“二位準備如何打算?”
  葛品義道:“我想先找人將本莊的屍體掩埋了,而後收斂其它門派之人,並通知他們的師門親屬,不知少俠以為如何?”
  瑞木翔龍點點頭道:“好,你們去辦你們的事,我倆要到莊裡去看看。”
  郭少華忙阻攔道:“少俠此時千萬不可前去,說不准賊人還在莊裡,他們一個個武功都非常了得。”
  瑞木翔龍笑道:“多謝關照,我想他們此時恐怕早已離開貴莊多時了。你沒見剛才赤發鬼發嘯求援,仍無人前來援救麼?”
  郭少華仍不放心道:“我看還是先別去的好,賊人陰險狡猾,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端木翔龍笑道:“你放心好了,假如果真遇上賊人,打得贏我們便殺幾個,給莊裡死難者報仇。打不贏我們便逃,自信逃命的本事還是有的。”說罷翻身跨上紅馬,探手將皇甫瓊拽上馬背,兩人一騎向山上奔去。
  郭少華在他們身後喊道:“順著這條道往前走,四五裡便到了敝莊。”
  端木翔龍遠遠的丟下一句話:“知道了。”便絕塵而去。
  郭少華和葛品義目送著紅馬消失後,這才轉身向山下走去,來到湖邊,在蘆葦叢中找出隱藏的船隻,向湖中疾劃而去。  端木翔龍和皇甫瓊縱馬跑出四五裡地後,果然看見了氣勢宏偉,小城般的集賢山莊。
  山莊外死氣沉沉,一片寂靜。一群群的烏鴉野鳥呷呷叫著,此起彼落,飛進飛出。幾只蒼鷹在空中盤旋,它們每次從莊裡飛出,嘴里都或大或小地叼著一塊血淋淋的人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從莊子裡飄了出來,讓人大有來到地獄邊緣的感覺,恐怖,陰森。
  端木翔龍撿起一塊石頭,稍一用力捏成幾塊,對著正飛過頭頂的幾只餓鷹疾彈而去,頓時有三只鷹被擊中,頭下腳上筆直地掉了下來。
  皇甫瓊脫口贊道:“大哥練得好一手彈指神功!”
  端木翔龍笑道:“愚兄自小長在深山,與野獸為伍,為了生存,不得不多練一些獵物的手段,讓賢弟見笑了。”
  說完上前撿起地上的死鷹,每只鷹的頭都被石塊擊得粉碎。他再從地上扯一根山藤將鷹綁在一起,掛在馬鞍旁。
  皇甫瓊笑道:“看來小弟跟著大哥是不會餓肚子的了。”
  端木翔龍道:“這也難說。”
  端木翔龍特韁繩往馬鞍上一纏,輕輕拍了一下馬的屁股,紅馬便向旁邊一塊草地奔去。
  兩人這才飛身上了山莊那又高又大的圍牆。認清方向後一躍上了一座青磚瓦房,而後貼著房脊高竄低伏,飛角走壁,一溜煙到了莊子中央的一座大院。所過之處,院裡院外,街上屋沿,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滿地鮮血已凝成烏黑色.血塊上爬滿蟲蟻。那些死去的人,其死狀皆十分慘烈。
  兩人剛飄身落進大院,入目又是數十具僧、俗、道、尼的屍體,顯然是應邀而來慘遭毒手的九大門派和江湖上的名人,未見一個活人。
  皇甫瓊低聲道:“大哥所言不差,賊人果真已離開了莊子。”
  端木翔龍道:“也許還未走遠,說不准留有不少暗樁,賢弟不可大意。”
  皇甫瓊笑道:“大哥怎的一會一個腔調?”嘴上這樣說,身子卻不自主地靠近了端木翔龍。
  端木翔龍道:“我總覺得這莊裡的氣氛有些說不出的怪異,心裡不免有點緊張。”
  皇甫瓊道:“為什麼?”
  端木翔龍道:“我久居深山,山裡的豺狼虎豹、毒蛇猛獸,出沒無常,養成了一種特別的警覺。賊人雖已獲勝,但卻漏了莊主顏良,你想想,他們能安穩麼?他們知道這裡的事很快便會傳遍江湖,作為一莊之主的顏良,豈能置全莊產業人丁不顧。哪怕他知道此間已燒成一片廢墟,他也要親自起回來看上一股的,而賊人便很有可能在此設下暗樁埋伏,就象獵人張網一樣等著顏良前來自投羅網。”
  皇甫瓊驚異地看著端木翔龍道:“大哥,說什麼我也不相信你從小在深山密洞生活了二十年,與世隔絕,你怎會懂得這麼多?”
  端木翔龍道:“那是從書上學的。書看得多了,懂的知識和道理也便多了。”
  兩人雖然站在一座山上說話,可眼睛早已把整個大院看得一清二楚。這是一座清一色用青石為基,青磚砌成的二進四合院,大門至二門是一條長長的甬道,一色白鵝卵石鋪成。甬道兩旁整整齊齊地栽著一兩排一人多高的柏樹,塔尖船玲瓏的柏樹四季長青。進了三門便是一個五丈大小的六角形天井,天井正中有一個五尺見方的巨大石缸.缸裡一座造型十分優美的假山,玲瓏剔透,巧奪天工。天井四周是迴廊和廂房,迴廊邊沿放置著許多大大小小的花盆,盆中栽著各種異草,幽香四溢,似麝如蘭。正對二門是一個能容百十號人的大堂,大堂中央牆壁上畫著一幅很大的盤龍臥虎圖。圖兩旁有一幅十分有趣的對聯,上聯是:藉封山印鎮妖魔鬼怪,下聯是;飲洞庭水願天下太平。對仗雖不工整倒也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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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血染君山b

  端木翔龍目力過人,透過二門將裡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再看大門與二門羊的庭院,佈局精巧新奇,建有樓臺,亭榭,曲橋,迴廊,魚池,假山,假山上綠樹蔥鬱,小瀑飛瀉,襯托著假山的險、瘦、醜、漏、皺、透,讓人一看便知出自江南名家之手。園內還種有一簇簇鳳尾竹,一叢叢臘梅樹,點綴著假山樓臺,更增幾分情趣。院內房屋更是建得飛簷斗拱,雕梁畫棟,宏偉壯麗。
  二人察看了許久,不見園內有任何動靜,便飛身下了假山,凝神戒備進了二門,將二門內所有房屋逐一搜查過後,來到大堂之上。
  端木翔龍在一把太師椅上坐下道:“看來賊人果真全部撤走了。”
  皇甫瓊背著手將壁上盤龍臥虎圖看了一遍,說道:“這龍虎畫得給傳神,簡直跟真的一樣。”
  端木翔龍笑道:“你見過龍?”
  皇甫瓊一怔道:“沒有。”
  端木期龍道:”沒見過的東西,你怎好說它與真的一樣?豈不是信口開河,自相矛盾麼?”
  皇甫瓊衝他做個鬼臉,身子福了一福道:“多謝大哥教訓,小妹這廂謝過了。”
  端木翔龍笑道:“賢弟又要取笑愚兄了。”
  皇甫瓊道:“大哥乃博學之才,胸羅萬機,小妹請教還來不及,哪敢耍笑大哥。”說罷指著那幅對聯道:“大哥,這上面寫的封山印是怎麼回事?”
  端木翔龍道:“這封山印乃君山上一古物。據說秦始皇南巡至此,適遇狂風巨浪,便問身邊謀士何故如此。有一謀士回稟此山葬有堯帝二女;娥皇、女英。堯帝見舜德才兼備,便將帝位禪讓與他,並將二女許配給他,夫妻十分恩愛。舜帝經常外出巡視,有一次久出未,娥皇、女英南來君山,尋找舜帝未見。一日聞舜帝死于蒼梧之野,二妃悲痛萬分,攀竹痛哭而亡。淚和血滴于竹上,成為斑竹。玉帝聞此二妃忠貞不二,便封二紀為湘水神。可二女雖已為神,始終懷念夫君,經常悲勵哭泣,致使洞庭之水常興風浪。秦始皇聞言大怒,令人押三千刑徒至此,將山上樹木伐光,放火燒山。火熄後令人在石壁上刻下幾顆大印,鎮住湘水神,令其不再為患。後人便將此印稱之為封山印。”
  皇甫瓊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那蒼梧在那兒呢?”
  端木翔龍道:“就是現在的九嶷山。”
  皇甫瓊道:“娥皇、女英共事一夫,我是早己聽說,想不到他們這間感情竟如此深厚,讓人好生羨獲。”
  端木翔龍道:“賢弟,咱們還是到別處看看。”
  皇甫瓊正在興頭上,見他不理會自己的心意,只好默默地跟在端木翔龍身後來到庭園之中。
  突然,端木翔龍一把拉住皇甫瓊的手,閃到到了一座假山洞裡,手指按在唇上低聲道:
  “注意.有人來了。”
  試想,一座假山腹內之洞能有多大,他二人藏身裡面,便挨得緊緊的。皇甫瓊吐氣如蘭,吹得端木翔龍脖子癢酥酥的,一順心也突突突地直跳。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皇甫瓊始終將豐滿的嬌軀靠在端木翔龍身上,噴火櫻唇竟然碰到了他的耳輪,一雙手從身後挽住了他的腰,頗象幾天前兩人耳鬢廝磨共乘一騎的情景。
  端木翔龍並非木頭人,可他不敢動一動身子,因為他也感覺到皇甫瓊的心在砰砰亂跳,鼻息聲也變得粗壯急促。於是,他兩眼透過石縫拄外觀看,口中卻說道:“賢弟,來人己在百步之內,需凝神靜氣,以防萬一。”
  皇甫瓊正沉醉於觸電般的異樣感覺中,陡然聽端木翔龍話語,心中一驚,面紅如目,暗道一聲:“淺薄!”忙將嬌軀往後挪了挪。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凝神往外觀看。
  背後一松,端木翔龍如釋負重,也長長地吸進一口氣,收心斂性,默運本門形意補天功,頓時靈台空明,神清氣爽,心寧腦靜。
  “注意,來了!”端木翔龍悄聲對皇甫瓊道。話音剛盪,高大的院牆外流星隕落般瀉進兩條人影。端木翔龍暗道一聲:“好俊的輕功!”皇甫瓊一見兩人飄逸瀟灑的身姿,不自覺地緊緊捏住端木翔龍的手。
  來人在離他們五六丈遠的一座假山上站定,放目下觀看,猶如翔龍他們別進來時一般。
  端木翔龍從石縫中看去,只見二人一般高矮,一樣胖瘦,猿臂熊腰,鼻直口方,腰懸長劍,身著玄裝。迎風而立,猶如兩只驕傲不群的群鷹。其中一人看去年紀稍長,約四十五六歲,另一人在四十歲上下。
  只見二人環視一遍後,目光正好停在端木翔龍他們躲藏的這座假山上。端本翔龍一見二人目中暴現的精光,心裡不禁一凜,忖道:“好精滋深厚的內功!”
  “大師兄,看來咱們來遲幾日,倒躲過了殺身之禍。”年紀輕一點的說。
  被稱做大師兄之人道:“是呵,這真是天意,若你我師兄弟不將那少年誤認為師抹,瞎追一氣,耽誤了五天功夫,咱們這時候恐怕也象苦禪大師他們一樣躺在這裡了。”
  “大師兄,對方是些什麼人物,竟然將九大門派那麼多高手一舉擊斃,連少林寺碩果僅存的苦禪大師也未逃過毒手?”
  “我看他們八成中了人家的詭計陰謀,未曾察覺,才被一網打盡的。”
  “是呵,縱是咱倆聯手,恐怕也只能與苦禪大師打個平手。可你看他顯然是一刀斃命,天下有誰能一刀殺得了他?豈不是駭人聽聞麼?”
  “所以我說他們是著了道,被人暗算,無力抵抗,才落得如此結果的。”
  “咱們已找遍全莊上下,為何不見莊主的人影屍首?莫非這次慘案便是他一手策劃的?”
  “三師弟不可妄加猜測。說不定他根本不知此事,或者被賊人挾迫,咱們無憑無據,不可隨意冤枉好人。若此話被人聽出,傳揚開來,添油加酸,豈不壞了咱們天山派的名聲。”
  “大師兄教訓的是。”
  端木翔龍聽二人對話,心頭大喜,對皇甫瓊道:“原來是賢弟的掌門師兄天山神鷹肖丹平和三師兄鑽天鷂子姚天剛。”正想出去與他們相見,猛聽得一聲陰森森的冷笑從牆外傳來,緊接著十幾條黑影出現在圍牆上,為首一人年約五旬,頭髮半白,面貌清瘦,鷹目如隼,身材修長,腰懸一柄長劍,長約三尺八寸,寬卻不到二指。
  端木翔龍從未見過這樣的劍,心中正暗暗稱奇,便聽那為首的黑衣人道:“二位大俠接到請柬,為何跚跚來遲?老夫已等侯多時了。”
  天山神鷹肖丹平見牆頭上立滿弩張劍拔的賊人,毫不動容,呵呵大笑道:“我道是何方鬼怪山精在此作崇,原來是如意劍周昆,周老爺子。不如閣下找在下有何見教?”
  周昆手捻稀稀拉拉的山羊胡,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老夫奉命在此等候二位,欲藉爾等項上人頭一用,不知可否?”
  肖丹平朗聲笑道:“閣下倒是快人快語,乾脆得很。咱也直來直去地告訴你,想要在下人頭就請過來拿去好了,何必興師動眾。不過,我想問一下,閣下是奉了何人之令?說個清楚,也好讓咱兄弟死得瞑目。”
  周昆陰惻惻笑道:“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你二人必死無疑,莫非還想在陰間裡報仇不成?”
  肖丹平笑道:“這倒不是。我只是想知道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讓堂堂的黑道梟雄如意劍做了他的奴才走狗。”
  周昆呵呵一笑道:“肖大掌門死到臨頭還有心思開玩笑,真不愧一代宗師,一派掌門。
  不過話說回來,走狗總比死狗強,是吧?”
  有掌門師兄在場,姚天剛一直未曾開口,此時他冷不丁道出一語:“走狗當然比死狗強,那就要看你是否能保住狗命了!”
  肖丹平哈哈大笑道:“你看看,還是三弟會說話,我怎麼就想不起來呢?我以為他這一說要咱們的命,咱們就已經死去多時了。”
  周昆冷哼一聲道:“二位好雅興,這群禿驢雜毛有二位作陪,路上倒也不會寂寞。二位請上路吧,莫讓他們等得太久了!”了字一落,人已如一只黑色蒼鷹俯衝而下,手中窄劍已向肖丹平玫出,迅猛無匹,快異絕倫,銀色劍芒直指肖丹平的胸前要害,七坎大穴。
  肖丹平早有準備,見對方來勢兇猛,腳尖一點而出,凌空拔起一丈多高,頭一腳上迎向周昆的窄劍。這時他手中已多了一把秋水般碧瑩晶亮的三尺長劍。
  只聽叮叮噹噹一陣脆響過後,兩人已互換了十幾招,雙雙從空中落到地上,纏鬥在一起。
  周昆見只有自己動手,其他人均立在牆頭觀看,心中有氣喝叱道:“你們還愣著做甚麼?大夥一齊上,早完早收場。”賊人一聽當頭的發了話,發一聲喊,人人奮勇,個個爭先,一齊撲下牆頭,將肖丹平與姚天剛分別包圍起來。
  剎時間,萬芒閃爍如雪花紛飛,劍氣縱橫似游龍飛虹,裡氣激盪如雷霆轟鳴。滿園裡火星飛濺,碎石激射,草飛枝折,塵土瀰漫。好一場觸目驚心的激烈廝殺。
  好一個天山神鷹肖丹平,鑽天鷂子姚天剛,在敵強我弱,敵眾我寡的形勢下,毫無畏懼,毫不膽怯,在走馬燈似的敵群中沉著冷靜,見招破招,見式化式。雖然二人一上來便落了下風.處於劣勢,但二人手中長劍卻象兩條銀色巨龍,上下盤旋,大有團江攪海之勢,將一套天山劍法演得淋漓盡致。眾賊人見二人勢如猛虎,也各自抖出了壓箱底的老本,潑命般的加強了攻勢。
  俗話說:雙掌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五十多個回合下來,肖、姚二人已滿面汗水,喘息起來。周昆見狀哈哈大笑道:“弟兄們,加把勁,他二人已成強弩之末,蹦不了幾下了。”
  皇甫瓊當前一見二位師兄,心裡已叫苦不迭,生怕被他二人發現,揪回天山。更怕他們看到端木翔龍,見她與陌生男子在一道,生出是非來,所以將頭埋在胸前,不敢往外觀看。
  可是眼前出現的情景,她的一顆心哪還考慮許多,早已為兩位師兄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幾次想衝出洞去助師兄一臂之力,都被端木翔龍緊緊的抓住不放,道:“他們還能應付,咱們先看看對方的門路招數,知己知彼,才能一戰得勝,這可是你昨晚才說過的。”當周昆狂傲叫囂時,端木翔龍道:“你去助三師兄,圍他之人稍差,而一鼓作氣,一擊成功。我去助大師兄。這叫圍強打弱,你只需殺了他們一人,他們勢必鬥志煥散,心臊氣浮,那就好辦了。記住.先找最弱的下手,就是那矮子,上!”
  他的話音剛落,皇甫瓊早已竄出山洞,一場玉臂,道一聲:“打!”
  一道金色光芒俠著破空勁氣射向端木翔龍指她的那矮子黑衣人。
  端木翔龍也不敢怠慢,竄出洞外,揚手打出一把碧蓮彈。暗器已到途中,他才叫喊出聲:“看打!”
  兩聲喊打從天而降,賊人還未弄清敵友,便聽一聲慘叫。矮子黑衣人已倒地氣絕身亡,一枚黃燦燦的梅花針在他眉宇間顫悠。隨即又傳來兩聲悶哼,兩名黑衣人中了碧蓮彈正躺在地止打滾;另一名黑衣人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尖厲刺耳,猶如梟啼狼嗥,原來他被端木翔龍的碧蓮彈擊中了笑腰穴,無法控制,狂笑不已。
  一時間,圍攻肖、姚二人的十幾名黑衣人便倒下了四人。這從天飛來的橫禍,駭得其他賊人目瞪口呆。忘了強敵在前,一個不小心,又有兩名賊人慘叫著死在肖、姚二人劍下。
  慘叫聲驚醒了呆立的賊人,大家一看形勢發生了急轉直下的變化,自己人中三停已去了一停,對方卻汗毛都未掉一根,哪還有心思戀戰,發一聲喊便想奪路而逃。
  端木翔龍與皇甫瓊哪能容他們逃去,只見皇甫瓊手中長劍幻作千萬條銀龍,卷向潰逃的三名黑衣人,姚天剛也截下了另外兩名賊人。有兩人逃得快已上了圍牆,但身子還未立穩,已被兩顆碧蓮彈擊中,抱著毛骨聳然的慘嗥栽下牆去。
  端木翔龍用碧蓮彈將逃得最快的二名賊人擊傷後,一道黑色光環從他懷中暴現開來,只聽數聲慘叫,黑芒除去,圍攻肖丹平的賊人只剩下了周昆一個。誰也沒看清端木翔龍用的什麼兵器,是怎樣出手的,只覺得他仍然立在原地,紋絲未動。神乎技乎?周昆嗆啷一聲扔下手中窄劍,閉目等死。
  其實連端木翔龍自己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他只知道自己心念一動想殺那幾人,身體便不收自主地補了上去,退了回來。對方已中劍倒下。他不知道在與翻天掌狄成龍對掌負傷後,師父已將他的功力以灌頂法灌了五成給他,幾天來他從未間斷地練習形意補天功,功力已達九成以上。
  這普通的二三流角色娜能躲得了他勢如破竹、石破天驚的一擊。第一次以劍殺人,看著躺在地上殘肢斷腿,腹破腸流,鮮血腦漿流了一地的死屍.他只覺得一陣噁心,腸胃一陣陣劇腿蠕動,忍不住哇地一聲吐出一口清水,續而是大嘔大吐,連隔夜的飯菜都吐了出來。吐完後,他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掩面哭泣起來。
  肖丹平疾點幾指閉了周昆的穴道,正想上前向端木翔龍道謝並問明原因,使聽皇甫瓊高聲說道:“大師兄莫要管他,他初次殺人,過一會便會好的。”
  肖丹平一想也是,自己第一次殺人不也是又嘔又吐,還讓師父罵了個狗血淋頭。於是便凌空騰起,撲向皇甫瓊的對手,猶如一只勇猛雄壯的雄鷹,俯衝而下。手中長劍起滿天劍花,罩住了一名使鉤的賊人,那傢伙急忙一招“霸王舉鼎”,將手中雙鉤向壓下來的長劍,試想堂堂天山派掌門人,功夫焉能錯得了,這一擊不啻五雷轟頂,那賊人如何抵擋得住,只聽 嚓一聲,手中雙鉤已被寶劍劈為四節,一個腦袋不偏不倚從中一分為二,長劍力道未消往下一劃,來了個大開膛。
  另兩名賊人剛一愣神,皇甫瓊手中的劍已指在一名賊人的咽喉上,直嚇得他魂飛膽裂,兩眼一翻,往後便倒,滿嘴白沫直冒,活活給嚇死了。另一名賊人則撲 一聲跪倒在地,磕頭猶如雞啄米,口中爺爺奶奶地亂叫不停。
  皇甫瓊銀牙一錯,鳳眼一瞪道:“我本不想殺你,可為了這全莊幾百口無辜受害,慘死在你們手中的冤魂怨鬼,你就是叩上萬萬千千個頭,也救不了你的命!”手中長劍一揮,賊人的一個腦袋便與身體分了家,骨碌碌滾出一丈多遠。
  那邊,姚天剛的劍尖也正好將最後一個賊人的胸膛挑開,左掌將他的腦袋擊得稀爛。姚天剛似乎還不解氣,飛起一腳將他的身體踢得飛出五丈多遠撲頤一聲,落入水池之中。
  師兄妹三人看無一賊人漏網,這才向端木翔龍走去。肖丹平到他跟前,一躬到地行了一個大禮道:“多謝少俠援手之恩,今日若有用得著天山派之處,儘管吩咐,我等將盡力而為。”
  端木翔龍也長揖到地,還了一禮道:“掌門師兄言重了,豈不折煞小弟,咱們是一家人,怎能言此謝字。”
  皇甫瓊在一旁見他手足無措的傻樣子,忍俊不禁,撲哧地笑了。
  端木翔龍道:“大師兄是否問一下周昆,也許能問出點什麼名堂來。”
  肖丹平點頭稱是,四人來到如意劍周昆面前,肖丹平伸手拍活他被閉的幾處穴道。周昆翻身從地上坐了起來,雙目失神,臉無人色。好一會他才長長籲出一口氣,神色也漸漸恢復了正常。
  肖丹平微微一笑道:“閣下該知道我為何沒殺你吧?”
  周昆雙眼一翻道:“不知道!”
  肖丹幹道:“你不是說走狗比死狗好麼?只要你肯好好合作,我不但可以不讓你變成死狗,還可以使你也不再與人做走狗,怎麼樣?”
  周昆冷笑一聲道:“在下不過是個跑腿的,什麼事也不知道。”說完將頭扭向一邊。
  肖丹平笑道:“真的不知道?”
  周昆道:“不是真(蒸)的是煮的?”
  姚天剛雙目如電逼視著周昆道:“閣下還是放明白點,咱鑽天鷂子的火爆脾氣想必閣下也有耳聞,若惹急了我的性子,你身上的三十六大穴將會被我用冰雪指逐一點遍,讓你氣血逆轉,血凝如冰。或者將你全身上下關節,一個個錯開來,讓你一會哭,一會笑,一會癢,一會麻,一會酸,一會疼,那可是好玩極了!”
  周昆冷笑道:“那你算是白費勁,在下是什麼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也決不告訴你。”
  姚天剛道:“那好!咱們就試試,我不信你是鋼打鐵鑄的。”一伸手扣住了周昆的腕脈,道:“你嘴硬,咱就先從嘴開始。”說著便往周昆的頷骨捏去。
  皇甫瓊伸手擋住了姚天剛的手.道:“三師兄,您那辦法雖然十分難受,但只能讓他疼痛一時,或許他咬咬牙便挺了過去。您惹下手重了,且不一下將他弄成了死狗?還是讓小妹來料理他吧。”
  姚天剛心知小師妹心機靈巧,刁鑽古怪,什麼樣的花樣鬼點子都使得出來。便鬆開手退下。
  皇甫瓊滿臉帶笑,說道:“周昆,我先知會你一聲,充好漢你可就要充到底,我一不將你分筋錯骨。二不使你氣血逆轉。我要用我的梅花針先挑出你的兩個眼珠,然後再拂斷你手腳下的筋,割下你的舌頭,廢去你的武功,最後再剁下你的手指腳指,讓你今生今世想死不得,求活不能,象狗一樣爬著滿街乞討。你可準備好了,我可要動手了,你若受不了時便出聲打個招呼。”說完從懷中取出一根梅花金針,純金打造,黃燦燦耀目生輝,只見她將金針緩緩地伸向周昆,針尖越來越近,離他的眼珠只有三分之一之差,還在緩緩地往裡推進。周昆已感到一股寒氣透過眼珠浸入心裡,那離眼球只有毫釐之差的針尖猶如一根粗棍,越變越大。
  “啊!不!不!”周昆再也不能忍受這樣的折磨,更不敢想像皇甫瓊所說的後果,殺豬般嚎叫起來。一張臉早已慘白如紙,渾身簌簌簌地顫抖不停。他寧願一死了之,也不願受那豬狗不如的摧殘,可想死也不能,只好哀求道:“我說,我說!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什麼都說。”
  皇甫瓊收起金針,伸出纖細的手指,在周昆的背上狠狠地戳了一下,直疼得周昆撕心裂肺地一聲慘叫,豆大的汗珠順著兩頰往下直流。
  皇甫瓊凌空又點了幾點,完全解了肖丹平未解周昆的穴道,柔聲軟語地說道:“周昆,你要放老實些,別玩花樣耍小聰明,我已在你身上下了禁制,半月後它將使你在午時和子夜忍受一次萬蟻鑽心的廱楚,三月後你渾身的氣血將枯竭,筋絡將萎縮,若是我們查出你說的話有一句謊言,你就只好自認倒霉了。你若講了實話,三月後的今天你上天山來,我便解去你的禁制,恢復你的自由。聽明白了麼?好,你可以講了。”
  周昆哭喪著臉道:“諸位想知道什麼?”
  肖丹平給姚天剛遞了個眼色,姚天剛一個旱地拔蔥,飛身上了圍牆,警戒去了。
  肖丹平這才問道:“這君山慘案是你們作的?”
  “是的。”周昆答道。
  肖丹平又問:“你們來了多少人?”
  周昆想了想回答道:“二百零七人。”
  “你們是什麼幫派?”
  “小的不太清理,有人說叫日月數,有人又說叫鐵血幫。”
  “姑且就叫它日月教吧,教主是誰?“
  “不知道。”
  “你沒見過?”
  “見過,但他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我見過他三次,一次是三十左右的儒士,一次是年旬老人,一次是官家打扮。”
  “你在教中任什麼職?”
  “小的是三湘分舵舵主。“
  “一共有多少分舵?”
  “二十四個。”
  “其它分舵的地址和舵主姓名你可知道?”
  “小的不知,此乃最高機密,只有教主和三個太上護法知道。”
  “你們一共有多少護法,總舵在什麼地方?”
  “一共有十二名護法,分為金衣護法,銀衣護法,紅衣護法,各為四名。三位太上護法乃教主聘請的世外高人。教主身邊還有日月水火四位貼身保鏢,功夫比十二護法還要略高一籌。”
  “除了分舵,還有哪些組合?”
  “除了二十四個分舵外,總舵還設有三個香堂,一個飛鴿隊,三個香堂為內香堂,總管全教的財產收支和人員調配;外香堂,主要是負責巡查監督二十四家分舵的發展情況;刑堂,是查辦奸細和違反教規及叛教之人。”
  “總舵之人你認識哪些?”
  “一個也不認識,他們都是易了容的。”
  “九大門派和白道群雄可有加入你們組織?”
  “小的不敢亂說,但我想一定有不少吧。”
  “君山之行是誰人主持?”
  “是教主親自主持。”
  “顏良與你們是什麼關係?”
  “沒關係,除了少林,武當,他的名聲在江湖中極受尊祟,所以教主想先滅了集賢莊,以威脅其它小門派。並設下陷井引來九大門派的掌門或高手,試圖將他們一網打盡,以此削弱九大門派的力量,為開山立教掃清障礙。”
  “你帶人埋伏在此,就是為了對付我天山派?”
  “不全對,這次應邀赴約的除了你們天山派外,還有太湖洞庭山莊的人未到,更重要的是顏良漏網在外,教主要我們務必將他拿住。”
  “在此設伏就你們幾人?”
  “是的。不過教主暗中是否還派有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端木翔龍突然插嘴問道:“巫山神君可是你們的人?”
  周昆點點頭道:“他是副教主。”
  “二十年前屠殺湖北秭歸縣樂平裡端木仁榮家和福建虎嘯山莊皇甫義家,可是你們所為?”
  “小的不知,二十年前小的別出道不久,只是聽說有那幾樁血案而已。”
  “巫山神君知道二十年前的那內樁血案麼?”
  “很難說。”
  “你們教中之人全是黑色衣著麼?”
  “是的。舵主以下全空黑衣。”
  “聽說端木家並未被滅絕,墨龍劍又出世了,這件事你聽說過麼?”
  “聽說過.教主得知知墨龍劍出世的消息,曾派人在巴東一帶狙擊過,聽說沒有成功。
  那墨龍劍猶如曇花一現,我懷疑是否真的出世了。不過教主下了一道嚴令,定要我們查出它的下落。”
  “他如此關心墨龍劍,想必他曾參與了那場屠殺?起碼說是知情人了?”
  “不知道。聽說墨龍劍不單是一件削鐵如泥的千古神兵,更重要的是劍中藏有武當寂然子的一生武學精髓。因而許多人都垂涎於它。”
  “你可認識眉心中有顆豆大紅痣,雙手都是六個手指的人?”
  周昆神色驚訝地反問道:“你是說二郎神君?”端木翔龍驚喜異常地追問道:“你認識他?”
  周昆點點頭道:“他是咱們的太上護法之一。”
  “你沒弄錯?”
  “絕對沒錯,昨天晚上跟隨教主來的護法中便有他。”
  “他的武功如何?”
  “與教主不相上下,深不可測。”
  端木翔龍兩眼死死地目盯著周昆,虎目中寒光如電,直盯得周昆渾身發毛,一種不祥的感覺籠罩了他。他不知端木翔龍為何將二十年前的事問得如此仔細,更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命攢在別人手心裡,只好任其擺佈了。
  端木翔龍盯著他沉吟了片刻,轉過話題問道:“昨日到的武當七劍等二三十人,被你們傷了多少?”
  周昆想了想道:“武當七劍有三人負傷,他們與青城雙友和峨嵋的慧遠大師一道突圍走了。震威鏢局的鏢師一個也未走脫。”
  “還有其他人嗎?”
  “還有這莊裡的兩名總管和他們一路來的十多人,佛心婆婆冷茹玉負重傷逃走,兩位總管雖全身而退,但被巴山七鬼追了下去,不知結果如何?其餘之人恐怕全死了。”
  “搏殺他們時,教主和他手下人在場麼?”
  “在場。”
  “你認為兩位總管武功如何?”
  “我看與小的不相上下。”
  “巴山七鬼呢?”
  “一對一,小的略勝一籌,可他們歷來是群攻,對方人多人少他們都是一齊上。”
  端木翔龍若有所思地望著一棵夾竹桃出神,肖丹平和皇甫瓊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不好去驚動他。便在一旁的假山上坐了下來。園子裡一時靜得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見。足有半盞茶的功夫:端木翔龍才將目光從夾竹桃上移到周昆面部,神情肅穆、語氣冰冷地說道:“我再問你一遍,你們預先對莊中之人下了毒,是否有未中毒之人?”
  周昆搖頭道:“絕對沒有。”
  端木翔龍道:“這就是說全莊人都中了毒?他們是什麼時候被你們殺死的?”
  周昆道:“昨夜三更之後。”
  “那就是說後來之人,也就是昨天來的幾十個人中,無人能解他們所中的毒?”
  “大概是這樣。”
  “教主與他手下人自始至終都在場麼?”
  “一直都在。太陽升起時,他們才離開此地。”
  “既然教主與他貼身之人武功深不可測,為何還讓那些人逃了?”
  “青城雙友的雙劍合璧,威力之大,慧遠大師的禪杖和佛心婆婆的枴杖也配合得十分默契,武當七劍組成的七星劍陣更是了得,教主一時奈何他們不得,只好眼睜睜看著他們逃去。”
  “兩位總管的刀鞭也配合得十分完美麼?”
  “不!刀與鞭一長一短,互有禁忌,很難配合。”
  “那麼,他二人是有神靈在暗中佑護相助了?要不然便是無人攻擊他們?或者攻擊他們之人功力相差甚遠?”
  “嗯,閣下這一問,我倒發覺這事有點蹊蹺,一接上手便是七鬼戰他二人。照理說三打一,他二人斷然應付不了五十招。七鬼不但未勝,反叫他二人跑了,七鬼這一追,也是放狗攆羊,有去無回,這中間肯定有什麼花招?”
  端木翔龍笑道:“這戲也未免演得太蹩腳了,我倒要看看這兩條披著人皮的狼還能做出什麼好戲來?周昆,今日之事,我想你是不會對教主說的吧?”
  周昆臉上布滿汗,慌忙道:“我周昆也不是三歲孩子,怎敢飛蛾投火。”
  端木翔龍突然從皇甫瓊腰間拔出寶劍,對準周昆的左肋、大腿和小腹各刺了一劍,鮮血如泉般噴射出來。肖丹平要想阻攔已是不及,周昆更是嚇得昏死過去。
  端木翔龍將寶劍還給皇甫瓊,從懷中掏出刀傷藥敷在周昆的傷口上,然後從玉瓶中倒出一粒玉露靈芝百花丹納入他的口中,對若他的背心擊了一掌。周昆頓時甦醒過來。端木翔龍轉身對皇甫瓊道:“賢弟,請解了他的禁制吧。”
  皇甫瓊與肖丹平這纔明白過來,原來端木翔龍也是在演戲,演一出苦肉計。於是,皇甫瓊上前解了周昆的禁制。
  端本翅龍正言厲色對周昆道:“周昆,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我不殺改過自新之人,望體今後好自為之。你可以遠走它鄉,也可以重回日月教。但是,你倘若繼續為虎作張,它日再遇上我,那便是你的死期。你身上的禁制已除,可以走了。”  周昆站起身,一言不發,滿面羞慚地衝三人長揖到地,施了一個大禮,腳尖一點,凌空飛起,箭似地射出圍牆,星擲丸跳,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一片房舍後面。
  端木翔龍這才微含謙意地問道:“大師兄,不知小弟處理得是否得當?”
  肖丹平含笑拍拍他的肩道:“賢弟悲天憐人,俠膽善心.小兄好生佩服!”
  皇甫瓊在旁笑道:“先斬後奏,叫別人還能說個不字麼?”
  端木翔龍臉色微微一紅,道:“小弟不周之處,還望大師兄海涵。”
  肖丹平一擺手道:“賢弟性格中人,莫聽那鬼丫頭胡言亂語。”
  皇甫瓊小嘴一尖道:“大師兄好偏心,竟然幫著別人編排起小妹來了。”
  肖丹平臉色一沉,道:“師妹,你偷路下山,師父和伯母好生心焦。師父氣得好幾天沒吃一口東西,伯母更是急得熱火攻心,已病倒多日,你闖下如此大禍,還不僅回山向師父和伯母領罪。”
  皇甫瓊一聽急了,脫口問道:“大師兄,這是真的?”
  肖丹平眼睛一瞪道:“師兄乃一派掌門,怎可說逛語?”
  皇甫瓊不再言語,退到一邊默默地垂起淚來。
  端木翔龍很想安慰她幾句,一時又不知說什麼好,只好在一旁乾著急。
  肖丹平換上一副笑容,對翔本翔龍道:“賢弟,請到天山小住幾日如何?”
  端木翔龍道:“大師兄邀請,小弟焉敢不從。但此間之事未了,兇手逍遙法外,說不定江湖劫難將從這裡開始了,小弟決心追查此事,非弄它個小落石出不可。再說,我還得尋找殺害我一家的仇人。它日若有機會,定去登山拜訪。”
  肖丹平點點頭道:“你單人匹馬,實在是危險,處處都要格外小心,只可暗查,不可明訪。待我回山稟明師父後,當顧全力追查這禍害江湖的秘密組織。”
  端木翔龍道:“請大師兄代小弟向令師她老人家及伯母請安。我還想在這君山上多待幾日,咱們就此別過。”
  肖丹平道:“那好,咱們以後再見。”說罷抱拳拱手轉身越牆出去了。
  國內只剩端木翔龍和皇甫瓊二人。皇甫瓊走到端木翔龍跟前,幽幽地嘆口氣道:“大哥,你要多加小心,保重身體。我回山看過師父和母親便來尋你。”
  端木翔龍道:“賢弟,愚兄乃無根浮萍,飄泊不定,你不要來找我。他日尋到仇家,了了你我兩家的血海深仇,我自會上天山來看你。你去吧,不要讓大師兄他們等久了。”說著心一酸,眼淚差點奪眶而出,急忙背轉身子,不再看皇甫瓊。
  皇甫瓊聲音顫抖,哭出聲道:“大哥,千萬珍重,我等著你!”轉身掩面越牆而去。
  端木翔龍隨後也出了集賢莊,隨口呼了一聲口哨,紅馬從一片竹林中鑽了出來。他上馬飛馳到山坡高處,眺望著三個小黑點漸漸地消失在湖邊蘆葦叢中,這才仰天發出一聲長嘯,似悲似哭,似憂似愁,淒涼宛囀,經久不絕。然後他又大笑幾聲,打馬向君山深處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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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野店遇險a

  八百里洞庭煙波浩淼,諸青沙白,湖周港漢縱橫,葦蘆叢生,青荷浮動,野鴨成群。真是銜遠山,吞長江,浩浩蕩蕩,橫無際涯,朝輝夕陽,氣象萬千。在那萬傾碧波,天水一色的東首,覆立著金碧輝煌、宏偉壯屈的岳陽樓。姿容秀美的君山,在夕陽殘照中,更顯得虛幻述離如蓬萊仙山。
  一條快船箭似地劃破千層碧波,自君山向南駛來,船頭上立著一身淡黃儒服的端木翔龍與他的紅馬。他在君山轉了三天三夜,始終一無所得。他原不相信日月教只留下周昆一夥守株待兔,總以為這君山之中定然還藏有其他暗樁伏哨,無論功力和地位都要遠遠超過周昆。
  堂堂的日月教怎會只留下周昆這群人來對付天山掌門和洞庭莊主。再傻的人也知道只留下周昆這夥人,不啻給老虎口中送食。然而三天三夜下來,他連個鬼影子也沒見到。
  好不容易在君山南端的港汊裡,找到了一個打魚的老漢,請他用船將他送過洞庭湖。端木翔龍取出十兩紋銀相送,老漢執意不收,兩人推辭了許久,最後老漢謽他不過,勉強收下了銀子,嘴裡千恩萬謝,仿佛是他有求於人,而不是別人有求於他。快船乘風破浪,半個多時辰便到達了洞庭湖的南岸。端木翔龍下了船,向老漢問明道路再次道謝後,飛身上馬。紅馬仰天一聲嘶鳴,蹬開四蹄,疾風般順著一條鄉間小道向東飛馳而去。
  洞庭君山集賢莊慘案,猶如朔風般吹遍大江南北的每一個角落,一時間成了荼坊酒肆議論的話題。人們談起這件事時莫不黯然失色,涕然淚下。江湖上更是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九大門派與那些有名的武林世家更是元氣大傷,痛徹肺腑,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他們說什麼也不相信自己的掌門人或門中優秀的弟子會慘遭橫禍,不明不白地葬身異地。悲痛之中,他們發誓要找到兇手,報這深仇大恨。各門派除了派人到君山尋回自己人的屍首外,幾乎傾巢出動,投身江湖,查找這萬惡不赦的仇家。一時間江湖中表面上看去異賞平靜,暗地裡卻十分緊張,大有箭在弦上,一觸即發之勢。
  十多天來,端木翔龍所到之處,都看到三山五嶽之人在四處活動。酒樓客棧住滿了南來北往的武林中人,街頭鬧市掛刀佩劍之人比平日多出好幾倍。一個個面色沉重,眉宇間隱含殺氣。端木翔龍深知他們這是大海撈針,勞而無功,可也被他們這種精神所感動,為了骨肉之情,同門之誼,竟不惜一切代價尋找仇人。
  這日他正策馬向前起路,忽聽左邊山梁上傳來一聲虎嘯,洪亮震耳。胯下紅馬聞得虎嘯,一聲長嘶,人立停步,險些將他從馬背上摔下來。
  端木翔龍揮鞭輕抽了幾下,紅馬依然不肯邁步,眼中露出驚恐的神色,一個勁地直打響鼻。端木翔龍只好跳下馬來,牽馬而行。走出十多丈後,又有一聲虎嘯傳來,紅馬說什麼也不肯再向前邁步,端木翔龍心道:“青天白日,何來大蟲咆哮?待我前去看個究竟。”主意一定,他將韁繩往馬脖子一搭,弓腰塌背,嗖嗖嗖一邊星擲丸跳,向左面山梁撲了過去,眨眼間便到了粱上,他放目四顧,四周一片寂靜,光禿禿的草木不生、亂石滿崗,哪來的老虎。
  他搖頭笑笑道:“大白天撞到鬼了?”
  “哪裡有鬼?”一個稚嫩的聲音在他側面兩丈外的一塊巨石後響起,冷不丁嚇了他一跳。他急忙轉身側目,見那巨石後跳出一人,原來是一個頭挽雙髻身穿紅衣的小童,年約十三四歲。面如美玉,齒白唇紅,俊目神秀,頰生酒窩,一笑一步顰十分動人。
  只見他一蹦三跳到了端木翔龍跟前,歪著頭道:“你說哪裡有鬼?”
  端木翔龍見這荒山野嶺中突然出現這樣一個小孩,十分奇怪。但見他模樣可愛,心中是越看越歡喜他,便笑著道:“你不是一個小鬼麼?”
  那小孩一聽端木翔龍拿他開玩笑,不氣不惱道:“你到這裡幹什麼來了?”
  端木翔龍反問道:“你到這幹什麼來了?”
  小孩道:“你管不著。”
  端木翔龍道:“那你也管不著,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剛才我路過山腰聽到這山梁上有虎嘯,因而起來觀看,想將此大蟲除去,以免為害百姓。”
  小孩不相信地笑道:“你能打得過老虎?”
  端木翔龍道:“試試看吧。”
  小孩道:“老虎會把你吃了的。”
  端木翔龍道:“老虎既不食你,為何食我?”
  小孩道:“你是說這山上沒有老虎?”
  端木翔龍笑道:“不知道。”
  小孩道:“你這人好生奇怪。”
  端木翔龍道:“你是何家孩子,為何孤身一人在此荒山野嶺玩耍?”
  小孩道:“我沒有家。”
  端木翔龍更覺奇怪,道:“那你跟誰一起生活?”
  小孩道:“老爺爺。”
  端木翔龍道:“誰是老爺爺?能帶我去見見麼?”
  小孩道:“老爺爺不喜歡見生人。”
  端木翔龍道:“我不是生人.你爺爺一見我保准高興。”
  小孩道:“真的?你認識我爺爺?”
  端木翔龍不置可否地答道:“你帶我去見他便知道了。”
  小孩道:“好吧,我帶你去見爺爺。”
  端木翔龍發出一聲長嘯,不一會紅馬便飛快地奔上山梁。
  小孩一見紅馬,十分高興,問道:“這是你的馬?”
  端木翔龍點點頭道:“想騎麼?”
  小孩道:“想騎,可我和老爺爺住的地方馬上不去。不過沒有關係,等我長大後,再騎好了。”
  端木翔龍哈哈大笑,一拍紅馬道:“你就留在此地,待我去去便來。”轉身便去牽小孩的手,小孩閃身躲過,
  步伐靈巧無比,端木翔龍暗驚:“好快的身手。”
  小孩見端木翔龍看著自己面露驚色,便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牽著手走路成何體統?”
  端木翔龍忍悛不禁放聲大笑,小孩見他大笑不止,嗔道:“有什麼好笑的,少見多怪。”
  端木翔龍拍著他的肩道:“好一付老氣橫秋的小大人。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道:“我叫霜雪寒。”
  端木翔龍道:“好奇怪的名字,誰取的?”
  小孩道:“老爺爺說,我是十三年前他在路邊撿到的。那天正趕上霜降,天又下著大雪,所以便給我取了這樣一個古里古怪的名字。”
  端木翔聽罷,心中一陣慘然,覺得眼前這孩子和自己多麼相似,自己雖然不是被人撿去,但自幼全家遭劫,被南官平叔叔帶進深山撫養,與世隔絕二十年,過著非人非獸生活。
  回想自己的所見所聞,甚覺這世間不平之事實在是太多,江湖中你爭我奪,冤怨相報,無休無止,仿佛這世人除了爾虞我詐,刀光劍影,吃喝嫖賭,搶劫偷盜便無事可做。
  端木翔龍一聲長嘆,道:“你一直住在這山中?”
  霜雪寒道:“我爺爺說世上壞人太多,不讓我下山一步。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端木翔龍道:“我叫端木翔龍。”
  霜雪寒道:“那我就叫你翔龍哥可好?”
  端木翔龍笑道:“我就叫你小兄弟。”
  霜雪寒道:“翔龍哥。”
  端木翔龍應道:“小兄弟。”
  兩人相視大笑。邊說邊行,不知不覺順著山道走出數裡之地。端木翔龍突然發現自己無意中正施展輕功疾行,而身旁的霜雪寒好象根本沒當回事,一直不離左右地相依在身旁,一步不拉。有時還手舞足蹈,跳上竄下,嬉戲玩耍,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心中不覺駭然,暗忖道:“小小年紀,輕功竟如故了得,內力也精湛綿長,想那老爺爺肯定是個世外高人。”
  兩人翻上一座山頂,霜雪寒笑道:“翔龍哥,你會學鳥叫麼?”
  端木翔龍點點頭道:“我象你一樣,從小生長在深山老林,那地方有各種各樣美麗漂亮的小鳥,所以我也會好多種鳥的叫聲。”
  霜雪寒道:“那麼大老虎叫呢?你會麼?”
  端木翔龍道:“什麼動物的叫聲我都會。”
  霜雪寒道:“你聽得懂它們說話麼?”
  端木翔龍道:“聽不懂,但我知道它們叫聲中的好多意思。”
  霜雪寒道:“我聽得懂,你信不信?”
  端木翔龍道:“我信。”
  霜雪寒道:“先前我學老虎叫象不象?”
  端木翔龍道:“象,象極了,連我都聽不出那是假的,嚇得我的紅馬直哆嗦,不敢前進。”
  霜雪寒聽端木翔龍稱讚,好生高興,道:“翔龍哥,那紅馬不會丟吧?”
  “不會。”
  “你叫它什麼名字?”
  “我沒給它取名。。
  “多可惜,為什麼不給它取名?爺爺給我抓了許多鳥養著玩,我都給它們取了名字的。”
  “我不知道給它取個什麼名字好。”
  “我在山上見你騎著它跑得好快,象一條紅線,翔龍哥,我看你就叫它一線紅吧。”
  端木翔龍笑道:“好,就叫它一線紅。”
  霜雪寒搖搖頭道:“不對,好象還缺點什麼,嗯,讓我想想。”他歪著頭想了片刻又道:“翔龍哥,給它加上一招武功的名字,‘浮光掠影’可好。”
  端木翔龍道:“‘浮光掠影一線紅’,好!好!好名字,什麼赤兔胭脂呵,玉麒麟呀等,簡直太俗了。就叫它浮光掠影一線紅。”
  兩人往前又走了一二裡路,轉過一個山環,端木翔龍突然失聲叫好:“天啊!好一個神仙府第!”
  但見那奇峰秀谷,俏麗多姿,累累怪石,千奇百怪。有的如裊娜少女,亭亭玉立,靦腆羞澀;有的似千年古松,虯枝勁幹,傲骨嶙峋;有的象龍鍾老人,弓腰駝背,長須飄飄。危岩突起,遮崖蔽日,更是光怪陸離,不可名狀。參天古樹凌空突刺,漫山青藤如編似織,幽幽小徑迴旋在山梁上,被齊膝深的青草掩蓋,若不仔細根本找不到路。滿山遍野霞花似錦,彩蝶翩翩飛舞,山溪淙淙,鳥鳴啾啾,讓人仿佛置身於一個深遠、險峻、奧秘、神奇的世界。
  好半天,端木翔龍才從驚喜興奮中平靜下來,扭頭對霜雪寒道:“小兄弟,你們就住在這山谷裡?”
  霜雪寒道:“漂亮吧?”
  端木翔龍道:“漂亮極了,可以說是我所見過的最漂亮的一個地方。老爺爺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你沒問過?”
  “問了,他說他忘了。”
  “他脾氣古怪嗎?”
  “不!他對我好極了。”
  “要到了嗎?”
  “快了,前邊那個水簾後面便是。”
  “你們是住在山洞裡?”
  “是,那山洞里可舒服極了。”
  一道瀑布從百丈高的峭壁頂部飛瀉而下,宛若一道銀色幌帷。霜雪寒帶著端木翔龍穿過水簾,伸手在一塊紋路猶如花崗岩的石塊上按了一下,然後左旋三下,右旋二下,一道石門無聲無息地洞開,一個幽秘深逐的山洞出現在端木翔龍跟前。霜雪寒便先進洞,端木翔龍緊跟其後。
  二人剛進洞口,石門又無聲無息地關閉了。剎時洞內一片漆黑,這難不倒端木翔龍。只聽霜雪寒說道:“翔龍哥,這洞裡很平坦,你只管放心向前走就是了。”
  端木翔龍早已看清洞內形勢,四壁光滑如五,腳底確實很平坦,便說道:“小兄弟,放心吧,你前頭帶路就是。”
  霜雪寒道:“翔龍哥,你說你從小也住石洞,可也是這樣的?“端木翔龍道:“我住的山洞不似這般黑,而且洞裡有溫泉,不似這般冰冷。”
  霜雪寒笑道:“翔龍哥,馬上你就知道了。”
  說話間兩人已忽上忽下,忽高忽低,時曲時直,時左時右行了百十丈。
  霜雪寒突然停住腳步道:“到了,翔龍哥,我得問問老爺爺,看他許不許你進去。”
  他的話音剛落.突然傳來一聲慈祥的問話:“寒兒,你在和誰說話?”
  霜雪寒道:“爺爺,是一個大哥哥,他走迷了路,我便帶他到家裡來了。”
  “好機靈的小鬼頭!”端木翔龍在心底贊嘆道,他已仔細觀察了周圍.根本看不見問話的老人,仿佛他的聲音來自山腹之中的另一個世界。
  他正在琢磨老人的所在,老人的聲音又在前方響起:“寒兒,你問過他叫什麼名字嗎?”
  霜雪寒答道:“問過的,爺爺,他叫端木翔龍,能讓他進來嗎?”
  “端木翔龍,端木翔龍!”老人反覆念叨著,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道:“進來吧。”
  霜雪寒好高興,端木翔龍見他在左邊右壁上摸索了幾下,驀地,一道耀眼的光亮照了黑洞洞的山洞。原來正前方又出現了一道石門,門內雪亮如晝。霜雪寒道:“翔龍哥,請進。”
  端木翔龍舉步跟在他身後進了第二道石門,石門內是一座寬大的洞廳,足有端木翔龍在神龍架住過的那石洞裡的洞廳的兩倍。廳內宛若神話中的水晶宮,洞頂掛滿冰柱、冰劍、冰簾、冰果、冰葡萄,四壁綴滿冰燭、冰珠、冰附,地上有冰樹、冰虎、冰猴、冰豹、冰照、冰人、冰花、冰草等等,走的,站的,路的、跳的俯臥仰屈,千姿萬態,一切都是那樣晶瑩剔透,交相解映,唯妙唯肖,神態逼真。端木期龍一下於驚呆了,仿佛自己是在一個十分奇妙的美夢。
  “既然是遠道來的客人,請到老朽這邊來。”老人聲音不大,卻清晰震耳。
  端木翔龍渾身一震,驚醒過來,急忙繞過一個騰起陣陣水霧的水池,來到老人跟前倒身下拜道:“晚輩端木翔龍,拜見老前輩。”
  老人端坐在一個狀似蓮花的冰坐上,手捋雪白的長髯道:“不必拘禮。既然進入我的門,咱們就算有緣,站起身來讓我看看。“
  端木翔龍依言起立,抬頭面向老人。只見老人須發俱白,朗眉虎目,面似三朝嬰兒,紅潤飽滿,鼻若懸膽,齒似珠玉,滿臉含笑,和藹可親。
  老人仔細將端木翔龍打量一番後不住地點頭道:“你家住哪裡?要上哪兒去,何故迷路在此?”
  端木翔龍覺得老人可親,便不加隱瞞,一下子將自己的身世和要做的事全都講了出來。
  聽得老人噓籲不停,虎目中精光暴現不止。霜雪寒早已怒不可遏,磨拳擦掌道:“翔龍哥,你不要難過,我一定幫你報仇雪恨!”
  老人笑道:“小孩子家,不知天高地厚,那些魔頭豈是好惹的?那二郎神君功力不在巫山神君之下,另外兩個太上護法,我想定是三湘神君和錢塘神君。四神君除了巫山神君常在江湖中走動外,其餘三人早已消失多年,曾經傳聞他們早已物化,誰知乃在世上為惡。五十年前便有這樣一句話:寧聽閻王叫,不聽神君到。當時江湖上有五大神君,其中龍虎神君被尊為武林盟主,其餘四人均是那萬惡不赦之徒。而巫山神君與龍虎神君師承星宿海的無極老人,其它三人均各有奇遇,一身功力僅次於龍虎神君。四人除了懼怕龍虎神君外,誰也不服誰,現在倒好,幾十年過去了,倒有能人將他們籠絡歸顧了。可想那人無論在哪方面都必定勝過這四個魔頭,看來江湖將無寧日了。”老人說完,滿臉憂慮地長長嘆息一聲。
  端木翔龍道:“老前輩對他們知之甚詳,不知可有化解這劫難的辦法?”
  老人道:“到目前為止,恐怕還沒有什麼好辦法阻止他們的行動。““為什麼?”
  “因為正義的力量與之相比懸殊太大。君山血案更是大大削弱了正義的力量。道消魔長,天降此劫,非人力能挽回的。”
  “據晚輩所知,除了龍虎神君,還有一丐,二怪,三奇,難道也不能與之抗衡?”
  “若僅以力量來較量.任他何時何地,邪魔宵小之輩都成不了氣候。但是,世間之事並非光憑武力能解決的。比如說吧,你在明處而無害人之心,我在暗處時存殺人之念,我想什麼時候打你便可出手,而你卻防不勝防。特別是正派人士行事大都光明磊落,而邪惡之徒則不然,他們詭計多端,手段毒辣,他們善於挖好陷阱等你,你卻不知道將在何時何地中他暗算,更有些人表面看去一本正經,暗地裡無惡不作。這種偽君子比比皆是,你卻難以一眼看穿他們的真面貌。就集賢莊的兩個總管而言,你不是兩次救過他們的命麼?”
  端木翔龍沉吟不語,老人也不再說話。半晌,端木翔龍才抬起頭說道:“老前輩,晚輩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
  老人笑道:“但講無妨。”
  端木翔龍道:“您老人家乃世外高人,隱居於此,想必是不願再涉足江湖?可是當邪魔猖狂,武林遭殃,蒼生受難之際,難道你能忍心袖手旁觀?”
  老人呵呵大笑道:“老朽當然不能坐視不管。”
  端木翔龍道:“請問您老與龍虎神君他老人家相比,誰強誰弱?”
  老人眼中閃出一絲不可捉摸的光亮,頷首微笑道:“半斤八兩。“端木翔龍道:“如果二老同時現身江湖,在精神上對正道人士是一劑興奮劑,對邪魔宵小卻是一副瀉腸藥。”
  老人接過霜雪寒遞過來的一個湯碗,霜雪寒也將一碗湯放在端本翔龍面前,老人道:
  “孩子,這是千年參王與萬年首烏熬的揚,趁熱將它喝了,對你大有好處。”
  端木翔龍毫不客氣端起湯碗道:“長者賜,不敢辭,多謝老前輩厚愛。”說完一揚脖將參湯喝得千乾淨淨,將湯碗遞給霜雪寒,問道:“小兄弟,這洞裡全是堅冰,為何不涼不化?”
  霜雪寒調皮地眨眨眼道:“你摸摸看,便知它們為何不涼不化了。”端木翔龍果真伸手摸了摸身邊一棵冰竹,使他驚訝不止。原來這些看去象千年堅冰似的東西,都是溫暖的碧玉。他不由大聲贊道:“好一座溫玉宮殿,一塊溫玉已是極難尋得,這滿洞的溫玉讓人怎麼也不敢想像!”
  老人放下手中的碗道:“世上想不到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我雖不會星象佔封,但對江湖中今日之難早已料到。當初我偶然發現這個山洞時,便有了許多打算,以我之力要勝巫山神君不難,難的是不知這茫茫世界究竟有多少邪魔妖道。於是我便在這洞里長住下來,一來這裡地處中州,對江湖中發生的事隨時可以了解。二來這洞對一個修習內功之人來說,簡直是天堂,在這上溫玉的洞裡修習一年,相當於在外三五年的功夫。因為,我雖是百幾十歲的人了,但我還不想在正邪決戰的那天賠上這把老骨頭。”
  端木翔龍聽罷老人一席話,撲 一聲跪倒在地,叩拜道:“老前輩苦心昭日,晚輩作為武林一員叩謝您老深情厚誼。”
  老人笑道:“孩子,你忘了老朽也是武林中人。”
  端木期龍道:“老前輩,您還未回答晚輩的請求呢?”
  老人笑道:“你可知龍慮神君現在何處?”
  端木翔龍道:“不知道。”
  老人又問道:“你可知他的兩個徒兒十幾年來,為何在江湖中四處奔走?”
  端木翔龍道:“不知道。”
  老人笑道:“因為他已經失蹤了十幾年。”
  端木翔龍與霜雪寒異口同聲道:“啊!”
  老人從蓮花石上躍身到了地上,來回走了幾步道:“這是一個秘密,世人都知道他的兩個徒兒是奉師令在尋找師門敗類巫山神君,實不知真正尋找的是他們自己的師父。“端木翔龍道:“您老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霜雪寒也問道:“是呀,爺爺,您老常年在此修練,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老人仰天哈哈大笑,笑聲援得大廳裡嗡嗡直內,端木翔龍和霜雪寒只感到心如錘擊,耳膜都快震破了,急忙盤膝坐下運動相抗。
  老人笑了足足有一盞荼功夫,當他看到二小滿勝汗水,渾身濕透,頭頂上騰起濃霧般的淡黃色蒸氣,這才突然止住笑聲,往他二人嘴里塞進一顆鴿卵大的金黃色藥丸,然後一手按往一人的頭頂,叫一聲:“起!”
  二小突地睜開眼睛,騰身而立。只見他二人精神飽滿,華光內磕。老人笑道:“你二人雖說不一定能勝得了那逆賊,但江湖中恐少有人能與你們匹敵了。”二小雙雙跪下,端木翔龍道:“多謝老前輩大恩大德,晚輩將永銘肺腑。”霜雪寒也說道:“多謝爺爺。”
  老人一手一個將他們拉起,笑道:“這算爺爺給你們的禮物。有什麼好謝的。你們不是問我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麼,告訴你們,我就是那失蹤了十幾年的龍虎神君。”
  端木翔龍忽又翻身跪下道:“徒兒拜見師爺。”
  老人一把將他拉起道:“別當磕頭蟲,我老頭子不喜歡這一套。你不用說.我也早知你是我門中傳人。”
  端木翔龍道:“師爺,您怎會知道?我又沒告訴您。”
  龍虎神君道:“你一進洞,我便聞到你身上揣有我祕製的玉露靈芝百花丹。你講到江湖浪子時,神情肅然,再講到我時更是神敬不已。再者,非與我門中淵源極深之人,秋實敢隨意將我的龍虎碧玉令贈他。當你運功抗我笑聲時,我已看出那是我獨創的形意補天功。你說,有這麼多事實,我還不知你是誰嗎?”
  端木翔龍恍然大悟道:“師爺,您為何要折磨師父和師伯,讓他們找得好苦。”
  龍虎神君道:“叫我爺爺吧。你認為那是折磨他們?那麼剛才我也是在折磨你們了?孩子,我並非想拆磨他們,你想想自己的師父平白無故的失蹤了,若不是遭了什麼不測。不然,好好的人怎會莫名其妙的沒個影兒呢?你說他們該麼辦?他們只有尋找仇人為我報仇,而仇家的功人又非他們能勝,所以,要報仇就得先練好自己的功夫。他二人資質並非上上之選,對形意補天功只能練到十成,若不刻苦修練,難達大成,這便是為什麼我不與他們相見,逼他們去用功的原因,雖有點不近人情,收效倒也不錯。再說剛才我之所以用笑聲逼你們,是因為你二人剛喝完參湯,為了更好地將藥性吸收,所以才那樣做,你們看這不是挺好麼?你二人乃百年罕見的奇根異骨,後天又給你們帶來得天獨厚的境遇。今後一定要刻苦練習本門心法,不可一曝十寒,也不必起五更睡半夜,只要堅持不懈,貴在一個恆字上,便可達到天地交泰、五氣朝元之境。”
  二小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接連在洞裡翻了幾十個跟鬥,然後跳進水池中泡了許久,直到老人叫他們吃飯,這才神清氣爽地出了水他,更衣就餐。
  飯後,老人將二小喚到身邊,對霜雪寒道:“寒兒,既然龍兒是你秋實叔的弟子,你就做春華的弟子吧。入門以先後分大小,你雖在我身邊十三年,但今日起方為本門弟子,龍兒是你師兄。他日見了你師父,可自行稟明。”
  霜雪寒聞言,立即以師門之禮向老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肩頭,然後與端木翔龍以師兄弟之禮見過。
  老人又對端木翔龍道:“你師兄傳了你形意補天功的心法,現在我將本門另外兩門功夫傳授與你,你要用心去學。”端木翔龍垂手肅立,聽老人繼續說道:“人言武當功夫傲視江湖,魁領武林。殊不知他們不過僅得寂然子祖師的一點武功皮毛而己.而他的武學精髓卻傳給了一個俗家弟子,也就是我的師祖。師祖收了兩個傳人,一個便是我師父,星宿海的無極老人;另一人是我師伯無儀老人,他出師後便隱居在大涼山寧遠府瀘山之巔的天地。一生未收徒弟。雖說我一門得了寂然子祖師的真傳精義,祖師又把自己的心得揉合進去,發展成為今日的形意補天功,無極玄天掌,靈虛幻影三種功夫,可無論如何演變,總不能到達頂峰。
  好象還缺少一點什麼。現在我便將無極玄天掌和靈虛幻影傳授與你,希望你今後能發揚光大。”
  老人說完,端木翔龍已經脫去儒服,露出貼身緊靠。
  老人向他講述了兩種功夫的口訣。一遍生,二遍熟,兩個多時辰下來,他已將口訣記得滾瓜攔熟,老人看在眼裡,喜在眉梢。半天不到,他已將兩門功夫演練得熟了。這多虧是端木翔龍,若換了他人非三五十載難領會這兩門深奧的功夫。他本就奇根異骨,耳聰目慧,天資過人,是武林難得的一朵奇葩,在神龍架,他服食過奇花異草,吃食的是飛禽走獸,最後服食了人間罕見的靈果;二十年洞裡溫泉的浸泡,又得以洗筋伐毛.脫胎換骨。再經師父以開頂大法注入不少真力,半月前又得師祖的千年參王和萬年首烏熬成的湯所助,被師祖同樣以開頂大法注入不少真力。
  一連串的曠世奇遇,已將他造就成了武林中的一代天驕。
  老人見他已初有小成。差的只是經驗火候,知道任何事都不能操之過急.急於求成,便要他歇息一下。
  端木翔龍與霜雪寒在老人面前盤膝坐下。端木翔龍說道:“爺爺,我發現這無極玄天掌好象還缺幾招。每到最後,總有一種余勢未盡,威力未能盡發揮的停滯之感。”
  老人微笑道:“這便是癥結所在,這套掌法歷代祖師都認為缺了幾招,後一聽說寂然子祖師將這套掌法最最精奧。也是威力最大的最後幾招隱藏於他所心愛的一把短劍墨龍劍和劍中的隱祕,二十年前你家慘道橫禍。我想這一定是巫山神君那逆賊所為。”
  端木翔龍聽師祖提起墨龍劍,忙從懷中掏出寶劍雙手遞給老人,說道:“爺爺,這便是那把劍,您老看看,它並沒什麼祕籍。”
  老人接過短劍,將劍鞘劍身翻來復去的看了好幾遍,短劍確實是招神兵,絕世珍寶,但劍上確實沒有什麼武功祕籍之類的東西。老人微笑著搖搖頭,將短劍還給端木翔龍。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龍虎神君便把二小喊到面前,對他們說道:“從今日開始,龍兒依舊跟蹤集資莊的兩名總管,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草驚蛇,懷疑終歸是懷疑,解決問題要靠真憑實據。寒兒上杭州你師父家中等侯消息。”
  霜雪寒急不可待,未等老人說完便問道:“您呢,爺爺?”老人道:“爺爺我自有去處。若明年今日還無我的消息。你們可來這裡等我十日。十日不見我歸,那便是爺爺不在人世了。切記,切記。你們凡事謹慎,不可操之過急,也不必急於尋找仇家,疲於奔命,記住了麼?”
  二小點頭。霜雪寒又道:“為什麼不讓我們報仇?”
  老人道:“爺爺已這大把年紀了,世上的事千變萬化,生老病死自有天意。不要把一個人的失蹤和死亡都看成被人謀害。”
  霜雪寒又道:“我到杭州如何能找到師父?”
  老人道:“杭州棲霞山下的粱家莊便是。”
  霜雪寒道:“爺爺,我想陪你一道去。”
  老人道:“不行!你在我身邊只會礙我手腳,你現在功力只有八成,一年後你必需將它修習至十成。如若不然,罰你面壁三年。龍兒記著,到時如爺爺爺不在,你代爺爺考核於他。”
  端木翔龍肅手應道:“是,爺爺。”
  老人又詳細地告訴了端木翔龍開啟這山洞之門的秘訣,然後說道:“此處今後僅限於我,你師父,師伯和你二人知道,不得洩與他人。”
  端木翔龍道:“爺爺,我看那二位總管在日月教中地位一定不高,您說我這追蹤是否有點徒勞?”
  老人一笑道:“不然。任何事只要耐心去做定有結果,你只要順藤摸瓜定會有收穫。他們自以為聰明,認為這場戲已經排練得很熟了,閉著眼也能上台下台,可狐狸再狡猾也藏不住它那條尾巴。咱們只要耐心地將繭子一層層地剝下去,終究會剝出蠶蛹來的。”
  老人拿出一個盛丹丸的葫蘆,倒出一些玉露靈芝百花丹分結二小道:“此丹熔煉不易,不可隨意使用。”
  老人待二小將丹九收好,一揮手道:“走!”
  三人魚貫出了山洞,老人將洞門關閉,又千叮嚀萬囑咐地告誡了二小許多話,然後一轉身,倏然消失在怪石之中。
  端木翔龍與霜雪寒順著來時的山道回到昨日二人相遇的山梁。端木翔龍清嘯一聲,紅馬從一片樹林之間向他奔了過來。一見面便圍著他又是刨蹄又是摩擦,親熱得不得了,好似闊別多年的老朋友突然見面一樣。
  端木翔龍撫摸著紅馬的脖子對霜雪寒道:“師弟,浮光掠影一線紅便留給你,它頗解人意,你要好生善待它。”
  霜雪寒道:“師兄,你呢?”
  端木翔龍道:“我此行多在暗中,帶著它目標太大,反倒不便。”
  霜雪寒接過馬韁躬身一禮道:“多謝師兄。”
  端木翔龍握著他的手道:“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千萬不可招惹是非。”
  霜雪寒依依不舍,目中蘊淚道:“師兄放心,小弟記住了,您也多加保重。”
  端木翔龍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轉身大步流星地下了山梁。霜雪寒目送著師兄消失在山環後,心中象失去了主宰,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他飛身上了馬,哽咽著信馬由韁地向東南方向下去了。
  端木翔龍別了師弟,一口氣奔出百幾十裡地,來到一個山村小鎮。向人一打聽,方知已經入了縣境,往前再走半日,便是江西地界了。時值正午,肚中飢渴,他便在一個客棧的舖面里落了座.吩咐小二送上吃喝。工夫不大,小二手托酒菜送了上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本來萬里無雲的晴空突然飛來一團烏雲,天空一下子變得低沉昏暗,狂風大作,沉雷震耳,大雨如注。剎時間,鎮內雞飛狗跳,大人路,小人叫,家家關門閉戶,街道上一下子冷冷清清,不見行人。
  秋風秋雨,連綿不斷。端木翔龍見這雨越下越大,沒完沒了,心知趕路是不成的了,便對小二道:“小二哥,不知貴店可還有客房?”
  小二見大雨傾盆,看來不會有什麼打尖歇宿的客人上門,便在端木翔龍對面坐下道:
  “客官要住店,還有幾間上房。待會便給您準備。”
  端木翔龍笑道:“有勞小二哥。此時無生意上門,在下請小二哥喝幾盅,不知肯賞臉不?”
  小二連連稱謝,動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先敬端木翔龍,然後一飲而盡道:“客官這是要上哪兒去?”
  端本翔龍笑道:“在下在家呆得悶了,出來隨便走走。”
  小二笑道:“客官府上是?”
  端木翔龍呷口酒道:“在下祖居湖北當陽縣。”
  小二道:“那可是個好地方。想當年趙子龍單騎救主,長 坡一戰,在百萬曹軍中七進七出,好不威風。”
  端木翔龍道:“小二哥好學識。”
  小二擺手道:“客官見笑了。小人鬥大字不識一蘿,不過從戲文中聽來而己。再說,這客棧乃三教九流,來往南旅行人打尖歇宿之所,什麼樣的道聽途說都有。”
  端木翔龍為自己和小二斟滿酒道:“這幾日可有什麼新聞?”
  小二受寵若驚.點頭哈腰道:“新鮮事天天都有,不過有一件事卻是百年難見的。“端木翔龍故作吃驚地:“哦,說來聽聽。“
  小二喝了一口酒道:“客官是讀書人,不知江湖中近日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那洞庭湖中的君山集賢莊,被人給挑了。男女老少一下子死了七百多口。啊呀!那簡直是血流成河,屍積如山,慘不忍睹呀!”
  端木翔龍假作吃了一驚,道:“江湖中人整天動刀動槍,難道他們一點反抗也沒有?”
  小二神秘地說道:“聽說被對方做了手腳,暗中在井水中下了毒藥。”
  端木翔龍裝模作樣吐出一口氣道:“原來如此,不知是何人所為?”
  小二道:“天知道,聽說對方一個個身手不凡。來無蹤,去無影。連一點蛛絲馬跡也未留下。”
  端木翔龍嘆道:“可惜呀,好端端的幾百人一下全給人殺害了,還不知兇手是誰,真是難以使人相信。”
  小二道:“那倒未必。一莊人並未全都死淨,賊人百密終有一疏,竟讓莊裡的兩名總管和三十多人逃了出來。”
  端木翔龍道:“難道他們連一個賊人的模樣都未看清?”
  小二巴道:“昨日莊裡的兩位總管便住在小店,今晨方才離去。聽他二人說,當他們拼死從莊突圍來到湖邊時,發現兩名青年正對湖邊十幾戶漁民進行屠殺。看來這二人定與賊人有關,肯定是一夥的。”
  端木翔龍這才真正的大吃一驚追問道:“他們可認識那兩名青年?”
  小二喝口酒,挾塊白肉放進嘴裏邊嚼邊道:“那兩名青年說來出身不錯,一個是女的,叫白玉瓊,是天山派中天山姥姥的關門弟子。一個叫郭翔龍,是江湖大俠龍虎神君的徒孫。
  二人不知何故竟與賊人一氣,做出這慘無人道的事來。”
  變生肘腋,禍起蕭牆,好一條嫁禍與人的惡毒歹計,端木翔龍從頭到腳,半天說不出話來,看著手中的酒杯出神。
  小二起身關切地說道:“客官不舒服麼?想必是酒喝多了,要不要扶您回房休息?”
  端木翔龍做夢也未想到,二個賊人竟然用此毒計將九大門派和俠道中人的仇恨引向師祖和天山派,妄圖挑起他們之間的不和,來個坐收漁翁之利。這才真正是有些驚天動地了。他越想越氣,小二的話他是一句也沒聽見。
  小二見他不加理睬,忽又坐下,一個人自斟自飲起來,時不時偷瞟一眼怒氣沖沖的端木翔龍,弄不明白這是咋回事。一陣秋風從窗戶刮了進來,小二渾身一顛,頓覺頗有幾分寒意,忙起身去關窗戶。
  忽然,門簾一挑,走進一個落湯雞似的青年公子。小二一見這樣大雨天還有人冒雨前來投店,窗戶也顧不得關了,忙趨身上前笑臉相迎。招呼書生落坐,送上熱面巾,泡上濃香荼,然後轉身準備酒菜去了。
  寒風浸體,端木翔龍從憤怒中清醒過來,一抬頭發現店里多出一個渾身水淋淋的書生,見他渾身上下無一幹處,坐下不久,地上便淌了一大淌雨水。他忍不住對那書生多看了幾眼,見那人眉清目秀,舉止瀟灑,雖說被大雨澆得臉色蒼白,但坐在那裡若無其事,氣定神閒。端木翔龍心道:“此人定是武林中人,內功頗具火候。”
  書生見端木翔龍不住地看他,微微一笑算是打個招呼。端木翔龍見他態度友好,便脫下外衣走到書生面前道:“兄台衣衫盡濕,會生病的。如不嫌棄,請先換上這件衣服。”
  書生頓感意外,站起身急忙推辭,端木翔龍笑道:“大家都是出門在外,誰都不免碰到難處,兄台何必客氣。若再推辭,那便是看不起小弟了。”他這件事淡黃色的儒服乃上乘名貴的絲綢面料,白緞子村裡,不是富豪之家斷然買不起這樣的衣服。書生見盛情難卻,只好接過衣服讓小二引著到後面房中更換去了。
  端木翔龍回到桌前坐下,腦子裡又想起適纔小二說的那件事,怔怔的獨自出神。
  書生換好衣服出來,上前邀端木翔龍與他共飲幾杯,端木翔龍略有歉意地說道:“多謝兄台美意,小弟已經過量了,加之近日身體有些不適,想早些歇息。”
  書生見他神色沮喪,真以為他身體不舒服,沒再強求。端木翔龍讓小二帶路,向書生告罪後一後邊客房休息去了。
  書生換去濕衣後更顯得倜儻風流,容光煥發,三杯酒一落肚,已和先前判若兩人。
  雨久下不停,店黨裡的客人吃飽了,喝足了,無事可做,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談天說地。
  青年書生並不與人搭話,自斟自飲,桌上已擺了三個五斤裝的空酒壇。真是鯨吞豪欽,讓人看了吃驚不己。
  店堂門簾一掀,魚貫進入三名頭戴竹簽,身披蓑衣的中年漢子。三人除去雨具,在臨窗的一張桌邊坐下。小二剛要上前招呼,門簾一掀,又從外面進來四人。這四人身披雨衣,兩高兩矮,兩胖兩瘦,胖子中一人五大三粗,滿臉肉疙瘩,橫眉怒目,往地上一站猶如一尊鐵塔,他手中一根水火棍足有兒臂粗細。另一胖子好似一團滾動的肉球,渾身上下肉嘟嘟的,白麵無須,一雙小眼,瞇成一條縫,仿佛始終帶笑,活象大肚子彌勒佛。兩名瘦子,均骨瘦如柴,有皮無肉,一雙腿還沒那大胖子的一條手臂粗,兩人加在一起怕還沒一個胖子重,高個子象個黑無常,三角眼,吊眼眉,鷹鼻如鉤,犬齒外突,頭髮稀稀拉拉,兩手特別長,低垂過膝。一步三搖,風都吹得倒的樣子。矮個子活象那發育不全的大孩子,站在胖高個身邊,益發顯得骨瘦伶仃。模樣倒還長得一般。
  矮胖子斜背一闊口緬刀,一看便知他準有一套貼身近攻的絕技。瘦高個腰纏一根銀鏈飛抓,一副隨時隨地催命掌人的樣子。瘦矮子未帶任何兵器,腰間卻掛著一個大得出奇的皮口袋,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傢伙。四人看紀相仿,都在四十歲上下。
  四人入得店來,左右看了看,見每張桌旁都坐滿了人,只有青年書生一人獨佔一桌,自斟自飲,喝得已經有些迷迷糊糊了,還在一杯一杯往肚裡灌。四人將雨具甩了幾甩,抖落上面的雨水,徑直來到青年書生桌前,坐了下來。青年書生也用朦朧醉眼看了他們一眼,又埋下頭喝他的酒。
  小二為他們送上酒萊,四人如同餓鬼,大口喝酒,大口吃菜,手撕嘴嚼,吃得十分香甜。風捲殘雲,傾刻便杯盡盤空。
  小二重又添酒上菜,四人緩過這口氣,吃相也斯文得多了,也就有了說話聊天的空兒。
  那胖高個說道:“他****,那傢伙看去大姑娘似的,出手可真夠狠的。要不是老子閃得快,這頓飯恐怕早變成閻王爺的接風酒了。”
  瘦矮個道:“三哥一身鐵羅漢功也擋不住那傢伙兩根又白又細的手指,不知是何人調教出來的弟子。”
  矮胖子道:“我常對你們說,武功一道深不可測,人上有人,怎麼樣?此話不假吧。想咱們嶺南四友出道二十多年來,雖不是縱橫南北,難逢敵手,但在江湖上也有三分名氣,可老三跟一個後生晚輩鬥了半天,未討一分便宜不說,還險些丟了性命。咱們連人家是什麼路數也認不出來,這跟鬥栽得實在是太大了。”
  瘦高個道:“大哥,我看那小子八成是姓郭的了。你們沒見他跟郭總管描繪的十分相象麼?”
  瘦矮子道:“不是說他與另一個姓白的娘們在一起麼?叫白什麼來著?”
  瘦高個道:“白玉瓊,天山姥姥的關門弟子。”
  一提到天山姥姥的關門女弟子,同桌醉眼迷漓的書生微微一顫,立即恢復原狀。
  胖矮子道:“你們不要胡亂猜測,更不可再惹事生非,說不定他是四位前輩高人的樣子,得罪了他的師門與咱們沒什麼好處。”
  瘦矮子道:“說不定他也會到這個鎮里來投宿,若是來了,我一定要問個清楚。”
  胖矮子道:“四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和咱無冤無仇,何必苦苦追究呢?”
  瘦高個道:“大哥怎的與往常不同?他可是君山血案的真兇之一呵!”
  胖矮子笑道:“二弟,你說他是兇手,有什麼憑證,不就是聽那郭少華的一面之詞麼。
  咱們怎能以他人的一句話來定一個人的好惡呢?再說我看那兩位總管也不免言過其實。你們想想看,既然郭翔龍與白玉瓊是龍虎神君展紅塵展大俠的弟子和天山姥姥的關門弟子,一身功夫深不可測,殺人手段又十分歹毒,那兩位總管既與他們交了手,又怎能全身而退呢?另外,君山血案的兇手是些什麼人,受害的各門各派不是在加緊偵察麼?一旦有了水落石出,咱們再協同報仇便是了,何必操之過急?”
  青年書生突然站起身道:“這位大哥言之有理,此事關係著龍虎神君老前輩和天山派的聲譽,豈能偏聽偏信。來,我敬各位一杯,希望各位不要憑一時意氣,壞了一世俠名。”
  胖高個聞言呼地站起,足足高出書生一個腦袋,只見他滿臉肌肉一陣顫動,沉聲喝道:
  “你是何人?為何鬼鬼祟祟偷聽咱們談話?”
  書生哈哈大笑道:“這乃客棧酒店,你喝你的酒,我喝我的酒。咱們同桌自飲,你們談話聲音又不低,何來偷聽之說?再者,我比你們先到,是你們坐到在下一桌的,怎的是鬼鬼崇崇?”
  胖高個還想再說,被瘦高個出手一拉,坐了下來,道:“三弟,不可魯莽!”
  胖矮子立起身向書生抱拳作揖道:“這位兄弟想必也是道上朋友,不知如何稱呼?”
  書生還禮道:“在下乃天山姥姥座下弟子,姓關,名心鏡。”
  胖矮子笑道:“原來是姥姥的四弟子,穿雲燕關大俠,失敬,失敬!”
  書生道:“豈敢!適纔諸位兄台提到在下師妹,說她與展大俠的弟子在君山胡作非為,濫殺無辜,在下不得不說上幾句。敝師妹自私離天山後,家師令我等師兄弟下山尋找,幾個月來,在下所到之處,無不聽到世人對敝師妹的稱道頌讚,我想她斷然不會在君山做出那等人神共憤之事。再說,天山派雖少與中原各派往來,但在武林中也稱得上名門大派,敝派身為正義之門,門規甚嚴,這是武林中有目共睹的,敝師妹便有天大的膽,也不敢做出叛師辱門之事。君山之事,敝山掌門師兄也受莊主之邀而來,至今在下還不勿敝師兄一行的生死安危,在下怎能聽進那雪上添霜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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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野店遇險b

  胖矮子笑道:“關大俠,誰是誰非咱們姑且不去說它,俗話道:水清石子現,日久見人心。任何事總會有個水落石出的時候,到時再作了斷不遲。咱們不必再提它了。”
  關心鏡點點頭道:“難得諸位俠肝義膽,為武林同道挺身而出。不過在下還是一句話:
  我相信敝師妹不會做出那等事來。它日諸位若遇上敝師妹,還請高抬貴手,將她送還天山,凡事由我師門給大家一個公道。”
  胖矮子道:“那是當然。咱們信不過別人,難道還信不過天山姥姥她老人家?”
  關心鏡抱拳道:“在下先在此謝過了!”
  胖矮子與關心鎮互相謙讓著剛坐下,忽聽一聲冷笑,一個聲音冷冰冰地說道:“人命關天,豈可兒戲?君山幾百條人命,焉能是一個人作得了主。”
  說話之人乃是先前進來的三名壯漢中的一個。關心鏡一聽對方話中有話,分明是衝著他來的,便站起身當胸抱拳道:“閣下是誰?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人又是一聲冷笑,不屑一顧地說道:“在下是誰,你不用多問。江湖中欺名盜世者比比皆是,縱是一代宗師,一派掌門,也難保清白。天山姥姥算什麼?不過是個縱徒行兇,為害江湖的老母雞。”
  關心鏡聞言大怒,斷喝一聲道:“你敢辱我尊師!”縱身躍到了店堂中央,叱道:“今日你若是不把話說明,休想脫身!”
  那人道:“想動手麼?別人怕你天山派,老子不怕。你天山派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參與君山屠案。老子今天為那幾百個冤魂怨鬼報仇雪恨,先殺了你這龜兒子,再上天山找那老乞婆算帳。來,來,來,老子今天不將你殺了就不姓陳。”說罷,嗆啷一聲從腰間掣出寶劍,左手一個劍訣,右手長劍平指對方,立馬蹲檔擺開了門戶。
  關心鏡怒火中燒,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佩劍出鞘,揉身而上,一招“撥雲見日”
  直向對方的中宮刺去。
  那人長劍一撥一挑化解了關心鏡的招式,緊接著手腕一挺,一招“靈蛇出洞”也向關心鏡的胸前要害刺來。頓時兩人你來我往,你退我進纏鬥在一起,店內的桌椅板凳被二人東踢一腳,西掃一腿,踢得滿屋亂飛,桌上的景德鎮出產的白瓷碗盤杯盞,更是遭了殃,被砸得滿地皆是。滿屋的人全都退到了牆邊,貼牆站住。好些商旅行客早已嚇得渾身顫抖,冷汗橫流。
  二人鬥了三十多個回合,越鬥越激烈,出手均是絕招殺手,只見滿場劍氣如虹,吞吐翻騰,真氣激盪,滾滾不息。
  關心鏡乃天山姥姥的第四個徒弟,天山姥姥一生收過七名男徒,一名女徒,女徒便是皇甫瓊。武林中以劍法著稱的有五家,武當派,華山派,天山派,青城派,崆峒派,五派劍法或輕靈,或沉穩,或綿長,或迅猛,各有千秋,關心鏡雖說在內力上不及大師兄天山神鷹肖丹平,在劍法上不及三師兄鑽天鷗子姚天剛,但他的輕功在本門中可是無人能比的,內功劍法在江湖上也屬一流,絕非浪得虛名,可是,在這狹窄的店堂裡拼搏,他的長處便難以發揮。
  他的對手卻是青城二老的唯一弟子陳天浩,人送外號小飛龍,與他同行的另外兩人,一個叫七星劍邱楓,一個叫一點紅施寧。七星劍邱楓乃七星劍客的傳人,一身功夫已盡得七星劍客的真傳,一套七星劍法可以說是蓋世無雙,出神入化。七星劍共有七招,一招七式,七七四十九式,內藏千般變化,萬種玄機。邱楓自十歲入門,二十六歲出道,十年來所遇對手,還無人能在他劍下走滿七招。
  一點紅施寧更是了得,其師乃名滿江湖的豪俠義士逍遙居士,一套逍遙劍法不在七星劍法之下,逍遙居士終日閒雲野鶴,浪跡江湖,見聞廣博,除了逍遙劍法外,對天下各門各派的功夫也有很大的了解,雖不精深,但卻博大。施寧不但繼承了其師放蕩不屑,豪情義膽的性格,更將其師父而不招的外門功夫揉合進了逍遙劍法之中,使之更詭譎,更兇狠,更霸道。每當與人對壘時,往往是以一雙肉掌相搏,極少用劍,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拔劍的。劍一出鞘定必在一招之內見血,因此,人們才送他一個外號:一點紅。
  三人出自三個不同的門派,三年前夜黃鶴樓偶爾結識,一頓痛飲之後,惺惺相惜,便在黃鶴樓上義結金蘭,成為生死之交。三人中七星劍邱楓為人最為謙誠穩重,歲數居長,便做了大哥。一點紅施寧豪放豁達,不拘小節,歲數居中做了二哥。小飛龍陳天浩脾氣急暴,但生性耿直,年紀最小做了小兄弟。三人最是疾惡如仇,好打抱不平,濟世救人,扶弱濟貧,故而江湖中有很多人認識他們。
  關心鏡由於長期住在北疆,極少到中原走動,所以對他三人只聞其名,不識其人。嶺南四友自進入店堂便窮吃猛喝,未曾注意店堂中究竟有些什麼人。當陳天浩長身立起時,四友這才發現他三人,再一留神,才發現這店堂中不泛武林好手。一個個雖未出頭露面,但似乎對關心鏡都懷有敵意。
  嶺南四友的老大矮胖子本想勸阻二人,可話還未出口,二人已拔劍戰在一起了。於是只好將到了口邊的話咽了回去,在一旁靜觀發展。二人又鬥了二十多個回合,關心鏡額頭已見開漬,口中微喘,在內力上顯然不是陳天浩的對手,對方比他高出不止一籌,他雖然輕功很好,卻發揮不出,漸漸的落了下風。
  陳天浩手中長劍連綿不斷地攻擊著對方,嘴裡哈哈大笑道:“我當天山劍法舉世無雙.原來不過如此。姓關的,冤有頭,債有主。剛才老子不過拿你龜兒子開個玩笑。你滾吧!”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關心鏡何時受過如此之氣,只氣得他揮身顫抖,臉白唇白,大叫一聲:“姓陳的,大爺我不知你是哪條陰溝裡鑽出來的蛆蟲,你先別得意,究竟鹿死誰手,實難料定,有種的咱們到外邊去打。”
  陳天浩長劍當胸劃個弧形,一收勢跳出圈外,朗聲笑道:“你龜兒子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撞南牆不回頭。走,咱就依你到外邊去,讓你見識一下陳家老子的飛龍八式。”
  話還未說完,人已竄到了門口,一城門簾,扭頭道:“龜兒……”子字還在嘴裡,便聽他啊地一聲,仿佛撞在一堵牆上,蹬蹬蹬連退三大步方拿樁站穩。
  未等屋裡的人明白過來,便見門簾一掀,從外面走進一人,橫眉豎目叱道:“走路也不長個眼睛,你是癩蛤蟆變的,眼睛長到頭上去了!橫衝直撞,忙去投胎呀?”
  來人且是怒叱,但聲音卻鶯鸝般清脆悅耳。大家這才看清,原來是一位貌似播安的公子哥兒。外面大雨如潑,可他一身淡黃的儒服卻不見一星雨水,顯然他不是在什麼地方躲雨,便是來到這店門外許久了。
  陳天浩被他迎頭一陣痛罵,弄得面紅耳赤,待要發作,又強忍了下去.誰叫他撞了別人呢。
  關心鏡見陳天浩挨罵,心裡好生受用,突然說道:“這位小兄弟少罵幾句吧,他不是一只癩蛤蟆而是一條瘋狗,當心他咬你幾口,那時便無藥可醫了。”
  來人杏眼一瞪道:“你是誰?”
  關心鏡抱拳一揖道:“在下天山關心鏡。”
  來人自言自語道:“關心鏡,天山姥姥的四徒弟。”
  關心鏡微笑道:“不錯,正是在下。”
  來人眼皮一翻道:“我跟你說話麼?”
  關心鏡一愣:“這……”玉面剎時飛紅。
  驀地,關心鏡身後響起一聲炸雷般的聲音:“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來投!”
  眾人循聲望去,原來說話之人是吟南四友中的老三,胖高個。只見他手提水火棍,一下子躍到關心鏡前邊,鐵塔似地往屋中一站,對進來的人道:“郭翔龍,你小子算是自投羅網來了;”
  “誰是郭翔龍?你還想找打不是?”來人臉色一變,笑嘻嘻地望著胖高個問道。
  胖高個將水火棍一橫,指著來人道:“你小子在此裝糊塗,你家三太爺眼中揉不得沙子,還是快快說出你的同夥在哪兒,咱們好一併將她發落。”
  來人杏目含怒,冷笑道:“我已三番五次告訴你們,我不姓郭,你少再糾纏。”
  胖高個哈哈大笑道:“你小子連自己的姓名都不敢承認,卻敢在君山上做出那喪天良的歹毒事來。我問你,你不叫郭翔龍,那叫什麼?”來人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叫東門晶虹,誰是郭翔龍,我不認識。如若再胡攪蠻纏,休怪我不客氣了!”
  胖高個將水火棍往地上一戮道:“前響你為何承認?”
  東門晶虹道:“我承認了嗎?”
  胖高個道:“我問你可叫郭翔龍,你既未否認。這不等於是默認了麼?”
  東門品虹笑道:“你這人好不可笑,我沒否認那是因為我懶得回答你,你太無禮了。世上若多幾個象你這樣粗俗無知的蠢材,豈不將清平世道攪得烏煙嶂氣。”
  胖高個還想再說,胖矮子上前揮手阻止了他:“三弟,你先退下,讓我先問問他。“胖高個不服,氣憤地回到座位坐下。
  瘦高個輕聲對他說道:“三弟,你這脾氣也該改一改了,經常碰壁招來難堪。有朝一日你非栽個大跟鬥不可。”
  胖高個氣惱地說道:“二哥,你不幫兄弟罷了,怎的反幫起外人來了?”
  瘦高個笑道:“三弟,咱們嶺南四友行道江湖,講的就是一個禮,一個理,莫要處處得罪人,讓別人小看咱們。”
  那邊兄弟二人悄悄私語,這邊胖矮子衝東門晶虹抱拳施了一禮,問道:“小哥果真不是郭翔龍?”
  東門晶虹還了一禮道:“在下確實不是。”
  胖矮子道:“不知小哥能事將師尊告訴在下?”
  東門晶虹道:“在下不曾拜師。”
  胖矮子道:“哦,那麼小哥是家傳功夫了,不知令尊高姓大名如何稱呼?”
  東門晶虹笑道:“在下與你們是鄉親近鄰,蝸居在羅浮山中。”
  胖矮子大感出乎意外,一拍腦門笑道:“難怪我看你劍法眼熟,怎的就想不起她老人家來?先前在下兄弟多有冒犯,得罪之處請小哥原諒!”
  東門晶虹笑道:“區區小事,不值一提。不過在下乃不明白.你們為何認定我叫郭翔龍,那姓郭的是幹什麼的?”
  胖矮子道:“小哥一路行來,莫非不曾耳聞洞庭君山集賢莊之事?”
  東門晶虹道:“我離家方三日,不曾聽說,請您講我聽聽。”
  胖矮子道:“十天前,君山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大血案,集賢莊數百口老少和許多應邀前往君山的俠義人士慘遭毒手,據說那郭翔龍便是這次慘案中的兇手之人。他長得和小哥你一般瀟灑飄逸,一表人材,也是身著一身淡黃色儒服.故所以三弟將你誤認為是那小賊。”
  東門晶虹銀牙一咬,杏目生嗔道:“如此惡賊,人見人誅。這惡賊功夫如何?”
  胖矮子道:“聽說他是龍虎神君展大俠的門人,功夫想必是很高的了!”
  東門晶虹道:“想不到一代名俠,竟然調教出如此徒弟,豈不令人心寒。它日若讓我遇上,我定將他碎屍萬段!”話音見落,他一眼瞟見店堂通往後院的門邊上倚著門框站定一人.一雙虎目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一下子便被對方那丰儀朗目,俊逸瀟灑的外表神態給吸引住了,只覺得眼前一亮,仿拂是一顆光芒四射的星星在自己面前閃爍。
  眾人見東門晶虹神色有異,顧著他的目光望去,全都看見那倚門而立的青年。只見人大家都在看他,便衝眾人微微一笑,走上前來朗聲笑道:“諸位好雅興,飯館客棧也成了練武較技的地方。砸壞別人杯盤碗盞不說,還擾人清靜休息。”說話間雙目一眨不眨地盯著東門晶虹。
  關心鏡還劍入鞘,走上前來羞赧地說道:“小兄弟,攪了你休息,實在對不起!”原來那青年便是送衣給關心鏡的端木翔龍,此時他已換上一件嶄新的白絲綢儒衫,象是剛託人買的。
  端木翔龍笑道:“不敢!還未請教兄台大名。”
  關心鏡道:“在下天山關心鏡。”
  端木翔龍道:“原來是穿雲燕關師兄。請恕小弟失禮之處。你為何在此與人打架?”說著瞟了陳天浩一眼。關心鏡嘆息一聲道:“說來慚愧.都是為了敞師妹之事。”
  端木翔龍心中了然,明知故問道:“令師妹招惹他們了?”
  關心鏡:“哪裡,他們蠻不講理,便住敝師妹頭上裁贓,說她參與了君山大屠殺。小兄氣憤不過,一言不合,便與他們動手了。”
  端木端龍道:“他們是些什麼人?”
  關心鏡搖搖頭道:“不知道,只聽他說姓陳,小兄看他劍法頗象青城一派的功夫。”
  端木翔龍沉吟一下道:“莫非是青城二老的徒弟陳天浩?那麼跟他在一起的還有一點紅施寧,七星劍邱楓了?”
  “不錯!閣下真是見多識廣,一跟便能道出咱兄弟三人的出身來歷。”小飛龍陳天浩朗聲說道,目光一直不離端木翔龍的上下左右,說什麼他也看不出對方是會家子,那修長的身材,文靜的談吐,靦腆的笑容,一身儒生打扮,活脫脫是一個只知之乎矣者也的孔門弟子。
  可他竟能一口道破他三人來歷姓名,這使他不得不刮目相看,暗中留神。
  端木翔龍笑道:“閣下錯了。在下並非見多識廣,不過聽人說起過三位的英名罷了。三位既是俠門義士,想必是很講道理的了?俗話說得好: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你們就那麼肯定他師妹是殺人兇手?縱然是兇手,那也只能是一人做事一人當,焉能禍滅九族?你們看我象不象殺人兇手?”
  東門晶虹撲嗤一聲笑了,道:“你乃一介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焉能殺人。這殺人之嫌還是少往頭上攬的好!”
  端木翔龍衝他一笑道:“你不比我更文弱麼?腰上不也吊著三尺要命的傢伙?人不可貌相,更不能以貌取人。天下事原本難說,做好人也要將眼光放亮些,免得成了東郭先生,那時就悔之晚矣!”
  東門晶虹玉面飛霞,杏目圓睜啐道:“狗咬目洞賓,不識好人心!”心中沒來由地一陣亂跳。
  端木翔龍笑道:“東門姑娘稍安勿躁,在下心領你的好意。”
  眾人一聽端木翔龍稱東門晶虹為姑娘,無不大驚失態,目光刷地一下射到東門晶虹身上。
  東門晶虹象只好鬥的小母雞昂首怒目,直視著端木翔龍。端木翔龍故作不知,往下續續說道:“諸位不是被東門姑娘外表的假象結迷住了麼,姑娘確實是位女中人傑,令尊乃牢山太清宮的玄極真人,令堂乃羅浮山中隱居的了空師太,人稱南海神尼。東門姑娘,我說得可對?”
  東門晶虹清叱一聲道:“是又怎的?你敢取笑你家姑娘?”話一出口,頓覺不妥,不由得霞飛雙頰,羞得連脖子都紅了。
  端木翔龍道:“姑娘言重了,在下豈敢對姑娘不恭。我要說的是那天山姥姥的關門弟子,她也象姑娘你一樣,讓人一見便產生敬慕之情,決非那十惡不赦的惡人。”
  陳天浩突然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對那惡賊知道得如此清楚?”雙眼充滿敵意的注視著端木期龍。
  端木翔龍道:“陳大哥,不知你可知道,令師已逢凶化吉,未遭毒手,大概回青城去了。”
  陳天措驚喜交集,有些不信地道:“此話當真?”
  端森翔龍道:“在下從不打誑語。”
  陳天浩轉身對邱楓,施寧道:“大哥,二哥,你們可曾聽見?”
  邱施二人點點頭,邱楓道:“他也許說的是真話。”
  端木翔龍道:“是真是假,日後自知!”
  陳天浩躬身一札道:“多謝你為我們報得喜訊。”
  端木翔龍道:“實話告訴你們,我這話也是從集賢莊的二位總管處聽來。”端木翔龍本想將事情原委講上一遍,繼而一想,若讓賊人知曉他已經對他們的行蹤有所察覺,來個殺人滅口,斷了二位總管與他的線索,再從頭尋找,那可就難了。於是,便將話頭打住,轉面向關心鏡道:“關師兄,令師妹已被肖師兄和姚師兄帶回到山去了。你盡可放心!”
  關心鏡點點頭,投來感謝的目光,他已經在心裡將端木翔龍的身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東門晶虹嬌嗔地問道:“你這人知道的事真不少,可我們還不知道你姓什名誰,難道你的名字見不得人麼?”一雙鳳目大膽地盯住端木翔龍的臉。
  端木翔龍笑道:“既然爹娘給取了名字,就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在下正是你要碎屍萬段的郭翔龍。”他有意避開東門晶虹火辣辣的目光。
  郭翔龍。這不啻憑空響起一聲驚雷,店堂裡一陣譁然。瑞木翔龍冷眼旁觀,見眾人神色緊張,拔刀撫劍,磨拳擦掌,便笑道:“大家不用驚慌,在下並非三頭六臂的吃人鬼王。”
  “好小子,原來你花言巧語說了這半天,竟是在愚弄咱們,你拿命來吧!”嶺南四友中的胖高個一揮手中水火棍,不管三七二十一便飛身分了上來。一招“枯樹盤根”攔腰便向端木翔龍掃到。勁力沉猛,招式迅疾。
  端木翔龍真不敢相信,嶺南四友在江湖上也算是成名人物,怎的不問青紅皁白,便殺氣騰騰輕率出手,心道:“看來這江湖中浪得虛名之徒實在是不少。”他這想法不是沒有道理,半個多月來,好幾件事讓他心灰意冷。起先是十幾名正道人士圍攻血手卓戎,爾後是他兩次經手集賢莊總管,反遭誣陷,如今面對的又是一夥正義門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他真不知如何去判斷真假,善惡,好人與壞人。
  這時對方的水火棍已離他胸前不足五寸,他急忙施展師門絕技靈虛幻影身法,快逾閃電,行雲流水般飄身閃過五尺,嘴裡卻不屑地道:“匹夫無札,不怕壞了嶺南四友一世英名。你若再不辨是非,無禮相逼,體怪我不留情面。”
  胖高個看去笨拙,其實不然,一條胖大身軀卻靈蛇般靈巧自如。一招落空.身軀前傾,因見收勢不住,誰知他將手中水火棍往地上一點,人已橫躍而起,向端木翔龍連環踢出幾腳。
  端木翔龍不曾料到對方如此敏捷,險被踢中。急忙連換幾種身形,堪堪躲過對方的攻擊。端木翔龍怒火滿腔,實在是忍無可忍,玉面一沉喝叱道:“好不講理的東西,欺人太甚!”
  音落身至,大夥還未看清他是如何出手,胖高個的水火棍已到了他手中,人卻呆如木雞,原地不動,一條手臂顯然已經折斷,軟綿綿地垂下,滿頭汗水叭咯叭咯直往下滴,想必正忍受著說不出的痛楚。
  端木翔龍看也不看他一眼,雙手捏住水火棍,稍一用勁便將手臂租的鐵棍變成一個極大的圓圈,往天上一扔落下後正好將胖高個套住,然後道:“本少爺不好殺人,但若將我逼得急了,我也不怕任何人與我為敵!”
  嶺南四友絕非平庸之輩,胖高個在四人中雖算不上功夫最好,但他天生神力,雙臂力逾千斤,想不到一招未到,被對方輕描淡寫地便給製住了。眾人無不大駭。
  端木翔龍轉身使往後院走去,胖矮子象個大圓球一滾便到了門邊.攔住端木翔龍的去路,說道:“姓郭的,你參沒參加君山血案,咱無真憑實據,先不去追究。可你出手傷了咱三弟,這就不能一定了之,這梁子咱們算結定了。”
  端木翔龍俊目含威,朗聲道:“你待怎的?”
  瘦高個與瘦矮子從後麵包勢過來,三角鼎立,將端木翔龍圍住。瘦高個冷冰冰地說道:
  “咱嶺南四友雖無多大本事,但生死與共,禍福同當,你既然傷了咱三弟,說不得也只好將咱三人一起擺平,要不然你休想從此離開半步。”
  端木翔龍冷笑一聲道:“看來俠義道上也不泛以多凌少之人。在下與你們無冤無仇,何必小題大作,苦苦相逼呢?”
  從打進門便未說過一句話的一點紅施寧站起身邁步上前道:“朋友,話可不能這麼說,君山七百多條人命與你有仇麼?你為何下得了手,助紂為虐將他們害死?你說俠義道上之人不失以多勝少輩,這要看對什麼人而言,象對你這種人,根本用不著講什麼道義。因為你根本不是人,是畜牲,人人得而誅之。”
  端木翔龍道:“在下問心無愧,你願怎麼說便怎麼說。你們今日是將在下殺死.我師門好友也絕對饒不了你們,你們將以百倍的代價來償還這筆血偵。”言語冷酷,雙目炯炯逼視施寧。
  施寧道:“那是以後的事了,在下除非不想做那件事,一旦做了絕不後悔,更不怕對方用什麼手段進行報復。”
  端木翔龍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悲飽與淒涼,笑罷從懷中嗆啷一聲抽出墨龍劍,厲聲道:“蒼天有眼,若我不死,這筆賬我會向你們討還的,你們還等什麼,一齊上吧!”
  胖矮子刷地一聲抽出緬刀,刀口響外,手撫刀背道:“請!”
  端本翔龍早已將形意補天功貫注全身,也不答話,手中短劍往前一遞,一招“仙人指路”向矮胖子分心便刺,直取對方羶中,氣海,天樞三大穴。
  胖矮子見短劍迫近,手腕一翻,一招“玄鳥劃沙”揮刀便切,刀鋒過處,勁氣橫生,呼呼有聲。端木翔龍不退反進,手中短劍向上一跳,一招“笑指南天”劃向胖矮子的腕脈。
  胖矮子刀至途中,陡覺對方劍氣已迫到腕胎,趕忙撤招換式.一招“劃地為牢”削向端木翔龍的短劍。端木翔龍突然縮手,撤回短劍,左掌一揮.劃個半弧拍向胖矮子。胖矮子刀招走空,剛想換招,陡見對方拍出一掌,無聲無息,輕若飛絮。他識得其中厲害,急忙倒踩七星,彈出幾指。指風嗤嗤猶如強弩破空,射向端木翔龍掌心勞宮穴。可是指風到了對方掌網內突然消失無聲,宛如泥牛入海。
  胖矮子暗叫一聲:“不好!”對方的一只掌已迫到近前,一股無形的潛力猶如重錘,震得他渾身一顫。他急忙橫踏九宮,滑出三尺多遠,誰知端木翔龍的一隻手掌如影隨形,已經拍在他的後心。只見他蹬蹬蹬向前衝出十步,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撲地不起。
  “小賊,敢傷我大哥!”瘦高個與瘦矮子同時躍起,撲向端木翔龍。七八點銀星隨著二人的暴喝射向瑞木翔龍,一條銀鏈飛爪也逼近他的前胸。
  只見他不慌不忙,手中短劍在胸前劃起一道烏燦燦的圓弧,一陣叮叮噹噹響過,迎面飛來的暗器全被削成碎片掉在地上。瘦高個的短鏈飛爪也被削斷兩根爪子。
  端木翔龍冷哼一聲道:“米粒之珠,也敢與日月爭輝。看你家少爺傳你幾手。”說完從懷中掏出三粒碧蓮彈,屈指連彈.三顆碧蓮彈連成一線射向瘦矮子。
  眼看離他的面門不足三尺,瘦矮子急忙揮掌來接。沒想到三顆飛彈突然散開,本來有先有後,這一下變成齊頭併進,呈品字型,直取他的璇璣,關元,期門三大穴道。
  嚇得他一個鯉魚倒穿波凌空騰起向後翻去。誰知三顆彈子好象活的一般,一拐彎又迎著他飛去,而且速度勝過先前,象三道破空的流星,綠芒一閃,便聽他在半空中悶哼一聲,如斷線風箏,飄飄搖搖掉到地上,牙關緊咬,兩眼翻白、口吐白沫,手足痙攣,縮成一團。
  不說這邊瘦矮子被端木翔龍的碧蓮彈擊中昏厥在地,慘狀恐怖。那邊瘦高個也被端木翔龍逼得顧前不顧後,顧上不顧下,忙得團團亂轉。他手中的銀鏈飛爪己光禿禿地剩下不到三尺和一截鏈子。端木翔龍猛然大喝:“你也躺下吧!”手中短劍突然脫手擲向瘦高個,只見黑芒一閃而漢,短劍又飛回端木翔龍手中,瘦高個本就一搖三晃,這下晃得更厲害了,鮮血順著他的左肩往下直淌,左肩的琵琶骨讓短劍給刺了個透明的大窟窿,一身功夫便算徹底交待了。
  端木翔龍握著短劍說道:“施寧,該你上了!”
  施寧踏上一步道:“朋友好俊的功夫,真不愧是展大俠的徒弟。”
  端木翔龍哈哈大笑道:“我是誰的徒弟,你們尚未清楚,便想置我於死地,真是好笑!
  “
  施寧面目一紅道:“你不是龍虎神君展大俠的徒弟?“端木翔龍道:“他老人家是在下的師祖,這回該明白了吧!”
  施寧道:“如此說來你不是江湖浪於的徒弟,便是落泊書生的徒弟了?”
  竭木翔龍冷笑一聲道:“你管我是誰的徒弟?拔出你的劍!”
  施寧笑道:“不要以為你傷了嶺南四友,便能如此張狂,要我拔劍,你還不配!”
  端木翔龍還劍入鞘道:“我倒要看看配是不配,你若能在我拿下走出十招不拔劍的話,咱倆的這檔事就算完,你也可以放心大膽地去逃命!”說完右掌一揮向施寧拍出一掌。
  施寧斷喝一聲:“來得好!”雙掌一錯,施展開少林七十二路大擒拿手,拿抓兼施,忽伸忽縮,抓拿點打,卷撲騰挪,與端木翔龍鬥在一起。兩人攻守退避,轉眼便鬥了七招。
  跟看十招即滿,端本端龍就是遵守諾言,從此後不得向施寧尋仇。可是,一想起他剛才對自己的破壞辱罵,端木翔龍的心就猶如萬根鋼針在扎。
  “第八招,第九招。”陳天浩離打鬥的二人最近,看得也最分明,不知不覺念出了聲。
  他剛數完,只聽端木翔龍一聲低嘯,身形突然懸起,雙掌在空中一圈一劃,猛的向前推出,施寧仗著藝高膽大,雙掌一翻,右掌後向端木翔龍的面門,左掌抓向他的肋下死穴,這種不退反進,攻敵必救的打法,雖說有些冒險,但效果往往很好,因為誰也不願意在打中敵人後,自己也被敵人打中,成為兩敗俱傷。況且,施寧若傷了,有人照顧救護他,而端木翔龍則是孤身一人,一旦受傷,孤掌難鳴,只好坐以待斃。施寧之所以大膽冒進,便存有這種打算。
  哪知,事與願違,施寧拍出的掌到了離端木翔龍掌鋒一尺遠的地方,也就是說離他面門還有四尺多遠,便象拍在一堵冰冷的銅牆上,一股澈骨寒氣鑽入他的掌心,頓時半條右臂立時酸麻無力。抓出的左手五指卻象插進一堆熊熊燒燃的炭火中,燙得他的五指痛澈肺腑。冷熱攻心,氣血上浮,耳鳴眼花,口角溢血。一個碩大的身軀蹬蹬往後退出七八步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哪裡還能伸手拔劍,急忙盤膝坐好,吐納調息起來。
  施寧這一敗,店堂裡群雄聳然,就連那些不會武功的商旅行客也看出端木翔龍的功夫深不可測。他們本就看不慣許多人欺負一個年輕書生,這一來,那為端木翔龍提著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暗暗為他高興。
  陳天浩見二哥傷得似乎很重,心火不由往上直衝,大叫一聲:“龜兒子真有些名堂,大哥,咱倆格老子並肩子齊上,莫放過這龜兒子。”
  邱楓點頭站起身向端木翔龍作了一揖道:“郭朋友,咱自嘆技不如你,只好一齊上了。
  你若接不下來時,出聲招呼一下,咱網開一面,只需得廢了你的武功,不取你性命。你可準備好了。”
  端木翔龍陰沉沉地笑道:“邱大爺,常言說得好,身體膚發乃父母所賜,在下不敢毀傷。武功技藝乃師長所授,在下也不敢有失。只好讓你們白費心思了。要打架只管動手,閒話還是少說為妙。”
  施寧略事調息也站起身走上前來,兄弟三人一齊拔出腰間長劍,劍尖微顫遙指端木翔龍。
  嶺南四友已同廢人,此時正相攙相倚立在一旁,眼中都噴出一股怨毒仇恨的目光,巴不得端木翔龍立時被三支微顫的劍尖刺上三百六十個窟窗,方用心頭之根。
  關心鏡站起身朗聲說道:“郭兄弟,小兄助你一臂之力。”
  話音剛落,從屋角中轉出一人,年約五旬,乾巴瘦小,如鉤十指,乾枯無肉,頷下稀稀拉拉的一撮山羊胡,雙眉印堂中突起鴿蛋大的一肉瘤,乍看上去,仿佛長著三隻眼。只見他鬼魅般飄身上前,阻住關心鏡道:“娃娃若是手癢,還是先與老夫玩玩。”
  關心鏡手按劍柄,叱道:“你是誰?”
  端木翔龍聽得那老者說話,轉目一瞧,心道:“這鬼怪是從何處鑽出來的?”嘴裡卻高聲說道:“關師兄,此人叫三眼夜叉況明,他掌上有毒,你要小心提防。”
  三眼夜叉況明,這個橫行川西道上多年的黑道梟雄,關心鏡早有耳聞,心中一凜,不由暗自戒備,運功遍布周身。
  三眼夜叉況明嘿嘿一笑道:“娃娃,今日碰上你老子,算你與閻王交上了朋友。三年前你師兄姚天剛在老子身上刺了七個窟窿眼,這件事他大概沒對你龜兒子說吧!今日,老子也要在你身上弄出七個洞洞來,讓那龜兒子的姚天剛知道老子三眼夜又有九條命,被他收了一條,剩下八條正好與你們師兄妹八個,一命換一命。”
  關心鏡拔出佩劍,提個劍訣,拉開門戶道:“況明,你是多行不義,自食惡果。今日,我就再給你添上七個窟窿,免得留在世上害人。”
  三眼夜叉況明陰惻惻一陣冷笑,鷹爪似的十指突然暴長,抓向關心鏡的面門和前胸。出手極其兇、狠、險,猛。指風過處,腥氣逼人。關心鏡急忙屏住呼吸,長劍一抖,挽起千百朵劍花,迎向況明鐵鉤般的十指。兩人一交手,便各施絕招殺手,迅猛眼疾地鬥在一起。
  端木翔龍右手墨龍劍,左手零指兼併,力敵邱楓、施寧、陳天浩三人,已經鬥了數十個回合。
  三人手中長劍猶如三條銀龍,上盤下旋,前掃後卷,此退被進,進攻被守,配合得十分默契。但聞嗤嗤聲中精光閃爍,冷芒疚勁,綿綿不盡的凌厲招式猶如春蠶吐絲,滔滔不絕的勁氣好似滾滾江水,猶如銅牆鐵壁,毫無間隙,把端木翔龍緊緊地罩在方圓二丈的光圈之內。
  端木翔龍早已做好最壞的打算,所以心無旁念,專心致至,見招破招.見式折式,不疾不徐,不煩不躁,一把短劍矯若神龍,黑色劍芒吞吐激射,白衣飄飄,神閒氣定,真是瀟灑之極。
  邱楓等三人的劍招在旁觀者看來,幾乎達到了盡善盡美,間或雜以一招半式獨門絕學,詭譎辛辣,兇猛霸道。可是在端木翔龍眼中依然是破綻迭出,若是單打獨鬥。三人恐早已橫屍多時。但由於三劍合壁,一人有了破綻,他人已很快的補了上去,饒是如此,仍然處處危險,節節受製,已處劣勢。好在三人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危而不慌,險中不亂。雖說應付有些吃力,但也與端木翔龍打了個平手。
  端木翔龍則心慈面軟,不到萬不得已不下殺手。再者,他所習武功除了師門三絕技形意補天功,無極玄天掌,靈虛幻影輕功身法外,較為熟悉的只有武當的一套追風劍法,其他技藝知之甚少,手中短劍翻去復來總是一套追風劍法。
  追風劍法在武當派來說不算什麼鎮山之秘,加之門下俗家弟子甚多,武林中會施這套劍法的人實在不少。邱楓等三人不知會過多少使這套劍法的名家高手,對這套劍法可以說知之甚詳。可是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套平常劍法,由端木翔龍使出,一招一式絲毫未變,可他們就是無法破解。
  原來,端木翔龍並不按照劍法一招一式使下去,而是東一招,西一式,大反常規,好似心念所至,想到哪一招便用哪一招,令人防不勝防。有時他一招使出,空門大現,將自己致命要害暴露在對方劍下。可是當他三人長劍刺出後,突然峰回路轉,只見他招式一變,那致命的空門卻藏著萬般殺機,好幾次三人手中長劍險些被墨龍劍削斷。三人再不敢大意妄進,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把手中長劍舞起一層層劍浪將他死死地困在當中,想使他疲憊不堪,脫力而死!
  東門晶虹在一旁看了很久,一顆芳心不知怎的竟為端木翔龍擔心起來。每當他一遇險境,她心便象有一只無形的手給提了起來.呼吸也急促不均。當他化險為夷,她的心便又才一松,長長地透出一口氣。她幾次三番想上前助他,可一想他是俠義道中的死敵對頭,自己若救了她,不啻惹火燒身,落個助紂為虐的臭名讓人唾罵。若不助他,她又不忍眼睜睜地看著他被邱楓等人累死拖死。
  正在她進退維谷之時,關心鏡與三眼夜叉之戰已經結束,二人是兩敗俱傷,關心鏡的左臂被三眼夜叉抓去好大一塊皮肉,一條手臂立時腫如海碗。關心鏡急忙伸手點住左臂血脈,不讓毒氣上升。三眼夜叉則被關心鏡在前胸了一個梅花型的圖案,劍劍入骨,小腹上也被劃了一道半尺長的口子,肉往外翻,腸子外流。從傷的程度上看,三眼夜叉傷得比關心鏡重得多,關心鏡若不是中了三眼夜叉掌上之毒,不過是一點皮肉之傷而已。兩人各自退到一邊裹傷治療去了。
  東門晶虹悄悄地走到正在盤膝運功逼毒的關心鏡跟前,從懷中掏出一個金燦燦的藥瓶,倒出一粒紫紅色的藥丸遞給關心鏡。關心鏡抬眼見她一臉的真誠,毫不猶豫地接過藥丸納入口中,道一聲:“謝謝!”便又繼續行他的功去了。
  東門晶虹轉過身去繼續看端本翔龍他們激戰。
  邱楓三人本以為仗著自己二三十年的內功修行,與端木翔龍消磨下去,用不了多久,端木翔龍非敗不可。因此,已漸漸地將劍圈縮小到了一丈方圓,並將自身內力潛運劍身,嗤嗤劍氣擾人心魄地在室內回盪。室內的人都感覺到劍氣帶來的壓力。有的為邱楓三人超凡的武功額首叫好,有的為端木翔龍暗自擔心,全都為四人高超勸技藝吸引住了。
  端木翔龍己將追風劍法發揮得淋漓盡致,仍無法破得三支長劍形成的劍網。怎奈他空有一身輕身功夫,被擠在店內施展不開,就好似關心鏡先前與陳天浩搏鬥一樣。他的無極玄天掌雖已練得純熟,但他卻一直未施展出來,此掌威力絕倫,一旦施展,面前三人不死也會重傷。而這三人比不得居於正邪之間的嶺南四友,乃響噹噹的俠肝義膽之輩,他實在不願傷了他們。先前對施寧出手重了些,至今他還在深深懊悔。這些江湖中的人情世故,雖說端木翔龍隱居深山二十年,足不出戶,可他從南宮平口中知道不少,在那溫玉山洞中與祖師龍虎神君相聚時,龍虎神君也給他和霜雪寒講了不少有關江湖中的幫派人物。所以對嶺南四友他是一出手便下了重手,更何況他身負血海深仇,自出道以來所見所聞在他心中投下了許多陰影,一肚子的迷茫,不解,氣憤,仇恨,正象俗話說的“兜著豆子無鍋炒”,嶺南四友藉題向他發難不啻飛蛾投火。
  四人四劍,走馬燈似的戰了二百多個回合,端木翔龍手中的短劍始終疾如閃電,快似流星,游龍飛鴻般伸展自如,烏黑的精芒閃爍吞吐,狂猛的潛流暗氣遍布全身。邱楓三人的長劍到了他短劍遞出的範圍內,有時象碰上一團輕絮軟棉,無處受力;有時象撞上一堵厚牆,堅硬無比,再遞進一分都很困難。有時象卷進一團飛旋的渦流中,將他們手中長劍帶得東偏西歪,好幾次不由自主地刺向同伴,要不是三人均有二身非凡的功力,恐早已自殘自毀。
  這三位叱吒風雲的江湖好手,越戰越驚,越打越怕、越打拖怯。這倒不是怕今後傳揚出去,江湖中知他三人三劍與一個後生小子大戰幾百回合,始終處於下風。技不如人,無可厚非,三人不是那拿得起、放不下的小家子劍客。他們驚的是對方小小年紀,竟身懷如此曠世絕倫的奇功絕學,只一套尋常的劍法便能擋住他三人幾百個回合的全力進攻。應付從容,毫不慌亂,不懼不怯。怕的是他在君山屠案中的那夥兇手中不是核心人物,只是二三流的角色。那麼,那夥惡賊的上層首腦豈不個個都成了精,入了聖。怯的是一旦這夥人懷著極大的野心和陰謀,在江湖全面動起手來,事情可就糟透了。縱是邀集當今正派人士,請出那些退出江湖,歸隱山林的前輩高人,也斷然不是他們的對手,江湖大難,武林浩劫怕是無法挽救的了。三人越驚伯,越是懼怯;也越發想將端木翔龍置於死地。手中的長劍也就越是攻得凌厲迅猛,大有與瑞木翔龍決一生死同歸於盡的想法。
  其實他們不過是先入為主,偏信了郭葛二人的蠱惑,腦子中認定了端木翔龍便是君山血案的兇手,才這樣的庸人自擾,作出了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舉動。
  端木翔龍見三人越戰越勇猛,近乎瘋狂,招招透著殺機,式式置人死地。心裡也不禁惹起了肝火,若是他自小生長在江湖,哪怕心地如何善良、恐怕也難以忍耐以現在,也是他自小生長在荒山野嶺,從未與人世接觸,心地純潔無暇,才寬人大度地未下殺手。雖然如此,他也從這一戰中學到了許多東西,施寧的逍遙劍法,邱楓的七星劍法,陳天浩的飛龍劍法.可以說讓他悟了個透徹,這等於是三個高手師父在給他餵招練式,獲益非淺。你看他招式一變,將一套天龍八式使得有板有眼。陳天浩一見,心中大駭,叫苦不迭。邱楓與施寧更是從頭涼到腳,怕然無措,冷汗濕透了貼身衣褲。
  關心鏡服了東門晶虹的丹丸,已將浸入體內的毒液大部逼出體外,手臂的腫脹也消退了許多。當他運氣一周天,力透七十二重關,吐納完畢睜開跟時,見東門晶虹站在他身邊,便一躍而起,躬長揖施了一扎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東門晶虹婉爾一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關大俠既已好多了,我看此處並非久留之處,還是趁早離開為是。”
  關心鏡苦笑一聲道:“多謝姑娘好意,在下已不抱生還天山之願了。前途縱有千難萬險,我非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不可。況且郭少俠身後險境.我怎能棄他不顧。”說完揮動長劍便要加入戰圈。
  東門晶虹玉體輕搖,香肩微晃,擋住了關心鏡,神色肅穆、語氣深沉地說道:“你縱有千張利嘴也難將此事說明,憑你單槍匹馬要想與整個俠義道抗衡,無異以卵擊石。若在荒郊野外被人害死,連個報信的人也沒有。這裡的事你不用多管,小女子自有安排。”
  關心鏡還在猶豫,東門晶虹催促道:“你這人好不曉事,趕快走吧,再晚恐怕就來不及了。你看那這已有人在注意你了。你快走吧!這裡的事有我呢。”
  關心鏡不忍離去,又看了一眼正在力鬥的端木翔龍,見他一支短劍上下翻飛,猶如鶯穿柳浪,蝶戲花叢,有驚無險。這才向東門晶虹抱拳施禮道:“郭兄弟便拜託給姑娘了,山高水長,咱們後會有期!”言罷,身軀一彈,穿窗而出,眨眼便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店堂中陡然有兩條人影一閃,有恃無恐地緊跟著破窗而出,身法速度,快疾無比,一點也不比關心鏡差。東門晶虹一見花顏失色,看看端木翔龍還能應付,不及它想,腳尖一點一招“凌燕展翅”,緊跟二人越窗而過,身法優美神妙,令人贊嘆不絕。
  秋風瑟瑟,秋雨綿綿,世界都沉浸在一片混沌迷濛之中。
  端木翔龍與邱楓等三人的搏鬥已持續了三個多時辰,屋裡已昏暗無光.不知是誰晃燃了火捻,店小二也點上了十多支火把,屋內頓的大放光明,亮如白晝。
  長時間的拖纏打鬥,端本翔龍已有些氣喘噓噓,兩鬢也已見了汗漬。手中短劍的威力已不及半丈方圓,腳下步伐也開始有些飄浮錯亂。此時,他心中好生懊悔,恨自己心性太軟弱了,早些時不施展絕技,脫此圍困,此時要想再施展神功絕技,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只能勉強應付。
  邱楓等三人更是精疲力盡,有些力不能支,手中和劍好似系了重物,一招一式已是緩慢沉重,雜亂無章。這時,嶺南四友中的胖高個雖斷了一臂,內力尚在,他經過這幾個時辰的調息.已止住傷痛,並且為瘦矮子推宮過穴,解開了被端木翔龍的碧蓮彈擊中封閉的穴道。
  兩人查看了胖矮子與瘦高個的傷勢,見他二人受傷甚重,功力盡失,要想恢復已是不能。不由將一身怨恨怒火全都燒向端木翔龍。胖高個撿起胖矮子的緬刀,將功力貫注左臂,探身揮刀撲進場內,瘦矮子雙掌一錯也欺身撲上前去。二人一言不發,揮刀便砍,抬掌便劈。
  端木翔龍力敵邱楓三人,雖是略處上風,但也十分吃力。對方突然加入二人,形勢頓時改觀,邱楓三人猶如炎熱酷暑喝了一碗甘冽泉水,手中長劍威力倍長,招招不離端木翔龍的前心後背,式式疾指他的要害大穴,直把他迫得東竄西跳,手忙腳亂。胖高個的一把緬刀凌厲兇狠,勁疾霸道。瘦矮子更加一只出山猛虎,鬧海蛟龍。東搗一拳,西劈一掌,比胖高個的緬刀更加難纏難防。冷不丁,端木翔龍被他一拳擊中左肋:直如鐵錘擊身一般痛得他氣血翻騰,真氣一窒,踉踉蹌蹌退出幾步,方拿樁站穩。胖高個的緬刀又臨面劈下,邱楓等三人的長劍業已逼近胸前。慌忙中只見他右手短劍當胸劃個半弧削向迫到胸前的長劍,左手掌也劃了個半弧,劈向臨面的緬刀。雙手一上一下兩個半弧剛好合成一個又大又圓的圓弧。只聽得叮叮噹噹數聲脆響,三支邊到胸前的長劍立時斷為數節,臨至面門的緬刀“突”地一聲插進屋頂橫樑,兀自顫動不停。
  邱楓等三人暴退三尺,望著手中光禿禿的劍柄怔自出神。胖高兩人更是魂飛魄散,茫然不知所措。
  他們哪裡知道,端木翔龍適纔這一招乃是無極玄天掌中的“陰陽互生”一招絕學。師門絕技端的是威力無窮,罕世絕倫。
  端木翔龍凝聚全身功力使出師門絕學後,只感心跳加劇,氣血亂撞,不自主地倒退了兩步。剛想喘口氣,哪料到瘦矮子早已等在他身後,見他退到自己跟前,大喜過望,十指如鉤,悄無聲息,猛的向端木翔龍背心抓去,深深地扎入了他的前部。端木翔龍疼得“啊呀!”一聲大叫,眼前一黑,撲倒在地,昏死過去。
  雨還在下,風還在刮,雷還在炸!
  邱楓等人見端木翔龍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還怕有詐。等了好一會,見他背上血流如注,渾身額抖,這才相信他確實已受了重傷。五人這才小心冀冀地走近前來,將端木翔龍翻轉身,只見他面如如蠟,雙跟緊閉,嘴角沁血,鼻孔中已是出氣多於進氣。可手裡還緊寬地握著漆黑如墨的短劍。短劍龍柄口中的紅寶石在火光中閃閃爍爍,紅芒耀眼。
  邱楓從端木翔龍手中取下短劍,拿在眼前看了又看,贊不絕口道:“好劍呀!好劍!莫非它便是聞名武林的墨龍劍?”
  施寧也湊上前來.接過短劍翻去復來地看過幾遍後脫口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大哥,恭喜你得到這把人人夢寐以求的寶物。”
  邱楓喜得眉飛色舞道:“愚兄一生不愛金錢美女,愛的就是名劍寶馬。”
  胖高個在一旁垂涎欲滴,但又無可奈何地說道:“你們別光議論寶劍寶馬的,看看這小子該如何發落。”
  瘦矮子有些不服氣地嘟嘟道:“其實要數功勞,咱兄弟二人最大,憑什麼該他們得那寶劍?”
  邱楓笑道:“若無咱兄弟三人合力鬥他這半日,你們焉能得手。你們若是想要此劍,只要勝得了在下手中之劍,取去無妨。現在還是先料理這小賊為是。”
  眾人不再言語,胖高個飛身躍起,從橫樑上取下緬刀。滿眼怨毒地走近端木翔龍,舉起綢刀說道:“我不管你們怎麼收拾他,我先砍下他一條手臂,報了這斷臂之仇。”
  只見寒光一閃,血光迸濺,一條手臂飛出三尺開外,叭嗒一聲掉在地上。與此同時,一聲驚心動魄的慘叫劃過沉沉暮色,拖著長長的尾聲,回盪在狂風暴雨中,久久地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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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奇襲少華a

  端本翔龍從昏迷中醒來,見自己躺在一塊案子上,不知身居何處。他掙扎著翻身坐起,背上傷口已經愈合,但身子一動仍然有種撕裂般的疼痛。他臉上的肌肉隨著傷口的疼痛,不自主地抽搐了幾下。
  他將身子坐穩後,這才仔細打將四周環視了一遍。原來這是一座古廟的大殿,也許久無人住,四周結滿了蛛網,灰塵也足有銅錢厚,不過整座大殿卻完好無損。
  只是釋加牟尼及其它神像上的金粉已蕩然無存,好似被人用刀刮過一般,露出了泥胎木坯,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淒憐之情。端木翔龍再看自己躺著的地方,卻是那如來面前的香案供桌。不禁啞然失笑,覺得自己好象被人當做三牲禮品祭奉了佛祖,佛祖又惱怒將他打回人間。
  他忽然想起自己被瘦矮子抓中後背後昏死過去,不明白怎麼會到了這荒涼的古廟中,莫非是在我大難之際,天降神靈將我救到這廟宇中來的?還是邱楓他們突然大發慈悲將我扔到這野廟中。正當他胡思亂想之際,一股濃郁的肉香從殿外飄了進來。
  那香味實在是太誘人了,逗得他飢腸咕轆,口水直流。他終於明白了,原來自己大難不死,並非神靈保佑,也非那些正道人士動了仍隱之心,而是有人把他從死亡的邊緣救了出來。
  他不由暗道:“想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冥冥之中自有吉人相助。只要我還活著,定叫那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魎不得安寧。我要鬧得它個天翻地理,鬼魅不寧。我要讓世人知道,我端木翔龍究竟是人是鬼。是殺人魔王還是正人君子。我要用他們的鮮血來洗刷栽贓在我身上的恥辱!“呵呵,我當稱這渾小子還要睡上兩日不可,原來你早已醒了。”
  一陣朗聲大笑從殿門外飄了進來,一個修長的人影出現在殿門,手中端著一只砂鍋,肉香味從炒鍋中飄來,更加惹人嘴饞。
  來人邊說邊笑走進大殿,將砂鍋往神桌上一放道:“既然醒了,還不下地,莫非還要我餵你不成?什麼師父教什麼徒弟,打不贏人就逃麼,躺在地上充什麼英雄好漢?要不是我趕得塊,你小子縱有十條小命也早完了。愣什麼神?還不快點下地,要我打你屁股麼?”
  來人簡直是個話匣子,滔滔不絕,說起來沒個完。
  端木翔龍知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急忙翻滾下地,爬下磕磕頭拜謝。來人哈哈大笑道:
  “你師父除了教你躺在地上任人宰割外,就教會你當磕頭蟲麼?”端木翔龍爬在地上,感激涕零地說道:“大叔救命之思如同再生父母,小可雖無報還,今後只要大叔有用我之處,水裡火裡,萬死不辭。”來人又是一陣朗聲大笑,道:“我叫你吃屎,你去麼?我叫你胡亂殺人,你去麼?我叫你燒殺搶掠,姦淫偷盜,你去麼?混帳東西,報恩報仇也有個界限尺度。
  看來你師父教你的東西實在可憐得很。真是誤人子弟,還不如將你讓給我。”
  端木翔龍聽他口口聲聲提及師父,而且大為不恭,心中不免有氣,雖然頭未抬,但聲音卻不低道:“大叔救了小可性命,小可將永銘肺腑。如小可有什麼不是之處,大叔是打也打得,罵也罵得。但是,請大叔還是不要羞辱小可恩師。如再出言不遜,小可願以死相謝!”
  來人不知是撿了金元寶還是交了好運道,實在愛笑,端木翔龍剛說完.他又大笑道:
  “你小子倒是挺衛護你師傅。這臭要飯的運氣怎的就那麼好,遇上你這麼個徒弟。我這窮書生怎的就不如他?鬼都沒一個上門的。要是我有你這麼個徒弟,你就是再裝死賣活的躺上三個月,我也把你象老祖先人似的侍候得好舒服服的。”端木翔龍一聽對方自稱窮書生,忍不住抬起頭,往那人臉上看去。只見他長得跟師父一模一樣,豐眉朗目,滿腮鋼髯,只是兩道劍眉中長了兩顆鮮紅的痣,不由驚喜萬分,呼地一聲站起身來,哽咽地叫道:“師伯!”淚水便奪眶而出,往下直淌。
  前面說過,武林正道中除了龍虎神君等老一輩的高人,當今世上有一丐,雙怪,三奇,均是武功蓋世,技藝超群,少有匹敵。
  這六人聞名字內,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不人曉。那一丐及天下第一大幫丐幫的總長老 醉龍上官野芒。那雙怪乃龍虎神君展紅塵的得意弟子,也是唯一的兩個徒弟:落泊書生梁春華和江湖浪子梁秋實。
  那三奇乃是牢山太清官的玄極真人東門望日,羅浮山中的南海神尼南門精衛,峨嵋山上的慧靈大師西門觀雪。那一丐終年不離酒,整天沉於醉鄉。那雙怪家資敵國,偏偏裝得窮困潦倒,浪蕩江湖。那三奇乃名奇,人奇,住的地方奇,名奇奇在百家姓的三門均被他僧、尼、道佔去。
  人奇奇在和尚暈家不忌,酒肉善食,尼姑道士養兒育女,喜結連理。端木翔龍口稱師伯之人,天是那雙怪中的老大落泊書生梁春華。原來是他救的端木翔龍,你說巧不巧!
  梁春華拍拍端木翔龍的肩道:“這麼大的男子漢了,還流眼淚,成何體統?來,趁熱將這只雞吃了,喝點熱湯,就不用再躺在供桌上了。”
  端木翔龍破涕為笑,從砂鍋中撈出肥嫩的一只母雞,撕下一只大腿遞給梁春華道:“師伯,您先吃。”
  梁春華擋住他的手道:“我早已酒足飯飽,這是特意為你燉的,快吃吧!”
  端木翔龍不再推辭,舉起雞腿,狼吞虎嚥,風捲殘雲,片刻便將一只雞半鍋湯全都吃光。這才抹抹嘴向充滿慈愛的目光看著他進食的梁春華道:“師伯,您老是從哪裡來的?怎會知道我是您老的徒姪?”
  梁春華在供桌上盤膝坐下道:“我從家裡出來,路上遇到你師父,知道他收了一個徒弟,往這君山方向來了。我想看看他收了個什麼樣的徒弟,順道辦些事,便趕了下來。路過君山,那裡已不成樣子,一打聽知你已向這個方向來了,便又一路跟來。半道下起大雨,無巧不巧投宿在你與人打鬥的那家客棧。我進門時正好看見你施展“陰陽互生”那一招,由於離你太遠,那瘦矮子向你下手時,搶救不及。但我知你死不了,有我在呢,怎能讓你死呢?
  你說是吧?於是我便靜觀發展,看他們這些俠義道中的人物將如何處置於你。哪知他們慘無人道,竟想將你分屍,我一怒之下,便教訓了他們一下,將你救到這裡。”端木翔龍關心地問道:“您怎樣教訓他們?”
  “那胖高個不是被你斷了一臂嗎?他想斬你一臂,我便先要了他好的那條手臂,隨後一想,他這麼活著也無多大意思,便超度了他。其他六人麼,留下一點紀念,讓他們記住這次教訓也就是了。其實我不喜歡殺人,真的,你別笑。我的心軟得很.可偏有那麼一些不長眼的傢伙要來惹我,有什麼辦法呢?不殺他們,他們便要殺我。我不象你,有那麼大氣魄、大肚量,躺在地上讓人宰割。”
  “師伯又在取笑我了。”“你呀!不是我教訓你,這世道弱肉強食,人心詭譎,你雖無傷虎之意,可虎卻有吃你之心。你縱要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當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就不能再講什麼大人大量,君子風光了。人都死了,還行什麼俠,仗什麼義?今後莫再乾那種傻事了,做任何事都要有個限度,不能過分,忍讓不是拿性命去開玩笑。”
  “師伯教育得極是.今後我一定吸取教訓。師伯,我師父他好嗎?”
  “他很好,就是掛記著你功夫的進展,怕你遇上強手難以應付。”“師伯,我遇到師祖了。”
  “真的?他老人家在哪兒?”梁春華差點跳了起來,高興得手舞足蹈,放聲大笑大叫,迫不及待地追問道。端木翔龍待他平靜下來,便將經過從頭至尾向他講了一遍。
  梁春華聽後更是喜得合不攏嘴,道:“他老人家害得我們好苦,原來他是別有苦心呀!
  龍兒,如此說來,師伯我也有一個象你一樣的徒兒了?”
  端木翔龍笑道:“那是當然,師弟比我還強。”梁春華道:“當然羅,他從小跟著師祖嘛,不過你也不差。我給你治傷時,發現你內功已有十成火候,體內真氣充盈,一不做,二不休,便替你破了生死玄關,打通了任督二脈。我想你一定還有什麼奇遇?”
  端木翔龍便把從小全家遭難,由南宮平帶著逃往神龍架居住以及下山的遭遇,講了一遍。
  梁春華道:“原來如此,難怪你這般年輕便達到如此深的境界。你只要勤下苦功,我包你三十歲不到便會達到通天地交泰;五氣朝元的至高境界。”師徒兩人興高采烈地談古論今,足足談了大半天。未了,梁春華道:“報仇一事不可強求,既然已有些眉目,知害你全家的兇手與師叔祖有關,這帳遲早要算,就留著待以後一併解決吧。再者,你靜下心仔細想想,這大千世界冤仇甚多,可以說家家有冤,人人有仇,只是大小深淺不同罷了。倘若人人想去尋仇報冤,舊恨未了,新仇又起,這恩恩怨怨,如何得了。不如將心放寬,讓愁緒斷腸隨風化作輕煙,豈不更好?你我練功習武之輩,不單是為了自家私事,更重要的是匡扶正義,除魔衛道,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奇男子,衛道士。當你在救人於魔爪強暴之下,誅了罪惡之徒,豈不等於報了自家仇恨,手刃故人一樣?”
  端木翔龍連連點點頭稱是。梁春華見這師姪聰明過人,一點即透,心中甚是喜歡,便攜了他手向山下小鎮走去,一路上又給他講了許多做人處世的道理。端木翔龍是聽在耳裡.記在心頭,不時地向師伯請教許多不解的問題,梁春華都給他做了解釋。
  “人。道理是不錯。但也不能一味地講仁慈,菩薩心腸。為人之道,該軟的地方便軟,該硬的地方則硬,該讓的地方便讓,該爭的地方必爭。特別是對付惡人宵小,你讓三分,他便進一尺。你心懷善念將他饒恕,他會掉過頭來反咬你一口。這就好似你講的金刀大俠楊超之事,他心懷慈悲救了巴山七鬼,意在讓他們洗心革面,脫胎換骨,重新做人,可到頭來差點被他們害死。你兩次救了集賢莊總管的命,可反過來他們卻在江湖中散布謠言,蠱感人心,將你陷害。大凡壞人始終都有他們的罪惡目的,一旦失敗僥倖逃脫.過不了多久他們又會死灰復燃,重新作惡。許多前輩俠士,總愛悲天憐人,希望那些十惡不赦之徒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常常網開一面。結果往往是縱虎歸山,害人害己,為江湖種下禍根,理下劫難。龍兒,我之所以這樣對你講了許多,目的就是要你不可太迂腐了。比如昨日之事,若非我趕得巧,你豈不做了刀下之鬼,害了自己性命不說,也誤了皇甫瓊對你的一片癡情。你別不好意思,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從你口中聽來,那皇甫瓊的 顆芳心早已非你莫屬了。今後你要很好地把握自己的終身大事,只要你自己中意,為師不會干預。不過你這小子人見人愛,不要落入胭脂粉中,惹得一身是非,欠上一屁股的風流債。”
  端木翔龍好生羞澀,不言不語只顧埋頭走路。粱春華知他臉皮薄,暗自笑了笑,不再往下說。時間不長,兩人進了鎮子。
  端木翔龍一看還是昨日那鎮子,舊地置遊,心中說不出的感慨。來到昨日那客棧的門前,觸景生情,想起自己兩世為人,不禁長隨短嘆,悲耶?喜耶?怒耶?恨耶?酸甜苦辣,五味具全。
  江湖格鬥,無論生死,從不報官。生者有命,死者歸天,事完各自一走了之。若在荒郊野外,死屍有人埋便埋了,無人埋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任其風吹雨淋日曬,野狗啃,山貓叼,老鷹啄,最後剩下一堆白骨。
  若在街頭鬧市或鄉村人家鬥毆,事情出在誰家屋里門前,誰家便攤上了,好歹找床席子將其裹埋,誰也不敢驚動官府,為自己惹來麻煩。昨日一戰,嶺南四友一死三傷,邱楓等三人也都被梁春華削去右手無名指和小指。
  六人待梁春華帶著端木翔龍走遠後,這才各自為自己人包好傷口、背著屍體,扶著傷者全都離開客棧投往他處。
  店家熬了一個通宵,將損壞的桌椅板凳該修的修,該換的換,整理清爽。
  由於熬了一個整夜,店家小二都到房中打噸睡覺去了,客人們似乎也同情理解店家,起得早的到外面吃點心喝早茶去了,有的乾脆縮在暖烘烘的被窩中不起床。
  直到日上三桿,店家和小二才起了床,誰知剛打開店門,門前赫然站著梁春華和端木翔龍。店家以為他們上門找岔來了,嚇得渾身顫抖。特別是看到一夜之間間端木翔龍好似換了個人,精神飽滿,神情氣爽,哪象昨夜躺在店堂裡氣息奄奄的血人。
  他還以為自己昨晚熬夜久了,頭昏限花,神情恍惚,遇見了鬼魅。梁春華在店家肩頭上輕輕一拍道:“不要怕,店家。我們是來喝酒吃飯的。昨晚之事,我這姪兒也有不是之處,損壞貴店的東西,待會連酒飯錢一併付還。”
  店家見他二人和顏悅色.提到喉頭的心才撲通一聲落到實處,身於也不顫了,伸手抹去額上的冷汗,滿臉堆笑將二人引進店堂,安排好座位,泡上濃茶,親自到廚房為二人弄吃喝去了。
  酒足飯飽,梁春華摸出一片金葉,外加一綻五兩重的紋銀,作為酒資和賠償損失的贊用。店家接過金銀,喜得嘴都合不攏來,暗自額首慶幸:“這真是因禍得福。”作揖打躬地將二人送出店門。二人出了店門,梁春華又一再囑咐端木翔龍凡事小心,這才分道揚鑣,各奔東西。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且說端木翔龍自別了師伯後,沿途打那集賢莊兩個總管的下落,一路追蹤進入江西地界已五日了。
  五日來,他背上的傷早巳痊癒。自梁春華為他療傷時,以內力為他打通任脈和督脈後,他的內功可以說是一日千里、突飛猛進。體內真氣猶如大江大河,滔滔不止,生生不息,氣隨意生,收發自如,外表也更加英俊瀟灑。
  這一日,他正大步流星地往前趕路,前面十五裡處便是以瓷器聞名天下的景德鎮。他已打聽到兩個總管昨日離開鄱陽湖邊的波陽鎮,往景德鎮方向來了,今日肯定在此落腳。
  兩個總管自進入江西,到彭澤,過鄱陽,下吉安,往贛州,一路南行,似乎要穿越江西到福建去。可是,當端木翔龍馬不停隨地趕到贛州時,二人突然掉轉頭到了寧都。
  端木翔龍趕到寧都時,他二人又早已離開,一路北上到了貴溪。
  當端木翔龍星夜兼程趕到貴溪時,他二人又回到了鄱陽湖。端木翔龍不明白他二人為何要繞這樣大的一個圈子,幾乎跑遍了江西。莫非他們發現了自己?端木翔龍幾次三番地在心裡問自己。
  不可能!他一次次否定了自己的疑問,因為一路行來,他從未暴露過身份。
  每到一處,他都是暗中找到丐幫中人,出示師祖的龍虎碧玉令,通過他們秘密地打控的消息,誰也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在這期間,他已不用假名,用的都是真名實姓。
  別人很難想到他便是江湖中早已恨之入骨的君山“兇手”郭翔龍。丐幫的人可以說遍布每一個角落,幫他打探消息來,簡直是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這其中也許有個原因.那便是兩個總管始終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而是四處招謠,八方蠱惑的原故吧。
  端木翔龍每次探知他二人的行蹤以後,他從未過於靠近他們,他堅信他二人怎麼也想不到身後墜著一條尾巴。
  可是,什麼原因使他們的行蹤如此神秘呢?
  端木翔龍百思不得其解。自昨日在波陽鎮打聽到他二人消息報,他使決定要靠近他們,看看他們究竟在玩些什麼鬼花招。
  所以天還未亮,他便匆匆上路了。清晨,對於夜行的人來說是最好的時辰,空氣清新,行人稀少,經過上半夜的休息,神清氣爽,精力旺盛,而且是越走天越明。
  端木翔龍施展開陸地縱騰術,將師門絕技靈虔幻影發揮到了極至,幾百里山路,兩個多時辰便趕過了。
  時辰別到,他已來到景德鎮南十五裡的地方。路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他放慢了身形,以常人急速趕路的姿式前進,他不願行人看見他閃電般的身影,以免驚世駭俗,驀地,從他左側百丈外傳來一陣喝叱和格鬥聲。
  聽聲音不似一兩人。好奇心使他卻而止步,暗忖道:“這大白天,何人在此械鬥?”心中想著,身子已不知不覺轉向械鬥的方向,幾個起落便到了一座又高又大的瓷窯後面,格鬥聲正是從瓷窯的另一面傳來。清晰悅耳的刀劍碰撞聲,在這寂靜的原野上顯得十分動聽,叮叮噹噹,好象在演奏一首優美動聽的晨曲。遺憾的是偶爾傳來幾聲怒叱叫罵,破壞了這大好的韻律。
  端木翔龍悄悄地繞過瓷窯,站在一探歪脖子子柳樹後,探頭窺看。不看則罷,一看不由使他大喜過望。離瓷窯十丈外的一塊空地上,四女兩男正鬥得難分難解,地上躺著七具屍體,有男有女。四名女子年齡都在二十以下,面容都長得十分俊好,體態輕盈,身材優美。
  其中一人身著粉紅色裙襖,其他三人清一色翠綠色的裙襖。她四人長相雖然秀麗可人,此時都已香汗淋漓,氣喘吁吁,披頭散髮。兩名男子是端木翔龍的老相識,巫山四鷹中的老大禿鷹蘇振榮,老三魚鷹蘇振富。一看見他們,端木翔龍是又喜又恨。恨的是在巴東縣城外的小客棧,險遭他們暗算;喜的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竟讓他在這裡給碰上了,或許還能從他們口中探聽出一些有關日月教的事情來,可聽說巫山四鷹從不落單,那老二鷂鷹蘇振華和老四蒼鷹蘇振貴到哪兒去了呢?
  端木翔龍把目光移向地上的死屍,死屍共有七具,端木翔龍看了好一會,終於從中發現了老二和老四的屍體。
  這些死人,一個個死狀十分恐怖,血肉模糊,缺胳膊少腿,一時半會無法分辨清楚,何況端木翔龍只在夜時見過他們一面,故而好半天才將二人認出。既然看清了打鬥對方,端木翔龍也不再躲避,索性站到樹下靜觀。
  已佔上風的禿鷹蘇振榮猛然間看見十丈外的柳樹下轉出一人,一身潔白的儒服,丰姿神韻,倜儻風流,他未加細看便高聲喝道:“這是巫出四鷹在辦事之所,有什麼熱鬧好看。閣下若是知趣,趁早走得開去,免得鮮血濺身,悔之晚矣!”端木翔龍哈哈大笑道:“閣下好張狂,你與人械鬥,別人連看都看不得麼?此處又不是你家的風水寶地。”
  蘇振榮狂笑一聲道:“閣下好大口氣,好大膽量,竟敢將咱巫山四鷹不放在眼裡。”
  端木翔龍朗聲道:“巫山四鷹算什麼東西?四條一文不值的頹廢狗,喪家犬。”魚鷹蘇振富暴喝一聲道:“好小子,難道你不知禍從口出麼?”
  端木翔龍乾脆走近前來,滿面含笑道:“二位,別來無恙?怎麼不認識在下了。”蘇振榮如見鬼魅,臉色突變,沉聲道:“是你?”
  端木翔龍點點頭道:“不錯,是我,這叫不是冤家不碰頭。你有些害怕了,是吧?”
  蘇振富劍掌齊發.將兩名綠衣女逼退七八步後問道:“他是誰?大哥。”兩名綠衣女清叱一聲,揮動手中三尺長劍又進身迫近,雙劍齊發,雙掌疾拍。錚錚錚,火星飛濺,撞擊震耳,三條人影乍合即分。
  蘇振富一條碩大的身影穿透層層劍幕,斜飛而出,落到二丈開外。左臂鮮血如注,前胸血漬斑斑。由於他適纔分神說話,沒料到二女退而為攻,迅猛頑強,險些被二女拼命施展的絕招刺中胸部,險些丟了性命。
  雖然從死神手中攙脫出來,但己駭得心膽懼跳,冷汗直流,驚魂未定的心狂跳不已。
  (原書中部分缺)
  蘇振榮嚇得亂叫道:“別,別,饒命,饒命,我說,我什麼都願說。”端木翔龍嘴角上汎起一絲讓人望而生寒的冷笑,道:“你不是想充英雄好漢麼?”
  蘇振榮哭喪著臉道:“小的是狗熊,是混蛋!大爺有話只管問,只要是小人知道的,一定如實回答。”端木翔龍收起短劍,道:“還有二十二劍,先給你記著帳,待會你講的若有一句謊言,休怪我心狠手辣。說!你在日月教擔任什麼職務?”  “分舵主。”“此地的?”“不!巴蜀分舵。”“你們到這裡來幹什麼?”“我知道,讓我來說吧?”蘇振富膽怯地走近前來。端木翔龍雖然點了穴,只是封閉了他一身力道,但他仍然能走能說,和常人一樣。
  端木翔龍在一塊紅黃土塊上坐下,見柳海兒和她的丫頭已經緩過勁來,丫頭正攙扶著她向那兩名受傷躺在地上的丫頭走去。端木翔龍對蘇振富道:“你等一下!”
  蘇振富如聞大赦,三步並作兩步奔到大哥跟前,餵他服了藥丸,並撕下衣襟襯裡為他裹傷。端木翔龍腳不沾塵,行雲流水來到柳海兒她們跟前,抱拳施了一禮道:“在下端木翔龍,請問小姐芳名,為何在此與人格鬥?”
  柳海兒屈身行禮道:“小女子乃鄱陽人氏,祖父叫柳夢陽,人稱鄱陽釣叟,父親叫柳懷玉,人稱鄱陽蛟。小女子叫柳梅兒。公子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小女子將永生不忘。”說完又深深地行了一札。
  端木翔龍道:“原來你是柳老前輩的孫女。小姐,在下這裡有幾顆藥丸,也許服了有用。”他從懷中掏出玉瓶,倒出四粒玉露靈芝百花丹遞給柳梅兒。
  柳梅兒接過丹丸,一股濃烈的奇香撲鼻而來。她知道這藥丸必然珍貴,一再向端木翔龍施禮致謝,那丫頭更是感激涕零。
  端木翔龍道:“小姐請施救你的同伴,在下有事要辦。”
  柳海兒道:“公子請自便。”端木翔龍回到二蘇面前,仍然坐在那塊黃土塊上,道:
  “你說吧!”
  蘇振富恭恭敬敬站在端木翔龍面前道:“我們自從在巴東縣得罪公子後,第三天便接到指令,要我們到這裡來,待機對鄱陽釣叟全家下手。”“就你們幾個?”
  “不,還有這裡的分舵。”
  “分舵設在哪兒?舵主叫什麼?難道要我問一句才回答一句麼?”
  “舵主叫陸恆豐,人稱小青蛇。分舵設在少華山。我們到這裡後,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因為鄱陽釣叟父子武功十分了得,況且峨嵋山的慧靈大師在他處作客。三天前我們探聽到鄱陽釣叟的孫女住在德興縣,已有好些日子,她要去少華山還願,我們便跟蹤到此,想將她劫為人質,引誘鄱陽釣叟釣。誰知遇上了你。”
  端木翔龍冷笑一聲道:“想不到我攪了你們的好事,是吧?教主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的行蹤十分隱祕。”“除了你們,還有什麼人在此?”“巫山七鬼中的六個,陰山雙義和如意劍周昆。其他幾個我不認識。哦,對了,昨夜三更,我們在路上遇到君山集賢莊的二位總管,他們說要去拜訪陸恆豐。”
  “姓陸的是個出家人?”“是的,他是少華山三清宮掌教。”
  “有什麼特徵?”“他十分喜歡玩蛇,腰上總掛著一個竹筒,裡面裝著一條遍體通紅,腹下一條金線的小蛇。那傢伙奇毒無比,被它咬中是見血封喉。”
  “總舵設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那幾位你不認識之人,到底是什麼樣子?”
  蘇振富想了想道:“三名紅衣人,兩名銀衣人,兩名金衣人,他們可能是總舵的護法,另有一人整天戴著鹿皮手套,眉心中,也就是印堂上,有一顆很大的紅痣。”
  端木翔龍心中一震,一下便猜到是誰,面上依然不露聲色,冷若冰霜道:“他叫二郎神君,總舵的太上護法之一,沒聽說過麼?”蘇振富連聲道:“聽說過,聽說過,只是小人不曾見過。”
  端木翔龍道:“少華山有多少人?”蘇振富道:“您是說……”端木翔龍道:“和尚,尼姑,老道,所有的人?”
  蘇振富道:“大約有百十號吧!”“有那麼多?”“只多不少。”“你還知道些什麼?
  統統講出來。”
  “小人知道的也就這些了。”“是麼?巴蜀分舵在什麼地方?”
  “在巴東縣城裡的茂源錢莊。一共有十七位頭目。”
  “你們在巴東縣城外的小客棧,為何對我進行暗算?”
  “為了公子您那把寶劍。”“何人指使?”
  “總舵飛鴿傳來的指令,其它小人一概不知。”
  端木翔龍轉過臉對著蘇振榮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蘇振榮道:“我知道的他都講了。”端木翔龍點點頭道:“你們自了了吧!”蘇振富驚駭得瞪大雙眼道:“你不是饒了我們麼?”
  端木翔龍笑道:“我說過麼?”是呀,他是沒說過。
  蘇振榮、蘇振富撲通一聲跪在端木翔龍面前,大聲求饒,痛哭流涕,模樣簡直是可憐可悲極了。
  端木翔龍雙眉一皺,突然抬起手按在二人頭頂上,只聽兩聲撕心裂肺的慘嗥,二人的腦顱已被擊得粉碎,巫山四鷹算是徹底從江湖上除名了。
  端木翔龍若無其事的拍拍手,嘆息一聲道:“二位休怪我心狠手辣,為了天下太平,我不能不這樣做。二位好生上路追你兄弟去吧!”
  “公子真有點殺人不眨眼。”柳海兒站在端本翔龍背後說道。
  端木翔龍轉過身搖了搖頭道:“柳小姐,在下並非是殺人狂,適纔他二人的話想必你已聽清。我若將他二人放了,豈不是縱虎歸山,禍患無窮麼?”說話問笑容可掬,讓人感到適纔他不是殺死兩人,而是捏死兩只臭蟲。柳梅兒嫣然一笑。端木翔龍見她秀眉入鬢,鳳目清澈晶瑩,體態輕盈,秀逸端莊,宛如天仙下幾,龍女現世,不覺看得呆了,心道:“此女與皇甫瓊相比.真是春蘭秋菊,難分軒輊。皇甫瓊好似那雨中芙蓉,此女則是那露中百合。”
  柳梅兒鳳目緊緊地盯住端木翔龍,又是盈盈一笑,甜美的笑容猶如綻開的花朵般醉人心脾。端木翔龍被她盯得滿臉發燒,方感到自己失態。
  柳梅兒輕啟櫻唇道:“公子請勿見怪,小女子與你開個玩笑。公子若是將他們放了。我也決對饒不了他們。”
  端木翔龍道:“小姐雖是玩笑,但也責備得是,在下的手段也是太狠了一些。小姐,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允否?”  柳梅兒斂身道:“公子有話請講,小女子一定照辦。”
  端木翔龍道:“請小姐速回鄱陽湖,將此間發生之事告訴令尊令祖,請他們火速北上,將巴東縣內茂源錢莊的日月教分舵摧毀。若他們不允,我這裡有玉牌一面,可用它敦促他們完成此事。”端木翔龍從懷中掏出龍虎碧玉令送給柳梅兒。
  柳梅兒接過令牌看後驚訝道:“龍虎碧玉令?你從何處得來?”端木翔龍道:“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管它來歷如何。”
  柳梅兒道:“你究竟是何人?”端木翔龍道:“在下已經告拆過你,我叫端木翔龍,一個除魔衛道的普通人。“
  柳梅兒道:“龍虎碧玉令是龍虎神君號令天下武林的信物,你和他是什麼關係?”“沒關係。他是他,我是我,不過目標宗旨相同罷了,都在為挽救武林浩劫出力。”柳梅兒見問不出所以然來,只好收了玉令,幽幽地嘆息一聲道:“公子你要去哪兒?咱們還能相見麼?”
  端木翔龍笑道:“在下準備上少華山走一趟。至於今後還能否見面,那就要看我此行是否活著回來。”柳梅兒滿臉關切地說:“你一人勢單力薄.少華山乃賊人的巢穴,還是不要去冒險的好。”
  端木翔龍道:“多謝關照!那少華山縱是龍潭虎穴,我也要去闖它一闖。再見,一路保重!”聲落,人已飄然而去,倏然消失得杳無蹤影。柳梅兒怔怔地呆立不動,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願蒼天保佑他平安無事!但願他不是那殺人不眨眼的魔王郭翔龍!”
  真是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看來郭翔龍在江湖中已被稱為屠人魔鬼,吃人生番,武林中己無他立足之地了!
  端木翔龍在景德鎮打尖歇息後.頒著東南方向的官道健步如飛,一口H氣奔出一百多里。看看日頭快要頭當頂,離德興縣已越來越近,便在路邊山坡上的一座涼亭裡坐下休息。
  坐下不久,兩條人影從德興縣方向奔了過來,行色匆匆,象是趕著去辦急事。
  離亭子十多丈遠,便聽其中一人說道:“簡兄,咱們又不是去奔喪,先到亭裡歇息一會再走。”
  姓高的答道:“馬兄,咱倆倒了八輩子霉,從昨晚忙到現在,水米未沾,又叫咱們到景德鎮去辦事。皇帝還差餓兵呢,真他****可恨!”姓高的越說越來氣,呸地往路邊吐了一口濃痰。
  姓馬的衝他一眨眼睛道:“所以我說嘛,咱們先到這亭裡歇足精神再走。”
  兩人離開大道進了涼亭,一見事中早已有人,便瞪著眼睛將端木翔龍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雙手空空,身無兵器,文弱恬靜,以為他是一位遊學儒子,便不放在心上,大模大樣往亭中長凳上一坐。
  端木翔龍笑容可掬地衝他們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二人見他滿臉書生氣.愛理不理地向他翻翻眼,從鼻孔中輕哼一聲算是回答。
  端木翔龍心中有氣,心道:“這些掛著佩劍之人怎的都是橫眉豎眼,好象誰欠了他們二百文大錢似的。”索性不去搭理他們,靠著亭柱瞇上眼睛,暗中做起吐納功課來。
  二人以為他是趕路趕累了,坐在那裡打噸瞌唾呢。
  姓馬的象變戲法似的從懷時突然掏出一只煮熟了的老母雞和一個酒葫蘆來,用紙墊著往凳上一放。
  姓高的眼睛瞪得好大,驚訝道:“馬兄,真有你的,你這是從何處弄來這些東西?”
  姓馬的又掏出一大塊滷熟了的牛肉,足有三四斤重,也往凳上一放道:“這些東西是我從廚房裡偷來的,他們此刻在家裡大吃大喝,咱們便在這裡小吃小喝,待會吃飽喝足,睡上他娘的一覺,再走不遲。高兄請!”
  姓馬的撕下一條肥得流油的雞腿遞給姓高的。然後抽出佩刀,將牛肉切成小塊。
  兩人對著酒葫蘆,你一口我一日,喝酒吃肉,好不痛快。
  幾口酒一下肚,酒勁上臉,話也就多了起來。
  姓高的含著一大塊肥雞脯,談吐不清地說道:“馬兄,咱們這些當嘍囉跑腿的,真他媽不是人。他們吃香的喝辣的,咱們幹累的,做臟的,還要成天看他們的臉色,挨打受氣。”
  “高兄,誰叫咱他****投錯了娘胎,無錢無勢,又技不如人,只好受這窩囊氣了。”姓馬的喝了一口酒,又往嘴里塞了塊牛肉說道。
  “馬兄,巫山四鷹那幾個王八羔子,真他娘的不是玩意,一到山上總跟咱兄弟過不去。
  特別是蘇振富那狗崽子,老子總有一天要給他點苦頭吃吃。讓他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咱哥們兒也不是好惹的。”
  “高兄,我看犯不著和他們計較.弄不好就會招災惹禍。欲話說:忍一時之氣,免百日之憂!”“馬兄,不是兄弟我咒他,那幾個傢伙遲早不得好死。”
  “高兄,咱們不也是一樣嗎?咱入的這組織,一會日月教,一會鐵血幫,幹的都是了媽見不得人的事。久走夜路必遇鬼,遲早總會出事。”“是呀!數主想一統武林,唯我獨尊,仔細想想,那俠義門是好惹的麼?他們人多勢眾,象滿山遍野的草,到了一茬又一茬。咱們呢,翻去復來就這些人,死一個少一個,死兩個少一雙。”“有什麼辦法呢?入已經入了,上船容易下船難,走一步看一步,聽天由命吧!”
  “那也未必,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端木翔龍突然接過話茬說道,嚇得二人渾身一哆嗦,險些跳將起來,一齊將目光轉向他。“你是什麼人?”姓馬的漢子用手一指端木翔龍,厲聲喝道:“我是超度你們脫離苦海的菩薩。”端木翔龍站起身,笑嘻嘻地望著二人說。
  “原來你在偷聽我們說話?”姓高的喝道:“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姓馬的道。端木翔龍背負著手道:“二位不要說歪理了。任何事總有個先來後到。我先來此處睡我的覺,你們後來將我攪醒。我本不想聽你們說話,轉念一想,果真我拍拍屁股走了,你們豈不越陷越深,到頭來白白地把性命送掉。所以.我只好耐著性子聽下去,知你二人尚有悔過之心,這才想拉你們一把。誰知你們不識抬舉.不但不謝我,反而衝我狼嚎鬼叫,想吃了我麼?”
  “閣下說夠了麼?”姓馬的問道。
  端木翔龍微微一笑道:“哪能三言兩語就夠了的?老師教學生還得從人之初,性本善開始呢。”
  “閣下沒聽說過禍從口出麼?”姓高的問。端木翔龍哈哈大笑,道:“沒有三分三,怎敢上梁山?二位稍安勿躁,咱們還是說正經的。”“何為正經?何為不正經?閣下直說了吧,不用轉彎抹角。”姓馬的雙目直視端木翔龍。
  端木翔龍神色一正道:“正經的,便是將少華山的機關埋伏,人員配備告訴我,我指給你們一條光明大道,重新做人。不正經麼,便是繼續為日月教賣命,與武林同道為敵,最後象巫山四鷹一樣玩火自焚。”
  “你說巫山四鷹已經死了?”姓高的將信將疑地追問道。
  端木翔龍點點頭道:“恐怕屍體己讓餓鷹野狗啄爛啃光了。”“閣下當我們是三歲小孩那麼好騙?咋響我還見巫山四鷹好端端的。”姓馬的雙目依然逼視著端木翔龍。端木翔龍凌空點指,涼亭中海碗粗的亭柱立時出現了幾個對穿的小洞。又對亭中石凳彈出一指,石條的一個角立時碎為幾塊。他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二位看看,是巫山四鷹的骨頭腦袋硬,還是這涼亭的木柱石凳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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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奇襲少華b

  二人早已被這驚世駭俗,舉世罕見的神功給鎮住了,直嚇得面無人色,冷汗順著背脊骨往下直淌。這還用懷疑,巫山四鷹果真碰上這煞星,死翹翹了。
  二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齊聲道:“公子饒命!”端木翔龍雙手虛空一抬,一股柔和而強大的力道硬生生將二人從地上給托了起來。二人更是被他這一手嚇得魂不附體,站在亭中篩糠般顫抖不止。
  端本翔龍道:“二位不用害怕,坐下說話。”二人哪裡敢坐,站在端木翔龍面前,好似那做錯事的孩子站在家長面前,頭也不敢抬,氣也不敢出,靜靜的等候發落。端木翔龍道:
  “二位若是真心向善,願意改邪歸正,我這裡有二十兩黃金,你二人拿去分了,遠走他鄉,隱名理姓,暫過一年半載,待我們收拾了日月教,便可安安份份地生活下去。”說完掏出兩錠十兩重的赤足純金,一人一錠遞給他二人。二人接過金子,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端木翔龍衝他二人一擺手道:“你們走吧,走得越遠越好。但今後若在繼續作惡,一旦讓我得知,定取二位頸上人頭。”二入收好金子,你一言我一語,爭搶著將少華山的情況對端木翔龍說了個仔仔細細。然後這才向端木翔龍一躬到地,出了涼亭順著官道向南而去。端木翔龍待二人走遠.嘴角泛起一絲滿意而舒心的微笑,出了涼亭,繼續趕路。
  少華山,位於江西東北德興縣境內。山上多道觀,觀內奉三清,故又名三清山。滿山蒼松翠柏,飛瀑流泉,懸崖聳立,斷壁橫空。站在主峰玉京俯瞰遠眺,周圍崗巒起伏,林間飛簷隱現,好一座“高凌雲漢,江南第一仙蜂,清絕塵囂,天下無雙福地。”
  少華山地端,有一塊巨大無比的龜背石,石上坐南朝北顛立著一座宏偉的道觀。進觀的山道,山門重重,牌坊座座,石梯蜿蜒,小橋流水。觀前一塊數百丈方園的平地,經過一座花崗岩砌成的石橋直通大殿。殿門橫額三個古樸蒼勁的大字:“三清宮”。相傳是孟郊所書,又說是南宋抗金英雄辛棄疾所書。
  大殿分為前殿後殿,前殿內正中供奉著元始天尊,靈寶道君,太上老君神像,後殿稱為觀音堂,供著南海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
  終日香煙繚繞,常年香火不斷。大殿兩側是長廊貫通的廂房,裡面住著幾十名修身練氣,養性悟道的全真道士。大殿周圍蒼松環繞,翠柏聳立。景色秀麗,風景奇佳。
  三更時分,月黑星淡,松濤陣陣,夜梟長啼,大地一片沉寂淒涼,三丈內景物雄辨,三清宮內燈燭輝煌,人影閃動,杯籌交晃,笑聲朗朗。三清官外,暗卡明樁,一直布到山腰。
  驀地,一條黑影從山下縱跳腳挪,龜行蛇遊,穿行於怪石密林之間,輕捷迅速,無聲無息地逼近三清宮,沿途明樁暗卡均未察覺。
  不久,黑影已到了三清官外的一棵千年古柏後面。只見他左右窺視,屏息靜立片刻後,腳尖輕點地面,一招“潛龍升天”,平空拔起三丈多高,輕飄飄地落在大樹上。
  他居高臨下又將四周觀察一遍後,雙腳一蹬,橫空射向五丈外的另一棵大樹。那樹位於大殿的台階下左側,棲身樹上,對亮如白晝的大殿,裡面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有人!”大殿內一名清濯乾瘦,雙手戴著鹿皮手套的老者高聲一喝。喧鬧的人群,剎時鴉雀無聲,側耳凝聽。
  “好個二郎神君,功力端的是駭人所聞!”黑影在樹上暗道。他知道定是適纔自己橫空飛竄時,衣袂破空聲傳入了二郎神君耳中。要知大殿距他飛越之外至少有七八丈遠,且殿內人聲喧嘩,殿外風聲籲嘯,對方能從這風聲人聲中聽出他衣袂的破空聲,那份警覺和功力是何等深湛。
  伏在樹上的黑影,只見二郎神君丟個眼色,兩名紅衣人和一名銀衣人閃電般竄出殿外,隱身於黑暗之中,四下搜索。
  黑影靈巧地順著樹桿揉身而上,到離地面五丈多高時,嘬嘴發出幾聲夜貓子的啼叫,聲音淒厲陰森,唯妙唯肖。
  三名正在搜索的銀友人和紅衣人聽見叫聲,一齊止住腳步,仰面向樹上望去,只見五六丈高的樹上,兩道藍幽幽的亮光正緊盯著他們。銀衣人詛咒一聲:“該死的夜貓子,鬼叫個吊!”
  黑影在樹上險些笑出聲來,剛才他不但將夜貓子的叫聲裝得那麼像,當那三人仰面而觀時,他又將內力提至十成,使雙目精芒暴現,果然騙得他們信以為真。
  三人不再搜索,抽身返回大殿。二郎神君和殿內之人均聽見叫聲,神色嚴峻的臉上又恢復了笑容。
  二郎神君朗聲道:“諸位,眼下對咱們來說,已勝利在望,大家千萬不可掉以輕心,誤了教主的大業。這幾日,據各地的飛鴿傳書得知,九大門派與俠義門中人,四處活動,十分頗繁。湖北分舵已叫人給挑了,周老弟死裡逃生。據他講,對方一共四人,功夫十分了得,不知這些人的來歷如何。蘇氏四兄弟追拿柳家那黃毛丫頭,已經一日兩夜,不見消息,派出的馬俊、高洪升也杳無音訊,恐怕是兇多吉少。
  上官野芒那老要飯的,在九宮山毀了咱們的那鄂南分舵。江湖浪子、落泊書生、令狐虹、令狐浩等,也是東竄西走,出了岔子,到時候格殺勿論,休怪我二郎神翻臉無情。”
  二即神君聲色俱厲地說完坐下後,站在他桌子對面的一名老道站起躬身道:“總護法請放心,屬下這少華山雖不敢說是龍潭虎穴,鐵壁銅牆,但也佈置了不少機關埋伏,賊人膽敢闖上山來,定叫他有來無回。”二郎神君點點頭道:“咱們吃虧,往往就在於低估了對方的力量。教主這次讓我帶幾位兄弟來,就是要加強你們的力量,在五日內,一舉將柳夢陽那老狗和西門觀雪那禿驢消滅在鄱陽湖。
  從今日起,本門正式定為日月教,由原先秘密活動轉為半公開的活動。明年中秋舉行武林大會,天下武林都必須歸屬我門,若有不服者,抄滅全門,斬草除根。”
  群賊歡呼雷動,齊聲道:“我們早盼著這一天了!”二即神君揮手作勢.眾人聲歇呼息,他繼續說道:“到時候,天下武林獨尊我教。因此,翻陽湖一戰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教主在靜候咱們的佳音。”群賊齊呼道:“愚下誓為教主效勞!”  隱身樹上的黑影聽得喜怒交加。喜的是又一處分舵被醉龍摧毀,師父他們似乎已有準備。恨的是賊人氣焰囂張,陰險狠毒!不由得渾身熱血沸騰,怒火填膺,竟忘記了自己站在一技著不得力的細枝上,雙腳一頓,力沉千斤。“叭”一聲清脆的斷裂聲破空而起,整個身子猛地往下一沉.筆直地墜向地面,慌忙中只見他雙臂往下一按,雙腳一踏,“白鶴沖天”,凌空升起二丈多高,幾十件暗器挾著尖厲的嘯聲,從他腳底疾射而過。他暗道一聲:“好險!”雙臂一展,“歸鳥投林”,箭矢般射到大殿的翹簷上,迎風挺立。
  樹枝的斷裂聲,不但驚動了大殿裡的威人,也驚動了大殿周圍隱伏的暗卡。隨著大殿內搶出殿外的十幾名賊人打出幾十件暗器後,七八名隱伏在暗處的賊人也緊跟著黑影,竄上了大殿的房頂,形成犄角之勢,將黑影團團圍住。
  一名手持九節銀鞭的賊人高聲喝道:“吠,何方鼠輩,膽敢闖上這三清聖地,莫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前來找死不成?”傲然立於翹簷之上的黑影,毫無懼色地朗聲大笑道:“呸!
  好一個三清聖地!我看實是一處狼穴狗窩。”使鞭之人好似一個小頭目,只聽他嘿嘿一陣冷笑,陰惻惻地說道:“我當是何方神聖,原來是只雛兒。小子,今日你是來得去不得,報上名來,大爺我好超度你去鬼門關報到。”
  黑影朗聲笑道:“好一個不知死活的狗賊,你家少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郭翔龍是也!”原來這夜行偷入三清宮的黑影是端木翔龍。他早已將師門神功提至十成,蓄勢待敵。
  殿門台階上,兩條人影悄悄地往黑暗中閃去,端木翔龍冷聲厲色道:“二位總管大人不用躲躲閃閃的了。君山一別,多謝二位將在下帶到此地。”
  兩位總管見身份已經暴露,倏然轉身站在亮處。二郎神君面含殺機地盯了他二人一眼,二人佯做不知,郭少華冷笑一聲道:“閣下心機好深,在下十分佩服。”
  端木翔龍道:“彼此彼此,二位不也在集賢莊臥底多年麼?狡猾奸詐竟無人覺察。二位,今日我為集賢莊死難的七百多個冤鬼向爾等索命來了。還有你,十二只手指的老怪物,二十年前湖北秭歸縣樂平裡的那把大火還記得否?在下將取爾頸上人頭,祭奠那端木家上下幾十口在天之靈。”二郎神君惡狠狠地瞪了身邊的二位總管一眼,抬頭仰視屋簷上的端木翔龍。不疾不徐,不怒不嗔地說道:“你是何人,與端木家有何關係?”
  端木翔龍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憤恨與悲愴,痛苦與辛酸。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二十年前的血海深仇,象深埋在心底的火山,突然爆發,熱血沸騰。雙目欲裂,恨不能將二郎神君立斃劍下,挫骨揚灰。
  但見他抬手一指二郎神君,怒聲喝叱道:“吠,老狗你聽清了,少爺乃二十年前被你們殺害的端木神醫的後人。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若識時務,趕快將害我全家的其他兇手講出,或許少爺會饒你不死。”
  二郎神君手撫長髯縱聲狂笑,道:“好一個孽種,原來你是玉書生端木仁榮的遺孽。遺憾當初未能斬草除根,想不到二十年後你卻飛蛾撲火,自投羅網來了。”
  端木翔龍道:“笑話!少爺若是怕你這小小的少華山,就不來了。既然來了,不是魚死,便是網破。不過,少爺還有一句話問你:我家與你們無冤無仇,為何如此狠毒,燒殺我全家?”
  二郎神君道:“孽畜,你不知道的事還多呢。不過你既然問起,索性叫你死得明白,你父不是號稱神醫,懸壺濟世,脫人苦難麼?可他卻將一名身負重傷,垂危待救之人拒之門外雪地之中,險些害了那人性命。所以麼……”
  端木翔龍強忍怒火道:“所以你們便洩恨於我家,做出那人神共憤的歹毒事來。那人是誰?”二郎神君道:“他便是你師叔祖巫山神君。”
  端木翔龍渾身一震,猛然想起金刀大俠楊超對他講過的話:二十年前,巫山神君被師傅師伯迫殺,苦戰三日三夜,身受重傷,中了十三劍,跳崖逃脫。原來他竟是忍著傷痛找到我家,想必父親認識他,才拒絕給他治傷。原來此中過便是由此而生,並非純為墨龍劍而來。
  端木翔龍再也不願往下想。
  俗話說,少年失怙,中年喪妻,老年失子乃人生最大的悲哀。他還在襁褓中便怙恃雙失,縱是舀盡三江五湖四海水,也難洗這血海深仇。
  於是,他斂神靜氣,將功力運聚雙掌,平靜地說道:“老狗,有種的上來與你家少爺決一死戰,莫讓這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嘍囉為你送命。”
  二郎神君哈哈大笑道:“對付你這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何須老夫親自動手,他們幾人保定讓你吃不完兜著走。你們還等什麼?速將那孽畜拿下,死活不論!”
  房頂上的七八名賊人一聽總護法發了話,吶喊一聲撲上前來,刀、劍、鉤、鞭,卷起滿天幻影,挾著凌厲逼人的勁氣,湧向站在翹簷上的端木翔龍。
  但見刀似滾滾江河,滔滔不止;劍如滿天銀雨,綿綿不斷;鉤如猛虎出山,張牙舞爪;鞭似蛟龍離海,飛舞盤旋,將端木翔龍緊緊包裹.似乎傾到間便要喪身兵刃下。
  端木翔龍卻一動不動,宛如一尊塑在翅簷上的神像。
  就在所有的後器離他前後左右不足半尺光景,猛見他雙臂由內向外劃起一個又大又圓的弧圈,弧圈上發出淡黃色的亮光。
  七八名逼近身前的賦人,好似讓人給擰著腳、提著背甩了出去,撲通,撲通,一連七八聲重物落地的沉悶聲中,夾著長長一串撕心裂肺的慘嚎,分不清究競是從誰嘴裡發出來的。
  立時,大殿台階上下橫七豎八躺滿斷腿折臂、頭碎腹裂皮的屍體,熱乎乎的鮮血、白生生的腦漿,流滿一地。群賊瞠目結舌,魂飛魄散。對方舉手投足之間,便結束了七八條江湖中二三流武士的性命。就是牛馬畜牲擺在那裡任其宰殺,也得費上一會功夫,何況是七八名手執刀劍、功夫不弱的大活人。
  他看他好似沒事一般,輕飄飄地從翹簷上降到地面,抬腿踢了踢面前一具屍體,不無嘲諷地嘆息地:“可惜呀!放著好端端的人不做,偏給別人當奴才走狗,供人驅使。從小長這麼大,又練得一身武功,多不容易呵!”
  二郎神君怒顏厲色,喝叱道:“孽畜!好狠毒的手段,你別貓哭老鼠假慈悲。今天老夫不叫你血濺五步之內,誓不為人!”說完,欺身便要踏進。站在他身旁的小青蛇陸恆豐躬身道:“總護法,您老歇著,讓屬下先會會他。”
  身形一晃,陸恆豐已站在端木翔龍面前,手中一柄三尺八寸長的青鋒寶劍業已出鞘,劍尖微顫遙指端木翔龍道:“娃娃,貧道從來不殺手無寸鐵之人,亮兵刃吧!”
  端木翔龍見他身法詭異,無聲無息,迅疾如電,暗忖道:“好老道,身手不凡!”不由將他多看了兩眼,只見他不高不矮,相貌清 ,一頭青絲高綰道髻,三增長髯垂胸飄拂,雙目如鷹,精光似電,殺機倏現,盛氣凌人。雙手白皙細微,比常人長出一個手掌。
  端森翔龍將他從頭至尾看得一清二楚,特別是腰間黃晶晶的竹筒,引起了他特別的注意。在場的道士一見掌教出面,個個垂手肅立。
  端木翔龍兩眼一瞥,看到周圍聚了不下五六十人,裡三層,外三層,黑鴉鴉一大片。
  耳聞懷中寶劍嗆啷一聲,已脫鞘而出。端木翔龍心中一凜,暗道:“看來今日勢必大開殺戒了!”嘴裡卻朗聲道:“聽說道長為人狠毒,咬人一口無藥可醫。要殺要咬儘管動手,不必囉嗦。動手吧!”
  陸恆豐道:“貧道再說一遍,亮出你的傢伙,拔劍吧!”端木翔龍道:“你不會看到少爺的劍的,因為它一出來,你已經是死人了!”鋒銳刺耳的言語,傲慢冷峻的神態,氣得陸恆豐鬚眉倒豎,血脈噴張,渾身顫抖,近乎瘋狂,一聲怒嘯,手中長劍暴吐尺長劍芒,一連串的凌厲招式,耀眼閃電般射向端木翔龍。
  端木翔龍雙肩微晃,人已到了陸恆豐左側丈外,冷笑道:“少爺讓你十招,現在還剩一招。記住,十招一滿,你便死定了,不過馬上住手還來得及。”陸恆豐怒叱道:“小狗欺人大甚!”身形一轉又撲向端木翔龍,端木翔龍突然泰然自若地迎刃而上,陸恆豐手中長劍刺入他的前胸衣襟。
  群賊驚奇萬分,不知端木翔龍在玩什麼花招,為何不退反進,以身試劍。“叭,叭!”
  兩聲清脆的響聲過後,陸恆豐兩肋出現了十根鮮紅放大的指印,手中長劍已到了端木翔龍手中。劍尖卻插進陸恆豐的咽喉,鮮血也泊舊地流出,染紅了前胸。陸恆豐的一雙鷹目死魚般瞪著,嘴張得好大好大,仿佛一聲慘叫正從胸膛迸出,可到了喉管又被劍尖給卡住了。他的左手緊緊抓住腰間竹筒,未來得及將它取下,一條右臂軟綿綿地垂在身儲。
  誰也沒看清端木翔龍怎樣下的手,可陸恆豐恐怖萬狀的死狀,四周賊人卻看得一清二楚,被驚得毛骨悚然,一股涼氣從心底升起,冷汗順著脊樑往下宣淌。
  端木翔龍手上一用勁,劍尖穿透陸恆豐的咽喉,猛的將他跳起扔出,叭地一聲墜落在二郎神君的腳下。陸恆豐屍體腰間的竹筒突然破裂,一道紅光一閃而沒。二郎神君身旁的一名銀衣人突然狂呼慘叫,倒地氣絕。
  二郎神駭了一跳,倏然轉身,探手向死死咬住銀衣人的小紅蛇抓去。小紅蛇突然鬆口,探頭向二郎神君咬去,口中紅信暴吐五寸多長,嗤嗤有聲。
  二郎神君變爪為掌,劈出一股強勁的掌力。小紅蛇十分靈活機警,向上竄起三尺多高,電光石火般射向二郎神君的面門。二郎神君不敢大意,飄身斜飛出一丈多遠,躲過小紅蛇兇猛的攻擊。
  小紅蛇一見失去目標,在空中一轉身,射向離它最近的一名紅衣人。
  又一聲慘叫在大殿門口的台階上響起,站在那名遇到攻擊的紅衣人身後的巴山七鬼中的老么冷面鬼胡海波倒在地上拼命掙扎。
  他的右手死死地抓住小紅蛇的七寸,咬住他左肩的小紅蛇一陣亂擺亂動,最後軟綿綿地垂了下來。
  原來當小紅蛇咬死銀衣人,轉而攻擊二郎神君時,台階上的人都各自警惕地注意看小紅蛇的動向。
  當它對二郎神君一擊不中,轉向那名紅衣人時,那名紅衣人早有準備,腳下一滑,閃出三尺開外,恰好將站在他身後的胡海波暴露在小紅蛇眼中。
  胡海波終日玩毒,身上帶著許多毒藥和解藥.他躲在紅衣人身後偷偷地把一顆解蛇毒的藥丸剛吞下肚,做夢也沒想到紅衣人突然閃開,疾如閃電的小紅蛇已一口咬住了他的左肩。
  雖然他捏死了小紅蛇,並且服過解藥,但同樣未逃脫死神的魔爪,只是死得不象那名銀衣人一樣快,而比銀衣人更痛苦,更慘烈些罷了。
  小紅蛇一死,大家的注意力又轉向場中,不看則罷,一看嚇得魂不附體,被幾十人包圍得密密層層的端木翔龍已經不知去向。
  二郎神君氣得怒火焚胸,高聲喝問道:“那孽畜呢?”
  群賅見他鬚眉怒張,鷹目噴火,一個個嚇得渾身戰抖,哪敢出聲。
  二郎神君大叫一聲:“氣死我也!你們全是他娘的飯桶。混賬東西,死人還守六塊板呢,那麼大一個活人,從你們眼皮下溜走,你們都不知道?”
  一名道士戰戰兢兢地說道:“那小子身法太快,屬下無法將他阻攔。”
  二郎神君見有人出頭,把氣全發在那道士頭上,凌空劈出一掌,將那道士打得滾出三四丈遠,雙腿一伸頓時氣絕。
  二郎神君怒叱道:“你們阻攔不了他,不能出聲招呼麼?難道你們全都讓他點了睡穴?”
  又一名膽大的賊人跪倒地上,磕頭道:“您老那時正與小毒物搏鬥,屬下怕呼叫驚了您老,故而未敢出聲。請您老高抬貴手,饒了屬下們這一遭。”眾賊人呼啦一聲全跪在地上,磕頭猶如雞啄米,一個個碰得鮮血淋淋。
  法不製眾,二郎神君有氣只好往肚裡咽。再說那賊人說得不無有理,是為了他好。於是喝道:“都給老夫滾起來!那孽畜未必跑遠,趕快發出信號,通知各處樁卡攔截;你們都給老夫分頭去追,務必將他拿住。快!還愣著幹什麼?”
  群賊哪敢怠慢,爬起身,向空中射出十幾支響箭,然後燃起松明火把,發頭滿山遍野搜索去了。
  二郎神君扭頭對身後的一幹人道:“你們也去!”
  他的話音剛落,遠處傳來一聲急促的慘叫。顯然端木翔龍並未走遠,仍然躲在附近,搜山的人中有人遭到了他的打擊。
  接著一聲又一聲慘叫傳來,此起彼落,好不慘人。
  二郎神君手一揮,他身邊所有的人星跳丸擲,閃電般撲進黑沉沉的夜幕之中。整座三清宮大殿立時變得空蕩蕩的,血腥、酒香、肉味混合在一起,三五十丈外都能聞到這特別怪異的氣味。
  就在二郎神君帶著眾手下離開大殿不久,一條人影悄無聲息地閃進大殿。不一會,那人影又悄悄地退出大殿,沒入黑暗之中。
  片刻,一股耀眼的火光沖天而起,整座大殿濃煙滾滾,烈焰騰騰,劈劈叭叭一陣爆響,三清官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凜冽刺骨的寒風刮過,大火益發燒得更旺,方圓百丈內亮如白晝,二三十條人影從黑暗中審出.然而他們縱有天大的本領也只好站在數十丈外望火興嘆了!
  到處是劈劈叭叭的爆裂聲,轟轟隆降的倒塌聲,到處是辛辣刺鼻的糊臭味。
  二郎神君鐵青著臉,呆呆地望著烈火出神,好半天才咬牙切齒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搜,挖地三尺也要將那孽畜搜出來。”
  他身邊的一名金衣人輕聲道:“總護法,咱們在明處,那小子在暗處。這滿山遍野草木叢生,好比大海一般,咱們這百十兄弟兄如同閉著眼睛在大海裡撈針,您看……”
  二郎神君苦笑一聲,道:“終日打雁,到頭來反被雁給啄瞎了眼睛。此事若讓教主知道,恐怕於咱們大大的不利呵!”
  金衣人道:“壞就壞在那條蛇上,就是教主在此,恐怕也是束手無策。那小子功力深潛,招式怪異,決非等閒之輩。咱們還是忍一忍好!”
  二郎神君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道:“告訴那些蠢傢伙撤下來吧!”
  他的話音末落,金衣人還未轉身,百丈外又接二連三地響起垂死掙扎的慘叫聲,猶如鬼哭狼嗥。
  緊接著傳來端木翔龍清澈響亮的叫喊:“二郎神君,你這條老狗!站在那兒發什麼呆,有種的上前來與少爺過上幾招。天氣寒冷,少爺要扒下你的狗皮做件皮襖,擋風禦寒!來呀,你家少爺等著你呢!”
  聲音忽東忽西,或前或後,時左時右,象萬把鋼針無情地扎進二郎神君的耳裡。慘叫聲不斷.笑罵聲連綿,仿佛端木翔龍有分身法,整座山上四團八方都有他的影子。
  二郎神君奔到哪兒,便便在離他百丈外的地方出現。嬉笑怒罵,活象在逼一只狗熊玩耍。
  二郎神君身邊的紅衣人只剩一個了,其餘兩人早已魂歸地府,一名金衣人也被躲在暗處的端木翔龍冷不丁推進了鬼門關。
  陰山雙義累得象兩條喪家犬,不敢分散落單,郭少華、葛品義最為狡猾,一開始搜山,便不知躲到哪個角落裡去了。
  “老狗!你家少爺已宰了你手下三十七條小狗。限你半個時辰,你再不來見少爺,少爺便要走了。”
  端木翔龍躲在一塊巨石後,剛喊完話,陡覺脖子上一涼,背心靈台穴和神道穴被人重重地戳了一下,徹骨的疼湧使了渾身一震,幸好有護身真氣擋著,穴道未被點死。
  一個聲音冷冰冰地在他耳旁響起:“小雜種!喊呀,怎麼不喊啦?”
  端木翔龍忍住疼痛,笑道:“閣下是誰?輕功高超,少爺好生佩服!”
  臨危不懼,談笑風生,直把他背後之人嘴巴都要氣歪了,用劍在他臉頰上狠狠拍了一下。
  端木翔龍的槽牙險些被他打落,火辣辣的疼痛刺得淚水往上直流,口中仍說道:“閣下要殺使殺,點我穴道做什麼?”
  “老子要讓總護法親手宰了你,站起來!”他身後之人陰森森說完,收起壓在脖子上的寶劍。
  “站起來就站起來,難道少爺怕你!”你字剛落,他暴轉身軀,一道黑芒脫手而出,一閃而沒,貫入他身後之人的小腹,深至劍柄。那人悶哼一聲,往後便倒。
  端木翔龍飛身而上,一腳踏住那人的胸膛,探手拔出他腹間短劍,道:“原來是一位金衣護法,難怪功夫不弱,可惜呀!少爺的穴道是那麼好點的麼?”腳下一使勁,一股血箭從金衣人口中噴出三尺多高,只見他雙跟一翻,死死地瞪著端木翔龍,真可謂死不瞑目。
  竭木翔龍在他身上擦去劍上血跡,忙從懷中掏出玉瓶,倒出一粒玉露靈芝百花丹納入口中,飄身藏到一條石縫中調息去了。
  金衣人在他背後所點兩指,使他傷得不輕。要不是落泊書生梁春華為他打通了任督兩大脈,此時怕已死去多時。
  四更末,五更至,黎明時的天色越發黑暗,山石樹林混成一片,猶如一個萬丈無底的深淵。
  端木翔龍悄悄地爬出石縫,儲耳聆聽,四下里靜悄悄的,仿佛賊人已掩旗息鼓,收兵退走了。他在心裡冷笑一聲,龜行蛇游向十丈外一塊大走去。
  大石邊兩團黑影在輕輕蠕動,原來這裡潛伏著兩名賊人,他們萬萬想不到自己躲身石後,好象十分隱蔽。其實不然,他們的行蹤自始至終一直未逃出端木翔龍的視線,因為他隱身的那條石繼正好對著兩名賊人的背心。當端木翔龍偷偷移近他們身後,他們還一本正經地伏在那裡,瞪著一雙大眼,探頭探腦地監視著大石前面那片開闊的坡地,絲毫未覺察到死神已捎俏降臨。
  端木翔龍在二人脖子上輕輕吹口氣,嘿嘿一笑。二人渾身猛地一哆嗦,突然轉過面來,發現一個高大的黑影紋絲不動立在面的,張口瞪眼,兩道精光從雙目中暴射而出,模樣十分恐怖嚇人。駭得二人怪限圓睜,張口結舌,驚恐萬分地靠在大石上。
  左邊一人膽子稍大,硬著頭皮問道:“你……你是誰?”
  端木翔龍逼住嗓音,沙啞而陰森地一字一句道:“招魂的!”
  二人臉頰顫抖不止,魂不附體地驚叫道:“你……你要幹什麼?”
  “替二位勾魂!”端木翔龍神色冷峻,緩緩地抬起雙手。
  兩名賊人早被先前滿山遍野時斷時續的幾十聲慘叫嚇破了膽,此時面對這催命使者,一顆心早已脫腔而出,腦子裡一片空白,當啷兩聲脆響,手中兵器已墜落在地,身體也順著大石軟綿綿的滑倒地上。
  端木翔龍仰天一聲長嘯,劈劈叭叭,一人賞了他們兩個嘴巴。二人疼得怪叫連天,滿口槽牙和鮮血噴灑而出。
  端木翔龍呵呵大笑,人已隨著笑聲飄到一片樹林之中。寂靜了一個多時辰的山林霎時間又沸騰起來。
  “錚錚錚”樹林裡暴震出一連串刺耳的劍鳴。幾道藍幽幽的火箭信號升上天空,在黑色天幕上爆炸開來。四面八方呼喊叫嚷,遙相呼應,幾十支松明火把重新點燃,無數人影奔馳閃動,齊向這樹林包抄合圍過來。
  二郎神君最先衝進林子,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三具無頭屍體和兩名尚有一息的道士。這兩名痛苦掙扎的道士斷手折臂,胸口上明晃晃插著一柄松紋長劍,眼見也不能活了。
  聞聲起來的賊人,分頭四處搜索,除了又發現四具道士的屍體外,一無所有。
  幾十名賊人圍在二郎神君周圍,心底一個勁直冒涼氣,誰也不敢開口說話。
  二郎神君雙目欲裂,渾身顫抖,氣得險些暈倒下去。
  大半夜的折騰,東奔西顛,到頭來卻是瞎子點燈 白費蠟,反而損兵折將。自己手下百幾十號人中不泛一流高手,竟然對付不了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剛才明明看見這裡放起信號,待他們拼命趕來,哪知仍然撲了個空。
  你說怎能叫他不懊喪萬分,六神無主。好半天,他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垂頭喪氣地在草地上坐了下來。群賊知趣地退出樹林,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
  驀地,山洞對面的絕壁之上,響起一聲使人氣血浮動、心煩意亂的長嘯。嘯聲過後只聽端木翔龍哈哈大笑道:“老狗,今日暫且饒了你的狗命,來日再見!”
  二郎神君身邊的一名銀衣人和一名紅衣人聞聲欲動,二郎神君擺手製止了他們:“由他去吧,你們都不是他的對手。”然後站起身走出樹林,咬牙切齒地喝叱道:“孽畜,今日算你走運,撿了便宜。它日相遇,老夫定要挖出你的心肝,將你挫骨揚灰,以雪此仇!”
  端木翔龍朗聲道:“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告訴你的狐朋狗友,蝦兵蟹將,少爺從今日起便要將日月教攪得雞犬不寧,日夜不安,直至徹底將爾等毀滅!”話音剛落,人已從絕壁上消失,一切又恢復了先前的沉寂。
  這時.東方已露出曙光,天漸漸地亮了。
  二郎神君讓手下清查了傷亡人數,一共死了四十八人。除了兩名被蛇咬死的,其他四十六人,均為……所殺。這些人中有金衣護法兩人,銀衣護法一人,紅衣護法兩人,他帶的的七名總舵護法中三亭去了兩亭。江西分舵的舵主陸恆豐也死於非命,巴山七鬼也只剩下五鬼了。其他摔傷,跌傷,碰傷,打傷之人共有十四名,可是說是傷亡慘重。
  朝陽下,三清宮已成為一片廢墟,四處是殘坦斷壁,碎磚破瓦,餘燼末熄,青煙裊裊。
  三天以後,江湖上傳遍了君山禍首……帶領賊人血洗少華山、焚燒三清官的消息。眾口爍金……竟然成了江湖中一個神秘組織的魁首。他和他的手下專專乾那高放火、月黑殺人的勾當。他能飛簷走壁,隱身變形,或是丈二無常,或是玉面書生,或是富商大賈,或是白髮老翁。總之,什麼樣的說法都有。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人心惶惶,生怕這吃人魔王找門來。
  人們詛咒他,希望天老爺睜眼給他報應!
  人們尋找他,要用他的心肝祭奠那慘死的鬼魂。
  但是,也有許多人從心底感到格外欣慰。他每殺一個人,便為他拍案叫好。他們理解他,相信他,寄希望於他。
  因為他是……從不殺好人!殺人而不殺好人的是好人!
  好人難免受難。古人雲:直如弦死道邊,善若佛曝屍骨。端木翔龍既未死道邊,也未曝屍骨。卻象一陣清風從大地上悄悄的消失了。
  半年多過去了,江湖上再也未傳出一星半點有關他的消息。人們開始將他漸漸地淡忘了。好象他從來就不存在,過去江湖中有關他的種種傳說,全是人們憑空臆造他的。
  九大門派與俠義門中的門人弟子也逐漸的停止了活動,日月教也變得安份起來,江湖上很少見到他們的活動。
  沉默,是火山爆發前的預兆?
  寂靜,是山雨欲來時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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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因禍得福a

  好大的山,連綿不斷,雲霧級統,古木參天。
  好峻的嶺,懸岩峭壁,奇石嶙峋,洞穴幽深。端的是悲鳥號古木,子規悉空山,黃鶴飛不過,猿猱愁攀援。
  就在這深山峽谷中的一處絕壁懸崖之下,有一個十丈方圓的水潭,深不可測,終日雲蒸霧繞。
  潭的四周是一片細白沙灘。沙灘上伏著一個人。日出日落已經兩天兩夜了,未見他動一下。
  離他三尺開外,一只白鶴單腿獨立,引頸顧盼。白鶴旁邊蹲著一只白猿,狀似打噸盹,一猿一鶴,從頭至尾無一絲雜毛,白得純潔,白得耀眼。它倆蹲立於此也是兩日兩夜了,好象是在守護著沙灘上的人。
  日照當頂,豔麗的秋陽將谷底曬得暖融融的。忽然,沙灘上的人輕輕地嚅動了一下,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好象病得十分厲害,或者受了極重的損傷。呻吟聲含著萬分的痛苦,只是那麼有氣無力的地輕輕哼了一下,便又無聲無息了。
  呻吟聲驚動了白鶴,它好象驚喜異常地扇動翅膀,引頸朝天,發出一聲繚亮清越的歧鳴。空谷回音,搖曳悠揚,經久不息。
  小白猿倏地睜開眼睛,雙目似電射向沙灘上的人,那人又輕輕地扭動了一下。小白猿嗷地一聲歡叫,竄到那人面前,將他看了看,然後躍到潭邊,捧起溫水回到那人身邊,將所剩無幾的水灑向那人的臉面。如此往返好幾次,那人終於發出一聲粗長的嘆息,悠悠地睜開了眼睛。
  小白猿雀躍歡叫,小眼睛流露出說不出的高興。白鶴三步兩步奔了過來,張開寬大的翅膀翩翩起素,嘎嘎歡唱。
  知覺一復,頭腦稍清,沙灘上的人緩緩地舒展身軀,平躺仰望。只見玉帶般的一抹藍天,純淨如洗;豔陽高照,四處生輝,叮叮咚咚的山泉飛濺在深沉中,猶如天籟梵音。
  “我還活著?他想翻身坐起,稍一動彈,胸膛一陣斷裂般疼痛,四肢百骸酸軟無力。
  “我端木翔龍真的還活著?”他對天一聲長嘆,放棄了徒勞的掙扎,靜心靜氣地行起功來。
  一個小周天,兩個小周天,渙散的真氣開始一點一回地在氣海中凝聚,四肢開始有些力氣,周身的只楚也略有減輕。
  他深手從懷中掏出玉瓶,倒出一位丹丸吞進腹中,繼續運氣行功,一個大周天下來,氣透十二重關,舌底生津,通體舒泰。渾身酸脹軟弱的感覺蕩然無存,只是胸間仍然有些疼痛。
  端木翔龍翻身坐起,看見那白猿白鶴,頓覺眼前一亮,好生稀奇。那猿鶴瞪著圓圓的小眼睛盯著他,不飛不跑,反而慢慢地挨近他的身邊。他輕輕地伸出手撫摸著它們。這兩只小動物似乎與他有緣,親呢地偎在他懷中,任其愛撫。
  這時他才仔細打量自己所處的地方米,當看清四周盡是刀削般萬丈峭壁,自己身陷絕地時,不由倏然失色,由喜轉悲。再看眼前一丈外那口深潭,萬知自己所以大難不死,原來是被人打下懸崖後,掉進了這深潭中。既然掉進深潭,又為何躺在這沙灘上,莫非有人將我救了?
  一想到有人,他精神又來了。他左觀右看,除了這白猿白鶴,便只有那嶙峋怪石,淙淙山泉,如茵草地,雜樹粘膜,哪來的別的人影獸跡。他的神色不由得又暗淡下來。
  偎在他身邊的白猿似乎值得他的心思,吱吱嘰嘰叫了幾聲,伸出前爪指指那萬丈絕壁上方,又指指他,最後指著深潭,拍拍身邊的白鶴。
  端本翔龍也比劃著說道:“你是說我從上面掉下來,落入水中,是它救了我?”
  白猿連連點頭,吱吱怪叫,顯然是為端本翔龍能理解它的意思而十分高興。
  端木翔龍感激地撫摸著白鶴的長脖子道:“多謝你!”
  白鶴嘎地一聲清嘯,響徹雲霄。端木翔龍被它冷不丁的叫聲嚇了一跳,笑道:“好傢伙,聲音好響亮!”
  白猿見端木翔龍神清氣爽,突然躍起,竄入一片怪石叢中,消失不見。端木翔龍猶自不解,緊跟著躍上一塊很高的石筍,極目四望,哪有白猿的影子。這時胸前的傷痛,象要撕裂開來,疼得他長嘆一口冷氣,忙抱住石筍伏下身來。
  驀地,白猿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象一道白色閃電,眨眼間便到了端木翔龍站立遠眺的石筍下,前爪中握著一物,衝著端木翔龍叫喚。
  端木翔龍忍住疼痛躍下石筍,白猿立即蹦到他眼前,將瓜中之物托到他面前。
  瑞本翔龍接過一著,原來是一個用碧玉精雕細琢而成的葫蘆,略比拳頭大些,入手寒徹肌膚。葫蘆口用一塊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碧玉塞著。端的是玲瓏剔透,精美絕倫。
  端木翔龍拿在手中把玩了好一會,發現這玉葫蘆中竟有一幅畫,若不細看,還當是玉石紋理,仔細觀之方知是一幅(老子得道升天圖》。圖中老子端坐於祥雲之上,正冉冉升騰;頭頂上是雲霧紅沙中的玉闕天官,腳下是秀山麗水。圖中老子道髻高結,長髯飄拂,盤拂面坐,栩栩如生,活靈活現。整幅畫是那樣的情致逼真,讓人仿佛有親臨其境之感。特別是此畫順著玉石的紋理由內向外帶刻而成,外表光潔無比。端木翔龍不由從心底發出一聲由衷的贊嘆,口中連道數聲:“好玉!好畫!好寶貝!”
  世間竟有這樣的能工巧匠,真有些鬼斧神工,驚天泣地了!他長這麼大,可以說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精美之作,無價之寶。
  白猿在他腳邊嘰嘰直叫,他微笑著道:“你是要我將瓶塞打開。
  白猿連連點頭。他輕輕地擰動葫蘆塞,一股清香撲鼻而來,那香味似蘭非蘭,似麝非麝,只一聞便感腦清目明,渾身舒坦。他索性將塞子拔出,頓時香味籠罩了他周圍數丈方圓的地方。
  白猿、白鶴見他打開葫蘆塞子,高興得仰天引頸長叫,嘰嘰吱吱叫鬧蹦跳。他知道這葫蘆中肯定裝有舉世罕見的寶物。好奇心促使他輕輕搖動葫蘆,感覺到裡面有物滾動,便將葫蘆往掌心一倒,十多粒金黃色的丹九滾出,顆顆光滑圓潤。
  他不知是何種丹九,又毫不猶覆地裝進葫蘆,白猿抓住他的前裾,嘰嘰直叫,井以前爪指口。他俯下身拍拍白猿的頭道:“你要我取食?”白猿不住點頭。
  他心道:“世間奇珍異寶,有緣者居之。看來這丹丸不知是哪位前輩異人煉成的,白猿、白鶴肯定是這位前輩的守山靈獸。既然白猿讓我服用,我就取它一位吧!”
  想罷,倒出一粒丹丸納入口中。此丹入口即化,猶如甘香無比的果汁,順著喉管流入腹中。漸漸的丹田內好似有一股旋轉的激流,東突西竄,越來越兇猛,激劇地在渾身脈絡中循環往返運行。頓時,百脈舒暢如麗日融雪,四肢清爽似和風吹拂,體內真氣充盈,精力倍增。胸膛上的痛楚全然消失。
  他急忙盤際而坐,將形意補天功運行一周天,只覺得全身真氣源滾滾,滔滔不絕,循環往復,暢通無阻。但見他渾身籠罩在一層白茫茫的濃霧之中,似有似無,頭頂上騰起幾股淡黃色的霞氣,忽散忽聚,忽聚忽定,在頭頂半尺左右漸漸裡結成三條狀似蓮花,又象海棠的氣體。
  這便是武林中常說的內功修為達到極境時出現的三花聚項。他此時的內力修為已達到精化氣,氣化神,神化虛,精神氣的完美統一。不但能震山裂石,隔物傳功,而且心神意馳,念生形至,克敵於意念之間。
  行功完畢,他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將放在身邊的玉葫蘆遞給白猿。白猿搖頭擺腦,指著他的胸襟,無意他收好。恭敬不如從命,他躬身向白猿、白鶴作了一揖,收好玉葫蘆。白猿鼓起歡笑,跳上前拉住他的手往怪石方向拖。他不加思索地跟著白猿進了怪石叢中,向前行去。白鶴一聲長鳴,展翅騰空,相隨相伴,盤旋在他們頭頂。
  行了大約半里多地,終於走出那片千姿百態、千變萬化的怪石林,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蒼翠欲滴的竹林,千萬根修竹迎風招曳。令人嘆為觀止。穿過竹林,一條石梁橫跨在一條湍急的山溪之上。山田寬約三丈,白猿在前引路,越過石梁,到了對岸。又往前走了百多丈,一條一尺多寬的蜿蜒小路出現在眼前。他做夢也帶不到這萬丈峭壁上會有這樣一條通道。順著小路盤旋而上,白雲在身旁環繞,山風在耳畔呼嘯,好象這條小路一直通向天庭,無邊無盡,其實不然,白猿帶著他行至峭壁半腰,小道便到了盡頭,一個石洞出現在他眼前。
  他站在洞口遠眺,雲海茫茫,宛如大海波濤,山峰隱現,好似海中小島。大有“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觸。忽然豪興大發,大嘯一聲,嘯聲象春雷般滾過群峰峻嶺,越過雲層霧藹,傳得好遠好遠。
  猛然間,他發現自己太輕浮了,在別人的洞府前高聲呼嘯,簡直是有失禮儀。使躬身向洞裡說道:“晚輩端木翔龍求見前輩高人,適纔唐突放肆之處,請前輩原諒!”
  等了半天,不見洞裡回答,他又重複了一邊剛才的話,洞裡還是聲息均無。
  白猿在洞口衝他做個怪樣,跳上前來拉著他的手便往洞裡走。
  山洞不大,高的一丈,竟有八尺,深不到十丈。洞裡很乾燥,無煙火痕跡,更無鍋瓢碗盞之類的東西。只是在洞底兩旁整整齊齊擺著許多書籍,佛、道、儒、諸子百家一應俱全,書上塵跡未沾,好象有人天天在打掃翻閱。
  洞底正中端端正正企膝坐著一具骸骨,分不出是老是少,但肯定是個男人無疑。
  骸骨面前是一塊長五尺、寬三尺的石板,光滑平整,用兩塊大石墊起二尺多高。石板上放著一張白色古香的琴,琴旁是兩個竹簡,簡內裝著一副圍棋。骸骨背後緊靠石壁,頭頂上方懸掛著一長一短兩把寶劍。
  端木翔龍不管那骸骨生前是好是壞,是正是邪,他想到自己曾受過他守山靈獸的救護,等於受惠於地,便恭恭敬敬俯伏在地,向骸骨儲了三個響頭,道:“多謝您老的神丹,多謝您老門下神獸相救之恩。晚輩遭人打擊,墜入深淵,現誤入您老的安息之地,打擾了您老的清靜,請您老多多原諒。”拜罷起身,小心翼翼地繞過骸骨去取石壁上的寶劍。
  大見武林中人,對寶劍良駒可以說是無人不愛。端木翔龍也不例外,何況那短劍的外形與自己的墨龍劍竟然一模一樣。好奇之心使他首先去取那把短劍,手還未觸到劍,忽然發現石壁上刻有字跡。上面寫道:
  天下萬物,生生不息。入我洞者,天緣所遣。得我神丹,佩我寶劍,習我武功,傳我心願;世無神仙,多生妖孽;除魔衛道,拯苦教難;匡扶正義,永保蒼生。寂然子惠贈有緣者。
  端木翔龍看罷大驚失色,取下石壁上寶劍後,慌忙回到骸骨面前跪倒,拜道:“老祖師爺爺,弟子給您老磕頭清安,請你老在天之靈保佑弟子早日脫離險境,弟子一定謹記您老的教誨,行道江湖,除魔衛道,除暴安良,匡扶正義!”說罷,三拜九叩,行了師門大禮。
  白猿早已笑嘻嘻地蹲在他眼前,掌中捧著一個沉香木的盒子。端木翔龍接過盒子打開一看,裡面裝著一冊書。
  書是質地很好的黃色絹絲製成,大約有十多頁。他拿出書來翻開瀏覽一遍,見書中所記與師相、師父所接武功大同小異,無甚特異之處,一看便全都明白。他正想將書放回盒中,忽然看見盒底還有一張白色絲帕,便將絲帕取出展開,見上面寫著許多字。他不著剛罷,一看驚喜萬狀,差點跳將起來。
  原來絲帕上寫的乃是如何開啟墨龍劍之法,井說明這墨龍劍乃陰陽兩劍,陰劍便是石洞中那把,陽劍送與湖北姊歸縣的端木家。兩劍上分別藏有三招掌法和劍法,乃是無極玄天掌和無極乾坤劍的精髓。寂然子在絹中寫道,這三招劍法和三招掌法威力無窮,習成以後,可傲視天下,無有匹敵。希望習會之人勿濫施於人,以免有傷天和。
  端木翔龍強壓住用怦怦心跳,按照絹上所講的方法,對準短劍劍柄龍口中的紅色寶石,提起全身功力,連彈三指。龍口中的紅寶石突然往裡縮進半分,嗆啷一聲,劍身從劍柄上脫落,呈現在他手中的是一把薄薄的玉劍。劍身通體晶瑩剔透,和劍柄連為一體,是一塊千年寒玉雕製而成。劍身兩面都刻有半個米粒般大小的字。千年寒玉不亞於千古玄鐵,吹毛斷發,削金斷鐵,尋常東西休想傷它絲毫。可寂然子竟然在上面刻了字,而且工整劃一,這份功力簡直駭人聽聞,世所罕見。
  端木翔龍將劍身上的口決反覆看幾遍,直至記熟為止,這才將掉在地上的玄鐵劍身撿起套上玉劍,而後用二指捏住紅寶石往外一拉, 嚓一聲,紅寶石回歸原位,任你怎樣用力也休想將玄鐵劍身從玉劍上退下來。這劍中劍,機關之巧妙,動力不足者休想將它彈開。結合牢固精密,世所罕聞。不知寂然子從何處請得這樣的能工巧匠,為他製了這兩把短劍。
  端木翔龍依樣施為,又將自己的那把墨龍劍打開,熟記了裡面的劍訣。這才在洞中一招一式地演練起掌法來。
  待這三招掌法演練熟了,他忽然感覺到師祖教他的無極玄天掌中滯緩,餘力未盡的現象不復存在了。他將全套無極玄天掌,連同新學的三招,從頭至尾演練了一遍。體驗到全套掌法猶如一條橫空出世的巨龍,師祖教他的是整條龍,獨缺眼睛,而這三招恰恰是那精光閃爍的龍眼。
  掌法練熟,接著他又練習那三招劍法。這劍法雖只三招,其實是一套完整無缺的劍法。
  俗話說: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十年。雖說有些誇大其詞,便當端木翔龍將掌法、劍法全部練習成功時,已不知不覺在洞中度過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不食不喝,不休息,不睡覺,他卻沒有絲毫疲乏的感覺,仍然精力充沛。
  他不知道自己在修習這六招絕學時,那看來簡簡單單,平平常常的六招絕技中,包含著多少玄機奧學、內功吐納之法。
  當他感到自己對這幾招神功絕學領會得比較滿意時,這才拿起放在石板上的長劍觀看。
  這柄劍劍鞘長有三尺三寸七分,寬有寸半,不知是用何種野獸的皮革製成。劍柄是用象骨製成,一面刻著一個“善”字,另一面則是一個“誠”宇。劍柄護手比平常寶劍略寬,可以將握劍之手全部擋住。劍鞘兩面各用金絲鏤著一行字:“寶劍鋒從磨礪出,扶正去邪”:“梅花香自苦寒來,矢志不移’。
  端本翔龍看著這老祖師爺生前用過的寶劍上的題字,胸中百感交集,思緒萬千。一個善字,一個誠字,道出了他老人家立身為人的準則。劍鞘上的題詞更說明他老人家雖為於真,卻不願跳出三界,而是行道江湖,立志為世人除惡行善,扶弱濟貧。與之相比,自己的家仇私報又算得了什麼呢?
  端木翔龍更加肅然起敬,不由對著寂然子的遺骸又拜了幾拜,這才嗆嘟一聲抽出寶劍。
  一泓過藍的秋水盪漾在眼前,自己的眉眼五官映照在劍身上面,猶如一面鏡子清晰可辨。劍身長三尺三寸,寬一寸三分。寒光閃閃,冷氣森森。他將寶劍握在手中,不輕不重,十分稱手。隨手揮出一劍,在半空中劃了個優美的弧形,只覺光芒四射,晶瑩奪目。端的是一件罕世神兵。他心中好生高興,便將長劍佩在腰間,而將兩把墨龍倒掛到石壁上,再把書帕放回盒中,恭恭敬敬地置于石板上。又轉身向寂然子的遺骸拜了九拜,轉身走出去洞外。
  白猿、白鶴早已在洞外等候多時,見他出洞後,白猿指了指他,然後躍到白鶴背上,又跳了下來。他已領會白猿意思,輕挺身形跨上鶴背脊,白鶴引頸長鳴,騰空而起,展翅向絕壁之頂飛去。白鶴越飛越高,洞口的白猿越變越小,最後消失不見。白鶴又一聲長鳴,穩穩的落到絕壁頂端。
  瑞木翔龍胯下鶴背,向它躬身作揖,然後摟著它的長頸,依依不舍地灑淚相別。白鶴衝他連叫三聲,雙翅一展俯衝而下,眨眼間便去得遠了。端木翔龍呆呆地立在峰頂,看著遠去的白鶴發怔,仿佛自己做了一場大夢,置身於神話之中。
  數天前,他便是在側面不遠的峭壁上,被君山集賢莊莊主和集賢莊兩位總管圍追,身受顏良一掌,被打下峭壁的。數天后的今日,他大難不死,脫胎換骨,兩世為人又出現在這高聳入雲的群山之巔。
  想起往事,歷歷在目。
  那日在少華山,他火燒三清官,大戰群賊,將二郎神君弄得灰頭土臉後,他全身而退,並未離開少華山,而是暗中隱蔽,監視著二郎神君等人的動向。
  二郎神君吃了大虧,死傷幾十人,連端木翔龍的汗毛都未撈到一根,氣得象一條發了瘋的野狗,將手下人一頓好訓後,召集殘渣餘孽離開了少華山。
  端木翔龍象一只貍貓,輕靈乖巧地尾隨於後,半道上殺了一名賊人,剝下他的衣服穿上。混入賊人隊伍中。好幾次地都想再大鬧他一場,可轉念一想,自己勢單力薄,孤掌難鳴,對方七八十人,功力上與自己相差不大的就有十多名,還有二郎神君,單打獨鬥自己恐都不是他的對手。況且這一路上不象少華山,山高林密,怪石叢生,月黑風高,賊人吃了虧,警惕性十分高,防範得很嚴密。所以,他只好放棄了大鬧一場的打算。
  賊人一路西行,當天下午使到鄱陽湖,奔襲柳家墩,卻撲了個空。柳夢陽一家老小蹤跡全無,誰也不知他們到哪兒去了。只有端木翔龍心裡明日,井且暗自高興,到底柳夢陽還是聽了柳海兒的話,帶人往巴東縣搗賊人巢穴去了。這鄱陽釣叟性子倒挺急,說走便走,而且走得十分隱蔽。
  二郎神君心知走了水,讓鄱陽釣叟聞到風聲逃遁了,這計劃的失敗不啻當頭給他洗了一盆冷水。他不敢在鄱陽湖停留太久,遣散了手下的嘍囉,帶著銀衣、紅衣護法一直往西,陰山雙義和集賢莊兩位總管向北。
  端木翔龍決定跟定二郎神君,便也往西過廬山,經高安、宜春,到了半月前端木翔龍與嶺南四友等人格鬥的鄱縣。
  二郎神君過來陽,至衡陽,一行三人在城中蟄伏了幾日,第六天早上悄悄離開,潛往衡山南岳鎮中的南岳大廟。
  端木翔龍在南岳鎮呆了半月有餘,將南岳大廟中的內情打探得一清二楚。
  原來二郎神君的老巢便是這南岳大廟。大廟主持慧空大師與他似乎十分熟悉,特地為他在距南岳大廟半裡地光景的祝聖寺內羅漢堂裡,準備了一間住房,專門派四名小和尚為他出茶送水,洗衣送飯。他好象在閉關面壁,自進了那屋使再也未出來過。
  端木翔龍不便在南岳鎮久呆下去,取道北上,重過黃鶴樓,渡江西行。離家已經幾個月了,他想先回神農架去看望南宮叔叔和小野人母子,然後到武當山和少林寺找武當掌門廣凌子與少林方丈主持慧明大師。向他們說明真象,請他們為他主持公道,並召集俠門義士合力將日月教徹底剷除。
  不比初出山時,可以觀山望水,悠遊自在,此時他已成為武林中的眾矢之的,人人必得的危險人物。儘管認識他的人不多,可他也不得不夜行晝伏,專揀荒山野道行走。他不願被人發覺,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糾紛。
  三日後晌午,他回到了闊別數月的山中石洞。
  南宮平一見他,撲上前來一把抱住他,老淚橫流,激動得話也說不出來。好半天才哆嗦著說出一句:“少主,你讓老奴想得好苦!
  端木翔龍扶南宮平坐下,道:“叔叔,您老近來好嗎?”南宮平用衣袖擦去淚水道:
  “我很好。自你走後,我一直為你提心吊膽。
  端木翔龍道:“多謝叔叔掛念!”
  南宮平道:“少主,端木家就剩你這條根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能對得起先主人在天之靈。”
  端木翔龍笑道:”叔叔不知,我福大命大,死不了的!”接著將幾個月來的種種險境奇遇說給南宮平知道,並說明今後的打算。
  南宮平過聽邊喜,邊驚邊嘆。待瑞木翔龍說完輕嘆一聲道:“有關你的傳聞,我聽到不少,哪知這裡麵包含著陰謀禍害。你要是早一天來便碰不到我,我也是今日早晨剛回來。為了探聽你的消息,我經常外出,難得在家。如今好了,見著你,我也就放心了。”
  端本翔龍四下看了看道:“叔叔,那母子倆呢?”
  南宮平知他指的是老野人和小野人,使長嘆一聲道:“你走後不到一月,那老野人出外採食,遇上兩只老熊,被逼到一處斷崖摔死了。我與小野人四處尋找,三天后才發現它的屍體,已經被山狗野豺啃得不象樣子。我們將它埋葬後,小野人整天不吃不喝,半月後也失蹤了,至今未見它的蹤跡,但願它別出意外才好!”
  二十年來,端木翔龍與野人母子雖然言語不通,但朝夕相處。晝夜相伴,親如家人。乍聽惡耗,如同失去親人一般,淚水不知不覺地順著臉頰往下直淌。回想二十年來,老野人待他好似自己的兒子,他吮它的乳汁長大。它們母子倆總是把採納的果實中最大最好的分給他。他長大後跟隨它們去採食,每次遇到危險總是它倆拼命的保護他。為了尋訪仇人下落,南宮平經常外出。他的冷暖饑飽便由它母子照顧,它們變著法子陪他玩耍,逗他開心。為了練功夫,小野人身上不知被他用劍棍傷過多少次,如在它非同人類,皮糙肉厚,要不然想早已喪身他的劍棍之下。如果說他所以能由一個未滿百天的嬰兒長大成人,這裡面有一大舉的功勞要歸功於它母子倆。
  他真想放聲大哭,一瀉胸中的悲痛,可一看到南宮平著眼中翻滾的淚花,又強將悲痛壓在心底,他知道南宮叔叔的悲傷決不亞於他。
  轉眼間,端木翔龍回到山洞已經四個多月了。在這四個多月裡,他幾次想走,可都被南宮平阻止了。江湖上有關他的傳聞,有些已達到駭人聽聞的地步。南宮平不願讓他在這風頭上去冒險,因為人在激憤時難免做出些有失理智的事來。
  端木翔龍不願傷南宮平的心,一次又一次的取消了動身的打算。一直拖到了冬去春來,神農架上的冰雪已經消融,春風化雨,萬木爭榮,端木翔龍終於說服了南宮平,踏上了去武當山的官道。
  陽春三月,飛花飄絮,蘊翠的草木在春風春雨中飛快地拔節生長,到處是一片欣欣向榮、萬象更新的蓬勃景象。
  這一日,他到了武當山下,順著盤山大道向山間走來。
  他來到元和觀外的台階前,兩名青年對上走上前來稽首問訊道:“施主是進香還是還願!”
  他躬身還禮道:“在下端木翔龍,有要事求見貴掌門廣凌子大師,煩勞二位道長通報一聲。”
  一名道上道:“施主請先休息,貧道這就去稟報掌門師祖。”
  端木翔龍:“有勞道長。”
  另一名道士將端本翔龍引到客房,吩咐道童送上茶水點心,坐在一邊相陪。
  不久,前去求報的道上走進客房稽首道:“施主請隨貧道上山,敝掌門在玉虛宮恭候施主。”
  端木翔龍抱拳作揖道:“道長請帶路。”
  玉虛宮,位於武當山主峰天柱峰西北,是武當山最大的建築群,紅牆翠瓦,飛簷斗拱,沒閣重重,朱門凝重,遠遠看去,氣勢宏偉。
  端木翔龍跟隨那道士到宮門外。只見宮門緊閉,八宇紅牆雁翅展開。
  道士上前叩門,吱呀一聲,大門向南洞開,走出一名四十歲左右的道士。
  青年道士上前一步道:“師兄,端木施主求見掌門師祖,已在門外等候。”
  中年道士將端木翔龍上下打量一番後,道:“施主請進,我家掌門恭候多時。”
  說罷,轉身在前引路。端木翔龍相隨而入,來到大殿。大殿台階下的庭院中有不少道士在練功舞劍,殿門外左右排列著四名四十歲上下的道士。一個個神色肅然,腰懸長劍,目不斜視。
  大殿正中高奉三清,香案旁的太師椅上端坐一人,相貌清 ,鬚眉皆白,面色紅潤,猶如三朝嬰兒,雙目炯炯,和藹慈祥。
  端木翔龍大步跨進殿內,恭恭敬敬向上跪倒叩首道:“小姪端木翔龍,多見掌門師伯。”
  那人將手中拂塵輕輕一場道:“施主請起,不知令師令尊是哪一位?”
  端木翔立起躬身道:“先父乃姊歸縣樂平縣的端木仁榮,家師是龍虎神君座下弟子,人稱江湖浪子。”
  武當掌門廣凌子忙站起身來挽起端木翔龍道:“原來施主是瑞木師弟的後人。師弟遭人毒手後,我多次派人打聽你一家人下落,出說師弟舉家被焚,已無活口。想不到師弟還留有後人。真是蒼天有幸!
  端木翔龍道:“師伯,小姪上歡前來,有要事向師伯稟告,還請師伯替小姪作主。”
  端木翔龍的父親端木仁榮乃是武當長老靈虛上人的俗家弟子。自從寂然子大師被端木家先祖相救後,便給武當山立下一條規矩,只要端木家願意,武當派便無條件地從端木家接收一名弟子。端木仁榮上山拜靈虛上人為師,那時廣凌子是靈虛上人的師兄太虛上人的首座弟子。端木仁榮年紀雖然年輕,輩份卻很高,加之他家與武當山淵源頗深,他又精通祖傳的歧黃之術,有神醫之稱,所以他極受同門尊重。他全家遭難後,武當掌門廣凌子曾多次派人,歷時好幾年,踏遍五嶽之山,大江南北,追查兇手,始終是一無所獲。十年前廣凌子方才下令停止追查,想不到二十年後,端木仁榮的後人竟然找上山來,說是有要事相求。
  什麼要事?端本翔龍不說,廣凌子也知道。龍虎神君展紅塵的徒孫大鬧江湖,殘害無辜,早已傳到他耳朵裡。
  是真是假?江湖中傳得那麼兇,使他不信也得信了。不過他還是微笑著向殿內眾門人介紹了端木翔龍。
  端木翔龍也象他父親當年上山一樣,人小輩份大,殿內眾人不是與他同輩,便是小輩。
  大家以同門之禮相見後,端木翔龍便把自己的身世及近半年來的經歷詳細地作了陳述,末了說道:“小姪還請掌門師伯替小姪作主,洗清冤屈。特別是要儘快地剷除日月教,趁他大氣未成,及早動手,若是晚了,恐生不測。”
  廣凌子壽眉一展道:“師姪放心,此事師伯自有主張。你先下去林息吧!明日我便去少林寺拜見慧明大師相商。如此邪魔,一日不除,江湖中一日不得安寧。你的冤情,師伯自會在適當之機替你洗刷。”
  端木翔龍萬分高興,在山上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天清晨,拜別了廣凌子和眾道士,下了武當山,向神農架如飛還去。
  武當山與神農架隸屬大勝山脈,山連山,嶺挨嶺,峰擠峰,連綿不斷,象一條巨龍亙臥在長江,漢水之間。
  端木翔龍翻過一座山,正往前行。驀地,耳邊傳來暗器破空的尖銳嘯聲,他急忙閃身躲在一顆大樹後,正待觀看是何人暗算,突然從樹上已躍下一人,重重地將他砸翻在地。
  一個聲音在他左前方狂叫道:“弟兄們快上,二哥已將那小子弄翻了。”
  端木翔龍被樹上躍下之人死死地壓在地上,緊緊地被抓住雙臂,耳聽得腳步聲已經逼近。端木翔龍知道,若讓對方來了幫手,自己便是網中之魚,無法逃脫了。急忙中,他右腿一屈,用膝蓋猛地頂向那人的下身。
  啊地一聲驚叫,壓在他身上之人放開雙手,摀住下身,踉踉蹌蹌地倒退出七八步。
  瑞木翔龍隨即一個鯉魚打挺,躍了起來。人未站定,十幾件暗器已經迎面射到,只見他腳尖一點地面,一個鯉魚倒穿波仰身射出一丈多遠。待他站穩後一看。十幾名賊人正向他包抄合圍上來。其中領頭的赫然是巴山七鬼中所剩的五鬼,適纔被他撞傷之人乃老二藍面鬼劉興寬。此時他躺在一棵大樹下,老六笑面鬼唐仁傑正在給他治傷。
  端木翔龍怒叱一聲道:“好一群潑皮無癩,咱們這是第四次見面了,事不過三,今日爾等便留下狗命吧。”說罷,雙肩微晃,人已到了老三催命鬼張小二跟前,劈手奪下他手中的特大號鬼頭刀,只見刀光一同,一顆碩大的人頭飛起三尺多高。
  快!快得讓人無法形容,周圍的人連看都沒有看清,張小二是怎樣被殺的。
  端木翔龍手中鬼頭刀一揮,接連劈死三名驚魂未定的賊人。所有的賊都被他快似閃電的身法,嚇得毛骨悚然,靈魂出竅,渾身的血液似乎在剎那間凝固了,連逃命都不會了。
  刀光左旋,鮮血飛濺,刀光右閃,身首分家,刀光前錯,肢殘肉飛,刀光後盤,慘叫連天,端木翔龍手中大刀接連暴起一道道耀眼的目光,勁風驟起,真氣激盪,轉眼間,便將大部分賊人擺平。場中只剩下巴山七鬼中的老大赤發鬼趙宏志,老四勾魂鬼方世仁,老六笑面鬼唐仁傑,半死不活的老二藍面鬼劉洪寬。
  端木翔龍手提鬼頭刀,神色冷然地站在離三鬼二丈外的地方,輕輕吹掉刀尖上的血珠,冷冰冰地說道:“你們哪位先上,還是一齊動手?
  勾魂鬼方世仁手中大號雁翎刀一翻一旋,欺身踏進,刀芒一吞一吐,上盤下旋。笑面鬼唐仁傑不笑了,手中描金扇隨著暴進的身形倏然點向端木翔龍的左腦。赤發鬼趙宏志手中長劍挽起三朵劍花,身劍合一撲向端本翔龍的後背。剎時間,刀光閃爍,劍芒吞吐,扇形幢幢,將端木翔龍罩在當中,大有奮力一擊將他置於死地之勢。
  眼見刀、劍,扇已離他身體不遠,陡聽他大喝一聲:“天蒼地茫’,手中鬼頭刀光芒暴現,猶如一道閃電,倏現而止。
  錚錚錚,噹噹當,叭叭叭,只見三鬼暴退七八尺,一個個手摀胸口,搖搖晃晃地跌跪在地,鮮血順著他們的指縫汩汩地往外直流。
  端木翔龍扔掉手中的鬼頭刀,走上前來道:“你們作惡多端,死有餘辜。少爺一忍再忍,你們卻一逼再逼,今日我要叫你們不得好死!”說罷,揀起三人的兵器,撲地一聲將描金扇插進唐仁傑的腦頂心,舉起雁翎刀, 嚓一聲將方世仁攔腰斬成兩段,最後將手中長劍一送,嗤地一聲將趙宏志穿了個前胸透後背。
  劉興寬早被端木翔龍這殘酷的殺人手法嚇得四肢一陣陣痙攣,一張藍面殼已無半點人樣,雙眼瞪得比銀鈴還大。
  端木翔龍走到他眼前,抬腿踢了他一下道:“說,誰派你們來的?你們怎知少爺要從此路過?”
  劉洪寬結結巴巴地答道;”教 一銀主 一座 一座 一座下的月 一月字號 一保 一保鏢。是他通 一通知 一我 一我們在 一在此設伏的。別 一別的我不 一不知道!”
  端木翔龍道:“他人呢?”
  劉洪寬道:“早 一早走了。”
  端木翔龍不再往下問。一把揪住他的腦袋,怒喝一聲道:“你也趁早趕你的難兄難弟去吧!”手掌猛的一旋,硬生生將劉洪寬的臉扭轉到背後去了,那傢伙哼都沒哼出一聲,便一個嗚呼。橫行江湖幾十年的巴山七鬼從此如一縷青煙,漸漸被人們淡忘了。
  端木翔龍低頭冥思片刻,腳尖一點,施展出上乘輕功,平空拔起三丈多高,輕如飛絮落在一棵大樹的樹枝上,或目四眺,山嶺山谷一片寂靜,前無行人,後無來者,不象有潛在的危險。適纔的教圳,對他來說至今還心有餘悸,先前危急之中無甚感覺,現在回想起來料有些後怕,若是在此設伏的不是巴山七鬼,而是紅衣護法以上的對手,若是劉洪寬將地撲倒時,旁邊再多一名敵人,等等,那麼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因此,他變得謹慎了,仔細觀過一番未見異常情況,才從樹上飛身落下,在一塊山石上坐下眠息。剛才力戰群賊,費力不少,特別是最後格殺巴山三鬼對那一招無極玄天掌中的“天蒼地茫”耗了他三分之二的內力。
  一個小周天下來,他體內真力已恢復如初。當他睜開徵合的眼睛時,腦子裡靈光一閃,突然冒進來一個奇怪的念頭:“莫非賊人已混進武當派中?”這念頭剛在腦子裡一閃,他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渾身驚悸,一種不祥之感頓時罩向心頭。
  他清楚地記得,從神農架中的石洞出發,他從未走過官道,宿過市鎮街井,只用了一日一夜他便翻山越嶺地趕到了武當山,行跡十分隱祕,可以說無人知道他上武當山。當然,南宮平除外。在山上他只呆了一日一夜,見面的人不到二十人,他們都是武當派中輩份較高的弟子,既是廣凌子也不知他會走這條罕見人跡的小路。賊人怎會對他的行蹤了解得如此清楚,預先埋伏在此。奸細一定是出在武當山上了,可他們又是怎樣聯絡的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默默地望著湛藍的天空出神,忽然,一陣悅耳的鴿哨從頭頂響過,一只潔白的鴿子箭一般超過他的頭頂向武當山方向飛去。
  鴿子,書信,飛鴿傳書。驀地他想起了周昆提起過的日月教中特有的一個機構,飛鴿隊。一切都恍然大悟了!
  奸細就在武當山,他們暗中悄悄地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然後再通過這小小的信鴿,把自己的行蹤傳遞給週邊的賊人。
  賊人想在這荒山野嶺中將他置於死地,然而千算萬算不及天算,這計劃還是被他扭碎了。天知道今後還會出現什麼樣的凶險,發生什麼樣的災禍。
  端木翔龍思想有了準備,便倏然站起身,頭也不回地按原來前進的方向彈身飛奔。他要把自己的猜想,儘早地告訴南宮平,然後再想法找到師父或師祖,讓他們設法證實自己的推測。他不想打草驚蛇,但又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推測是否正確。如果是正確的,那麼,不僅武當派,恐怕少林寺和九大門派中也滲入了日月教的力量。
  翻過一山又一山,鑽過一嶺又一嶺,跨過山洞,淌過溪流,穿過峽峽谷,夕照晚霞染紅了山林,歸鳥投林,神農架已遙遙在望。只要翻過“猴子石”,半個時辰便可回到生活了二十年的石洞。歸心似箭,端木翔龍直如飛騰一般從狀似石猴般的山峰飛瀉而下。
  突然,在他身後快逾閃電地瀉下三條人影和兩只兇猛高大的巨獒。這巨獒足有小牛犢般大小,產於藏邊和西域等地,是一種嗅覺特別靈敏,善於追蹤撲擊的狼犬,當地大多養此獒,用以幫助狩獵,看家,牧羊。這種巨獒兇猛異常,縱是武林中二三流的角色見了它,心裡也發悚,一對一,他們也難是它的動手。
  端木翔龍從未見過這種東西,當這兩條巨獒突然從背後竄出,攔住他的去路時,委實嚇了他一跳。起初他還以為是山中怪獸,繼而聽到夜袂破空聲後,他才凜然警覺,滑步橫身,閃到三丈外一塊較平緩的坡地上,凝神戒備,暗運神功。
  飛瀉而來的三人在距端木翔龍二丈外並肩排開。端木翔龍一眼便認出其中兩人。乃是君山集賢莊的總管郭少華,葛品義。另外一人,身材高大,相貌清 ,五官端正,面色紅潤,鬚眉黑白相間,髮髻高挽,一雙虎目倏現殺機,逼視著他。看著這雙令人不寒而怵的眼睛,端木翔龍突然覺得好象在哪兒見過,可一時卻想不起來了。那人一身紫紅色團花錦抱,腰系黃色絲帶,雙手空空,未佩兵刃。一雙手掌白皙細嫩,十指修長。左手中指和無名指各帶著鑽石戒指,一紅一藍,晶瑩奪目,無一絲雜色,一看便知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右手中指還帶著一只戒指,嵌著一顆翠綠色的貓眼寶石,其價值更勝鑽石戒指。
  從此人的衣著打扮,端木翔龍一下子便想到了一個人!君山集賢莊莊主顏良。
  於是,不等對方發話,他便朗聲作揖道:“老前輩可是顏莊主?”
  那人一把長髯道:“正是老夫。閣下果真天資聰慧,一眼便能認出老夫。”
  端木翔龍道:“老前輩追趕晚輩,有何吩咐?”
  顏良呵呵大笑道:“吩咐不敢!老夫只是有一事要請閣下說個明白,作個交待。
  端木翔龍早已猜出對方的來意,卻故作不知道:“晚輩與老前輩素昧平生,從不相識,更無交往,不知要晚輩交待什麼?”
  顏良冷笑一聲,道:“閣下是聰明人,最好別在老夫面前裝糊塗,耍小聰明,自己做的事,還是自己說出來的好。”
  端木翔龍道:“老前輩想必是指貴莊遭劫之事?”
  顏良道:“閣下倒挺爽快。我來同你,咱們既是素昧平生,前世無冤,今世無仇。為何暗施陰謀詭計,用如此殘暴歹毒的手段毀我山莊,殺害了幾百條人命?”
  端木翔龍道:“老前輩誤會了!晚輩豈能做出那等事來,這其中另有隱情!”
  顏良冷哼一聲道:“誤會?隱情?說得好輕巧!閣下的所作所為,他二拉已經早就告訴了老夫,豈是你三言兩語使能哄騙過去的?”
  端木翔龍道:“老前輩可知他二人是誰?”
  顏良哈哈大笑,道:“笑話,閣下不覺用此話問得十分可笑麼?老夫的總管,老夫豈有不認識之理?”
  端木翔龍道:“老前輩此言差矣!他二人是您老莊上的總管,一點不假。可您老卻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二人才是貴莊血案的真正兇手之一。”
  “這便是你所講的誤會,隱情?”
  “是的!”
  “二人跟隨老夫十幾年,忠心耿耿,絕無二心,你休想混淆視聽,嫁禍與人!”
  “真正混淆是非,嫁禍與人的正是他們!老前輩,您老被他二人的假象所蒙敝,十幾年來養的不是兩只貓,而是兩只吃人的猛虎。他二人表面上是貴莊總管,實際上卻是日月教的頭目。早先晚輩也曾因為他二人是貴莊的總管,兩次救了他們的命,誰知卻被他們反咬了一口。在江湖中大肆散布謠言,蠱惑人心,轉移視線,妄想挑起俠門正道內亂。老前輩,晚輩所言句句是實,老前輩若是不信,晚輩也只好聽天認命,無話可說了!”端木翔龍一口氣說完這一大出話,抱拳當胸施了一禮道:“晚輩言已至此,告辭了!”
  “站住!”顏良斷聲喝道,回身攔住端木翔龍的去路。
  端木翔龍道:“老前輩還有何事?”
  顏良道:“老夫四處追查,八方打聽,好不容易才將你找到。你休想編出這一大難瞎話來矇騙老夫,一走了之。”
  端木翔龍道:“信不信在您。常言道:水清石子現,日久見人心。您老可以慢慢去打聽,也給晚輩一個期限,晚輩定將此事弄個水落石出,向您老交待。況且晚輩師門好友也正在追查此事。您不相信晚輩,難道也不相信晚輩師門長輩?”
  顏良冷笑一聲,叱道:“你休要抬出師門嚇唬老夫!老夫從來不吃這一套!”
  “您老講不講理?”端木翔龍有些急了。
  顏良道:“老夫行道江湖幾十年,豈是那不講理之人?黑白兩道,有幾個不尊重老夫的?老夫一生清白,行得正,走得瑞,問心無愧!”
  端木翔龍道:“我看你是在倚老賣老,錯將驢肝當馬肺!”顏良臉色一變,沉聲喝叱道:“你小子敢當面侮辱老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端木翔龍也將臉一沉道:“我再尊你一聲前輩,勸你不要誤交奸佞,偏聽偏言,到頭來吃虧上當,把一世英名付之流水!”顏良怒聲俱厲道:“好張狂的野小子,有人養,無人教麼?老夫從未傷過好人,今日就算將你這逆畜誤殺了,只待怎的!”
  端木翔龍怒火騰地衝到頭頂,臉上卻笑道:“算你說對了,少爺自打出了娘胎,便失雙親。此仇此恨還無處報得,你若想當墊背的,少爺也不惜遭世人唾罵,就讓你這橫蠻不講理的老匹夫代替仇家,先祭祭少爺的雙親和姐姐的在天之靈吧!”
  顏良大叫一聲:“小雜種,你這是找死!”端木翔龍笑道:“老賊,看來你活得不耐煩了,少爺便超度你去極樂世界吧,免得活在世上丟人!”顏良氣得哇哇怪叫,雙掌一錯,便要起身而上,他身旁的兩位總管躬身道:“莊主請怒,殺雞焉用牛刀,待奴才替您打發了他吧!”
  顏良點點頭道:“好,你二人就替老天送他上路吧!”
  二位總管恭恭敬敬地應道:“是!”端本翔龍幾次見識過二位總管的武功,見他二人爭著出手,微微一笑,毫不將他倆放在心上。誰知,當二人棄兵刃不用,站成倚角之勢,隔著兩丈遠向他遙遙拍來一掌後,他便笑不出來了。
  只覺得左右攻來的兩掌看去輕飄飄,軟綿綿,無聲無息可暗裡卻有兩股潛勁湧向自己,來勢兇猛,他出道以來,他還從未遇到具有如此深厚精湛內功的對手。
  端木翔龍心中一凜,暗道:“好狗賊!原來你二人是水中暗礁,隱而不露!”雙手一牽一引,以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將湧到身前的兩股借助引向兩邊。猛聽得轟隆兩聲巨響,他身後一棵碗口粗的大樹攔腰折斷,一塊千斤巨石碎為塊狀。
  好霸道的掌力,這二賊功力如此之強,說不准他們還有多少隱而未露的手段,旁邊還有一位正主兒虎視既眈地監視著。端木翔龍料知今日若硬拼硬打,決難取勝,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何必白白地把性命丟在這荒山野嶺。想到此,他雙掌上下一揮,劃起一道圓弧,此招乃無極玄天掌中的“陰陽互生”,罩向趨身近前的二賊。二賊一見此招,臉色微變,雙掌也在空中劃起一個圓弧,也是一招“陰陽互生”罩向端木翔龍。
  三人的掌鋒在半空接實。砰!一聲山搖地動的大震,罡氣四射,勁氣橫生,沙飛石走,技斷草折。煙塵中只見二賊蹬蹬蹬往後連退七八步,方才拿樁站穩;端木翔龍則象一只斷線風箏,飄飄悠悠倒飛出四五丈,剛一落地,整個身軀突然又激射而起,向著山下電瀉而去。
  二賊與顏良想也未曾想到端木翔龍會不戰而逃,而且是施展上乘輕功拼命奔馳。待他三人回過神來,端木翔龍已跑出百丈外了。三人發一聲喊,施展出輕功絕技,奮起追趕。
  下了“猴子石”端木鄭龍不再往南,而是往西一拐,奔向另一座高峰。他不能將顏良他們引向南宮叔叔居住的洞穴。
  顏良等三人緊追不會,翻過一山又一山,始終未能將端木翔龍攆上。顏良奔在最前面,距端木翔龍總在百丈左右。二位總管離他們起碼有一里之遙。
  超過一片草木叢生,怪石如林,藤蔓密布的乾涸河床,夕陽已隱入山後,慕靄降臨,河谷裡一下子暗淡了許多。前面是一片林稀草深、藤蔓糾纏的開闊地帶。端木翔龍猛吸一口氣,提身縱上一棵矮樹,放眼四望,發現這片開闊地很大,一眼望不到邊,後面顏良已逼近五十丈。他不敢猶豫,蹲著樹梢凌空騰越,向丈外的另一棵矮樹斜飛過去。如此施為,隨著樹梢奔出四五裡。
  顏良追到灌木叢生、雜草齊膝的荒洲,毫不減勢,一頭趟了過去。誰知行不到百丈,腳下被雜草藤蔓糾纏,弄得跌跌絆絆,速度大為減緩,一下子將他與端木翔龍的距離拉開計裡左右。他這才知道端木翔龍為何不從地上奔走,而是凌空飛越了。
  顏良一看端木翔龍離自己過來越遠,忽然長嘯一聲,凌空拔起,象端木翔龍一樣,腳尖疾點短樹樹梢,流瑩趕月般向前疾射。穿過開闊地,眼前突然出現一大片沼澤,方圓足有十幾裡。端木翔龍記得三年前曾來過這裡,那次他不知這水草覆蓋下的水澤的凶險,為了抓一條大魚,隱過了泥淖之中,不斷下沉,眼看就要沒頂,幸虧岸上的小野人將手中打獵用的一根七八尺長的木棍伸向他,讓他抓住棍子,將他拖上岸來。他這才脫身險境,揀回一條小命。想起這件事,端木翔龍感到背脊骨一陣陣發涼,這片沼澤猶如魔鬼正張開黑洞洞的大嘴等著他,要將他一口吞進肚子裡。他急忙轉身順著蘆葦叢生的岸邊不辨東南西北,使出全力飛奔而去。
  夜色降臨,玉免東升,又圓又大的月亮高高地懸掛在一碧如洗的夜空。整整一天的狂奔,端木翔龍已是精疲力盡,頭暈眼花,氣喘如牛。當他搖搖晃晃地爬上一塊巨大的岩石,軟弱無力地坐下,向崎嶇險峻的山下望去,只見半山腰的一塊岩石上也搖搖晃晃地坐下一人。他知道那人是顏良,而兩位總管卻無影無蹤,但他知道二人遲早會趕上來的。他們身邊還有兩頭兇猛如虎,嗅覺靈敏的巨獒。
  若無這兩頭有畜牲,這一天的東跑西轉,兩個總管便難以追蹤,剩下一個顏良,也就沒那麼可怕了。雖說他此時累得耳鳴心跳,渾身酸軟,但相信只要休息半個時辰,他體內的真力又會恢復五成以上。自從師伯為他打通任督二脈後,半年來他的功力突飛猛進,以五成以上動力與顏良放手一搏,雖無必勝的把險,起碼也能自保,不致送命。可恨的是多了那兩頭畜牲,待他恢復過來後,難保那兩人兩獸不追了上來,那時要想自保已是難上加難了。
  汪,汪汪!幾聲粗壯沉重的吠聲從山腰傳來,緊接著傳來一聲刺耳的長嘯。人嘯狗吠,在這寂群的夜空下回盪在群山峻嶺中,顯得格外震耳,增添了幾分神秘,陰森,恐怖的氣氛。
  端木翔龍倏地睜開眼睛,一躍而起。經過兩個多時辰的調息,他體內的真氣已恢復到七成,整個人又顯得精神抖擻。當他看清山腰上正向山頂跳躍攀援而來的三人兩獸時,嘴角綻出一絲冷笑,雙目中殺機頓現。
  山腰上的人影越來越近,奔在前面的仍然是顏良,兩條巨獒居中,郭少華和葛品義落在最後。他們距端木翔龍已不足百丈了,端木翔龍突然暴發出一陣使人氣血浮動的長嘯,隨即雙掌往外一推,平地刮起一股強大的旋風卷起滿地的石塊,轟轟隆隆滾下山去,勢如山崩地裂,好不嚇人。
  顏良與二位總管想不到端木翔龍會來這一手,眼見山石滾滾砸來,嚇得各自找那堅固的巨石、大樹躲藏。兩條巨獒雖然機靈,但到底不是人,一見翻滾彈跳而來的石塊,嚇得嗷地一聲驚叫,撒腿便往山下逃。然而,跑不出十幾丈,石塊已接二連三地砸在它們身上,傾刻間便頭碎肢折,一命嗚呼了。
  且說端木翔龍花盡全力推出兩掌後,轉身便跑。奔出不到十丈,他突然急剎身形,目瞪口呆,一條萬丈深淵橫在腳下。由上往下望去,漆黑幽深,令人頭暈眼花。端木翔龍站在懸崖邊,耳聽崖下流水潺潺,飛瀑奔騰,不由闇然失神,發出一聲悠悠長嘆,然後緩緩地轉過身形,神閒氣定,淵停岳峙地負手而立。
  顏良與二個總管已經站在離他三丈外的地方,四人雙方對現,一言不發。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山風呼嘯,月色清冷,時光在一點一滴地逝去,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顏良才冷冰冰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端木翔龍,準備好了麼?”
  端木翔龍視死如歸地微微一笑,道:“瓦罐難保井沿破,將軍未免陣前亡。要殺要剮,只管動手好了,不必囉嗦!”顏良陰惻惻地說道:“為了君山幾百條無辜慘死的生命,休怪老夫手下絕情。”
  郭少華高聲說道:“血債血還,莊主切莫動那菩薩心腸,與他多講!趁早將他打發算了。”端木翔龍冷笑一聲道:“惡賊!算你說對了,總有一天有人為我討還這筆血債。顏莊主,我最後再給你說一遍,他二人乃是日月教派到你身邊臥底的奸賊,望你三思,不要上了他們的當。”
  顏良道:“他們是好是壞,老夫事後自去調查,你就不用操心了。進招吧!老夫念你是後生晚輩,讓你三招。”
  端木翔龍冷哼一聲,右手小臂一彎,由內向外劃起一道弧形,輕飄飄地顏良抽出一掌,左手二指射出一股真力,疾點顏良的胸前羶中穴。掌指兼施,回合得妙到毫巔。
  顏良不閃不躲,穩如磐石生于原地,待端本知花的掌指到了近前,這才將胸膛腔一挺,左肩一聳,硬生生承受了端木翔龍的一掌一指。瑞森翔龍料不到對方如此輕視他,想半速撤招已然不及,只得硬著頭應盡全力擊去。誰知他這一掌拍在顏良左肩上,猶如擊中一座巨石,將他的虎口震裂,鮮血濺了顏良一身。他左指點在顏良的羶中穴上,好似點中一塊堅硬無比的鐵板,整條手臂觸電般一麻,身子一顫,氣血一窒,一時運轉不暢。直嚇得他心膽俱裂,玉面失色,急忙斜飄一丈,暗自調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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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因禍得福b

  再說顏良,自整整追了端木翔龍一日後,在輕功身法上始往比對方差上一截,一張老臉早已掛不住。眼見端木翔龍逃上絕路,心中好生高興,暗將神功運遍全身,想給端木翔龍一個下馬威。他滿以為自己的金鐘罩鐵布衫已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就是尋常刀劍若未擊中他的命門,休想傷他絲毫,而端木翔龍先與兩位總管對了一掌,已耗力不少。又奔波了一天,縱是鐵打的人此時也只怕是強弩之末,不堪一擊了。
  於是便施展出上乘功夫,想以此震斷端木翔龍的雙臂,哪想到事與願違,端木翔龍那看似輕飄飄的一掌拍在他肩上時,竟然震得他耳鳴眼花,氣血翻湧,左肩井骨險些給他拍碎。
  更有甚的是當胸那一指,點在他的羶中穴上,直如利刃快劍,差一點將他的護身的金鐘罩鐵布衫給戳破了。羶中穴又酸又麻,氣血運行至此,大有停滯之感。一條高大的身軀隨著那一戳,蹬蹬蹬連退三大步,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誰讓他妄自託大呢?若是端木翔龍的功力恢復到十成,他吃的虧可能更大。
  站在一旁的兩位總管是何許人物,哪有看不出場中變化之理,見端木翔龍斜裡飛出後,掌中帶血,左臂擺動不大靈活,心知他已受了反震之傷。於是便來個投井下石,暴喝一聲,揉身錯掌欺進前來,揮掌便斬,抬指便點,左右夾攻,掌指翻飛,將端本翔龍罩在一片掌幕指影中。
  端木翔龍哪敢怠慢,在這生死關頭,他早已作好孤注一擲,舍命相拼的打算。見二人趁機向他進攻,怒喝一聲:“不要臉的東西!”啪,啪,啪,雙掌齊發,掌力如山,似虛似實,似劈似招,招中套式,式裡藏招,象一張巨大的掌網,應將二賊罩在其中。
  二賊不避不閃,四只蒲扇般的手,掌風呼呼,按向端木翔龍的左肋右胸和左胸右肩,顯然也是攻敵必教的拼命打法。
  生死對端木翔龍來說,早已置之度外。他見對方不退反進,迫近身前的四只手掌也是虛中有實,實中藏虛,凝重沉穩,仿佛要將他吞沒。於是緊咬銀牙,在掌由內向外,左掌由外向內劃一個極大的圓弧,猛的迎向迫近身前的敵掌,內力盡吐。“砰!”“砰!”兩聲震天介地的悶響,猶如晴天霹靂,震得山形石飛,坡上石滾。端木翔龍又感到雙掌如折,身軀飛起兩丈多高,斜落在顏良三尺外的懸崖邊緣。
  還未等地站定,剛運氣衝開半閉的羶中穴的顏良,身形一晃,巨大的右掌已按在他的胸膛上。
  轟地一聲,端木翔龍只感胸膛如中千斤重錘,雙眼一黑,五內俱焚,天旋地轉,人如斷線風箏,筆直地墜下萬丈深淵。迷迷糊糊中,他聽到崖頂傳來幾聲刺耳的狂笑,緊接著小腿一陣可怕的痙攣,體內真氣猶如決堤之水。喉頭一陣發甜,張口噴出一股鮮血,隨即失去知覺,什麼也不知道了……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他做夢也想不到淵底是一個極大的水潭,身體落入潭中,避免了臉折骨碎的厄運。他更想不到寂然大師的靈獸將他救起,並將他帶到距今兩百多年的先祖師寂然大師坐化的山洞,使他解開了墨龍劍之謎,修習到了曠古絕技,並獲得一把削金斷玉的神劍。因禍得福,一切都好象是上天安排、命中注定似的。
  端木翔龍站在懸崖頂上,望著腳下翻滾的雲海。遠方巍峨雄壯的高峰,周圍連綿起伏的群山,心如潮湧,感慨萬端。好久好久,他才仰天一聲長嘯,聲震九天,氣貫長虹,群山激盪,翠谷回音。只見他嗆啷一聲掣出寶劍,雙手捧在胸前,劍尖直指蒼穹,朗聲發誓道:
  “蒼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端木翔龍不殺盡那些人面獸心的妖魔鬼怪,誓不為人!”
  發完誓,他還劍入鞘,仔細地辨認了一下方向,發現自己所處的位置原來是神龍架的主峰,“猴子石’在他的右方,只要轉身下了主峰,徑直往東南方去,便能找到居住了二十年的山洞。
  神農架對於他來說好似自己的手掌,再熟悉不過了。
  兩個時辰後。他已經站在山洞入口處的那棵巨樹下。搬開巨石,一貓腰他鑽進了洞裡,然後再由裡往外探出手將巨石移回,退住洞口。
  洞內無人,南宮平不知上哪去了。他不及多想,脫去身上的衣服,跳入溫泉池,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然後將整個身子浸泡在溫水中,閉上眼睛思索起來。
  長途奔波,激烈廝殺,三日三夜忘我的練習神功絕技,顆米未沾,滴水未進,不知不覺地便在水池中睡著了。
  一覺醒來,他發現自己還泡在水中,不禁啞然失笑。
  跳出水池,光著身子將衣服在水中洗淨擰幹,穿在身上,然後盤膝坐下運氣行動。功夫不大,身上的濕衣已被烘乾。
  他站起身在洞內看了一下,南宮平仍未回來,便走到二十年來自己一直睡覺的那塊平整光滑的石板前。突然看見石板上用書壓著一張紙條,他取過紙條展開來一著,上面寫著:
  “少主,自你走後,我翻來覆去的思想你講過的種種奇遇,越想越覺得這裡面大有文章。”
  “我認為君山集賢莊並非一塊聖潔之地,莊主顏良也非江湖中傳說的正太君子。他也許便是你的師叔祖巫山神君,君山血案乃是他一手策劃,親手施為。試想,一個獨冠武林的易容高手,什麼樣的面孔做不出來?偽裝乃巫山神君的特殊本事,凶殘乃他的本性狡猾乃他的手段。你師父,師伯尋他二十年終無結果,怎能想到他會戴上虛假的面具,跨身俠義道中。”
  “一個武林中人,既習武經商,名和兼收,原不足為怪。怪的是集賢莊崛起不過十幾年的時間,便使家資巨萬,富可敵國,全國各大水陸碼頭均有他的分號。我不是商人,不懂經營,但一個暴發戶發跡得如此之快,實在令人不可思議。再者,人們都有口皆碑地稱頌他,重義輕利,樂善好施,一個非偷非盜,非搶非掠之人,在短時間內便擁有巨額財富,怎的就無人對其產生懷疑呢?”
  “少主,世上大姦大惡者,終難掩蓋自己的本來面目。集賢莊的兩個總管跟隨顏良十幾年竟毫無破綻地欺騙了聰明能幹的主人,難道不奇怪麼?
  “顏良所以能輕而易舉地瞞過人們的耳目。我想與他善結俠義門之人有關吧。有人三番兩次地送你錢財,你不能說他好,起碼也不會道他壞吧。他便是一個釣名沽譽之人。玉帛、金錢、美女,最能迷惑人心,人非聖賢,俠義門中人也並非都是吃素的和尚,怕也不少人為他迷惑和拉攏。”
  “少主,紙終歸包不住火,狐狸再狡猾也會露出尾巴。我認為他已露出了尾巴,用不了多久,他便會撕下偽裝,露出凶殘猙獰的本來面目。對他來說時機已經成熟,他不會久等下去的。也許由於你的介入,他會再等些時候。因此,我以為你是他的眼中之釘,必得之人,已不宜在外行走。我決定代你行走江湖,追查此事。你回來後暫留洞中,千萬不可外出,功夫不可一日荒廢,勤奮修習,終有用到之日。切記!切記!南宮平留。”
  端木翔龍看罷留條,猶如醍醐灌頂,頭腦中疙瘩豁然解開。難怪顏良要置我於死地,原來是早有預謀的。蒼天有眼,留我不死。顏良,顏良。我一定要剝開你的畫皮,讓你的美夢最終化為泡影!端木翔龍興奮異常,按照南宮平的吩咐在洞裡住了下來。
  轉眼十天過去了。他每日練功不停,並每日取食一顆師門靈丹。師祖給他的十粒靈丹中所剩的五位食完後,又從五葫蘆中服食了五粒先祖師寂然子留下的神丹。
  這十天,他的功力精進到什麼程度,他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至少比十天前提高了三成。他躺在溫池中行功,可以使池裡的水在半個時辰內全部凝結成冰,或者沸騰如煮。
  十天來他未吃過一口飯,喝過一口水,但並覺得口渴飢餓。當他抽出寶劍,將真力貫往劍身肘,劍芒暴長,足有三尺多長,藍幽幽,亮晶晶,好似一把劍突然變成兩把。當他在兩丈外向溫池發招時,溫池中的水會盈盈瀉出,或者平空將水吸起三尺多高。站在二丈外遙遙向石壁書寫。石壁上留下的字跡可深達一寸左右,擊石成粉,隔紙熔金,對他來說已可隨意做到。
  第十一天的早上,他已不願在這深山洞穴中等待下去了,找出以前用過的紙筆,給南宮平留下一封信,然後離開山洞,向東北方向奔馳而去,目標是河南嵩山少林寺。
  南陽相傳是蜀漢丞相武侯諸葛亮的故鄉,劉備三顧茅廬,便是在南陽城西的臥龍崗。這一日,臥龍崗武侯祠西南一里遠的山坡上,一前一後奔來兩條人影。兩人都具有一流的上乘輕功,奔跑起來,腳不沾塵,迅疾無比。
  跑在前面的是一名年過半百,清瘦精幹的老者,腰插一對峨嵋分水刺,手中提著一個藍底白花的包袱,沉甸甸的不知裝著何物。他邊跑邊扭頭往後看,臉色蒼白,額上汗珠滾滾,頭頂淡霧蒸騰,掉了兩顆門牙的嘴,撲嗤撲嗤,激劇喘息。
  他身後十幾丈外拼命追趕的是一絕艷女子,只見她秀髮披散,杏目圓瞪,香汗淋淋,衣裙破裂。酥胸起伏,櫻唇半張,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手中提著一把三尺青鋒,在陽光下一晃一晃耀人眼目。
  兩人好似旋風一般卷過山坡,老者一頭鑽進坡上的一片樹林,隱沒不見。後邊追趕的女子不顧江湖禁忌,飛身撲進林子。林子不大,但樹木稠密,那女子進入林子后,眼見失去追趕的目標,急得發瘋似的在林中東尋西找,繼而揮舞手中劍,劈向四周樹木,摸得林中枝葉紛飛。她盡情發洩了一通,這方精疲力盡地停下,靠著一棵大樹喘息。
  一個清晰悅耳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柳小姐,好大的脾氣。這人惹了你,樹可沒惹你。”隨著話音從一棵大樹後轉出一人,手中象提包袱似的提著一人。
  “你?!……”被稱作柳小姐的女子一見那人,嘴巴張得好大,半天會不攏來。
  “你……你還活著?”她語無論次地問後,只覺鼻子一酸,兩串珍珠般的眼淚牽線似的順著瞼頰飛滾而下。
  “柳小姐,別來無恙,在下活得好好的,為何如此吃驚?”來人笑吟吟地來到在那女子面前一站,將手中提著的人往地上一扔,又道:“在這荒山野嶺相遇柳小姐,無甚禮物相贈,只得藉此聊表心意,還望小姐笑納。”
  “端木大哥,前番救命之恩還未相報,今又蒙你擒住這賊人,小妹真不知如何謝您才好。”“柳小姐言重了。我這人別無所長,就喜歡管點閒事。令尊,令祖他們可好?”
  “多謝掛念,我爺爺和爹爹都很好,他們還經常提起你呢。”“他們又回鄱陽湖麼?
  “沒有,他二老與慧靈大師結伴到牢山去了。”“這就好,我真擔心你們又回鄱陽湖去,那日月教的賊人詭計多端,十分厲害,不可不防著點。”
  “端木大哥,你這是從哪兒來?到哪去?”“我從武當山來,要到嵩山少林寺去,您呢?為何這般模樣?”
  原來那年輕女子是鄱陽釣叟柳夢陽的孫女柳海兒。柳海兒聽端木翔龍一問,未曾回答,眼目使紅了。鳳目蘊淚、楚楚憐人。端木翔龍只覺鼻子一酸,眼淚差一點沒掉了下來。不覺在心裡潮笑自己道:“真沒由來,好端端的,傷什麼心,落什麼淚,還是男子漢大丈夫呢,真沒出息!’嘴裡卻說道:“柳小姐不必難過,有什麼事儘管對我講,我盡力幫助你。說吧!”
  柳海兒幽幽地嘆息一聲,道:“端木大哥,咱們已是熟人了,請你不要總是小姐,小姐的,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或者我叫你大哥,你就叫我小妹,不知你可願意?
  端本翔龍依然笑哈哈地道:“遵命!我叫你海兒妹,你就叫我翔龍哥。”心裡卻美滋滋,甜蜜蜜的,好不快活。
  柳海兒嫣然一笑道:“我的乳名叫玲玲,翔龍哥。”古時候,女孩兒家的乳名,除了爹娘長輩知道並能叫喚外,是從不告訴外人的,除非對方是她最親密的人。看來柳海兒對端木翔龍早已是芳心暗許了。
  端本端龍道:“玲玲妹,你還回答我的話呢?”柳海兒玉面一紅道:“翔龍哥,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再告訴你。”
  端木翔龍道:“說吧,愚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柳海兒道:“你是不是曾經叫郭翔龍?”
  端木翔龍道:“是的。那是先母的姓,在君山血案前臨時哄佛心婆婆冷菇玉等人的。”
  柳海兒道:“這就是了,自從上次你救了我後,我便猜郭翔龍便是你。可當時不知怎的,我總不相信你會是傳說中的惡魔。當我們剿滅日月教的巴東舵航後,我把你的事對爺爺和爹爹講了。二老說什麼也不相信你會做出背叛師門之事。他們都認為你根本不可能是日月教中人,定是遭人陷害,替人背了黑鍋。他們都怕你連上危險,半年來四處尋找你,始給沒有一點音訊。幾天前我偷偷地離開二老來到南陽,在客棧中聽這狗賊講起你被集賢莊莊主顏良擊斃,落進深淵。我本想向他打聽詳情,誰知他竟先下手盜走你給我的那塊令牌。於是,我便與他打了起來,若不是遇上你,定讓他給逃了。”
  端木翔龍聽了柳海兒的話,心中甚是感動,情不自禁地抓住柳海兒的手道:“多謝你們為我擔心。”柳海兒玉面飛霞,羞赧地把手從端木翔龍手中抽出道:“翔龍哥,你真的與顏大俠打過架麼?”
  端木翔花道:“真的。不過閻王不收,我又回來了。”
  柳海兒道:“你沒給顏大俠講清楚麼?”
  端木翔龍訕訕一笑道:“他能相信我的話麼?”柳海兒道:“會的,只要你講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相信他一定會相信你的。”
  端木翔龍苦笑著搖搖把頭,踢了身邊的賊人一腳道:“不講這些了,還是先將他發落了吧!”
  柳海兒點點頭,從賊人手中奪了包袱,放在地上打開,剎時,一堆金銀珠寶是現在他們面前,金燦燦,亮閃閃,五彩繽紛,而端木翔龍的那塊令牌用卻不在裡面。
  柳海兒一見令牌不在,心中大急,抬腿在那賊人的右肋使勁踢了一下,那賊人被瑞本翔龍製住了穴道,渾身軟軟的無一絲力氣,動彈不得。被柳海兒這一腳踢得痛澈肺腑,淚水直流。柳海兒還氣憤不過,將手中長劍一下子抵在那人的咽喉上,怒叱道:“說,令牌在哪兒?”
  那賊人眼睛一翻,瞪了她一眼,閉上了。柳海兒手上一用勁,劍尖刺入那人的皮下,一絲鮮血順著喉結往下流淌,那人臉頰肌肉一陣痙攣,仍然一言不發,柳海兒細眉倒豎,杏眼圓睜道:“姑奶奶不信製不了你!”手中長劍一滑,移到了那人的左肩琵琶骨上,道:“姑奶奶先廢了你這狗賊的武功,再慢慢將你活剮了!”
  端木翔龍站在旁邊看著直好笑,伸手撥開柳海兒的長劍,道:“玲妹妹,暫且息怒,愚兄有話要問他。”說完探手伸入那傢伙懷中,一陣摸索,手伸出後,掌中赫然握著那塊令牌。他將令牌納入懷中道:“物歸原主,玲妹妹不會生氣吧!”
  柳海兒一笑道:“此物是翔龍哥的師門信物,理當收回,小妹怎會生氣。”說罷還劍入鞘。
  端木翔龍在那傢伙跟前蹲下身問道:“你為何盜此令牌,目的何在?誰指使你這樣做的?”
  那傢伙睜開眼睛看著端木翔龍道:“無人指使,更沒什麼目的。”
  端木翔龍道:“那你偷它何用呢?覺得好玩?還是想用它換錢?”那人道:“都不是,在下偷的是她的銀兩,誰知裡面有這個東西。”
  端木翔龍道:“什麼東西?難道你不認識它?”那人道:“認識。”端木翔龍道:“認識為何不還給她?你就不怕擔干係麼?”
  那人道:“擔什麼干係?我宮曉飛上偷皇宮內院,文武大臣。下偷貪官污吏,為富不仁,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擔干係害怕。到手的東西更無奉還的先例。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活剮也好,挫骨揚灰也好,爺爺要是叫一聲,便是**養的。”
  宮曉飛,天下聞名的神偷,為人居於正邪之間,喜歡獨來獨往,從不與人聯手作案。別說皇宮大內的寶貝他敢偷,文臣武將的東西他敢盜,就是武當少林他也敢進進出出,東偷西摸。據說武當鎮山秘寶:龍虎金丹讓他偷去一瓶,食完後將空瓷瓶還給廣凌子,氣得廣凌子三天三夜沒睡好覺。少林寺藏經閣中的一本達摩劍譜,讓他偷去整整三個多月才歸還給慧明大師,氣得玄滅大師在江湖中找了他三年,最後怏怏而歸,哭笑不得。”
  端木翔龍一聽他便是大名頂頂的宮曉飛,不相信的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後,伸手拍活他的穴道,說道:“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不過口說無憑,宮先生還得證實一下才是。”
  宮曉飛一翻身站了起來,面對柳海兒道:“柳姑娘請勿見怪,先前我見你那麼多金銀珠寶,還當你是哪家官宦千金,巨富小姐,所以才貿然下手。後來咱們一交手,才從你的劍法中認出你是鄱陽釣叟家的千金。不過我老宮偷了別人的東西,無論對與不對,從不歸還。所以麼只好逃跑了。但是話說回來,端木少俠好功夫,我老宮甘拜下風。可柳小姐你卻非老宮對手,我之所以逃跑,那是知道自己偷錯了人,怕以後認出來面子上過不去。現在事已至此,這財寶只好破例還給你了,算我老宮送給你的見面禮好啦,這龍虎碧玉令麼,當然更該物歸原主了。”
  只見他從長袖中伸出右手,掌中赫然攤放著那塊端本翔龍已經取回納入懷中的令牌。端木翔龍與柳海兒瞠目結舌,說什麼也不相信宮曉飛已經那麼從容地露出非常漂亮的一手。可事實又確實是真的,因為端木翔龍一見他攤在掌中的令牌,便急忙伸手往懷中一模,懷中哪還有什麼令牌,早已不翼而飛了。
  端木翔龍怎麼也想不出他是什麼時候挨過或碰過自己身體的。唯一可能的便是他翻身站起轉向柳海兒時,長袖好似有意無過地在端木翔龍胸前拂過。只此一拂,便輕而易舉地從別人懷中將東西偷走,這種手段簡直是有些駭人聽聞了。
  端水翔龍接過令牌,重新納入懷中,抱拳作揖道:“宮先生果真名不虛傳,適纔得罪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宮曉飛哈哈大笑道:“那是我自找倒霉,有什麼好說的,咱們這是不打不相識。走,找個地方痛痛快快喝它一杯去。”  柳海兒不好意思地低著頭向宮曉飛行了一禮,道:“宮大叔,您老大人大量,姪女先前得罪之處,還請大叔著在我爺爺和爹爹份上饒恕了姪女吧。
  這裡給您老陪禮了。”她倒是挺會套近乎,滿嘴甜言蜜語,左一聲大叔,右一聲大叔,把宮曉飛樂得暈乎乎的。
  宮曉飛忙不迭地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道:“乖姪女,叫得大叔怪不好意思的。來,大叔沒什麼見面禮好送,這小玩意乃是皇帝老兒放在龍案上玩的,送給你,拿去玩吧!”
  柳海兒接過王佩,連聲道謝,然後將王佩托在掌中仔細觀賞。只見這被宮曉飛稱作小玩意的玉佩,色澤微紅,晶瑩透剔,形狀有些象民間孩子佩戴的富貴長命鎖,又有些象一只報曉的雄雞或一只昂首欲飛的鳳凰,反正你看它象什麼,它就象什麼,它的一面刻著九條盤旋飛騰的龍,另一面刻著五只振振欲飛的鳳凰,讓人百看不厭,端的是一件無價之寶。難怪皇帝老子要將它置于書案上,隨時把玩。宮曉飛也真不愧為宇內第一神愉,竟將如此寶貝偷了出來,又那麼隨便的它送給別人。
  宮曉飛見柳海兒將玉佩置于掌中,愛不釋手,便笑著道:“姪女若喜歡這些小玩意,下次見面,大叔再送你幾件,如何?”
  柳海兒笑道:“多謝大叔,姪女有幸得此一件,已是萬分高興,心滿意足了。大叔獲此寶貝也是擔著萬分風險,拿著性命換來的,姪女怎敢再受。”
  宮曉飛呵呵大笑,道:“拼性命倒也未必,風險麼是要擔一點的。但大叔取之有道,得來也費不了什麼功夫,說句笑話,大叔這一生偷過的珍奇寶貝不計其數,玄極真人那牛鼻子老道,都讓大叔偷了送到南海神尼的臥房,可以說極少碰到象你這樣機警和不要命的。”
  說得柳海兒面紅耳赤,連脖子都染上一層紅暈,她嬌嗔地翹著小嘴道:“大叔好壞,我不來了。”
  宮曉飛益發高興道:“待你出閣那天,大叔將皇后房中那尊九轉玲瓏玉觀音偷來送你。”
  柳海兒更是羞赧萬分,偷偷的拿眼瞟了端木翔龍一下,見端木翔龍正含笑望著她.羞得她心如鹿撞,惶恐地低下了頭。
  端木翔龍的心象被一只無形的手撓了一下,更象是偷看別人的秘密被當場抓住一樣,極不自然地將頭扭向一邊。
  宮曉飛是過來人,這二小的神情落入他眼中,哪有不知之理,象看把戲一樣故意盯著他們,暗先一聲:“好一對金男玉女,天造地設的佳侶。”
  好一會,二小才趨於平靜。
  三人出了樹林,往北行約四五裡,過了臥龍崗,路邊出現一家酒店,孤零零地應落在大道旁的一座斷岩下,顯然是專為招攏過往行人客商而開設的。雖然前不著村,後不靠鎮,但南北來北往之人都得從它門前經過,特別是北上少林朝拜的香客絡繹不絕,前往少林寺求師學藝、切磋武功的武林人也是源源不斷。所以這酒店生意特別好,從早到晚客人不斷,收入當然也相當可觀。
  三人進了酒店,撿了一個最不引人注目的座頭坐下。
  這張桌子緊靠斷岩方向,離店門較遠,由於斷岩的遮擋,光線顯得有些昏暗。
  店小二走上前來笑臉招呼道:“三位客官,請到外邊就坐,這地方光線太差。”
  宮曉飛道:“不礙事,咱爺們兒就坐這,快將酒菜撿最好的送上來。”
  小二點頭哈腰應著退下,時間不大,與另一名伙計將熱氣騰騰的酒菜送了上來。宮曉飛摸出兩塊七八錢重的碎銀往兩人手中一塞道:“二位忙去吧,這裡不用侍候。”二人好不高興,連聲道謝,喜滋滋地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端木翔龍吃了幾口萊,喝了幾口酒,道:“宮先生。”
  宮曉飛道:“叫我大叔行了。”
  端木翔龍道:“大叔,先前您老講到玄極真人一事,我覺得非常稀奇,能不能講給我們聽聽?”
  宮曉飛笑道:“此事可以說至今無人知曉。咱爺們兒投緣,今日賊大叔就講給你們聽聽。不過得答應一個條件。”
  柳海兒接著道:“保密,對吧,大叔?”
  宮曉飛點點頭道:“乖姪女,好聰明。我所要講的故事,到你二人為止,不可傳與第三者知道。”
  柳海兒道:“放心吧,大叔。”
  宮曉飛道:“其實也沒什麼,事情都過去二十幾年了,兒女都成人的,說與不說也沒什麼關係,反正他二人之事江湖中已是人人皆知。”
  柳海兒催促道:“大叔,您快講吧!”
  宮曉飛呷口酒道:“說來話長,南海神尼本是我舅父之女,我的表姐;玄極真人乃是我姨娘之子,我的表兄。我們表兄妹三人從小一塊長大,相處得極好。不知什麼時候,他二人私訂了終身。舅父和姨娘知道後十分歡喜,準備給他們完婚,誰知表哥他從小嗜醫如命,在婚禮前三天,突然離家出走,從此杳無音信。家裡人四處打聽,好不容易打聽到他的下落。
  原來那日他在莊外巧遇武當派的得道全真邱處機的四代徒孫元虛上人,兩人席地談了大半天后,大有相見恨晚之感。他便拜元應上人為師,跟他去了牢山太清宮。家裡人找到他時已是五年後的事了,他已在太清宮裡做了道士。我表姐怎堪忍受如此打擊,一氣之下也遁入空門,後遇雲南西山俠尼了了師大,拜在她老人家門下,法名悟淨,隱居羅浮山中。當時,我跟家師習藝未滿,不知他二人這段本該美滿卻已破碎的姻緣。當我師滿出山後,得知此事,已是無法挽回。二十多年後,我表兄妹三人偶爾碰在一起,閒談中那牛鼻子表兄自稱他棋藝天下第一,師太表姐說她劍術無雙,我不服氣,便也大言不漸地自稱宇內第一神偷。我以為當時大家不過信口說著玩玩,哪知他二人竟當了真,暗中較起勁來,當然,我這梁上君子的勾當,他們是不屑一顧,羞與我賭的。他二人從此便頻繁往來,鬥棋比劍,始終是誰也不服誰。現在我想起來倒有些明白了,他二人負氣賭鬥不過是一個幌子,其實二人是心底癡情未了,俗緣未斷,彼此都想藉此親近罷了。他們便這樣你來我往延續了七八年。有一天我在皇家宗廟裡偷得一尊白玉觀音,想將它送與表姐,便去了羅浮山,碰巧牛鼻子表哥也在那裡。
  於是我便將從皇帝老兒寢宮中順手牽羊得來的一瓶丹丸送給那牛鼻子。壞就壞在那瓶藥丸上,他一聽我是從皇帝枕邊得來,迫不及待地打開瓶一聞,奇香無比。這牛鼻子好不高興,說他行醫煉丹幾十年,還從未見過如此奇香之藥,既然是皇帝老子服用的,定必來得珍貴,於是便取出三粒,咱們一人一位將它分食了。食完後我因在來的路上踩中一戶人家,也就是兩廣督察史,聽說皇帝老兒新近賜了他一對墨玉麒麟,珍貴無比。於是便準備將它弄到手。
  我便告辭了他二人,潛往督察府,誰知入府不久,那服下的藥丸在腹內發作,直如油煎火烤,難受萬分。我實在忍耐不住,便摸進督察大人的內宅,闖進他三姨太的臥室,欲行無理。那知道那三姨太竟然會武,而且功夫不弱。她竭力反抗,驚動了府內兵丁護院,我險些失手被擒。經過一場激戰,我終於逃出督察府,回到表姐的住處。當我推開房門一看,方知自己闖下了大禍。表姐表哥正在興雲布雨,魂遊巫山,我不敢再呆下去,轉身便逃出羅浮山。以後十多年,我不敢再見他二人。後來聽說他二人種瓜得瓜,生了一次。為此,二人均被師門罰面壁五年。這便是我所說的將玄極老道偷入南海神尼臥房中的經過。原來那藥乃是化外之人進貢給皇帝老兄的春藥,威力簡直不敢讓人再提起它。為此,我大病一場。武功差點全失。幸好遇上湖北姊歸縣的神醫端木仁榮,將我帶到他家中,調理靜養了半年多,方才復原。”
  說到此,宮曉飛眼圈紅了,淚花在眼眶中翻滾。
  端木翔龍聽他提及自己的父親,心中也是一陣揪心的疼痛,神色黯熱,俊目含淚。
  柳海兒見二人大動感情,心裡也一陣酸楚,淚水不禁滾落下來。她曾經聽爺爺提起過湖北神醫端本仁榮。但她卻不知自己芳心暗許的心上人便是神醫的後人。她只道二人是為端木仁榮一家慘遭橫禍而惋惜悲痛。
  宮曉飛頓了頓又接著道:“我一生偷盜成性,誤傷過許多人,但比起所欠神醫端木一家,可以說是微不足道。”
  端木翔龍道:“大叔何故如此自責?莫非你參與了屠殺端木一家的行動?”
  宮曉飛低嘆一聲道:“非也,神醫乃大叔的救命恩人。大叔今年七十有一了,可以說這後半生的二十多年是神醫恩賜予我。然而,我雖未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
  端本翔龍道:“大叔的話我是越聽越不明白。”
  宮曉飛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在神醫家養病時,有一天大門外爬進來一人,遍體傷痕,氣息奄奄。他躺在大門外台階上,懇求管家通報,請神醫為他治傷,救他性命。當時,我正在院內散步,聽見大門口的說話聲,便走近前去觀看這一看不由使我大吃一驚,那負傷未治之人乃是臭名昭著的大魔頭宮廷榮,我的本家,人稱巫山神君。此人乃武林盟主龍虎神君的師弟,一生作惡多端,早被逐出師門,俠義道中人正四處找他,於是,我便急忙來到書房,將此事告訴了神醫。不一會,管家到書房請神醫,神醫便將我所講的告訴了管家,吩咐他將那賊人趕走,說是不想救他,也不想害他,我清楚的記得那天外面下著鵝毛大雪,巫山神君含著怨毒的目光在雪地中緩緩地爬出莊外,以後便不知去向。怎知兩年後,他竟帶著一夥人血洗了端木一家,你想想,我若不在旁邊多話,神醫救他,也就不會導致滿門遭災了。
  這不等於是我害了端本神醫一家老小麼?”
  端木翔龍見宮曉飛一副萬分內疚的痛苦表情,心裡一陣激動,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大叔,您老別難過,事情已過去了二十年,再說您老也是一生好心,若是先父沒您老的提醒,誤將那魔頭救了,他老人家雖能逃過厄運活下來,可是他一旦知道了內情,那將會陷入悔恨的痛苦中,果真那樣,生還不如死了好。”端本翔龍一臉摯誠的望著宮曉飛。
  宮曉飛渾身一震,一把抓住端木翔龍的手,驚喜急切地問道:“你是端木神醫的兒子?”
  端本翔龍點點頭。
  宮曉飛高興揮老淚縱橫,聲音顫抖地說道:“蒼天有眼,端木家的血海深仇可望有報了。孩子,大叔從今後跟定你,不管風裡雨裡,火裡水裡,大叔這把老骨頭就交給你了。”
  端木翔龍因宮曉飛年事已高,便道:“宮爺爺,您放心好了,不管是殺我全家的仇人,還是禍害江湖的賊子,我都決不會放過他們的。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您老和玲妹暫且到杭州棲霞嶺下梁家莊住下,待我查清賊人老巢後,再請您老相助。
  宮曉飛不放心地說道:“你人單勢抓,還是我跟你去的好。”
  端木翔龍道:“您老放心,我已死過好幾次了,可閻王不收,判官不要,我的命長著呢。”
  宮曉飛沉思一下道:“好,爺爺我聽你的。”
  柳海兒在一旁早已是熱淚滾滾,衣襟盡濕。見二人主意已定,便站起身將酒斟滿,破涕為笑道:“宮爺爺,翔龍哥……”
  下文未出,驀地從店門外傳來格鬥叫嚷聲,一個童音尖聲叫道:“天殺的狗賊,****你祖宗八輩!想以多勝少麼?少爺與你們拼了!”
  端木翔龍一聽叫喊聲,伸出去端酒杯的手猛的縮回,蹭地一聲,人已橫空射到門口。
  宮曉飛與柳海兒被他這突然的法動搞懵了,都想將他拉住,勸他少管閒事,可他的動作快如流矢,二人一把沒有將他拉住,他已閃身出了店門。二人怕他有閃失,緊跟著也躍出酒店。
  酒店門外的大道上,四五名身著藍色到裝的粗壯漢子正圍著一名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少年遊鬥,那明晃晃的刀劍在陽光下閃挺著陰森森的寒氣。被圍在場中的少年滿臉汗水,雖然他雙手空空,卻怒目圓睜,毫無懼色。一雙小掌東拍一掌,西夫一拳,閃耀騰挪,靈活機警。象一只戲蕊蜜蜂,來往穿梭於滾滾刀浪,呼呼掌風,森森劍芒之中。
  宮曉飛與柳海兒竄出屋外後,一眼看清了場中情景。
  端木翔龍並未插手,而是站在離打鬥之人三丈外的一塊岩石上,農袂飄飄,神態安詳,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場中格鬥之人。
  宮、柳二人來到他身旁,見他面對這以多勝少、以強凌弱的場面毫不動容,不禁有些納閉。
  柳海兒忍不住輕聲問道:“翔龍哥,要不要助那小叫化一臂之力?
  端木翔龍還未回答,宮曉飛搶先道:“那是當然。不管那小孩是好是壞,宮爺爺就是看不慣這種以大欺小,倚多欺少的行為,待會看我怎麼收拾那幫傢伙。”
  端木翔龍身形未動,笑道:“宮爺爺說得對,這五個大人打一個小孩,實在是可惡,何況那小孩子是我的師弟。”
  宮、柳二人吃驚道:“什麼?他是你師弟?”
  端木翔龍點點頭道:“不錯!不過咱們先不要插手,先讓他磨練磨練。待會宮爺爺只需看住對面那棵大樹下穿黃衣服的中年人便可,他不動手,您老也別動手,他若動手,格殺勿論!”
  宮曉飛道:“他是誰?也是那幾個的同夥?
  端木翔龍道:“他是日月教中的小頭目,在少華山三清宮裡我曾見過他一面。”
  宮曉飛道:“好!你就放心把他交給我好了。”
  端木翔龍道:“玲妹妹看住店門左邊那瘦高個,他可是劍道高手,一套逍遙劍法十分了得,千萬不可大意!”
  宮曉飛道:“你是說一點紅施寧也是日月教的賊人?”
  端木翔龍道:“那倒不是,他們曾找過我的岔子,被師伯教訓過,說不准看見我出手,他也會從中作難。
  宮曉飛道:“他與小飛龍陳天浩、七星劍邱楓從不扯單,怎的不見另外二人?”
  端木翔龍道:“也許就在附近。”他的話剛落,人已象一只騰空展翅的白色大雁,撲進場中。
  原來場中已發生急劇變化。霜雪寒畢竟年幼,功力不足,缺少臨陣經驗。開始還能應付,時間一長,便有些氣喘心浮,窮於應付了。圈子越縮越小,五名漢子手中的刀劍急風暴雨般兇猛無情地向他攻去。刀光劍影、掌網指鋒中,他已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兀立場中。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他的衣領,猛地將他提起拋出場外兩丈多遠,緊接著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刀劍撞擊聲,他睜眼一看,場中赫然站著一人,一道藍先暴射面出,旋風般的轉了一圈,一個又圓又大的藍色圓圈一閃而沒,那清脆的刀劍撞擊聲便是隨著這道藍光而響起的。
  只見圍著他廝殺的五名漢子象被人推著,拽著,身不由己地順著藍色弧光奔跑轉了一個圓圈。弧光倏然消失,五人又象被點了穴道,突然止步,並肩而立。五人手中的刀劍象被磁鐵吸住一樣,全都粘在場中那人手中的一把藍幽幽的長劍上。任憑五人掙紅了臉,也休想抽動半分。這些事說來雖慢,其實不過是剎那間的事。
  霜雪寒這時已經看出場中那人是誰,驚喜若狂地大叫三聲:“師兄!”腳尖觸地,一個“鯉魚倒穿波”,又射到端木翔龍身邊。
  既然刀劍被粘住,抽脫不得,那麼,撤劍棄刀,趕快逃命吧!五名漢子何嘗不想脫身逃命?然而握著兵刃的手也好似與兵刃連成一體,丟也丟不掉,甩也甩不脫。只見五人臉色土灰,汗如雨下,渾身顫抖,五雙眼睛漸漸的向外突出。
  既然逃跑不得,就快快投降。莫非連喊饒命都不會麼?確實不會,你看他五人喉結都有黃豆大一點紅色血跡,難怪他五人一個勁地張嘴喘氣,作出呼喊的模樣,卻聽不見聲音。
  端木翔龍伸出右手撫摸著霜雪寒的頭,愛憐地問道:“師弟,你怎會在此,弄成這般模樣?”霜雪寒鼻子一酸,眼淚叭嗒叭嗒往下直滾,說不出話來。
  端木翔龍一把扭住他的手,將一股柔和如春風般的真氣源源不斷地輸入他的體內。接著又問:“他們是誰?為何想要你的性命?”
  霜雪寒越發悲傷,哽咽著還是說不出話。
  端木翔龍心知他必定受了極大的創傷和打擊,飽受飢餓風霜的摧殘折磨,便不再問了。
  而是朗聲對面前的五名大漢子道:“你等聽了,今日之事不論你等有理無理,是人是鬼,所作所為實在是有違武林道義,江湖規範。本想將你等一劍處死,姑念你等長大不易,暫饒你等不死。不過死罪燒了活罪不赦,多少得留點紀念,以戒今後的行為。”
  只見藍光在那五人面前一閃,他手中寶劍已經歸鞘,再看五名漢子右耳都沒了,鮮血染紅了半邊面孔,臉上的兩道眉毛已被剃得一根不剩。
  端木翔龍朗聲喝叱道:“滾?滾得越遠越好。不要再讓少爺撞見,天涯之命,隱遁荒山去吧!”
  五人如獲大赦,想收回平端胸前的刀劍,誰知手腕一動,刀劍盡數寸斷,只握著一把光禿禿的劍柄刀把。五人哪敢多看端木翔龍一眼,掉轉頭屁滾尿流,沒命地狂奔而去,眨眼間便消失得無蹤無形。
  自始至終,站在店門口的一點紅施寧未動一下身子,雙手環換胸前,冷眼觀看。當端木翔龍趕走那夥人後,他這才緩緩地轉過身,順著大道往南而去。只見他腳步蹣跚,背影微屈,有些象一位年邁體弱、風燭殘年的老者。
  走出大約有百丈後,只見他解下腰間佩劍,撲地一聲扔進路邊草叢之中,然後如釋負重,挺直腰板,大步流星地飄然遠去。
  端木翔龍一直目送著他,見他棄劍而去,不同在心裡暗道一聲:“好一條血性漢子!”
  嘴裡卻高聲喊道:“施大俠,咱倆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
  聲音隨風傳得很遠很遠,清晰地送到施寧的耳中。他腳步一頓,點點頭,頭也不回,繼續前行。
  大樹下的黃衣人,裝得若無其事地向酒店走去。
  端木翔龍雙肩一晃,已攔在他的面前,笑吟吟地說道:“閣下還認識我麼?”
  黃衣人道:“不認識!”
  端木翔龍道:“可我卻認識你。說吧,你在日月教中任何職,在此幹什麼?”
  黃衣人臉色似乎很平靜,道:“什麼日月教,在下從未聽說過。閣下是否認錯了了人?”
  端木翔龍道:“閣下好生健忘,少華山三清宮一別,不過才半年的時間,你怎的就忘得乾乾淨淨?”
  黃衣人面帶怒色道:“閣下好無理,我說過不認識便不認識,休得糾纏!”
  端木翔龍笑道:“那好,我幫你回憶回憶!”左手疾出,一下子扣住了黃衣人的腕脈。
  黃衣人想躲,躲不掉,對方太快了,無論從哪個方向閃避,對方的手都早已等在那裡。
  他想甩,可對方的五指好象五根燒紅了的鐵棍,緊緊地鉗住他的曲池穴,一股奇熱無比的氣流頓時流通他的全身,使他五內俱焚,汗如雨下,好似三伏天的狗,耐不住酷暑,張嘴吐舌,大口大口直喘粗氣。
  宮曉飛、柳海兒和霜雪寒一見他那痛苦萬狀,慘兮兮的樣子,心中不禁有些可憐起來。
  端本翔龍道:“閣下如不想成為廢人,還是認了的好。”
  黃衣人強忍痛苦道:“你就是殺死我,我也是不知道!”
  端木翔龍冷笑道:“殺死你,沒那麼便宜的事。我要你生不如死,活受罪!”
  黃衣人立感火熱的氣流倏然消失,緊接著一股寒冷如冰的氣流貫注他的全身,仿佛聽得到渾身筋骨都在哧哧作響,象鐵匠房中淬火的聲音,整個人一下子從頭涼到腳。
  寒氣越來越重,整個人好似都要凝結成冰塊了。只見他渾身顫抖,牙齒嗒嗒磕得好響。
  端木翔龍見他仍然只字不吐,冷笑道:“我看你能挺到什麼時候。”說罷,右手一抬點了黃衣人三處穴道。黃衣人頓感萬蟻鑽心,又癢又疼。更象萬縷陽光正一點一點地將他這冰塊慢慢的溶化掉。他再也忍耐不住,殺豬般嚎叫起來,聲音淒厲刺耳,慘得人毛骨悚然。
  端木翔龍任由他嚎叫,轉過身掏出絲巾替霜雪寒擦去面上塵灰汗漬。
  柳海兒心細,早已踅回身到酒店,用盤子端出一只黃嫩嫩的稚雞,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放在一塊大石上,道:“小弟先將就吃一些,待會進店再好好吃吧。”
  端木翔龍與三人作了介紹,霜雪寒向二人行禮見過,接過師兄送來的絲巾擦了擦手,撇下一條雞腿便大嚼。狼吞虎嚥,傾刻間,-只雞便讓他吃得精光。他用絲巾抹了抹嘴,端起那碗雞湯,咕嘟咕嘟全灌進肚裡。這才拍了拍肚皮,打個飽嗝,道:“師兄,適纔你不該放了那五個賊人。”
  端木翔龍聽黃衣人的嗥叫聲趨於微弱,人已躺在地上卷成一團,使抬手射出三縷疾風,解了他的穴道。那人哼嗥聲立止,躺在地上不停的哆嗦。端本翔龍這才問道:“為什麼?”
  霜雪寒眼淚又成串下流,道:“梁爺爺一家已遭大難,賦人毀了梁家莊。”
  端木翔龍大急,要知梁家莊乃他師父的家,也等於是他的家,他怎能不急。他一把抓住霜雪寒的手臂道:“什麼時候?何人所為?”
  霜雪寒道:“半月前,一夥蒙面人闖進梁家莊,怕有好幾十人。這夥人一進莊,便殺人放火,搶劫姦淫,無惡不作。梁爺爺出面與他們辯解,還未說上三句話,便被那夥人給抓走了。賊人臨走時丟下話,要家裡人拿出黃金萬兩,白銀三十萬兩,三個月內到巫山神女峰贖人,到時不去,他們便要撕票,殺了梁爺爺。”
  端木翔龍虎目噴火,銀牙緊錯,道:“賊人還留下什麼麼話?”
  霜雪寒道:“賊人要師父、師叔親自帶錢去。”
  端木翔龍道:“你見著師父、師伯麼?”
  霜雪寒道:“沒有。當時,我要衝出去與賊人拼命,被梁奶奶死死拉住。賊人走後,我偷著跑了出來,四處打聽賊人下落,跑遍江浙皖,始終不見賊人蹤跡。後來聽說師叔在少林寺,便奔封登來了。昨日在南陽突然發現這夥賊人,就是把他們燒成灰,我也認識。那批賊人穿的全是這種藍色的衣服,有一名賊人在眉上有一道刀疤,另一名賊人耳後有銅錢大一塊紅色印記。我便綴上了他們,誰知到了這裡後被他們識破了行藏。師兄,你怎麼會在這兒?”
  端木翔龍道:“說來話長,以後慢慢講給你聽吧!”說罷,俯身拍了拍黃衣人的臉頰,道:“閣下想好了麼?少爺再給你三個數,你若冥頑不化,休怪我手下無情,恐怕痛苦更勝先前十倍、百倍。聽好了:“-’‘二’”
  “我說,我說。”黃衣人倏地睜開眼睛,翻身坐起。
  端木翔龍點點頭道:“閣下,說便說了,休動別的念頭,耍什麼小聰明。”
  黃衣人連連點頭道:“不敢!閣下想知道什麼?請問吧。”
  端木翔龍道:“將你所知道的有關日月教的情況全盤講出,休得隱瞞。”
  黃衣人道:“兄弟是贛東分舵的信使,負責與總舵的特使聯繫。自從公子襲擊了少華山以後,總舵的總護法二郎神君在鄱陽湖遣散了眾兄弟,我奉命到豫南分舵任副舵主。三天前總舵特使到了南陽,傳達總舵指示,要我們兩天內結集在封登以南的臨汝。”
  端木翔龍道:“你們到臨汝後,將如何行動?”
  黃衣人道:“具體行動,兩日後午時,總舵再派人才能知。”
  “你叫什麼?”
  “白煥章。”
  “白煥章?……贛南白家堡堡主白天虹是你什麼人?”
  “他是家父。”
  “你父一世俠名,武林中人無不稱頌,怎會養出你這為虎作倀的逆子孽賊?”
  “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呀。”
  “此話怎講?”
  “家父被賊人暗中下毒。已經三年了,三年來每月都得服用解藥,為了取得解藥,在下只好加入日月教,為他們辦事。”
  “人子之情。尚可理解,可是你想過麼?為救你父,你又親手拆散了多少幸福美滿的家庭,使他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你的罪孽實是太深了。我問你,豫南分舵是設在南陽麼?”
  “是的。”
  “有多少人?我是說大小頭目。”
  “舵中大小頭目十九人,昨日已全部趕往臨汝去了,我在此斷後。”
  “到臨汝後,你們在哪兒匯合?”
  “臨汝東北鳳穴山中的鳳穴寺。”
  “總舵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不過兄弟曾聽說過教主潛修之地地在巫山神女峰,但又有一說是在珞珈山和九宮山。究竟在哪,兄弟確實不知。”
  “總舵特使是個什麼樣的人?”
  “兄弟從未見過他的本來面目,不過從聲音身材上看,兄弟認為她是個女的,大約三十歲左右。”
  “先前那五人你可認識?”
  “不認識,不過從他們的衣服裝扮上看,是杭州分舵的人。因為兄弟曾與杭州分舵舵主有八拜之交,他們舵中兄弟全是藍色衣衫。”
  “杭州分舵舵主叫什麼名字?”
  “鄒玉宇,外號陰陽手。是杭州震武鏢局鄒局主的大公子。”
  “日月教不是統一黑色服裝麼?”
  “以前是,現已改變,各分舵的服裝並不相同。兄弟所屬的豫南分舵著淡黃色,其他的兄弟不知。”
  “今後你將如何打算?”
  “全憑公子吩咐。”
  “給你一個主動贖罪的機會,願意否?”
  “多謝公子不殺之後。但有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日月教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興風作浪,塗炭蒼生,但終歸成不了大氣候。你若能探聽出杭州梁家莊梁老爺的下落,我保你今後在武林中不受責難。”
  “兄弟一定盡力效勞。”
  端木翔龍點點頭道:“至於令尊所中之毒,我定盡力幫助解除。你在此留至明日啟程赴臨汝,定要在我摧毀鳳穴寺後再行現身。這樣你再混入賊入中便不被懷疑。聽清楚麼?”
  白煥章道:“清楚了。”
  端木翔龍道:“兩月後在湖北秭歸縣城祥和客棧等我,你若從中搗鬼。我將踏平白家堡。縱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竭力追殺。去吧。”
  白煥章站起身向眾人作了一個揖,斜刺裡竄入路邊亂石雜叢中,消失不見。
  端木翔龍左手攙住霜雪寒,右手拉住柳海兒,道:“宮爺爺,咱們到鳳穴山鬧它一場。
  走!”
  說走便走,四條身影相繼躍起,一溜煙自北飛馳而去,漸漸變成四顆彈丸般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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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馳援少林a

  鳳穴山,山高林密,松柏蒼鬱。繁花似錦,溪水潺潺,飛泉宕盪,風光秀麗,景色宜人。
  就在群山環抱的一個山谷中,一座氣勢恢宏、翠瓦紅牆的寺院,掩映在蒼松翠柏之間。
  寺院翹簷上風鈴聲聲,清脆悅耳。
  寺院後的山坡上,石塔如林。其中有一座七祖舍利塔,塔高十丈右餘,一色的青灰磚砌成。塔呈方形,共有九層,層層巒簷,四楞四線。塔頂由覆缽、相輪、寶蓋及火焰組成。整座塔看去渾然一體,巍峨壯麗。
  由於寺院地處深山,香客甚少,因此顯得十分清幽寂靜。
  然而,就在這寂靜的深山古寺裡,一場特大陰謀正在秘密醞釀。所有通向寺廟的山間小徑均由身著不同服飾的武林人物把守,明樁暗卡,星羅棋布,縱是一只飛鳥也難穿越。寺廟內外,三三兩兩聚著許多人,或蹲或坐,或躺或站,大樹下,岩石上,寺牆邊,大群外,隨處可見,怕有好幾百人。
  大殿旁的鐘樓裡,橫躺堅臥擁擠著二十幾名光頭和尚,他們全都象死一般昏昏入睡,似是被外來闖入者製了睡穴。
  大殿中雁翅般排立著數十人,人人垂手穆立,種情異常莊重。大殿正中赫然站著二郎神君和顏良等四人,大家一言不發,好象在等候什麼人。
  日已偏西,突然從大殿外傳來一聲清越嘹亮的吆喝聲:“教主到!”
  喊話之人內力精純深厚,震得大殿內外所有的人兩耳欲聾。
  隨著話音,殿外飄然進入五人。兩人在前,兩人在後。居中一人,身材高大,豐面朗目,劍眉入鬢,一頭青絲高挽髮鬢,雙掌白嫩、十指修長,從他紅潤光滑的皮膚看,他不會超過五十歲。他身穿一件明黃色的儒服,腰系大紅絲帶,步展穩健,神態嚴肅,大步走向正中一把雕花靠背椅,從容不迫地坐下,舉自掃視殿內所有的人。跟在他前後的四人左右一分站在他的身後,面無表情,活象廟裡的金剛。
  殿裡的人見他坐定後,一齊跪下高呼:“屬下參見教主,願教主洪福齊天,壽比南山!”那陣勢活脫脫象文武百官在金巒殿上參見皇帝。
  明黃色在古代是皇帝的眼色,無有特別賞賜,誰也不敢穿著,如有逾越,禍滅九族。可他卻穿著皇帝老子才能享用的明黃衣衫,神色傲然,君臨一切地端坐椅上,接受眾人的叩拜。那威風,那氣派,那不可一世的姿態,使人感到他象神一樣凜然不可侵犯。
  禮畢,眾人站起,依然垂手肅立。
  顏良跨前一步,躬身道:“師傅,人都到齊了,您老請下命吧!”
  日月教教主點點頭道:“宮副教主呢?”
  顏良道:“他帶著幾名兄弟先行一步,踩探去了。”
  教主鼻子輕哼一聲:“嗯。來了多少人?”
  顏良道:“三名總護法,十二名護法,七名分舵主,二百三十一名弟兄。
  他講的十二名護法,便是四名金衣護法,四名銀衣護法,四名紅衣護法,當初在少華山被端木翔龍擊斃和被蛇咬死了兩名金衣護法,一名銀衣護法與兩名紅衣護法的空缺,看來已重新選拔湊齊。日月教真不乏武林高手,可謂人才濟濟。更令人吃驚的是,君山集賢莊莊主顏良竟是教主的徒弟。這教主是何方神聖,以往與屬下見面均戴著面具,今日未戴面具,可在場之人卻無一認識他。這些人都是幾十年的老江潮了,想不到他們的教主,一個數萬教徒的領袖竟是這麼年輕,是個江湖上的無名之輩。
  只見他虎目蘊電,環掃眾屬下後,朗聲說道:“本教主自秘密組織本教以來,已經二十年了。二十年來,本教主嘔心瀝血,方有今日之成就。諸位,過去咱們人單勢孤,不敢在江湖上拋頭露面。如今,該剪除的對手十亭已去四五,九大門派已有二分之一掌握在本座手中,所剩者已是獨木難撐,孤掌難鳴。所謂的正道、俠義門已是將傾大廈,即覆孤舟。縱有那麼幾個強硬對手,也難逃本座掌心。目前時機已經成熟,本座決定在十日內血洗武當,剷平少林。首先攻克這兩座武林人視為泰山魁鬥的堡壘!然後進剿天山,踏平峨嵋,讓本教一統江猢,獨尊武林!本座要讓那些所謂俠義道人士跪在我的腳下,俯首稱臣,讓他們發抖,讓他們哭泣!現在本座命令:由總壇總巡察顏良帶領三老及金、銀、紅衣護法各二人,弟兄一百名,立即奔赴武當山,血洗武當。餘下眾人隨本座直取少林,諸位立即作好準備,兩個時辰後起程。”
  顏良待教主發號施分完畢,躬身施禮道:“師父,徒兒有一事不明,想請您老指示。
  教主點頭道:“說吧,諸位著有不明之處盡可提出,到時候一定要人人奮勇,個個爭先,若有怠慢,格殺勿論!”
  顏良道:“師父,咱們既然要攻打武當,為何還要將湘、贛、鄂的弟兄們調到這裡,再長途跋涉繞回武當呢了?”
  教主道:“你問得好,為師這樣做,其中自有道理。據報,鄂北地區有一名神秘老人在暗中活動,據為師分析,他很可能是龍虎神君那老匹夫。醉龍上官野芒老兒和龍虎神君的兩名徒弟,在湖贛活動頻繁。所以,為師秘密將你們調至此處,為的是轉移他們的視線,將他們引到此處,然後再給它來個出其不意,殺它一個回馬槍。讓他們疲於奔命去吧。”
  顏良道:“如此說,他們已被您老牽著鼻子引到這裡來了?
  教主道:“據上午收到的飛鴿傳書,已在江浙一帶發現他們的蹤跡。為師為何要抓梁家那老不死的,目的就是要造成他們的恐慌,使之心在顧忌,不敢對咱們相逼太緊。待咱們消滅了少林、武當,回過頭來再將他們吃掉。你等一路北上要十分隱蔽,若有差池,為師定斬不饒!”
  顏良道:“師父,徒兒這一走,他們便會對您老壓力增加,我看請三老留在您身邊吧?
  教主道:“不用了!為師心裡有數,有副教主與日月水火四衛士,諒他們討不了好去。
  少林禿驢,為師已早有安排。倒是你此行要多加小心,武當劍術非同小可,大意不得。”
  顏良道:“徒兒記不了,您老還有什麼吩咐麼?”
  教主道:“沒有了,諸位還有什麼話要說,但講無妨。”
  眾人喜形於色,直相對視後接頭。
  “好,諸位休息一下便動身吧!”教主說完,垂下眼簾,雙手合會,猶如老僧入定。
  群賊摩拳擦掌,紛紛出殿準備去了。
  夕陽離山頭只有一丈來高的時候,顏良帶著他那撥人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鳳穴寺。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日月教教主也帶著他那撥人馬穿過谷口越過密林,踏著荊棘叢生,雜草掩蓋,藤蔓纏繞的小徑出了鳳穴山。
  就在這兩撥人馬離去片刻,廟後左麓奇峰密林中鑽出一老二小,飛快地瀉向鳳穴寺。大殿外匾額上也貍貓似地輕飄飄躍下一人。幾百名賊人誰也未想到這三丈多高的匾額後會有人藏著,並且只字不漏地將大殿內的談話聽了去。他便是昨夜三更便混到殿外,躲入匾額後的端木翔龍。那隱藏于左麓山峰密林中的一老二小,便是宮曉飛、柳海兒和霜雪寒。
  四人在大殿匯合,將鳳穴寺搜了個遍,確信賊人已走得乾淨,這才將鐘樓上的和尚解開穴道,放了出來。這些和尚昏昏沉沉,還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當端翔龍向他們講述剛發生不久的事後,眾和尚這才象從惡夢中醒來,心有餘悸,冷汗直流。
  端木翔龍問道:“各位師父,有誰知道有什麼近路。能趕在賦人前頭出山?”
  眾和尚爭著向端木翔龍指路。端木翔龍看後都搖了搖頭道:“賊人走的都是這些路。”
  眾和尚實在是想不出別的途徑,全部啞然。端木翔龍笑道:“各位師父,有勞了。
  和尚中走出一名身被大紅袈裟的老和尚,合十道:“少俠,貧僧元覺,本寺主持。如少俠有什麼差遣,本寺僧眾均可聽從少俠吩咐。”
  端木翔龍道:“多謝大師,賦人高手如雲,你們幫不上什麼忙。還是一心念你們的佛吧。”
  柳海兒突然問道:“翔龍哥,我有一事不明,賊人為何總選寺院活動落腳,比如少華山三清宮,九宮山元虛宮,衡山南岳廟和這裡?”
  端木翔龍道:“此中奧秘我已思想多時,我認為賊人之所以利用深山廟寺作為據點,有這幾方面的原因,大凡寺廟,官府中人大都不去注意,且廟大能容人,賊人眾多,行事詭秘,住在廟中不易引人注意,倘若有什麼變化,只需往山裡一鑽一藏,很難被人發覺,不象市井村鎮,躲無處躲,藏無處藏。再說,大凡名寺大廟皆建於名山深谷,山高林密,草荒徑稀,野獸出沒。一般人較難攀越,大都不敢冒險涉足。山深人稀最能保守秘密。另外,名門大派,門規戒律,只好忍氣吞聲、甘為利用。因此,賊人多以深山寺廟為落足之處,不是沒有道理的。”說完有意無急地看了元覺一眼。元覺不敢與之對視,惶恐地低下頭,合掌念佛。
  柳海兒從心眼裡佩服,贊道:“翔龍哥,你好聰明。”
  端木翔龍笑道:”哪裡,玲妹過獎了。愚兄不過是在深山洞穴中無事可做,用心多讀了些書罷了。出道後吃虧不少,經論思考琢磨,想的也就多了。各位師父請勿見笑。”
  元覺抬起頭道:“少俠天資聰慧,靈根異骨,乃人中龍鳳,貧僧好生敬佩!”
  端木翔龍道:“大師過獎!宮爺爺,賊人已去多時,咱們也該動身了。請您老帶著玲妹和師弟火速北上,晝夜兼程,趕在賊人前頭報信與武當得知。我去少林寺,看看賊人究竟能掀多大的風浪。這塊令牌您老帶著,沿途催請或號令俠義道中人士火速支持武當,儘可能將賊人圍殲在武當山中。不知您老意下如何?”
  宮曉飛接過令牌道:“此令乃你師門信物,請交與你師弟便可,爺爺我竭力還照你的意思去做,你就放心好了!”說罷,將令牌送給霜雪寒。
  霜雪寒正等推辭,端木翔龍道:“也好,師弟你就收下吧,一得上要多聽宮爺爺的,梁爺爺之事,我自有辦法,你不用掛在心上。”說罷,從懷中掏出玉葫蘆,倒出幾位丹丸裝在師父的玉瓶中,送與柳海兒道:“玲妹,此去風險甚大,你要多加保重。這個你帶在身上,日服一位,自有好處。”
  四人向鳳穴寺的和尚道別,然後互道珍重,在寺前分了手。
  宮曉飛帶著柳海兒和霜雪寒往西北方向行去。走出好遠,柳海兒還幾次三番回頭張望,依依不舍,揮手致意。
  端木翔龍一直目送著三人消失在西北山麓的密林中,這才彈身射向正北深谷,星擲丸跳,幾個起落無影無蹤。
  剎時,鳳穴山寂群無聲,恢復了兩天前祥和寧靜,空闊幽深的氣氛。
  高山,隸同伏牛山脈,東為太室山,中有峻極峰,西是少室山,延綿百幾十裡,僅古時稱之為外方,只由於它橫亙於中原大地,又稱之為中岳,有“高高峻極”,“峻極於天”之說,是中國佛教禪宗的發源地。在少空山北麓五乳峰下,一座氣勢宏偉。佔地數百畝的大寺,那便是名震海內外的佛教禪宗聖地、領袖武林千百年的少林寺。
  此寺建於北魏孝文帝太和十九年,即西元495年。相傳527年,孝昌三年,印度高僧菩提達摩一葦東渡,後到少林寺,首創了禪宗,稱之為初祖。少林寺也因此而被稱為祖庭。後來,達摩祖師在五乳峰上面壁九年,功果圓滿,單履西歸。
  在離少林寺數裡的西南缽盂峰上,有一座大殿,稱為二祖庵。相傳北魏時虎牢人(現滎陽)姬光,立意學怫,欲拜達摩祖師為師。達摩不收,姬光便在寺外鵝毛大雪中候立,直至大雪淹沒了雙膝,達摩乃不為其感動。姬光無奈,自斷一臂,以表決心,達摩終為其感化,收為徒,稱之為二祖。
  二祖慧可斷臂後曾在缽盂峰上養傷,少林寺的門徒為他蓋了茅廬一間。達摩祖師為了磨礪他,擲杖入地,開了四井。井雖相近咫尺,卻味各有異,分為酸,甜,苦,辣。二祖慧可春夏秋冬各食一井,持之以恆,矢志不移,終於獲得達摩祖師的贊許,授之以衣缽。二祖庵便是後來的門徒紀念他而建立的。
  這一日,寅時剛過,一條人影快似疾風閃電,從二祖庵南邊裡許的煉魔臺上飛瀉而下,傾刻便到了二祖庵外的一棵古柏下。
  來人四下觀望一陣,見黑沉沉的四周無甚異處,這才輕提身形,飄身上了庵牆,飛絮落雪般躍到庵內。然後悄悄遊身移近大殿。
  大殿內,燭光搖曳,香煙繚繞。供案左側,一名年逾古稀的老和尚盤膝端坐蒲團上,輕捻佛珠,象是在行功打坐,又象是在默誦經文。
  忽然,只見他雙目倏然睜開,兩股精光一閃,平靜緩慢地說道:“哪位施主,半夜三更越牆而入,是上香還是還願?”
  來人從殿門邊的柱子後閃出,躬身立於殿門外道:“晚輩端木翔龍,有要事叩見玄寂大師。”
  少林寺和尚的輩份依次為玄、慧、虛、空、了、悟,這玄字輩乃少林寺碩果僅存的四位護法長老,他們是:玄寂,玄靜,玄明,玄滅,端木翔龍所要求見的玄寂大師乃四長老之首,當今少林寺主持方丈慧明大師的師叔。
  坐禪的老和尚將端木翔龍上下打量一番,緩緩道:“老納便是玄寂,施主有事,請進殿內敘說。”
  端木翔龍告罪一聲,跨步進了大殿,來到玄寂大師跟前,執晚輩禮相見後,說道:“大師真可謂是得道高僧,臨危不亂,還在此打坐修行。”
  玄寂大師微微一笑道:“何來之危?莫非施主欲加害老納不成?”
  端木翔龍道:“大師,並非晚輩要加害於您,而是有人要毀滅整個少林寺。”
  玄寂大師毫不動容道:“施主之言,實是危言聳聽,不過老納倒是相信。不知施主從何得知這一消息?”
  端木翔龍便將事情的原由,簡要地向玄寂大師講了,末了道:“賊人中能與貴寺羅漢堂長老抗衡之人怕不下三五十個,更有好幾個身手超一流的高手,並由日月教正副教主親自督領,已將少林寺團團圍困了。大師得趕快想個辦法才是。”
  玄寂大師不言不語,盯著端木翔龍腰間佩劍,半天才道:“施主與寂然大師有何淵源?”
  端木翔龍見了寂寂大師神態,恍然大悟,暗忖道:“原來老和尚對我還不相信。”於是使肅然正色道:“那是先祖師爺爺。家父乃湖北秭歸縣人氏,武當俗家弟子,名叫端木仁榮。武當現掌門廣凌子大師乃是晚輩師伯。大師從何得知晚輩身份?”他這是明知故問。
  玄寂大師道:“老納認識你腰間佩劍。”
  “您老見過這劍?”
  “老納與寂然大師相差百數十年,怎能有幸相見,只是聽師門先輩講過,此刻乃天下第一神兵,巨闕、湛瀘均不能與之相比,莫邪、幹將也要遜色幾分。此劍混滅世章已久,想不到竟然落在施主手中。據說你父還有一把墨龍劍,可否藉老納一觀?”
  端木翔龍遺憾地說道:“大師,實不相瞞,此劍乃晚輩無間中所得,墨龍劍晚輩已將它留在寂然大師得道開天之處。”
  玄寂大師點點頭,停止數動手中佛珠,道:“為人不可心貪,你宅心仁厚善良,不愧是神醫後代,請坐下歇息,老納有話對你說。”
  端木翔龍急道:“大師,賊人即將發動,救人如救火,切不可拖延時間了!
  玄寂大師道:“少俠不用擔心,本寺之能領袖江湖於百年,豈是賊人一舉區能毀滅的。
  本寺已作好充分準備,賊人如敢發動進攻,不啻飛蛾投火,自取滅亡。
  端木翔龍一聽,心中懸著的大石咚地一聲落實了,便在玄寂大師對面盤膝坐下。
  玄寂大師道:“前些時,江湖中有你的種種傳聞,你可否將真實的經過,講與老納聽聽?”滿面慈祥地望著端木翔龍。
  端木翔龍淡淡一笑道:“大師詢問,晚輩豈敢隱瞞。不過晚輩講後還請大師明鑑。”
  玄寂大師道:“老納還未到耳聰目昏之年,自會分曉。”
  端木翔龍便從頭至尾,一五一十將自己出道以來的所作所為講與玄寂知道。
  玄寂大師聽了他的敘述,沉吟片刻道:“武當一脈,老納不敢妄言,但南岳大廟主持方丈乃老納師姪,與本寺主持慧明同出一師,自八歲入寺,是老納看著他長大的,他的行為品性均無可挑剔,怎會收留二郎神君,與賊人混為一伍?此事讓人難以置信,你不可說與別人知道,到時,老納自有主張。至於你的過去,老納也得多方查證後,再作結論。多謝你兼程趕來報急,現在你請自便吧!”
  端術翔龍急道:“大師,晚輩不敢說武功蓋世,天下無敵,但自信還能與日月教主和巫山神君等放手一搏,如蒙大師不棄,晚輩願助貴寺一臂之力。”
  玄寂大師見他說得極為懇切,朗聲喧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除魔衛道,扶正去邪,乃為人之本,老納豈可阻攔。只是看你雙眉之間殺孽甚重,上天有好生之德,還望少俠手下留情。”
  端木翔龍道:“大師放心,誰該生,誰敢死,晚輩自全省得。晚輩去也。”
  餘音還在殿內回頹,端木翔龍的腳步聲已在庵外十丈處消失,玄寂大師喟然長嘆,道:
  “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後生可畏呀!”
  玄寂大師緩緩立起,向殿後擊掌三下,後殿一下子湧出十幾名四五十歲的中年和尚,人人手中提刀拿棍,威風懍懍,殺氣騰騰。
  一位年過半百的和尚走在最前邊,來到玄寂大師跟前,躬身施禮道:“師父有何吩咐?”
  玄寂大師道:“賊人的力量比我們估計的強得多。慧岸,你帶徒兒們好生在此守候,如遇逃竄賊人盡數拿下,待為師回來再作處置。”
  慧岸道:“師父,您老留在此處,有什麼事,交待弟子去辦好了。”
  玄寂大師道:“休得多言,一切按早先吩咐的去做。大寺有你慧明師兄,為師不過是去助助威而已,不必擔心!”說罷,手捻佛珠,飄然出了二祖庵,腳不沾塵向少林寺奔去。
  且說端木翔龍離開二祖庵後,順著山脊小徑向東北方向的少林寺奔去。行約二裡,忽見前面數丈外一道黑影一閃而沒,隱入一片樹林中。
  這裡草深林密,灌木叢生,怪石交錯。端木翔龍不敢大意,暗將神功運遍全身,緊扭著那條黑影射入林中深處,理索前進。
  他耳聽四方,眼觀六路,正往前躍進,驀地一聲低嘯,前面三丈外一棵大樹後閃出四條黑影,一字排開,劈面攔住去路。
  其中一人高聲喝叱道:“什麼人?站住!”
  端木翔龍倏然剎住腳步,在距四人兩丈外站定。他在黑夜視物如同白晝,早將對面四人看得清清楚楚。
  對面四人乃一色淡黃色勁衣短靠,兩人持刀,一人持劍,發話之人四十開外,兩手空空象是領頭的。
  他突然想起白煥章告訴他,日月教人已經換了新裝,不再是一色黑衣,而白煥章所在的豫南分舵便是身著淡黃色,心中已知定是賊人無疑了,便朗聲叱道:“瞎了爾等狗眼,叫白煥章來見我!”
  領頭之人一下子軟了下去,道:“您是……”
  “總舵金衣護法。”端木翔龍冷冷地回答,因為他此時穿的剛好也是一件鵝黃色的儒衫,由於星稀月談,林中光線更暗,雖然雙方相距甚近,但在賊人眼中,他確實穿的是金色衣服。
  領頭的賊人滿臉陪笑,道:“您老請息怒,小的們身負使命,不得不合此,還請您老說出今晚暗號切口,小的方好通報。”
  端木翔龍沉聲道:“大膽,此處使二祖庵甚近,你不怕被敵人聽了去麼?”
  領頭的賊人面有難色道:“這……”
  端木翔龍故作沉吟,道:“好吧,你們過來一人,只告訴你們。”
  領頭賊人想了想道:“還是請您老過來吧,小的不敢擅離職守。”
  端木翔龍道:“也好!”欺身便到了四人面前,雙手疾點,指風隱發哧哧破空之聲,四名賊人連他是怎樣到了跟前的也未看清,便已被他點中穴道,軟軟地癱倒在地。口不能言,手不能動,直駭得一點亡魂脫頂而出,腦子是一片空白,面無人色。
  端木翔龍湊近領頭的賊人,低聲道:“朋友,死活全在一念之差,待我解開你的啞穴,要死你可高呼求救,要活說出此處還有多少暗樁,聽明白了麼?”
  說罷手掌輕輕一切,解開了他的啞穴。那傢伙早已駭得魂不附體,哪敢說半個不字,一五一十將沿途暗卡說了出來。
  端木翔龍從他口中知道,原來他是豫南分舵的信使,剛從少林寺來,向沿途暗卡傳達總舵命令,因為這一線歸他們豫南分舵防守。少林寺的和尚已經有些招架不住了,要他們嚴密注意二祖庵的動靜,並堵截少林寺逃竄的和尚。這裡是他們設伏的最後一道卡子,先前端木翔龍看見一閃而沒的人影便是他。
  端木翔龍冷笑一聲道:“你們在此好好睡上一覺吧。”
  一抬手點了他與其他三人的昏睡穴,四人便昏昏迷迷地睡了過去,縱是有人找到他們,十二個時後內也休想將他們弄醒,端木翔龍此時的點穴手法,就是他師父父樑秋與師祖龍虎神君,恐怕也得下一番功夫才能解開,更不用說別人了。難怪第二天清晨,慧岸帶人支援少林寺,沿途發現三十多名睡得象死豬一樣的賊人。這可苦了他與手下弟子,幾乎人人都往二祖庵搬運過一名俘虜。
  端木翔龍一路潛行,都是悄無聲息地便將埋伏在這線的賊人收拾了。當他來到距少林寺三裡遠的一片竹林外時,突然從竹林中射出幾道暗器,尖銳呼嘯的破空聲使他心中一凜,暗道:“此賊好大的手勁!”隨即反手一抄,將兩件暗器接在手中。一看是兩把柳葉飛刀,此刀比尋常人使用的要窄一分,長一寸,沉甸甸的。武林中使用柳葉飛刀這種暗器的,大都是女流之輩,端木翔龍因而斷定埋伏在竹林中之人,定有一名身手不凡的女人。
  隨著又有三枚鐵彈子擦著他的頂門飛過,厲嘯震耳。
  鐵彈子後又有九把飛刀直打的上中下三路,一個嬌滴滴的女人聲音隨著飛刀呼嘯之聲飄向他耳中:“好小子,看不出還有兩手,敢接我的飛刀。”
  端木翔龍站定身形,任憑九把劈面射來的飛刀打在身上。飛刀擊中護體真氣,冷冰涼地使他打了個冷顫,心道:“賊婆娘,果真有些邪門!”
  “哈哈,我打中他了!”嗲聲嗲氣中帶著興奮張狂,她將身邊竹子搖得嘩嘩直響。
  “三娘真不愧追魂手,誰也逃不過你的飛刀。”一個聲音獻媚地贊道。
  從村林中竄出三人,縱身便向端木翔龍撲來。
  端木翔龍屹立不動,見賊人離自己只有一丈左右,突透雙手疾揮。三名得意忘形的賊人忽然像被雷擊電打,飛撲的身形一下子凝立不動,怪模怪樣,舉手投足,既滑稽又恐怖。
  端木翔龍朗聲笑道:“朋友,這才是真正的追瑰手呢!貨真價實、毫不摻假。賊婆娘,妄想暗器傷人,實是卑鄙無恥,還不給少爺滾出來!”
  “喲,公子何必這麼大火氣,我這不是來了麼?”一團紅色焰火隨著聲音飄出竹林,眨眼間便到了端木翔龍兩丈外的一棵大樹下。
  端木翔龍定睛一看,對方是一名三十左右的年輕少婦,一身火紅的勁裝緊裹著豐滿的胴體,身材均稱,面目嬌好。只見她立於樹下,雙目含春,微露媚態,搔首弄姿,望著端木翔龍嫵媚一笑,道:“公子真是可人兒,不但人材出眾,武功也超群,真是人見人愛。奴家見到你,這打出的飛刀,勁也小了,準頭也失了。不知公子仙居何處,尊姓大名,家中可有妻小?”
  瑞木翔龍毫無表情,不屑一顧,道:“在下端木鄭龍,湖北秭歸人氏。請問大嫂如何稱呼?”
  紅衣少婦滿臉含春,笑道:“公子,奴家還未嫁得夫君,不敢當此稱呼,賤姓季,小名婉兒,人稱追魂手。”
  端木翔龍呵呵一笑道:“原來是人盡可夫的追魂手季三娘,我當是哪條陰溝裡閃出來的母狗呢。”
  季三娘仍是甜甜一笑道:“呀,難聽死了!公子難道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聖人?”
  端木翔龍不願再與她糾纏下去,因為少林寺方向喊殺聲震天,騰空又竄起幾股火焰,使他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掌將季三娘這蕩婦淫妖擊斃,偏偏那賤婦一身功力是他出道以來少見的,與君山集賢莊莊主顏良相比,恐怕不遜絲毫。他往哪裡跳躍衝突,季三娘也快逾閃電地隨他而動,總是攔擋在他的前面二丈外,充滿挑逗地盯著他。
  少林寺的喊殺聲更為激烈,火光沖天,濃煙滾滾,端木翔龍手握劍柄,嗆啷一聲,一道藍幽幽的光芒脫鞘而出,手腕一翻,一道光孤,直向季三娘射去。
  季三娘側身閃出三尺,伸手一探,從腰帶中抽出一柄又窄又薄的軟劍,迎風一抖,將劍身抖得筆直,與端木翔龍戰在一起。
  端木翔龍將一套追風到法使盡,竟未佔得一絲便宜。
  季三娘手中軟劍如有魔法,詭異潑辣,看去無招無式,雜亂無章,可盡含粘,貼,逼,切,挑、戳等空靈神奇的上乘劍法。
  端木翔龍心中暗自稱讚,同時又不免有些惋惜,如此嬌美出色的劍手,竟然自甘墮落,為人不恥!
  季三娘更是越戰越驚,自她十六歲出道江湖,二十年來,會過多少英雄豪傑,少有人能在她劍下走滿百招。多少武當派一流劍手死於她的劍下,追風劍法在她眼中可以說是一錢不值,可今夜她卻被端木翔龍用她不屑一顧的追風劍法將她逼得手忙腳亂,她雖將師門絕技散花劍法發揮得淋漓盡至也只與對方的追風劍法打個平手。
  端木翔龍動如脫免靜如處子,大開大合,攻守自如,瀟灑飄逸的神態,使她從心底產生一段從未有過的恐懼感:“難道這裡便是我生命的歸宿之處?”
  她原出生於江南水鄉的一個小康人家,七歲那年,被雲淤江湖的風塵異人散花仙子凌碧霞帶回月山。相傳這青海湖畔的日月山乃是文成公主下嫁土番王子松贊贊乾布擲鏡而成的。
  她便在這青山綠水間苦苦磨煉了九年,散花仙子見她功成藝滿,便讓她出道下山。
  開頭兩年,她也做過許多除暴安良,殺富濟貧的好事。到了十九歲那年,被一富商公子玩弄後拋棄,情場先意。使她萬念俱灰,自暴自棄,一氣之下殺了昔日情人全家十三口,從此浪跡江湖,視男人為蛇蠍,刻意報復,只要是被她看中的小白臉,都被她玩弄于掌股之間而後殺之。
  天長日久,惡名遠播,其師將其逐出門牆,她便益發不可收拾,又拜南疆梵淨山中一怪人為師,習得一手飛刀絕技,更是如虎添翼,恣意作惡,無人奈何得了她。
  由於她從未吐露過師門只言片語,人們對她的師門出身知之甚少,她的散花劍法更是鮮為人知。一般正道名流見她是女人,不願招惹她,與她交手。而一些二三流的,甚至一流的武士又極少是她的對手,故而,誰也沒見她將散花劍法從頭至尾使用過,就是將她網羅在翼下的日月教教主,對她也感到神祕莫測,所以將僅次於總巡察的特使一職封賞給她。
  且說端木翔龍見一套追風劍法使完,竟然寸功未見,憑他此時的功力使出追風劍法,就是武當掌門廣凌子也要遜色許多。他心中不由冒起一股無名之火,手腕一翻,刷,刷,刷封開季三娘迫近身前的軟劍,右手劍當胸劃起一道藍孤,左手指由內向外也劃起一道圓弧,使出師門絕學無極玄天掌中的一招“天生兩儀’,倏然將季三娘罩在劍指之間。
  季三娘見他把式一變,頓生警覺,剛想側身暴退,劍鋒已到面前,“撕”一聲斷錦裂帛響過,端木翔龍的寶劍已從領至腹,將她的一身紅色勁裝一分為二,毫釐之差便觸及她的肌膚;而手中軟劍已被削為數節,光禿禿的只剩個劍把;右臂也被劍鋒弄開一條尺長血口,肌肉外翻,深可見骨,直駭得她花容失色,呆立當場。但她總算逃過了對方致命的一擊。
  冷風吹拂著她身上的破衣,酥胸坦露,她不由機伶伶打個寒顫,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被對方弄成這副模樣,羞憤交加,慌忙用手去遮掩胸口。誰知她不動還好,一動更糟,那條既是褲帶又是劍袋的腰帶早已不知去向,身體剛一動,褲子便滑落下去。
  端木翔龍一見,不由一愣,待他回過神來,季三娘已消失不見。
  端木翔龍暗道一聲慚愧,一扭頭向少林寺飛掠疾射而去。
  就在他剛彈身離開竹林,從五丈外的一棵大樹後門出玄寂大師,手中拎著軟綿綿的季三娘。原來季三娘趁端木翔龍一愣神的機會,閃身躲在一棵大樹後面。誰知她剛轉到樹後,一隻手已按在她背心靈台穴上,隨即神道穴,志室穴,天柱穴一麻,整個身體便軟軟地癱倒在地。
  她驚駭中睜眼一看,立在面前的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和尚,慈眉善目,手捻佛珠,雙目微閉。這不是少林僧四老之首玄寂大師麼?
  三年前她去少林寺偷鎮寺秘寶小還丹,行藏敗露,被困少林十八羅漢陣中,眼看性命難保,幸虧玄寂大師出面,方才保得一條小命逃出少林寺,她想不到今夜又落到他手中,心如冷灰,萬念俱滅,雙眼一閉,暗道一聲:“完了,今日我命休矣!”
  玄寂大師見端木翔龍的身影在叢林中乍隱乍現,消失在黑暗中後,將手中季三娘扔於地上,解下外衣,蓋在她身上,然後虛空連點三指,解了她被製的穴道,這才低喧一聲佛號,道:“孽障!三年前饒你不死,實指望你能放下屠刀,改過自新。想不到三年後你又與賊教狼狽為姦,侵我少林,真是惡性難改,死有餘事!然我佛慈悲,今日老納再給你一次機會。
  望你今後閉門思過。重新做人,去吧!”說完,頭也不回,循著端木翔龍去的方向飄然隱去。
  季三娘翻身坐起,將玄寂大師的僧衣穿在身上,雙手摀住臉嚶嚶地哭泣起來。直哭得雙目紅腫,聲音沙啞。好半天才止住哭聲,突然一躍而起,銀牙緊咬,雙腳一跺,凶相畢露,發出一陣刺耳的獰笑,道:“臭小子,你等著吧,我季三娘也不是好欺侮的,不報此仇,暫不為人!”
  一掉頭,雙肩連晃,向著西北方跑去,傾刻間消失在山林深處。
  塔林,少林寺歷代和尚中得道高僧的墓地。墓塔造型各異,高低不一,參差錯落地聳立在少林寺西邊裡許遠的山坡上。
  端木翔龍一路急馳剛踏進塔林,迎面碰上十多名身穿灰衣的勁裝大漢。
  端木翔龍心中暗忖:“不知這是哪個分舵的賊人?看來個個身手不弱。”
  為首的一名灰衣人喝道:“站住!什麼人?”其他賊人呼啦一聲四散開來,橫目怒視。
  端木翔龍反問道:“你們是哪個分舵的?”
  為首灰衣人道:“兄弟揚州分舵副舵主楊健,閣下面生得緊,不知在何處效力?”
  瑞木翔龍突然想起白煥章,脫口道:“兄弟豫南分舵副舵主白煥章。”
  楊健朝端本翔龍上下一看,冷笑一聲道:“白煥章?白家堡白老爺子的公子?你小子裝得好象呵,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嘿嘿,告訴你,白老爺子是兄弟的姨丈,說!你究竟是誰?幹什麼的?來此作甚?”嗆啷一聲刀出了鞘。其他賊人也拔刀掣劍在手,虎視眈眈圍了上前。
  端木翔龍偷眼四顧,見塔林深處無數黑影向這裡奔來,心中不由暗驚道:“賊人究竟來了多少人?只此一路已不下五六十人,這次圍攻少林寺的至少有好幾百人,看來鳳穴寺來的賊人只是其中一部分,好狡猾的惡賊!”
  算他猜對了,日月教此次行動,投入了二十多年來積蓄的所有力量,旨在一鼓作氣拿下少林,武當進而獨霸武林,端木翔龍在鳳穴寺裡看到的賊人,不過是十分之一二罷了。
  日月教教主陰險狡詐,早已秘密地將總壇內香堂、外香堂和刑堂的全部精銳,派往武當、少林地近潛伏起來,另有十幾處分舵的人手也秘密地結集在華山派、峨嵋派、青城派、點蒼派、崆峒派、衡山派附近。只待少林、武當之舉成功,便全面發動,脅迫這些門派俯首稱臣。唯有天山派離中土太遠,沒有派人前往。他們把進犯少林寺作為頭等大事,派來的人也持別多,足有六、七百。這一仗對日月教來說至關重要,能否一統武林,獨霸江湖就要看這一仗的結果了。
  端木翔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不敢掉以輕心,他暗自拿定主意,只要一動手便狠下殺手,速戰速決。因此,朗聲向對面賊人道:“不錯!少爺確實不是白煥章,不過拿你等開開心罷了。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端木翔龍便是你家少爺!你等若是識時務的,快快閃開一條路,少爺也給你們留一條活路,如若不然,作怪少爺劍下無情。”
  楊健陰惻惻一聲冷笑,道:“好小子,死到臨頭還吹大氣,大爺倒要掂量掂量你小子有多大份量,來吧,拔出你的劍,準備接招!”
  招字剛落,人已投身到了端木翔龍跟前,手中單刀向端木翔龍肩頭劈去。刀影疾進,弧光閃爍,刀鋒離端木翔龍僅毫裡之差.眼看便要將他一劈為二。楊健暗自高興,手中一緊,內力盡吐,刀芒暴起半尺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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