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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美少女裝純情智奪祕籍b
不久,又傳來一陣劈劈啪啪的爆響聲,從北池明白這是花啟陽在燒房子。他明白這時出去一點用也沒有,他只擔心小丫沉不住氣,忽然鑽出水面,那便一切都完 了。他在水中輕輕摸著小丫+他想出指點她穴道,但心中一轉念,便沒有點。小丫這麼單純,他真有點不忍心。他只用雙手按住小丫的肩頭,以防她鑽出水面。 幸好小丫一動也不動,毫無鑽出水面的半點動態。從北池知道她沒有武功,耳鳴感很強,其它什麼感覺也沒有。 好久,那燒房子的劈啪聲停止了,從北池才悄悄露出眼眼,一隻手仍然按在小丫肩上。 房子已經燒完了。有兩個黑影正在懸崖上吊著長繩往上攀登。 又過了一會兒,兩個影子上瞭高崖,繩子收上去了。 繩子收上去後,再過了一會兒,從北池才將口鼻露出水面,長吸了一口氣。同時,拍了拍身邊小丫的肩頭。 小丫也鑽出了水面。 “王大哥,那些人走了嗎?” “走了。” “那一回,我就是這樣鑽在水底,我爺爺到處找我,找呀找呀,找不到,他以為我淹死了,對著水池大哭,我才一下子鑽出去,嚇了他一跳。後來,他冒火了,打了我一耳光。我以後就不敢和他開玩笑了。” 忽然,她看見了燒燬的房子,她一下子停住了說話,睜大了眼睛。 “我爺爺呢?”小丫大聲問,‘隨後就喊起來:“爺爺!” 小丫邊喊邊衝上岸,衝到被燒燬的房子前,一眼就看見躺在血泊中的她的爺爺。小丫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撲上去,搖著她的爺爺。 “爺爺!你起來!你睜開眼呀…。”爺爺!你怎麼不說話呀!” 從北池知道她從小到現在時,都還沒有接觸過外人,更沒有接觸過死人。不知道她爺爺已經死了。 他抱起小丫,對她說:“小丫,別哭了,你爺爺已經死了。” 他這時心中非常歉疚,這老頭是因他而死的。他明明在水中隱約聽到,卻就是沒有出去。他貪性怕死的人麼?“不,” 他對自己說,“成大事者不顧小節,我會為趙老頭報仇的。如若當時出來,不過是徒然多死一個而已。” 他把小丫抱到山崖壁下的一處避風處,把小丫放在石灘上。他忽然覺得,從此以後,自己對小丫有了某種責任。趙老頭不是已經將小丫許配給他為妻子麼?他可以 不承認這一點。但趙老頭如今因為自己被花啟陽殺死了,自己還能不承認小丫是自己的妻子麼?即使他還能夠不承認小丫是自己的妻子,但卻無論如何不敢說自己可 以對小丫一點責任也不用負擔了。 他輕輕撫摸小丫的背,小丫漸漸不哭了。 “王大哥,我爺爺死了以後,要什麼時候才又醒過來?” 她以為她爺爺和每天晚上睡覺一樣,第二天早是一搖就醒。 “小丫,野兔死了還會不會醒?” “不會。但那是野兔呀,我爺爺又不是野兔。” “人和野兔一樣的。死了,就是永遠不醒了。他到西天去了。那裡是神仙的世界,有人會給你爺爺治咳嗽病的。小丫,我們去把爺爺埋了吧。” 小丫對從北池特別順從。她大約已經明白自己以後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有“王大哥”可以依靠了。從北池叫她不要哭,她就不哭。從北池叫她怎樣,她就怎樣。 天黑前,他們從殘房下面拖出了一條燒壞了的被蓋。這被蓋本來就破爛,如今卻更臟破了。從北池將這被蓋鋪在山崖下的石灘上,他怕不丫不會武功,不能抗夜間冷寒。 睡覺時,小丫又將全身衣服脫下,折好放在一邊。 從北池說:“小丫,不要脫衣服。” 小丫說:“要脫,睡覺都要脫。”她已經又是全身赤裸。 “穿上衣服睡。不要脫。”從北池沉聲說。 小丫驚訝地望著他說:“穿著衣服睡,衣服要磨壞的呀! 王大哥,衣服磨壞了,冬天來,到哪裡去找衣服穿?” 從北池這纔明白,她為什麼前一晚脫了衣服睡在他身邊,卻又一點其它念頭都沒有。她原來是怕衣服磨壞了,就再也沒有衣服過冬了。 這一夜,小丫睡在破被上。從北池睡在她旁邊的石灘上,仍然背對著她,閉上眼,不去望她。 但從北池這天夜裡很久睡不著,他腦海裡老是浮現出小丫那赤裸的,白玉一般的處女身體。那雙含苞欲放的嫩乳是極其誘人的,比她那單純而又異常美麗的臉還誘人。 象從北池這種世家公子,雖然未曾婚配,但平時並不是全然沒有背著家庭在外面沾過花惹過草,特別是在江湖歷練和行走江湖辦事時,也時常和一些江湖朋友去堂 子玩玩。此刻雖然閉上雙眼,故作不視,但已經入眼的小丫的身貌形體,卻已經深深印入他的腦海。他閉上眼,小丫那赤裸如玉一般的處女身影,仍然浮在他眼前。 他這時正和自己的心魔交戰。他明白自己想要小丫的身體,小丫也會願意給他。但他心中還有一點良知,知道自己縱使在江湖被人追殺如喪家之犬,但自己卻比小 丫要強上百倍千倍。自己是不能動她的。動她,便是欺凌弱女。這是一個武林人最大的羞恥,一過這條線,便在為豬狗不如的採花淫賊,比黑道魔頭還更受萬人唾 罵。 忽然,從北池覺得小丫起身撲在了自己身上。 小丫搖著他說:“王大哥,我怕。” 她的含苞欲放的嫩乳就抵在從北池的肩頭上。從北池睜開眼,就看見了小丫要哭未哭的可憐樣子,極其楚楚動人。 從北池起身,想把小丫推開一點,小丫卻已經勾住他的脖子,伏在了他的懷中。 “王大哥,你摸我這心口,怎麼這樣慌?” 從北池象被人點了穴道一般,一動也不能動了。他任隨小丫拖起自己的手,放在小丫的胸上。他的手一接觸小丫的胸部,他自己就感到全身猶如火燒,下身已經勃起。 “小丫,男的和女的不能這樣。你自己去睡吧。”他說,自己都有些不相信這話是自己說的。 小丫說:“王大哥,你揉揉我的心口。我心裡好慌。這是怎麼的?有一次,那是去年吧,有一天,我心裡也發慌。我自己揉這兩個包。爺爺看見了。爺爺打我,說不准揉。要以後有了男人,男人才能揉。王大哥,爺爺說,你就是我的男人,你才可以揉。你幫我揉吧。” 從北池被這比天地更強大、更持久的人性本能征服了。他聽到小丫娓娓訴來,那麼自然,那麼純真,這比一千次一萬次花錢買來的堂笑都更有價值啊。他一把抱緊小丫,他開始猛烈地親吻小丫。 小丫忽然掙脫了他,吃驚地望著從北池。 “王大哥,讓你揉這裡,為什麼要咬我的嘴?” 從北池的親吻,被小丫認作是咬他。從北池有些哭笑不得了。 “小丫,這是親嘴,不是咬。兩個人結了婚配,就可以親吻,一親吻,心頭就不慌了。” 小丫想了想,便湊上嘴來,二人便在山崖下親吻起來。從北池把抱著小丫的腰,在她身上撫摸著,一邊親吻她的臉和嘴。 “王大哥,這心裡怎麼更慌了?這裡好痒痒。”小丫把從北池的手從身上拖下去,放在下身的兩腿之間。 從北池被徹底征服了。他把小丫掀翻在棉被上,自己也脫了長袍。他一邊揉擦小丫的癢處,一邊說:“小丫,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爺爺昨天就說我是你的妻子。王大哥,裡面癢,你擦進去。” 從北池進入小丫的身體後,說;“小丫,有一天,我要讓你享盡人間的榮華富貴。” “什麼是榮華富貴?” “就是讓你吃好的,穿好的。還有服侍你。” 小丫這時滿臉通紅,雙眼朦朧,她的性本能被全部喚發,此刻正沉醉在快感之中。她滿臉陶醉地說:“這是在做什麼? 怎麼這樣舒服?王大哥,我什麼都不要,就要這……” 這一晚,小丫一直躺在從北池懷中,從北池一夜未睡。第二天早上,他對小丫說,“小丫,從今以後,我到哪裡,你就跟我到哪裡。” 小丫說:“這大井口一喊就能聽見,又何必整天跟著?打野兔不能人多的。” “小丫,我不是說在大井口內,我是說上崖出去以後。” “上崖出去?出不去的,這崖好高。” “能出去的。我從今天起教你練武。你練幾個月,就能出去了。” 小丫滿臉不解地望著他。 從北池起身,走到旁邊的一棵大樹下,說:“小丫,你看好。” 他潛運真力,雙腳一射,便彈起三四丈高,雙手一扇,輕輕落在一棵樹丫上,樹丫沉了一下,從北池就站在樹丫上。上下晃動。 小丫大驚,大叫“要摔!要摔!你快從樹幹上滑下來。” 從北池輕輕落下地來。站在小丫面前。 小丫望了他一陣,輕聲說;“王大哥,你怎麼能跳這樣高? 爺爺一點也跳不起來,走路都咳。你生下來就能跳這麼高麼?” “小丫,這就是武功。聽著,你照我教你的辦法去練,就有跳這麼高。還能跑得快,還能打贏別人。”從北池又引小丫到一棵大腿般粗的樹前,道:“小丫,你看好。” 從北池一掌砍在樹身上,只聽“ 嚓”一聲,這樹被從中砍斷。樹的上身飛出去兩丈多遠,才落在地上。 小丫目瞪口呆,竟驚得說不出話來。 從北池說:“小丫,我的功夫不深。功夫練好了的人,比如我的父親,連人的身子這麼粗的大樹,也能一掌砍斷,你坐好,我教你一套入門的內功,這是峨嵋心法的第一階段。 小丫順從地坐下。從北池對小丫講明白怎麼意守丹田後,便對小丫說;“小丫,從今後,練功時,不准和我說話,也不准想別的事,你如不聽我的話,以後我自己走了。就丟你一個人在這大井口下。” “王大哥,我聽你的話。”小丫順從地說。 “那好,小丫,你自己照我講的練吧。我先在大井口內四處看看,順便找點吃的回來。下午,我再教你拳術。” 於是,小丫便坐在山崖下練峨嵋內功。從北池便在大井口四處查看。 這大井口,大約方圓三四裡寬。四面都是絕壁。最矮的絕壁都在十六、七丈左右,壁上什麼都沒有。縱有一些小樹,也不足承重。從北池真感到奇怪,九年前,趙老頭也不算年輕了,又沒有武功,怎麼能從這麼高的懸崖上垂下來……背上還背了一個六歲的小丫? 從北池想了一陣,覺得可能另外還有出路,只是趙老頭不願告訴小丫,怕是小丫私下跑出大井口去,失去了唯一的夥伴。 於是,從北池便仔細地在大井口四處搜尋。他是老江湖了,這一般的道口伎倆,他是很精通的。果然,不久便發現有一處草叢後面,堆著一些石塊,石塊用泥封 住,長滿了草,但長草的縫口很整齊,很象是人工堆砌的。從北池扯下草。縫口更顯眼了。他搬開石塊,整整搬了一個多時辰,便發現了一個洞口。 這洞口不算大,要矮著身子才能進去。從北池怕洞中有什麼古怪,便提運真力,鑽進了洞口。 進洞一二丈後,洞便慢慢向上升高,有些地方要爬行才能過去。洞內一片漆黑,很潮濕,有些地方很滑,走了半個時辰後,從北池看到了一線光亮。從北池加緊攀去,來到了一人條由兩道山梁遇合時產生的裂縫下面。 這裂縫不寬,寬的地方也只有三尺,窄的地方,還得側著身子才能上去。從北池估計這條裂縫便是上崖的唯一出路,大約在二十丈左右高矮。,當下便展開“四肢登”的功夫,攀沿而上。不久,果然便登上了山崖。這處地方,正在他摔下大井口的雞嘴崖頭的正對面。 從北池大喜。出路有了,而大井口內,卻又是很安全的地方。追殺他的人以為他死了,再也不會到大井口內找他。花啟陽搜索他時,其它隱身的人肯定也看見了,這些人都失望走了。這地方反倒成了他藏身的地方。 他又從裂縫下去,回到洞底。他鑽出洞口時,發現小丫站在洞口外面,正在哭泣。 “小丫,你怎麼了?” “這裡怎麼有個洞?”小丫看見他,就不哭了。 “你不知道這個洞麼?” “不知道。爺爺從來不告訴我。” “他怕你丟下他跑了。” “爺爺不好,一直不告訴小丫這裡還有個洞。” “好了。小丫,你站在這外邊哭什麼?” “我怕你被蛇咬,又怕你走了,丟下我一個人在大井口。” 我不會丟下你走的。你是我妻子。是我在一生中最苦的時候,給了我最真最純的愛的女子。丫丫,快練功,練好功。 我們就好出去了。” 從北池重新封好洞口,便引小丫回到崖下。 但是,從北池想在這大井口下面隱身練功的希望,到黃昏時就破滅了。黃昏時,從北池準備出去找野果,看見山崖左邊有幾條黑影,從下面看上去,那黑色的人影在崖上移動,異常顯眼。 從北池明白,還有人不死心,還想要下來探查,於是,交更前,他用隨身帶的繩具將小丫背在背上,便帶著小丫從洞口攀上裂縫逃出了大井口。 上得懸崖,從北池仍然沒有將小丫從背上放下來,就背著她展開輕功,向西北方急掠而去。 天明前,從北池已經背著小丫跑了近二百里路,他找了一個山洞,將小丫放下來,對她說:“丫丫,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找點吃的回來。我怕你出聲,被別人聽見,我要點了你的穴道,回來後就給你解開。” 小丫恐懼地望著他說:“王大哥,你要打我嗎?” “不,丫丫,我怎會打你?你是我的妻子,我愛你還來不及哩。”他知道和小丫解釋不清,便點了小丫的穴道,令她不能動,也不能喊叫。 從北池出去了半個多時辰,在幾裡路外的一戶農家偷了些吃食和一些農家的男女衣服回來,小丫還躺在山洞的地上,正在哭,眼淚長流,但發不出哭聲。 從北池解開她的穴道,小丫才“哇”地一聲哭出來。 從北池自己最近的日子過得很若,這時見這一點不會武功的女子無端和自己的苦日子攪在一起,不禁對她加倍同情。 將好的食物拿給她吃,又揀了些好衣服替小丫換上。將小丫原來穿的破衣服就丟在洞內。然後,便和小丫在洞中隱伏下來歇息,要天黑以後再向西北行進。 小丫這時已解男女風情,從北池也需要這種男女風情來平衡這痛苦的亡命生涯。吃完東西後,二人在洞內盡情風雨,又是一番苦中作樂的情趣,然後便擁抱著睡著了。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從北池命小丫在洞內打坐修習峨嵋入門的心法,自己便在山洞門口打坐練功。天黑以後,從北池換上農家衣服,將所用的東西在貼身內衣裡藏好,將自己原來穿的幾經周折已經破舊的長袍丟了。然後又將小丫背在背上,展開輕功,連夜向西北趕路。 如此晝伏夜行。沿途倒也無事,有時看見人影,不管是否武林中人,從北池皆以躲避為本。行了十餘日,已從孟津過了黃河。再行得一兩個晚上,又進入了一片大山區。 這時,二人已離得大別山一兩千里之外了。慢慢進入了太行山脈的南部山區。 小丫問:“王大哥,這是哪裡?” “這是太行山。” “我們到這裡來幹啥?這裡離大井口好遠呀!” “我要在這山中取點東西。取到後,我們就再朝西方走,找個地方,修間茅屋就住下來。那時候,我們就不走了,我和丫丫天天擦癢。” 小丫臉紅了。她從懂得風情後,反而話沒有從前多了。雖然每天和從北池雲雨時都異常興奮,但再也不在口頭上講這類事情,如今從北池用這事和她開玩笑,她反倒害起羞來。 這天晚上,從北池只在荒無人煙的荒山大澤原始森林中行進攀沿,清晨時,他背著小丫攀上了一座雲封霧鎖的高山。 鑽進了一個山洞。 這個山洞好深,從北池進洞不久,將小丫從背上放下後,便從一個洞角取出一個油筒。用火石打燃,一手牽著小丫,照著進了山洞深處。 轉了好些彎,繞了好些拐,從北池說:“小丫,坐下歇息吧。” 小丫說:“王大哥,這洞好深,你以前來過嗎?” “來過,這洞的岔洞好多。我以前來時,走迷了,一直走了三天,才轉出去。” “這洞裡面還有多深?” “不知道。我沒走過。小丫,你坐下歇息。” 小丫倚著從北池坐下來,到處打量。他們這時正坐在一個寬大洞腰裡。油筒燃起火光,照亮了他的周圍,但再遠一點,光亮就照不到了。 “王大哥,”小丫抱著他腰說,“這洞裡的這些野獸怎麼不動?” “那是乳石,有些象野獸,卻並不是野獸,如是野獸,早將你吃了。” “有你在,野獸不敢吃我。” 從北池笑了,抱著小丫親了一下。然後,他站起來,將油筒遞給小丫:“小丫,你將油筒拿穩,我要取點東西。” 小丫拿著油筒問:“這是你的家嗎?你有東西在這裡?” “什麼家,那是我藏在這洞裡的。” 從北池走到一塊乳石後,這塊石頭很大,有兩丈多高,正在洞的中間。從北池一彈,縱上石頭,然後伸出手去,從洞頂的一個地方取下一塊石頭,從裡面掏出一個布包。 然後,他又從石頭上跳下來。 小丫用油筒照著問:“這是什麼東西?”’從北池在光亮下蹲下身子,打開布包,檢視裡面的東西 那是一疊書,有大有小,有厚有薄。從北池數了數,一共是七本。 從北池看著這些書,眼中流出一種極度興奮的神色,看了一會兒,又用布包將這些書包好,解開穿在外面的農家外衣,解下腰帶,將布包裹在腰帶中間。再將腰帶纏在腰間。打結束好。 正當他雙手打結時,忽然感到胸腹間三處穴道一麻,這以後才覺得油筒的光亮閃了一下。但他的雙手就停在腰間,作打結狀態,卻是再也不能動得一動了。 油筒還在小丫手裡,小丫卻已站在五尺之外,雙目閃著亮光,望著從北池。 “小丫……”從北池大駭,恐懼地叫喊:“你是誰?” 小丫不答,走上前來,又在他的身上點了三外穴道,然後才從從北池手中將腰帶抽出來,繞到他身後拖出腰帶,將洞筒放在地上,將腰帶纏在她自己的腰間,用農婦的粗裙遮好,才又彎腰拿起地上的油筒,一聲不響地就朝外面走去。 從北池此時只感身上一陣冰涼。這冰涼之感慢慢傳遍全身。寒冷感逐漸加劇。這感覺就象他用長劍去擋陳妙棠的冰寒指力 陰指時所傳入身上感覺一模一樣。 “小丫!”從北池大喝。 小丫站住身子,但並沒有回過身來,她就背對著從北池站在那裡。 “從公子,”她說,“我受命取到這些祕籍後立即殺掉你。 但,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我不忍心殺你。我沒有殺你,已經是抗命了,已經是死罪難逃了。但我想,我既然取得了這些東西,大約可免一死。其它,我是什麼也不能再對你講了。” 小丫說完,自顧走去。 “小丫!”從北池又大喊了一聲,聲音無限淒慘。 小丫又站住了。但也只是停了一下,立即就快步走去。 小丫剛走了十幾步,走到一根石筍旁邊,忽然颼地一聲,將手中油筒作武器向前打去,同時,人往後掠,一掠便回到了從北池附近的一根石筍旁邊。 油筒已經到了一個黑袍人的手中,小丫扔出油筒時,沒有打中他,被他一把接住。如今他舉著油筒,慢慢走了上來。 光亮中,從北池與小丫看的明白,這是山東濟南府花鳴鏢局的局主花啟陽。 花啟陽冷聲道:“把東西交出來。” 小丫冷笑了兩聲道:“花啟陽,你不過是執行這計劃的一顆棋子,你憑什麼叫本姑娘把東西交出來?” 花啟陽抬手一點,只聽颼地一聲極強的破空之聲,接著小丫身後的石筍發出一聲爆響,只打得石塊紛飛,四處飛落。 花啟陽道:“老夫憑這個!” 小丫閃在一邊冷笑道:“這有什麼稀罕?你若見了我的師尊,磕頭還來不及哩!” 花啟陽道:“老夫不會見到她,她也不會見到老夫。老夫得到你身上那些東西後,再見到她時,恐怕誰給誰磕頭,還不知道哩!” 小丫喝道:“花啟陽,你不要命了?” 花啟陽道:“老夫正是要命,才要你身上的東西!快拿出來!” 花啟陽說到“快”字時,已經將油筒一用力,便硬生生地插進了石縫裡,說到“來”字時,已經雙掌一翻,向小丫攻了過來。 小丫此時被迫展開身形應戰,但她一點沒有畏懼之色。花啟陽撲上來時,她已經斜斜掠閃,同時颼颼颼連點數指,指力竟然帶著強烈的破空之聲,只是略遜于于花 啟。但花啟陽身形太快,小丫點出的指力,盡數點在花啟陽的身後數寸,連花啟陽的衣角也沒有沾著一點。而花啟陽已經接近了小丫,左手反手一拂,拂中小丫穴 道,小丫便站立如呆,再也不能動彈了。這便是所謂棋高一著,步步壓人。小丫內力雖強,卻是缺乏實戰經驗。 花啟陽走上前去,隨手又點了小丫三處穴道,然後,揭開小丫的外裙,從她腰間解開包著祕籍的腰帶,捆在自己的腰中,然後走到從北池面前。 “從公子,這裡面只有七本,還缺一本。老夫看見你數經時,便想缺的一本肯定是你從家的真陽通天經了。但是,老夫也不再逼你了。這七本中,肯定有武當派的《真武詮經》。 有這一本,已經能救老夫的命了。” 從北池眼看這一切來得好快,心中已經知道這是一個陰謀,自己雖然敗了,卻也敗在一群極高的高手中。這些人,無論謀略、智計、武功,都比自己強。特別是小丫,做戲的本領更是天下第一。從北池知道自己敗了也不枉了。 他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他對花啟陽道:“《真武詮經》如何能救你的命呢?” “《真武詮經》的純陽內力,能解除老夫體內的 陰指的陰寒內力。”花啟陽嘆了一口氣道:“從公子,老夫一年半前被這女子的師父,以 陰指點中血海門穴。 這穴位被她師父以異常獨特的點穴法制住,一百四十七日主死。但三百二十日,即四個月內,卻象好人一般,一點也不發作。過了一百二十日,這陰寒指力便慢慢發 作,全身一陣一陣地湧起寒意。 如若此時不蒙她的門人以獨特手法救治,一百三十日後,便已不能動彈,只有慢慢等死。” 從北池道:“以前輩的武功也無法麼?” “無法。如是有法,老夫也不會受製於人了。”花啟陽接著講,“這時候,便需由她或她的門人以獨特手法將受製之穴解開,讓老夫行三日功,以純陽之氣將這陰 寒內力驅除。可是,從公子,這女子的師父或她師父的門人,總是在第一百二十一日,指定老夫一個地點,要老夫前去接受救治。” “哎!”花啟陽嘆 了一口氣,接著說下去:“那是什麼樣的救治呀?她們將老夫手腳扣於精鋼鐵鎖中,再解開老夫的被製穴位,讓老夫費三日功夫,以純陽之氣將 陰指力驅出。老夫 每次剛一驅出,他們又以特殊點穴手法,再點老夫的血海門穴。所以老夫沒法,只好聽任她們差來遣去,猶如她們的家人一般。” 從北池道:“前輩果真一點法也沒有麼?” 花啟陽道:“老夫用了好些藥都沒法。也請教了好些高人,有的怕惹這女子的師父,躲著老夫,連見也不敢見……” 從北池道;“請問前輩,這女子的師父是誰?” 花啟陽想了想道:“老夫反正已經與她們撕破臉了,便告訴了你也無妨。這女子的師父便是 女陰魔本人。” 從北池大吃一驚,心想,如此說來,這女子竟是大小妙美人的師妹了。難怪做戲的本領如此之高。可是,她與自己交媾時,為何又是處女之身呢?不是傳說 女門以採陽補陰為內力本源麼?” 花啟陽道:“從公子,老夫不是無事找話,向你閒聊。你聽老夫講。老夫最後只有一個辦法了,便是練習你家的真陽通天神功或者《武當詮經》內功,因為這兩門 內功是修的純陽內力。雲陽子要老夫投在武當門下,才肯傳授,而你父親太不義氣,連老夫的面也不見。從公子,你很痛苦麼?” 從北池此刻體內正受著 陰指力的冰寒之氣的煎熬,正一邊忍耐,一邊聚集真力去衝穴。所以異常難受。 花啟陽道:“可惜老夫無法替你解穴。她們這獨門手法,一個弄不好,解不活人,反而要解死人。從公子,老夫說這番話的意思你懂了麼?” 從北池道:“懂了。前輩想說明你自己是被迫而為。” “正是如此。”花啟陽道:“老夫告辭了。”說罷便轉身要走。 “且慢!”從北池大喝。 “從公子還要說什麼?”花啟陽轉身問。 “前輩既然要《真武詮經》救命,其餘六本祕籍與你的命無關,你就留下吧。” 花啟陽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從公子好愛打哈哈!這些東西既然已到老夫之手,老夫拿著無用時,也可拿去賣銀子呀。一百萬兩一本。六本是六百萬兩。從公子,紅雪山莊已被人燒為平地,有六百萬兩銀子來買這本祕籍麼?” 從北池見花啟陽引出了自己的話,不禁恨得銀牙磨響。 花啟陽又轉身,向洞外走去。 這時,只聽一聲長嘆,從不遠處的三根石筍後面,現出三位老人來。左邊一個道人,是武當派的雲陽子。右邊一個健朗清 老人是華山派的冷月塘。中間一個和尚,慈眉善目,卻是少林寺的掌門人一貫禪師。 長嘆聲便是一貫禪師發出的。 武當雲陽子道:“花總鏢頭既然不願投在武當門下,卻又為何硬要取去《真武詮經》?你一命重要,我武當全派數百上千人,反倒不重要麼了?” 冷月塘道:“總鏢頭要銀子,打主意到八大門派上來了。 象什麼話?” 少林掌門上前兩步道:“阿彌陀佛!花施主!老衲今年正逢執掌八大門派最高信符,這幾本祕籍,總不能在老衲眼前走掉。花施主不妨交與老衲,結個善緣如何?” 花啟陽一直沒有說話,此時冷笑了幾聲道:“三位大掌門是想仗著人多,欺壓在下麼?” 冷月塘喝道:“總鏢頭這是什麼話?你有這麼大的面子麼? 你見了 女陰魔磕頭不迭, 女陰魔卻因八大門派的信符令不得不退出江湖。花啟陽,你交與不交?” 花啟陽聽得冷月塘怒喝,忽然一聲清嘯。 冷月塘冷笑道:“你想喚人麼,花啟陽?” 武當雲陽子道:“八大門派今日精英盡出,你那六十多名鏢頭和江湖的隱臣,早就被趕散了。” 花啟陽聽著聽著,忽然身子一彈,便向後縱退。他那身法好快,一縱便退了三丈多遠。 可是,他忽然間啊了一聲,一下子重重跌在地上。 他的身後,站著一個獨臂的黑袍蒙面人。正是這獨臂的黑袍蒙面人一指點在他的腰背穴道上,將花啟陽點倒在地。 這人是積石山的夏候海。 夏候海掀開花啟陽的長袍,手掌伸進腰帶下往上一劃,腰帶便斷了。包裹祕籍的腰帶便到夏候海手中。 夏候海走到少林掌門一貫禪師面前,將包裹遞給他道:“大師別來無恙!” 少林掌門接過包裹道:“夏候施主好輕功,幾時過去的,連老衲也瞞過了。” 夏候海道:“大師不要抬舉夏候海了。夏候海過去時,大師不是還垂了一下眼皮麼?” 冷月塘道:“好好!只有花啟陽一人沒有看到,他卻還想網羅天下渣滓,大幹一番呢!” 少林掌門一貫禪師已經將包裹打開,將《天殘心經》雙手遞與夏候海道:“夏候施主請善自收藏。” 然後又將《真武詮經》還與雲陽子,將華山派的《穿雲十三劍》還與冷月塘,剩下四本,藏在懷中,道:“這四本秘藉,由老納奉還與四大門派。路途中如是擅自翻閱,九世為人,雙目也瞎。” 雲陽子、冷月塘與夏候海三人,默默為禮,表示崇信。 夏候海向武當雲陽子作禮道:“道兄,在下有一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雲陽子還禮道:“夏候兄但有所言,貧道無有不從。” “請道兄以你的純陽之氣,助從公子將被製穴位衝開吧。” 雲陽子道:“我等之事辦完,正該將此事辦了。” 說罷,走到從北池身後,便打算度氣助他衝開被製穴位。 從北池卻抬手止住,他此刻正在加緊運氣衝穴,已經快要衝開。他剛受小丫的 陰指力時,全身寒冷,可是不久時間,他體內的真陽內力便已自已發動,與這冰寒 內力相抗,漸漸將其化掉,溶入真陽內力之中。那冰寒之氣剛一擴至全身,便已慢慢消失。當他聚集真力衝穴時,那真陽內力衝至被製穴位時,寒熱相交,有些痛 楚,後來慢慢衝開幾處,便加緊施為。祕籍易人,他也與人無關,誰也不來動他,倒讓他將穴位逐漸衝開了。 只聽他一聲清嘯,已將被製的數處穴道全部衝開。 從北池走到花啟陽面前,朝他的屁股踢了一腳,唾了一口,便不再理他。 然後,他走到夏候海面前,作了一禮,卻不說話。 轉身,他對三個大掌門道:“三位前輩聽好了。這些祕籍,你們已經取回。今日晚輩打各位不贏,奪不回來。以後,晚輩還會想辦法再去各處偷的。你們要藏好了。” 少林掌門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雲陽子道:“非爾之物,何必硬要陰魂不散?” 冷月塘道;“一經發現,先斷手腳。” 從北池理也不理,徑直走到小丫身前。 小丫自從穴道受製後,一直一聲不吭。只是默默地聽著各人說話,冷冷地看著場中事變。這時見從北池走過來,便閉上了雙眼。 “小丫,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安姝。” “你沒有練過駐顏術吧?” “沒有,我真的只有十四歲。” “那你哪來這麼高的內力?” “恩師為了讓我來辦這件事,去大井口前半個月,廢了七個三代姊妹,令她們將內力全度與了我。” 這一句,只聽得旁邊四人嘆息不止。 “你是什麼時候等在大井口的?” “你摔下去六個時辰前。” “趙老頭是你們的人?” “是。但他確實不會武功,只是花府的一個老家人。” “大井口下,原來真有一個趙老頭?你們去後,就將他殺了,於是,你們便佈置好了等我?” “是。”安姝的聲音很近。 “但你們怎麼知道我一定會走那條路呢?” “有人算準了你會走那條路的。就算你不走那條路,也會將你趕到那條路上去的。” “明白了。那麼,那二十多頭猛虎又是怎麼回事?” “設計的人以為,如是用人逼你下去,你會起疑。如是用虎、獸逼你下去,你就不會起疑了。” “哪有那麼多現成聽話的老虎?” “萬獸王當時正在五十里內辦別的事。 “沿途也沒見你留什麼記號,花啟陽又怎麼找到了這裡?” “他要追蹤我二人,可不必留什麼記號。” “他跟蹤我們,這三位掌門人又跟蹤他,真是妙不可言。” 從北池想了想道:“小丫,你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讓你練什麼 女功,去與別的男人胡來。我要殺了你。” 小丫臉上閃出一種高興的神情。 “如你不想死,你就同意跟我到西域去,我們找個地方練成神功,再出山來將這一幹自命不凡的老狗通通殺死!” 冷月塘發出一聲怒嘴。 雲陽子搖搖頭。 少林掌門又道:“善哉善哉!” 小丫斷然道:“池哥,你殺了我吧。” “我不恨你騙了我,你為什麼不能跟我?”從北池詫異道。 “我和你遊歷江湖,不出三天,你就會被人殺……” 忽然,洞中不知何處傳來一聲大喝:“說夠了!” 只見一團黑影,無聲無息地從三個大掌門頭頂上晃過。然後,便聽見從北池一聲慘叫,直向洞內深處飛去。三個掌門人只見一團人影一晃,裹起小丫,便向洞外射去。 三個掌門人本能地劈推出掌,只聽一陣轟隆巨響。六道掌力同時打在洞壁上,打得石屑亂飛,但光亮之下,卻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來人竟在一聲“說夠了”三個字的時間內,從三個掌門人頭頂射過,抓起從北池,扔向洞內深處,然後又挾起小丫,射出洞外去。 四個掌門人面面相覷,真以為是碰見鬼了。 少停,雲陽子才大叫一聲:“不好!洞外的人怎麼了?” 四個掌門人都有本門的人守在洞外,如今這個人衝進來,搶走了人又射了出去,那些門人弟子真不知是否還活著。 四個掌門同時射出身形,向洞外搶去。 洞中,就只有花啟陽一個人躺在地上,正在昏迷之中。 從北池只覺一下子被人抓住衣襟,扔了出去,一聲大叫後,他只覺得風聲凜烈,不知道這一扔被扔了多遠,他腦中剛閃過一個念頭:撞死……,便覺得身子開始往 下墜落,跌在泥地上,然後又向下面翻滾,再跌在一個石台上,力道還沒有盡消,又再向下翻滾跌了下去,這一次跌了好高,有好幾丈吧,跌下去後有一塊大石上一 擋,石塊是斜的。他本能地伸手亂抓,想抓住什麼穩住身子,但他什麼也沒有抓住,又滑了下去。他這次滑下去時,力道好大,腳蹬著一塊石頭,把石頭也蹬掉了。 人翻了一個滾,身子摔出去,頭撞在什麼東西上,轟地一聲,就此人事不醒,昏迷過去。 不久,從北池被一陣劇烈的疼痛刺激得醒了過來。這痛不是跌 傷的傷口傷處疼痛,而是體內產生的刺痛。他這時處於一種半昏迷狀態,他並不明白體內為什麼如萬針穿刺一般疼痛。他被人抓住衣襟扔出去時,已經中了那人的毒 指,如不是他那體內的真陽通天內力已經進入第五層,已經使他具有了較強的抗毒能力,只怕被那人抓中的那一瞬,便已中毒而亡了。如今他中的毒要他的命,他體 內的真陽通天內力卻全部發動起來,要將這毒化掉。二者在體內交戰,猶如兩個絕頂高手打得昏天黑地一般,所以,他感到體內劇烈地疼痛。 他感到口幹舌燥,下意識地喊叫:“水…水……水......” 他伸出舌頭在濡濕的地上舔著,只要有一絲濕氣,一絲冰涼,他就感到無比舒服。他被那人抓中穴道,此刻不能動彈,就橫著撲在地上,只有頭頸還能稍有移動。 他忽然覺得頭的旁邊什麼東西發出一股氣味。他在半昏迷中已經不能明確辨別那氣味,他只覺得那氣味進入他的鼻子,頭腦就有些清醒。他艱難地移動著頭,去吸那 氣味,同時又伸出舌頭在冰諒的石地上舔。他忽然舔到一種粘糊糊的東西,這東西好象就盛在石地上的一個凹處,他的舌頭一觸到那東西,就感到一股清涼直沁全 身,他如飢似渴地一陣吸吮,便將這粘糊糊的東西喝了個一千二淨,猶覺不解渴,又用舌頭去舔,把那粘糊糊的東西舔了個乾乾淨淨。 不久,他感到體內不刺痛了,他似乎比剛才要舒服一些。 他便伏在那裡歇息,準備歇息一會兒,聚集真力去衝開被製的穴道。他這時清醒了,明白剛才那人忙著要走,抓他扔出去時,稍微抓偏了一些,抓在雲門穴周圍,當時如是那人抓在檀中、中庭周圍,只怕自己早已沒命了。 他還沒有開始運集真力,便感到丹田中有一股熱力突然竄起,這熱力來得好快,剛一竄起,便使丹田中一片溫暖。從北池進入真陽通天經修練內力的第五層時,每次坐練,丹田中得氣的感覺都非常明顯,具體而充盈,但也從不象此時一樣。剛一運氣,丹田中便一片溫熱,得氣如此充盈。 這溫熱感逐漸升高,從北池便連忙將這氣感意守住,按照《真陽通天經》內運氣導引法門將這熱氣向平時所走的周天路線搬運出去。這時丹田中的熱氣已經不是意 守時存想得氣那種熱感,而是具體的,一陣一陣湧來的,猶如黃河之水天上來一般洶湧澎湃的炙熱之氣。從北池加緊搬運,不斷地向周天路線中送去,不久,只感到 一震,雲門周圍的穴道便通了。 他一邊搬運氣機,一邊極其緩慢地,幾乎是一寸一寸地支起身子,慢慢站了起來,他明白剛才食入腹中的東西必是異 物,可能這炙人熱氣便是那東西產生的。他要擺出修練真陽通天經內力第五層時所規定的幾個功架,真氣導引才能通暢無阻,直達平日真氣根本走不到的諸般隱穴、 偏穴、奇穴、鬼穴等等經脈外之穴位。 這真陽通天經內力修練的第五層,共有六個功架,皆是希奇古怪的架式,這六個功架,本身便包含了六種曠古絕 今的武功。比如:其中有一個功架叫神仙左右折,這人體前折後折。便是江湖雜耍班的武師,也可能辦到。但這人體向左向右折,要用耳朵去貼左右腿外側,那便是 人鬼皆不能辦到,所以叫神仙折。 但真陽通天經的內力如是充盈到能將十二經和奇經八脈都打通,並且都得氣充盈後,再引真力衝走這個功架規定的穴位,就能練成這神仙折。這神仙折練成後,前後左右三百六十度一個方圓的轉折,如意程度猶如機括人一般,應招變招攻守之快捷,便可達神仙地境了。 從北池將丹田中不斷湧來的熱力,源源不斷地向各個功架所規定的穴位搬運出去,不知不覺地便將這第五層所規定的六個功架都練完了。 練完第五層,從北池本想收功,可是,這丹田中的真氣,不但不因源源搬運出去而減少,不但不必將走完周天的真氣再搬運回丹田蓄存,反而還源源不斷地繼續湧來,這才真叫黃河之水天上來,亙古萬年流不斷了。 從北池想,不如便進入第六層修練吧。 這第六層是在第五層練完後的基礎上,一邊練習將真力運用於技擊的法門,一邊繼續培蓄丹田與各經脈中的真力。這 層主要是練真陽指力與真陽掌力的外發輕重、遠近、收放的技擊法門。由於真力源源不斷地從丹田湧來,取之不盡,用之不完,所以不必經年累月地等待真力蓄夠, 便能如練一套普通拳術一般,將各技勢不斷操演而不感力乏。這第六層,從北池只練了兩個時辰,便已練完,並且達到了練熟的高度。 從北池這時便充 滿豪氣地向第七層衝去。這第七層功法,練的是真氣的仙家吞吐。所謂仙家吞吐,便是用意念去控制真力。真力的發放,根本不必通過掌指中的穴位,便能外發傷人 殺人於無形。實際上,人體上有許多穴道,都能外發真力,並非只有掌、指之間的某些穴位才能外發,絕大多數真力是從十指中發射出去的。而這仙家吞吐,卻是能 從肩、臂、胸、背……中的獨門穴位中發射真力,傷人殺人於無形之中,數丈之外。 中國古代仙傳野聞中,常有仙道濟世,實際上便是這道家在深山練 丹助氣,修練內力,達到了仙家吞吐的高度。而人世間,億萬人中,誰又捨得一生一世的安樂享受,去過那面壁苦修的非人日子?所以,絕大多數是修不到這個高度 的,數百年內,億萬人中不過一二而已,便被人們傳為仙談。 從北池在半昏迷中所服食下肚的粘糊糊的東西,其實是一種千萬年積蓄起來的地脈靈乳。 這太行山脈,連綿逶迤近兩千里。猶如一條長龍,直近黃河之濱。從北池跌下去的這個深洞,乃是太行龍脈的龍穴所在,集精、元、靈氣為一體而成一凹地脈靈乳, 卻被從北池恰恰摔落在它的旁邊,又在半昏迷中不顧死活地服食一空。 這地脈靈乳一入他腹中,便將他所中的劇毒指力一掃而淨,隨即化為真氣,被從北池以真陽通天經的功法修練為真力。 三個時辰後,從北池已經順利地練成了真陽通天經的第七層,達到了神仙吞吐真力的仙聖一流。這是他的父親都沒有達到的高度。他的父親以一顆乾坤一氣混元異 珠助長真氣,練了二十多年,也不過才達到第六層,但也是天下第一。這第七層,要修練到仙聖之流,那更是談何容易?如非象從北池這般有此曠古奇遇,縱要修 成,也當在百年之後了。 從北池大功告成,心中大喜,便想出去將敵人殺盡,以報大仇。意念中剛一有了出洞的念頭,這雙腳下意識地一彈,人便向上升起,只聽得“咚”的一聲,從北池的頭,撞在兩丈多高的洞頂上,從北池自己還沒有疼痛的感覺,那岩石卻被撞掉了一大塊,直落下去。 從北池更加歡喜,眼見得這洞中一清二楚,出路便在前面。這洞中本來一片漆黑,全無天光,但從北池此時雙目能在一片漆黑中視物如同在白晝之下。只一掠便上了洞頂上他被打下之處。 |
第十三章 地脈龍乳造就地仙a
從北池突然看見地上躺著一人,卻正是花啟陽。 從北池在下面呆了十四個時辰,練成了曠世神功。而這十四個時辰中,花啟陽被夏候海的七重指力 點在督脈的命門穴上,如是常人,當場便已死了。花啟陽功力與夏候海不相上下,但也昏迷了七八個時辰才慢慢醒來。又歇得兩個時辰,才開始運氣衝穴。衝了三四 個時辰,手腳才能動彈,摸出藥丸吞下,正在加緊運氣衝穴調息。 這時,花啟陽在油筒挑亮中看見一個滿頭白髮的滿臉血污的怪人走到自己面前,不禁大駭道:“你……你是誰?” 從北池一怔,不明白這花啟陽為何認不出自己了。想了一下,想到自己一定是臉上摔破,被血泥污了臉,花啟陽一時認不出來,便反問道:“你說我是誰?” 花啟陽這時又道:“請問道長是哪位前輩?” 從北池想了想道:“我很老了嗎?” 花啟陽見來人毫無惡意,說話又風趣,笑了起來,道:“道長鬚眉皆白,定是隱世高人。”。 從北池想,或許自己服了那粘糊糊的東西,身體上有了巨變,確實是鬚眉白了也說不定,便問:“我的頭髮眉毛是白的嗎?” “老道長自己還不知道嗎?” “不知道。我在這洞中,看不見自己,不知道頭髮眉毛幾時變白的。” “老道長在這洞中多久了?” 從北池此時想:“既然有此誤會,不如將錯就錯。”想到這裡,他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想到,如不以自己的本來面目行走江湖,要查出仇家,豈不更加容易? 當下從北池便順著花啟陽的話道:“老夫在這洞中,已經住了六十多個年頭了。” 他仔細一聽,自己的聲音也比原來更深沉,更有磁性了。 那花啟陽,肯定連自己的聲音也感到很陌生,所以,一點也不疑心這人便是從北池。 花啟陽高興道:“道長在這洞中,一定是在隱世修練絕世神功,求道長為晚輩將這穴道解了吧。” 從北池道:“你與老夫一無關係,老夫憑什麼要為你解穴?” 花啟陽道:“老道長濟世度人,積善為德,怎地不做一點好事?” 從北池道:“老夫入洞之時,便是一個惡道,做什麼好事,積什麼善?你這狗才,不要惹惱了老夫,一掌斃了你。” 花啟陽道:“道長武功很高嗎?” 從北池指手向四丈遠處的一根巨大石筍一點,只聽轟地一聲,那石筍便斷成兩節,打得粉碎。 花啟陽嚇了一大跳,腦中急劇思索,想想當世道派高人,皆沒有如此武功者,便道:“道長是何方神聖?武功如此驚人。” 從北池裝道:“老夫一百五十年前,便是天下聞名的乙玄真人,你這狗才,竟連老夫的大名也不知道,當真該死!” 他聽他父親生前茶餘酒後講過一個百多年前的惡道,叫乙玄真人,這時便索性冒充起乙玄真人來。 花啟陽大驚,道:“哎呀!老道長,你還在人世呀?” “狗才,你咒老夫死麼?”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老道長,你收小人做弟子,小人一生一世服侍老道長,老道長如是愛喝酒,小人在山東濟南府有的是錢,一生一世,包老道長喝不完美酒。” 從北池想,與這花啟陽開開玩笑也好,當下便道:“你真有用不完的錢,喝不完的美酒?” “真有,真有。” “那好,我替你將穴道解了。但你這狗才武功太低,太不中用。不夠做老夫的弟子。你就做老夫的僕人吧。” “這個……”花啟陽沉吟道:“弟子在江湖上也是大有頭臉的人了,手下三四百名屬眾,江湖中還有隱臣無數。老道長收小人做弟子吧!做僕人……未免……” “怎麼?做老夫的僕人還傷了你的面子麼?惹惱老夫,連僕人也不要你做了,一掌斃你成肉泥!” “罷了,罷了!便做你的僕人吧!老主人,請為奴才將這穴道解吧。” 從北池道:“老夫已與你解了,你怎地還裝死不起來?” 花啟陽動了動身子,果然已經一無阻礙,翻身便站了起來。 “老道長,你幾時為小人解的穴道,小人並沒有見你抬手出指呀?” “奴才跪下!”從北池喝道。 花啟陽只感到雙膝一軟,便身不由己地跪下了。 “你還敢稱老夫為老道長?記住,以後一律自稱奴才!” “是,奴才記住了。” “老夫意念一動,便解了你的穴道。老夫還查出,你的經脈中有 女門的陰寒指力,你幾時服侍得老夫高興了,老夫為你將這陰寒指力吸了出來,你才可以免了終生後患。” 花啟陽這時才明白,自己確實是遇見了老仙聖,當下磕了九個頭,表示死心踏地。 “站起來吧。”從北池道,解了他的穴道。 花啟陽又磕了幾個頭,才站起來,垂手站立,果然一派跟班奴僕的樣子。 從北池想了想道:“老夫六十年未出洞,如今既然上來了,就乾脆出去走走。你先出洞去,為老夫準備一抬軟轎,在外面等候。再去準備一套乾淨的道袍,為老夫送進洞來,還要一張蒙面黑巾,一條文帚以及老夫所要的一應日常用具,限三個時辰辦到。” 花啟陽道:“奴才遵命。”說罷,轉身出洞。 走沒幾步,花啟陽又轉身回來問,“主人,十幾個時辰前,有一個年輕人從那方洞中直落下去,主人從那面過來,可曾看見。” 從北池道:“那個年輕人麼?他從一百丈高的豎洞中直落下來,正落在老夫的前面地上,跌成肉泥了。老夫就是為此才出洞來看看的。” 花啟陽一怔道:“他摔下去的豎洞有一百丈高?” “是呀!你問這幹什麼?” “不幹什麼。奴才不過是覺得他太可惜了。” 從北池知道花啟陽是想找到自己,逼出那還未現出來的第八本祕籍《真陽通天經》,心中暗暗冷笑,卻不表露出來,道:“奴才不去辦事,還磨蹭什麼?” 花啟陽這才掠出洞去。 花啟陽走後,從北池撮口一吹,那油筒的火便熄了。他走到另一處洞頂下,身子一縱,便接近一四丈多高的洞頂,左手吸在洞頂的岩石上,右手取下一塊石頭,取 出自己藏在裡面的《真陽通天經》,然後落下地來,放在身上藏好。坐在地上,慢慢籌劃自己出洞後要幹的事情,等著花啟陽辦好東西送進來。 三個時辰不到,花啟陽果然將東西辦好送進來。他在黑暗中喊道:“主人,奴才來了。奴才可以將油筒點亮嗎?” 從北池道:“不用。你將東西放下,出去等候老夫,老夫要換裝。” 花啟陽放下東西,走了出去,等在外面,一刻以後,從洞中走出一個大袖飄飄,手揮文帚的老道長。這老道長雙目以下用黑巾遮住下半段臉。雙目以上,白眉下垂,銀髮滿頭,梳了一個道髻,用玉簪管住。果然是一派仙聖風貌。 花啟陽跪下道:“奴才恭請老主人上轎。” 花啟陽一跪下,他在外面被打散後才又聚集來的屬下也跟著跪下。一時,二十多人拜倒了一地。但這二十多人中,有好些江湖一等的高手,眼見無端鑽出一個道士來,一下子成了花啟陽的主人,自己等人一下子變成了奴才的屬下,心中很是不悅,臉上便現了出來。 從北池已在江湖混了近七年,什麼沒有見過,加之他自己的性格,本來亦正亦邪,經歷了這許多磨難後,魔性大增,此刻一見,便存心要開開這幾個人的玩笑。 他大咧咧地道:“奴才們免禮。” 眾人站起,那些不悅的人則怒形於色。 從北池用下巴挨著指那幾個人道:“你,你,你,你專司抬轎。” 無聲無息,那四人便被製住了穴道。 這軟轎本來放在洞下邊的一個坡道上,離洞口有一二十丈遠。只因這段距離很陡,轎上不來,眾人齊在洞口等他。如今他站在洞內側,眾人在洞外側,隔在中間,從北池如要上轎,則須從他們中間穿過。 但眾人只覺得眼前驟然一閃,便已不見了站在洞內側的老道長。眾人面面相覷,竟不知他到哪裡去了。 “奴才!怎麼還不下來?”下面傳來喝聲,眾人這才轉身,看見老道長已經坐在轎上,正在大發脾氣。 花啟陽怒道:“爾等無禮,惹惱了主公,回去再和爾等算帳!” 他跪了下去,磕頭道:“奴才們有眼無珠,冒犯了主人,求主人恕罪。” 從北池倚在軟轎上,道:“抬轎的奴才呢?” 花啟陽回身向上面喝道:“你等還不趕快下來!” 那四人面面相覷,哭喪著臉說:“奴才們被主公制了穴道,下不來……” 花啟陽復又到從北池轎前垂手道:“回主公……” “你上去,在每人的右肩上重手拍擊一下。” “是。”花啟陽上去,在每人的右肩頭拍了一下,果然穴道盡解。這四人下來,磕頭拜謝,抬起轎子,下山而去。 傍晚來到焦作。花啟陽早已令人在前頭安排,包下了焦作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棧。住下之後,從北池便令人安排香湯,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澡,然後換上另一襲新道袍,出來時,門上已經擺好酒席,花啟陽正帶著兩個絕色姑娘站在外邊候著。 從北池入席坐好,花啟陽頭一點,那兩個絕色女子便一個上來為從北池斟酒,一個在旁邊為他打扇。 從北池喝了一口酒,道:“啟陽。” “奴才在。” “你在江湖很熟吧?” “這天下武林的事,奴才大約都知道一二。” “那好, 女門的總壇在哪裡,你知道麼?” “這個……奴才不知道。” “大膽!”從北池喝道:“你不是說你都知道嗎?” “奴才只知道 女門的總壇原來在關外。但在關外什麼地方,奴才就不知道了。那 女門的總壇,江湖傳說十分凶險。” “十分凶險有什麼了不起?”從北池慢吞吞地說:“就是萬分凶險,又有什麼可怕?你如今不是成了我的奴才了嗎?這天下有誰欺負你,也就是欺負我。這 女門好大膽,竟敢製了你的血海門穴……啟陽,是不是製的血海門穴?” “稟主人,奴才正是被製了血海門穴。主人真是道仙。什麼也瞞不過你老人家的。” “那是當然的了。我老人家一發外氣,探你經脈,就什麼都查出來了。雖然現在你還未將我老人家服侍得滿意,我還不急著替你吸出陰毒內力。但這 女門十分可惡,卻要先懲罰一下。你多派幾個人去,將 女門的總壇在關外哪個地方先查清,到時候我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是。奴才這就安排人去查。請問主人,主人是要在這裡先住些天呢,還是要到處去走走?” 這花啟陽,平日他的奴才如何服侍他,此刻他便用來如何服侍從北池,倒使從北池十分愜意。 從北池道:“老夫一百五十年前在太湖邊上的一家酒樓裡喝過一次酒,那裡有一道魚菜十分可口,我們明天便去太湖,去嘗嘗那道魚。” “是,奴才這就下去安排。” “你下去安排時,今日坐的四抬轎不用了,換一台八抬轎。 將你的江湖朋友多喚一些來助助威,搞熱鬧一點。要是銀子不夠用,這黃河皮船幫不是就在前面黃河道上嗎?將他們總壇做了,銀子就有了。” 花啟陽大喜,這才真是散賊投奔山大王 遇到了內夥子。他知道黃河皮船幫是莫幹山莊的勢力範圍,此時如將之挑了,即可大獲一票,又可除去莫幹山莊的一股力量。真是一舉兩得。 第二天出發時,那陣勢果然大不相同。一張八抬大轎,八個轎夫執桿相抬,前面二十名劍手開路,後面四十名刀手隨行,花啟陽騎在一頭高大馬上,跟在轎邊。 從北池在轎中道:“啟陽。” “奴才在。” “你叫人將貼子送去皮船幫,叫他們送二十萬兩銀子過來,可免一死。” “是,奴才這就叫人送去貼子。” 下午,隊伍來到黃河邊上時,黃河道上一霸的皮船幫列隊相迎,但不是抬著銀子相迎,而是抬著兩口棺材相迎。百多名幫眾,個個真刀真槍,列隊排開,為首幫主黃河蛟,身後站著兩個護法,四名堂主,惡臉等候。 從北池的隊伍直走到黃河蛟前面十丈處才站下。 從北池道:“劍手退下。” 前面二十名劍手,退到轎後。 從北池道:“打轎上前。” 轎夫們將轎子抬到離黃河蛟四丈遠的地方站住。 轎夫們雙腿打戰,眼見黃河皮船幫如此陣勢,個個心中害怕。但轎上的老道與花啟陽沒有吩咐,卻又不敢放下轎子。 這轎子本來就是八抬敞轎,從北池早將一切看了個清清楚楚。當下慢聲慢氣地道:“黃河蛟,你將銀子送來了嗎?” 黃河蛟道:“二十萬兩銀子,都裝在那棺材裡了,老道長不過來看看嗎?如是不夠你去陰間的用度,在下不妨再為你多準備一點。” 從北池道:“難為你想的如此周到,老夫便先看看也好。” 說著,將手中文帚一揮,四五丈外的兩口棺材木蓋,忽然向後飛起,一時,只聽響起一片慘叫之聲,列隊站在後面的皮船幫幫眾,被忽然飛起迅猛打來的棺材蓋打死打傷了一二十個。 花啟陽先已對這老道異常信服,此刻見此神功,對這乙玄真人更加崇拜得五體投地,便大聲叫:“好!” 花啟陽一叫,他身後的六十名刀劍客齊齊大叫“好!” 這叫聲傳唱出去,將黃河上的水鳥驚起了一大群。 八名轎夫這時腿肚子再也不抖了。 黃河蛟驚駭異常,道:“老……仙長……這是什麼功夫?” 從北池道:“你說老夫這是什麼功夫?就算是什麼功夫,黃河蛟,你敢抬不裝銀子的空棺材來戲弄老夫,老夫本想將你裝進棺材裡去湊點重量,便老夫還有事要問你。你願意具實回答嗎?” “仙長請問。” “老夫聽說你有一個後臺很厲害,老夫想找他試幾招比比高低。你告訴老夫,他是誰?” 黃河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蒙著半截面孔的老道有此問,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你不說嗎?”從北池喝道。 黃河蛟全身一震,道:“老……仙長,只為比武,與他沒有其它過節嗎?” “是你問我,還是我問你?你是說與不說。”從北池喝道,手中文帚又是遙遙兩點,只見黃河蛟身邊的兩個護法大叫一聲,齊齊飛起,正好落在棺材裡面躺著,一動也不能動了。 花啟陽大叫道:“好!” 六十名刀劍手又是一齊大叫:“好!” 黃河蛟額上冷汗布滿,滿臉蒼白,呆了一陣,忽然“鐺”地一聲掣出長劍,道:“晚輩說出那人是死,不說也那人也是死!不如拼了吧!道長累施邪術,何不下轎比比真實功夫?” 從北池道:“要和老夫比功夫,連你師父的師父也還不夠資格。老夫一百五十年前就打過你這皮船幫幫主的屁股,怎麼沒有人對你講過?” 黃河蛟大奇:“道長今年仙壽多少?” 從北池故意拖長了聲音道:“記不清了。老夫只記得我藝成下山那年,太祖皇帝剛登基應天城。” 黃河蛟一想,那是二百年前的事了。不禁大吃一驚:“老仙長……究竟是誰?” 花啟陽大喝:“放肆!連老夫也不敢問我主人是誰。你這死蛟,還不跪下!” 黃河蛟此時明白他今天遇到了燙手的主兒。試想這花啟陽,威鎮山東武林,勢力遍及數省,七家分鏢局,皆是藏龍臥虎之處,如今卻尊那老道為主人,可見這老道確是大有來頭。 當下黃河蛟心灰如死,抬劍便想向脖子刎去。 從北池抬手一點,指力點在黃河蛟手上,黃河蛟手一麻,長劍便落在地上。 “仙長為何不讓晚輩死?” “你寧死不願回答老夫的問題嗎?” “晚輩便回答了,仙長又豈能相信?那時,晚輩不還是一個死嗎?” “信與不信,全看你說的是不是真話。” “那晚輩就回稟道長吧。這收服晚輩的,是一個黑衣蒙面人。他以武功將晚輩打服後,叫晚輩平時只管自由行事,不必日日受管。只須在他有事要辦,在接到他的指令後照辦就行。要是皮船幫有什麼事,只消派人將懇求的事情寫成稟報,送到他指定的地方……” 從北池打斷他的話道,“他指定的地方在哪裡?” “這人……” “說!”從北池忽然加威大喝,真力噴出,黃河蛟只感到一陣頭昏目眩。 “晚輩不敢說。” “為什麼不敢說?” “他知道了,要殺晚輩全家。” “你說出來,從此歸順在我手下為奴。地位僅次於啟陽。 我保你全家無事。” 黃河蛟心中念頭急轉,道:“要在下拜老仙長為主,那也不難。只消老長仙露一手真實武功不要玩那邪術,讓在下看看,老仙長是否真比那人高明。” 從北池道:“好。老夫就現一手給你看看。老夫以這四丈之遙的距離發出隔空指力,指力穿透棺材,再解開你那兩個護法的穴道,行不行?” 黃河蛟道:“如能睹此神功,黃河蛟願為奴僕。” 從北池道:“你看好了,莫要又說老夫在耍邪術。” 說罷,在轎中緩緩抬起右手,伸出食指,隔空一點,只聽颼地一聲,一道淡白色的光一閃,再聽得嗤地一聲,棺材的木板壁上現出了一個小洞,而棺材中的人,卻大叫一聲,身子一挺便坐了起來。從北池又點了一指,那另一口棺材,又現出一個洞,棺材裡的人也是大叫一聲,坐了起來。 這一次,不但花啟陽叫好,六十名刀劍客叫好,就連皮船幫的百數十名幫眾也齊聲叫好。 黃河蛟跪在地上道:“奴才黃河蛟,叩見主人。回稟主人,那人是誰,奴才確實不知,那聯繫地點,奴才回稟主人,是在安徽阜陽縣的一家酒樓上。” “那人用的是什麼武功收服你的?” “那人顯然沒有使出本身的武功,他收服奴才時,只用了三招,三招都是江湖上常見的粗淺武功,看不出門派。” 從北池想了想道:“那也罷了。你將幫中事務交待給你的手下,你就跟在老夫身邊。你可以帶十名刀劍手隨行。” “是。奴才照辦。請主人今晚屈就黃河幫總舵,暫歇一宿。” “也好。”從北池懶洋洋地道,“今夜替老夫準備一個才入煙花的乾淨女子。但不准掠奪良家婦女。啟陽昨天準備的煙花女子,老夫不喜歡。” 黃河蛟一怔,隨即大喜。他明白自己今後仍然可以胡作非為,不受管制了。 “你二人下去,這張軟轎太不舒服,重新為老夫準備一張。 要寬大的,可坐可睡,上面要有一應享受,四壁可開可閉。” 花啟陽與黃河蛟道:“是。” 第二天,一張特製的大轎,停在黃河皮船幫的總舵。這是一張有兩張床那麼大的車馬轎。要快行時,如若道路可行,只消前後安裝上鐵輪,便成四輪馬車,可用八匹馬拖行。如若要揚威挑場慢行,將前後鐵輪下掉。穿上抬桿,便成了十六抬特大轎。 轎面有兩張床那麼大,猶如一間小房屋,有門有窗,可開可關。裡面有床有椅,地毯壁毯,鮮豔奪目,靠床擺滿時鮮果品和美酒美食。甚至連女人的用品也準備了好些,以備老道長帶女子同行。 從北池大喜道:“妙哉妙哉!” 花啟陽見他高興,上前跪倒道:“主公高興,懇求主人為奴才將奴才所中的 陰指力解了吧。” 從北池道:“不忙,時候未到,不必著急。” 花啟陽垂淚道:“ 女門製了奴僕的穴位,如若一百二十日前不解,一百三十天后便開始發作,全身無力,形同廢人。 如再不解,一百四十七天必死無疑。這一次,如今已是九十二天了,求主人為奴才解了吧。” 從北池道:“老夫這純陽內力,便是白骨也能再生。幾時老夫將內力度進你體內一衝,什麼穴結都能打通,你慌什麼?” 花啟陽見他這麼說,倒也放下了一些心事。當下便與黃河蛟服侍他上路,向東南方行去。 路上,從北池躺在轎中的床上,慢慢籌思查找仇人的計劃。當初黃河皮船幫是在黃河邊上阻殺從姍的參與者。如今從黃河蛟身上摸到了一點線索,可以直追到阜陽。 從北池如此當著兩家下屬追查黃河蛟的後臺,毫不迴避,是因為他知道這追查根本不可能一下子追到根上,而且,黃河蛟這種江湖人,縱使投了新主,對舊主還會 留上一手。那倒不如做出追查的架式,引對方先行動手。從北池將花啟陽握在手上,已經成竹在胸,不怕阜陽的線索斷與不斷。 這一路下去,從北池是擺盡了排場。他本是世家子弟出身,紈褲風氣學了不少,如今要玩排場,倒是不必現學。 從開封附近過了黃河後,從北池傳令將轎桿去了,裝上車輪,向南行馳,趕去阜陽。 這支隊伍從黃河上岸南下,一路上極為惹人注目。只那台車轎,便異常少見。其豪華程度,只差黃金包裹,寶石鑲嵌了。沿途,從車中傳出陣陣女人的笑聲,猶使路人側目。 這日出了開封南下,行了半日,便是陳留。剛過陳留不遠,便見官道上中間站著一個健朗清 的老者,後面一字排開八個武林人。 花啟陽走近窗下,道:“啟稟主人,前面擋道的是華山派的冷月塘,他身後是八大門派的執命使者。這執命使者,每個門派派出一個,長駐當年輪值執掌命符的門派,專同聯絡及處理日常事務。” “知道了。”從北池道:“停下車,你去看看他要幹什麼?” 花啟陽令車停下,打馬上前,大咧咧地也不下馬,居高臨下地道:“冷掌門久違了。” 冷月塘冷冷地道:“不久,咱們才分手不過數日,聽江湖傳聞,說是花總鏢頭投靠了一位了不起的新主人,老夫今日特地來看看你這新主人。” “老夫的主人不見生人,”花啟陽道,“冷掌門請讓開路吧。” 冷月塘道:“最近江湖上很出了幾件大事,如今這江湖上忽然鑽出一位不明不白的人,八大門派都很關注。花啟陽,這是老夫的貼子,你送上去。” 花啟陽打哈哈道:“冷掌門也想投靠我這新主人麼?” 冷月塘怒道:“花總鏢頭,你怎地越來越不長進了?當初你暗中網羅勢力,老夫聽說後,還以為你是人傑。如今看來,卻為人僕,連說話都沒有氣度了。可惜可惜!” 花啟陽每次見到冷月塘,皆要受些譏諷,此時正想發作,車中傳來老道長的聲音:“冷掌門,何必動怒?你想見的不是老道麼?過來吧。” 說著,車已移動,向前行了二丈,表示相迎,但人卻不見下來。 冷月塘望也不望花啟陽一眼,便走了過去,他見那車停下後,門窗卻一動不動,顯見那老道太過倨傲,不禁有氣,便向華山首徒周懷實遞了個眼色。 周懷實約有三十左右,為冷月塘的首徒,武功在江湖上出是一等一的高手了。他走上前去,朗聲道:“請道長下車與我家掌門相見。” 周懷實這麼說,從華山派的角度來講,也是給足了老道面子了。豈知那轎內一點聲音也沒有。倒傳出一個人擤鼻涕的聲音。 周懷實等了一下,又提高了聲音道:“請道長下車相見。” 車內還是沒有聲音,反倒傳來一個女人的笑聲。 周懷實大怒,回首望瞭望冷月塘,冷月塘點點頭,周懷實便上前兩步,雙掌猛推,向車壁擊去。 那車轎的門窗四壁,只是輕質的紅松木製成,哪裡禁得住周懷實的雙掌猛擊,雙掌擊實時,只聽得一聲慘叫,一條人影飛出去,摔在三丈外的路邊,口中鮮血狂噴。眾人看時,車轎完好無損,卻是以雙掌猛擊車轎的周懷實,反而倒飛了出去。八大門派的執符弟子中搶出二人,前去救治。 冷月塘大怒,喝道:“道長既有如此武功,為何卻不敢下車相見?” 冷月塘身後傳來一個深沉而極富磁性的聲音道;“老道在此等候冷掌門。冷掌門為何還對著轎內呼喝?也不怕驚動了老道的女眷?” 冷月塘在聽到聲後發音時,便已猛地回身,見到一個滿頭銀髮,眉毛雪白,眼下用黑布遮住,身穿道袍,手提文帚的道士站在身後。另外五個執符弟子也跟著轉過身來,見到老道,便一齊閃到冷月塘身後,面對老道站定。 冷月塘道:“道長為何要將我華山派弟子震傷?” 從北池道:“掌門人為何不先責自己的弟子以掌擊轎?” 冷月塘道:“好吧,這事揭過不提罷了。請問道長從何處來?” 從北池道:“從來處來,到去處去。老道將後一句回答了,省得繞彎子,費口舌。” 冷月塘忍住怒氣道:“請恕在下眼拙,請教道長尊姓大名,仙居何處?” “老道乙玄真人,乃是遊方道士。” “乙玄真人?”冷月塘沉吟道。忽然大驚:“聽說二百年前有個乙玄真人,你……你……” “老道正是二百年前那個乙玄真人。”從北池笑吟吟地說。 “這……怎麼可能?這世上,哪有活二百年的人?” “華山派沒有活二百年的人,這人世間便沒有活二百年的人了麼?孺子無知,孺子無知!” 冷月塘此時當眾受到奚落,老臉上不禁便有些掛不住,但他畢竟是一門之尊,忍氣功夫大大強於常人。當下道:“請道長將面罩摘下,讓在下瞻仰一下當世最老的老壽星如何?” 從北池大咧咧地道:“免了,老夫活這麼大把年輕,是給掌門人看稀奇的麼?” 冷月塘想了想,朗聲說:“道長這麼說,好象也有些道理。 只是,當今江湖,自從紅雪山莊被屠莊之後,接連出現了好幾件大事,弄得江湖武林極為不安,如今道長忽然出現在江湖,有些不明不白……” “且慢!”從北池道,“掌門人剛才說紅雪山莊被屠莊之後,接連出了好幾件大事,請教是哪幾件大事?” 華山掌門道:“一件是 女門人重現江湖,這 女門三十年前被迫退回關外後,一直不再涉足江湖。如今除了大小妙美人以外,江湖上又出現了好些 女門的門人 活動。第二件事情更令武林不安,七十年前,江湖上有個靈猿真人,弄得江湖一片腥風血雨,後來八大門派聯合起來,才將他彈壓下去。如今江湖上雖然還未見到靈 猿真人本人出現,但也有人中了他的靈猿指而死去。算來這靈猿真人如若活著,也是老大一把年紀了。而今老道忽然出現在江湖,有些事真是巧合得很,所以,今日 務必請老道長讓在下瞻仰一下老道長的尊容,以正視聽。” “原來掌門人是將老道當作靈猿真人了?”從北池笑道。 “乙玄真人是道人,靈猿真人也是道人,這巧合只怕未免過於巧合了一點。”華山掌門正容說道。 從北池想了想道:“假如老道真是那靈猿真人,掌門人不是送上門來找死麼?” 冷月塘道:“在下一死,有何足道?如能以一死逼得靈猿真人現身,倒可以讓武林同道有個準備。道長將蒙巾摘下來吧。” “老道是乙玄真人,不是靈猿真人。” “不管你是哪個真人,在下務求一見。” “掌門人有這個本領麼?”從北池怒道。他見冷月塘處處緊逼,一點不讓人,如若被他揭穿,便要壞了自己的大事。當下便想將他製住,一走了之。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禪喝:“阿彌陀佛!” 禪唱剛起時,還在五十丈外,“佛”字的餘音一散,十丈外已出現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來,他的身旁,另外還有一個老道人。卻正是少林掌門一貫禪師與武當掌門雲陽子到了。 從北池心裡暗暗吃驚,只因這二人一飄便是十丈,既不霸氣,也不勉強,輕功架式輕鬆自如,顯出極高的功力。 一貫道:“老衲一貫,忝任少林掌門,見過乙玄仙長。” 雲陽子道:“乙玄道長乃我同教老人。貧道武當派掌門雲陽子,也盼能一睹老仙長風采。” 從北池知道這八大門派今日有備而來,可見對靈猿真人忌憚到了極點,將此事看得比追回八大門派的祕籍更大。今日如想矇混過去,只怕不易。但要揭下面罩,卻又萬萬不能。 當下便打個哈哈道:“三位掌門人齊齊出動,也算給足了老夫面子,但老夫確實不是你們要查找的靈猿真人。老夫偌大一把年紀,還會哄你等後生晚輩麼?老夫這 次出江湖,是因為老夫偶然收了一個奴僕,許老夫以喝不完的美酒,受不盡的美人,所以,老夫才出洞來伸伸腿,幫他找 女門算一筆小賬。這樣吧。老夫忽然想起 一點事情,可以證明老夫是不是靈猿真人。這練毒掌毒指的人,在出掌、指力時,要想將內力中的毒素完全逼住,那是不可能的,三位掌門人以為然否?” 少林掌門道:“老衲雖然不曾練過毒掌,卻也聽過有此一說。” |
第十三章 地脈龍乳造就地仙b
“那麼,老道點一指與爾等看看,然否?”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一貫禪師道:“只不知乙玄仙長要以誰來試這重指力?” 從北池笑道:“冷掌門剛才豪言壯語,要以死逼出靈猿真人的偽裝,不妨讓冷掌門來試試如何?” 冷月塘道:“好,在下便來領教幾招。” “冷掌門何必領教幾招,一招足矣!” “老仙長的意思是一招便能製住在下?” 從北池含笑不答。 冷月塘大怒:“好,請老仙長指教。”說罷“鐺”地一聲便掣出長劍。 還是雲陽子腦子動得快些,連忙止住二人道:“咱們的目的,只不過時要看看乙玄仙長是不是靈猿真人。剛才既也講好由老仙長出一重指看看,依老道之見,這重指力嘛,不妨以樹木或石塊為試,中指處如有毒狀的,又何愁看不出來?” 少林大師喜道:“如此最好。” 從北池此時有大事要辦,原不想與八大門派多結仇怨。此刻便笑道:“老道也以為如此最好,只不知華山冷掌門以為如何?” 這從北池一點不讓人,便要善罷時,也不忘口中還要譏諷冷月塘一句。冷月塘又想發作,雲陽子連忙以目止住。 從北池看看周圍,看見三丈外有一棵一人來粗的大樹,便將大樹指與眾人看。然後,抬手向那大樹一點,只見一道乳白色的光一閃,颼地一聲,正中在樹幹中部,將樹幹擊穿一個小洞。 “真陽洞金指!”雲陽子大驚呼道。 從北池心中暗暗叫苦,他自己也想不到這指力有這麼霸道,差點便洩了自己的行藏,連忙故作大咧咧地道:“什麼真陽洞金指?老夫從十四歲便開練這少陽內力, 這少陽洞金指與武當的九陽洞金指,練到極限時,便沒有什麼分別。八十年來,老夫還是第一次讓天下武林開開眼界。如今你們已看見了,老道這指力全屬純陽,不 含一點毒質。該放心老夫不是什麼靈猿真人了吧?” 少林一貫大師道:“老仙長神功驚人,老衲六十多年的閱歷還未見過誰能將這直徑逾尺的大樹,用隔空指力洞穿。老仙長,這靈猿真人實乃武林大敵,還盼老仙長能匡扶武林正氣,以神功制伏靈猿真人。” 從北池道:“老道這偌大年紀,縱然神功驚人,已成不壞金身,但畢竟年齡太老,要抓緊時間多享享福,不想管什麼閒事的。但老夫看你們,實在被這靈猿真人弄得神不守舍,有些可憐。這樣吧,你們留一個人在老夫身邊,閒時為老道跑跑腿,老道到時候助你們一臂之力也未可知。” 一貫大師道:“那很容易,慧通。” 八大門派執令使中的慧通和尚走出來道:“弟子在。” “你跟老仙長去……” “且慢!”從北池道:“老道的奴才,也比這慧通的輩份和江湖地位高,老道不要他,要冷掌門。” 冷月塘大怒,這已經入鞘的長劍,“鐺”地一聲又出了劍鞘。 “老道長未免欺人太甚!來吧,冷月塘技不如人,卻也不怕流血!” 一貫禪師連忙搖手止住道:“阿彌陀佛!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事由老衲異想而起,便由老衲跟老仙長走走江湖吧。” 從北池心中大驚口中卻哈哈一笑道:“如此其好,甚好! 只是……只是……這道士當著和尚的面玩姑娘,未免有些不入法眼。算了,老道誰也不要了。各位找到靈猿異人時,只消通知老道一聲,老道一定前去點他一指,度化度化他。” 說罷,一邊向車轎走去,一邊道:“啟陽。” “奴才在。”花啟陽垂手道。 “你給老道當奴才不冤枉吧?” “不冤枉。奴才能服侍老仙長,實是三生有幸。” “那好,打道前行。”說罷,進了車中。 花啟陽大喝:“起道!” 二十名劍手在前喝道:“起道!”那聲音便如縣太爺出衙一般,倒了威風。 三個大掌門站在一旁,相互對視一眼,卻默默無言。眼見這七八十人,擁著一輛極大的八馬齊拖的車馬轎,沿途吆喝著開道,揚起一片塵埃,滾滾而去。 這晚從北池宿在前頭一個小鎮。鎮上的幾家客棧,已被花啟陽派人全包下來了。從北池與他帶的姑娘和花啟陽、黃河蛟住在一間大的客棧,其餘隨從,皆分散住在另外幾家客棧。 二更時分,從北池點了身邊的姑娘的暈穴,悄悄出得房門,一晃便上了屋頂。他在屋頂上站著,望了一下四周,正想向北方行去,忽然聽見屋後的一片菜園中,傳來說話的聲音,便悄悄掩了過去。 只聽一個聲音低聲道:“孩兒找了整整兩天,什麼地方都找遍了,哪會有什麼遺漏?” 那山洞甚大,岔洞又多……”這個聲音是花啟陽的。 從北池這時知道,另一個聲音是花茂雲的了。 “但孩兒找一處,做一個記號。爹爹,那是不會有遺漏的。 如說那祕籍小,藏到那偌大山洞裡找不到,可那麼大一個屍體,無論如何找得到的。而且,那洞底也不過幾十丈深,中途還有石坎石台緩衝,哪有什麼一百丈深的豎井?那老仙長來得實在突兀。” “雲兒不准多疑。那老仙長神功蓋世,舉世無雙,只怕咱花家的前途,就靠在了他身上。這樣,你再回山洞找找,多找幾天也無妨。務必要將從北池那本真陽通天 經找到。那本書還在洞中,他分做兩處藏,出事時他只取出了那七本別派的祕籍,真陽通天經一直沒有出現過。你快走,老仙長甚為靈敏,別讓他發現了。” 花茂雲道:“爹爹,孩兒還有話說。” “快說。” “那從北池的屍體一直沒有找到,孩兒懷疑那從北池沒有死,可能有什麼奇遇,活過來後,裝扮成了老仙長。” “胡說!那滿頭的白髮白眉能裝得天衣無縫,那一手神功也是無論如何裝不出來的。非有百幾十年的功力,才能練成那等神功。快回山洞去,繼續找。” “那麼,孩兒去了。” 從北池聽到這裡,心中直是冷笑。他知道這花啟陽肯定會有所行動,果然,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後,暗中卻又派他的兒子花茂雲去山洞裡尋找屍體和祕籍。但他此刻也不喝破,等花啟陽回客棧後,他便向北方掠去。 掠出三裡,只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等在官道旁邊。 看見他走過來,老和尚道:“老仙長來了,一貫在此有禮了。” 從北池走近一貫大師,先沒有回答,而是聽了聽周圍。在這靜夜,如是有人隱伏在側,他是很容易聽出來的。 一貫掌門道:“老衲遵囑一人來此,沒帶隨從。” 從北池道:“老道傳音入密請掌門人到此,實在是想聽聽有關靈猿真人的事情,弄個明白。” 一貫大師想了想道:“此處無人,老仙長何不揭下蒙巾,大家也好開誠佈公。” 從北也想了想道:“也好。只盼大師能代在下保密,對八大門派的掌門人也不能洩漏。” 一貫大師道:“老衲以少林派的清譽擔保此事。” 從北池揭下蒙面黑巾,正對一貫大師道:“大師請看清楚,在下又要蒙上了。以後請仍以老仙長相稱。” 一貫大師先是一驚,但他定力極高,隨即便鎮定下來,道:“原來如此。老仙長肯定是有什麼奇遇了?” “正是。只是夜短話長,請大師快些告訴在下關於那靈猿真人的事情。在下還想確定一個,看他和紅雪山莊的屠莊是否有關。” “老仙長當日被那團黑影抓住扔下深洞,可曾先中了指力之類?” “中了毒指。” “可知道中的是什麼毒指?” “不知道。那下面一團漆黑,看不見皮膚。在下當時又處於半昏迷狀態,實在鬧不清那是什麼毒指。” “老仙長中了毒指,怎地未死?” “在下的真陽內力,本來就能抗毒。在下在半昏迷中,喝了一種粘糊糊的東西,不一會就清醒了。以後便練成了神功。” “真是奇遇。你父親當年在泰山論劍大會上奪得天下第一時,也沒有如此功力。老衲告訴你吧,老衲懷疑抓你扔下深洞的那團黑影,如不是靈猿真人,也與靈猿真人有極大關係。 只因有如此武功者,天下實在屈指可數。地仙家中有一二人有此武功,但卻不太愛管江湖閒事。八大門派中,連老衲也沒有這等武功,縱有隱宿,有此武功,卻也不會去救一個 女門的女子。所以老衲說那人極有可能和靈猿真人有關。” “會不會是魔殺天君?” “不是。聲音不象。魔殺天君的武功也沒有這麼高。再說,魔殺天君向來獨來獨往,不介入門派之爭的。” “大師快些講靈猿真人的事吧。” “老衲正在講。那黑影掠走那 女門的女子後,老衲四人追了出去,卻根本就不見那人的蹤影,守在洞外的八大門派弟子,倒是一無傷亡。守洞口的幾個弟子根本就沒有看見有人進來,只有一個弟子說,在我們四人追出去前不久,有什麼東西閃了一閃。可見那人武功之高。” “大師怎地還不進入正題?” “老仙長不要急躁。,老衲四人追到山外,卻遇到了崔大俠。” “崔大俠?” “就是白地仙的長子,是百二十年前山西太原崔家劍門崔長風的第一個夫人所出。名喚崔烈。今年已屬百歲了。百歲高齡,仍然性烈如火。他正在那一帶追捕千面魔怪。” “千面魔怪?莫不是近二十年武林傳言的‘三大莊,八大派,一魔一怪一地仙’中的那一怪?” “正是。這一句傳言,概括了當年武林中武功最高的幾家。 但 女門和靈猿真人卻沒有傳進去,只因他們已被八大門派逼得退隱江湖。老衲說到正點子上來了。老仙長注意,這千面魔怪,在江湖這些年,從來沒有人看見過他的真面目。但據老衲推測,這千面魔怪與靈猿真人,只怕淵源很深。如不是一個人,也是師徒關係。” “大師憑什麼如此推測?” “就憑那靈猿毒指。” “大師知道這千面魔怪使的是靈猿毒指麼?” “不知道。但是,梅莊的梅勇被靈猿毒指所傷,活活眼見無救而死。那一天晚上,正巧崔烈崔大俠正在那一帶搜捕千面魔怪。” “有這等事?” “崔大俠受他母親之命,已在江湖追蹤這千面魔怪近一年了。但每次都是剛有線索,又被千面魔怪易容逃脫。這千面魔怪武功高,易容的本領更高,簡直是千面千身,根本不辨真假。” “原來如此。那麼,這靈猿真人當初又是如何被八大門派迫退江湖的呢?” “這靈猿真人乃是以馴化靈猿,使之成為武技工具的一個道士。百獸之中,常人以為獅虎最為兇猛。其實,應該以靈猿為最。這靈猿不但具有與獅虎同樣兇猛的獸性,還比獅虎多一種通靈的人性,如若這二者能夠結合起來,而成為一種有意施為的武技手段,那就太可怕了。” 從北池猛然想起自己在大井口上被猛虎逼下懸崖,心中靈光一閃,問道:“靈猿真人會不會是萬獸王呢?” 一貫禪師道:“不是。這一代萬獸王與靈猿真人的淵源如何,老衲不知。老衲的師祖那一代時,萬獸王不過是靈猿真人的師父的家奴而已。” 話剛說完,只見黑暗中忽然傳來一聲虎嘯。 一貫驚道:“虎?” 二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怎地剛一談起虎,這虎嘯就應聲而起? 虎嘯猶如狂風一般迅猛湧來。只一瞬,夜空中便傳來數十朵閃閃發亮的綠光,二人知道這數十朵綠光乃是猛虎的眼睛,在夜裡閃閃發光。這綠光迅速移動,很快便接近了二人。 一貫喝道:“這裡接近城鎮……” 一句話未說完,一只虎已經猛地向一貫撲去,一貫一閃,一掌打在猛虎腰背間,只聽一聲怒吼,那虎吃痛。猛竄出去十幾丈遠,倏忽不見。另外的猛虎便停在十數丈外。綠光一閃一閃,只是低哮,卻不進攻。 從北池道:“大師好身手。” 一貫道:“猛虎如若再攻,不可留情。這裡接近城鎮,不除猛虎,為害百姓。” 正說話間,數只猛虎同時撲上前來,從北池也想試試自己的掌力,當下迎著綠光搶去,只望兩朵綠光之正中間下掌。 其實,從北池在這夜間,視物如同白晝,將猛虎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那雙眼中間的偏前高處,正中虎的頭頂天靈蓋。 從北池腳踩通天幻靈步法,展開真陽通天掌法,只聽啪啪啪啪,數聲掌擊聲,那四只巨虎,還未撲近二人,便被搶上前去的從北池掌掌皆出中在天靈蓋上,四只猛虎頓時趴倒在地上,掙扎得幾下,盡皆死去。 遠處傳來一陣笛聲,那另外的猛虎聽到笛聲,忽然回身,向遠處竄去,頓時便不見了猛虎。 從北池望著一貫大師道:“萬獸王?” 一貫道:“正是萬獸王。老仙長,老衲要去看看二十裡外同伴,失陪了,改日再談。” 說罷,回身走去,走得兩步後,倏忽不見。 從北池一個人站在黑暗之中,想追上去看這萬獸王一個究竟,但轉念一想,便轉身轉鎮上走去。回鎮時,一手抓住兩只虎尾,將四只猛虎也帶回了鎮上。 此時鎮中正是一片沸騰,鎮上的人聽得虎聲,那平日練武膽大的,已經邀約成夥,正要出鎮打虎,花啟陽知是萬獸王在這一帶辦事,正命手下阻攔。 這時,只見一個老仙長一手拖著兩只虎尾,將四條虎拖拽回鎮。鎮上的人,包括花啟陽召來的一般江湖豪客,盡皆吃了一驚。 花啟陽上前道:“主人,原來你老人家是出鎮打虎去了?” 從北池道:“老道聽得虎嘯,趕去斃了幾只,你等皆是練武之人,於這虎骨虎筋甚為稀奇,就賞與了你和黃河蛟二人吧。” 二人大喜,磕頭拜受。 從北池道:“你二人起來,立即準備十三匹好馬,你二人每人帶五名武功最高的隨從,隨我天明出發,迅速南下。其餘諸人,押著車轎隨後趕快追來。” 二人起身,趕忙遵命去辦。 天明時,十三騎十三人,急如風火一般出鎮而去。隨後,六十名江湖豪客押著大車轎,也沿路跟去。 數日之後,一個上午,阜陽城外的一家大酒樓上。來了十三位客人。這時酒樓異常清靜,因為離中午尚早,這十三位客人中,兩名武林豪客對中間的一位老道長異常恭敬。老道長上樓居中而坐後,這二人便站在身後,其餘十人則坐在樓下。 常櫃見這夥人氣度不凡,連忙親自接待。 老道長見掌櫃過來,垂下雙目,不理不睬。 黃河蛟在老道身後道:“黃河一條蛟,擱在淺灘上。” 那掌櫃本來做出一付接待貴客的樣子,這時聽得黃河蛟念出切口,招起眼皮瞥了黃河蛟一眼,目中寒光,一閃即逝,仍是一付恭敬的接客模樣,湊近老道長說:“請問老道長要先用點什麼?” 從北池忽然伸出手,一把擒住那掌櫃的右手腕舉了起來,只見那掌櫃的手掌心中,正有一些淡黃色的藥粉,還未以內力化盡。 從北池一用力,那掌櫃的手腕便 嚓一響,腕骨已經破碎。那手掌便軟軟地垂了下來。只聽得一聲慘叫,那人臉上立即便痛得目眥嘴歪,大汗急劇冒出。 從北池擒住這人,並不回身,卻反手一指點出,正點在黃河蛟的胸口檀中穴上。 從北池冷冷笑道:“一見面便施放化功散,這酒樓果然是早已擺下了戰場。你這兩個狗才,老道就算逼問你們,也是什麼都說不明白的。想要斃了你二人,又未免有些無辜。你們的正主兒呢?他怎還不出場?” 原來,從北池見掌櫃出來時,袖袍前端微微翹起,如是恭謹接客,雙臂指掌下垂,袖袍應是伸垂下吊的,怎會微微翹起?當下明白他正在以內力化散掌中藥粉,所以一出手便製住了他。 從北池話音一落,樓口已經飄上兩人來,這兩人進樓中,便向兩面閃開,樓口又飄進兩人來,如此 直飄進 十四人,頓時將老道長及花啟陽還有被老道長製住的二人圍在中間。 花啟陽站在老道長身後,每見上來二人,便報出兩個名字,如數家珍一般,顯然對這些武林人極為熟悉。只是越報越驚,越報越駭,報到第四對上,已是聲音打顫,報到第七對上時,已是抖得語不連貫,猶如口吃之人。待得樓口最後飄上一人時,花啟陽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原來,這十四個人,皆是各霸一方的武林大豪,其中不無黑道巨擘,前面幾對與花啟陽平日還有些交往。後面兩對卻是與花啟陽平日井水不犯河水的同等大豪。最後二人,已是花啟陽平日見了,還要客氣幾句的極頂高手了。 只見最後飄上樓口的是一個四五十歲左右的黑臉人,身材挺得筆直,猶如一桿標槍,飄上樓來,卻是膝不彎,腳不舉,猶如騰雲一般,便落在了樓口。 那人望著目瞪口呆的花啟陽道:“啟陽老弟瞧不起老夫麼?怎地不將老夫的名號向你家主人報說?” 從北池左手一伸,便將施化功散的那人送至三丈外的靠壁處。一回肘,又將黃河蛟打到後面一丈外的靠壁處。二人各自軟在壁下,卻也沒有別人前去照應,便任二 人跪倒在壁下。這從北池,從七歲開始練武,十六年來,又得武功天下第一的父親親手調教,於內功功法,技擊招數,江湖伎倆,早已純熟。後來又將偷回家中的七 本武功祕籍參詳演練,早已成了武功精純的特大高手,苦的是內力跟不上,許多絕等的招式使不出來。如今服食了太行龍脈的地脈靈乳,內力提高,不以裡計,已經 達到仙流。頓時便成了天下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 從北池冷笑一聲道:“來人不必自負。趕快給老夫報上名來!” 他早已認出這人便是南北雁盪山的黑道領袖追風斷魂掌雁盪王,如今卻要故作不認識,也要有心激他一下。這十四人中,或許只有雁盪王能知道是誰在操縱這一切了。那十四人,說不定也是以他的面子找來的殺手而已。 雁盪王冷笑道:“道長真的是乙玄真人麼?” 從北池道:“那麼,你以為老夫是誰?” “在下一時不識你是誰,但在下卻知道你無論如何不是什麼乙玄真人!” “你憑什麼認誰老夫不是乙玄真人?” “這天下哪有二百年前的活人?真是活見鬼了!在下從聽到傳聞那一天起,便沒有相信過。” “孺子無知,孺子無知!”從北池拖長了聲音道:“當日華山派的冷月塘不相信,如今你這孺子還是不信。公然還找上門來。想要與老夫一見高低。黃河蛟,你說,這人是誰?” 黃河蛟道:“主人為何要對奴才下手?” 從北池道:“老夫收服你的當晚,你派人連夜南下報信,老夫就在你身後站著看你指派人。你以為能瞞過老夫麼?” 黃河蛟道:“主人差矣。黃河蛟投在你的足下,原是真心臣服,只是黃河蛟對舊主人也不能欺心太甚。黃河蛟儘管當初是被人打服的,但這些年來,卻是受益不少。黃河蛟即使要投新主,也要對得起舊主,還盡人情後,才算完全是新主人的人。” 從北池頭也不回道:“好。如是老夫今日解了你穴道,你幫誰?” 黃河蛟道;“奴才今日還得要先為舊主出力。這一戰下來,如是老道長活著,黃河蛟也還活著,黃河蛟完全是老道長的奴才了。” 從北池道:“老夫近百年來未行走江湖。對這些後生小輩陌生得緊。黃河蛟,老夫問你這人誰?” 黃河蛟道:“他便是大名鼎鼎的南北雁盪王,追風斷魂掌胡霸胡前輩。” 從北池道:“啟陽。” 花啟陽道,“奴才在。” “你過去將他的穴道解了,老夫用的是一般手法,很好解的。” 花啟陽走過去,解了黃河蛟的穴道,黃河蛟走到桌前拜道:“謝過老仙長不殺之恩。” 從北池道:“你站在對面去吧,一會兒打鬥之時,儘管施出全力,這一仗老夫不與你計較。” 黃河蛟道:“是。”退在一邊,拔出兵刃,加入了對方的行列。 從北池對雁盪王道:“想來你還不是正主兒,你將你身後的正主兒請出來吧。” 雁盪王道:“這黃河蛟當日便是老夫收服的,老夫便是這黃河蛟的主人。你令他帶你前來找老夫,究竟有什麼見教?” 從北池喝道:“放肆!敢在老夫面前自稱老夫,雁盪王你是不想活了。” 雁盪王冷笑道:“這一點,.還得戰過再說。” 從北池道:“老夫問你,這雁盪王與雁盪派有什麼關係?” “沒有什麼關係,咱二家是井水不犯河水。” “雁盪派能容忍你在那一帶胡作非為麼?” “他拿老夫無可奈何。” “你又自稱老夫了。你如第三次自稱老夫,老夫就先將你斃了。老夫問你,你的主子是誰?” 雁盪王道:“老夫……” 從北池打斷他的話道:“你這教不出來的狗才!老夫要以四成指力斃你,你注意了。”說罷,抬起手來,對著雁盪王迎面點去。 雁盪王見這一指點出,無聲無息,便抬起手,也點出一指,同時,毫不在意地道:“裝.....” 一個字才出口,雁盪王忽然覺得自己那呼嘯而出的指力被盡數碰回,全部打在自己身上,立足不住,便從樓口倒飛了出去。只聽 嚓一聲巨響,雁盪王落下樓去,將一張桌子壓得粉碎。 樓上十四個雁盪王帶來的人大驚失色,面面相覷,他們見這老道長坐著不動,漫不經心地點出一指。竟將這雁盪王的指力盡數碰回,打在雁盪王的身上,打得雁盪王倒飛出去。 這等武功,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只因這掌力碰回,還要先收先蓄後發,指力相接,一般是一接即散,只有高低之分,卻沒有見過可以將對方的指力碰回去反打對方的武功!這十四個人一時竟不敢有所動作。 幸好從北池還要追雁盪王的口實,不想將他打死,這雁盪王被打下去,卻未受傷。 從北池道:“雁盪王,你服了沒有?” 雁盪王在下面道:“老夫一時大意,不服!” 說著,只聽一聲風聲響,那雁盪王又掠了上來。 但雁盪王剛掠到樓口,還未站定,只聽一聲慘叫,忽然便僕倒在樓口,只抽搐了一下,立即死去。 從北池大喝一聲:“什麼人?”身子一彈,便向樓口射去。 忽然,樓口上方的橫樑上,就在從北池身子射出時,已經發射出一排弩釘,密如牛毛,成百上千地向正在射向樓口的從北池打來。 從北池此時已是何等身手,只見他身子在射出去的瞬間,已經腰身一折,便由平直射改成了向上斜衝射,那一排弩釘,便從他的胸腹下面一尺左右打過,齊齊打進 樓板,直沒至釘尾。’從北池頭一仰,一個空翻,已經又回到了原來的坐位上,雖然躲過了這一劫,卻也嚇出了一身冷汗。從北池明白,就這麼阻得一阻,要想追那 發暗器殺死雁盪王的人,是再也不要想追上了。 從北池鎮定了一下,道:“啟陽。” 花啟陽道:“奴才在。” “你過去看看,雁盪王是中了什麼暗器死的。” 花啟陽走去看了後,回來道:“啟稟主人,一支三兩生鐵鏢,正打中雁盪王的背心命門穴,二寸五長的鏢身,全打進了身體內。鏢上有劇毒,從傷口顏色看,淬的 是普通劇毒。從鏢和毒上,是查不出發鏢人的來歷的。”-雁盪王帶來的十四個人,與黃河蛟,此時在四周只嚇得臉色青白,一時竟不敢行動,也不敢作聲。 從北池道:“你們十四人,可是雁盪王招來的?” 十四個前後不齊地答道:“正是。” 從北池道:“你們中間,出來兩位身份最高的人,與老夫回話。” 眾人將以目齊看向最後上來的二人,這二人互望一眼,走了出來道:“南北雁盪山寨主,見過老仙長。” 從北池道:“這酒樓可是你的雁盪山開的?” 北雁盪山寨主道:“小人不知。” 南雁盪山寨主道:“小人不知。” 從北池道:“那麼,這酒樓不是雁盪山開的了。” 二人又道:“小人不知。” 從北池道:“想來也不會是。那雁盪王,以打劫為生,到這千里之外來開什麼酒樓?這酒樓之中的小二打工之類,顯然也是才換過了的新人。你等眾人看明白了, 這雁盪王,為別人賣命,那人眼見他不敵老夫,怕雁盪王漏了他的行藏,一鏢便取了他的性命,算準了老夫見此情形,要去追他,又用暗器阻攔老夫。老夫今日是追 這人不出來的了。老夫平時正氣少,邪氣多,卻還不至於對手下亂下殺手。你等不如便都臣服了老夫吧。老夫以後闖出天下以後,對你等皆有封賞。你等以為如 何?” 黃河蛟首先站出來道:“奴才從此對主人是死心踏地了。” 從北池道:“那就站在老夫身後來。” 黃河蛟站在老道長身後,又成了老道長的奴僕。 其餘十四人面面相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從北池道:“啟陽,你二人去將放毒的那人提過來。” 黃河蛟與花啟陽過去將剛才放毒的那個掌櫃提過來,丟在從北池身邊。 從北池道:“解了他的穴道。” 花啟陽又解他的穴道。那人此時腕骨被折斷,右手是廢了。但一鎮定下來,卻硬氣地一聲不吭。 從北池道:“看樣子你是不打算回答問話了。” 那人道:“在下便想回答,也不知該怎樣回答。” “你在這店中幹了多久了?” “三天。” 從北池嘆了口氣道:“果然如此。原來的店掌櫃,如不是被換走,就是被殺了。老夫便是找到那個老掌櫃,只怕追到最後,還是又追到一個什麼雁盪王之類的武林大豪頭上,從這樣的人身上是追不出那後臺的線索來的,線索還是要斷。那麼,你手中的藥是迷魂類藥呢?還是化功類藥?” “在下不知。雁盪王叫在下到你身前以氣逼散,便算完令交差。” 從北池見問不出什麼來,便又喚花啟陽:“啟陽。” “奴才在。” “你看看下面那十個人是死了,還是被製住了穴道。” 花啟陽走到樓口看了看道:“被製住了穴道。” “你二人下去將他們的穴道解了,帶一二人上來回話。” 不一會兒,花啟陽帶著兩個手下上樓來,一問,卻是無聲無息就被人點了穴,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 從北池站起身來道:“你們十四人一聲不吭,看來是不願臣服老夫的了,老夫也不勉強你們。你們出去,到江湖上去傳言。老夫得知你的這個後臺武功極高,逼他 出來,不為別的,只想和他印證一下武功。看看孰高孰低?老夫隱世隱了近百年,不但老是不死,反倒越活越硬朗,不禁等死等得有些厭煩了,想出來風光風光,哪 天高興了,也想弄個武林領袖噹噹。各位不想沾點光麼?” 南雁盪山的山寨王道:“老仙長今日露了兩手武功,皆是極高、極奇的了。但要憑這兩手征服武林,小人卻還不大相信。老仙長如要小人等人臣服,原也不難,只是……” “只是還要老道爺露一手絕活?” “正是如此。” “老道一路下來,很露了幾手絕活,你們沒有聽到講過?” “耳聽不虛,眼見為實。” “那麼,你等是想看內功、技功、還是巧功?” “江湖爭霸,以力為主。老道長露一手內功吧。” “好。老道已經運出吸字訣將你用無形內力吸住。你試著相抗,看能否不被老道吸過來。” 南雁盪山山寨主頓時感到有一股大力將自己向前拖去,卻又並未見老道長舉手抬腳。南雁盪山王“嗨”了一聲,吐氣開聲,運出千斤墜功夫,死死釘在樓板上,一時便成僵持之狀。 老道長道:“注意了,如感不支,不必勉強,否則,受了內傷,老道的仙丹留在洞府中,可沒有帶在身上。” 只見南雁盪寨主雙腳慢慢朝前滑移,滿臉通紅,也穩不住身形不被吸去。 老道長道:“北寨主,你去幫他一把。” 北雁盪山寨主上前將雙手拖住南寨主的腰。但二人還是穩不住身形,雁盪山兩個山大王,在江湖上乃是一霸。便如花啟陽這等鏢局總鏢頭本人走鏢到二人地盤,只 怕也要先行孝敬,才能保得無事。如今二人聯手運出千斤墜,卻經不住對方不動手腳地輕描淡寫地運出內力遙遙一吸,根本穩不住身形,一時只聽得樓板吱吱直響, 二人卻慢慢滑了過去。 老道長笑道:“老夫怕你二人受傷,力道溫和。如是相敵之時,只消眨眼功夫,便可將二人吸過來了。你二人還不臣服麼?” 南雁盪山寨主在前點了點頭,表示臣服。 從北池收回力道,二人才悄悄收功,恢復常態,卻是連衣衫都濕透了。 二人跪下道:“小人願意跟隨老道長,效犬馬之勞。” 從北池道:“好。等老夫正式開宗之日,再行封賞。你的這些人呢?是要臣服,還是要再看看?” 於是,當場有六人臣服了老道長,另外八人被放回江湖,出去傳言老道長的意圖。 老道長待那些人走後,對兩個山寨王道:“你二人立即將雁盪王的屍體運回雁盪山安葬,也算義氣一場。半個月後,你二人各帶五名高手,前往太湖東洞庭山聚齊。老道聽說這太湖王富可敵國,老道如要開宗立派,領袖武林,那是一定要先將他收服,叫他拿出銀兩來籌辦大事的了。” 從北池這麼一說,被他收服的這八個以及身後的二人,盡皆大喜。這些人盡是黑道鬼雄,平日天天都在四處亂鑽,只想發財。如今天地間無端鑽出一個武林通神的 老道長,與眾人心意一致,不知是人是魔。一時,眾人只樂得忘形大笑,好象馬上就可以打下天下,各人佔地為王,天天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就在眼前一般,十人同時 爆發出一陣轟天大笑。 |
第十四章 戀人認作孫女兒
數日後,官道上又出現了那乘特大的豪華十六抬大轎。轎內時不時傳出一陣女子的嬌笑,丟出一些果皮。二十名劍手在前開道,後面是十數匹高頭大馬,騎在上面的盡是獨霸一方的武林大豪。那六十名刀手跟在後面,不斷將武功低的遣向前行,將新收伏的武功高的留在隊中。這十六抬大轎中躺的便是那老道長以及他的擁在懷中的姑娘。 這天來到正陽關,眾豪住下,服侍得老仙長休息後,便各自休息下來。 二更時分,只見一條黑影從房中溜出來,一晃便到了房頂,再一晃,便倏忽不見。 正陽關十五裡外河邊的一座鎮河塔下,有一位老人,大約有六十多歲了,正在塔下等候什麼人。他似乎等了好久,不斷地東張西望,只是又不敢在顯眼處張望過久,總是望上一眼,便又隱入鎮河塔的陰影之中。 忽然,他的肩頭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有人低喚:“老叔!” 這被喚作老叔的人嚇了一大跳。猛地向前縱出兩丈遠,然後才回地身來。一看,拍他肩頭的是一個滿頭銀髮,眉毛雪白,眼下蒙著半截黑布的一個老道長。 “老道長是誰?”這老人驚問。 只見那老道長取下蒙巾黑巾,走上前去,對著老人單膝跪下道:“老叔,我是北池呀!” 那人仔細一看。果然便是從北池,頓時上前對著從北池跪倒拜道:“老奴見過少主。” 從北池扶起老人道:“老叔,快快過來敘談。” 二人走到離塔幾十丈的一個空闊處,在沙灘上坐下,這周圍沒有遮擋,老遠便能看見來人的影子。 “公子,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是易容的麼?” 從北池道:“不是。我誤服了一種靈藥,雖然外形變成了這個樣子,卻已功力通神。老叔,咱們報仇有望了。”說著,流下了兩行清淚。 那老夫激動地連聲道:“好,好,公子,只是老奴無用,還是沒有取到什麼證據。” “這不怪你,老叔。敵人太硬,便是我也展不開手腳。達兒有什麼動靜?” “他幹的不錯。已經成了那人的貼身長隨,參與了好些機密。老僕送到密藏處的密報,便是他遞出來的。公子都看見了吧?” “看見了,只是這些密報用處不大,還得他好好再打探才行。 “是。老奴這就去向他講明公子的意思。” “姍妹在莫幹山莊可有什麼消息?” “沒有。據說她在莫幹山莊附近打探了一陣,打探不出什麼名堂,後來一下子就沒有了消息。老奴武功太低,除了當初老主人安排的事情,別的可是沒有能耐去幹。怕誤了老主人的安排,也不敢貿然去幹。” “老叔,別的你一概不要管。你能把住這條線,已經是從家的大恩人了。姪兒有一天如能重振家園,定要將老叔當親人一般孝敬天年。” 那老人雙目流淚道:“公子……”只說得一聲,便聲音哽咽。 “老叔,你讓達兒主要打探一下姍妹的行止。如若方便,不妨叫她到江湖上來找乙玄真人。” “乙玄真人?便是當今名震武林的那個邪多正少的惡道麼?” “老叔,那是小姪裝的。小姪便是那乙玄真人。” 那老人大喜:“傳說乙玄真人武功通神。半月不到,便收服了近二百武林人在手下,果真便是公子麼?” “果真便是。只是以後見面,還得暫時不要相認才好行事。” “這一點老奴知道。” “老叔,小姪想問一事。父親大半年前帶回來那個小妾唐潔芳,究意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 那老人道:“公子,這事你不問,如今老奴也要向你說起。 老奴從家中出事後,一直在找機會想對你講這事,只是一直沒有機會。那小妾哪裡是什麼唐潔芳?她就是二十年前搞得武林烏煙瘴氣的妙娘子!” “老叔,你當初便知道這事麼?” “老奴就是因為這事向老主人進言,惹惱了老主人,才被從府中派出來管這酒店,負責這隱線事宜的。” “好,老叔,你詳細講給我聽聽。” “公子,老奴可不敢說老主公的壞話,但有些事,老奴卻又不敢不講真話。” “老叔只管講吧。先父是怎樣一個人,做兒子的還不知道嗎?只是有些事,他從不對兒女講起。如今出了事情,總要將這些事攤出來,才能理出一個頭緒。” “大半年前,”那老人道,“老奴陪老爺去娘子關瀑布洗浴,老奴等在瀑布外面的口上,不到一個時辰,老奴忽然見溪流中飄下來無數死魚,老奴大驚,趕近瀑布,卻見老爺伏在一個女子身上,正在幹那雲雨之事,又在很熱切地講話。老奴見狀,連忙退開了去。等到二人出谷之後,已是攜手而行,密不可分了。老爺將女子帶到娘子關,令老奴去找了一乘小轎,抬回莊中。又令老奴在有人問起時,就說是才從太原買回來的姑娘,叫唐潔芳。老奴開始見老爺得此傾城傾國之色,心中還為老爺竊喜,哪知有一天,莊中的黑虎掌瞿大爺將老奴叫出莊去,說他偶然見那女子一面,認出她很象二十年前的 女門的妙美人。這瞿大爺年逾六旬,甚麼武林典故都知道。 瞿大爺從那女子耳邊的一顆小痣上認誰了她不是唐潔芳,而是陳妙娘,已經四十多歲了,他要老奴悄悄告訴老爺。 “過了幾天,老爺進陽泉辦事,老奴在途中便將瞿大爺的話告訴了老爺。這大小妙美人的事情,老奴也是知道的。老奴勸老爺將妙娘子送回關外去。哪知老爺告訴老奴 公子老爺的原話老奴還記得的。老爺當時說:‘我知道她是妙娘子。 妙娘子又何妨?老夫就製她不住麼?老夫喜歡她,離不開她,也沒忘了處處防她。以後休要再提起此事,對任何人也不准講起。” “當時老爺還叫小人不准對任何人講。當天在從陽泉回莊的路上,老爺叫小人不要回莊了,在半路上便叫小人南下,到這正陽關的鄉間來開小酒店。也就是在那天,對達兒做了安排。這條線十分隱密,連主母、小姐也不知道。主公出事後,家中大約就只有公子一人知道這事了。公子,老奴知道的,都全講了。” 從北池想了半天,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麼,便向老人又單膝拜道:“老叔,你們五代人都和從家生活三起,命運也連在一起,早已是一家人了。如今小姪在這世上,只有兩個親人,一個是姍妹,一個就是你祖孫二人。你無論如何要受小姪這一拜。” 那老人回拜道:“公子請起,折殺老奴了。今晚談得太久,公子請快回吧。”從北池告別了老人,回到了客棧。 第二天,這近二百人的隊伍又照舊向東進發。老道長那十六台的大轎引得沿途的人盡皆駐足觀看。有許多武林中人聽到傳聞,甚至大老遠地趕來一睹稀奇。這老道長,出世半月,已經成了江湖一大奇事,引得武林萬眾矚目。 這日正行間,來到一座山下,只見前面路上,迎面過來一乘小轎。兩個轎夫皆是高高瘦瘦的壯漢,一看便知武功甚高,轎旁跟著一位老人,身後跟著四個婢女。這小轎與後面的四個婢女如飛而來,腳下卻是塵土不揚,聽不見半點聲響。 兩隊人在路中間相遇了,隔著三丈,各自停下。 小轎旁邊那個老人,約有五十多歲,身穿華袍,方臉上不怒自威。此時走到小轎前面,向著老道長的隊伍喝道;“什麼烏合之眾?敢擋我家小姐的轎台,還不趕快讓道。” 黃河蛟這時也正好打馬上前,準備前來喝道。上前一看,是一個不認識的老者。而且竟敢搶先吆喝起來,不禁大怒喝道:“什麼人,竟敢如此放肆!咱家主公沿途下來,連官府也要讓道,何況你這小姐的轎子?趕快讓開,不然,小爺將你家小姐弄進大轎中,我家主公喜歡小姐正喜歡得緊哩!” 那老者大怒,大喝道:“黃河蛟,你給老夫下來領死。” 黃河蛟一下子被對方喝破來歷,不禁有些吃驚,此時知道對方有些來歷,但又仗恃老仙長武功通神,自己也未必就怕了誰來,當下便翻身下馬,向老者走去。 “閣下是誰?為何認得俺黃河蛟?” 那老者抬起雙掌道:“廢話少說,出手!” 黃河蛟此時不能示弱,抬起雙掌,運氣蓄勢,雙方隔著二步,各自推出一掌。一上場便是硬碰硬的比功力打法,一點也不在技法上取巧。 只聽黃河蛟一聲大叫,被老者一掌打飛出飛去,飛出一丈多遠,口中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受傷極重。 二十名劍手中搶出數人,將黃河蛟扶起,回隊醫治。 老道長旁邊的馬隊中只聽得一聲大喝,凌空掠飛起一個江湖大豪。正是老道長在阜陽酒樓中才收服的淮安一劍許地剛。這人從馬背上躍起,還在空中,已經掣出長劍,凌空飛撲向那老者攻去。 那老者不避不讓,舞開掌勢,一聲不響地便向這淮安一劍許地剛搶過去。 那許地剛從三丈外的馬背上一縱騰飛而起,勢道極為驚人,飛過了兩丈左右的高空,便腰身一折,凌空下撲,一招“漫天幻影”,萬點寒星,向那老者當頭罩去。 只聽一聲大喝,那老者在許地剛身勢已經下沉時,忽然向上一縱,那老者的身子便從許地剛的背上射過。兩個交叉射過時,那老者的腳尖在許地剛的背上一點,只聽一聲大叫,許地剛已被那老者的腳尖中肩背間的天宗穴,啪地一聲,跌落在地上。 而那老者,已經落在一丈外的地上,身形一閃,又回到了小轎前。 許地剛起身道:“原來是燕山神君,在下雖敗猶榮。”說罷,退回隊中。 馬隊中這時響起了一陣私語。這燕山神君,乃是二十年前便名震江湖的一位遊俠。亦正亦邪,武功極高,但忽然一下子便從江湖中消失了,再也無人聽到他的消息。如今不知怎地成了什麼小姐的跟隨。 只聽老道人從轎中發話道:“誰去將這人打發了?” 只見馬隊中一人答道:“小人前去試試。” 老道長在轎中說:“他這武功,暗含形意門後發製人的特點,奴才小心了,莫要再為老道丟臉。” 那人道:“是。”說罷,翻身下馬,慢慢走上前去。 燕山神君見這人走來,笑道:“金螳螂何時成了這老道的奴才?以金螳螂的身手,為何要為人僕?這倒是奇聞。” 金螳螂乾笑了兩聲道:“燕山神君呢?為何不自己開宗立派,反倒替什麼小姐押轎?咱哥們彼此彼此。神君請。” 燕山神君也不客氣,雙手一拱,分開時,已舞出一招“倚馬問路”,那是一套八卦掌起手式。跟著一個“葉底藏花”,便提肛縮尾,二膝相抱,提膝而行,腳掌平起平落,步伐輕靈而怪異地走起八卦圈來。 金螳螂大驚:“神君何時練會了八卦門的功夫?” 神君道:“金螳螂,這功夫甚為有效,咱家藉來用用。” 金螳螂見狀,雙手抬起一刁,雙膝彎曲下蹲,一招“螳螂窺蟬”便向燕山神君攻去。這是一招虛攻,目的是看看燕山神君的八卦功底究竟如何。 忽然,燕山神君迅如閃電般地穿身插進,一招“木鳥啄蟲”便向金螳螂面門攻來。他因老道在轎中提醒金螳螂,喝破了自己後發製人的技擊特點,如今便先行搶攻,一下子由後發製人變為先聲奪人。 金螳螂吃了一驚,但他畢竟是身經百戰的極頂高手,此時雖然被燕山神君搶了先手,但也變招極快地還了一招“白虎洗臉”。哪知燕山神君這八卦掌極為純熟,走圈中搶發掌,發掌中套變招,實在是神奇莫測。金螳螂剛用“白虎洗臉”擋住燕山神君的前掌,燕山神君的後掌卻忽然一變,著著實實地拍在金螳螂的胸部。好在金螳螂功力與燕山神君相近,雖被一掌打得後退兩步,卻是沒有受傷。 但金螳螂已經無顏再戰,拱手道:“仁兄武功精進,在下枉在江湖行走。” 言畢歸陣,對著轎內拜道:“主人,奴才無能。” 從北池見這燕山神君連敗自己手下三個高手,前兩個姑且不說,這金螳螂卻是連花啟陽都要客氣三分的人,如今三招之內,便敗落下來,這人只怕比雁盪王還要硬一點。 當下下轎,上前道:“燕山神君,老道與你打一個賭。” “道長要打什麼賭?” “我如贏了你,你就臣服我,替我當家將,身份地位嘛,比這群奴才要高得多。你如贏了我,我就替你做僕人,你意下如何?” 這燕山神君尚未答話,只聽轎中傳來一個女聲,聲如黃鶯嬌啼一般道:“神君退下,這一仗我來。” 從北池一聽這聲音,頓時便如被人點了穴道一般,呆如木偶,這聲音與小丫的聲音一模一樣。 燕山神君見這道人一聽聲音便已如醉如癡,只道他是色道,啐了一口,退在一旁。 轎夫打起轎抬,燕山神君過去打起轎簾,從轎中走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從北池一看,不是小丫是誰?只不過這姑娘雍容華貴,小丫卻是山野樸實而已。 從北池大喜。他一練成神功再度出世,便令花啟陽去打聽 女門,其中固然有其它打算,但心中想念小丫,卻也是一個原因,如今小丫不找自來,他怎會不大喜呢? 小丫卻不知道這老道便是從北池,她道:“老道長與燕山神君的賭約,由姑娘來應了。” 只見老道打個哈哈道:“非也非也,與你這麼美貌的姑娘打賭,再賭什麼家將僕人的,那就不夠味了。這樣吧,老道如是輸了,就立即自斷經脈而死,要是姑娘輸了呢?就給老道作個夫人吧。”。 小丫大怒,罵道:“下流老道!找死!”罵聲未盡,已經身形一晃,如一股輕煙般地飄聲上前,五掌一抬,兩股掌風從袖中打出,一時,只聽風聲呼嘯,帶著寒冰之氣向老道打來。 老道倒不覺得怎麼,場外的武林豪客和劍手,卻齊齊打了一個冷戰。 數人齊聲大叫:“ 陰掌!” 從北池見小丫的掌風罩及三丈以外,雖然他自己並不覺得怎樣嚇人,但眼見這一掌力由小丫打出,心中也不禁大吃一驚,小丫當初和花啟陽交手,只一招便被花啟陽拂中穴道。 姑且不談招勢上的強弱,便當時的內力,也沒有今日強。小丫今日內力之強,只怕早已超出花啟陽一倍還不止了。而且,她這內力著體冰寒,又哪是花啟陽那地煞內力可以相比的? 當下,從北池不避不讓,反倒迎著小丫的第二掌掌力撞去,那掌力一著老道長的身前,便如泥牛入海一般盡皆消失不見。小丫見他撞來,連八成掌力也傷他不得,心中有些著急,便一跨步,右手成爪狀,迅如閃電地,二指向老道長的雙目挖去。從北池卻一動不動,似乎任她出手來挖,小丫右手剛出,左手已跟隨拋出,以鳳指向老道長的太陽穴擊去。這連環雙擊手,快得旁人連看也看不清楚,但從北池卻直到她雙手離自己還有數寸時,才抬起雙手向兩邊一撥。小丫的雙手頓時被撥開,空門大露,而從北池的右手順勢一點,便已製了小丫的穴道,小丫雙手張著,卻是再也放不下來。眾人在旁,連二人的招式都未看清,只眨了眨眼睛,勝負便已分明。 燕山神君一聲大叫,便要撲上前來,小丫卻喝道:“神君住手!” 燕山神君雙目如赤,卻遵命站住。 小丫道:“我與道長輸了賭約,如今已成為他的家將,將跟隨其後。你等回去將今日之事回覆主母,不必掛慮。” 燕山神君道:“不行!只要老夫還有一口氣在,便不能容忍這妖道羞辱小姐!” 小丫喝道:“我輩武人,吃敗不辱,食言才辱,神君怎地連這點也不懂?趕快回去報信。” 燕山神君忍住怒氣,雙目含淚道:“是,小人這就回去報信。” 說罷,手一揮,兩個轎夫抬起空轎,帶著四個婢女,如飛往回奔去。 小丫道:“老道長可以解開小女子的穴道了吧?” 老道長道:“老道剛才講了,不收家將,只收夫人,你為何還以家將自稱?” 小丫怒道:“小女子講的是輸了做你家將,地位還要高於這些奴才,惡道如若要羞辱小女子,小女子立即死了便是。” 從北池連忙擺手道:“不要死,不要死。老夫便收你做家將好了。” 說罷,隔空一點,解了她的穴道。 小丫身子一能動了。便照直向花啟陽走過去,指著花啟陽道:“你……下來,將馬讓與姑娘騎。” 花啟陽雖然見她掌力雄猛,此時卻也不甘被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吃定自己。當初因被 女門以獨門手法製了慢發作穴道,對 女門人見了皆讓三分,此刻成了老道長的人,對 女門的恨意便不願隱忍,當下怒道:“老夫的馬,為什麼要讓你騎?” 小丫喝道:“你讓不讓?” 話未說完,人已閃電般向上縱起,又是右手二指直向花啟陽的雙目插去。 花啟陽大驚,料不到她的身形如此之快。左手一招出手護住門面,右手便向她的腕脈扣去,哪知小丫這一招純屬虛招。花啟陽在馬上身形移動不便,伸出手扣小丫的手才一扣出,小丫的身子已高過了他,踢出一腳,正踢在花啟陽的腕脈上,那力道好猛,頓時將花啟陽踢飛出去,飛摔在旁邊的騎手身上,而小丫卻已身形一變,穩穩騎在馬上。 老道長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小姑娘真有趣。啟陽,你將老夫拉車的馬牽一匹去騎吧。”說著鑽進轎中,打開一扇窗道:“小姑娘,你進轎來。” 小丫道:“我是你的家將,為你上陣殺敵,卻不進你的車轎。” 老道笑道:“小姑娘,你會錯意了。老夫這車中有的是姑娘投懷送抱,不稀罕你那一點顏色的,老夫這二百歲的高齡,便做你的八代高祖,也悼悼有餘了,你如願意,不如拜老夫做個曾孫女如何?” 這小丫本來是受命有為而來,如今聽他這麼一說,便順勢道:“你說收我做曾孫女?這可是上百武林人都聽見好,可別是什麼壞主意?” 老道長哈哈一笑道:“老道百五十年前便已一言九鼎,如今百五十年後,反倒會騙你這小姑娘麼?老道孑然一身,雖有一大群奴才,卻是一個親人也沒有。好,孫女兒,這事就這麼說定了,你還不磕頭麼?” 小丫笑著下馬,磕了一個頭,喊了一聲:“曾孫女拜見老祖宗。” 老道長朗聲大笑:“好,老道如今在這世上也有親人了,死了也有個人端靈哭喪了。啟陽,金螳螂。” 二人出班,垂手道:“奴才在。” “你二人去前頭,為小姐準備一乘四抬小轎,再買四名丫鬟,一個老奴,前來服侍小姐。” “是。”二人哭笑不得,受命打馬前去。 小丫打馬走近轎邊,隔著窗道:“老祖宗,孫女兒就在這外面陪你說說話兒好了吧?” “好,好,我這轎中,被這姑娘弄得烏煙瘴氣,你就不必進轎了。你叫什麼名字呀,孫女兒?” “我叫小丫。那花啟陽是認得我的。” “是麼?小丫,你家在哪裡呀?” “孫女兒家在唐山,家中也只有一個老祖母。如今有了老祖宗,以後是再也不怕被誰欺負了。老祖宗,如今你成了小丫的曾祖父,還蒙著臉幹什麼呀?” 說著,忽然伸出右手一抓,便去扯老道長的蒙面黑巾。 老道長頭一仰,這一抓便抓了個空。 “老祖宗,孫女兒要看看你的臉嘛!”小丫撒起嬌來。 老道長高聲大笑道:“是你要看老道的臉呢?還是你家中那個老祖母要看老道的臉?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我這曾孫女兒太有趣了。起道快行,太湖吃魚去也!”說罷,順手將窗門一關,轎裡又傳出來一陣笑聲。 這天晚上在前頭一個小鎮住下以後,老道長命小丫帶著僕婦婢女單住一家客棧,他連小丫的面也不見。晚飯之後,早早便回房歇息了,半夜起來,走到花啟陽的房外,聽了一聽,然後將手掌貼在門上,運內力透過木板門,將門插吸住,滑出門閂,悄悄打開門進去,將正在熟睡的花啟陽製住了睡穴,挾在腋下,帶出客棧,展開輕功,快如奔馬,半個時辰後,已在近百里以外,又繞了幾個圈子,確信沒有別人跟來,才選了一個沒有遮擋的河灘,將花啟陽放在地上,解開了他的穴道。 花啟陽睜開眼來,看見老道長正坐在自己身邊的一塊石頭上,大吃一驚,再看周圍,是一片荒涼的大石灘,當下嚇了一跳,不明白老道長為何要將自己弄到這裡來。 老道長溫和地說:“啟陽,你莫要慌,老夫弄你到這裡來,是想問一件事情。” 花啟陽這才放下心來。 老道長說:“今日你和金螳螂去辦事走後,我那曾孫女進轎內來對老夫講了一些事情。說是你從她手上搶走了七本武功祕籍,你將此事源源本本講與老夫聽來。” 從北池一直在找機會,想向他查詢有關妙娘子的事以及紅雪山莊的事,只是那麼一來,弄不好就會洩露身份,而他目前又不打算洩露身份。今日這小丫一來,正好給她造成一個機會,所以便將花啟陽弄來了這裡。 花啟陽心中暗暗叫苦,以為小丫真的已經將山洞中的事全部對老道長講了,當下不敢隱瞞,便源源本本地將山洞的事講了一遍,倒與從北池所知的十分符合。從北池此時只須向前追問,或許便能問出線索。 老道長道:“啟陽,老夫對這此祕籍很感興趣,打算追個水落石出。以後對老夫成為武林領袖有用。但你對這件事,並沒有講的明白,老夫有些疑問想問你,你要如實回答,老夫問一句,你就答一句,要快,不准吞吞吐吐,你要老實了,老夫一高興,說不定今夜就將你的穴道解了。你如不老實,老夫一掌就斃了你也說不定。 ” 花啟陽道:“主人請問,奴才不敢有半點隱瞞。” 老道長道:“搶走小丫那人你認不認得?” “奴才不認得。” “那身形你原來看見過沒有?” “奴才從沒有見過。” “你出手製住小丫前,小丫曾警告你說,你不過是執行這計劃的模子,叫你不准搶祕籍。這計劃是什麼計劃?” 花啟陽剛才並沒有講過這句話,但如今老道長問了,他想,大約是小丫告訴他的。他只一猶豫,老道長便喝道:“快說!” 花啟陽忙道:“這計劃叫奴才將從北池追上大井口旁的雞頭山頂,再讓老虎將從北池逼下水塘中,故意讓小丫救他起來。後來又叫奴才假裝下大井口去搜索,殺了趙老頭,造成小丫成了孤女假象,讓從北池帶她一起走,有人算準了從北池始終要回到藏經處去的,所以讓小丫演了那一齣戲。” “那麼,這計劃是誰制定的?” “奴才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誰命令你去執行的?” “是.....” “快說!” “是陳妙娘, 女門的陳妙娘。” “哦,這個人今天小丫也對我講過。小丫說她很漂亮,是不是?” “是。這陳妙娘確實很漂亮。”花啟陽吞了吞口水。 “不要猴急,哪天我遇上了,將她弄來賞給你。你和她有過一手沒有?” “不瞞主人說,紅雪山莊出事後,這陳妙娘還在奴才的花鳴鏢局內住過一段時間,奴才……奴才…” “這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何必吞吞吐吐?有過一手很妙嘛,紅雪山莊出事前,你認識陳妙娘嗎?” “紅雪山莊出事前,奴才只見過她一次面。但就是那麼一次見面,奴才就被她征服了。” “你是說就被她的獨門手法製住了穴道?” “不是。製住奴才穴道的是一個叫塗姥姥的老女人,奴才每隔一百二十天去一次,都是這老女人出面收拾奴才。” “那麼,你是被陳妙娘的色相征服了?”老道長很隨便地嘻嘻笑道。 “是。”花啟陽也跟著笑道,顯得輕鬆起來。 “你第一次看見陳妙娘,是在什麼時候?”老道長還是很隨便。 “是在紅雪山莊出事前的一年。” “聽說紅雪山莊六十多口人被殺,那晚一定去了很多人吧?” “不多……”花啟陽在輕鬆隨和的氣氛中一下子說走了嘴,但立即警覺,改口道:“奴才聽說不多。” 老道長雙目中忽然閃出兩股寒光,盯住花啟陽道:“什麼聽說?小丫說那天晚上你是參與了的。你頭一句說:‘不多……’後來改口換一句‘聽說不多’,你為什麼要改口?你怕什麼?這從家的人死都死完了,你便大聲喊叫說你參與了,又有誰再來找你?老夫實話對你講了吧,奴才,小丫說你取去了那顆乾坤一氣混元珠,你交出來,老夫想要那東西,你如不交出來,老夫一掌斃了你。” 花啟陽“撲”地一下跪倒在地道,“奴才哪有那東西?奴才實在是被小丫冤枉了的,小丫想藉主人的手報她那在洞中受了奴才的一指之仇。奴才實在不知道什麼珠子。” “那麼,那珠子是誰得去了?” “小人不知道。” “你那晚上去紅雪山莊幹什麼去了?怎地一點寶物也沒有撈到?真沒用!要是老道去,那寶物就全歸老道了。” 花啟陽這時哭喪著臉道:“那晚上好亂,奴才為了自保,不得不拼命殺人,哪有空閒去搜什麼珠子?再說,奴才對從家一點不熟,也不知道珠子在那裡,寶物在哪裡。” “奴才,你終於承認是參與了那一晚的事的了。” “奴才……不敢隱瞞主人。” “是誰叫你去的呢?你怎麼不叫那叫你的人分一點寶物給你?” “陳妙娘叫奴才去的。事後分了十萬兩銀子給奴才。奴才穴道受製,也不敢要挾別人。” “那麼,那珠子分給誰了?” “奴才不知道。” “你怎麼不知道?參與的人中,誰面子大,這寶物就是誰的,這也不懂麼?” “奴才不知道誰的面子大。” “你不認識那些人麼?”老道長驚詫地問。。 “誰也不認得誰,人人都蒙著臉,換了夜行服色,好些人連聲音都用內力逼住了說話,也是不得不說時才說一二句,許多人根本就不說話。奴才那晚上怕人認出,連背也不敢伸直。” “那你們不打商量,怎麼能聯手一起行事呢?” “我們參與的人,各人都……老主人,你怎麼對這些事這麼感興趣呢?” “老夫對這些事不感興趣,老夫只對那珠子和龍泉劍感興趣。老夫問你這些,是要追出那兩件寶物,你接著說。” “我們各人都先得到一份圖,指定了自己要攻打的房舍,以及這些房舍內有多少人,武功如何。一切都是人家早就算計好了,只是叫我們去幹而已。” “誰算計好了的呢?” “老主人,這你也想不通麼?陳妙娘在從于淳身邊臥了大半年底,什麼事都已事先弄明白了。” 老道長沉默了,似乎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他說:“這珠子和龍泉劍是查不出來分給誰了?” “奴才實在不知道。” “那晚上有多少人參與了屠莊呢?” “奴才不知道。”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你們集合時在一起時,不會暗中數一下麼?” “陳妙娘發圖給奴才時,規定了白天隱藏在何處,幾時從隱藏處出發,幾時到達那一面莊牆外,直到聽到琴聲停了,便開始動手。” “琴聲停了?琴聲停了就開始動手?” “正是。陳妙娘初更彈琴,二更時琴聲一停,我等就動手了。” “你從哪面莊牆進去的?” “主人問這幹什麼?” “你說嘛,老夫問不出這珠子和龍泉劍,心中煩燥,你再打岔,老夫一掌斃了你。” 花啟陽想到,多的都說了,甚麼都說了,還在乎這一點兒麼?咬了咬牙,道:“奴才是從莊西進莊的,那裡是家人和一些護院武師住的地方。” “你們這莊西進去了多少人?” “六個。”花啟陽望了老道一眼又道:“奴才進去時,看見西南交角處又進去了三個。其餘就看不見了。” “你將莊西的人殺完後,沒去幫別處殺麼?” “沒去,規定不准竄殺。各人殺完後各人便離莊退走。其實誰又願去多惹麻煩呢?竄殺時被發現了,暴露了自己,豈不是自找麻煩?” “你那一處進去的六個人,都是你帶去的麼?” “主人,怎地問得如此細緻?” “老道心中在盤算有多少家參加了那事,好挨家去查珠子寶劍。” “我們鏢局只去了兩個人。” “你兒子也去了?” “主人怎知奴才有個兒子?奴才並未對主人講過呀!” “是小丫告訴我的。” “這小丫!主人,犬子沒有去。是副總鏢頭和奴才一起去的。” “你有幾個副總鏢頭?” “只有一個。” 老仙長嘆了一口氣道:“老夫好失望,查了半天,珠子和寶劍的一點線索也找不到。啟陽,你看這屠莊的陰謀是誰主使的?” “奴才不知道。” “陳妙娘的師父那晚上來了嗎?” “奴才實在不知道。” “那麼,你為什麼要去參與屠殺呢?” “奴才……穴道受製。” “沒有了麼?”老道長等了一下,沒見花啟陽回答,接著說:“老道替你說了吧,你還想要那本真陽通天經。” 花啟陽吃驚地抬起頭,望著老道,雙目中忽然充滿了恐懼。 老道繼續道;“你還想陳妙娘再陪你良夜銷魂,你還想去從家弄點什麼寶物。” “花啟陽驚駭失聲道:“你,…..” 老道長慢慢取下了蒙面黑巾。露出了一張完整的臉。 花啟陽突然雙目呆定,全身顫抖起來:“你……你……” 從北池道:“看在你將知道和全說了的份上,我讓你做個明白鬼。” 說罷,一指點在花啟陽的雙眉正中,花啟陽在從北池取下蒙面黑巾時,早已嚇得全身發軟,無力動彈了。此時中指,更是連叫也沒有叫出一聲,便魂歸西天了。 從北池望著他的屍體,咬牙切齒地一揮掌,只聽“轟”的一聲,將花啟陽的頭部,整個地打得血肉模糊,陷進河灘的泥沙中。 從北池再飛起一腳,將屍體踢進河中,然後轉身飛掠而去。 第二天,隊伍出發時,找不到花啟陽,老道長派人在鎮上挨家換戶地問。還打趣道:“這奴才是不是沾花惹草,忘了起床?” 人們找了好久,找不到。回報時七嘴八舌地提出猜想。老道長坐在轎中,不耐煩地道:“管他幹什麼去了,咱們的行程不能耽誤。花鳴鏢局的舊人站出來。” 這麼多人中,近半人都是花啟陽在打黃河蛟以前就帶過來了的。此刻站出十來人候在轎前,聽候吩咐。 “你們中間誰在鏢局的地位最高?”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出列拜道:“奴才是花鳴鏢局的副總鏢頭。奴才叫爛銀槍孟恆。” “很好,花啟陽沒有回來前,你就暫代花啟陽的位置。” 孟恆大喜:“是,奴才遵命。” “打道出發吧。”老道長命令道。 孟恆喝道:“歸隊,起道。” 十日後,隊伍到了太湖東洞庭山不遠處的東山鎮。那些打尖前行的武林豪客,以及雁盪二寨的山寨主帶來的人,加上沿途新收服帶來的人,集齊以後,一共二百多人,聲勢極為浩大。 老道在車轎中發出了命令,先將太湖王在東洞庭山的窠穴端了,再徵集船隻,將島中的兩洞庭山蕩平。 車轎的車輪取下來了,十六個武林豪客抬著大轎,開路的是四匹高頭大馬,馬上騎的是威鎮一方的四個大豪,馬後是四十名劍手,劍手後面是十六抬大轎,大轎後面是一乘四抬小轎,轎兩旁走著四十匹馬,馬上騎的皆是在武林中極有頭臉的一等一高手,一邊二十騎,其餘的武林豪客盡皆跟在後面。 隊伍浩浩蕩蕩,直向東洞庭山進發。 剛出東山鎮,只見前面也來了一隊人馬,但這隊人馬卻為數不多,只有十來騎。這些人看見老道長的大隊人馬,老遠便下馬,將馬束在路旁,迎面走來。 為首一人,身穿灰袍,走到離前頭四騎三丈之處站定,大聲道:“太湖幫主許明達恭迎乙玄真人老仙長。” 大隊人馬站定後,只聽得轎中傳來老仙長的喝聲:“帶過來。”金螳螂與孟恆下馬,對著許明達拱拱手,將他引到老仙長的轎前。 “太湖王,你來作甚?” “奴才來歸順老仙長,恭迎老仙長進湖。” “你為何要歸順老夫呢?你就捨得你那一方霸業?” “眾多天下豪傑,都歸順了老仙長,奴才又哪敢負隅頑抗? 奴才只有歸順老仙長,才能保持住這一隅霸業。老仙長放眼武林,天下武林都是老仙長的,奴才歸順了老仙長後,老仙長一高興,還怕不委奴才一點事做麼?” “好,好。真是識時務的俊傑。老道聽說你哥不久前遇了難,這事你空閒時好好給老夫講講,老夫為你作主。” “是,奴才先謝過主公的大恩。” 隊伍來到湖邊,一看見水,從北池便明白了,這太湖王將自己“請”到湖心島去,一定是又有什麼安排。說不定這安排便是出於自己要找的人的授意。如若不入虎穴,又焉能得虎子?說不得只好闖闖了。 老道長站在湖邊,望著那滔滔湖水,似乎有些猶豫。 “明達。” “奴才在。” “老夫年齡大了,只怕不太受得住這水浪顛簸,而且,老夫從小就討厭這水浪顛簸,你看怎樣辦呀?” “這個……” 黃河蛟出列道:“主人不妨命人將這二三十條大船,用鐵鍊連接在一起,上鋪闊板,用鐵釘釘牢,那就一點不受顛簸了。” 老道長哈哈大笑道:“妙計妙計!咱們原是一夥,原不怕孔明周郎,火燒連環。黃河蛟,你與太湖王一起去辦這件事吧。” 二人對望一眼,受命而去。 船連鋪邊好了,擺在太湖邊上,人馬一起上船,那是一點也不顛簸的。老道長將小丫帶在身邊,一路問這問那。那小丫也向老道長問這問那,二人裝瘋裝癲,各懷心機,倒也頗有趣的。老道長令人將虎皮交椅抬到連板中間,坐在上面,一路觀看風景,眾人排在兩邊,老道長時不時問各人一些湖上的事。這一過湖,倒也頗不寂寞。 過了湖峽,登上湖心島,打道西洞庭山的太湖幫總壇。太湖幫的幫眾都在總壇外跪迎,黑壓壓一片,也有數百之眾。 老道長在轎中高興得不住呵呵大笑,將孟恆喚到身邊道:“老夫有今天這等榮耀,全是啟陽之功呵。” 進入大廳,大廳中早已一切佈置就緒,正中一張大虎靠,令台下,靠大廳兩邊的幔幛下,放著兩長排椅子,左右一邊各十二張。大廳內部相當寬闊,那是留給屬下們站班用的。如若武林盟主賜坐,再將椅子移前。 老道長環顧左右,一派洋洋得意的神情,不斷地贊這個幾句,拍那個一下,更是將太湖王和小丫拉在身邊,寸步不離。 太湖王道:“我等武林豪客,盡皆臣服了主公,請主公這就登上武林盟主的寶座坐吧。” 老道長望著小丫呵呵笑道:“孫女兒,你看這派頭風光不風光呀?” “老祖宗,孫女兒看這一切都挺風光的,你老人家這就登上令台就坐吧,這些奴才也好跪拜了。” 老道長站在廳中,呵呵笑道:“好,好,各位今日捧了老道,老道征服了天下武林後,自然也不會忘了各位。尤其是我這孫女兒,有了她,令老夫這晚年甚為恬和,頗不寂寞。老夫要征服這天下武林,還不是為了我這孫女兒。孫女兒,老夫老了。在這盟主的位子上也坐不了幾天了,不如由老夫輔佐你來幹這武林盟主吧。” 小丫連連搖頭道:“老祖宗這是從何說起?” 老道長忽然出手,托住小丫的肐臂一送,小丫便倒著身子平平地向令臺上的大虎靠飛去。小丫大叫著,正好落坐在虎靠椅窩上。 只聽得 嚓 嚓幾聲鋼鐵碰響,聲音甚為清脆,小丫被送飛虎靠椅時,眾人便已齊齊無聲,如今這聲音響起,甚為刺耳。 只見小丫一落虎椅靠上,那椅子上的機關便立即發動,椅背後面從兩邊閃電般地伸出兩只彎鐵鉗,一碰,便將小丫上身扣在椅背上。小丫雙腳下面同時也閃電般地伸出兩只彎鐵鉗,將小丫的雙腳扣住,連坐的椅靠扶手,也同時閃電般地一回,又將坐的人的大腿部分扣住。這數只鐵鉗,頓時將小丫扣在這令臺上的大虎靠椅上,成了一個被鋼鐵鎖扣的武林盟主。 老道長驚訝地道:“這……這……這是在做什麼?我這孫女兒……怎麼被你們扣起來了?……你們……怎麼又不去解救她?” 只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大廳上突然響起:“好狡猾的妖道,你將周圍的人盡皆製住了穴道,還在假裝糊塗!” 只聽一陣風聲,大廳四周,鴉雀無聲地落下七八條人影。 這些人一落下廳,便將四面八方圍住。 老道長哈哈大笑道;“你們出來了,老夫就不假裝糊塗了。 孫女兒,不管你是敵是友,總之你與老夫有緣一場,老夫將你送在這虎靠上面,是怕一會兒混戰之時,你被誤傷。你就好好在那兒坐著,看老夫將這一群叛逆都殺光了。” 這時,那未被老道長暗中製住穴道的數十人,忽然發一聲喊,齊齊向廳外逃去。 這從北池裝成老仙長,整日動腦子與這般人周旋,早已鍛鍊得心機深沉,應變極快。這時見眾人向廳外湧去,見時機已到,便忽然發難,向守在進門正面的一男一女二指點去。 只聽颼颼二聲,這真陽洞金指的指力強得猶如尖聲吹哨般,那二人見指力太強,大驚失色,急忙往旁閃躲。從北池已趁此機會,身形一掠便已射出廳外,到了廳外的演武場中,而這時,大門的機關才發動,落下一個千斤閘來,反倒是那些人自己被關廳內。逃出大廳的十數人一哄而散。 從北池站在空闊的演武場中,一陣哈哈大笑。這時,千斤閘升起,大廳中擁出六七十人,為首七個蒙面人,六男一女,其餘已經臣服了老道長的那些大豪,都跟在這六男一女的身後,齊齊走到老道長對面三丈處站定。 為首一個蒙面人,聲音蒼勁有力,沉聲道:“老道長好高的心機,好高的應變力,好高的武功!” 連續說了三個好高,雖然聲音充滿恨意,卻也不是假話。 從北池道:“謬贊了,前來迎接老夫的那位太湖王,顯然是假的,你們中間,誰是真的太湖王?” 那人道:“真的太湖王知道這裡有一場血戰,不忍心見家業毀於一旦,已經迴避到別處去了,你將蒙面黑巾取下來吧。” 從北池道:“今日咱們都要見個真章。我有些話要跟奴才們說。” 那人高聲大笑道:“老仙長如此深沉,怎地看不出這些大豪盡是被迫假臣服?” 從北池冷笑幾聲道:“老夫深通玄機,明白這假亦真,真亦假的關竅。孺子不必多言,待老夫說完,咱們在這沒有機關的空闊之處好好殺上一場,總之不叫閣下失望便是。奴才們聽著,你這二十多個奴才假裝歸順,打老夫的圈套,只苦了被你的一起帶來的那些武林人。那些什麼也不知道的武林人,老夫今日也不勉強你們站在老夫一邊,與老夫共同禦敵。 一會兒你們可以站在一旁觀看,老夫勝了之後,你們還是老夫的人,老夫也不計較。便是假裝歸順的爾等,也可拿出真功夫與老夫對峙。這一戰下來,老夫如是未死,爾等中間未死之人,仍然可以投在老夫門下,共同征服天下武林,以後照樣論功行賞。只是這假歸順,以這一次為最後。好,上來吧!” 從北池這一席豪言壯語,說得落地有聲,就到最後時,話聲中真力灌注,只震得功力低下的人,頭昏目眩。 此時,倒是那領頭之人說:“且慢,老仙長何不先讓我等看看老仙長的仙容?” 從北池道:“你等為何硬要看老夫的容貌?” 那人道;“這江湖中,忽然出現 個武功高絕的人要咱們歸順,咱們身為武林人,不得不看個明白,才能放心。” “這也是你們千方百計騙老夫到這島上來的目的麼?” “老仙長這一點可說錯了。是你一心一意要來的,咱們可沒有請你來。倒是老仙長,應該將你的真實來意說個明白。” “老夫要征服太湖王,用太湖王的財力,助老夫打天下。” “還有沒有其它來意?” “你以為老夫還有什麼其它來意?” “在下有些猜測,只是都沒有根據。也不好妄言。還是老仙長先將蒙面黑巾取來吧。老仙長若真是百五十年前的乙玄真人,憑你的武功,要做幾天武林盟主玩玩,原也可無非議。 我等之所以一定要看個明白,是因為:“一、我等皆是一方霸主,創這些基業也不容易,哪能輕易拱手送人?” “二、我等創業之時,盡皆九死一生,一刀一槍殺出基業,每個人生平都有好些仇家,我等只怕老仙為仇家所裝,或者為仇家所請。所以,務必要看個明白。” 從北池道:“那好,你先對老夫講講你有哪些仇家。你如歸順老夫,老夫代你將這些仇家都料理了,你也好放心睡覺。” “老仙長,你當在下是三歲小兒麼?” “你以為老夫用話套你?” “不是麼?” “好,話說絕了,那就不說了吧。憑武力決勝負,憑勝負定歸屬。你等是單打獨鬥呢,還是一起上?”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都拿不定主意。老道長剛才搶出廳去那一手內功、輕功竟比機關還快,那是在場的人都辦不到的。如今要單打獨鬥,想來誰也不是對手。 那為首之人道:“我等武功不如仙長,只好一齊上了。” 說罷,手一揮,七個蒙面人閃出,將從北池圍在中間,七個人一圍住便立即發動攻勢,一時,只見一片呼嘯的風聲驟然響起,十股劈空掌力,四股隔空指力,形成雷霆之勢,齊齊打向被圍在中間的老仙長。 從北池大喝:“來得好!” 待得十四股掌、指力近身之時,身子猛然拔起五丈,人在空中,忽然凌空一折,向下繞著圈子迴旋飛落,頭下腳上地向眾人射去,射去時,雙掌連拍,拍出陣陣剛猛絕倫的掌力,向下面的七人輪番攻擊。這掌力雖然有先有後,但間隔極短,比眨眼還快多少倍,反倒象是他以不斷吐出的掌力,形成一盤一盤的旋風,將下面七人打得躲閃不及,其中兩個蒙面人身形稍慢,頓時便被掌力掃中肩頭,被打飛出去,跌在地上。 那蒼勁有力的聲音喝道:“且慢!” 從北池落下地來,望著那人道:“孺子打打停停,怎麼如此不痛快?” 那人喝道:“這是真陽掌力,直縱旋落掌法。閣下是陽泉從家的什麼人?” 從北池喝道:“老夫百五十年前便會這套掌法。與從家有什麼相干了?再來打過。” 這時,只聽那蒙面女子喝道:“什麼乙玄真人?正點子,上!” 這七人一聽女子喝上,立即就又猛撲上來。 這一次,這七人的打法再也不是剛才那種試探性的打法了。各人猛撲上來,各展所長,剛才被從北池以直縱旋落掌掃中肩頭的二個人,此刻各自掣出兵刃,同時攻上來。這七人武功甚高,從北池帶來的那一幹假歸順者與之相比,功力和武技都差得老遠。 從北池不明白,這一下子從哪裡鑽出那麼多極頂高手來。 那聲音蒼勁有力的蒙面老者首先撲了上來,左手劈出一股劈空掌力,擊向從北池胸腹之間,右手隨在後面,跟著點出發一指,指力之強,武林罕見,尖銳的破空之聲,猶如颶風呼嘯,一發即至。 從北池不敢輕敵,知道這是小天星掌力、指力。當下運集八成功力,迎著那人的指力點出,只聽“叭”地一聲尖銳碰響,兩股指力碰在一起,從北池踉蹌了一下,而那人卻被震退三步,從北池抓住時機,就利用那人被震退三步時,合圍的圈子被撕出一條口子,身形一晃,便已從那老者身邊衝出了七人的合圍圈。這時那七人掌力、指力、兵刃才擊至從北池剛才所站的地方,盡皆擊了一個空。 從北池大怒,他從那女子剛才所喝的那一聲“正點子”上聽出這些人便是自己的仇家,縱使不是主謀,只怕其中半數都是屠殺紅雪山莊的參與者。想到這裡,一股怒火從心中急湧上來,搶出合圍圈後,立即便快如閃電地繞到一個合圍者的後面,一掌猛拍,正拍在一個蒙面人的背心上,只聽那人一聲短促的慘叫,還在被打出去的空中,便已死去。 他剛一掌擊在那人背心,其餘六人中,已經拼命撲過來。 兩條人影,身形同樣快若閃電,其中一個,手中一支長劍,幻起朵朵寒星,罩向從北池的胸腹七處大穴,另一人的呼嘯掌力,卻從從北池的身側擊來,從北池身形斜掠,躲開了長劍,卻沒能躲開那人的掌力,那人的掌力結結實實擊在從北池的肩頭,以從北池此時的功力,也被打得一晃,但那出掌之人卻被從北池的護體神功,反震出去三步遠,口角中沁出一點鮮血。 從北池大怒喝道:“哪來這麼多高手?”隨著喝聲,展開通天幻靈步,舞動真陽通天掌法,那步法展開,只見一團灰影不住晃動,而掌勢一展開,只見那掌風呼呼作響,掌力猶如天蠶吐絲,絲絲相連,頓時便將六人的攻勢止住。六人的攻勢大窒,頓時便攻少守多,危機漸顯。 忽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一個尖厲的喝聲:“這是通天幻靈步,真陽通天掌。快用一招車輪術向他猛攻。” 這從北池的身法,在場外的人看來,這時猶如一團灰影,看不清他的手腳頭臉,而在場中這幾位絕頂高手,與從北池的武功並不十分懸殊的人來看,卻是有法相循的。只是這些人的招式,總是慢了一拍,攻不到他的實處,但一時自保還是能夠的。 那尖厲的聲音一喝,只見那領頭的老者猛然不顧一切地提足十成功力,雙手連點,幾道呼嘯的指力便向從北池上身數處大穴攻去。 從北池此時的掌力正快,一時不能收住,這掌力再強,卻是一片,又哪有成束的指力那麼尖利?就如一個人使盡全力不能將腳壓進地下,而一顆釘,卻只消指頭一按,便能進入地下一樣,從北池見這人的指力攻來,當下忙用通天幻靈步斜踩了兩個方位,才堪堪躲過。可是這麼一來,那真陽通天掌法的連續技勢和力勢卻被擊斷,掌勢窒了一窒,不能連貫,而那六人,便已見機攻來。 這六人的技法甚為簡單,對付比自己的武功強得多的高手卻極有效。只消第一個人搶到先機,那第二個人的攻勢便緊緊跟來,第一人攻完便讓開,讓第二人的攻勢接上……如此六人輪番攻擊,各人使的皆是自己最拿手的一招,其中既充滿變化,充滿各門各派的厲害殺著,攻勢又連成一片,中間毫無半點空隙,六個人便如一個人一般,源源不斷地將最強的力道,最厲害的殺著向從北池一個人攻去。這六個人的武式便合成了一個人的武功了。 這六人只攻了十來招,其速度之快,便如一個人連眨了幾下眼皮一樣,從北池頓時危機大現。 幸好從北池此時已經不再採用單純的真陽通天掌法應招,而已將幾個門派的武功都用上,見招拆招地使用出來,儘管如此,他也被攻了個手忙腳亂。 忽然,從北池一聲大喝,搶在一個武功在這六人中最弱的人展開攻勢時,忽然毫不理會那人的攻勢,拼命往後一彈,頓時便倒縱出去五丈多遠,腳一著地,又是一個倒翻,又翻出去五六丈遠,再一次著地時,又是一個斜縱,跳出去落在一棵樹上,雙腳在樹上用力一蹬,頓時便向旁邊的西洞庭山上射去,消失在樹林中。 樹林中傳來從北池的一陣哈哈大笑,這笑聲直向山上射去。笑聲一斷,山上傳來從北池以真力傳送的話聲:“好兇! 好兇!老道百五十年來,從未遇過如此陣仗。但老道深山練氣,早已識破人世玄機,於這匹夫之勇,看得一錢不值。尖嗓子的太監,你給道爺聽著,你有一計,道爺有十計,你有十計,道爺有百計。道爺在這島上與你漫天周旋,你便有成千上萬人,也休想沾上道爺的一片袍角,可是,你們中間任何人,只要被道爺撞上,見一個殺一個,直到將你等全部殺死在島上為止。哈哈哈哈……” 話聲一斷,又是一陣笑聲,這笑聲猶如一條長龍,一直向遠處山巒響去,只將太湖幫總壇前的數百人嚇得心驚膽戰。 這從北池性格亦正亦邪,為人甚為機變,毫不拘泥於任何古板的訓條和形式,所以,打不贏便暫避鋒芒,一跑了之。 以他目前的功力,他要走,有誰能追上他?又有誰能攔住他? 這些人本來是將一切希望寄託在大廳內令臺上的虎椅靠上,那乃是精鋼打造的一個整體令台,虎椅的四腳便連鑄在令臺上,便是神仙被銬上,只怕也只有等死。偏生從北池早已見機,扔了一個人上去試坐,一試便試出了危機,這才搶出大廳,避免了被甕中捉鱉,脫離了既要應付道道機關,又要應付重重活人攻擊的絕險之境。一到空闊之處,以他的功力,便沒有人能製住他,他便有了極大的迴環餘地。 一個時辰後,老道長又來了,來到太湖幫總壇的山後喝陣:“尖嗓子太監!你給道爺上山來大戰三百回合!你這**養的,你不出面,盡叫一些武功低下酌無辜武林人為你送命,你算什麼人?你連豬狗都不如!尖嗓子的太監,你給道爺出來!” 任他叫罵破被了嗓子,就是沒人理他。 這班人已經抬著戰死的屍體,上船走了。 從北池掠回演武場中,演武場上,空無一人。他站在那寬闊的演武場中,望著太湖幫的議事大廳,心中忽然湧起一陣惆悵,他是勝利者。那些人都逃走了。一擊不中,便都走了。從北池能夠一跑了之,那些人也能夠一跑了之。這是成熟的人相敵對,充滿了鬥力鬥智,而不願單純鬥勇。從北池是勝利者,可是,他又得到了什麼呢?線索嗎?只知道一個老者練的是小天星內力,一個女子練的合肥桑七娘的武功。其餘仍然一無所得,線索也明顯斷了。現在又得從頭追起。而此時,自已固然還堅持裝成乙玄真人,敵人卻已認出自己的身份,今後,想躲的仇家,只怕再也不容易找到,不想躲的仇家,將會以百倍的狠毒來對付自己。自己已經不能再將仇家逐個找出,逐個殺掉,這謀劃得重新制定了。說到底,他不是一個勝利者,反而是一個失敗者。 這時,大廳中走出一個白袍女子,她很年輕,只有十四五歲。她很美麗,面容間帶著與她的年齡不相稱的憂戚表情。 “小丫!”從北池大聲喊,情不自禁地走了幾步,迎了上去。 小丫站住,忽然勃然大怒:“你這混蛋!” 從北池怔了一怔,不明白她何以發怒。但他馬上又嘻笑起來;“孫女兒,你這是怎麼了”你還在生老祖宗的氣麼?” 小丫忽然身形一晃,直向從北池射去。右手指成勾狀,直挖從北池的雙目。 從北池頭一側,一抬手便提住了她的腕脈,小丫頓時全身失去力道,不能動彈。 淚水從小丫的雙目中湧了出來,小丫身子一靠,便伏在了從北池的胸上。 “你為什麼要騙我?” 她哭著問。 “我騙了你什麼?”從北池還在假裝糊塗。 “你是因為我騙過你一次,所以,你要報復我?” 從北池沉默了一下,輕聲說道:“小丫,咱們心照不宣吧。 從北池有血仇在身,他這一生是死是活還很難預料。你說過,你是不能背叛師門的,你是無法和從北池一起行走江湖的。那麼,你又為什麼一定要他勉為其難呢?” 小丫一下子變得溫柔起來:“好吧,你能這樣說明,已經很夠了。池哥,我受師門嚴令,來查你的真實身份,如今,我該怎樣向師門回覆呢?” “隨你怎麼回覆吧。乙玄真人亦好,還是從北池亦好,都是你那師門不容的人。你的師門準備了三十年,如今要君臨武林了。紅雪山莊,不過是它下的第一刀,小丫,你只要你記住我在山洞中對你講過的話,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從家的人,我絕不容你在江湖上為了提高功力,去搞什麼吸陽補陰。 如若那樣,我會殺了你的。” “這一點你放心,池哥,我投入 女門時,便已蒙師門准許,絕不以邪功助長功力。只要輔以藥物, 女心法長功力也是很快的。來,我帶你去看看我的家。” “你的家?” “這裡就是我的家,你不知道嗎?前太湖王便是我的父親。” 老道長似乎吃了一驚,隨即恢復常態道:“哦,我明白了,難怪 女陰魔對你例外。那麼,你當初裝作一個一無所知的山姑,任我佔有了你的身體,那是出於權宜需要呢?還是那時便已真心愛上了我。” 小丫站住,雙目望著從北池,又湧出了淚水:“如是第一晚你就打算佔有我,我會用分筋錯骨手法逼你說出藏經處,但你第一晚上一直用背對著我,從那天起,我就愛上了你了。” “我可不是一個好男人。” “堂堂正正,不欺弱女,已經夠了。小丫命途多乖,此生沒有更高追求。” “你是太湖女兒,又怎叫安姝?” “那是師門為我賜的名,師尊姓安。我本名叫許小薇。” 他們這時手牽手站在大廳門口,大廳中出來一人,身後跟著八個家人,那人一見許小薇,便行屬下禮道:“啟稟太湖王,一切都已遵命辦好。” 從北池一怔,隨即大笑道:“太湖王?哈哈哈,原來小丫才是太湖王!妙啊,妙!老道竟收了太湖王做曾孫女兒!老道這一世可不再愁吃穿了。” 小丫笑道:“老祖宗進去吧,你的屬下還正在等著你吩咐起道哩!” 從北池止住笑道:“他們沒跟那尖聲尖氣的太監走嗎?” “沒有,他們受命還要再搞一次假歸順。” 從北池道:“老道不怕。到時候老道先將太湖王扣住,作為人質。有了太湖王做人質,老道還怕什麼假歸順?奴才們,出來!” 隨著喝聲,大廳中走出一大群武林豪客,為首雁盪山南北二寨主、金螳螂、爛銀槍孟恆等人,齊齊跪下道:“奴才們參見主公。”-老道長此時不禁有些熱淚盈眶道:“諸位請起。以後,就將奴才二字免了吧。老道當初格於形勢,有時難免做戲,可對諸位卻從無惡行,也絕不會叫諸位去做那枉死的事情。諸位如是看得起老道,咱們不妨共同出去闖一番事業,也好不枉為人在武林走一遭。” 眾豪齊答:“謝主公!” 只有孟恆出列拜道:“小人曾經隨前主人做過一件錯事,求主人賜死。” 老道長想了想道:“我如免你一死,亡魂不安。我如賜你一死,你又未免代人受過。你如願自斷一指,前事盡了。” 孟恆聞言,二話不說,將左手食指一劍斬下,金螳螂過來,替他止血敷藥。 老道長望著眾人道:“老道剛才被那什麼‘一招車輪戰’弄了措手不及,如今緩得一緩,有了破這撈什子的方法,卻又找不到那幾個混球了。如此一來,老道的神功找不到高手應證,豈不寂寞?幸好剛才老道在縹緲峰上遇到一個蒙面人,他對老道說,不久前,杭州莫幹山莊的莊主司馬洛,如今以天下第一劍客自居,連閉關練氣,都不避密室了,只在莫幹山莊池旁邊一坐,令幾個奴才看著周圍,就算閉關了。這小狗才何等狂傲?老夫想去找他應證幾招,各位以為如何?” 在場 二百名屬下,盡皆沉默,因為大半以上皆與莫幹山莊有過某種淵源。 孟恆道:“願隨主公前往!” 金螳螂、黃河蛟等人道:“願隨主人公前往!” 如此一來,江浙一帶的大豪也只好表態跟隨。老道長心中有數,臉上卻笑嘻嘻地說,“孫女兒,你以為如何?” 小丫道:“老祖宗上刀山也有小丫一份,別說只是去莫幹山莊。” 從北池大喜道:“好,乖孫女,備船過湖。” 眾豪齊聲道:“遵令!” 於是,眾人浩浩蕩蕩,齊向莫幹山莊開去。 |
第十五章 “貧僧參定歡喜禪
莫乾山 上古名山。 這是一座充滿傳奇的山。從晉唐開始,評彈說唱戲就都有了吟唱莫乾山的傳世之作。真正是應了一句老話: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吳越春秋》卷四載道:“幹將者,呈人也。與歐冶子同師,俱能為劍。越前來,獻三枚,闔閭得而寶之。以故使劍匠作為二枚,一曰幹將,二日莫邪,莫邪,幹將之妻也。” 陸廣微著的《吳地記‧匠門》道:“呈王闔廬使幹將鑄劍,鐵汁不下。幹將妻莫邪問計,幹將說,從前先師歐冶子鑄劍時,曾以女人配爐神,即得。莫邪聞言,就投爐中,鐵汁出,鑄成二劍。雄劍叫幹將,雌劍叫莫邪。” 幹將和莫邪鑄劍三年的地方,後人就尊崇為莫乾山。夫權社會,妻名卻在前,大約也有崇敬獻身精神的含義。 幹將和莫邪鑄劍時淬火的水池,後來就被尊崇為劍池。 距離紅雪山莊被屠的五十年前,有一天,有一個十八歲的少女來到莫乾山憑弔古人。 這少女美貌艷絕天下,身材高挑,腰懸長劍,踽踽獨行。 她的神情有些落寂。 奇怪的是,她的身後,竟然跟著三十多個青年刀劍客,皆是當今武林中名震一時的後起之秀。他們隨在後面,不即不離。這少女卻對他們視為無物,只管獨自遊覽。 她來到劍池邊,陡然站住了,她那麗容上的落寂之情一下子消失了,她驟然睜大了雙眼。 劍池邊上的一方巨石上,盤膝坐著一個青年僧人。這僧人劍眉星目,龍準闊唇,方臉大耳,不怒亦威。他望著那一窪上古名池,深思的心態使他的臉顯得肅穆而莊嚴,猶如得道高僧。 這和尚來自天台山國清寺。他本來確實馬上可以成為得道高僧的,只可惜他遇到了這個少女。 “餵!”少女輕喝一聲,山野間竟然回聲四起。 年輕僧人一驚,神智從上古太虛中回到他的肉體之中。他一下子驚呆了。 萬欲陡升,孽緣滋起。 四目相視,似乎都在回憶 前世可曾共生共死。 良久,年輕和尚呢喃自語:“莫邪……” 少女喝道;“餵!蠢驢,你叫誰是莫邪?” 年輕和尚長身而起,身形一飄,便到了少女身邊,伸出手去,握住了少女的纖手,少女沒有反對,任由他握住了雙手。二人站在池邊,少女身材高挑,他卻比少女還高半個頭。 少女嫣然一笑,輕聲問“蠢驢,你叫誰是莫邪?” “不知道。貧僧正想著莫邪投身鐵爐時的情景,姑娘便將貧僧喚回了這實實在在的人間。姑娘如若不是莫邪,又是誰呢?” “你這不可教化的禿驢!我不莫邪,我姓安,名娥。” “安娥?”年輕僧人呢喃著這個名字。“這名字真美。” 話一說完,年輕僧人突然飛身而退,滿臉驚駭,結巴道:“你...你是 女門的....安宮主?” “正是。你怕了麼?”少女大聲問。 安娥從關外進中原來采陽補陰,專修 女神功。她一笑,中原為之傾倒,俠士為之失魂。她立即便將各門各派的好手吸引到了她的追隨者隊列之中。為爭少女青睞,各派好手相互殘殺的事情已經累有發生,弄得各門各派深感不安,正準備將她逐出關外。有幾個門派的長者出面驅殺她,卻因功力不足,武技遜色,反而死于安娥的劍下。一時,中原為之沸揚,各派正在串連,準備群起而攻之。 年輕僧人定定地望著安娥,忽然慘叫出聲:“天呀!為什麼讓貧僧遇到她?” 他的心中,此時禪魔正在交戰。他這樣喊叫,正暴露出他既悔又不舍的複雜心情。 安娥見狀,又是嫣然一笑。 “不修歡樂禪,如何成高僧?”她笑,丟下這句話後,飄身繞過劍池,向著西南方向飄然而去。 等在附近的三十多個青年刀劍俠哄然大笑,各種嘲諷之言雜亂而出。 走遠了,安娥走遠了,美女走遠了。 眾俠士跟隨而去。 走遠了,盡皆走遠了……。 年輕僧人呆立在劍池邊上,雙目流淚,心中禪與魔還在交戰。突然,他的耳中傳來“餵”的一聲呼喚。這是安娥,在遠處運足中氣,採用傳音神功,從裡許之外向他召喚。 年輕僧人一震,忽然大叫:“等著我!安娥,你等著我!” 然後,他便不顧 切地向著走遠了的安娥追趕了上去。 跑近了,跑近了,年輕和尚跑近了安娥。 安娥正在前面妙曼地飄行,猶如御風漫步的仙子,時不時回頭一笑。那一笑啊,使毫無靈性的萬物也要醉生幻想,何況有血有肉的年輕和尚?所以說,禪修的第一關是“情”。 年輕和尚奔跑追趕著,忽然覺得肩頭一痛,有人砍了他一刀。他一愕,隨即大怒:“砍吧,貧僧這歡喜禪參定了。” 他繼續奔跑,繼續向安娥追去。 一個俠士長劍一攔,直向和尚刺去。他隻身形微側,為的是不要讓這人刺中要命之處。他能完全閃開的。他不,他讓胸部表面被那人刺中,頓時鮮血長流。他要以流血作代價去參那歡喜禪。 有人大喝:“司馬飛!和尚參修歡喜禪,是要打下十八層地獄的。” “上刀山,下油鍋,貧僧在所不懼!”被人稱為司馬飛的和尚大吼道;“這歡喜禪貧僧卻是參定了。” 他繼續向安娥美人追去。 這時候,三十多個俠士都激怒了,一齊拔出刀劍,紛紛向天台山國清寺的年輕和尚同馬飛招呼過去。這美女只有一個,俠壯男士卻有三十多個的淫亂集團的構成格局,已經萬分嚴重了,豈容再有新人染指?猶如一只鮮雞腿,三十多個丐幫的大肚餓漢已經爭得不可開交,哪容再來強手搶食? “嗖!”這是砍向司馬飛的刀聲。 “嗤!”這是刺向司馬飛的劍聲。 剎時間,司馬飛的身上,十數處刀劍傷口,肉翻血流。但他仍然不舍不退,繼續向美女安娥追去。和尚破戒,理當先受些皮肉之苦。 眼看司馬飛便要死於當地。 這時,只見白影一閃,噹噹噹噹響聲不絕於耳,這三十多名劍士刀客,盡皆刀劍落地。同時,盡皆被製了穴道,呆立於當地。一時間,只見這雲逸亭外的大道上,站滿了各種姿式的落魂俠客。 而身穿白袍的絕世美女安娥,與滿身是血的司馬飛,就在這三十多個泥雕木塑般的刀劍手中,慢慢地迎著對方走過去。 走近了,二人同時伸出手。 走攏了,四隻手無牽拉在一起。 然後,安娥踮起腳尖,將櫻唇送上去。從來不知接吻或親嘴為何物的司馬飛,開始有些茫然無措,然後,第一個吻發生了,他無師自通,開始摟住安娥,狂吻亂偎…… 三十多個天下第一流的青年劍手,只看得心如刀絞,雙目噴火。 這大約是她出道以來的第一次純情吧?反正她沒有運功,所以,司馬飛播下的人類種子沒有被 女功法裂敗毀滅。於是,她懷孕了,生下了後來的莫幹山莊的莊主司馬洛。 摟交完畢,二人攜手扶腰而去。二人離去時,對三十多個雙目噴火的刀客劍俠視而不見,飄然離去。 他們在天目山的一個山洞中住了一個月。三十多天之中,二人除了睡著,除了有人出去獵食,整日便參那歡喜禪。 終於,有一天,安娥發現她月紅不至,已有身孕時,她明白她該走了。她乘他睡熟,製了他的睡穴。她要讓他熟睡上一日一夜而不醒,以免他追尋到她。然後,她易容為一個搥河醜婦,飄然北上,回了關外。 司馬飛醒後,在山洞中不見了安娥。他先以為她出去採辦食物了。但左等不見人回,右等不見人回。他著急了,他四處尋找。不見安娥,他再找遠些,仍然不見人影,找了數日,他終於明白:她是厭倦他了,她已不辭而別了! 司馬飛發瘋了。他背叛佛門戒律,他隨她來山洞中參歡喜禪,他滿以為可以白頭偕老,哪知她卻僅僅一個月便生厭倦,棄他而去,這麼快?這麼快?這世上還有什麼是真實的,永恆的,值得人去追求,放棄信仰,舍卻性命? 他瘋了。他在天目山到處亂跑。他的僧袍破爛了,腳也破了,不吃不喝,骨瘦如柴。他形同瘋子,又哭又叫,又喊又喚。可是,浮雲依舊順風飄飛,空山依舊不聞人應。他的一千聲呼喚,沒有一聲回響。他的一萬聲哭喊,也同樣只是一萬次飄渺虛幻。 這一天,他跑到了九華山獅子峰上的一處懸崖邊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一個青年刀客提著刀從後面追上來,將他逼在懸崖邊上,大喝道:“司馬飛,你還我的安娥!” 這個青年刀客象司馬飛一樣骨瘦如柴,一樣衣衫破爛,一樣遍體傷痕,一樣狀如瘋子。 司馬飛瞠目以視,半天才認出,他是六合門的弟子,安娥的追隨者,月前在劍池,這人還砍過他一刀。 司馬飛仰天瘋狂大笑。 笑畢,他說:“我遍天下尋找安娥。你卻叫我還給安娥。 可笑啊,可笑!”-那刀客聽後也是瞠目以視,好半天才明白這司馬飛原來也是傷心人,正在找他失去的安娥。於是,他開心地大笑起來。 笑畢,六合門這位高足弟子說:“司馬飛,有人說你是高僧轉世,上天安排這安娥來迷棄你,原是要讓你勘破情關。是這樣嗎?是這樣嗎?” 司馬飛一聽,頓時茫然道:“是這樣嗎?誰又知道?你告訴我!” 刀客一聽,頓時大怒:“好,司馬飛,我告訴你!你這佛門敗類,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著三十多個中原武林的極流高手的面,與 女妖女當眾野合!你自己要作無恥之徒,尚且只是你個人的事。可是,你這般侮辱我三十多人,誰受得了,誰受得了?” 司馬飛更加茫然:“是啊,誰受得了,誰受得了?” 那刀客更加怒不可遏:“二十多人氣瘋了,自殺了,死了,都是你這狗才的無恥行為害的,你納命來吧!” 說罷,刀客舉刀便要殺司馬飛。 司馬飛一見刀客要殺他,心中大喜,急忙將脖子遞了上去,說:“殺吧,殺吧,太好了。這肉身在山野間奔跑甚為累贅,你將這肉身滅了,司馬飛的靈魂便可飄飛於山野大地之間,毫不費力,尋找安娥更輕靈,找到安娥後,安娥也就再也不能丟開司馬飛了。因為她是一個活人,她丟不下一個死人的靈魂。” 那刀客一聽,頓時凝刀不砍。 山崖頂上,頓時現出一派奇詭情景,一個和尚伸長脖子等人砍頭,一個刀客卻凝刀不砍,刀鋒離和尚的脖子三寸距離,卻落不下去,刀客本人,卻滿臉深思…… 良久,刀客大叫;“太妙了,我怎想不到?”話聲中,手一彎回,刀光一閃, 的一聲輕響,刀客已經割斷了自己的喉管,自殺身亡。刀客本來離崖邊很近,一個身軀倒下時,便落下了深淵。刀客落下去時,刀還握在手中,隨著他一起落了下去。 司馬飛大吼:“你……你的靈魂,哪能去糾纏安娥?” 司馬飛吼叫著,便向懸崖外面飛身縱出,跳了下去。 突然,司馬飛那懸空下落的身子被什麼無形的力道吸住,司馬飛的身軀又倒飛回了懸崖頂上。 司馬飛大怒:“狗才!你才自殺,你的靈魂便已成了惡鬼,貧僧饒了不了你!” 他大聲罵著六合門的那刀客,飛身一縱,又跳下了懸崖。 可是,一股無形力道又吸住了他,又將他從那下落的這中硬吸回了山巖頂上。 司馬飛迷茫了,呢喃道:“這是怎麼回事?”他一邊呢喃一邊望著天空。 這時候,他聽到有人說話了。 一個聲音說:“這殺才要破情關了。你看,他在問天。” 另一個聲音說:“這一轉法輪真久,讓九華山的一僧一道等了二十多年。” 司馬飛回頭一看,這才看見,山崖上的兩叢灌木林枝巔上,一叢上邊坐著一個老道人,一叢上邊坐著一個老和尚。 老道人說:“瘋和尚,你打個禪機讓他猜猜吧。” 老和尚說:“好吧。從前,有個靈佑禪師,他就學於百丈法師。” “百丈說:‘你去撥撥火爐,看是否有火?”’“靈佑撥了一下說:‘無火。’” “百丈親自去撥,撥到深處,找到了一點火星,百丈對靈佑說:‘這不是火嗎?”’“於是,靈佑大悟。” 道人問:“靈佑和尚悟到了什麼呢?” “善根如火種。” “善根?”。 “人的善根,就象那不滅又很少的火種,只有用佛法去光大它,才能得以發揚。” “但那司馬飛似乎還不知回頭是岸。他還在問天。天卻是無字書,不能告訴他:何為善,何為佛法。” 老和尚說:“那麼,我再打一個禪機吧。有一個司馬頭陀,通天文地理,陰陽術數,神算之策。有一天,他對百丈說:‘溈山是塊風水寶地,將來可以成為一個容納一千五百名弟子的大道場。” “百丈說:‘老僧我能去開興那個大道場麼?”’“司馬頭陀道:‘溈山是肉山,和尚是骨人。你去不合適。 你就算去了,弟子也不會超過一千人。” 百丈問:‘華林首座能去麼?” “司馬頭陀說:‘他不合適?” “百丈道:‘那麼靈佑呢?” “司馬頭陀說‘那個道場正是他的。” “華林首座不服道:‘首座尚且不能去主持溈山道場,靈佑憑什麼可以去?” “百丈說:“好,我問你和靈佑。這地上有一只淨瓶,此物不稱淨瓶時,你叫他作什麼?” “華林首座說:‘不是可以喚作木桶嗎?” “百丈法師和司馬頭陀相視搖頭。” “輪到靈佑回答時,他什麼話也不說,走上前去,一腳踢翻了淨瓶,算是作了回答。” “百丈道:‘華林輸了。’” “這便是佛法。華林領悟不到,靈佑領悟到了。所以,靈佑成了得道高僧。” 老道人說:“那麼, 女門的安娥,是否也和那淨瓶一樣呢?” 老和尚說:“是的。你如能超然物外,安娥便不存在,從來沒有出現過,司馬飛,你若認為安娥是真的,那麼,九世輪迴中她是否都能與你形影不離,就象你胸膛下面的那顆心,永遠是你的一樣?” 司馬飛一聽,頓時大汗淋漓。 老道人和老和尚一見,同時仰天大笑。 司馬飛大徹大悟,默默上前,對著二人跪拜下去,磕了九個頭。 兩個和尚道士欣然受之。等司馬飛叩完頭,便飄身下樹,順著山道飄然而去。司馬飛只感到飄風裹體,身輕如燕,隨後跟去。 天下男女一見鍾情者,有如安娥司馬飛之快的麼?天下純情之戀者,又有安娥司馬飛這般真誠的麼?同時,它又是那麼殘忍,慘烈。 一個故事完了,卻又不是真的完了,往事如煙,卻是因後事不絕,皆為果。 二十年後,一個年輕公子,由十八個武林極頂高手護送,帶著三馬車共十八箱金銀珠寶,不知從天地間的哪一個角落,突然鑽了出來買下了莫乾山,修了一座極大極華麗的莫幹山莊,不久,天下武林就都知道了,莊主是一個青年公子,名叫司馬洛。武功之高。已臻宗師王霸之流。而且,人品極好。 他一出江湖,便以精湛的劍術和深厚的內力獨領武林風騷近二十年,直到上一次泰山論劍大會,他才第一次敗於一個名叫從于淳的劍客。但他輸得極為高興,當場便與從于淳成了莫逆之交。 紅雪山莊被屠不久,他剛出關,便撒了武林貼,在莫乾山五指峰聚眾祭奠密友的亡魂。悲傷之餘,他又有些竊喜:天下第一劍客的美譽,該輪到他來享受了。莫乾山將因為有了他 司馬洛、天下第一劍俠,而成為一座真正的神劍之山! |
第十六章 奇詭“劍池”
衛靈壁離開蔭山村的那一天,也就是從姍剛到蔭山的那一天。 衛靈壁走後,“陽泉捕快”因為行藏已露,也走了。“陽泉捕快”走時告訴從姍,蔭山村“一品軒”是莫幹山莊的暗卡,別去那裡買東西吃。從姍想了一想,乾脆便往“一品軒”走去。 一品軒是小鎮上最大最好的一間集酒樓和客棧為一體的舖子。掌櫃是一個胖胖的中年人。不管什麼人進酒店,總是一進酒店便能認出他是掌櫃。因為他太象掌櫃了。他也總是一見有人走進酒店,便笑著道:“客官請。小二,快引客人上樓。” 他如今也是這樣將從姍引上了樓。不過不是小二來陪上樓的,而是他自己親自陪從姍上了酒樓。酒樓上很空,八張桌子空了七張。有人的一張,也只有一人喝酒。 這人是一個胖大和尚,這和尚一見他上去,便一掌打在桌上,桌子嘩啦一聲,便塌了下去,和尚喝道:“混帳!不准上來打攪酒家喝酒!滾下去!” 掌櫃一怔,隨即笑道:“大師,這酒樓很大,再坐多少客人也不會打攪大師喝酒的,大師請多包涵。” “包涵個屁!酒家再說一遍,滾下去!” “大師出家人,何不與人為善?” 掌櫃的話剛說完,只聽“颼”地一聲響,那和尚竟手一推,推出一股劈空掌力,將掌櫃推下樓去,掌櫃一聲慘叫,身子落在樓下的地上。 從姍冷哼一下,她已聽出那掌櫃落地時的聲音不重。那麼,那慘叫聲是故意的了。這麼快就來了血殺?而且這些人敢在光天化日的酒樓上展開血殺?那麼,這和尚一定是從遠處請來的殺手,屬於殺了就走的那一類。 那和尚這時道:“小姑娘!你若不滾下樓去,就過來陪酒家喝一杯吧!” 從姍對這下流語氣不理不踩,道:“大師好高的武功。這麼高的樓,打一個人下去,竟如托著他放下去的一樣,一點傷也沒有。真應上了四個字:吞吐自如。大師明明是高人,又何必以如此下流的手法尋釁、殺人?” 那和尚一怔,滿臉橫肉頓時放鬆,豎起手掌唱了一個肥喏道:“阿彌陀佛,大和尚遊歷江湖,染了許多惡習。這每日的花銷很大,不得不憑本事掙點錢。” “大師是少林來的?” “不是,姑娘如此心機,怎識不透這藉功夫打人的栽臟手法?” “既然冒用別派的武功,那是不想暴露身份了。” “正是如此。” “大師想怎麼打?” “不管怎麼打,反正是要將你殺了。聽說你的功夫很高,大和尚試試你吧。” 和尚說罷,雙手一拂,身邊的兩張桌子都已靠壁而立,空出了中間一片。 從姍知道這和尚身手極高,當下不敢輕敵,“鐺”的一聲掣出長劍,隨手挽了一個劍花,劍尖平指著和尚。 和尚大驚,退後兩步道:“你 你是紅雪山莊的後人?” “大師受僱前來殺人,連殺的是誰都不知道麼?” “和尚確實不知道。和尚既拿了錢,又還了人情,當時倒不便多問。” “大師現在知道了,又當如何?” “這個 大和尚倒有些進退兩難了。不過,大和尚辦事,向來是進多退少。從姑娘出招吧。” “大師請。” “也好。本來是大和尚要殺你,怎麼要你先出招?”大和尚說著,雙掌一錯,猛地反臂劈出一掌,只聽“颼”地一聲響,風聲勁急,已經攻了上來。 從姍知道利害,側身讓開。這劈空掌力能打幾丈遠的人,如若真力貫於手腳,那手腳便同兵刃一般利害。從姍剛躲開這一反臂劈掌,那和尚的前腳便已踢出,接著連環踢出七腿。 可是,從姍一展開天蠍步,這一掌八腿,就連她的衣角也沒有沾到一點。大和尚一輪快攻攻罷,立住身形,有些尷尬。 “大師未盡全力,不妨全力施為。” “大和尚想住手只怕也不能。從姑娘為何不還手呢?” “會還手的。不還手,讓你殺麼?” 這時,從姍的耳中突然鑽進了一個細如蚊蟻的聲音:“不要展現內力。將他殺了,但要顯出很吃力的樣子。儘量展用天蠍步,巧中取勝。” 從姍明白又有高人暗助自己,當下對和尚說道,“大師如若不退,從姍即使武功不如你,也要不擇手段殺了你的。” 和尚道:“我已說了,我是欲罷不能!” 大和尚說著,身形一晃,右拳閃電般地直擊從姍的脖子。 從姍向右一閃,大和尚的平直拳已變成了“入環右疊肘”。從姍再一閃,到了和尚身後,大和尚更不轉身,忽然一個後登腿。這連環三招殺手,快逾閃電千百倍,從姍如若不是功力已逾百年,以她南下梅莊時的功力,只怕也躲閃不開這連環三擊。 這和尚使的是少林螳螂崩步拳。少林螳螂崩步拳本不是上乘武功。但這和尚不以拳套對敵,純以殺著打人,這殺著中又夾以其它武技,便叫人無法預測它的下招。因而變得奇詭無比。 待得從姍閃躲到和尚左邊時,大和尚突然左手反掌一撈,已成爪狀,改用少林十三抓中的“鳳凰展翅”,抓向從姍腰肋大穴。 從姍料不到大和尚武功如此奇詭,百忙中向上一縱,從租尚頭頂射過,腳尖同時點向和尚的肩井穴。 和尚見得灰影一閃,急忙變撈抓為“金翅撥雲”托天抓。 可是,遲了,他的肩頭仍被從姍腳尖踢中,雖未踢中要穴,卻也踢得他向前一踉,差點跌倒。 二人站定,和尚道:“好快的身法。和尚心意一動,攻出五招,皆不離一丈方圓,卻連你的衣角也未抓到,還挨了你一腳。和尚本當知難而退,但拿了別人二千兩金子,卻實在是欲罷不能。再來!” “二千兩金子?”從姍大吃一驚。 和尚卻不再說話,身子一崩,一招“七星左刁手”,又攻了過來。殺著比先前更加霸道,武技更雜更奇詭,真力貫注,風聲霍霍。 這一仗打得異常激烈。從姍本來可以在三十招內取他性命的,但由於有人提醒了她,就不願過分顯示武功,招來更厲害的對手。雙方直打到近百招時,和尚在拳掌中夾著使出了劈空掌力,從姍才在做作的艱難中慢慢夾以殺手。 這時,和尚已經全力施為。拳、掌、腿套著連環攻擊,著著皆是殺手。只怕花啟陽或南北雁盪王他對敵,也要捉襟見肘。直到百一十招以後,大和尚一招“五花神秘拳架”,右拳從從姍眼前勾過,用力過猛,身形一踉,左腿要起而未起之際,從姍趁這一閃即逝的空門,一矮身形,一劍刺在大和尚的日月穴上。這日月穴下面便是心房。這一劍直刺入心臟,大和尚叫得一聲,便身形呆定,不能動彈了。 從姍一退,抽出長劍,大和尚便跌僕在樓板上。 從姍假作費力太巨,喘著粗氣,下得樓來,樓下已空無一人。 從姍走上鄉街,突然發現,整個村子的街道上,都不見一個人,聽不到一點聲音。她站在“一品軒”的門口,站了半晌,聽得北方街口上傳來一個人沉重的腳步聲,夾雜著鐵器摩擦的喳喳聲,正在向街心走來。她想了想,便迎著這腳步聲走了過去。 這時的情景異常詭異:整個村子,在陽光下泛著生意盈盈的光採,但卻靜悄悄的不見人影,不聞人聲,兩旁的店舖盡皆關門閉戶。而從村北街口走來的那腳步聲,猶如鐵錘擊地,一步一聲鏗鏘聲響,那鐵器摩擦的聲音,大約由於真力貫注,嚓嚓聲也越來越響。這摩擦聲,在靜如荒山的街道上,就象千軍萬馬急馳一般,而那鐵錘擊打似的腳步聲,就象雷鳴一般震人心弦,只震得荒村街房都似乎在顫動一樣,只駭得雀鳥四處亂飛。 哪裡來的如許高手? 那人從荒街上現身出來,走近了。 從姍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人不是人,簡直就是一座鐵塔。不,比從姍在黃河邊上殺的那個山大王鐵塔更高更大,簡直就象一座小山!這人身高幾近一丈,一只頭顱就象大水桶,腰身就象大酒桶,腳穿兩只鐵靴,一隻手提一根粗鐵棍,長達六尺。這六尺長的實心鐵棍,常人能使精一根,已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了,他一隻手一根,猶如拿一只竹筷子一般輕巧,雙掌將兩根鐵棍合在掌心,不住搓來搓去。原來那金屬的摩擦聲便是發自這兩根鐵棍。 二人走近了,距離三丈,各自站定。 那人咧嘴一笑,輕聲說:“小雞!”他輕聲說一聲“小雞”不打緊,卻震得無人的村街嗡嗡作響。 從姍一驚,連忙運出護體真力。當她明白那聲“小雞”充滿了輕視意味時,她立即反唇相譏:“大水牛!” 那人大怒,雙掌一分,舉起兩根鐵棍,已經劈頭向從姍擊打下來。從姍身形後掠,躲了開去。那人卻已展開雙棍,快如風火、重逾萬鈞地展開了攻勢。 剎時間,只聽得村街上風聲大起。那人一隻手持一根六尺長的鐵棍,就如使雙鞭一般自如。試想從姍手中一柄長劍不過三尺,如何遞得進攻勢去?何況那人的力勢太沉,有時鐵棍打在簷坎石上,或者打在村街的青石板上,也是將其擊得粉碎,逼得從姍不住躲閃,不住後退。 那人邊攻邊吼:“小雞!不還手!快自殺!” 從姍大怒,右掌一揚,打出一股劈空掌力,掌力打在那大漢身上,卻只擊得他退後一步,竟然絲毫傷他不得。 那人咧嘴一笑道:“大爺皮老肉硬,小雞,不行!” 從姍腦中靈光一閃,忽然記起這人是誰了。原來,這人是湖北荊門人,其母也是武林人,進神家架大山中採藥時,被神農架大野人擄去同居,強姦之後,竟然懷了孕。這女人後來逃出了神農架,無顏回荊門,便逃去大洪山中,秘密生下了這個野人的孩子。嬰兒下地時,與普通嬰兒並無異狀,誰知道幾歲以後,孩子的發育就有了明顯的巨人傾向,十歲時便已如成年人一般高大,力氣竟比成年人還大。這女人亦憂亦喜,便教這孩子習武,並為他延聘名師,藝成之後,因其巨人身材、野人智力,武林人送他一個渾號:巨人熊! 從姍因他說話生硬而且不連貫,猛然記起是他,不禁失聲喊出:“野人熊!” 這人最恨別人如此叫他,一聽之下,頓時暴跳如雷,腳尖一勾,街上的石板便飛起一塊,打向從姍,腳尖連勾,頓時那街上鋪路的石板便一塊接一塊地飛出-,紛紛打向從姍。 這些石板當然打不到從姍。從姍展開身形,早已掠到了野人熊的身後,她身子一晃,一劍刺去,正刺在野人熊的腰背處。 從姍刺中野人熊,心中正自一喜,突聽得 一聲,她那長劍已經折為兩節,竟然從中而斷。原來野人熊腰間竟然圍了一塊厚鐵皮! 從姍大怒,身形一縱,便以手中斷劍向野人熊頭部劈去。 哪知野人熊卻也厲害,當下並不回身,右手一舉,手中鐵棍竟然在頭頂舞出無數磨盤似的棍花,不但將從姍的斷劍震飛了去,而且竟將從姍掃飛出去,撞在一間民房的夾泥牆上,撞穿了牆壁,落入民房之內,哇地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從姍幸好早已運出護體真力,不然,只怕早已被打得筋斷骨折了。 野人熊搶近民房,抬腿一揣,民房的門框便飛進了房中,他連揣數腿,這民房的前面部分便已經空出了一大壁。可是,他在這民房內沒有找到從姍,從姍見機得早,早已撞破屋頂,飛掠到了房頂之上。 “小雞!躲?出來,打!” 野人熊站在街上大吼,只震得破房懸瓦直落,從姍站在野人熊身後的房頂上,勃然大怒,雙腳在屋簷上一點,整個身形從上往下直向野人熊射去,雙掌猛擊野人熊的頭脖部分,頓時將野人熊打飛出去,叭地一聲跌僕在一丈之外,頭撞在石板上,石板破成數塊。 從姍望著野人熊,從身上摸出一顆療傷的藥丸服下,轉身向村外走去。 “小雞!”野人熊的喊聲從身後傳來。 從姍一聽,頓時明白,那重逾千斤的重擊,竟然殺不了野人熊。驟然間,只聽得身後風聲大作,從姍明白,這野人熊手持鐵棍又從後面攻了上來。當下身形一晃,躍身縱在房上。 野人熊身形太巨大,上房不便,當下走近房下,一陣推踹,又將民房弄垮,目的是要逼從姍下房,予以格殺。 從姍見民房被毀,不忍百姓受累,復又躍下民房。她此時好生為難:手中沒了長劍,拳掌力又殺他不得。這倒不是因為野人熊內力精湛,已成金鋼不壞之身,而是因為他那野人的特質,長期練外門功夫,已練得皮老肉硬筋骨如鐵。野人熊為霸湖北西南地區,武林人拿他沒法,甚感頭痛。幸好他不四出遊打。 從姍無法,只好展開輕靈步法,不住躲閃,以隔空指力去擊射他的雙目。但是,野人熊臂長五尺,鐵棍長六尺,棍風又罩及一丈左右,跨步之間,又是數尺,竟然逼得從姍只能在三丈之外遊走。她此時指力可達四丈之外,可是,力道卻不夠制服野人熊,那四丈之外裂石穿板的指力,打在野熊臉上,他只是憤怒地擺擺頭,吼幾聲,罵兩句,又攻了上來。 一時之間,竟射不到野人熊的雙眼。 正在這時,從姍的耳中又鑽進了一個細如蚊蟻的聲音:“這野人熊的死穴在腋下的極泉穴,極不好打。大苦禪,你何不採用卸骨法? 從姍大喜。她明白這是京師大興隆寺的佛陀神僧在指點她。佛陀在側,她已有驚無險,剛剛泛起的氣餒情緒一掃而空。 如此一來,她只須再設法將野人熊打倒在地,以極快的手法,採用反關節卸骨法,便能使這野人熊成為殘廢。 離這蔭山村打鬥處大約二裡路距離的劍池旁,昔年司馬飛和尚坐著憑弔古人的那方巨石上,此時正坐著莫幹山莊的莊主司馬洛。他盤膝坐在巨石上,垂目禪定,似在坐關,實際上,他展開地聽功夫,正在密切注聽著蔭山村荒街上的那場打鬥。他先以為少林寺的叛教和尚能夠收拾了從姍,不想卻反而死于從姍的劍下。野人熊呢?大約能行。 巨石前面的泥地上,從五丈遠處開始,擺著數百支插在地上的巨燭,巨燭從五丈遠處起,直插到七丈之外,方圓二丈。燭火熊熊,在光天白日之下也照得池水泛紅。老樹,幽池,密林,坐關的老者,雄雄的燭火,構成了一幅詭異而恐怖的畫面。 從姍從正面加緊攻打,她想使用真力箍功夫先奪野人熊的鐵棍,但因野人熊力勢太沉,她竟然數抓不穩,反而帶得自己踉蹌不定。從姍幾次想繞到野人熊身後去,卻因小街不寬,野人熊的棍風常常打得兩邊民房的外門木碎牆毀,一時無法繞過去。當下先用劈空掌力和隔空指力與野人熊周旋,一邊苦思良策。終於讓她想到了一法。 她趁一指隔空指力點中野人熊的臉頰,野人熊擺頭怒吼時,飛身又上了左邊的民房屋頂。一上屋頂,便將屋瓦一疊疊抄起,不住地向野人熊劈頭打去。野人熊被打得睜不開眼,便衝上房簷,又要來拖垮民房。 從姍飛身一縱,已到了右邊屋頂,又抄起屋瓦,從後面向野人熊打去。於是,野人熊又調轉身來,邁著打錘一般的步伐,衝到右邊民房下來折毀屋子。 但從柵已經又飛縱到了左邊屋頂,又抄起疊疊屋瓦,打向野人熊的頭部背部。 野人熊受此捉弄,只氣得吼叫連天,震得四野蛇蟲亂爬、雀鳥亂飛。 如此多轉得幾轉,野人熊漸漸氣得失去了理智,扔掉了鐵棍,抱著左邊民房的一根柱梁,便想向屋頂攀爬上去。他想上房頂去逮從姍。 劍池旁邊,司馬洛知道野人熊要倒霉了。從姍一上屋頂遊鬥,司馬洛就明白這年輕姑娘有計較了。但他一時想不到從姍會以何種武技格殺野人熊。他對她的功力武技不太摸底。 他,司馬洛,他當然有很多種方法制服野人熊 攝魂術、迷藥、金錢、美女…。他也有武技格殺野人熊 九轉玄陰穿雲指,玄陰裂金掌,如是功力不逮,還可採用卸骨法! 司馬洛臉上的肌肉抽了一下。卸骨法 這個功力不足以拍死點死野人熊的姑娘,肯定會採用卸骨法格殺或弄死野人熊! 司馬洛口唇嚅動,立即作了緊急安排。 野人熊剛開始攀爬民房,在蔭山村的街房屋頂上,突然出現了四個蒙面人,村北左右各一個,村南頭左右各一個。四個蒙面人一出現,便向從姍飛身掠去。他們要和野人熊一起,合力格殺從姍於當場。 突然,村南頭房頂中間出現了一個白袍中年劍客,一聲不響地便向兩個蒙面人截殺上去。村北頭房頂中間,出現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他並不截殺上去,卻擋在中間,合什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村北頭掠來的兩個蒙面人一見到這個老和尚,立即站定身形,不敢前搶。少林寺掌門人一貫禪師在此,誰敢妄動? 村南頭那個白袍劍客一出現在屋頂,身形一晃,一劍便向一個蒙面人刺去。那蒙面人剛剛出劍格擋,白袍劍客已經閃電般地回劍反挑,只一挑便將蒙面人的蒙巾挑飛。 那人大驚,身形一回,飛身便逃。 白袍劍客卻不喝破,只是冷笑一聲,飛身一掠縱過小街,又向對面屋頂那個蒙面人攻去。 村中間,野人熊已經完全變成了野人。兩根鐵棍扔在街心,他自己赤手空拳去攀爬房頂。他自己身高體重,猶如一條大牯牛,加以腰捆鐵甲,腳穿大鐵靴,體重不下七八百斤,甚麼房梁能吃如此重量? 他剛攀爬近屋頂,正準備翻身上去,驟然有一股大力從上面擊打下來,只聽“嘩啦啦”一陣巨響,房梁斷了,屋頂落下一大片,隨著野人熊落下地,重重地跌在屋簷下面。 驟然間,野人熊又感到了右膝巨痛。他大吼 兩次巨痛一聲大吼,吼聲未斷,野人熊又感到右臂肘關節傳來一陣巨痛,接著左臂肘關節又是一陣巨痛。這樣一來,野人熊在眨眼之間,就被從姍以卸骨法中的反關節卸法,將雙肘雙膝全部反折而斷,成了一個廢人。 這時候,空中傳來一個喜悅的聲音:“多謝!多謝一貫禪師和白袍劍客方大俠,幫老夫救了姍兒!” 這是司馬洛的聲音。 一貫掌門和白袍劍客方振書同時一怔,互相對望 明明是司馬洛令人來殺從姍,他卻向救助從姍的人喜悅致謝 就在二人一怔之際,三個蒙面人已經飛掠逃去。 野人熊四肢關節被折斷,只痛得從房簷下滾進街心,一邊慘叫不止。從姍在一旁只看得慘然戚然,卻又無法施救。出了此法的大興隆寺住持此時卻又不現身,不知他打的是什麼主意。 空中又傳來了司馬洛的聲音:“姍兒,數月前,老夫正在坐關,陡聞門人報說紅雪山莊出了事情。我匆忙出關,正準備去紅雪山查看,那知還未啟程,便因匆忙出關,氣機有了問題,被迫又留在這劍池旁邊暫作調息。我令靈台和遷武出來接你,你卻又不願來莊中暫住。靈台、遷武。” “孩兒在。”司馬靈台和司馬遷武的聲音從空中傳來,就微弱而不清晰了。 “去將野人熊弄回莊中,嚴刑拷問,是誰派他來莫乾山截殺姍兒的?這人也太大膽了,公然敢到到莫乾來殺莫幹山莊的客人。這武林道義究竟何在?” 一貫大師、白衣劍客和從姍三人,前二人在屋頂上,從姍在街中心,三人見這司馬洛振振有詞,大講武林道義,一時竟驚愕得無話可說,只有白袍劍客冷笑了一聲。 這時候,從一間房舍中,悄沒無聲地彈出了一顆小指尖那麼大的物事,其時野人熊正在街心地上掙扎慘叫,慘叫之際,口唇大張,那小指尖大小的東西,正好飛到野人熊口中。 野人熊昏亂之際,竟吞了下去。 白衣劍客眼觀八方,察覺到野人熊叫聲有異,急忙掠下街心,向一間民舍掠去,一腳踹開一間房門,進內一看,裡面空無一人,再出街心一看,野人熊叫聲減弱,膚色正在變黑,身子縮成一團,顯然已中劇毒,正在死去。 白袍劍客見狀,急忙從身上摸出一顆解毒藥丸,塞進野人熊口中,可是,他這藥丸尚未化開,野人熊已經猛一抽搐,死了過去。 街頭傳來司馬靈台的大喝聲:“中原一劍方大俠,你為何要毒死野人熊?” 方振書一聲冷笑道:“司馬家的人都是如此善於詭辯和栽贓,老夫無話可說。你說是老夫下的毒,就算是老夫下的毒吧!” 這中原一劍方振書是個無門無派的白道遊俠,年約五旬,這次參與此事,大約是應八大門派之邀了。他與從從于淳算舊識,從姍是認識的。 從姍走到方振書面前,揖拜下去道:“姍兒一到到莫乾,就遇到連番截殺,殺手一個比一個厲害。如非前輩與少林掌門大師援手,姍兒已是死人一個了。請前輩與掌門大師先行隱退,讓姍兒看看,截殺姍兒的人,究竟還有些什麼花樣?前輩以為如何?” 方振書道:“如此甚好。你若不是真有殺身之禍,我們原也不打算現身。”說著,將手中的長劍連帶劍鞘遞與從姍道:“你的長劍斷了,用我的吧。”他等從姍接過長劍,身形一晃,已在房上,再一晃,倏忽不見。 少林掌門所站之處,已經空無一人。從姍對著少林掌門所站之處,無言一拜。 司馬靈台面含怒氣道:“姍妹寧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莫幹山莊?” “那麼,我被人截殺之時,你們怎不現身?” “家父當時正在劍池調息,我兄弟要在一旁護法。” “未免太巧了吧?” 司馬靈台道:“姍妹既不相信我兄弟,那就請便吧。告辭。” 說罷,二人退去。 從姍不動聲色,待二人去後,長劍還鞘,一人往劍池而去。 空中傳來司馬洛的一聲嘆息。 從姍剛到村北頭,只見一個四十多歲、五短身材、卻長得甚為剽悍的人走了過來。這人一雙手掌中,右手掌托著五顆鋼珠,左手掌托著四顆鋼珠,不住轉動。 從姍認識這人,這人到從家來送過幾次東西。這人前年還只能玩八顆鋼珠,所以叫白八珠,而今玩長進了,大約該叫白九珠了。 紅砂手白九珠,江東十八惡之首。他的另一絕功是地趟拳。 他迎著從姍走過來,大咧咧地說:“從小姐來了?幾時來的?” 從姍反問:“你又是幾時來的?” “我 ?哈哈,從家的人,都是這麼火爆爆的。我是前兩天來的。我就知道小姐要來這裡,所以先來等你,有幾句話想對小姐說。” “你要說什麼?” “我未說之前,想先請問小姐。在小姐心目中,令先尊尊從于是個什麼人?” “白九珠,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小姐不好說麼?那麼讓老夫告訴你吧。。從于並不是什麼白道英雄。他,不過是一個黑吃黑的大窩家罷了!” 從姍一聽大怒:“白九珠!你有什麼證據?竟敢如此說話?” “證據麼?我白九珠就是證據。。從于吃了我白九珠七年,前後十數次,共吃了我白九珠銀子幾十萬兩。五年前,在下十八個兄弟,拼死拼活,在黃河好不容易劫了一支鏢,。滿以為可以吃兩年,享享福。那支鏢的點子很硬,咱江東十八惡很死了些手下。回到家中,剛剛將幾個兄弟的喪事辦完,還未分瓢,你那老子就派人來了。一張口就要去了三股中的二股。剩下的一股,還不夠我兄弟吃半年。後來鏢局的人來尋仇,還是我們自己化解,紅雪山莊連招呼都不派人來打一個。 這黑吃黑的事,如今想起來,還氣破老夫的肚皮!” 從姍越聽越驚,聽到後來,不禁失聲問道:“這是真的麼?” 白九珠得意道:“老夫邊會說謊麼?” 從姍喝道:“狗才住嘴!我不問你!”她調頭向著附近道:“少林寺掌門大師,請你告訴晚輩,這事可是真的?” 少林寺一貫掌門不知還在不在附近,反正沒有回答。 從姍知道這是真的了,不禁失望得哭泣起來。她是抱著查找仇家、為父復仇的心態來的。如今得知父親幹下的勾當,不禁懷疑:父親真的死得冤麼? 這時,她的耳中又鑽進了一個傳音入密的聲音:“大苦禪,你這樣哭不是很冤麼?令尊就算憑武功吃過黑道,但他已經被人殺了,那罪孽也就隨他一起超度了。可這江東十八惡之首的白九珠,他還將狂笑著打家劫舍、殺人越貨。你何不將他超度了?” 從姍一聽,頓時止住哭泣,喝道:“白九珠,你想清算姑娘,劃下道來!” 白九珠冷笑道:“你如今孤女一個,老夫如將你殺了,太不夠漢子。今日暫且作罷。” 姑娘偏不作罷!你這狗才,天下只要有姓從的在,便容不得你再幹那殺人劫鏢的勾當!” 白九珠大怒,雙目中陡然精光爆射,突然雙手一揚,九顆珠子分上中下三層,向從姍迎面打來。下打胯腹、中打胸肩、上打頭部。二人本來就只隔著兩丈距離,這鐵彈子打出,更是快如流星。珠子一打出,白九珠本人更展開地趟功夫,伸出鐵爪,便向從姍雙腿抓去,防她縱起脫逃。 一聲慘叫,嚇得村頭樹上的雀鳥哄然飛起。從姍迎著白九珠貼地射去,躲開了成扇形打過來的鋼珠,十指一齊插進了白九珠的胸部。白九珠的雙爪抓住了從姍的肩頭,卻已全無力道,傷她不得了。 從姍倒縱退開,白九珠胸部的十個指洞鮮血狂噴,僕地死去。 空中傳來司馬洛嘆息的聲音,然後,他說:“賢姪女,你幾時變得如此殘忍?足不出村,你已殺了三人!” 從姍冷笑道:“紅雪山莊六十多口人,一夜之間,被人殺了個乾淨,無一倖存,那又不殘忍?” “但這白九珠實在是你不該殺的。因為他是你從家的舊屬。” 從姍大吃一驚:“什麼?他是我從家的屬下?我從家的家將謀士門人弟子,全都被人殺了,哪裡還有什麼屬下?” “什麼?賢姪女一點也不知道令先尊要謀霸武林麼?” “他要謀霸武林?哪有這事?”從姍驚猶更甚,快步向劍池走去。 可是,她只行了半裡不到,前面又有兩個人擋道了。 司馬洛將這些人召來,藏於蔭山洞深處,一個個地放出來。截殺不成,他要採用攻心戰術了。 那是兩個武林豪客:一個滿臉虯髯,一臉橫肉;一個尖臉猴腮,一雙小眼不住眨動。 二人齊聲道:“紅雪山莊武林散臣桃衝山二雄見過從二小姐!” 從姍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二人自稱桃衝山二雄,但武林人卻盡皆稱這二人為桃衝山二野 野豬野猴!這是兩個山大王,行事極為殘忍,連黑道中稍有良知者也不齒與二人交往。如若這二人是從家的武林屬臣,那從家的為人未免不正、圖謀也未免不軌。 從姍大怒:“紅雪山莊怎麼去與爾等敗類論什麼主僕?” 二人挨罵,心中頓生殺意。那殺氣異常強烈地一下子就發放出來,使得從姍這等功力的人也不禁打了一個寒戰。但她毫無畏懼,鐺地一聲掣出長劍道:“野豬野猴,想殺人麼? 來吧!” 二野大怒,鐺地一聲,二人同時掣出佩刀。野猴說:“且慢動手!我兄弟二人要殺一個人,那還不容易麼?只是拿了別人的金子,這要說的話還得說完。” 野豬說:“從二小姐,你剛才說,不與我兄弟論主僕。可你父親不這麼看。他吃我兄弟的進貢,吃得心安理得。他整整吃了我兄弟六個年頭。” 野猴說:“六年中,少說也吃了我兄弟二十萬兩銀子。不然,紅雪山莊的花銷從何而來?” “你老子好兇!有一年,咱兄弟的利市發遲,他竟親自找上門來,將咱兄弟從山上一路踢下山去,直踢到山腳下面!” “你老子還不出氣,又將咱兄弟人山下打著,要我兄弟再爬上山去!” 從姍朗聲大笑起來:“打得好!打得好!如是我來呀,我還要叫你這野豬野猴將山上的野草吃完,才會罷休哩!” 那二野驚奇地對望了一眼,各人伸出握刀的手去擺開了攻勢。 虯髯大漢道:“我老子搶我兄弟的錢,拿我兄弟的屁鼓去做臉!” 尖臉漢子道:“我兄弟搶了幾個女子上山,多玩了幾天,你老子就那麼兇巴巴地將我兄弟從山上打到山下,又從山下打到山上。但你老子搶了我兄弟的銀子,卻拿去供養 女。” 虯冉大漢忽然喝道:“住嘴!” 尖臉漢子一驚,頓時滿面蒼白,冷汗涔涔。 虯冉大漢道:“將這小妞殺了,咱兄弟快走!” 尖臉漢子道;“是!殺了快回山去!” 說罷,二人各自分開,向從姍走來。 從姍本來已經拔劍在手,此時以劍指住二人道:“說!我父親拿你們的銀子去供養誰了?” 那二人對望了一眼,忽然兩把刀齊出,一上一下地向從姍攻了過來。 從姍已看出這是雙刀合璧之類的刀法,如若被他二人展開,只怕大費周折,當下毫不猶豫地展開天蠍步搶過去,一下子便搶在虯髯漢子的偏門,一劍便斬下了虯髯漢子的右臂。 虯髯漢子一聲大叫,從場中滾了出去。那尖臉漢子的陰刀剛剛攻出,忽然不見了人影,正待變招,便聽到了野豬的慘叫,刀勢只窒得一窒,握刀的右手臂一陣刺痛,右臂已經又齊肩被從姍的長劍斬下。 從姍此時反倒怒不可遏,衝過去以腳踩住尖臉漢子的胸口道:“說!我父親搶你們的銀子去供養誰了?” 尖臉漢子大喝:“要殺就殺!多問什麼?” 已經滾在一邊的虯髯大漢,此時忽然身子一彈,一聲大喝,雙腿連環,便向從姍凌空踢來。從姍踩住尖臉漢子的腳一用力,同時長劍伸出,迎著那踢來的雙腳斬了一個弧形,只聽虯髯漢子發出一聲撕裂人心的慘叫,雙腳已經又被齊膝斬斷,重重地跌在地上。但一時又死不了,只在地上發出陣陣慘叫。 從姍低頭一看,那尖臉漢子已在她剛才那用力一踩之下昏死過去。從姍踩那一腳,是怕那人在下面趁機反撲。哪知那一用力,竟將他踩昏死了過去。 從姍大怒,知道再也問不出這二人什麼了,一聲大喝,發瘋似地連斬幾劍,頓時便將二野斬成了幾塊。二野是再也活不轉來了。 從姍雙目盡赤,揮舞長劍,又將周圍的樹木一陣亂砍。只聽得她邊吹邊喊:“該殺的狗才!怎麼就殺不絕?!出來!還有要說說從于醜事的人沒有?出來!給多出來!!從于醜事做的再多,也是漢子一條!從不在人死了以後去欺凌死人的遺孤弱女!你們這些卑鄙的狗才,給我出來!” 這時,空中又傳出來司馬洛運內力送來的聲音:“賢姪女,你真令老夫失望。” 從姍怒猶未息:“你失望什麼了?” “你怎地變得如此好殺?” “好殺又怎麼了?這桃衝山二野又不是正人君子。武林敗類,殺不得麼?” “可他們是你從家的舊屬,你從家的風屬之中,一半以上皆是這等武林敗類,你能去一個個挨著殺完麼?” “他們都是哪些人?” “這個 老夫又怎會對你講他們的名字?那樣一來,豈不等於是老夫叫你去殺人了麼?” “你不說出來,就是你對先父的含污之辭!” “賢姪女怎能如此說話?”司馬洛微怒的聲音道:“我與令尊乃是莫逆之交。我怎會污衊自己的亡友?這樣吧,老夫聽說,你父親有一個副盟主,你可以去問問他。” “好。我去問他。那人是誰?” “哎,算了吧!你問實在了,又能怎樣?莫非你真去將那些人一個個殺了?縱然你將那些桃衝山二野之流的舊屬一個個殺了,又洗得掉從家的污穢麼?” 司馬洛的聲音越來越深沉而緩慢,從姍聽得耳鼓轟鳴,頭腦眩暈。 “晚輩如不能將他們一個個殺掉,為洗掉從家的污點,晚輩願自裁以謝世!” “哎!真拿你沒法。那麼,你去問洞庭湖洞庭王吧!” 從姍一聽,頓時心灰如死,相信此事完全是真的。因為洞庭王與與從于過往甚密,往常到紅雪山莊,與與從于在密室中一談就是半天。如非所謀者大,又怎會如此?想到這裡,不禁就想舉劍往頸子上刎去 “阿彌陀佛!”空中傳來一聲佛號。從姍只感全身一震,靈台頓時清明,不禁就放下了手中的長劍。 這聲佛號宣過之後,停了半晌,才聽得少林掌門道;“好內力!自從二十年前五台山大戰後,老衲還從未被人如此震過。不想今日連肺葉也受傷了。從施主,佛有好生之德,好善之德,除惡務盡之德。從施主宅心仁厚,卻要為那二野之流自裁自己,豈不是太冤枉了麼?” 從姍怒道:“司馬前輩,你為何要對我施行攝魂邪功?” 司馬洛傳來的聲音充滿驚詫:“甚麼?我幾時對你使了攝魂邪功?” “那你說到後來,為何我耳鼓轟鳴、頭腦發暈?” “那我怎麼知道?想來是你太過激動的緣故吧。一貫掌門,你說一說,使攝魂術者,使人心醉神迷,哪有使人耳鼓轟鳴的?” 一貫大師的聲音說:“這個 倒是真的。” 從姍道:“那你為何將一貫禪師震傷了?” “我怎知道?他無緣無故向我射來,以少林大金鋼內力劈空擊打於我。我為自保,防了一招,在下無端受人攻打,正在百思不得其解,姍兒怎地反而怪我?” 一貫大師的聲音說:“老衲錯怪了司馬施主,告罪,這就退下。” 從姍見事情弄成這樣,心中著急,急忙向劍池掠去。 離劍池不遠,從樹林中閃出四個人,一字排開,擋在路上。 “退下。讓姍兒過來。”司馬洛的聲音說。 那四人退入樹林,隱身而去。 從姍一走近劍池,立即被那高樹密林濃陰幽池以及熊熊燃燒的燭火所構成的奇詭景象驚呆了。司馬洛盤膝坐在巨石上,左邊站著司馬二兄弟,右邊站著兩個中年家將。 從姍隔著數百支燭火,站在離司馬洛十丈左右的地方。 她說:“司馬前輩剛才說,先父要謀霸武林,晚輩願聞其詳。” 司馬洛嘆道:“姍兒,每次見面,你都稱我為司馬伯伯,為何如今改了稱渭?這一改豈不改得太生疏了麼?” “敵友未明,晚輩行走江湖,可不敢對人信託太深。” “原來如此。你是對莫幹山莊起疑心了?” “那麼,莫幹山莊是否參與了屠莊呢?” “放肆!”站在前邊的一個莫幹山莊的家將大聲喝道。 司馬洛一抬手,那人即噤若寒蟬。 從姍冷笑道:“如非如此,為何我一到到莫乾,便連番遇到阻殺?” 司馬洛道:二姍兒問得在理。從今日凌晨開始,便陸續有人悄悄潛近近莫乾。老夫當時正在運氣調息一處經脈奇穴,聽得有人潛近,忙令屬下不要打草驚蛇。老夫先以為這些人是針對莫幹山莊而來,後來,聽靈台說天亮時分,你到了了莫乾,老夫頓時明白,這些人是尾隨著你來的。” “請問前輩:這些人既是尾隨晚輩而來,為的是截殺晚輩,那又為何不在路上動手?為何一定要在在莫乾動手呢?” “問得好!”司馬洛大聲說。“這些人將你殺了就走,你的屍體留在在莫乾,這明擺著不是要栽贓贓莫乾麼?” 說著,司馬洛調頭向著砲臺山方向道:“少林派一貫禪師,那慧通和尚,是你少林派當今二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他為何要來莫乾山殺姍兒?請現身作一解釋。” “阿彌陀佛!”只聽少林掌門的聲音在遠處響起。“司馬施主輕輕一句話,便將殺人罪過推到了少林派的身上。這少林派當真有些吃罪不起。” 話音一落,燭火旁邊已經多了一個一貫大禪師。他一口氣往下說:“這慧通確實是我少林派當今二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但他反叛少林,隱身江湖,此事三年前便已盡人皆知。少林寺為清理門戶,派人四處緝拿,幾近半年。老衲沒有證據,不敢說他原來藏在莫幹山莊。但老衲還是想說一句:不知這慧通為何突然出現在莫乾山?三年前,為此事還發過武林帖。 從施主如若不信,可問令師。” 從姍驚道:“我師父來了?” “是的。她一直坐在中華山上,暗中回護於你。” 從姍面對中華山方向跪拜下去,涕淚道:“師父,為弟子之事,累你數次長途奔波,弟子心中萬分不安。” 遠處傳來空寂師太的聲音:“傻孩子,武林大劫在即,這麼多高人聚于莫乾山,哪會純然為你?起來,站好了。” “是。”從姍起身站好。 “司馬莊主。”空寂在遠處說。 “師太有何指教?何不過來一敘?” “不必。中華山不是司馬家的私產,貧尼在此打坐,較為合適一些。關於從于淳謀霸武林一事,八大門派也有耳聞。只是一直不知詳情。司馬莊主與從莊主一起謀霸武林,當然是很清楚內幕的了。” 司馬洛嘆息道:“師太太抬舉在下了。甚麼一起謀霸?如不是從莊主得罪了皇家,皇家密懲了從莊主,司馬洛在明年的泰山論劍大會時,就已經是從莊主 不,就已經是從霸主的屬下了。” 這時,只聽空中響起一個聲音:“司馬莊主說是皇家密懲了從莊主,這意思是不是說,是皇家的人血殺了紅雪山莊?” 司馬洛坐在巨石上,本來神閒氣定,一聽這個聲音,頓時倏地睜大了雙眼,暴露出他一聽到這個聲音,頓時無比緊張。 一貫大師一聽到這聲音,頓時滿面笑容,說:“原來神僧也到了,一貫好生高興。” 中華山方向空寂師太喜道:“姍兒,京師大興隆寺住持神僧在側,老尼還有急事,要先走了。司馬莊主,聽說 女門和靈猿門均有異動,還盼莊主好自為之。” 司馬洛大驚:“有這等事麼?中原武林可有什麼安排?到時別忘了知會在下一聲。在下身為中原武林人,責無旁貸!” 但中華山方向已無聲音傳來,顯然空寂師太已經走了。 空中又傳來神僧的聲音:“大苦禪,司馬莊主先說慧通我殺你,是少林寺的主謀,要一貫大師還你公道。如今又說是皇家密懲了從莊主,看來,你只好去昌平天壽山康陵面前撞碑自殺了。” 康陵是明皇陵諸陵之中武宗皇帝正寢的陵墓。 司馬洛在巨石上坐不住了,站了起來,道;“神僧蒞臨莫乾山,司馬洛幸何如之。” 那聲音道:“無幸之有。老衲就知道,有人要將紅雪山莊的血案栽到皇家身上。老衲身為方外人,本當以清修為本。只是老衲這唯識宗在宏揚佛法的方式上,與其它佛門同道略有不同。老衲走皇家的路子,是望遇一明主,以佛法勸善於他,使他以仁政治天下,萬民沐恩,天下大同。司馬施主如若一口咬定紅雪山莊的血案是皇家做下的,萬一有那匹夫逞一時之氣或一時之勇將皇帝不問青紅皁白暗殺了,豈不正統大亂,百姓羅災?” 司馬洛冷汗直冒,待那聲音一停,急忙辯道:“那麼倒是司馬洛魯莽了。司馬洛一出關便聽說是皇家怒從于淳兄獨闖豹房,遷怒於他。如若不是聽說武宗皇帝已經死了,司馬洛差點就做了神僧所不齒的那種匹夫。” “真的麼?”那聲音道:“那麼,剛才司馬施主幸嘆差一點成了從霸主的屬下,那‘幸何如之’的喜悅之情又當如何解釋?” 司馬洛感到被逼進了死衚衕。他先令人截殺從姍,截殺不成,正準備採用攻心戰術,動搖從姍尋仇的決心,如有機會,輔以攝神大法,將她逼瘋自刎,如今這京師大興隆寺的神僧在側,他就毫無施展的餘地了。 司馬洛想了想道:“那麼,神僧以為,司馬洛如若成了從于淳的屬下,反該沾沾自喜麼?” “不會吧。”神僧的聲音繼續從空中傳來。在場的人,各人都在努力想判定他傳音的方位,但始終確定不了。“莫幹山莊三十年的基業,又豈肯白手奉送給他人作霸業基礎?” “這就是了。”司馬洛喜道。 “那麼,三十年前,司馬莊主的基業是在什麼地方?” 司馬洛一聽,頓時默然。過了半晌,他才喟然嘆息道:“原來神僧懷疑在下來路不正,專程來查司馬洛的祖宗八代?” “非也!”神僧的聲音從不知何處繼續傳來,“老衲是方外人,並非武林至尊,老衲無權查誰的祖宗八代。只是有一點,三十年前,司馬施主押著三馬車十八箱金銀珠寶突然出現在中原,一下子買了莫乾山的大半片山林溪谷。你當時身手已經很高,中原武林對你不摸根底,心中不安,紛紛查詢。你對人說你來自南方珍珠城珍珠王司馬王豪家。有那好事者不遠萬里去查對,卻發現司馬王豪全家已被人殺了。從此,你的來路便成了一個謎。” 司馬洛一下子挺直了腰板:“神僧究竟要說什麼?不妨明言!” “出家人莫非還要虛言繞彎麼?老衲話已至此,當然要明言。後來,有人記起,距你突然出現在中原時為止的二十年前,有一個叫司馬飛的天台山國清寺僧人,就在這劍池邊上,和 女門的安娥安宮主有過一段孽緣。為了那一段孽緣,二十多個各門各派的青年俠士自殺身亡,一時間,中原武林譁然。無獨有偶,你當時正好是二十歲,而且,正好是姓司馬。” 司馬洛大怒,厲聲喝道:“這等謠言是誰散佈出來的?誰? 有種便站出來!” 神僧長嘆道:“那人就站在你身後。” 司馬洛大驚 什麼人到了他司馬洛身後,他還會不知道?誰?天下誰有這等武功? 但他不動聲色,潛運天視神功,他已看清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袍蒙面人,就站在離他所站的巨石十丈外的 顆大樹下面。他為了受傷的自尊自信心,沒有轉回身去。但他所站的巨石下面,司馬靈台等四人都已齊齊轉過身去,注視那個高大的黑袍蒙面人, 齊蓄勢,如臨大敵。 從姍一看見這個高大的黑袍蒙面人,就知道是佛陀本人現身了:因為這身打扮與當日在豹房出現的以太陽巨骨神世變形的佛陀一模一樣,心中不禁大喜。 司馬洛背對那人問:“閣下是誰?” 那人紋絲不動:“老夫是誰你不必問。你只須回答:你與五十年前的司馬飛安娥有沒有淵源?” 司馬洛心念急轉,忽然間,身形一翻,翻到離那人三四丈處,雙掌猛推,驟然打出兩股猶如狂的劈空掌力,頓時只見劍池邊上,大樹彎腰,小樹紛紛折斷,飛沙走石,打得山巖林木叭叭叭叭一陣亂響。 蒙面人身形隨著掌力的速度,向後飄去,如此一來,等於是這高大蒙面人既受了司馬洛的掌力擊打,又沒有全受,利用後掠禦掉了部分力道。 高大蒙面人既不還手,也不停留,身形後掠,飄至一處山巖,便照直飄了上去,倏忽不見。只有那粗豪的聲音從空中傳來:“掌門人小心了,六七不離八,雙眼得睜著點兒!” 隨後,劍池周圍一片死寂。司馬洛已經坐在巨石上面,雙目呆定,望著那五丈以之外七丈之內的數百支燭火發怔。 一貫大師合什道:“阿彌陀佛。從施主,老衲要趕去西北方向。從施主何不一起前去?” 從姍道:“請大師稍候。司馬前輩,你剛才說先父為了謀霸武林,在武林中收容了許多屬下……” 司馬洛厲聲打斷她的話:“姍兒對老夫既已起疑,中原武林對老夫疑心甚重,那麼,和老夫又還有何話可說?” 說著,司馬洛慢慢抬起雙掌,猛地一翻,兩股劈空掌力向著五丈之外七丈之內的燭火打去,頓時,兩股剛猛絕倫的中正內力,夾著呼嘯之聲向那數百支大魚燭打去,將五至六丈內的大魚燭紛綸打飛出去,所有燭火,盡皆熄滅。許多魚燭,落入劍池之中。 司馬洛長身而起,身形一飄,便離開劍池,向著莫乾山方向的莫幹山莊飄去,司馬靈台兄弟及兩個家將,隨在他身後,回莊而去。 從姍氣得咬牙切齒,手握劍把,真想衝上去廝殺。事已至此,雖無證據,但敵友已明。可是,轉念一想,今日如不是眾宗師為查司馬洛的出身,聚于莫乾山,自己一人,只怕早已去了陰界路上。如今也只好先離開莫幹山莊,慢慢再作計較。 |
第十七章 義武並施收服群魔
從姍隨著一貫大師向北飄去。 二人行了不遠,便見中原一劍方振書牽著三匹馬等在路旁。三人上馬,再向西北行去。 如此行了半日,來到百里之外的一個小鎮,白袍劍客率先在路旁的一間酒樓前下馬。三人下馬,立即有人前來將馬牽走。然後,三人進入酒樓,樓門關上,三人便從官道上失去了蹤跡。 白袍劍客方振書將二人引下一間地下室,立即就聽到好些人的聲音呼道:“揚州武八怪,參見小主人!” 從姍大驚,一時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為首一人道:“屬下武書生關術圖,居揚州武八怪之首。 揚州武八怪原來便是令先尊從大俠的屬下。老主人遇難後,武八怪自知武功低微,不足以出面為主人尋仇。所以,一直隱忍至今。但是,武八怪心中卻不敢叛主。三日前得到方師叔的飛鴿傳書,武八怪便拚命從揚州趕來,臨時買下了這酒樓,作為迎候主人的地方。” 從姍此時已鎮定下來;她道:“你等起來再說。” 八人齊道:“謝主人。” 從姍道:“我可不是你們的主人一 ” 八人聽說,又齊齊跪下。 為首關術圖說:“主人不願收留屬下,是不是在怪罪屬下等人在老主人遇難時沒有去效力?老主人遇難,別說我等,就連八大門派駐陽泉的探子,也被瞞了個死。老主人遇難的消息傳出後,屬下想,與其妄動喪生,不如為從家保存一點實力。請少主人千萬恕罪!” 從姍道:“你們起來說話,再不准下跪。如再跪下,我轉身就走!” 八人直身,分站兩旁。 從姍道:“請問掌門大師,這是怎麼回事?” 一貫道:“他們是你父親的舊屬。老衲和空寂師太商量,覺得與其讓你父親的舊屬被司馬洛一個個拉過去為中原武林的敵人所用,不如由你出面來招集,然後與八大門派共同驅遂 女陰魔靈猿真人。” 從姍苦笑道:“晚輩自身難保,處處受人截殺,怎能去招集什麼舊屬?” 武書生詫道:“主人說什麼自身難保?這天下有誰敢動主人一根頭髮?主人蒙地仙老人家親自傳授武功,雖不入門,卻也有弟子之實。主人又是峨嵋派空寂師太的弟子,說不定有一天就成了峨嵋派的掌門人。主人又是魔殺天君的義女,黑道是再也無人敢惹你的。主人自己,一身武功,雖未登仙入聖,卻也登堂入室。主人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這天下有誰敢動主人一根頭髮?” 從姍一聽,自己也覺得驚奇。 白袍劍客道:“揚州武八怪只是楓木盟屬下。據說你父親生前搞了三個層次的結盟,第二個層次是金牌盟,最高一個層次是鑽石盟,具體內容,在下就打聽不出來了。令兄從北池肯定知道祥情。” “那麼方前輩可有家兄的消息?” “沒有。我知道洞庭王乃是這楓木盟的副盟主。因他曾來遊說在下加入,被在下拒絕了。你何不利用你的有利條件,先將洞庭王收起來?如此一來,既可抵禦 女陰魔,你個人也好報仇復門。” 一提到報仇復門,從姍頓時記起了父親的作為大違武林道義,憑藉武功將眾豪打服,並吃貢納品,只怕自己要去收服眾豪,眾豪也不會再服。她說:“先父傷害了那麼多武林同道,如今只怕會遷罪於我。” 方振書道:“不必擔憂。只要你善待他們,他們是會回來效力的。一般武林人,如無一個靠山,是很難在武林中立足揚萬的。只是有一點很難辦,你家的舊屬,有許多已經暗降了莫幹山莊。你若願意出頭,招屬之事,還得立即就辦。” 一貫大師說:“三十年前,司馬洛突然現世,買下了莫乾山,然後便以傾國傾城的財富,買好八方英雄豪傑。二十年前五台山大戰時,司馬洛冒天下之大不諱,提出接納 女門的陳妙棠回莫幹山莊,自願劃地為牢。好多人礙於人情,竟不反對。以至 女門一下子便在中原武林釘下了一顆大釘子。” 從姍想起京師神僧查探司馬洛與 女門掌門人安娥的淵源,便問:“司馬洛果真與 女門淵源甚深麼?” 一貫大師道:“中原武林對此懷疑甚多,只是一直拿不到直接證據。從施主,你呆決定招集舊屬了麼?” “那麼,晚輩勉力為之吧。” “如此甚好。就由方大俠陪你去洞庭湖。老衲還有急事,這就告辭了。”一貫大師說罷,離開酒樓,匆匆向西北方向而去。 隨後,從姍與方振書一起向洞誕湖行去。二人一前一後,中間隔著半裡路左右,為的是有事可以互相照應。 行了一日,已入安微境內。這日來到一座山前,只見四個人擋在前面,一字排開,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從姍走近這四人時,從山巖上,草叢中又鑽出十數人來,頓時就將從姍團團圍困。 從姍問:“你們是什麼人?” 為首一人道:“在下是江東十八惡的老二。我家老大被你殺了,我們兄弟來向你討個公道!” 這時,白袍劍客到了附近,立即傳音入密道:“從女俠,設法收服這些人!” 從姍一聽,頓時怒道:“白九珠乃先父舊屬,先父遇難,他卻趁機反叛。此等不仁不義之人,在江湖上也是臭名昭著。 你等中間,許多人並不如白九珠那麼壞,卻為什麼一定要跟著白九珠背個黑道惡賊的臭名?我看,你等不如仍舊歸順我陽泉從家,重新闖一番事業如何?” 那為首一人聽後,忽然發出哄然大笑,其餘十多人,也跟著爆發出哄然大笑。 從姍怒喝:“笑什麼?放肆!”說罷,手一伸,以魔殺天君的無形真力箍功夫,抓住那為首的人的脖子,提起來凌空抖了幾抖,又將他放在地上。那人被放回地下後,便癱軟成一團。 十數人見狀,齊齊止住笑聲,許多人驚得連口也合不上。 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麼功夫,只見從姍伸出手晃了幾晃,一丈外的那個一二百斤重的漢子,就好象是被一根無形的繩子吊在空中的離地三尺之處抖了幾下,落下地時,便已癱軟了。 十八惡中有一個人忽然結結巴巴道:“你……你是魔殺天君的什麼人?” 從姍道:“天君是我的義父。” 那人吃驚更甚:“這……這……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從姍道:“你們在他的靈台穴上輕輕點震,他就會醒過來。” 那人走到十八惡中的老二面前,扶他坐起,在他的背心靈台穴上依法點震了十數下,那老二便醒了過來。 老二站起來道:“你……你這是魔殺天君老前輩的真力箍功夫?” 從姍道:“正是。” 那人作禮道:“小人是鐵砂掌宋洪。白大哥被你殺後,我十七人已是群龍無首。莫幹山莊要收服我等,我等正怕重投新主、難免遭人白眼,在江湖落個朝三暮四的罵名。從姑娘雖是天君老前輩的義女,但要收服我兄弟,恐怕還得露兩手功夫,讓我兄弟看看要跟的人,是否可靠?” 從姍道:“白九珠要殺我,逼我用真陽洞金指殺了他。現在我讓你們看一看真陽洞金指如何?” 宋洪道:“如此甚好。” 從姍望望四周,見三丈外有一塊石頭,有大半人高,當下抬起手來,對著那石頭點去。只聽颼的一聲,一道淡淡的白光破空點去,打得那石頭石屑飛濺,洞金指力在石頭上點出了一個數寸深的凹處。 宋洪大吃一驚:“小……小主人怎麼會有這麼深厚的內力?”他明白,這隔著三丈,指力尚且可以將石頭點進數寸深,那麼,哪個人受了這一指,豈不是在肉體上要被擊穿一個血洞? 宋洪又道:“當初老主人收服我等,用了兩手功夫,一是硬受了白九珠三掌紅砂手,一點掌印也未落下。二是一招間點了我十八人的穴道。小人不敢對女主人放肆,還想再看看第二手功夫。”說罷,一揮手,吶喊一聲,十七人便向從姍合圍上來。 從姍不待各人逼近,便已展開身形,使出魔殺天君的魔殺指力,無聲無息地便製住了正面衝來的幾個人的穴道。隨後身形一閃,早已走出天蠍步,轉到了那些人身後。只見她的身影在眾人身後一晃,又製住了數人的穴道。隨後,她大喝 聲,衝入眾人之中,使出峨嵋派的一套秘傳掌法,硬碰硬將剩下的七八人一舉製住。 十七人呆立原地,面面相視。鐵少掌宋洪道:“小主人這步法並不是通天幻靈步。” 從姍道:“不是。這是玉風門的秘傳步法。” 宋洪道:“我等服了。” 從姍一邊解開眾人的穴道,一邊道:“從家父收服你們以來,怎麼武功還是如此不濟?” 宋洪道;“老主人只知使用咱們,可不怎麼管咱們的生死。” 從姍道:“先父固然是居密不傳,只怕你等的行為也太不使人放心。如是傳了你等上乘武功,用去作惡怎麼辦?” 宋洪嘆道:“那到也是。”說罷,十七人齊齊跪下,行屬下禮,見過了從姍。 從姍道:“你等設壇何處?” 宋洪道:“小人兄弟設壇海門東面海邊的一個小鎮。” 從姍道:“你等先回家去,留下一人隱在這一帶,聽候我主調用。” 宋洪道:“是。啟稟主人,小人回去後,先著人送一萬兩銀子前來供主人用度。小人隨後再另行設法。” 從姍道:“不必。這銀子你等留著自己用吧。以後如非生活所迫,不要再幹打商劫鏢之類的營生了。” 宋洪詫道;“我等不幹這些事,幹什麼呢?” 從姍苦笑道:“好好練武吧。反正不能害及百姓。” 宋洪莫名其妙地道:“主人這麼高的武功,不用來發財,又用來幹什麼?” 從姍道:“ 時也對你們講不明白。你們先回家去吧。” 宋洪道:“主人不要我等定期納貢麼?” 從姍怒道:“不要!” 宋洪頓時誠惶誠恐起來:“主人不收我等為屬下麼?” 從姍道:“我不是已經收下了你等了麼?” 宋洪道:“那麼,小人兄弟如有化解不了的事,主人不管麼?” 從姍道:“你等如做了惡事,我不但不管別人的追究,我還要倒追究你等。如是有人平白欺壓你們,我自然地要管的。” 宋洪搖了搖頭道:“那小人這風火坍下七八十名弟兄靠什麼為生呢?” 從姍想了想道:“你等先回去。這事以後從長計議。你將要留下的人指與我看看。” 宋洪道:“老三,你過來。” 江東十八惡中的老三過來道:“小人金蛇掌孔任太,聽候主人吩咐。” 從姍道:“你先潛去杭州,打探消息。如是聽到我有什麼舉動,再來投效。好了,我要走了。這就別過。” “是”。江東十七惡齊齊跪下,恭送如儀。後來,大劫過後,江東十七惡將瓢分散,各執一份,改邪歸正,各人正當謀生。這也是“大苦禪”的功德。 白袍劍客在後面嘆道:“中原武林,得其人也!” 數日後,二人趕到了岳陽。白袍劍客與洞庭湖神水幫很熟。神水幫岳陽分舵的舵主見白袍劍客要進湖,也不問從姍是何人,立即備了快船,送二人進湖。快船開出後,那分舵主又放了一只飛鴿進湖。等白袍劍客與從姍上了湖心島總舵時,洞庭王已迎在岸邊。 這洞庭王姓趙名若愚,一身文士打扮,五十左右的年齡,骨骼清奇。他到這五旬左右時,仍然俊雅瀟灑,從外形上看,看不出身懷武功。從姍想,莫非他已練至反璞歸真的極高境地?不然,又怎會被父親約為副盟主? 洞庭王看見從姍,不禁一怔。但他很快便照直往從姍走過來,道:“姍兒,你終於來了!老伯派了好些人在中原到處找你,卻始終找你不到。如今你來了,就在老伯這裡住下吧。” 從姍道:“世伯平日少到紅雪山莊,姪女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先父的事情,皆是與伯父共謀。早知是這樣,姪女又何必在中原到處東躲西藏?” 洞庭王又是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姍兒,你終於知道老伯的秘密了麼?哈哈,這倒是老夫沒有想到的。”說罷,望了白袍劍客一眼。 白袍劍客故作不知,淡淡一笑。 當下,各人見過了禮,便一起往洞庭神水幫的總舵走去。 進入大廳,洞庭王吩咐立即開宴。洞庭王將從姍安在自己身邊坐下,酒過三巡,洞庭王道,“姍兒,老伯這裡四面環水,島中景色甚為宜人,你不妨就在這裡住下,再也別到外面去了。聽說你哥哥還在世上。池兒無論哪一方面,都與你父維妙維肖,簡直就象是一個人一般。他在中原,肯定會有一番作為的。老伯這裡,他連瞧也不瞧一眼,不知是對老伯有懷疑呢,還是他根本就沒將老伯放進眼裡?總之,你家的事情,由他一人去辦好了。你且在這裡安心住下,等他來接你時,再回陽泉去。” 從姍道:“多謝老伯照顧。但姍兒實在不是避難來的。姍兒的仇家,也不能由哥哥一個人去報。姍兒也是從家的人啊!” 說著,垂下淚來。 洞庭王道:“姍兒別哭。慢慢說。你見到你的哥哥了麼?” “見到了。是在黃河邊上,姍兒被人追殺,哥哥出來救了姍兒,令姍兒先逃,他將敵人引走。我兄妹連話也未多談一句。從那以後,卻是再未謀面。” 洞庭王道;“這事我也聽說了。你在黃石梅莊的事我也知道。從那以後,卻就再也沒有聽到你的消息。我派人四處尋你,卻未派一個人去尋你哥,你知道為什麼嗎?” 從姍道:“不知道。” 洞庭王道:“老伯要避嫌疑。所以,明知你哥在中原四處被你們的後母追殺,卻不敢派一人去援手。” 從姍驚道:“且慢!老伯說我哥是被我兄妹的後娘追殺?” 洞庭王驚道:“怎麼,你不知道?” “姪女一點也不知道,還望世伯明告。” 洞庭王沉默下來,一時不知該不該說。 中原一劍方振書道:“趙兄,此事雖然甚為隱密,但江湖中也不是全無人知。而且,事也至此,你便對姍兒講了吧。不然,她以後從別處知道了,恐怕趙兄反要落個抱怨。” 洞庭王想了想,離桌將陪席的副幫主喚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副幫主便回到席前對眾人拱手道:“在下有點要事,暫且失陪。” 說罷,走了出去。 洞庭王回席道:“島中來了外人,在下怕他偷聽我等的談話,我請副幫主親去照看一下。姍兒,老伯與你父親共謀霸業,已有六年。開始幾年,甚為投合。後來分岐越來越大。這分岐有兩點。一是關於你父親手中的武功祕籍。你父親對此一直居密自專,連承認也不敢承認有這事。老伯並不是想看這些祕籍,也不是想學那些門派的武功。老伯是勸你父親,手中如真有這些祕籍,應該還與那幾個門派,以免結怨太深,那時,只怕武功再好,也無法成就霸業。這也是老伯不敢派人去援手你哥哥的地方,怕的是天下人說老夫想搶那些祕籍。” 洞庭王邊說邊搖頭,甚為感嘆。 他又道:“第二個分岐是你後娘的事。你後娘並不是什麼唐潔芳,也不是什麼二十二歲的年輕女子。她是 女門的陳妙娘,今年已是五十左右的人了,只怕比你父親還大兩三歲。” 從姍大驚,一時竟驚得說不出話來。 洞庭王道:“這 女門的事說來話長,今日就不說了。這是一個邪派。正道門派盡皆不齒。只因這 女門的人,以採陽補陰作為修練 女神功的功力本源。大半年以前,老伯從你家中一位朋友口中得知你父親竟將這陳妙娘弄回府上,當時便怒氣沖沖去找你父親,問他還幹不幹這領袖武林的大業? 如要,就將這陳妙娘一掌斃了,或趕出府去,從此不要再與那等女人來往。” 洞庭王嘆口氣道:“哎,可惜你父親對那妖女迷戀太深。 對朋友的話一句聽不進去,反倒抱怨老夫在吃醋。笑話!老夫要找女人,這天下哪裡沒有傾城傾國者?老夫吃哪門子醋來?真是天大笑話!” 洞庭王說到這裡,此時猶然有氣。 從姍垂下頭去,悄悄揩去羞愧的淚水。洞庭王忽然警覺,歉然道:“姍兒,都怪老伯肚量太窄了,對你講這些幹什麼? 來來來,老伯陪罪一杯。” 中原一劍道:“姍兒從梅莊出來以後,對她父親的事已經知道了很多。”當下,便趁機將從姍到莫幹山莊的種種遭遇說了一遍。特別指出那陰毒的攻心戰術對從姍的傷害以及一貫大師救從姍、以後又授意從姍出來招集舊屬、以抗衡莫幹山莊的稱霸野心這件大事。 洞庭王趙若愚道:“原來如此,那麼,姍兒,你可願聽老夫將剛才所講的說完?” 從姍道:“姍兒很願意多聽先父之過,作為姍兒做人的借鑒。” 洞庭王拍桌道:“好!古人雲,子不言父之過。姍兒卻能深明大義,真是難得。你父親要成為武林領袖,性格上還有好些弱點。一是過於剛愎,對武林同道威太多,恩太少。其後果是使武林同道口服心不服。二是你父親殺伐之氣太重,特別是對黑道人士,動輒打罵,比對家人還不如。這些黑道人士,既然惡跡昭著,你父親如要為武林除害,不如便一劍殺了,那還好些。他卻意圖將這些人馴服為不黑不白的純粹稱霸工具。這就真叫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了。如此一來,不但不能將這些人馴服,反而落下禍根。三是你父親克己的風度不夠。他對老夫倒還禮敬如賓,對其它人,卻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哎,姍兒,那些細微末節,也就不必說了。來來,咱們還是喝酒吧。” 從姍站起,斂衽為禮道:“老伯所言,使姍兒知道了許多先父從不在姍兒面前暴露的事情。姍兒已蒙峨嵋山空寂師太收為關門弟子,只等這次劫難度過,便要枯守青燈,長伴此生。姍兒於這武林領袖之事,從不作想。但姍兒蒙一貫大師與師尊的委託,出面請老伯召集舊屬,集成一股勢力,以抗衡 女門與靈猿真人的勾結。姪女也是為此而來,還望世伯為武林眾生計,振臂而起才好。” 洞庭王見從姍正式提起此事,不禁沉吟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老夫當初被你父親的數度相邀之誠所感,才勉強答應相助。其實,老夫對這領袖武林之事,從不奢想。你父親出事後,老夫就更不作此想了。目前武林中暗流太多,隱世不出待機而動的高人也太多,趙某人這點武功,說不定連前二十名都排不上,如何敢再作妄想?” 從姍道:“姍兒揣想世伯的意思,是怕給洞庭幫惹火燒身麼?” “正是如此。還望姍兒體諒老夫的難處。” “世伯這想法,其實是多餘的。” “此話怎講?” 從姍道:“從道義上講,洞庭神水幫與八大門派向來是生死與共。如若 女門、靈猿門和莫幹山莊聯手稱霸,這劫難便不是一家一派的劫難,洞庭神水幫也在這劫難之中。所以,世伯要想躲是躲不過去的。” 洞庭王道:“這話也有些道理。只是,八大門派都沒有動,為何要我先動?” 中原一劍方振書道:“誰說八大門派未動?少林、武當、華山、峨嵋、五行,五位掌門人,已在江湖活動了一兩個月了,正在傾全力探查靈猿指現世的事情。趙兄未免太居安了一點。” 洞庭王道:“姍兒還未說完,請接著說。” 從姍:“姪女受一貫大師委託,出面請世伯召集舊屬。這股勢力集結以後,雖由世伯主盟,但這衝殺要命的事情,並不就推給世伯一人去承擔。姪女不才,願遇事先打頭陣。姪女便戰死了,還有八大門派的眾多高手頂著。世伯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洞庭王驚異地望著從姍,目中充滿混雜的說不明白的神情。 良久,他才說:這事,請各位讓趙某人多想幾天。” 從姍道:“世伯打算考慮多久?” 洞庭王道:“姍兒儘管與各位在島上寬住 些日子。此事太大,請各位讓趙某人多想想。” 從姍道:“世伯,此事迫在眉睫,不能拖延。原來加盟的舊屬,天南海北都有,其中礙阻甚多,單只召集起來,便得一二個月的時光,所以,請世伯儘快答覆姍兒。” 洞庭王不悅道:“姍兒為何逼人太甚。” 從姍道:不是姍兒逼世伯。只因姍兒知道世伯拖延的原因。” 洞庭王大奇:“你知道什麼原因?” 從姍道:“只因莫幹山莊有人在這裡,所以,世伯想在兩股勢力間多瞧瞧,作一個選擇。” 洞庭王怒形於色道:“姍兒怎可信口開河?” 從姍道:“當今能在這件大事上影響世伯的態度的,只有三派。 女門靈猿門為一派,八大門派為一派,莫幹山莊為一派。 女門的人,世伯不會接待。八大門派的人,不會不事先通知姍兒。只有這莫幹山莊的人,才會使你採取拖延戰術。” 洞庭王驚道:“這……這…”這是別人告訴你的麼?” 從姍道:“姪女從紅雪山莊出事後,歷經十數劫難,也說得上是九死一生了。世伯當姍兒還是小孩子麼?” 從姍說完,也不理洞庭王,徑直走到大廳門口,將話用真力向島中平平直送出去:“莫幹山莊何人在這島上游說?快與姑娘滾出來!姑娘要殺你!”說罷,秀眉直豎,“鐺”地一聲拔出長劍。 洞庭王說什麼也絕對料不到從姍會來這麼一手,吃驚之後,不禁怒道:“姍兒怎可如此妄為?” 從姍道:“為天下白道蒼生計,姍兒只好得罪世伯,將這莫幹山莊的人殺在此地,好斷了世伯的中庸之路。” 洞庭王拍案而起,怒喝:“你竟敢在老夫家中殺人麼?你有什麼本事?老夫豈能容你欺上門來麼?” 從姍道:“姍兒沒有什麼本事。但世伯如要將咱兩家的舊屬拖到莫幹山莊去受 女門的陳妙棠暗中操縱,姪女說不得只好先找世伯拚了這條小命!” 洞庭王此時怒極,反倒說不出話來,手中那文士折扇微微發抖。良久,這怒氣卻不知怎地反倒消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種混雜著感嘆與欽佩的神情。 “這莫幹山莊的人,怎麼就從不見有這股豪氣?”他自言自語地說,頹然坐了下來。 這時,大廳遠處傳來一個聲音道:“姍妹,你怎能如此胡鬧?天下三大莊,親如一家人。你竟公開揚言要殺莫幹山莊的人,也不怕外人笑話?” 話音一落,廳外已經站著莫幹山莊的司馬靈台。他比從姍遲走半日,卻早兩天到達洞庭湖。 從姍道:“果然是你在這島上搗鬼,你拔劍吧。” 司馬靈台道:“姍妹,你究竟要幹什麼?” “我要你離開這洞庭湖,不要在此打什麼壞主意。” “什麼壞主意?莫幹山莊是黑道麼?” 從姍大喝道:“莫幹山莊是白道麼?為什麼要用攻心之計欲圖逼瘋一個孤女?莫幹山莊是白道麼?為什麼要收納 女門的陳妙棠?莫幹山莊究竟是姓司馬的在管事,還是姓陳的 女門人在管事?” 司馬靈台怒喝道:“從世叔不是也收納了陳妙娘麼?” 從姍道:“他老人家已為此喪送了六十二口性命,什麼都算是交待過去了?你司馬家難道想步他老人家的後塵麼?” 司馬靈台道:“當今天下,只準從家擴充勢力,別人就一動也不能動麼?” 從姍道:“從家擴充勢力,無論怎麼壞,總還不是為 女門所用!你司馬家在前面擴充勢力,後面卻有一個陳妙棠。這便容你不得!” 司馬靈台忽然象一個洩了氣的皮球,道:“你…你究竟要幹什麼?” 從姍怒道:“說了半天,你還裝糊塗!你如能回去將陳妙棠殺了,就不准再在趙從二家的勢力範圍內來打算盤。否則,我一劍殺了你!” 司馬靈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要打上一仗挽回面子,卻又自知不是從姍的對手。如要承認陳妙棠在司馬家的作用,那無異於等於告訴天下,司馬家受了 女門的操縱。再說,他自己不是一直在與陳妙棠暗鬥麼?他不禁吶吶地道:“我…… 我殺得了陳妙棠麼?” 從姍道:“你如殺不了她,不妨投在我趙從二家門下,我代你去殺她!” 司馬靈台道:“荒唐……荒唐!” 從姍大喝:“有什麼荒唐?不就只有一個指力遙及七丈的司馬老莊主在護著她麼?從姍指力差他二丈,但可以一步一叩首地拜到普陀山島去,拜到峨嵋山去,請出高人來殺了她! 司馬靈台,你信與不信?” 從姍為了先聲奪人,說到最後一句時,真力噴射,用上了真陽通天經中的真陽吼功夫,只震得司馬靈台也不禁頭暈目眩。 在場諸位,都是武林高人,誰還看不出來?不禁盡皆吃驚。 司馬靈台運功穩住身形後,對著洞庭王拱手道:“如若前輩方便,請派船送晚輩離湖。” 洞庭王走到廳前,道:“世兄真被姍兒唬住,不欲一戰麼?” 司馬靈台道:“看在三大莊過去的交情份上,晚輩不與姍妹計較。” 從姍冷笑道:“早已計較過多次了。又何差這一次?” 司馬靈台假作不聞,只是不理。 倒是洞庭王看不過眼去,道:“司馬賢姪無論如何是我的客人。他不與你計較,做主人的可不能眼見客人被喝走,一點表示也沒有。來,姍兒,世伯領教你幾招。” 從姍讓在一旁道:“姍兒不敢。” 洞庭王道:“不妨。老夫聽你說你有五丈指力,不禁想要試試。果真如此,一切都好商量。” 從姍大喜道:“如此麼?姪女倒要求世伯指教幾招了。”說罷,走下大廳,在場中站定。 洞庭王用折扇點著手掌,走進場中道:“姍兒儘管出招。” 從姍道:“世伯請恕姍兒無禮了。”說罷,將長劍劍尖指著地下,虛虛一刺。 洞庭王道:“儘管施為,不必客氣。” 從姍道:“是。”話音剛落,她已一劍直刺,“嗤”地一聲,直取洞庭王中宮。 洞庭王道:“好快的劍!”身子一斜,手中折扇點出,正擊在劍身上。洞庭王這折扇,比一般折扇約長一半,精鋼打造,便是他的兵刃,既可點穴,又可當作短劍使用。他滿以為這一擊能將從姍的劍震落。哪知兵刃相交,只覺得一股在力傳了過來,反倒將他的折扇彈了開去。從姍為了要洞庭王打消顧慮,第一劍便運出了九成力道,幾近全力施為。洞庭王這一擊被彈開後,不禁大吃一驚。幸好他是在偏門角度點出的這一扇,否則,只怕從姍的長劍便已刺進了中宮。 洞庭王當下不敢輕敵,折扇不待收回,便利用那反彈開去的位置,順勢迅速直點從姍的肩井穴。哪知從姍此時已搶到了洞庭王原來站的位置,洞庭王的折扇便點在她身後的空間,全無半點功效。 洞庭王不待從姍站定回身,便已大喝一聲,雙腳一彈,縱身躍起,折扇交到左手,右手手指接連點出,數股隔空指力,直向從姍身後射去。要知道,剛才那一個照面,從姍攻了一招,洞庭王卻是應了一招,又還攻了一招,在他的地位上,已是大失面子。如今他不禁想要一擊奏效,才能保全顏面。否則,讓一個十八歲的姑娘走上十招八招的,那還算什麼洞庭王?如今洞庭王一躍騰在空中,從從姍的身後點出數股隔空指力,發出颼颼颼的破空之聲,直取從姍的後肩的兩處穴位。 二人這一接手,速度真是快逾閃電。從姍剛搶在洞庭王原先所站的位置上,還不及回身,洞庭王躍起從她背後點出了隔空指力,這指力從一丈高的高空斜斜點下來。從姍的身形不管是向前、向左、右閃動,都快不過洞庭王的手腕點動,而且這隔空指力之強之快,更是任何閃動不能躲開的。 但從姍卻根本不閃。只見她的身子忽然如機括操縱一般向左方一側,倒在地上,向後一滾,便已完全躲開了洞庭王的指力,身子從洞庭王的身形下面著地向後滾過,而洞庭王的身形受慣性支配,卻從她的身形上空躍過,一個空翻,落在二丈開外。從姍卻已先於他斜斜彈起身形,又站在洞庭王縱起時的位置上了。現在,二人又成了起手時在各自站的原處上,從姍正面、洞庭王背面相峙的格式了。 洞庭王背對從姍,久久沒有回身,嘆了一口長氣。他那指力點出,無異於等於偷襲,那是因為他地位高、輩分高的緣固。如今從姍搶到他的後背,卻反倒凝身不動,這在旁人看來,已是大大驚奇。只有洞庭王明白,從姍如要殺他,根本不必等到搶到後門。 他道:“姍兒,這是崔家劍的內家絕招,全憑真力控制,是不是叫‘著地後彈上反刺’?” 從姍道:“是。是白老人傳姍兒的。” “你怎麼不使出後半招?” “姍兒不敢對世伯使用。” 那後半招是在彈身之時,出劍上刺,應當正好刺在上面那人的腹部,一劍便能要了上面敵人的性命。 兩人在眨眼之間,便已判勝負。一時,滿場靜的出奇。 洞庭王還未回身,他望著前面的湖水道:“姍兒攻了一招,老夫應了一招,搶攻了兩招。老夫三招全都輸了。靈台世姪,請你回去轉告令尊,趙若愚使他失望了。這從趙兩家的舊屬,趙若遇無權為他勸降。而且,只怕八大門派也不答應。副幫主,請你送靈台世姪出湖。” 洞庭神水幫的副幫主肅客道:“請。” 司馬靈台臉色陰沉,對著洞庭王作了一揖,隨著副幫主朝湖邊走去。 洞庭王轉過身來道:“從盟主請再入廳議事。” 從姍連忙跪在地下道:“姪女為情勢所迫。不得不得罪前輩。從姍如是有心要搶這盟主位子,天誅地滅。再說,姪女此時已有一半是出家人。這趙從兩家的聯盟,一定要請世伯出頭。” 洞庭王也連忙跪下,扶住從姍道:“盟主不可如此。這從趙兩家的事業,說到底,大部分是你父親費了九年功夫打出來的。這盟主又哪能由我來幹?再說,地仙和八大門派支持的是你。這盟主一席,非你莫屬了。” 方振書扶起二人道:“你二人快快起來,莫要跪著說話了。 進廳去從長計議吧。” 眾人進入大廳,重新入席。 洞庭王道:“姍兒,你不願幹這盟主,主要是因為你已皈依峨嵋空門,咱從趙兩家的聯盟,先說定,到你皈依空門時,便自行結束。那時,劫難已過,洞庭王可不敢再稱王稱出洞庭湖去。所以,這盟主一席,一定要你來出頭。你莫打岔。老伯這兒有一件東西,現在交與你。這是散佈在天下各地的隱臣名單,我與你父親各有一份。他的為正牌,我這一份為副牌。” 說著,他從身上取出一個小玉匣,從中拿出一塊二指寬的紅木牌,上面用繩頭小楷寫著三十多個人的名字,全是一方霸主或一方英豪的名字。這些人每人手下又有一大幫人。所以,一合攏,就是一股極大的武林勢力。 洞庭王道:“這上面的字,可不是我與你父親寫的。這些名字,全是這些人自己寫上去的。每人寫自己的名字表示歸順時,其它人的名字全用黑布遮住,只留出小指頭那麼一點地方,讓他自己寫上自己的名字,表示加盟或臣服。這木牌是紅楓山的極品楓木所製。上面的人,只要一看見這楓木令牌,便會認得。如今咱們分頭行動,這長江以南的二十二人,由我去召集,長江以北的近二十人,由湖州大俠孫立兄與我的副幫主陪同你去召集。如有反叛者,可用武力征服。再不服者,乾脆殺掉。” 從姍道:“為何定要殺掉呢?” 洞庭王道:“司馬靈台來了兩天了。屬下一直不回他的話,是因為瞧不起司馬洛與陳妙棠那一手。一個幹事業的男人,如果過不了女色關,那是不足取的。這木牌上,據我所知,已有六、七人歸順了司馬家。如遇這些人,勸不回來,又不殺掉,豈不讓他成了害群之馬?” 從姍道:“是。姍兒照辦。” 洞庭王道:“盟主以後不要再用這種語氣講話,不可在幫眾面前亂了規矩。” 從姍此時見洞庭王態度堅定,只好點了點頭。 洞庭王這才又道:“屬下以為,將這些人召齊以後,可令他們一月牛後,齊到洞庭湖聚齊。那時,再根據江湖局勢制定行動方案,與八大門派協調起來。” 從姍道:“如此甚好。世伯當初與先父可曾議定這開門立戶的名稱?” 洞庭王道:“還不曾。不過,這楓木令上的盟眾,已暫定為楓木盟。只怕你父親外另外還有什麼安排,也說不定。” 從姍道:“那麼,就沿用楓木盟這個稱謂吧。” 當下,洞庭王將盟中原定的許多步驟及加盟之人的情形,一一向從姍作了介紹。散席時,從姍道:“明天一早,我便與二位前輩北上。方大叔,你將姍兒推上這風口,姍兒請你加盟,也為武林蒼生做點益事如何?” 中原一劍方振書道:“義不容辭。”。 從姍道:“那麼,請方大叔就去杭州一帶,暗中注視莫幹山莊的動態如何?” 中原一劍道:“好。明日屬下就去。” 從姍一怔。她還不適應這些稱謂。她本來想說點什麼,但明白這江湖幫會的規矩極嚴,亂不得的。只好苦笑著搖了搖頭。 次日早晨,各人分頭行事。 從姍與孫立和洞庭神水幫副幫主章宗義三人北上,沿途收服舊屬。如今她有了楓木令牌,又有了章宗義代表洞庭王出面,事情異常順利。加之以從姍的背景強大。她本人又對人真誠,毫不以武壓人,氣度仁厚,一個多月下來,已經將楓木令上長江以北的人盡數收歸回來,最後只剩下山東沂、蒙二山還有兩名黑道巨擘未曾收歸了。 於是,三人便往山東行去。數日後。來到蒙山不遠處。 這麼順利地收歸了這些人後,從姍心中卻反而不安。她此時對種種江湖伎倆,皆有所知,不禁自己問自己:這些人中,有沒有與莫幹山莊暗中勾搭,趁機潛進楓木盟臥底的呢? 更有甚者,這些人中間,有沒有參與了紅雪山莊屠莊血殺的人呢?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問是問不出來的。 可她還是情不自禁問了:“孫前輩,這次收歸屬下,如此順利,實在有些大出意外。” 他們這時正打馬向蒙山行去。湖州大俠孫立在馬上答道:“屬下也有這種感覺,只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洞庭神水幫會幫主意宗義道:“依屬下看,這倒是很正常的。幫主有地仙老人、空寂師太、魔殺天君做後臺,真可謂是神、聖、魔都支持你,還有誰能不服?這可是老幫主都沒有條件。加上幫主對人比老幫主好,人們也就服了。我看盟主就不要多疑了。” 從姍問道:“章前輩與這沂蒙二魔可是相識?” 章宗義道:“啟稟盟主,屬下與這二魔並不相識。不過,對這二魔卻聽聞得多。這二魔乃是結義兄弟,大魔千手魔宋剛,住在蒙山的龜蒙頂上,結寨為王,一套千魔掌甚為了得。 二魔千腳魔萬武,住在沂山上。二山呼應,極為合手。千腳魔武功主要是北腿功夫,據說他能一口氣踢出三百多腿。但如是有人只防他的腿,他卻又將手上功夫施了出來。所以,甚為難惹。對付一般江湖高手,這二魔都不用兵刃便能取勝。” 從姍想了想道:“這樣吧,你二人在山下接應,暫且不動。 我上山去先暗中探上一探。” 二人齊道:“遵命!” 天黑時分,從姍便從後山向山上潛去。 這龜蒙頂的山寨甚為壯觀,全用二丈高的大樹圓木料用鐵抓、鐵絲綁扎成高大木柵,長達二十多裡,將山頂圍得甚為嚴密,主要是防官兵攻山。 從姍潛至山頂的白虎廳時,見廳中燈光明亮,有三人正在廳中議事。廳中別無旁人,但二十丈外,卻是崗哨林立,巡丁穿梭一般,守的甚是嚴密。 從姍一看廳中的人,頓時便感到怒不可止:那三人中,有一個正是司馬靈台!其餘二人,顯然便是沂蒙二魔。 從姍強壓住心中怒火,躲過巡丁和崗哨,偷偷潛近白虎廳,縱上屋頂,運功偷聽。 只聽司馬靈台正在說:“二位在這沂蒙二山幹的是什麼營生?何等自由自在?何等消遙快樂?只是,如若被她收歸,那就再也不能過這神仙般的日子了。” 只聽大魔道:“那小妞真的是那麼古板,一點不象她的老子?” 司馬靈台道:“她能被空寂師太收為關門弟子,那做人的呆板,可想而知。只怕二位一被收歸,以後這打家劫舍的營生,是再也不准幹的了。” 二魔道:“不准我兄弟幹這營生,她那貢銀從哪裡來?我兄弟種田去供奉她麼?” 從姍在屋頂聽得這談話,明白司馬靈台正抓住二魔的本性弱點,在大肆遊說。 司馬靈台道:“小弟受家父之令,向二位兄長說明幾點。 如是二位兄長歸屬莫幹山莊,以後不管有什麼事,二位兄弟不能料理的,照例由莫幹山莊出面料理。而且,莫幹山莊有召時出了力,還另有封賞。這次小弟出來時,家父便打了招呼,只要二位一表示歸屬莫幹山莊,馬上就先送二位兩萬兩銀票。” 說罷,司馬靈台從身上取出銀票,放在桌上。 二魔大喜,頓時便笑出聲來。 司馬靈台道:“二位兄弟,今晚便將此事說定了如何?” 大魔道:“如是那妞兒到這裡來,拿出當初我兄弟親手簽字的楓木令,我兄弟可有些理虧,不好回話。” 司馬靈台道:“二位兄長不妨表面敷衍她。至於心中究意歸屬誰,那就只有你我三人才知道了?” 三人一齊大笑起來。 從姍在屋頂,心中湧起陣陣殺機,便想下去將三人一齊殺了。但是,她轉念一想,這司馬靈台乃是梅夢萍的丈夫,如是今日將司馬靈台一劍殺了,那梅夢萍豈不成了寡婦?再說,這一路收歸的隱臣中,又有多少是司馬靈台先一步收服了再假裝敷衍自己的?如今日將司馬靈台殺了,豈不等於告訴那些人,自己已經知道了他們的作為?那豈不是要將這些人更公開地推向莫幹山莊?” 想到這裡,從姍全身冷汗涔涔。她知道這些黑道人物根本是靠不住的。而自己,今晚縱使知道了這中間的名堂,只怕也不能聲張。唯一的上策是將計就計,暫時隱忍不發。 從姍當下悄悄地溜下山來,心中多了一層疑慮,便對同來的二個人也只說沒有看見什麼,將二魔被收買一事隱忍了下來。她明白她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有本事便將莫幹山莊挑了。二是找機會設計將假歸屬的人誘發出來殺掉。而自己唯一能夠依靠的,只有八大門派。也就是說,自己目前在楓木盟內,唯一能夠依靠的便只有一貫大師所委託的中原一劍方振書一個人了。 第二天,三人上山。 守寨的頭目稟報進去,不時,二魔迎了出來。二魔對從姍假作不識,老遠便和章宗義和孫立打著招呼。但二人站在從姍身後,一聲不吭,直到二魔近了,章宗義才上前道:“二位仁兄,請先見過從盟主,咱們再敘。從盟主是紅雪山莊從老莊主的令媛。武功已不在從老莊主之下。從盟主受從老莊主遺令,要將楓木令上簽字的隱臣,全部收歸麾下,正式開宗立派。一是要與八大門派相聯,以抗 女門的復出,二是查找線索,為從老莊主復仇。二位是在楓木令上簽了字的隱臣之一,請隨在下一起,先向從盟主行屬下禮後,再議其它。” 說罷,便要下跪。 大魔抬手止住道:“且慢!此事來得太突兀。我兄弟二人全無一點準備。再說,我兄弟還未見到楓木令。” 從姍一聲不響,手一翻,掌心已平平放著一塊小小的楓木令牌。 雙方這時站的很近,不足八尺。大魔一見從姍掌心的楓木令牌,忽然揚手一招。從姍悴不及防,手掌中的楓木令牌。 竟被大魔運內力從從姍手掌中吸了過去。 但從姍的反應也是極快,那楓木令牌還在半空,還未被大魔吸到他的手中,從姍已運出真力箍的無形力抓,一把抓 住了那楓木令牌,收了回來。 從姍大怒:“喝道:“奴才!跪下!” 說罷,無形力抓順手一拂,大魔雙膝一麻,情不自禁地便跪在了地上。 這時,只見一條人影一閃,隨著響起一片踢腿的風聲。二魔千腳魔已躍在空中,向從姍一聲不響地攻了過來,一時,只見滿天腿影,千腳魔已在躍起踢向從姍這八尺距離之內,眨眼之間,連續踢出了六六三十六腿。 但從姍在制服大魔時,便已用眼角掛著千腳魔。千腳魔剛一躍起,從姍便已展開天蠍步,繞到了千腳魔的後面,手一伸,硬生生地抓住了千腳魔的衣領,順手點了他的穴道,將他丟在大魔旁邊,二人跪在一起。 從姍大怒,喝道:“掌嘴!” 章宗義與孫立不解地望了從姍一眼,似乎還未懂得她的意思一般。 從姍喝道:“二位前輩,這二人大膽反叛,每人掌嘴十次!” 二人這纔明白過來。這掌嘴,乃是官場後堂的私刑。武林中動軋取命,誰來這些小玩意兒?二人相顧一笑,既為這女盟主的武功叫絕,也為她這打丫頭的小玩意感到好笑。二人各自走向一個魔頭,伸出右手,便要打嘴巴。 二個魔頭此時嚇得臉色蒼白。這些人,挖目斷手,反倒可以顯示“英雄”本色,這被一個姑娘打嘴巴,那可是將祖宗十八代的臉都丟盡了。 大魔道:“且慢!盟主要收服我兄弟,原也不難!” 二魔道:“我們沒有看清是怎麼敗的,輸了也不服!” 從姍道““大膽魔頭!見面便想給本盟主一個下馬威?憑你們這兩塊料也配?我若打服了你二人,你二人又當如何?” 大魔道:“挖目斷臂,任隨處置。” 二魔道:“要殺要宰,隨你處置。” 從姍道:“這些東西,本盟主都不要。本盟主將你二人打服,我只要你二人以後為我辦兩件事,這中間不得有半點欺心之處。你二人如若答應,可先起下毒誓。” 千手魔道:“請問盟主要辦的是什麼事?” 從姍道:“本盟主現在還未想起,想起再對你二人講。” 這二人本是魔頭,天下有什麼事他們不敢幹?就只怕武功不夠,沒有力量去辦。 千手魔道:“如若盟主打服了我,以後為盟主辦事時,如有欺心,我千手魔死於亂箭之下。” 千腳魔道:“如若盟主勝的光明磊落,不使邪術,以後我為盟主辦事,如有欺心,死於亂箭之下。” 從姍道:“哼, 原來你這奴才認為本盟主對你使了邪術?” 說罷,對著二人遙遙點了幾下,無聲無息,指力毫無破空之聲,便將二人的穴道解了。 二人對望一眼,站起身子,各自離從姍一丈站住。 千手魔道:“我兄弟二人要一齊上了。” 從姍道:“來吧。這次看清了打法,莫要又說本盟主使邪術了。” 兩個魔頭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顯然正在運功。忽然,二人同時發動,千手魔慢慢躍起,慢慢推出雙掌,千腳魔卻迅快無比地貼地射出,他射出身子時,本來手掌在前,成插手狀,但一近身時,卻忽然雙手在地上一撐,身子如磨心一般一轉,便已改為了雙腳橫掃踢打。而千手魔的雙掌,本是慢慢推出,中途卻突然加快,竟比千腳魔還先攻到。 一時,千層掌影罩住從姍上身,千層腿影罩住從姍下盤。 攻勢既緊密又強勁。 從姍大喝一聲,忽然躍起,雙掌推開,雙腳同時踢出,只聽叭叭兩聲、呼呼兩聲、千手魔宋剛與千腳魔萬武同時倒飛出去,跌在三丈外的地下。 從姍這一次下了決心要用硬碰硬的打法制服二魔,所以將功力提至九層,那是近百年的內力,非同小可的。武林中便如洞庭王之類,修習內功近四十年,平日也用了許多藥物,可也不過六七十年功力,便也能儕身武林絕頂高手之列。這二魔本是黑道人物,全憑血氣之勇,若練外門功夫,達到極高身手,可真正一遇內家高手,還是不堪一擊。 三人這一打法,全憑功力取勝,毫無半點取巧之處。二魔倒在三丈外,同時吐了一口鮮血。 從姍神閒氣定地站在那兒道:“兩個奴才好大的膽子!竟敢搶劫楓木令!本盟主本來可以既震飛你們,又不令你們受傷,可是,為了略事小懲,讓你們受點傷也好。你二人是服了沒有?” 二魔同時翻身跪倒道:“服了。屬下見過盟主!請盟主上山,容小人兄弟待候。” “免禮,起來吧。”從姍大刺刺地道。“本盟主還有事情。這山寨,可以不必去了。你二人上山去,立即準備,明日起行,到洞庭湖聚齊,聽候趙付盟主的安排。章前輩,孫前輩,事已辦完。二位如有私事要辦,辦完後可直回洞庭。我想另外去辦點小事,就不一路同行了。十五日後我直接到達洞庭湖與各位會齊。” 四人同時作禮道:“遵命!” 千手魔宋剛道:“盟主可要屬下打點一下?” 從姍道:“我騎來的這匹馬足力不行,你可另換一匹好馬。 如有現成金葉,不妨打點五十兩。” 二魔大喜,心想只要你要錢,那就什麼都好辦了。 章宗義與孫立卻大為驚奇。因為沿途各處的供奉,她一概沒有要,甚為簡朴,純粹是一派空門人的生活方式。如今卻忽然要金葉五十兩,那可不是一筆小數。 二魔很快就辦齊了。 從姍辭別眾人,上馬南下。行了約半日,忽然調向西行,然後,晚上覓店住下。第二天早起,突然又打馬北上,直往濟南府馳去。 |
第十八章 埋葬處女情
從姍要去濟南找一個人,找到這個人,比目前直接去探莫幹山莊更為有效。 從姍要找的這個人,就是陳妙娘。 自從洞庭王談到她的後娘的事情,她才知道了家中一個極大的秘密。當天晚上,她潛去洞庭王處,單獨與洞庭山談了一個多時辰,將這後娘的來龍去脈全部弄清。她後來不斷思索,想通了在黃河邊上想用魔音殺自己的也正是這陳妙娘,教花茂雲魔音攝魂大法的還是這個陳妙娘。那麼,紅雪山莊出事後,這個陳妙娘很可能就落腳在濟南花鳴鏢局內。 不日到了濟南,從姍在城外覓店住下。傍晚時分,她向店家問清了花鳴鏢局的所在,便趁著夜色進了城,先找到了花鳴鏢局,然後找了一家酒店,獨自吃了點東西。 這濟南是山東首府,異常繁榮,所以,直到“入定”時分,交了“亥”時,街上仍有許多行人,酒店裡也還有酒客,並不打烊。直到“子”時過了一刻,店家才懶洋洋地開始第一遍喝:“準備打烊了 !” 這時,從姍才走出酒店,在一個小巷無人處,一晃便上了房頂,向花鳴鏢局掠去。 這花鳴標局極為氣派,由四個大合院和一個小花園組成。 但從姍在四進合院內反覆暗查,均不是見她要找的人。找不到陳妙娘,找不到象花啟陽的人,也找不到花茂雲。甚至連看樣子身手高點的人都沒有一個。直到燈火全部熄滅,也只看見了一些一般的鏢師和家人。 從姍並不知道,她在這裡找人這個時候,正好是衛靈壁藝成下山洞,受令去了杭州莫幹山莊接應她;也正是從北池正在太行山的深洞中服食了地脈靈乳,假裝成乙玄真人出洞的時候。 從姍當晚實在找不到什麼人,最後從鏢局的一間練功房裡,將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點了穴道,提出城外,在一處山崗上細細追問,才問出花鳴鏢局已經傾窠而出,去河南一帶辦事去了,再問其它,卻什麼也問不出來。 於是,從姍又騎馬南下,直插河南。 濟南一行,使從姍耽誤了幾天時間,算來要在十天內直到洞庭湖,行程一千八百餘裡,實在沒有時間專來尋找,好在她這一路去洞庭湖,要從河南路過,倒可順路查查。 一日,從姍來到了山東與河南交界的商丘城,住下以後,便走進商丘城內蕞大的一家酒樓,目的是想聽聽最近的武林的消息。 在這裡,她果然聽到了一個驚人的大消息。這便是乙玄真人橫空出世的消息。由於這乙玄真人在江湖招搖過市,人們談論時,也大張旗鼓,毫不隱諱。 從姍悄悄找了一張桌子,默默聽著人們談論。 一個中年人,正在高聲談論乙玄真人在開封城外陳留鎮與三大掌門人的事情。從姍聽到這人講到乙玄真人用真陽洞金指力,在四丈外洞穿人體一般粗細的大樹樹身時,心中大吃一驚。這真陽通天經的內力,據她所知,當世只有四個人才練得有:“即她從家三人和魔殺天君一人。從姍想,父親死後,另外就只有哥哥和魔殺天君練有這種內力。但人們講這乙玄真人是個白髮白眉的高大蒙面人,魔殺天君卻是身材矮小的中等個子。莫非這人是從北池?但從北池的功力才在真陽通天經的第五層,連第五層都還未曾修完。那麼,莫非他也有了什麼奇遇? 只聽那中年人道:“這種指力,當真是舉世無匹。四丈外洞穿人體般粗細的大樹,那麼,這指力實際上豈不是可以在七八丈外殺人傷人?這樣強的指力,在下可是從來也沒有聽說過的。” 另一個人道:“這樣的指力,只怕是吹出來的吧?” 那中年人道:“閣下這麼說就未免太井底觀天了。那棵被這指力洞穿的大樹,此時還在陳留鎮外,離這商丘也不過兩三天的路程,閣下何不自己去看看?” 那人被說得啞口無言。又有另一個人道;“聽說這乙玄真人沿途好威風,不斷招兵買馬,收服各地英雄豪傑,一路打過去,不知此時打到何處了?” 最先那人道:“聽說快到阜陽了。只怕在阜陽還有一場好看。” 從姍又聽了一陣,見沒有什麼新的,便回到客棧,住了一夜,第二天打早便南下了。 中午,從姍來到一個山谷,忽見山頂上有一個和尚正盤膝坐在一塊大石前面,雙目低垂,猶如入定一般。從姍一看,不禁大吃一驚:這和尚不是別人,正是少林寺掌門人一貫大師。 從姍翻身下馬,將馬拴在路邊,便向山上掠去。 少林掌門聽到她掠去時的微弱聲響,倏地睜開雙目,一看見是從姍,忙用傳音入密功夫傳話道:“山那面有人,不要出聲,悄悄過來。” 從姍展開輕功,如飄絮一般掠到一貫大師身邊,蹲在大石下面,傳音入密問道:“大師,那一邊是誰?” 一貫大師傳音入密答:“那邊是一男一女兩位施主,好生無恥。女施主是 女門的陳妙娘。男施主是花鳴標局的花公子。從施主請先坐下。” 從姍一聽說是二人,這心中頓時便湧起了一陣殺機,只恨得銀牙緊咬。以她此時的耳力,三十丈內的呼吸聲也能聽出,此時更是清晰地聽見那一陣男女混和在一起的喘息聲,其中時時傳來一個女聲的嬌吟。 從姍緊緊閉上雙目,淚水從她的雙目中如斷線一般流了下來。隔著一個山頭,那邊,正有一男一女在光天化日之下幹那苟合非禮之事,其中一個女人是自己的後娘,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的小妾;而另一個男人,卻是以魔音攝魂大法佔有了自己貞操的人。她愛過那個男人。她只要他一招手,便會投進他的懷抱。可那個男人卻事先懷著極大的陰謀,以極下流的手法佔有了她。她的最初的、最美的、最純的愛情的幻夢,一下子被一場無聲的戰爭粉碎了。 這時,山頭那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花公子,你是越來越無能了。” 好一會兒才傳來一個男子虛弱的聲音:“我……只怕要死在你的手上。” 那女聲道:“我可沒有找你。是你自己找上來的。” 那男聲道:“你每次都吸我那麼多內力,你還不如一掌殺了我吧。” 那女聲道:“內力失了,還可以再練嘛。又何必那麼小氣? 玩堂子還要丟一錠金子出去哩!” 那男的沒有說話,只嘆了一口氣。 少林掌門一貫大師忽然彈起,雙腳在大石上一登,便如一只大鳥一般向那裡射去。從姍也跟著縱起身子,搶先奪去。 陳妙娘和花茂雲正在穿衣和整理東西,悴不及防,便被一貫和從姍將他二人堵在山坡上。 光天化日之下,只見陳妙娘的白袍還未完全掩上,花茂雲卻委頓地坐在地上。花茂雲一看見從姍,先是一怔,隨即便異常羞愧地垂下了頭。而陳妙娘、看見二人搶來堵住了兩頭,先是一驚,隨即便冷笑起來。 “老和尚,你也思凡了麼?”陳妙娘說完這一句,又轉向從姍道:“姍兒,你退下!這裡沒有你的事。” 小姍雙目盡赤,更不打話,長劍一揮,幻想一片劍影,便向陳妙娘攻去。 陳妙娘這一二個月來,每日不斷找武林高手交媾,專事採陽補陰,內力增長很快,她可沒有將少林掌門和從姍放在眼裡。但從姍一展開劍式,陳妙娘便明白她是太輕敵了。她從從姍的身法和出劍的速度力度上,一眼就看出從姍的內力,實在不在自己之下,只怕反在自己之上許多。當下,陳妙娘連忙躲閃,雙指連點,想用隔空指力先竭止從姍的長劍攻勢。 一時,只聽到長劍的壁空之聲和指力的破空之聲交織在一起。 從姍攻得快,陳妙娘閃躲也快,場中就只看見一團灰影和一團白影在晃動。陳妙娘此時的指力儘管很快很強,但總是點在從姍身後和身旁。而從姍的長劍,卻始終咬住陳妙娘,使陳妙娘無法扳回先機。 十數招一過,只聽一聲慘叫,陳妙娘被從姍用一招崔家劍法中的劍夾掌的絕招,一掌拍在陳妙娘的肩頭上,將陳妙娘一掌打出兩丈以外,陳妙娘落在地上,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陳妙娘被擊飛落地,噴出一口鮮血,正待站起逃跑,卻被從姍搶上前去,一腳踩在她的胸口上。陳妙娘哇地一聲,又噴出一口鮮血。 從姍以劍指住陳妙娘道:“賤人!快說!你是怎麼設計害死我父親的?” 陳妙娘大聲辯道:“我與你父親恩愛如新,我怎會設計害死你父親?姍兒,你別聽那和尚血口噴人,跟著外人來迫害你的後母!” 從姍大怒:“賤人還要狡辯?除了你,誰能接近我父親? 誰能使我父親在遇害前兩個時辰中了天下最厲害的化功藥? 快說!賤人,你都勾結了哪些人進莊殺害我父親?” 陳妙娘大叫:“冤枉 啊!” 陳妙娘一聲冤枉還未叫完,便“啊”地一聲慘叫起來。只見她的右臂,已經硬生生地被從姍一劍斬下。 從姍大喝:“如不是要問你口供,我早已將你砍成十大塊! 賤人!你說不說?” 陳妙娘慘叫過後,痛得幾乎昏死過去。她還尚未答話,這時候,從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大喝:“哪裡逃?!” 這聲大喝聲剛傳來,只見一條黑影猶如閃電一般已經掠過從姍,從姍剛想抬劍刺去,忽然呼地一聲,肩頭已經中了一掌,頓時便如斷線的風箏一樣,向山下飛去,幸好這是一個斜坡,山下是一片樹林,從姍的身子撣在一棵大樹上,落在草地上面。 少林掌門大師見一條黑影將從姍擊飛,搶過去向那黑影就是雙掌猛地擊出去。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那掌力盡數打在斜坡的草地上,擊出一個大泥坑。可是,那前面卻哪裡還有半個人影?那條黑影一掌擊飛從姍,手一抄,已經抓住陳妙娘的身子,早已走了個無影無蹤。 一貫大師正想下坡去救從姍,卻聽得一陣極強的破空之聲又飛了過來。一貫大師從這人追前一人的情勢判斷,這人是友非敵,便閃在一旁讓道。少時,只見一條人影從一貫掌門面前一掠而過。但少林掌門這時運足目力注意看,已經看出,這才掠過去的人,正是玉鳳門的崔烈崔老人。少林掌門這纔明白,先前那一人,正是千面魔怪。 這條人影一閃即過,忙著去追千面魔怪,更不停留。少林掌門望著崔烈的背影作了一禮,轉身就向草坡下走去。正在這時,他又聽到有人掠過來的破空之聲,連忙站住,仔細一看,認出是魔殺天君。這條人影的速度比前二人可就慢一些了。少林掌門連忙大叫:“快救從姍!” 那魔殺天君的身形雖比前二人慢一些,但也極快。一貫大師看見他從那面掠來,便喊出這句短話。他剛喊完,魔殺天君已經從他身前一掠而過一二十丈。但魔殺天君一聽到喊聲,身形在草坡上劃了一個大弧圈,已經站在一貫大師面前。 “姍兒在哪裡?”他大喝。 “在草坡下面!”一貫大師也大聲喊叫。 二人跑下坡,搶到從姍身邊,只見從姍雙目緊閉,滿臉腓紅,紅中卻又現出一些黑色的隱斑。 魔殺天君大叫:“靈猿掌!” 一貫大師也驚叫:“果然是靈猿掌!” 魔殺天君將從姍平放在草地上,迅速地摸出一顆藥丸,約有母指般大小,塞進從姍的嘴中,運內力將這藥丸逼下從姍咽喉。 一貫大師道:“天君,只怕無救了!” 魔殺天君大怒:“和尚住嘴!” 一貫大師合什道:“是。老衲定力太差了。” 魔殺天君道:“紅雪山莊從家的真陽通天內力,本身具有抗毒解毒的功能。一般毒掌根本就傷不了她。靈猿掌毒絕天下毒掌,固然可以給她帶來毒害。但她目前被掌力震昏,無法運功化毒。只須將她救醒,她的功法一發動,便能化盡毒力,反變毒力為功力。而且,和尚,你知道老夫餵她的是什麼藥麼?” 一貫合什道:“不知道。老衲只從氣味上辨別出有些象天山雪蓮丸。” “什麼天山雪蓮丸?這一顆藥丸,是一整朵海碗般大的千年雪蓮花煉製而成。老夫去西域追這使靈猿掌的狗才時,專程去天山魔姥家中偷的。老夫偷來,準備有一天和那千面魔怪打架時用的。不想今日救了老夫的女兒。值得,值得!” 一貫大師道:“天君別要只顧教訓老衲,忘了救從施主。” 魔殺天君道:“不妨。雪蓮丸藥力一化開,她就醒了。” 果然,正說話間,從姍已經睜開了雙眼。她首先看見的是魔殺天君那張醜臉和骯髒的綠袍。她不禁叫了一聲:“義父,果真是你麼?” 魔殺天君老淚縱橫,道:“姍兒!是義父!是我魔殺天君! 你快坐起,趕快運功。你如此時運功,不但可以化靈猿掌毒力為真陽通天內力,而且,義父才餵了你一顆雪蓮丸,那藥力化開,憑空又可以增加三十年功力!快,快,快坐起來運功。”說罷,扶起從姍坐好。 從姍坐起,卻感到丹田內的真力無法集聚。幸好此時雪蓮丸的藥力已經完全化開,從姍便以這團藥力化散出來的氣機,慢慢集聚丹田內被震散的真力,直到真力在丹田內已經集聚,自己開始發動周天,她才用意導引。 魔殺天君與一貫大師,就一直在旁邊護法。 一直過了兩個時辰,從姍才將靈猿掌的毒力化盡。她這功法,並不是將毒力逼在一起,從某個穴位化出體外,而是將毒力在經脈中煉化成真陽內力。任何毒藥,如遇相克的靈藥或是相克的另一種毒藥,毒力便會在人體內被中和、被人體吸收或排泄。真陽通天內力在每次練功發動時,都要吸收天地間的精、靈、神氣,這中間本身就含有毒質。所以,長期練功,便具有了化毒功能。加以從姍又服食了一整朵海碗般大的千年雪蓮丸。那靈猿掌的毒力,兩個時辰內就被化完從姍收功站起,只覺得內力鼓盪,比以前又大有增長,不禁就走近自己撞在上面落下地來的那棵人體般粗的大樹前,一掌劈去。只聽 嚓一聲巨響,那棵大樹竟被她一掌生生劈斷! 從姍轉身,走到魔殺天君面前,雙膝跪地,拜伏下去,無聲地磕了四個頭,抱著魔殺天君的腳,便失聲痛哭起來。 魔殺天君一動不動,只是老淚長落,一聲一聲地重複說:“姍兒,你吃苦了。姍兒,你吃苦了。” 一貫大師在旁道:“從施主,你別哭了。你若再哭,只怕老衲這方外人也要流淚了。從施主,要商議的大事很多,請先別哭。今日你已重傷了陳妙娘,並斬了她一條手臂,也算報了一點仇了。” 從姍止住眼淚,又對魔殺天君拜了幾拜,才站身站起。 一貫道:“武當和華山掌門也在附近。天君前輩,請移駕過去,許多武林大事,還要請你指教。” 這少林掌門已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只是魔殺天君與他的師父平輩論交,已經八十一了,所以,他以晚輩自稱。 魔殺天君道:“姍兒,你意如何?” 從姍道:“女兒受大師委託,已經重新收歸從家舊屬,準備立幫抗 女門與靈猿真人。義父,請你無論如何要扶女兒一把。” 魔殺天君道:“好。反正我也追不上崔老兒他們了。就與你一起去吧。” 從姍驚道:“崔老兒?義父,是不是崔家劍的老前輩?” 魔殺天君道:“你稱前輩,我卻可以叫他老兒。” 一貫大師道:“前輩與從盟主快走吧。老衲這就引路。” 三人復上山坡,準備翻山過去。 從姍忽然默默地站住了。 花茂雲,他正站在那兒,默默無言地低垂著頭。 從姍對站在那兒盯著花茂雲的兩個老人道:“義父、大師,請你們在那邊山下等我。” 魔殺天君道:“姍兒,這人是最下賤的壞人!老夫早就從他的相神中看出來了。乾脆一劍殺了吧。” 一貫大師道:“從盟主請前行。這人是不值得你一顧的。” 從姍道:“孩兒知道。義父、大師,請在那邊山下等我片刻。” 魔殺天君呸地一口唾沫,吐在花茂雲衣服上,轉身走去。 一貫大師嘆了一口氣,默默跟去。 二人默默地站在黃昏的山坡上,過了好久,花茂雲才抬起滿臉淚水的臉,道:“從姑娘,你一劍殺了我吧。” 從姍調天頭去,道,“你有刀,你不能自己動手嗎?” 從姍說著,雙目中又流下了兩行淚水。她說;“我為你感到蒙羞。花大哥,我為我自己曾經那麼天真地對你一心相許而蒙羞。” 她說得很輕,聲音就象是對自己訴說。實際上,她能夠對誰訴說呢?她面前的這個下賤男人,她曾對他一見鍾情。那時,她情竇初開,什麼也不懂。她愛上了他,只要他一句話,一個眼色,她就會對他獻出一切。可這個男人,卻以最下賤的手段,用比暴力強姦還要卑鄙十倍的手段,姦污了她,使她和他有了夫妻之實。可是,有了那夫妻之實後,她卻對他再也沒有了半點愛情。 “花大哥,不是小妹負心。如不是今天發現了你是這樣一個人,從姍即便出家為尼,心中也還記得那些往事,會讓那些往事長伴她枯守青燈。那些往事是很殘酷的。花大哥。你將戰爭和血殺帶進了一個少女的愛情,使一個少女最初的、最純的愛情,從一開始就成了一種陰謀、一種攻心戰爭的犧牲品。可是,那些往事即使殘酷,卻也還沒有今天這麼骯髒。花大哥,小妹決心要忘記那些往事,它太髒了。殘酷和血殺有時也是可以原諒的,但它和骯髒卑賤攪在一起,就誰也不願再去想它。” 從姍垂下頭,揩掉臉上的淚水。 花茂雲默默地垂著頭,從魔殺天君吐他口水時起,一直到現在,都默默地垂著頭。 從姍說:“花大哥,你如還有勇氣活在人世,請多自重。 我要走了。我們的一切,從今天起,就一刀兩斷了。” 她說完,默默地轉身走去。 她只走了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呼地一聲跌響聲。那是一個人倒地的聲音。 她站住了。她站在那裡,任山風吹指著臉上溫熱的淚水,一動也不動。她知道花茂雲已經自殺了,用他自己的刀、那曾經被江湖人稱為花一刀的那把刀,把他自己一刀殺了。 從姍猛地回過身去,咬著牙,向倒在地上的花茂雲的屍體前面三尺的泥地一掌擊去,地上被擊飛起一大堆泥土,正好蓋在花茂雲的屍體上。她擊出這一掌時,抽泣著“啊”了一聲,她似乎顯得很吃力,又似乎這一掌打在她自己的身上,又似乎打起的泥土埋葬的是她自己。 她用掌力擊飛起幾大堆泥土,就將花茂雲埋在了他自殺去世的地方。 她雙目盯著那一堆新土,在越來越深的暮色中,她忽然似乎聽到了陣音樂從不知什麼地方傳來。音樂中,似乎有一個低沉而含飲泣的聲音正在且琴且歌:美人去兮,瑤琴瘦,天下尋覓兮,朱樓渺! ‘’‘’‘從姍猛地摀住臉,失聲痛哭起來。她從來就沒有朱樓、沒有朱樓!別的姑娘,不管遭遇多慘,不管一生有多少朱樓淚,那痛苦和眼淚,卻也屬於愛情的樂與苦。而她,她的最初的、最純的愛情,一開始就和戰爭連在一起,就和陰謀連在一起,和一場武林血殺的繼續連在一起。對她來說,愛情就是戰爭,戰爭就是愛情! 天啊,你竟是如此殘酷,一點值得回憶的東西也不給一個少女留下? 天黑了。 從姍最後望了那新墳一眼,在那若有若無、響起於天際之間、充滿血殺意味的悽愴音樂中,轉身離去。 一切都埋葬了。 她埋葬的不單是花茂雲,她同時也埋葬了自己的初戀。 那一個人一生只有一次的初戀啊……。 從姍走到山下時,她已恢復了常態。可是,魔殺天君卻似乎什麼都知道。他說:“姍兒,你隨和尚去吧。老夫要走了。” 從姍道;“義父要到哪裡去?” “老夫要去一趟山東!” 從姍很驚詫:“你去山東?” “老夫去將花家的人一個不剩地殺了!” 從姍拖住魔殺天君道:“義父,那些鏢局的人,與那人的事全不相干。你不能枉殺無辜。”說罷,眼淚又流出來。 魔殺天君嘆了一口氣道:“好,好。我不去山東了。和尚,老夫不去見那些小輩了。老夫還是去幫崔老兒一把。你有什麼話就快說。” 一貫大師合什道;“是。從盟主,請問,你招集舊屬的事辦的如何了?” 從姍連忙將赴洞庭湖以後的一切都簡要地講了一遍,最後說:“大師,晚輩最後想了一下,這楓木令上的舊屬,只怕真正靠得住的,沒有幾個。晚輩真不話該怎麼辦才好。” 魔殺天君道:“姍兒,這事你莫憂鬱。你反正又不是長期和這些鬼怪打交道,又何必那麼認真?你剛才講的兩個辦法,都很可行。一是將莫幹山莊挑了,二是將假歸屬的人查出來殺了。這樣辦,姍兒,你先將這些人都穩住,幾時義父將靈壁叫上,老夫再約幾個人,咱一起去莫幹山莊先將陳妙棠逼出來殺了。” 從姍道:“靈壁?義父,這靈壁是誰?” 魔殺天君道:“對了,這事你還不知道。靈壁是老夫才不久收下的唯一的一個親傳弟子,叫衛靈壁,是梅莊弟子。這娃兒的脾性很對老夫的口胃,武功也還馬虎。” 從姍道:“孩兒認得這人。” 一貫大師在旁連忽然合什道:“老衲要恭喜從盟主。” 魔殺天君親自:“何喜可恭?” 一貫大師親自:“那些楓木令上假歸屬的人,從施主不用愁。有一個人能將這些人製得服服貼貼。這人便是你哥哥從北池從施主。” “我哥哥?大師,他在那裡?” 一貫大師道:“他正在江湖上行走。此刻,他可以說是天下武林中最威風的人。他就是那乙玄真人。” 從姍大喜,抓住魔殺天君的肩膀,只高興地喊了一聲義父,便喜極而泣起來。如果不是經歷了那些心靈深處的苦難,只怕此刻已經又跳又笑了。 魔殺天君愛憐地後拍她的手背,道;“和尚,你說什麼乙玄真人?你將老夫搞糊塗了。” 一貫大師道:“從北池施主有了奇遇,功力已經曠古絕今。 他在太行山洞中中了一條黑影的掌擊,被打下深洞,卻奇異地服食了太行山的地脈靈乳,成了當今天下武林的第一高人。 他因鬚眉盡皆雪白,便索性蒙著臉,裝起百五十年前的乙玄真人來了。這事實在妙不可言。” 魔殺天君道:“姍兒,好了。你從家報仇有望了。幾時老夫師徒,合上你兄妹二人,已經夠將莫幹山莊一舉挑了。” 從姍道:“挑莊之事,目前還不適宜。沒有拿到司馬洛是仇人的充足證據。也沒有拿到他與 女門公開勾結的證據。陳妙棠住在莫幹山莊,是二十年前八大門派同意了的。義父,請你去幫助崔老前輩將那使靈猿掌的人殺了。這次武林劫殺一過,孩兒再來侍奉你老人家。”說罷,拜跪下去。 魔殺天君含笑受了四拜,道:“和尚,人交給你了!”說罷,身子一晃,倏忽不見。從姍站起身來,對一貫大師道:“大師,你怎會在這一帶?” 一貫大師道:“老衲與雲陽道兄等人在這一帶追殺萬獸王及其猛獸。這一帶人煙太密,怕百姓被誤傷。無論如何,也要將萬獸王逼回西域不可。” 從姍道:“大師,楓木盟以後和八大門派如何聯絡?” “從盟主儘管先回洞庭湖去。以你目前的功力,就算有人謀反,也不足慮。老衲隨後派羅漢堂的慧達前來島上擔任聯絡。” “如此甚好。晚輩告辭。” “從盟主請多保重。” 從姍上馬,連夜南下往洞庭湖而去。 十天后,她到了洞庭湖。三十多位舊屬已經聚齊,楓木令上還有六人未來,眾人也不等了。這些武林大豪,平日天各一方,據地為霸為傑,但各人卻都是認識的。原來各人被從于淳收服時,因是單獨被收服,互相間多有不知。如今見了面,才知已是同盟。一時間好生熱鬧。 第二天,洞庭湖神水幫的議事大廳上,滿滿站了一大廳的黑白兩道的大豪。從姍與洞庭王高居令台之上,客位上坐了少林寺羅漢堂的慧達大師。慧達大師是羅漢堂中最年輕的一個,卻已四十多歲了。武功在江湖上是叫得響噹噹的。 從姍道:“今日開宗,首先明義。先父生前為了稱霸武林的野心,以各種手段使各位英雄屈名在楓木令上。先父當初做下這一件事,實在有些得罪各位英雄豪傑的地方。古人雲,子不言父之過。這些事來來不當由我來講的。但晚輩受八大門派委託,為了抗拒 女門與靈猿門的稱霸野心,所以才又 將各位請來了這裡。先父去世後,這楓木盟本當終止。今日為了抗拒劫難,又將各位請來,實在是萬不得已。所以,晚輩要先說明兩點。第一,這楓木盟以化除這次武林血殺為己任,絕無稱霸野心。待得 女門與靈猿門的血殺一化除,楓’木盟便自行解散,當眾將楓木令燒掉,各位英雄豪傑仍回各地,再也不受任何約束。” 各路英豪,站在下面的左右兩旁,一時盡皆面露喜色。如不是幫規約束,只怕便要高興得大叫大笑了。 “第二,先父生前對各位英雄多有得罪,晚輩在此,向各位英雄賠一個禮。”從姍說罷,走下令台,向各路英雄拜了一個團團揖。這是男子的禮儀,從姍因是代父賠禮,所以就沒有斂衽為禮。 各路英雄大吃一驚,有那厚道的跪下還禮,一時便齊齊跪了一地,連洞庭王也走下令台,作了一個長揖。 從姍禮罷,道:“各位英雄請起。從今以後,咱們這楓木盟是道義盟,免除跪拜禮,以揖拜為最高禮儀。” 眾人大喜站起,齊道:“遵命!” 洞庭王在下面,帶著眾人行屬下禮,算是正式確立了從姍的盟主地位。 從姍道;“今日有兩個消息要告訴大家。一是慧達大師昨日進湖,帶來了 女門正式進關的消息。先父生前駐在陽泉,不管怎麼說,對關外的 女門是個屏障。如今屏障已去, 女門經過三十年的準備,一舉進關,那是非同小可的。慧達大師帶來的消息說, 女陰魔那一招大轎,由十六位武林高、手抬著,只那十六名武林高手,便有一半是三十年前的成名人物。更不說 女門那本門的嫡傳弟子了。靈猿真人在西域的動靜,正在玉鳳門與八大門派的監視之中。” 湖州大俠孫立出班道:“啟稟盟主,屬下南來時,曾遠遠看見乙玄真人的轎抬,那也是同由十六位武林高手抬著。這乙玄真人莫不是靈猿真人裝的麼?” 從姍笑道:“這也是本盟主要告訴各位英雄的第二個消息。好叫大家高興,這乙玄真人,不是別人所裝,卻是我的哥哥從北池所裝。” 眾人大吃一驚。連慧達大師也吃了一驚。因為少林掌門遵囑保密,誰也沒有告訴。不想從姍為了鎮住假歸順的人,竟將之消息透了出來。 從姍道:“我哥手中有一些紅雪山莊被屠的線索,此時正在江湖中追查。我也就可以騰出手來,先應付 女門的事情。 我看你們之中,有一些人為從北池出山一事感到不安。本盟主向各位保證,這楓木盟的人,本盟主絕不讓從北池有半點欺凌。” 眾人這才略略放心。 千手魔宋剛出列道:“啟稟盟主,池少主的脾氣可是大著哩!天下要找盟主這般心地仁厚、以禮待人的人,只怕不多。 到時候,盟主能管住池少主麼?” 從姍道:“我哥哥經歷了這次屠莊血難,很可能走上或正、或邪二個極端。如今他服食了地脈靈乳,內力增長,幾近仙聖一流,恐怕更難管了。我想,只有以德感之,再請一些前輩高人教化他一下,或許能走上正路。” 宋剛拜道:“幸好小人已經歸順盟主,有盟主保駕了。”說完,便要回歸班列。 從姍道:“且慢!宋剛,我問你,你兄弟二人收下莫幹山莊的兩萬兩銀票後,如今可有什麼打算?” 千手魔一怔,隨即明白當天晚上與司馬靈台的談話被從姍偷聽去了,二人以額碰地,只磕得咚咚作響。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小人懼怕莫幹山莊老莊主的武功,被迫答應了暗中歸順他。小人實在該死。” 從姍聲音如常地道:“二位請起。剛才本盟主已經講了,咱們這楓木盟乃是道義盟,免除拜跪禮。你二人站起來,慢慢講。如是確有所難,便是退盟,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以八大門派的實力,天下白道英雄加上玉鳳門和魔殺天君的實力,只怕 女門和靈猿門再準備三十年,也不一定能討得了好去。只是有一點,要對你們二位講清楚,如有所難,可以回沂蒙山去,但絕不準歸附莫幹山莊。只因這莫幹山莊與 女門在淵源上甚為不明不白,安知將各位收去莫幹山莊,不是為 女門所用?所以,凡是楓木令上的人,如有歸順了莫幹山莊的,今日能講明白,發誓脫離莫幹山莊者,不予追究。 如若今日不講,以後臥底報信者,查出之後,殺無赦!” 千手魔與千腳魔各從身上摸出一萬兩票標,默默地交與付盟主趙若愚。 從姍道:“你二人是打算留下了?” 二人道:“我兄弟願留下將功贖罪。我兄弟在沂蒙山上,何時能識得眾多英雄?只要盟主不殺我兄弟,斷手斷腳,絕無怨言。” 從姍笑道:“我若令將你二人的手腳斷了,到打仗時,豈不是還要令人抬著你二人上戰場麼?” 眾豪盡皆大笑。 千手魔忽然抬起手堂,用力打自己的臉,邊打邊罵:“千手魔不是人!千手魔欺盟主年幼!千手魔不是人!掌嘴!掌嘴!” 千腳魔也抬起手掌,用力打自己的臉,也是邊打邊罵。頓時,二人的臉便腫起老高。 從姍道:“夠了。你二人歸隊吧!此事從此揭過了,不必再提。” 千手魔二人一歸隊,隊中陸續走出十一人,齊齊在廳下站立揖拜,其中有好幾人,頓時便將從莫幹山莊所受的銀票交了出來充公。 從姍對這些人,一律不加責罰,連重話都沒有一句,反倒寬慰道:“當今天下很亂。武功不能超凡入聖者,要在這幾股勢力中生存,原有一定難處。本明主九死一生,歷盡艱辛,深知其中苦處。本盟王裝聯絡哥哥和義父,逼莫幹山莊將各位歸屬免除了,以免以後受製於人。各位心中不必不安,大家總要齊心協力,度過這次劫難才好。” 這十一位英雄,平日刀尖上打滾過日子。此刻聽到這仁厚軟語,竟有幾人忍不住垂下淚來。眾人站在中間,羞愧難當。從此對這年輕盟主,口服心服。 洞庭王在旁邊,對從姍的將帥風度,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從此一心輔佐,再無異心。 從姍道:“本盟主明日出湖,會同義父魔殺天君與崔門長輩一起,先將那打前站在中原活動的靈猿真人的弟子殺了。那人武功好高。崔門長輩在中原追殺了他一年多,竟一直不能將之殺掉。平日只見一團模糊黑影,根本看不清身形容貌。各位以後行走江湖,對此人務必小心在意。不要硬碰。如不是崔烈老前輩死死咬住這人,不知他一人便要殺多少武林人!” 眾人齊道:“是!” 從姍道:“昨晚我與幾位前輩商量了一下,宋剛、萬武、關術圖、五虎門許峰掌門,四位隨我去杭州一帶。其餘各路英雄豪傑,請盡隨付盟主趙若愚前輩前往嵩山,與八大門派的精英會合,北上抗拒 女門。” 眾人齊道:“遵命!” 第二天,眾人一齊過湖,在岳陽分兩路各自行去。 從姍一行,共有二十多騎。一路風馳電騁,五六日後,已經過了東至鎮,看看離黃山不遠了。 這日行到一個山谷,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兵刃相碰的聲音。眾人打馬向前,只見一男一女,皆是五十多歲,正在圍攻一個年輕人。那年輕人顯然受了傷,正在極力抵抗。從姍一見,心中大急,大喝一聲:“住手!”喝罷,人已如怒箭一般飛射過去。 那正在被圍攻、受了重傷的人,正是衛靈壁。 衛靈壁當日和從北池在大別山南部山脈的山谷中分手後,便一個人去了杭州。他奉師尊之命,前去援手從姍。 當天晚上,衛靈壁宿在一個小鎮,住下之後,便一個人上街去打酒樓喝酒。 剛喝了兩杯,便有一個女子走了進來。這女子孤身一人,身穿白袍,面蒙黑紗,但衛靈壁從她進店時,便已認出這女子便是白天在山谷中追殺從北池的那個妙娘子。 妙娘子徑直走到衛靈壁的桌前坐下,小二見這小店中忽然來了一位天仙般的美貌婦人,連忙上前招呼。 “夫人,請問你要點什麼?” 妙娘子丟出一錠十兩的銀子道:“我要將這酒店包了,今晚不再接待別的酒客,除此而外,什麼也不要。退下。”小二吃驚地撿起銀子,跑回了櫃檯。 衛靈壁一聲不響地站起身來,準備離去。 妙娘子道:“衛公子何必就走?上午你刺了我一劍,我並不記仇,難道公子反倒記恨不成?” 衛靈壁想了想,坐下道:“在下感到很驚奇。” 陳妙娘道:“何事感到驚奇?” “ 女門三十年前被八大門派逼出關外,自願劃地為牢,不想今日卻在江湖公開活動起來。難道 女門又要復出了麼?” 陳妙娘沉默了一下,忽然輕笑了一聲,揭下臉上的蒙面黑紗,頓時露出了一張無比豔麗的嬌容,將整個簡陋的酒店也照得明艷動人。 “衛公子,你看我是妙娘子麼?” 衛靈壁心中怦怦亂跳,忙吸了一口氣,鎮定下來,道:“在下晚生了三十年,不識得妙娘子。但夫人是上午將二位掌門人戲弄的人,在下卻是認得的。” “那麼你相不相信我是妙娘子呢?” “你即便不是妙娘子,卻是 女門的門人,這一點不會假吧?” “公子也恨 女門的門人麼?” 衛靈壁道:“恨。” “為什麼呢?” “杭州莫幹山莊的陳妙棠,一見面便送了在下一件很特殊的禮物。” “什麼禮物,公子可以告訴我麼?” “連環血殺。”衛靈壁一字一字地說。 陳妙娘一怔,隨即曼笑起來:“公子不喜歡這件禮物麼?” “不喜歡。又有誰會喜歡?” “公子,你恨錯了。這還是因為你與本門有緣,我那姐姐才會送你這麼好一件禮物呢。” 衛靈壁起身站起,一聲不晌地丟了一點碎銀在桌上,便要離店。 陳妙娘道:“衛公子要到哪裡去?” 衛靈壁一聲不晌,出店而去。 回到客棧,時光尚早,天黑不過才半個時辰,但小店已經關上門了,連小店門口的燈籠都摘下了。衛靈壁知道其中有鬼,但也不怕,仍然推開客棧門,走了進去。 穿過院子,走上台階,也不見有人出來掌燈迎客。衛靈壁想房中必定有古怪。本想就此離去,但一想,是禍躲不過,便將真氣布滿全身,推開房門。他站在門外,聽了一聽,周圍的房間和自己房間的門內,都沒有呼吸聲,便走了進去。 他站在屋中,藉著窗外傳來的微弱天光,看見床上帳幔放下,床中似乎盤膝坐著一個雪白而發亮的肉體。 |
第十九章 女人的單戀很甜密
衛靈壁大喝,“誰?!” 就在他喝問的那一瞬間,真氣在體內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從床上忽然響起一陣無比熱情的琴聲。衛靈壁一聽到這琴聲,便感到頭腦起了一陣輕微的昏眩,隨即全身熱血亢奮,心中怦怦亂跳。他立即明白,這是魔音攝魂大法中的迷魂曲。 他是魔殺天君的親傳弟子,於這種邪功哪有不知?意念一動,一股真氣從丹田中迅速運走了一個小周天,護住了督脈和任脈,頓時便靈台清明,不再昏眩。 這時,從床中響起的琴聲變得無比溫柔而動人。一個無比嬌甜的女聲,伴隨著溫情動人的琴聲唱起歌來:暗室低垂笑容帳,倒鳳顛鸞那狂蕩,春生翠被白浪翻,汗溶粉香美甘甘。 鬢雲散亂巫峰醉,枕畔留春雲雨歡,好風光兮風光好,巫峰只為公子倒! 這溫柔的琴聲,嬌甜的歌聲,迷情的詞意,使衛靈壁心中一陣迷亂。漸漸地,他只覺得全身熱血狂湧,心中狂跳,有些把持不住了。 忽然,衛靈壁在昏熱中記起魔殺天君教的以魔抗魔法。只見他雙腿一矮,忽然左右腳輪番跳動,肩頭跟著左右擺動,口中發出陣陣低笑,這笑聲一傳出,那琴聲和歌聲便頓時被壓了下去。衛靈壁口中又發出一陣嘿嘿的吼聲,身子隨著吼聲,在屋子中間走起圈來。 這時,床上那琴聲忽然一變,變得充滿悲傷,衛靈壁那走圈的身子頓時便慢了下來,口中的嘿嘿聲也有些不太連貫。 慢慢地,他走圈時的身架也放鬆了,他只覺得心中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哀,這悲哀似乎是在向他提出一個問題:為什麼要抵抗?為什麼要抵抗?!人只有抵抗殺伐,為什麼要抵抗翠被粉香? 漸漸地,他站住了。開始慢慢地向那坐在床中的裸體走去。 床中傳出一個冷笑聲:“狂魔六跳,不過爾爾!” 衛靈壁忽然驚覺,靈台頓時又有些清明。只見他忽然右腳在地上一頓,右拳啪地一聲打在左掌中,口中發出一聲低吼,人又在屋中走起圈來。他一邊走圈,一邊不斷地頓腳擊掌,口中不斷地發出低吼。 這時,那琴聲忽然又一變,變得娓麗糜盪,衛靈壁那走圈的功架又鬆懈起來,腳還在地上跺頓,手中的拳卻無力地打在掌中,慢慢地停止了以拳擊掌的動作,雙手開始去解長袍的布扣,有一隻手情不自禁地在下身抓了一下。 衛靈壁這匆忙的一抓,是因為下身硬漲難忍,哪知這一抓,竟生生地將大腿上抓出血來,,這一痛覺一傳入大腦,他又清醒起來。他發出“嘿”地一聲大叫,人在屋中翻著跟鬥,翻到第四個跟鬥時,他的身子撞在窗上。那木窗哪能承受如此衝撞,只聽一陣 嚓之聲,那木窗頓時破斷,衛靈壁的身子已經落在窗外的院子中,重重地摔在地上。這一摔頓時將他摔得完全清醒了過來,他一彈而起,一掠上牆,一溜煙便向東方的黑夜逃了出去。 他逃走了。留下了一個發燒的、香汗淋漓的裸體在屋內的床上,撫著啞琴的琴弦,發出了一聲空寂的失望的嘆息。 衛靈壁自從修習魔殺天君的亦正亦邪的內功心法後,內力已經不純正,含有一半魔性,內力在經脈中儘管很強,但容易在魔音攝魂大法的強攻下,受到干擾而流動,守不住需要守住的要穴。所以,他的功力比從北池高。從北池能抵抗這魔音而不受侵擾,他卻抵抗不住。他那狂魔六跳,便是要藉功架守要穴,同時又發功攻敵。但狂魔六跳的前三跳竟然不堪一擊,如不是在第四跳上偶然撞出窗外,摔得一震,震得清醒了過來,趕忙逃走,只怕這一夜便再也保不住童身,要被那陳妙娘的 女吸陽功吸去一兩年功力了。 衛靈壁出鎮子後,連夜狂奔,將輕功展至極限,一夜之間,竟然奔出去二百多里,天明時分,竟然跑到了安慶,這才又找了一家客棧,關著門睡了大半天悶頭覺,恢復過來。 恢復過來後,衛靈壁心中還在暗叫好險。他從此對 女門的琴音攝魂大法留上了心,打算以後一聽到這魔功便立即逃走。但他想不通,為何自己這麼高的功力,卻把持不住? 從安慶過河,七八日後,便到了離莫幹山莊二十裡的那個小鎮。他曾在這個小鎮住了近一個月,每天在那個小酒店內以酒解愁。 一到這裡,衛靈壁便比在路上更強烈地思戀起梅夢萍來。 他從鎮外的小路上,慢慢朝那家酒店走去。他在這裡,覺得和梅夢萍離得那麼近,這個小酒店就好象是他的家一樣。 走近了,走近了。小酒應還是那樣。他又可以住在這裡,每天晚上去那山頭,看看莫幹山莊,看著那翠綠色的繡絨窗中透出的溫馨燈光。那燈光後面,有一個寂寞的姑娘。 他走進小酒店,心中還在想著那個姑娘。 “你來了。”一個姑娘的聲音在招呼他。 衛靈壁猛地一驚,抬起頭來,看清酒店的屋子中間站著一個姑娘。 這姑娘是鄺秀。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衛靈壁驚詫地問。 鄺秀低聲說:“原來的小酒店老頭走了。我知道你喜歡這裡,就買下了這小屋。” 衛靈壁一聲不響地望著鄺秀。 鄺秀垂下頭,聲音更低地說:“我知道你會來。我在這裡等你,替你守著這小屋。” 衛靈壁一聲不吭地轉身走去。 “衛公子!”鄺秀在後面叫喊,聲音有些嗚咽。 衛靈壁站住身子。 “衛公子,我知道你喜歡這小屋。你留下我可以走。” 衛靈壁轉回身道:“你若願意賣這小屋,我就留下。” 鄺秀垂著頭道:“這小屋本來就是為你買的,你不願意看見我在這裡,我走開好了。” 衛靈壁心中泛起一種苦澀的情感,他問:“買這屋子花了多少銀子?” “二十兩。” 衛靈壁從身上摸銀子,準備給她。 鄺秀說:“你不用付銀子。我買房子的銀子是在庫里去取的,那也不是我的銀子。你先住下,我走了。” 鄺秀說完,匆匆走了。 衛靈壁聽著她的腳步聲向著小鎮中心走去。默默地在酒桌前坐了下來。 小酒店和原來一模一樣,一切都沒有改變。小酒櫃檯上,仍然擺著一個酒壇,兩個涼菜盤,那涼菜是新鮮的,顯然是鄺秀才為他準備的。桌上有兩個拼盤的涼菜、一壺酒、一個酒杯、一只碗,一雙竹筷。 衛靈壁的雙目中忽然無端地湧出了滿腔熱淚,這熱淚滴下來,就滴在酒杯中。 兩個時辰後,他聽到門被推開的響聲,才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鄺秀悄悄地走了過來,默默地站在桌邊。良久,她才輕聲說:“這酒菜裡沒有毒,你為什麼一動也不動?” “我在等你回來。” “你不攆我走了?”鄺秀驚喜地說。 “不,我是要對你說一句話。”衛靈壁說,雙目就望著桌 子上的酒杯,“我心中愛著另一個女人。你……你這樣做又是何苦?” 他說完,屋子裡一點聲音也沒有,良久,才聽到鄺秀說:“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你愛你師妹,你愛梅夢萍。” “你……?”衛靈壁抬起頭,大吃 驚。 鄺秀道:“我是陳妙棠的弟子,莫幹山莊的一切我都知道;你的一切,我也知道。衛公子,鄺秀雖然是 女門的弟子,但潔身自愛,至今還是處女。衛公子,你帶我走吧!我為你可以叛離 女門。你……你還愛著梅姑娘作甚?她已經是司馬家的人了,你愛她又有什麼意思?你在這世上沒有親人,鄺秀也是孤女長大。衛公子,你帶鄺秀走吧!鄺秀服侍你一輩子!” 她的聲音越來越快,衛靈壁望著她那雙目中的渴求神情,心中越來越悲哀,越來越淒苦。他說:“你坐下。” 鄺秀在左首坐下。 “你如要喝酒,可以再找一只杯子來。” 鄺秀去櫃檯上取來一只杯子,默默地為二人斟上酒。 衛靈壁端起酒道:“我這一生,是不會再愛別的女人的了。 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你是孤女長大,我也是孤兒長大。我是師門養大的。你若願意,咱們結為異姓兄妹吧。 你若同意,就請喝了這杯酒。” 鄺秀的雙目中,淚水奪眶而出,沿著臉頰不斷地流下來。 她定定地望著酒杯,忽然端起,閉上雙目,一口氣喝乾了她那一杯酒。 衛靈壁也喝乾了他那杯。 衛靈壁提起酒壺,又將二人的杯子斟滿,生澀地說:“妹……妹,你再喝一杯。我……為兄可要開懷暢飲了。” “你自顧喝吧。”鄺秀揩掉淚水說:“我對你講幾件事。一、鎮上一品居是莫幹山莊開的,不要到那兒去買酒買菜,我會從別處辦好送來。二、莫幹山莊十裡之內,戒備森嚴,再也不容閒人窺視山莊。所謂戒備森嚴,其實是四個人在十裡之內不斷巡視。但這個四人,卻遠比四十人厲害。皆是莫幹山莊養在莊中數十年的武林高手。所以,你莫要再去那山頭看莊。三、 女門可能最近便要提前進關,一場大戰在即,哥……哥如是與此無關,不妨去南方遊歷一段時間,等中原武林的戰事定了,再回來。” 衛靈壁道:“我是受師尊之令來援手從姑娘的,只怕躲不開了。” 鄺秀嘆了一口氣道:“你……哥又何苦與水家的血殺攪在一起?” 衛靈壁道:“欠債未還,心中不安,那晚……” 鄺秀將手掌在桌上一擊,道:“哥!” 衛靈壁一驚,閉口不言。 鄺秀道:“從姑娘已經走了。如今正在山東一帶收歸從家的舊屬。哥,你如要在此住下,切記勿要出門,你如要走,請去南方。我要走了。” “你去哪裡?” “我....不知道。總在這附近吧。” 衛靈壁道:“你……你住老頭那屋吧。我反正是喝酒,不睡覺的。” 鄺秀搖了搖頭,走了出去,輕輕帶上門。 鄺秀走後,衛靈壁繼續喝酒。喝到第四壺時,他伏在桌上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醒了,是什麼東西打在他的肩頭,把他驚醒的。他醒過來時,正好門開了,進來了一個威武的中年人。 那一人進門,便將門順手關了回去。他冷笑了一聲道:“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咱們是在這裡了斷呢?還是在離鎮子遠一點的地方去?” 衛靈壁想了想道:“到離鎮子遠一點的地方去吧。” 於是,二人出門,一前一後,走到離鎮子一里以外的一個山谷前,對面站定。 那人道:“聽說你是魔殺天君的弟子?” 衛靈壁道:“是。閣下是誰?” 那人嘆了一口氣道:“在下自己都忘了自己是準,就別提了吧。你準備好沒有?我要動手取你性命了。”說罷,拔出一把單刀,隨手挽了一個刀花。 衛靈壁不敢輕敵,拔出長劍道:“閣下儘管動手。” 那人道:“好。”好字一停。刀勢已經展開。他這刀勢,異常簡單,簡直就是舉起刀來,當頭便劈一樣。但這一刀劈下,竟然颼地響起一股風聲,力道好沉。衛靈壁疑惑地退了一步,並不格架,那人一刀砍空,刀勢一帶,在左邊走了半個弧圈,又是一刀橫拖。這一招攻出時,他忽然進步,接著便右一刀、左一刀、上一刀、下一刀地瘋打起來,一時只聽風聲颼颼,已將衛靈壁完全包圍在一片刀光之中。 衛靈壁大驚:“瘋魔刀!” 那人道:“瘋魔刀閉刀喝了十五年酒,難為你還認得。”說罷,和身滾進,步步踩著衛靈壁躲閃的步子,刀刀緊逼。那刀雖然還沒有砍中衛靈壁,但刀風卻刮得衛靈壁肌膚生疼。 衛靈壁大叫:“好猛好快的刀法!”說罷,趁那人一刀砍空,不退反進,長劍忽然從偏門一挑,迅快無比地向那人回手削去,只一劍便搶回先機。 那人叫道:“好劍法!”刀一回,正好格在劍刃上,一刀一劍相碰,衛靈壁的長劍頓時便被那人以內力粘住一絞,衛靈壁料不到他在如此快速的刀式變化中,竟能立即運出粘字訣,當下連忙運出內力與他對絞,只這一絞,雙方均明白,對方的內力與自己的內力只在伯仲之間。一時金鐵之聲大震,在夜空中傳出很遠。刀劍分開時,二人各退了三步。 這時,只聽不遠處傳來一個女聲:“好快的刀劍!開宗立派已經綽綽有餘了。” 二人回身,看見十步外站著一個白袍女子,面罩黑紗,在夜色中忽然出現,便如幽靈一般。 使瘋魔那人一見那女人,便倒提單刀拜道:“小人參見主母。” 那女子道:“這裡沒有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那人道:“這個……只怕主人……” 那女子道:“他若問起,有我應承。我去吧。” 那人道:“是。”說罷,消失在夜幕中。 那女子道:“衛靈壁,你的內力又增長了好多,竟能與瘋魔刀相等。” 衛靈壁一聲不吭。 “你不認得我了?”那女子問。 “認得。”衛靈壁道。 “那你怎麼不回答我的問話?” “我為什麼一定要回答你?” “你還欠我兩筆人情。”那女子道:“你怎麼能用這麼冷淡的態度對我講話?你為什麼會有這種變化?” “我不欠你人情,我已還清了。”衛靈壁乾脆地說。 “你還清了?” “是的。我前後為你殺了近十人,兩筆人情都還清了。”衛靈壁說,“只是你沒有想到,我還未死。” 那女子道:“如不是我用靈藥增加了你二十年功力,你又哪能盡殺那些狙殺你的人?” “我都知道……”衛靈壁說。忽然腦中閃過一絲警覺,想起他在懸崖上偷聽到的和偷看到的事情是一個極大的秘密,無論如何是說不得的。只怕她一知道,那麼,自己不但要受到莫幹山莊主人的狙殺,還要受到這個主母所安排的狙殺,這雙重狙殺,就更難應付了。 哪知那女子嘆了一口氣道:“你在江湖上已經聽說我是 女門的人了?所以你才用這種態度對待我陳妙棠。” 衛靈壁嘆了一口氣,知道陳妙棠沒有懷疑到自己在半山崖上看到了那樁大秘密,當下順勢道:“是的。我在江湖聽人講了。” 陳妙棠道:“別人恨 女門,你卻沒有理由恨。別人恨陳妙棠,你卻沒有理由恨。相反,你永遠欠著我的人情。” “在下不明白。”衛靈壁道。 “我知道你愛你的師妹。”陳妙棠道:“你別難為情,你們一起長大,青梅竹馬。自古以來,這種悲劇很多。你知不知道?你師妹與司馬靈台結婚時,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 衛靈壁大驚。“你……?哪有這種事?” 陳妙棠道;“你這種癡情的武人,想來也不懂這些事情。 你師妹結婚前四個月。曾與她父親到莫幹山莊來過一次,你可記得?” “記得這事。” “他們的老人就是在那次為他們二人定的親。也是在那一次,司馬靈台誘姦了你的師妹。”陳妙棠漫不經心地說。 衛靈壁聽到這裡,卻感到心中一陣絞痛,禁不住呻吟了一聲。 “你師妹結婚來到莫幹山莊後,如今已是七個月的身孕了。但司馬靈台這種世家紈 子弟,哪會把一心專注在一個女子身上?他的女子,只怕比武當少林兩個門派的人加起來還多。” 衛靈壁一聲大吼,口一張,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哎!你是這種多情種子,偏生遇上這種事,也算老天不公吧。衛靈壁,我說你還欠我人情。你知道麼?司馬靈台因為你師妹不滿他在外鬼混,二人口角,司馬靈台甚至動手打了梅夢萍.....” “狗才……”衛靈壁一聲大吼,忽然仰身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但他很快醒了過來。陳妙棠在他的幾個穴位上推拿點震,使他很快醒了過來。 衛靈壁醒來說的第一句話是:“我要殺了司馬靈台這狗才!”他從地上站起來。 陳妙棠道:“司馬靈台正從北方回來,幾天後到達九華山。” 衛靈壁忽然疑惑起來,這莫非又是陳妙棠的借刀殺人之計?他沉思默想起來。 衛靈壁道:“我不殺他了。” “你怎麼又變了?” “我差點又成了你的殺人之刀。” 陳妙棠笑道:“我可沒有叫你去殺他,是你自己說要殺他的。” 衛靈壁望著夜空道:“我不殺他了。我若殺了他,梅師妹豈不成了活寡婦?天下人如是知道我殺了司馬靈台,梅師妹豈不會被天下人懷疑別有他情,受到恥笑?天呀!有多少苦……都只有默默忍受……” 陳妙棠看見他那悲痛欲絕的樣子,雙目中也不禁泛起了一絲同情,有一瞬,她的雙目中竟湧上了一層淚霧。但她咬了咬牙,將一切都壓了下去。 “衛靈壁,所以我說你還欠我人情,還不清的。你的師妹在莫幹山莊,好些事還蒙我照看。” “這個.....”衛靈壁沉吟。 “你不承認欠我的人情?”陳妙棠逼問。 衛靈壁知道她又有什麼目的,便道:“你要我幹什麼事?” 陳妙棠乾脆地道:“我要你依附 女門。作為條件,我願成全你與你師妹的戀情。” 衛靈壁想了想道:“不。絕不。” 陳妙棠驚道:“為什麼?” 衛靈壁道:“三綱五常之道德,武林世家之清白,衛靈壁不敢壞。” “你不要人照看你的師妹了?” “我受苦,我能忍耐。梅師妹受苦,我也沒有辦法。她便受苦死了,名聲也不能蒙污。梅家的名聲和她的名聲.那是比什麼都重要的。一切聽天由命吧。晚…晚輩告辭。”說罷,轉身便要離去。 “且慢!”陳妙棠忽然有些慌亂。出道三十多年來,什麼男人她沒見過?什麼事情她沒有經歷過?但衛靈壁這樣的男人她就沒有見過。她就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自如地操縱他。 “你要到哪裡去?”陳妙棠問。 ‘我也不知道。”衛靈壁說,“走到哪裡算哪裡吧。” 陳妙棠道:“你一出去,又是不斷的狙殺在等你。你知道麼?” 衛靈壁道:“知道。鬼斧神魔死前說了,那晚的人都會死的。在下什麼都明白。” 陳妙棠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往死路上走?你如歸附 女門,那就再也沒有人來碰你一下了。” 衛靈壁笑道:“嘿嘿,那只怕饒不了衛靈壁的人更多了。” “什麼意思?” “我那師尊魔殺天君便不容我,天下白道也不容我,衛靈壁的良心也不容我。那時,衛靈壁才是真正死路一條了。” 陳妙棠聽衛靈壁說完,望了他好一會兒,才說:“你要明白,你第一個師尊並不是我約去屠莊的,所以,狙殺你的人,也不是我的人。”陳妙棠輕聲道,“好。你去吧。沿途小心!” “是。”衛靈壁說罷,轉身走去。走了幾步又迴轉身道:“衛靈壁如發誓不與 女門為敵,前輩能否多少照顧一下梅師“我答應你。只怕你要不與 女門為敵,不太容易。” “晚輩勉力為之吧。”衛靈壁說罷,作了一揖,沒有再回小酒店,消失在夜色中,又向西方行去。他在這莫幹山莊已經沒有事幹,找不到從姍,又不能去見梅師妹,如今只好回去了。 陳妙棠站在那兒,看著衛靈壁消失在夜色中,站了許久,最後嘆息了一聲,才悄然離去。 天明時分,衛靈壁在一處山口碰見了鄺秀,鄺秀站在那兒,提著一袋乾糧,其中饅頭、水、果、幹肉、蛋、酒,甚麼都有。她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問,只是默默地將乾糧遞與衛靈壁道:“先吃點東西,瘋魔刀在前面。” “就他一個人?” “還有幾個。但這些人自得身份,不願齊上。” “好,讓我撿了個便宜。不然,可連還手之力也沒有了。” “你快些吃吧。我可不能和你在一起久呆。” “是。你回去吧。”衛靈壁說。隨即又補充道:“你忘了我吧。我反正是要死的。” 鄺秀雙目中一下子流出了淚水:“我能忘嗎?我忘得了嗎? 老天對你和梅師妹不公正,老天對鄺秀又是公正的嗎?” 她說著,聲音越說越高,幾近是在喊叫,她摀住臉,衝了出去,轉過山坳不見了人影。 衛靈壁一臉苦澀,默默地將乾糧袋提在手上,走進山谷。 穿過山谷,便看見瘋魔刀正站在出口處等著。衛靈壁放下乾糧袋,抽出長劍道:“閣下僅僅喝了司馬洛十五年酒,就值得為他如此賣命麼?” 瘋魔刀道:“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我麼?” “能。在下少喝十五年酒,頭腦還未醉木,招術上能比你高一籌。閣下只是內力略勝一點而已。” “好。瘋魔刀今日不以內力取勝,純以招術殺你。”說罷,走上前來,揮刀便砍。 衛靈壁這次可不躲閃了,一見他揮刀砍來,身子一閃,長劍便去刺他的小腹。待得瘋魔刀回刀來砸他的長劍時,他卻變招,長劍從瘋魔刀刀邊回過,以劍尖去挑他的面部。只一招便搶了先機,逼得快如閃電的瘋魔刀回刀自保。 哪知這瘋魔刀真如瘋魔一般,一見上手便失去了先機,當下大吼一聲,不躲不閃,只將頭一偏,拼著臉部被挑傷的危險,刀勢一帶,又如瘋魔一般向衛靈壁砍來。這兩敗俱傷的打法,實則是衛靈壁的長劍挑他不死,他卻能一刀將衛靈壁砍死。衛靈壁大驚,身子暴退一丈,方才躲開。 衛靈壁大怒:“瘋魔刀,原來是如此瘋法屍喝罷,身子一欺,搶了過去,刷刷刷便是三劍快攻。哪知瘋魔刀此時刀勢展開,形同瘋魔,只見刀光人影裹成一團,水潑不進。衛靈壁的劍一刺出,便被他極快的刀勢逼住,刺不進那密不透風的刀網,差點連長劍也被碰飛。衛靈壁大驚,這纔明白這瘋魔刀果然名不虛傳。那跡近無賴的搶先機,不過是瘋魔刀中的一點小瘋而已。 衛靈壁被逼得一陣躲閃,數次看見瘋魔刀刀法中的破隙、舉劍刺去,卻被他的極快的刀法將這破隙掩住,長劍還未遞進,那破隙便已消失。 瘋魔刀一陣快攻,一口氣攻了近百招,卻奈何不了衛靈壁,只因他顧及刀法,步法難免呆滯,便搶快不贏衛靈壁,但衛靈壁卻也奈何不了瘋魔刀,只好一邊招架、一邊躲閃、一邊耗費他的真力,尋機再攻。 果然,這瘋魔刀一口氣攻出一百多招後,已經有些氣喘。 瘋魔刀勢一緩,道:“閣下老是躲閃,要躲到幾時?” 說罷,又是揚刀迎頭猛砍。 哪知衛靈壁等的便是這一招,一見他舉臂揚刀,便一把抓去,隔著一丈,那無影無形的真力箍,已經抓住了瘋魔刀的手腕,用力一反,瘋魔刀的握刀之手便倒了下去,頓時頭、胸、腹盡是空門,衛靈壁的真力箍一放,人已如箭般射出,長劍在前,一劍刺進瘋魔刀的心腹部,直沒劍柄,但瘋魔刀的左手,卻在忙中拍出一掌,打在衛靈壁的肩上,那餘勢雖然要不了衛靈壁的命,卻也拍得他口中吐血。 瘋魔刀,臨死時道:“好功....夫.....” 頭一垂,便已死去。 衛靈壁抽出長劍,瘋魔刀倒在地上。衛靈壁以手揉著被瘋魔刀的左掌打得刺骨疼痛的肩頭,喘息著坐下休息。 鄺秀不知從哪裡鑽出來,提著一把短鋤,一聲不響地將瘋魔刀的屍體拖到一個窪地,挖土埋了,然後走過來,道:“你先運氣療傷吧,我為你護法。” 衛靈壁道:“一點小傷,不妨事的。”想了想,還是盤膝坐下,以魔殺天君那極為迅速的功法,運功數遍,一盞茶的時分,便已恢復如常。 鄺秀道:“你這一去,總會被殺死的。前頭的人,一個比一個厲害。司馬洛的指令是‘一舉圍殺’,這些人卻偏要自重身份,不肯圍攻。但你殺得一個,殺不得二個三個。所以我找了一把短鋤來,為你收屍。” 衛靈壁道:“鄺妹,你坐下來也吃點東西吧。” 鄺秀坐在他旁邊,道:“你和我一起走了吧。現在要走,還來得及。為什麼一定要硬上呢?” 衛靈壁:“走不了的。這些人,追到天涯,也非要殺了我,我現在只好趁機殺一個算一個了。” 鄺秀臉色黯然地道:“這還不是你的理由,你心中是想殺司馬家的人,為梅夢萍出氣。” 衛靈壁被鄺秀一語道破心事,不禁無顏地垂下頭來。 “你就愛得梅夢萍這麼深?”鄺秀輕聲責備。 “我不知道。”衛靈壁說,“小時候,我常背著她去山坡上摘野花.....” 鄺秀站起來,打斷衛靈壁的話,道:“別說了,毒蛛手來了。他的掌力含有巨毒,千萬別讓他碰上你。”說罷,隱入山石後面。 一個滿臉黑黝黝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望著坐在地上喝酒的衛靈壁道:“衛兄弟好悠閒。” 衛靈壁道:“仁兄雖然是來要在下的命的,但可否同飲一杯,喝後再打?” 那人道:“好風度。酒來。” 衛靈壁將酒葫蘆隨手扔給他,那人就著葫蘆嘴喝了一大口,又將葫蘆扔回衛靈壁,衛靈壁喝一口,又扔給那人。那人接住再喝,又扔回衛靈壁。 二人如此輪著喝酒,直喝了半葫,那人道:“夠了,老夫可不會醉拳。” 衛靈壁將酒葫蘆放在地上,站起來,拔劍在手道:“在下內力不如閣下,可要用劍了。” 那人道:“不妨。你如不用兵刃,吃虧太多。老夫心中還感到不安哩!” 衛靈壁道:“可否請教閣下大名?” 那人詫異道:“你是魔殺天君的弟子,怎會沒有聽說過老夫?” 衛靈壁道:“在下出道不久,在江湖上人事不熟。” 那人“哦”了一聲道:“老夫毒蛛手。” 衛靈壁道:“知道了。請。” 那人道:“有僭了。”說罷,抬手便拍出一股劈空掌力。 衛靈壁一看那掌風帶著一股黑氣,便知果然含著巨毒,當下連忙閉住呼吸,閃身讓過,哪知這一讓,頓時便失了先手,那人一掌拍罷,跟著人一欺,搶到衛靈壁閃讓的下一個方位,忽然出指,點向衛靈壁的胸腹大穴。衛靈壁剛閃到那個方位,忽見兩根黑如澡泥的手指正在向自己點來,匆忙中忙用長劍去格。幸好這一劍擋住了那兩根指頭,沒有被點在身上,否則,只怕中了毒指,當場便只有束手待斃了。但毒蛛手這一點力道強勁,母氣雖然被長劍擋住了,但那力道卻從長劍上傳來將衛靈壁點退了三四步。衛靈壁死命握住長劍,虎口被震破,卻仍然不丟長劍。 這一震只震得衛靈壁心中大怒,剛剛站定,見毒蛛手一退後又欺了上來,明白那人風度歸風度,下手卻是毫不留情的,硬是存心要一舉格殺自己。當下身子一縱,躍在空中,一招“風雨漫天”便向那人攻去。一時,只見漫天劍影,毒蛛手上身七大致命穴位,皆在衛靈壁的長劍籠罩之下。,只聽一聲大喝,毒蛛手不退反進,右手倏地一伸,便向衛靈壁的劍網抓來。頓時便將衛靈壁的長劍抓住。哪知衛靈壁等的就是要他來抓長劍。毒蛛手剛抓住長劍,忽然覺得一輕,衛靈壁已經丟了長劍手,藉力平躲過去,身子躲過毒蛛手頭頂時,一掌拍在毒蛛手的腦後腦戶穴上,只聽一聲慘叫,毒蛛手的身子僕跌出去,倒在五步外的地上,後腦骨已被拍破,頓時斃命。 原來,衛靈壁將那一招七式的要命殺手,當作了虛招來使,因為他明白,以毒蛛手這種全憑一雙空手殺人的極頂高手,一招“漫天風雨”是殺不了他的,他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一定極高,只怕一伸手便能拿住長劍。衛靈壁便趁他拿住長劍那一瞬,藉力改俯衝為平躲,順勢趁機一掌拍在毒蛛手的腦後。 衛靈壁落地後,回身拾起長劍,將劍上沾的毒氣在毒蛛手的衣服上揩乾淨,然後喚道:“鄺妹。”、只聽鄺秀躲避的大石後面傳來一聲嘆息,走出一個身穿白袍,面罩黑紗的華貴女子,正是陳妙棠。鄺秀跟在她的身後,垂著頭,一聲也不敢吭。。 陳妙棠道:“衛靈壁,你好高的身手。你殺的這個人,二十年前便已打遍中原六省,威望極高,當時被江湖稱為裡煞神。不想被你兩招便取去了性命,雖然你取勝憑的不是真實武功,但這變實為虛、蒙敝敵人、變劍攻為掌攻的智慧,實在是智慧加武功的上乘武學。你如假以時日,內力再有增長,豈不比你的兩個師父都還了得?” 衛靈壁道:“謝前輩誇獎。只怕前輩如此一說,更有人容不得晚輩了。” “你為什麼稱我為前輩?你如今成了魔殺天君的弟子,在江湖上輩份是極高的了。哦,明白了,你如此奉承我,不過是想有人在莫幹山莊內照顧你的師妹罷了。” 衛靈壁垂下頭。 “靈壁。”陳妙棠說。“我這弟子一心愛你,寧願叛離師門。 她在那小酒店等你,一等就是十數天。我早就想一掌斃了她,但又不忍抹殺這天地間的一點真情,連……連我這樣的人尚且知道珍惜這一點人間至情,你就當真能無動於衷麼?”’衛靈壁閉上雙目,無以為答。 “你那師妹,既幼稚、又軟弱,實在不值得你對她如此鍾情。你如此癡情於你那不值得癡情的師妹,實在是對你的智慧的一種諷刺。” 衛靈壁被陳妙棠說中心事,心中不禁一陣絞痛。 “你這樣單戀,實在顯得可笑之至。須知天地之間,最完美的愛情是要兩情相悅,至死不逾,象你這般人才武功,如是沒有一個至情至性的女子愛你和被你愛,豈不冤枉了天地的造化?”陳妙棠停了一會兒,繼續說,“你如願意帶鄺秀走,師門方面,由我擔當。我出資為你租一條船,你與鄺秀出海去吧。” 鄺秀躲在陳妙棠身後,一聲不響。 衛靈壁抬起頭道:”江湖將前輩說得異常可怕和很壞,不知今日怎地如此通情達理。前輩是怕在下倒向了敵對那一方麼?” 陳妙棠道:“你錯了,年青人。 女門準備了三十年,一旦進關,那是無人能擋的。多你一個高手,又哪能改變大局? 三十年前,被我陳妙棠吸取功力後一掌殺掉的人,沒有三十,也有二十,如今年齡大了,明白以那種方式去增加功力,在心靈上花的代價實在太大,老來時心中比那荒漠更為空寂。鄺秀是我一手帶大的孤女,名為師徒,實為母子。我不願她再去經歷我曾經歷過的那種不齒之事,所以願意你帶她走。” 衛靈壁心中承認陳妙棠說的確是至理,但情感上卻轉不過彎來。 陳妙棠道:“我知道你一時轉不過彎。我也不要你立即答覆我。你和鄺秀已是兄妹相稱,不妨便這樣過一段日子吧。前面還有兩個人等著你,你的武功即便不敵,如能充分發揮心智、過關還是不難的。在中原你是無處可躲的,你如要一勞永逸地解決這無止境的追殺,只有出海。” 衛靈壁道:“沒有師門的允許,晚輩不敢出海。” “好,你去吧。”陳妙棠嘆了一口氣,轉身飄然出谷。 鄺秀過來,又將屍體埋掉,衛靈壁要去挖土,鄺秀道:“你歇息吧。下一個可能是司馬家的人了,那可不好對付。” 衛靈壁道:“是司馬兄弟?” “不是。是司馬洛青年時收的一個貼身家人。既是家人,又是家傳弟子。” 衛靈壁道:“鄺妹,你不必跟著我了。你回莫幹山莊去吧。” 鄺秀道:“我在莫幹山莊從未露過面,一直隱在杭州一個秘密住處中。” 鄺秀拾起鋤頭,向另一條路走去,邊走還邊叮嚀:“衛哥,打不贏就跑吧!” 衛靈壁默默地背起乾糧袋,出谷向西行去。 走了不遠,前面出現了兩個人。這次莫幹山莊派出四個高手。出來時,司馬洛要四人一舉將衛靈壁殺之,豈料二人偏要自重身份,結果反而丟了性命。這二人見衛靈壁穩步走來,知道前二人已經反遭殺除,這二人再也不敢託大,為自重身份丟掉性命,那才真是天大的傻事。 衛靈壁一見二人的站式,便知這二人每個人的身手,都比前二人高,當下便思如何脫逃。他與二人,此時隔著數十丈,那二人站在那兒等他過去,哪知衛靈壁知道一被纏上,只怕便不能走了,乾脆便不過去,身子一晃,便往山上逃去。 那二人料不到衛靈壁忽然來了這一手,因為衛靈壁對近十次的狙殺,從未逃過。二人大怒,齊齊怒吼一聲,隨後追去。 二人剛追上山,忽然從山上打下無數巨石。這些石頭雖然傷不了二人,但二人如是不躲不閃,不推不擋,只怕還是要被打死打傷。待得二人將石塊躲過,追上去時,山頭已空無一人,衛靈壁已在另一座山上奔逃,與二人相隔幾近二裡左右了。 衛靈壁這一跑,便如那被玉風門的百歲老人所追的那個靈猿掌高手一般,那是漫天價地瘋跑。一直跑到黃昏,衛靈壁才藉著暮色躲進了路旁的深草坑中,龜息躲藏。這無疑是一著險棋。那二人想的是,衛靈壁即便要躲要藏,只怕也是躲藏在高樹、深洞,哪知衛靈壁就躲在路邊二人必經之處的兩丈處。二人從那深草邊掠過,根本想不到衛靈壁會躲在那兒。 躲過二人以後,衛靈壁既不往西,也不往南北,反而倒轉去往東而行,找了一個大山的裂隙,睡了一夜,將鄺秀給他準備的乾糧吃了。第二天早起,才往南行去。如不是鄺秀扔石替他擋了一下,他此刻只怕已是死人了。 衛靈壁覺得心中無比淒苦。當日隨師尊梅海天前去紅雪山莊,他根本不知要殺的是誰。如今別人為了殺人滅口,又將他遍天下追殺,想來自己實在無辜。 這一南下,衛靈壁只在大山荒澤中行走,倒也數日間無事。但他在屯溪準備乾糧時,卻又被二人發現了。衛靈壁還是老辦法,見了二人便跑。以衛靈壁此時的功力,二人要追他,也不是易事。如此從浙江追到江西,又從江西追到安徽,衛靈壁跑得心中無名火起,在一個山谷中,被二人前後堵住,再也無可逃,終於打了起來。 這二人是一男一女,皆是五十左右。男的道:“衛靈壁,你將我夫妻逗著跑了這千多里路程,便死了也不枉了。” 衛靈壁道:“還不一定誰死呢!” 那男的道:“能從我夫妻二人手下逃掉的,普天下恐怕不多。” 衛靈壁道:“練武之人,總愛說這些大話,但死去的,卻又總是說這些大話的人。” 那男的道:“好吧。今日你不跑了?” 衛靈壁道:“不跑了。人活著不是為了逃跑。老是這麼跑,還不如死了好。” 那男的道:“說得好。我看你不如歸順莫幹山莊如何?” 那女的喝道:“受令行事,不要多事!” 那男的連忙道:“是。上吧。”。 那女的更不打話,一條六尺長的軟鞭一揮,“叭”地一聲便打向衛靈壁。衛靈壁眼疾手快,伸手便去抓那軟鞭。這次他又使了一個小計,伸手去抓軟鞭時,右手中途忽然變招,身子一偏,一股無形的魔殺指指力便已點向那男的。那男子本來是防著衛靈壁這幾大魔殺絕招的,卻料想不到衛靈壁明明伸手去抓軟鞭,卻忽然變招點向自己,頓時便被點中胸腹間的三處大穴道,站在那兒不能動彈,不能說話。 衛靈壁這一著,卻是在這些天逃跑過程中想出來的,此時一擊奏效心中正喜,忽然覺得腰身一緊,竟已被那長鞭回打過來將自己的腰纏住。一被纏住,便感到股大力正將自己拖過去,同時,一道劈空掌力又向自己胸部打來。百忙中,衛靈壁一聲大喝,雙掌猛推,只聽一聲爆響,轟地聲,兩股掌力碰上了,那老女人的一股掌力。那女子吃虧在單掌推出,竟被衛靈壁的掌力將她震得連退四步,嘴角中沁出鮮血,手中的長鞭纏在衛靈壁的腰部,頓時便被這大力拖脫了。 衛靈壁也吃了大虧,既被軟鞭拖往前方,又被掌力震往後方。如此二股大力一拖一推,頓時便將他腰間的衣衫及皮肉都拖得皮肉翻飛。而那掌力擊震他時,不能後退消力,頓時被擊得“哇”地一聲,口中噴出一股鮮血。 這時,那女人如是搶攻,只怕衛靈壁再也擋不過二十招,哪知那女人愛夫心切,竟跑過去,忙著替那男的解穴,那人雙目盡赤,卻說不出話來。而那女人,一時又哪能解得開衛靈壁未受傷時這渾厚強勁的指力?夫妻二人忙成 團,個要女人趁機攻敵,卻說不出口來,一個救夫心切,忙著出力推拿點震。衛靈壁又撿了一個大便宜,便急忙速運功一周,轉身慢慢走去。 走得幾步,一個踉蹌,衛靈壁忙用長劍拄地,站穩身子,緩得一口氣來,才又走去。 但他只逃得一里左右,那二人已經又從後面追了上來。那男的大喝:“小子,這次看你還能躲過!”說罷,又將衛靈壁兩頭堵住。衛靈壁心中暗叫:今日只怕要斃命在此了。 就在這時,三人都聽到谷口傳來一陣馬蹄的響聲。那男的道:“加緊施為,免生意外!” 說罷,二人一揮軟鞭,一揮單刀,同時攻了上來。 衛靈壁經過一里多路的慢走休息後,身體已經復原了一些。此時聚集一切功力,作孤注一擲,將那魔殺指一指一指地夾在劍法中施為。二人對這魔殺指甚為忌憚,許多招式,本來可以遞到的,只為忌憚這魔殺指,就不免差著點兒,以至打了近二十招,還未將衛靈壁拾奪下來。 這時,馬蹄聲近了,只聽一個聲音大叫:“住手!”喝罷,人已如怒箭一般飛射過來,直接射到戰團之中,刷刷兩劍,便將兩個五十多歲的男女逼退,落下地時,正好攔在衛靈壁面前。這人正是從姍。 “衛師兄,這二人為何追殺你?”從姍以長劍指住兩個老男女道。 衛靈壁功力耗損過巨,此時以長劍拄地,喘息著道:“一言難盡,快製住了他們的穴道。” 從姍道:“是。”說罷,向二人走去。 二人見從姍落地時,便已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從姍在莫幹山莊連殺數人,這二人是知道的。如今見他如離弦之箭一般從馬背上射來,只那速度,便已顯示出登堂入室的超凡功力。二人便想開溜,只是從姍一邊問話,一邊以劍指住他們,二人便想溜也溜不了的。如今見從姍走來,二人便不禁直往後退。 從姍輕喝一聲,身子射起,長劍直刺那老者,老者以刀一格,頓時便被從姍運內力粘住,這時,從姍已一指點也,頓時便製住了那個人的期門穴。從姍攻向老者時,身子還未落地,那老女人已經將軟鞭往從姍的背上抽了下來。哪知從姍藉著長劍與刀粘在一起,刀還握在老者手中那一點力道,人卻忽然在極不可能的情況下,從俯射狀態一下子在空中翻了一個身,身子已經改為了仰面向天,轉過身時,手一抓,正好抓住長鞭,這時,那老女子急於解脫,想收回長鞭再發招,卻被從姍藉機有意讓那老女人拉了過去,人在空中踢出兩腿,那老女人伸手格開一腿,第二腿便沒能閃開,被一腳尖踢中天摳穴,吃痛不住,呻吟一聲彎下了身子。 旁邊眾人,被這鬥力鬥智的絕頂武功驚得說不出話來。千手魔與千腳魔當初雖被打服,但對這女盟主的武功實在並不摸底。那五虎門掌門李峰,一套虎形拳熬練了數十年,於這空中藉力藉勢之技巧,可以說是爛熟於心了,可如今見這十八歲女盟主在那空中藉力翻滾身子的技勢,和趁敵人收鞭時腳踢中門的絕技,也不禁暗道:只怕自己再熬練幾十年也使不全這一招。 從姍走近衛靈壁,衛靈壁道:“從師妹,師哥對不起。” “師哥,便有天大事情,你也先運功療傷,然後再說。” 衛靈壁道:“是。”說罷,盤膝坐在地上。從姍見他臉色痛苦,知他此時真力耗損太巨,如今真力集聚衝脈有些力不從心,當下走到他的身後,將一隻手掌抵在他的背心,度力過去。 大約半個時辰,衛靈壁收功站起,揖拜道:“多謝師妹耗費了數年功力為愚兄療傷。愚兄已經全好了。” 從姍道:“小妹的功力,一半都是來自義父,義父只有你這麼一個弟子,咱們還分什麼彼此?” 衛靈壁道:“是。靈壁當初隨第一個恩師參加了對紅雪山莊的屠莊血殺,恩師和梅勇師弟為此送命,靈壁為此,近十次遭人狙殺,為的是要殺靈壁滅口。其實,靈壁即便參加了那夜的行動,卻是什麼也不知道。只因靈壁受令攻打門丁,既不許竄殺,也不許越地,靈壁與另外三個蒙面人殺完便走,各自分手,誰也不認得誰。師妹,衛靈壁今日將他知道的事當眾說了,以免他日被人殺了,連向從家的人認罪的機會也沒有。師妹如有什麼要問的,只要衛靈壁知道,無有不講。” 從姍初聽到時,很是激動,聽到後來,卻又無比失望。當下想了想道:“那夜參加屠莊的人,少說也在百十人以上,我哥從北池當夜從莊中逃出,心中肯定知道許多。小妹多問一句,少問一句,也沒有什麼意思。師哥,此事從此揭過,以後不要再提。” 衛靈壁道:“是。” 從姍道:“殺你滅口的人,必是當夜屠莊的主謀所派。這二人肯定知道一些什麼,待小妹問問。” 衛靈壁道:“且慢。從師妹,令兄既然心中有底,你是否饒了這二人,不難為他們?” 從姍道:“這又是為什麼?” 衛靈壁垂下頭,嘆了一口氣:“這個……” 從姍忽然記起梅夢萍在司馬世家,當下“哦”了一聲道:“小妹明白了,你解了他們的穴道,放他們走吧。” 衛靈壁走近二人,道:“二位回去,請轉告別人,就說衛靈壁認了自己的罪,其它可沒有多說什麼,為了別的無辜之人,衛靈壁獨自一人贖罪為從家的人戰死沙場,也絕不多一句嘴,以後,請別再派人追殺衛靈壁了。” 那二人望著衛靈壁,一聲不吭,臉上漠無表情。衛靈壁過去,解了二人的穴道,二人也不拜謝,只是相互對望一望, 轉身便走。 從姍待這二人走後,問衛靈壁:“衛師兄,你今欲何往?” 衛靈壁道:“愚兄受師尊之令,前來協助你報仇。你到哪裡,我就到哪裡。” 從姍道:“那麼,這就一起東去吧。許前輩。” 五虎門掌門許峰揖拜道:“屬下在。” “請你的門人讓一匹馬與衛師兄騎,這點金葉給那人,請他再回鎮上去買一匹馬,隨後趕來。尊意如何?” 許峰道:“屬下遵令。” 許峰的七八個門人當即盡數將馬匹主動牽了過來,許峰選了一匹送與衛靈壁。從姍與衛靈壁打馬走在前頭,敘述別後各人的遇際。眾屬下跟在二十丈後,不敢打攪二人的說話。 如此往東行了大約一個時辰,從姍才招手讓各人跟上,眾人又是一陣風馳電掣,往東急趕。 |
第二十章 誅殺千面人魔
從姍一行一路急趕,不日便到了天目山外,此去莫幹山莊,只需越過天目山便是了。 這日正行間,只見迎面走來一人,徑直到從姍馬前,從姍勒住馬,那人跪拜下去道:“奴才奉主人乙玄真人之令,在此等候從盟主,奉呈一封書信。”說罷,將一封信高高舉過頭,然後站起,送至馬前。 從姍翻身下馬道:“我哥近來可好?” 那人道:“他老人家好得不能再好了。” 從姍接過信道:“老人家?他是什麼老人家?” 那人道:“他老人家要做乙玄真人,奴才便知道了,也不敢以別的名分相稱。” 從姍道:“你對他怕得如此厲害,只怕多少吃了一些苦頭。” 那人忙道:“盟主錯了。奴才是口服心服,可不是怕。” 從姍看那人有四五十歲的樣子,想來在江湖上也有一定名頭,只是自己不認識。便問道:“前輩尊姓大名?” 那人一聽,連忙跪在地上道:“奴才叫孟恆,江湖人稱爛銀槍,原來是雷鳴鏢局的副總鏢頭,如今投在老主人麾下。” 從姍忙伸手將他扶起道:“晚輩久聞爛銀槍大名,只是從未見過,前輩快快請起。” ‘孟恆道:“盟主如此稱呼,奴才不能起身。” 從姍作難道:“那該怎麼稱呼呢?” “請盟主直呼奴才名字。” “好。請起來吧。” 孟恆這才站起來,道:“盟主請先看信,小人還要等盟主吩咐,回去稟報老主人。” 從姍抽出信看了,道:“請回覆乙玄真人,就說我三日後準到那裡去和他會合。請他先不要妄動。” “是。盟主如無別的吩咐,奴才這就走了。” “這點金葉,請前……請你自己買碗酒喝,晚……我不能陪你喝一杯,還望恕罪。”.孟恆接過金葉,拜道:“謝盟主。”轉身從山石後面牽出馬,身子一騰,已在馬上,絕塵而去。 許峰打馬上前道:“恭喜盟主。盟主二兄妹都是大器早成,報仇有望了。” 從姍謙道:“全靠各位前輩英雄扶持,從姍實不知如何回報眾位。其實,比起靈猿真人和 女門對中原武林的威脅來,從家這筆災難又算什麼呢?” 從姍正說著,忽然側耳啼聽,隨後大驚失聲道:“快下馬,靠山壁伏在地上,快!快!” 眾人這才齊齊下馬,一齊到山腳下去伏下,這時,各人才聽見遠處的山巒中傳來一陣陣怒嘯,從姍道:“衛師兄,你快避開!” 衛靈壁明白自己的功力和武藝比從姍只怕差著一半還不上,當下便去一塊山石後躲藏下來。眾人聽那聲音,只怕還在幾裡路外,心中不禁大駭,那些武功低的門人竟無端地發起抖來。 從姍站在路中,早已拔出長劍,這時一陣晃動,以劍身子拍眾馬,眾馬吃痛,一齊向山谷那頭奔去,一時只聽漫山遍谷,皆是怒馬狂奔的轟鳴聲和嘶叫聲。然後,從姍才在路旁的一塊山石後面躲起來,臨躲時,還大叫了一聲:“各人閉住呼吸,不准動作。” 只這麼一瞬,那怒嘯聲已經進了山谷,只聽這怒嘯聲發出陣陣咆哮,那二十多匹奔馬卻不斷發出慘叫。顯然,那人正在怒殺這些亂衝亂撞,擋了他的去路的奔馬。很快地,那些馬一匹也不叫了,顯然盡數死去。這時,那怒嘯的人還在怒不可遏,向山谷這方衝來時,還在不斷發出陣陣怒嘯。 從姍待得怒嘯臨近,忽然從岩石後面如閃電一般無聲無息地射出,毫無花式地將長劍照直向那團黑影刺去。這一劍完全是拼死的打法。從姍將一百三十年的功力,盡數貫注在劍上,這一劍刺出去時,那劍上的劍芒,竟然長達三尺,比她手中的長劍還要長著數寸。 只聽那怒嘯聲忽然大叫一聲,一股鮮血如血雨一般飛濺開來,從姍這一偷襲成功,一劍刺進了那人的肩部,深入肩胛以內,那人飛奔的身勢又將長劍帶脫,所以那深及數寸的傷口中射出的血箭,在他那極強的遍及表裡經脈的深厚內力壓迫下,射出竟達二尺,化散開來,便如血雨一般;那人大怒,本來已經怒極的脾性如今更是怒如地震海嘯,那人也不奔逃了,向著從姍便衝了過來。 從姍可不敢與這人硬打,只將內力收回全部用于展開身法,這天蠍步一展開,那人打出的猶如颶風一樣的掌力,盡數打在地上和附近的山巖上,只打得飛沙走石,山巖每受一掌,便是一大片岩石泥士垮塌下來。從姍只駭得心驚肉跳,為了活命,只將天蠍步展至極限,極力躲閃那人,根本連一點還手的機會也沒有。可是,那人在怒不可蠍的情形下殺人,那絕高的武功因為憤怒而不能淋漓展開,加上從姍又是以當今天最神奇的天蠍步與他周旋,這人連發了數十掌,竟不能傷到從姍一絲一毫。 正在這時,一條灰影如閃電一般人山巖下搶來,一搶進二人,便是一劍刺向那人。這灰影刺出的這一劍,也是劍芒長過長劍,勢道之強,比從姍集一百三四十年功力所刺出的一劍,還要強過不知多少。那人一心一意要斃殺從姍,以報那一劍之仇,如今被這灰影又是無聲無息地一劍刺去,那人見得劍芒刺眼時,卻已中了一劍了。這一劍無巧不巧,又恰好刺在他那另一個肩頭,也是深及數寸,也是他的身形將劍尖帶出,血箭又射出二尺以外。如今這人雙肩各被刺出一個大血洞,雙掌的掌力頓時便大受削弱。 那人大怒,喝道:“且慢!”閃出圈外,站了下來。 從姍後射四丈遠遠地站了下來。 那團以劍芒刺傷那人的灰影,這時,也停在了另一個角。 三人便成一個大三角形對峙起來。 那人怒道:“玉鳳門的崔老兒,竟然如這小輩一般偷襲老夫,你快自裁了吧!你還有臉以俠義道自居麼?” 從姍這才看清,這人一套黑袍,臉上甚為年青英俊,只是木無表情,顯然帶有人皮面具。那人在雙肩上傷口周圍點了數穴,血流便已止住。 那被稱為崔老兒的老人,身材高大,穿著一襲破舊的灰袍,臉上皺紋多如中原的山川,頜下是亂七八遭的鬍鬚,臉色顯得異常疲憊,看來約有七八十歲,這老人道:“你這狗才,你如停下來與老夫交手,老夫自然不會偷襲你。你卻逗著老夫在這中原到處亂跑。一年來,老夫少說跑了十萬里路,從東海到西域;從西域到關外;從關外到南海;從南海又跑回中原。你那師父靈猿真人,如今已經帶著三個弟子,從西域一路殺了出來。老夫中你這調虎離山之計中得太大了,再也不能容你。如今要不擇手段先將人殺了,再去西域擋你師父!” 那人道:“崔老兒,你今日才知中計,只怕已經遲了。”那西北道上武林的人,只怕已死得差不多了!” 崔老人道:“不遲!將你殺了再去也不遲。西北武林的人,打不贏躲也不會躲麼?再說,我玉鳳門早已派有人伏在那西北道上,不多不少,也是四人。正好與你師的四個人一對一打一場惡戰。” 二人正說著話,又有一條綠影射進谷中,卻正是魔殺天君。魔殺天君一到,衛靈壁便不能再躲,閃了出來,一聲不響地站在魔殺天君身後,將谷口守住。魔殺天君見衛靈壁,喝道:“退下!你不是對手。別在這裡絆手絆腳!” 衛靈壁拜了一拜,又退回山巖後面。 那人道:“你們三個一齊上麼?” 崔老人道:“對你這千面魔怪,說不得只好一齊上了。如不是老夫一年來將你盯死,只怕這中原早已沒有武林人了。” 那人乾笑一聲道:“三個絕頂高手,打老夫一個受傷之人,還有臉自稱俠義道,真是讓笑掉大牙!” 魔殺天君道:“這有什麼稀奇可笑的?除惡衛善,還要講客氣麼?” 千面魔怪道:“你這魔頭,與老夫同列黑道,有什麼資格大講什麼除惡衛善?” 魔殺天君道:“老夫受這義女感化,只怕有一天還要去少林寺當幾天方丈哩!” 千面魔怪慢慢揭開黑袍,從裡面取出一把長劍,望著長劍道:“龍泉劍!龍泉劍!那小姑娘偷襲老夫時,你為什麼不發出龍吟?” 從姍道:“那是從家的寶物,已在從家三十年,從家的人哪怕滿身殺氣站在它面前,它也不會吟一聲。” 那人道;“原來如此。好,老夫今日雙肩已被刺傷,掌力無法施展,便以劍法會會各位吧。老夫生性好鬥好殺,這一年來,為了牽制你玉鳳門,不得不遵師命帶著你在中原瘋跑。 如今老夫的師門已經準備成熟,與 女門一齊大舉進攻中原武林,老夫的任務已經完成,不必再跑了,也早已跑厭了。崔老兒,魔殺鬼!老夫今日便以龍泉劍飲你三人的血吧!” 崔老人道:“這是神兵,小姑娘注意,兵刃不要與之相碰。” 從姍道:“是。” 千面魔怪道:“今日這一仗,傳出江湖去,只怕白道的人盡皆無顏,白道人連施偷襲,然後又圍殺一個重傷之人,倒是老夫,遵循江湖道義,要先喊亮了出招才攻向各位。” 崔老人道:“千面魔怪,數十年來,你在江湖以各種下流手段偷殺的人還少麼?你們為了大舉進犯中原武林,要先除去北方武林重鎮陽泉紅雪山莊,事先設計將莊內半數之人都下了 女門的霸道化功散,然後數人圍殺一個身中化功散的從莊主,這手段又是光明的麼?老夫身上這三分散,今日一點未用,對你已是極盡道義了。準備好沒有?老夫要出招了。” 千面魔怪道:“來吧!” 崔老人道:“來了!說罷,雙步跨出,人也站立如常地平空飄起,離地二尺之時,忽然平射,身子已經繞著千面魔怪,凌空俯身攻出七七四十九招快如一片光影的殺著。這些殺著連綿不斷,加之他那身形又是在空中繞著千面魔怪盤旋,那千面魔怪頓時使被罩在一片劍網之中,猶如七七四十九支長劍,同時向他遞出一招一般。 哪知千面魔怪毫不理會,忽然矮身射出,身子幾乎平地面,疾如閃電一般,一劍便斬向魔殺天君的雙腳。魔殺天君身子躍起,只因千面人魔身形太快,快得比眨眼還快百倍,連魔殺天君這般身手,也未躲過,雙腳立時被千面人魔齊腳裸劍斬了下來。與此同時,千面人魔一聲慘叫,已被一支長劍從腰部刺進去,將他活活釘在地上。原來這劍是崔老人扔出的。崔老人以七七四十九招殺著,目的就是要逼千面人魔貼地射逃,然後才好以長劍當暗器扔出,將他釘在地上,再以掌力斃殺。不想他一射出,便猝不及防地斬殺魔殺天君。魔殺天君名動江湖,但比這二人,武功卻又低了一等。三人一路追逐,魔殺天君總要拉下近十裡路,此時在這二人的上乘武功,上乘心智的打法下,就成了犧牲品。 但魔殺天君卻異常悍勇,雙腳被斬,真力卻未斷,人在空中一個折身,頭下腳上,雙掌猛擊,實實在在地打在千面人魔的背心上。那千面人魔縱然神功護體,此刻先受兩劍刺進肩胛,後受一劍,穿過腰部,內丹田穴,外神關穴,將他活活釘在地上。他那身形向前射出的力道,將把身子插在地下的那一段劍身也帶斷了,接著又是魔殺天君雙掌打在他的前心上。 縱然如此,他還未死,一聲大吼,竟然以劍拄地,站了起來。但他剛站起,忽覺眼前一花,頓時便什麼也看不見了,原來是從姍兩劍快攻,刺瞎了他的雙目,他在百忙中揮出一劍,還將從姍的長劍斬斷。從姍一後彈,已經躲開。 這時,崔老人撲了過去,施出一招擒拿手,已經將瞎了雙眼的千面人魔手中的龍泉劍奪了過來。奪劍的同時,左掌一掌拍在千面人魔的胸部正中,頓時便將千面人魔打得如斷線風箏一般飛了出去,直落在六丈外的山巖上重重一碰,然後又跌下來,這才死在山巖下面的草叢中。 三個絕世高手,打一個千面魔怪,只眨眼之間,便已完事。 從姍帶來的二十多個屬下,各自伸頭觀看,什麼也沒有看清,只看見四個人在場中各自晃了一晃,便已煙消雲散。只有衛靈壁和五虎門的掌門人許峰,多少看出一點門道,記住了各人的招式,但卻並不懂得這些武功的深奧之處,恐怕還得思索好久,才能慢慢領會。直到魔殺天君落下地來,衛靈壁才看見師尊雙腳齊腳脖子被斬斷。等他搶進魔殺天君時,魔殺天君已經點穴封閉了傷口周圍的穴道,止住了流血。但魔殺天君卻已成殘廢,再也不能站立行走了。 崔老人嘆息了一聲,摸出一顆藥丸,遞與他道:“天君不妨將這藥丸服了。” 魔殺天君道:“謝了。老夫不要藥丸。這兒離莫幹山莊很近,卻要麻煩崔大俠在這旁邊為老夫護法兩個時辰。” 崔老人道:“可以,你要幹什麼呢?” 魔殺天君道:“靈壁,你過來。在我面前盤膝坐下。” 衛靈壁大驚,直往後退,道:“師尊,不可如此!徒兒寧願整天背著你行走江湖!” 魔殺天君大怒道:“逆徒!你要天下武林人都來看老夫的笑話麼?魔殺天君一生何等威風?七十年來,大小千仗,生平只敗與了從于淳、地仙和這千面人魔。老夫現時已成殘廢,豈能再活在這個世上丟人現眼?這靈猿門的人,是何等厲害? 老夫的徒兒,一進中原便被千面人魔以靈猿毒指殺了。你是老夫唯一的弟子,豈能再讓靈猿門及其它人殺掉?老夫雙腳殘了,但一身內力還在,快過來坐下!老夫將內力度與你!” 衛靈壁還在猶豫,那崔老人道:“你這後生怎不明白你師尊的意思?他如今只有這一條路走,生死事小,傳宗事大。你快過去!” 衛靈壁走過去,含淚跪在地上拜了九拜,道:“師尊,徒兒在江湖還沒有名號,以後就用小魔殺天君這個名號,不知可否?” 魔殺天君道:“好,好。老夫這兒有一張圖,你依圖可在金沙江上游找到那魔殺天宮。一併傳了與你。你以後要多收幾個弟子,傳我魔殺門的衣缽。這單傳,可太危險了。你坐下,這內力純以正道功法度與你。為師慢慢度入,你將內力引去,將所有經脈的玄關盡數衝開了吧。為師這魔殺祕籍上,許多武功連為師也沒有功力去練,你以後自己慢慢參詳好了。” 衛靈壁依法盤膝坐下,魔殺天君以手掌抵住他的背心大穴,緩緩將氣度入,崔老人站在旁邊,為二人護法。從姍見那些人想要過來,忙揮手止住。 如此直過了兩個時辰,魔殺天君將平生真力修為共百數十年的功力,盡數度與了衛靈壁。一邊度力, 邊口念穴位,幫助衛靈壁循經走脈。如以普通內力修為的計算法計算,這衛靈壁此時的功力累計已幾近二百年,那可是曠古絕今的了。 魔殺天君存心要成全弟子,以傳魔殺門,直將內力度完,連手掌貼背都已無力了,自己垂下,才作罷休。 衛靈壁收功站起,復又跪在魔殺天君面前。他知道恩師已不久於人世,便道:“恩師,可有什麼要徒兒了卻?” 魔殺天君道:“你自己本來已有近七十年修為,加上為師的畢生功力,只需將魔殺神功的種種武技學會,便可和靈猿門的人一較高低了。只是你這內力還要多以老夫傳你的真陽通天經心法導引,功力才能精純,才能受靈猿掌指而不中毒。 為師的義女從姍,福緣甚厚。你以後有事可以多找她。她家的血仇,你能出點力,也可算是為師與她父女一場的一點情分。” 衛靈壁垂淚道:“是。徒兒都記住了。” 魔殺天君道:“姍兒,我師徒的事已辦完,你可以過來了。” 從姍走到魔殺天君面前跪下道:“義父……” 她本來早已淚流滿面了,如今一跪過來,更加泣不成聲。 魔殺天君道:“不要哭,老夫臨死時,有一女一徒送終,很有福氣的了!這武林中,許多人死了,連屍體還沒有人埋呢。你又有什麼好哭的?” 從姍道:“是。姍兒不哭。” 魔殺天君道:“你已投入峨嵋,我就不說了,不然,為父真想將你許配與靈壁。靈壁,你去將千面魔的屍體拖過來,讓為師看看他的真面目。” 衛靈壁過去,將千面人魔的屍體提過來,放在魔殺天君面前,伸手慢慢揭下千面人魔臉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一層,再揭一層,一直揭了四層,才露出一張五十多歲的人臉,面部甚光滑,長得倒也標致。衛靈壁撕開他的衣服,看見胸部有一層絨毛,本想告訴魔殺天君關於這人與陳妙棠的事情,但一轉念,又忍住了,怕的是旁人聽見,壞了陳妙棠的晚節。 魔殺天君望著這張臉道:“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靈壁,這人已經死了,一會兒你找個地方將他埋了吧。” 衛靈壁見師父臨死之際,如此大度,深受感動道:“師尊,徒兒今生,一定要讓天下人都明白,你老人家其實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 魔殺天君笑笑。這一笑,整個臉都扭曲起來,顯得異常痛苦。崔老人道:“他的功力散盡,這死前異常痛苦,你們不如給他一掌,讓他痛快些吧。” 魔殺天君道:“崔老人,這事該你來辦。” “你這一女一徒,可是答應?”崔老人道。 二人一聽,連忙跪在魔殺天君面前,以額角地,閉上雙目。 崔老人知他二人同意了,走上前去,在魔殺天君的檀中穴輕輕一打,魔殺天君便被震斷了心脈,含笑死去。 從姍與衛靈壁跪在魔殺天君面前大哭一陣,從姍的屬下過來勸慰,眾人才將魔殺天君覓地埋了。衛靈壁隨後將千面人魔也埋了,眾人這才分手話別。 崔老人道:“姍兒,你過來。” 從姍走過去道:“姍兒拜見崔老前輩。” 崔老人道:“我叫崔烈,只因我平日辦事性烈如火。我的祖母是你們從家的人,算來還是親戚。這龍泉劍,你拿去吧。” 從姍道:“老前輩要往西北去阻靈猿門的人,正用得著這神兵利器,老前輩拿去用吧。” 崔老人道:“不必。你這一去,強敵甚多。你知道麼?這 女門、靈猿門、莫幹山莊三股勢力勾結已久。北邊,原來有你們從家,算是一道屏障,擋了 女門;少林、華山、武當,阻在西北面,擋了靈猿門;這東面,莫幹山莊一直遮掩著,不為人注意,卻慢慢成了一大勢力。你父親亦正亦邪,引狼入室,給人以可乘之機,結果被人一夜間殺了。如今西北方正在吃緊,老夫還要趕去。你們兩個年青人,加上你哥,大約可以對付莫幹山莊了。這就快些去吧。” 說罷,身子一晃,便已倏忽不見。 眾人此刻沒有了馬匹,只好步行。因為馬匹都被從姍打痛,衝去阻攔千面人魔,以等後面的追兵到來。如今眾人直行到前一個鎮子,將鎮上的馬匹都買空了,也才十數匹。便選了武功高的十數人騎了馬,一齊往莫幹山莊趕去。其餘之人,盡數步行,隨後趕來。 二日後的黃昏,眾人來到莫幹山莊西面二十裡的小鎮。衛靈壁打馬直奔那小酒店,推開門進去,果然看見鄺秀正站在屋中,正在等著自己。 “哥,你來了。恭喜你又有了奇遇。”鄺秀道。 “鄺秀,不要叫我哥了。”衛靈壁一開口便說。 “你……為什麼?”鄺秀大驚,不明所以,以為衛靈壁什麼脾氣上來,或又聽了什麼挑撥,感情又發生了牴觸。 衛靈壁道:“這劫殺一過,我帶你去金沙江。回到家中,在師尊的靈位前成親。” 鄺秀這才一下子轉憂為喜,上前抱住衛靈壁,喜極而泣。 衛靈壁撫摸著鄺秀的頭髮道:“我在那山谷中,被司馬洛的兩個家人兼弟子打成重傷,我就想,我若死了,這一生丟下一個至情之人,連一點對衛靈壁的親切回憶都沒有,就只有一腔無望的苦戀。衛靈壁如再不悔改,將成一個負心的罪人。衛靈壁當初失去師妹,心靈痛苦甚劇,如今反令另一個人又重走衛靈壁的老路,痛苦一世,衛靈壁還是人麼?” 鄺秀用臉頰去挨著衛靈壁的臉頰擦道:“壁哥,你說的這是一個理由。我明白,你是怕別人恥笑夢萍,才同意和我結婚的。但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原因,我都很快樂,很快樂。” 她緊緊地抱著衛靈壁,低聲說:“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只要能看見你,你愛不愛我都一樣。” 衛靈壁說:“你為什麼要懷疑我呢?我如僅僅為了叫別人不議論梅師妹,天下少了女人麼?找誰結婚不都可以免去那非議?不,你想錯了,如今我再也不怕別人追殺了,如今我可以將你帶在身邊,可以保護你,可以不受你保護。衛靈壁這才長成了個成年人。武功上成熟了,心智上成熟了。你的師父說那一番話說得很好。只可惜她……她已不可自拔,如今明白過來,卻已遲了。” 鄺秀仰著臉道:“我好快樂,我好快樂!壁哥,我一定要好好侍奉你。” 衛靈壁俯頭在她的紅撲撲的臉上親了一下道:“不,你成了我的妻子,該由我來好好侍奉你。” 鄺秀高興得滿臉笑容,猶如一朵剛剛開放的紅花,極為美麗。二人抱在一起親吻著,幾乎忘了周圍的一切, 直到門外傳來五虎門掌門人許峰的聲音,二人才分開。 門外,五虎門掌門人道:“天快黑了,盟主請衛大俠這就前去營帳與從少主相見。” 衛靈壁道:“秀,你與我一起去麼?” 鄺秀道:“師尊已經離開莫幹山莊,我也不必隱藏了。我當然和你一起去。” 衛靈壁道:“你師父去了哪裡?” “她去北方效力師門。壁哥,你知道麼?你們殺那個千面魔怪時,師父與我都去那附近山頭躲藏,她不知為什麼,哭得很傷心。 直看到你埋了那千面人魔,他才走的。她留下我叫我此脫離 女門,在此等你,以後便跟你走遍天涯。” 衛靈壁明白陳妙棠哭泣的含義,也明白她同意鄺秀留下等自己的含義,不禁又對陳妙棠增加了幾分好感。 衛靈壁出門時,許峰還在門外等候,他牽著三匹馬,三人上馬,走了幾裡路,來到 個大山谷外的開闊處,只見十數頂帳蓬,布成 個小梅花陣,中間 頂大宮帳,燈光明亮。 從姍與從北池正站在營賬門中,等候衛靈壁。 從北池此時已經沒有再用黑巾罩臉,只見他站在那兒,滿頭白髮,眉毛也是雪白,滿面紅光大盛,那才真是異相異觀,鶴發童顏,加之他身材高大健壯,本來就威猛,如今更是令人望而生畏。 “靈壁兄,快將你的夫人引來與小弟見過了。”從北池笑著說。 衛靈壁道:“是。鄺秀,你快來見過從家兄妹。以後便以兄妹相稱吧。” 從姍見到鄺秀,異常高興。她在路上便已聽衛靈壁講了鄺秀的事情和陳妙棠的事情,如今見這鄺秀果然是秀外慧中。 心中也為衛靈壁終於有了依託,可以了卻義父魔殺天君的心願而滿心歡喜。 見過禮後,眾人進了營帳,只見營帳還站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子,鄺秀一見這女子,先是大吃一驚,隨即跪下作禮道:“ 女門三代弟子鄺秀,叩見小公主。” 從北池大驚道:“什麼?小公主?呵呵,小丫,你真妙不可言,真真令老夫吃驚不小,原來你還是 女門的小公主?開始你是一個山姑;繼後一指點了老夫,成了 女門的取經殺手;以後變成太湖王的女兒。有人稱你為太湖王時,老夫便已吃驚不小,如今你又是 女門的公主!真比老夫這乙玄真人還風光哩!” 小丫笑道:“鄺秀姐,你起來。你已被恩準脫離 女門,以後不必對我行禮了。再說,我姐妹二人同時被這兩個冤家欺騙,陷入魔坑,如今又成了患難姐妹,以後還望要互相關照才好。” 從姍道:“小嫂子,靈壁大哥是厚道人,從不開玩笑的,你別把他捎上了。” 小丫道:“是麼?”說罷,望著衛靈壁,見他甚為窘迫,便斂衽為禮道“妹子以為靈壁大哥也如這老祖宗一樣,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正經,原來卻是厚道人,妹子倒失禮了。” 衛靈壁連忙還禮,卻一時吶吶,說不出話來。五人這才圍著一張大桌子坐下,桌上已經上好了酒菜,從北池屏退僕人,自己倒酒,小聲道:“四十丈外的山頭上,有人運功偷聽,咱們今晚只喝酒淡笑,不議正事。” 說罷,便向眾人敬酒。 從北池道:“靈壁兄,我不是正派人,但很是喜歡你這正派人,咱們結為異姓兄弟如何?” 衛靈壁連忙站起道:“愚兄出身寒微,可不敢高攀啊。” 從北池道:“什麼出身寒微,以兄長此時的功力,天下誰敢斜視你一眼?你是瞧不起小弟這吊二郎當的脾性麼?” 衛靈壁道:“靈壁二十有六。” 從北池道:“小弟二十有四。小弟從北池,見過大哥。” 衛靈壁道:“兄弟不要多禮。愚兄只有一句話,要想先對兄弟講明。” 從北池道:“大哥快講。” 衛靈壁低聲道:“兄弟家遭大難,理應報仇雪恨。愚兄當日受師門嚴令,不明不白參與了那晚的血殺,象愚兄這樣不明不白卷進這血殺中的人,只怕還有一些。兄弟那從家莊,乃是一個武林大血殺中的一部分, 女門、靈猿門和其他人不過是想先除掉一個屏障。所以,請兄弟認誰正主兒。其他的嘛,兄弟不妨寬容大度一點。不知愚兄這話入不入兄弟脾味?” 從北池道:“姍妹已經一見面便教訓了我一頓。兄長所言極為有理,小弟無有不遵。小弟以後辦事如若有失分寸,還望大哥多多提醒。” 衛靈壁道:“我們兄妹三人,都是九死一生,如今各人都已大成,只有姍妹內力還差一點,但姍妹的技功,只怕比我們二人還高出許多,足以彌補功力之不足。來,我們一起幹一杯。” 眾人正待乾杯,從北池忽然小聲道:“閉氣。”說罷,放下酒杯,衣袖一抖,便抖出五顆藥丸在桌上,自己先拈了一顆丟入口中,然後以目示意要各人自己拿服。從姍服後,其他三人各自服了。 從北池大聲道:“乾杯!” 眾人齊道:“乾杯!” 從北池在笑聲中傳音入密道:“營帳已被圍了。有人正在營賬外用內力向我等發散化功藥物。各位假裝不知,不妨暗中準備。” 三人繼續喝酒,假作不知。果然,一刻以後,敵人以為這幾人中的化功藥已經散開,便開始了進攻。 先是一排火箭,真可以說是萬箭齊發,同時射向這十數頂帳蓬,十數頂帳蓬很快就燃燒起來。 從北池道:“大哥,人無打虎意虎有傷人心。放手殺吧!” 衛靈壁道:“兩軍對陣,仁慈不得,放手殺吧!” 三人一聲大喝,沖天而起,各向一個方向殺去。 從北池此時一身護體神功,一般功力揮舞的刀劍,根本近他不得,但對火箭,他卻甚為忌憚。他一路搶上山頭,手中文帚不斷揮舞,將射向自己的火箭尺數撥落,搶上山頭時,更有許多暗器、飛蝗石、鐵鏢之類的更密地打來。但從北池此時將功力展至極限,這些暗器撞上他揮舞的文帚,紛紛落地,從北池剛一搶上山頭,便有七八人同時向他攻來,從北池此刻再不容讓,手中文帚打出一個大弧形,那強大的真力竟使文帚那柔軟的金絲變得象一根金棍一般堅硬,那七八人頓時便被打飛出去三四個,未被打飛的,也被逼退。 從北池的武功,自從修完真陽通天經的第七層功法後,實已登仙入聖,只是時日較短,於這內力的仙家知吐的種種細微變化,還不純熟。當然寫這本武功祕籍的武當道士,寫這第七層功法秘訣時,自己的內力又還不夠修練仙家吞吐,所以,真正對內力的仙家吞吐體會不多,全憑智慧推論。從北池于武學一途,雖是家傳,但畢竟年齡有限,也不能自己將這仙家吞吐的種種法門盡行滲透悟透。所以,他那仙家吞吐的功力,實在有限,只會幾手錶奇穴發氣製敵,氣牆吞吐壓敵、逼敵、裹敵的技門。輕功方面連上天梯等都還不會,更不會以氣禦劍的飛劍術了。但他這一身功力,卻實在是比衛靈壁那二百多年的功力還強一點。那日在太湖,被六個絕世高手以各打一招,招招相連的奇異戰術逼退後。於這種種以奇計指導武功的智能武功,也即上乘武功,有了更多的體會,此時在合圍之下,再不給敵人以施展計謀的時間機會,全身真力貫注,便如一個大鋼球,在黑夜中見人便衝撞過去,見人便施出殺手,將那絕世的真陽內力,一掌一掌地猛拍。一時只聽得慘叫聲連天響起,派來對付從北池的幾個絕世高手根本沒有施展聯手的餘地,便已死去一半。 黑夜中,只聽一聲大喝:“閃開!” 隨著這一聲巨喝,黑夜中忽然出現了十數名奇形怪狀的番僧,成一條長龍,飛步向從北池跑來,從北池一看這些番僧那單線成串的隊形,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這是西域番僧武功中的合縱連功武學,對掌之時,將眾多武功高明的武人,以左手抓緊前一人,以右手掌貼住前一人的背心大穴,如此七八人或十數人,串成一排,將所有人的功力輸送給前一人,由前一人發掌集中打郵,這一掌實在具有十多人的功力,極為霸道強勁。 從北池一聲冷聲,已經思定了對策,當下並不集功硬拼,動如鄉村頑童玩那“老鷹抓小雞”的遊戲一樣,左一閃、右一閃,再左一閃、右一閃、右一閃、右一閃、左一閃,幾個假動作在上乘輕功的功夫下,閃動得如一團模糊影子,頓時將前一個番僧閃得頭暈目眩,那番僧大急,望著影子便是一招“轟天掌”打出去。 從北池等的就是要他打出這一掌。因為只有在他打出這一掌時,他身後那十幾名番僧的閃動才會在那麼一瞬停止,使前一人藉功力時沒有阻礙。 番僧這一掌剛剛打出,面前已無從北池的影子,只見從北池極快地一閃,早已搶在偏門,手中文帚一掃,便打破了四五個番僧的頭,接著衝進,右手文帚揮掃,左掌連連猛擊,十數個番僧,除了頭尾還有幾個活人外,中間近十人,全在眨眼之間,便被打死。這被莫乾山應花重金買來的一隊特級殺手,不想就在那麼一瞬,便被從北池以孩童般的智能,加上上乘輕功,一舉破殺。 這時,從姍與衛靈壁那一組,也是大獲全勝。圍殺之人的預計是先以化功藥物消去各人功力,然後火燒帳蓬,衝下山頭再圍殺眾人。那二百多圍殺者如是衝入谷底,便能首尾相連,將下面各人各自圍殺。如今這三人功力一點未失,而且是衝上山頭,就將各人阻在山頭猛打猛殺,這一來,圍殺者的預謀便被盡數打亂,不到一盞茶的時分,便被這三人殺去了近百人。 這時,對面山頭傳出一聲嘯聲,圍殺者發一聲喊,便各自散退。跑得慢的,又被三人殺了一些。一眨眼功夫,那些人便跑了個一乾二淨。 從北池身形一閃,便要向對面山頭撲去,從姍大呼:“哥哥,回來!” 從北池回身道:“我去看看那指揮人是誰。” 從姍道:“地形不熟,謹防中計。天明再說吧。” 三人下山,一清點己方人數,從北池帶來的二百多名武林豪客,有小半被火箭和各種暗器擊傷,兩隊人馬合在一起將近二百三十人,只在混戰中死了十數人,而對方的圍殺者,反倒被三人在山上和山腰就擊殺了近百人,包括在山谷中混戰死的,竟死了百數十人。 從北池令人將己方死者厚葬了,二兄妹親自祭奠,儀式雖草,情意極濃,這也是從北池為買得眾豪之心而不得不進行的。設若這些豪客,還是象在阜陽酒樓和太湖大戰中一樣,也是假歸順,這一夜忽然全體反戈,只怕三人武功再高,也難善了。 |
第二十一章 地牢奇遇
第二天上午,從北池、衛靈壁、從姍三人,帶領二百多名武林豪客,齊向莫幹山莊進發。數十匹高頭大馬在前,百多名武林豪客在後,也如行武作戰一般,在莫幹山莊前面的廣場上排開,甚為威武。 莫幹山莊,此時卻是大門緊閉。山莊那連綿一片,鱗次向上的數百間房舍廳殿,一點聲音也沒有。就象是一座空莊一般。 從北池騎在馬上,運功發聲,向著莊內說道:“山西陽泉紅雪山莊從北池、從姍,前來拜莊。”他說話時,並不將衛靈壁包含在內,那是衛靈壁先有招呼,怕連累梅夢萍。所以,拜莊時,只提他兄妹二人的名頭。 話音一落,莊門無聲無息打開了。從莊門內走出兩個五十多歲的老者,兩人皆是一身勁裝,皆是腰懸長劍。二人走到離從北池五丈之處站定,面向從北池諸人,雙目低垂,一動不動。 這時,司馬洛本人才從莊門中慢慢走了出來,他還是平日那一身華服,錦袍,頭上還是頂著那員外巾。他走到二人前面三尺之處站定,面色慍怒,一聲不響。 水眾池兄妹飄身下馬,上前一丈站定。 三人沉默了一瞬,司馬洛道:“世姪兄妹率隊而來,所為何事?” 從北池道:“不必裝了。該攤牌了。” 從姍道:“甚麼奸計都使盡了,今日可以放手一搏了。” 司馬洛道:“好。你們兄妹有什麼證據,先攤出來讓老夫看看。” 從北池道:“物證沒有,人證也沒有。你們的計劃很周密。 局部計劃,總體執行。屠莊者,相互間均不知情。靈壁兄隨他先師去屠莊,卻受令只準攻殺莊南門樓的門人,既不准竄殺,殺完後又必須立即離去。雷啟陽算是層次較高的人物,卻也只能供出是 女門的一個老妖婆在指揮他,受令帶去七人,攻打紅雪山莊的二進家將住房。其它什麼也說不出來。小爺查了許多人,就是查不出你司馬洛參與了屠莊的直接證據。” “那你為何帶人前來拜莊?” 從北池冷笑道:“小爺前來找你算帳,用得著要什麼證據麼?偌大一場血殺,你沒有留下外在的痕跡,那內在的痕跡還少麼?小爺在被追殺時,一聽說先父帶回來的寵妾竟是 女門的陳妙娘時,心中頓時甚麼都明白了。你這莫幹山莊的陳妙棠便成了參與屠莊的第一個蛛絲馬跡。然後,我在河南一現身,就受到陳妙娘的追殺,目的是要搶那七本武功祕籍。 如是你們當初安排別的人來追殺我,陳妙娘從此隱去,豈不是叫小爺面對那一大堆遺留在現場的皇家刀劍衣物,一追查就陷入迷途?” 司馬洛嘆道:“是的。陳妙娘完事之後,本當暫回關外,但她卻私自留了下來。她自己想要那七本武功祕籍。” “原來如此。小爺無時不在想著種種關竅,覺得陳妙娘是你們那盤棋中不該再出動的棋子。原來她為一己私念,過早暴露了你們的密謀大謀。那麼,顯而易見,甚麼皇家收買高手密懲紅雪山莊,不過是遮人耳目於一時,爭取三五個月時間,使這血殺不至過早暴露,拖到 女陰魔和靈猿真人打進中原為止。然後,莫幹山莊從中原武林的一方突然發動,殺中原武林一個措手不及。掐算得毫百不差的一盤棋,卻叫陳妙娘這等賤貨給廢了。豈不可惜?” 司馬洛一臉慘然,沉默不語,對從北池的深沉心機,佩服得五體投地。 從北池突然發問:“那麼,司馬洛,假番僧是怎麼回事?” “甚麼假翻僧?”司馬洛驚詫反問。 “別裝糊塗了。你將武宗皇帝約進京去修房術救殘命的假番僧殺了,然後,你自己假扮成番僧,向荒淫昏庸的武宗皇帝進言,說是年青的、內力修為高深的武林處女,可以度元陰給他,使他重獲威武大將軍的丰采。待得姍妹被大內侍衛逮進京後,你便半途溜了。以後你將假番僧的物事盡數燒了,滅了痕跡,你自己易容潛回莫幹山莊。你以為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你以為屠莊之後,我會地去找上皇家,胡殺死打蠻纏、然後,你司馬洛便可趁此機會,有充足的時間,將我從家的舊屬一個個拉攏收買到你莫幹山莊的勢力範圍中去。” 司馬洛越聽越驚,越聽越駭異。他簡直不知這從北池究竟是人還是鬼?這一切行動,昔日在司馬洛做下時,便連谷大用也不知他究竟是誰。他先以分筋錯骨手折磨谷大用,然後以重金寶珠收買他。谷大用所幫的忙,實際上也根本就不著痕跡。從谷大用勸武宗採用番僧吸陰補陽,到皇家張榜招募武林高手,幾乎無跡可查,武宗用番僧是常事,也非此一次,所以事出必然,誰也無從猜測。不知這從北池是如何猜度出來的。 司馬洛不動聲色,一聲不吭。 “司馬洛,小爺說這些事,你不認帳?” “水公子憑什麼將一個謊言編得如此方圓?” “你以為小爺是編來詐你的?” “不是麼?” “你他娘的太小瞧我陽泉從家了!先父從京師救了姍妹回來,便令我從石家在往京師一路查去。小爺查得是谷大用去接的番僧,便潛去谷大用府上,將他折磨,逼出了他的口供。 只是這谷大用也太無能,只說得一個中等身材的蒙面人,用分筋錯骨手折磨他,叫他煽動武宗,招納武林豪客,其它就說不清楚了。司馬洛,你和谷大用見面時使用了縮骨變形法,是不是如此?” 司馬洛嘆了一口氣,心中折服於這從北池的心機,口中卻說:“從公子還真有一套栽贓的本領。” “那麼,你默認了此事?” “老夫認不認都是一樣。你已發兵拜莊,再多說也是白搭。 反正老夫陪你玩兩手就是了。” 從姍道:“那麼,對我的種種追殺,也全是你一手操縱的了?” 司馬洛道:“這一點倒不完全是我的帳。梅莊以前的追殺,全是陳妙娘令雷啟陽操辦的。小兒遷武只發了一枚三兩生鐵鏢偷襲你,一擊不中,便準備另謀機會。卻因文事不如姪女,被你一個調虎離山計,說有人在濟南追查祕籍,弄得遷武將人力盡數調往濟南。後來發現中計已經遲了,便被陳妙娘令回杭州。但姪女福緣深厚,沿途都有高人暗中保護,我們累累不得手,才造成今日的局面。姍兒,你當初便已懷疑上莫幹山莊了麼?” 眾姍道:“沒有。我當初因家中這事對天下人都有懷疑,加上聽白茜老人家說你這莫幹山莊所謀事大,所以才對遷武使了那一個小計。” “那麼,你為何對白茜地仙又一點也不懷疑呢?” “白茜老人家乃是武林神聖,連她老人家也懷疑,我只有自殺一途了。” 司馬洛又嘆了一口氣。 從姍又道:“那麼,我到莫幹山莊這以後的帳是你的了?” 司馬洛道:“是。”隨即,他又嘆了一口氣道:“不想總是有高人暗中護你,連老夫也不能得手。其實,這些高人也並不是護你,只是藉護你來與老夫抗爭天下武林而已。老夫的敵人,其實是那些幕後支持你的人,所以,老夫幾個回合都失敗了。表面是敗在你手下,實則是敗在那些高人手中,老夫敗而無愧。” 說完,又嘆了一口氣。司馬洛從出莊起,已經嘆息了數次,可見眼見這一盤棋弄成今天這個局面,實在是令他失望不已。 從北池道:“司馬洛,今日你為何又不裝了?” 司馬洛道:“老夫何等身份?九年多以前,老夫在泰山與你父親爭那天下第一時,拆了一千三百多招,僅敗了個招半。 今日事已到此,你兄妹已經兵臨城下,老夫如再遮遮掩掩,實在是老失身份的事。老夫不屑為之。” 從北池怒道:“那麼,當日偷襲山莊,先下化功藥、然後再偷襲,那手段何等下流!你為何又照樣為之了?” 司馬洛道:“那計謀並不是老夫設計的。而且,老夫當日的對手,乃是你父親,不是你兄妹這後生小輩。” 從北池道:“那麼,當初你又為何設下種種見不得人的計謀陷害姍妹呢?” 司馬洛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再說,老夫已經說了,老夫的對手實在不是姍兒,而是她背後那些高人。” 從姍道:“世伯剛才說設計屠莊的並不是你,那麼又是誰呢?” 司馬洛道:“天下武林這盤棋,如今已經進入中盤撕殺的階段,你還不明白麼?” 從姍:“可是陽泉從家莊擋了 女門的道, 女門設下計謀,要先除去這攔路虎?” 司馬洛道:“然也。然也。” 從姍道:“罪魁禍首乃是陳妙娘了?” 司馬洛道:“陳妙娘?陳妙娘有如此智能麼?她只是以美色迷住你父親後,潛入莊中,先偷出情報、山莊詳圖。這設計的人,卻是她師父本人。”司馬洛笑道:“只是,你兄妹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 “你父親中的化功藥是陳妙娘下的,其他人中的化功藥是千面魔怪親自下的。” 從姍道:“難怪紅雪山莊如此強大的實力,卻擋不住一擊,原來是千面魔怪在中間起了大作用。” 司馬洛道:“你從家與崔家是親戚,實在沾光不小。從家莊事情剛完,那崔老頭就追來了。如非千面魔怪將他引開,只怕我們那晚的人,多少總要栽掉好些了。” 從北池道:“那麼,你即便不是設計者,屠莊的主力總是你了?” 司馬洛道:“是。老夫也不屑否認這點。靈猿門只有千面魔怪一人參加, 女門也只有陳妙娘與她師父二人參加。” 從姍道:“ 女陰魔本人參加了麼?” “是的。只有她本人才有功力躲開守在長城一帶的玉鳳門四人。她來山莊呆了一個時辰,完事之後,立即便走了,怕的是關外有變。老夫接著世姪的話講 世姪,你可知道,老夫今日為什麼有問必答,答必真話呢?” 從北池道:“你肯定有什麼條件要講。” 從姍道:“我知道。” 司馬洛一怔道:“你明白老夫的意思?” 從姍道:“世伯是想要我兄妹二人只找主謀算帳,免去對受令參與者的報復。” 司馬洛沉默良久,雙目中忽然流下兩行清淚,道;“老夫與你父親明爭暗鬥了十年,僅這子女的教養上,老夫就輸了個一乾二淨。我那兩個兒子,如合起來有世姪女一人的智慧武功,這天下武林已是莫幹山莊的了。” 司馬洛這一垂淚,頓時顯得甚為淒涼。忽然,司馬洛臉 小丫翻身下馬,走上前去,接住司馬洛隔空彈來的信,抽出來很快看了看,將信收回身上,哭喪著臉,過去對從北池:道:“池哥,今日之事,我只好作壁上觀了。” 從北池道:“可是你師尊令你不得幫我?” 小丫道:“是。這中間有許多牽連,使小丫不能不有所顧忌。” 從北池道:“究竟有什麼牽連?這中間莫非又是一個大秘密?小丫,你告訴了我吧。” 小丫想了想道:“小丫的祖父祖母,四十年前被 女門一起抓了去作為人質,所以,太湖王世家這四十年一直處於這股勢力的支配之下,一直無法自主自立。今日我將這大秘密向你講了,免得以後小丫不能幫你時,被你誤會。” 從北池道:“原來如此。好。你去遠處兒壁上觀吧。” 小丫默默轉身,退到遠處。 從北池正要喝戰,那司馬洛忽然又從懷中摸出一件物事,舉手道:“衛靈壁,過來跪下。” 衛靈壁一看,司馬洛平伸的掌心中,平貼著 朵玉質玉梅花,這正是他梅莊的梅花令,門中祖傳,見玉如見梅家列祖,就連當世掌門莊主也得跪下。衛靈壁當下連忙上前,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然後站起。 司馬洛道:“老夫當初受你師父所托,以梅花令代他掌莊,如今老夫令你,去將這從北池殺了。” 衛靈壁道:“在下見了梅花令,想起先師在日對在下的種種恩情,所以跪下叩頭。但江湖上眾所週知,在下已被當今梅莊的掌門師兄錢風明令逐出門牆。在下已重新投入魔殺天宮門下,如今是魔殺天宮的第二代宮主,名號小魔殺天宮君。 司馬洛,你這算盤打不響了。” 司馬洛冷笑道:“嘿嘿,你這逐出門牆,只怕是掩耳盜鈴的欺世手法。來人。” 身後一人走上前道:“屬下在此聽候吩咐。” “傳命進去,叫靈台將他夫人先押起來,衛靈壁如要為敵,便先將她殺了。” 那人道:“是。”便要轉身進莊。 衛靈壁大喝道:“且慢!” 司馬洛道:“站住,聽他要說什麼?” 那人便站下來,等候吩咐。 衛靈壁道:“在下以小魔殺天君的身份,過去與安宮主一起,先作壁上觀。莫幹山莊中,如有人碰掉梅老莊主那唯一後人的一根頭髮,大爺定要將你莫幹山莊合莊老小全部殺完! 新帳長帳一併合算!” 說罷,只見他身子晃了一晃,便也站在十丈外的小丫身邊。 這時,莫幹山莊莊門階下的一對大石獅子,靠小丫站的那 邊的一個,忽然發出一陣“嚓、嚓、嚓……”的開裂聲,這聲音越裂越響,最後,那二人高的大石獅子,竟然開裂成六七塊,從石座上倒塌下來,這才砸在地上,發了數聲轟響。 原來,衛靈壁為了示威,身子一晃,繞了一個弧圈,先用雙手在石獅子身上按了一下,用掌力將石獅子震破,才掠去小丫身邊。武功高的,還看見了在石獅子上按了 下,武功低的,只道他一晃便去了小丫身邊。只這一手輕功,便已冠絕天下。 司馬洛心中大吃一驚,但表面卻故作鎮定道:“殺人不過頭落地,小天君又何必顯示這一手‘天魔內裂掌’?” 衛靈壁道:“有人如要與梅莊的任何人為難,本天君便要叫他嘗嘗一個肉體從肚腹胸腔內爆裂開來的痛苦。除了梅老先師的後人外,黃石梅莊的馬夫僕婦也皆在本天君的保護之列。鄺秀,你去和我師父的義女站在一起。司馬洛,這鄺秀是我的妻子,她無門無派。但望你不要傷了她一根毫毛。” 這衛靈壁,此刻體內流動著魔殺天君的內力,一旦發起橫來,那就和魔殺天君一模一樣了。 從北池仰天一陣大笑:“司馬老兒呀司馬老兒,當初你們如是不派人遍天下追殺我衛大哥,我衛大哥又哪會遇上魔殺老前輩?嘿嘿,這惡果是你種下的,如今你將之一口吞下去見!” 司馬洛大怒道:“狗才!來吧!” 從北池大怒道:“老狗!死到臨頭,還要爛發帷威!” 二人同時向前邁步,邁到中間還剩六尺時,二人同時招手發掌,只聽轟地一聲轟天大響,兩股劈空掌力接實,二人各自退了三步,竟打了一個旗鼓相當。 只有司馬洛自己明白,他那九轉陰陽內丹功的內力在從北池的強勁純真陽內力的壓近下,陰力發生逆轉,氣息洶湧時,不能迅速壓制,一口鮮血咯在口中,他卻不讓這鮮血流出,硬吞了下去。 只這一掌,司馬洛便已明白,自己的內力不是從北池的對手,當下一抬手,他身後的二人便退進莊內。 從北池道:“司馬洛,你也要退回莊內麼?”他剛才出七成力道與司馬洛對了一掌,體內氣息翻滾,如今才壓抑下來,正在暗調氣息,也不急於進攻,所以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司馬洛道:“你與老夫內力不相上下,咱們不妨在兵刃上見見高低。”說罷,手一抬,從府門中扔出一根黑黝黝的鋼鞭,司馬洛並不回身,手一抄,便反手將這鋼鞭接在手中,隨手舞了一個鞭花。從北池一看,這鞭花卻純然是一招劍法,心中已經明白,他這鋼鞭,能同時用刀、劍、鞭、 的路數使用,倒是不可不防。 從姍在旁道:“哥,這鋼鞭有些古怪,你用龍泉劍吧。” 從北池道:“好。將文帚扔給從姍。從姍將龍泉劍扔給從北池。從北池接過龍泉劍,將劍往後一點,劍鞘便又飛向從姍,從姍接住,退向一旁。 司馬洛道:“天下只有老夫這玄鐵鞭,能夠抵擋你從家的龍泉劍,老夫今日以玄鐵鞭展太素劍法,會會你那紅雪劍。” 從北池道:“你這人儘管幹了很多壞事,但一到交手時,卻能自重身份,正大光明,倒也不失為宗師風度。在下也不用語言羞辱你了。” 司馬洛道:“賢姪大難之後,急火攻心,還能有此風度,從于淳死也可以瞑目了。來吧。” 從北池道:“看在你今日將一切都講了個一清二楚的份上,在下也對你講一件事。我會七種劍法,你可要小心了。” 司馬洛道:“老夫明白。你父親當日在泰山論劍大會上,施展了四個門派的劍法,老夫同樣和他打了一千三百多招,賢姪,你明白麼?于淳老弟偷祕籍、盜武功,老夫可是花錢買大活人到莊中來演武功、傳武功,所以,你便是十套劍法,老人也不怕。” 二人各握兵刃,又是齊齊向場中走去,走到距離三丈時,二人同時站住。對望一眼,忽然同時騰空射起,各自躍起五丈多高,二人在空中幾乎又是折身對射,直搶對方,二人的身形交叉射過時,劍鞭相交,絞在一起。二人對射而過時,那身形本來便如飛鳥對面飛過一般,一晃而過,哪知二人是同樣心思,都想運內力的粘字訣,傳在武器上吸住對方,然後再用空手掌擊對方,二人幾乎又是同時擊出一掌,雙掌在空中接實,只聽轟地一聲震響,二人的掌力才將二人的身子彈開,才將粘在一起的龍泉劍和玄鐵鞭扯開,二人各自被對方的掌力震飛出去有一丈左右,從五丈高的空中向地下落去。 哪知落在三丈左右的高空時,二人幾乎又是同樣的心思,各自在空中雙腳後跟一碰,便已藉力再度向上升起。二人又在空中各自搶向對方,這一次二人的力道都已不如第一次躍起那麼強猛,二人都明白身形再也不能長久在空中停留,當下便各自使出絕招,以武器搶攻對方。這次,從北池的劍招快了一拍,一劍便刺向司馬洛的眉心大穴。司馬洛身子平射,頭上仰,見劍已刺來,忙以長鞭去絞長劍,龍泉劍和玄鐵鞭絞在一起,二人幾乎又是同時藉這兵刃粘絞之力,各自變勢,這一次,從北池又是先變勢,只見劍鞭互絞,二人身形停住的瞬間,從北池的身子忽然如翻板一般翻起,凌空以整個身子去砸司馬洛的背,哪知司馬洛忽然腰身一折,人已向後翻去,反以雙腳的腳掌跟去敲打從北池的小腿,從北池砸了一個空,已知不妙,急忙收腹,腰身折成一個V形,脫手便以長劍向著司馬洛的身形射去,哪知司馬洛此時也正好收腹成V狀,也是脫手以玄鐵鞭當作暗器向從北池打來。二人皆是眼疾手快,各自抄手抓住對方打來的兵刃,然後,身形力盡,才各自落下地來,各自站穩,中間隔著二丈的距離,幾乎又是同時,各自口一張,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二人在空中這一場劇鬥,真如神仙打仗一般,真力耗損過巨,各人都受了內傷。 在場旁觀的一百多口大活人,此時各人連呼吸都忘了,就只是目瞪口呆地望著二人,全場鴉雀無聲,只聞二人的喘息聲,二人各自以兵刃拄地,望著對方,卻是都沒有力氣再攻打對方。 良久,衛靈壁才大叫一聲;“好!” 那百數十人才回過神來,同時大叫:“好!” 這時,莫幹山莊內走出一人,走向司馬洛,這人是最先出場的二人之一。從姍也同時走向從北池。 司馬洛見那人走近,將龍泉劍遞與他,道:“去將玄鐵鞭換回來。” 那人雙手捧著龍泉劍,走向從家兄妹。 從北池此刻已將玄鐵鞭遞與從姍,從姍走進場中,換了龍泉劍,又走回從北池身邊,望著司馬洛道:“如非殺父仇人,從姍實在不忍冒犯世伯。今日你二人都已受了內傷,不妨收兵各自歇息,明日再戰如何?” 司馬洛道:“賢姪女好風度。以你此時的功力,趁乘機要取老夫性命,不是難事。我府中縱有人能敵住你,這混戰中老夫卻又難免吃虧。老夫此刻好生後悔,這稱霸之心起不得,起不得!老夫此刻後悔,卻已遲了,前惡已經種下,這惡果又哪能免得了?” 從姍道:“你如能放棄稱霸野心,斬斷與 女門、靈猿門的關係,我或許能勸哥哥……” 從北池道:“姍妹休要如此,為兄不追究那受令參與屠莊之人,已是作了極大讓步,這司馬洛,卻非殺不可!” 從姍道:“哥哥,冤冤相報何時了!哥哥何不為武林蒼生作想?莫幹山莊如能按兵不動,這中原武林要少死多少武林同道……” 從北池怒道:“住口!你如要聽那空寂老尼的話,連父仇也不報了,為兄便要反悔諾言,將所有屠莊的參與者都查了來殺了!” 從姍歎一口氣。那邊,司馬洛也嘆了一口氣。 從姍道:“今夜休兵,都不偷襲,明日再戰。世伯以為如何?” 司馬洛道:“好。姍兒,你很好。”說罷,走進莊去,關上了莊門。 從北池下令收兵,眾人回到二十裡外的小鎮上,將莫幹山莊的一品居佔了,作為營房。又派人買來活牛鮮果,自己造飯,各自歇息,一夜無話。 次日早晨,眾人又來到莫幹山莊。從北池以內力將叫戰的話送進莊去,莊門開了,司馬洛出現在門口,站在階上,卻並不下來。 他說:“賢姪,太湖大戰之後,老夫便已將莊中老小婦孺都遷移到了別處,前夜兩個犬子偷襲失敗後,老夫為避免不必要的多死人,當夜便令他們北上,去與 女門會合。如若我方在這次大戰中戰敗,便遠走關外,永不回歸中原。這山從昨日起,便只剩下三個人,也就是昨日你們所見的三個人。 如今這偌大一個莫幹山莊便是老夫一人了。今日老夫不與你們硬打,老夫這莫幹山莊,天上的屋頂,地上的牆壁梁柱,地下的翻板暗道,全是極為厲害的機關。老夫今日要與你們以智慧周旋,二位賢姪請進來吧。” 司馬洛說罷,身子一晃,便退回了莊內,莊門大開,便如一張血盆大口,等著從家二兄妹進去。 從姍與從北池對望一眼,從北池傳音入密道:“小妹,小錢達給我的地圖,你看熟了?” 從姍點點頭,向著莫幹山莊內道:“司馬洛,你今天不會跑麼?” 莊內,司馬洛道:“老夫艱辛創業於此,老夫本人誓與山莊共存亡,不會跑的。二位只管進來。二位如是怕機關厲害,不妨就此作罷,老夫從此不履江湖如何?” 從姍道:“哥,答應了吧。” 從北池道:“不行!父母大仇不報,算什麼人子人女?” 從姍道:“哥,你為何不以天下武林蒼生為念?就此作罷了吧!” 從北池怒道:“為兄在太行山洞中被人打得七暈八素時,少林武當的和尚道士誰想過下洞來看看為兄是死是活?天下武林蒼生與我何干?” 從姍道:“少林武當掌門當初自顧不暇,情有可原。” 從北池怒道:“住口!你不進去,我一個人進去!你如再要多嘴,為兄去江湖亂殺一氣,看誰能擋住我!再說,只有將這司馬老兒一舉殺了,才能根除為害武林的禍害,你連這也不懂麼?” 從姍想想,這話也是道理,當下便道:“好,我兄妹二人進去。衛大哥,請你照看外面這些朋友,莫要他們進去枉死。” 黃河蛟出列道:“主人,我等人多,何不一舉將這莫幹山莊一把火燒了,二位主人又何必進去冒險?” 沂蒙二魔道:“咱們這百數十人,便一磚一瓦地將這莫幹山莊拆了,也用不了幾天,盟主兄妹又何必與他多作周旋?” 莊內,司馬洛道:“賢姪女不要聽信小人之言了。快進莊來與老夫決鬥吧。你兄弟如要燒莊,老夫一是可以北上,想來你們要追上老夫,還不是那麼容易。二是我這莊內,還關有好些活人,皆是老夫俘虜的人質,你兄妹不以這些人的性命為重麼?” 從北池怒喝道:“司馬洛,你不要跑了,小爺來也!” 說罷,向從姍一打手勢,兄妹二人身子一晃,便直向莊門射了進去。 二人腳不沾地,一射而過山莊門樓,並不觸及任何機關,但二人一射過時,從門樓上忽然打下萬點寒星,齊射二人,將門樓以內的四丈方圈,全部籠罩在內。二人早疑有此,已經先想好了對策,射進門樓時,盡展功力,速度竟搶在暗器速度的前面,二人腳一沾地,已藉勢斜射起,騰空四丈多高,那些暗器便盡數打在地上,二人這才落下地來,哪知腳才沾地,那地卻忽然往下一沉,翻板已經下,下面竟是一個三丈多深的大坑,兄妹二人本已經下,此時二人對拍掌,便又升起,落在大坑邊沿,這邊沿是實地,二人這才站穩。 司馬洛不知在何處道:“這些小玩意,當然難不住你兄妹二人。當初設計這暗器時,莫幹山莊還沒有身手如此之高的敵人。你兄妹二人不妨再跟老夫進來。” 從北池道:“來了。” 身子一射,便向一片屋頂射去,雙腳分開落在兩行綠色的琉璃瓦上,中間隔著一溝紅色琉璃瓦和一溝黑色琉璃瓦。 從姍身子一射,同樣在屋頂上認准綠色琉璃瓦分開站立。 遠處傳來司馬洛充滿驚詫的聲音:“你……你兄妹知道這秘密?” 從北池道:“你知道用錢買八大門派的武功祕籍,我從家也知道用錢買一些武林秘密。司馬洛,你那不爭氣的靈台兒,幾年中,用了我從家近三十萬兩銀子,你不知道麼?為了核實他賣出的秘密,我從家又花了十萬兩銀子買通了你最心腹的弟子。真值得啊!前後四十多萬兩銀子,當初還覺花得多了點,可如今看來,再多花點也值得。” 遠處傳來砰地一聲震響,顯然是司馬洛大怒,擊碎了什麼東西。 良久,才傳來司馬洛的聲音,他這時的聲音已經平靜下來了:“老夫差一點中了你的離間計。老夫的舊人,能選進莫幹山莊的,無不是十分可靠之人,絕不會有人為了幾萬兩銀子出賣莫幹山莊的。你家一定是派了什麼人到我山莊來臥底。 只有這一種可能!” 從北池道:“司馬洛,你怎不講講你那不肖之子?” 司馬洛道:“我那兒子,風流成性,花銷可能大了一點,但他絕不會了賣他自己的家。” 從北池此時為了攪亂司馬洛的心神,乾脆便胡編一氣:“司馬洛,你那兒子豈止是花銷大了一點?你聽我將他的事隨便講點給你聽。杭州,他有十三家外室、西城王家老巷子便是三家,都是十六歲的蘇州美女,每家外室配兩個丫環、一個老媽子。在蘇州,他有六家外室,也是每個外室夫人配二個丫不,一個老媽子,在應天,他有三家外室夫人,那些地方他去得少點,便配一個老媽子,不配丫環,那還是小爺供他不起,給他出的這個裁減丫環的好主意哩。揚州又多了。揚州美女不如蘇杭出名,但揚州美女實際上更深沉秀雅一些,你那寶貝兒子在那裡又找到了用武之地,一下子便弄了七家外室。司馬洛,你那寶貝兒子,每次在江湖碰見小爺,開口便是三萬五萬。你只道你那兒子不賣家,是不是?你知道小爺用了什麼手法?小爺買了蘇杭美女,安在你那寶貝兒子身邊,酒後枕邊,什麼話套不出來?小爺有一次將你兒子灌醉,背他回家,他怕你看見,沿路走,沿路對小爺講機關在哪裡,在哪裡。還囑咐小爺不要碰著機關,直叫小爺小心一點,小心一點。司馬洛,小爺常常半夜潛入你莊中,約你兒子出去快活,你想,你家還有什麼秘密,對小爺是秘密?便是你那得意的歌妓舞妓中,有兩三位也是小爺的紅顏知己哩!” 只聽“哇”地一聲,傳來司馬洛氣得吐血的聲音。 從北池回頭得意地望著從姍,得意至極地笑著。 從姍卻緊皺著眉頭,道:“哥,你這攻心之計也太惡毒了些!” 從北池臉上怒色一閃,道:“天下就只你好!”說罷,雙掌猛推,一股極強力道打在三丈外的瓦背上,頓時便將瓦頂擊出一個大洞,從紅色的破瓦處,射出無數暗器,從黑色的破瓦處,漫出一股黃煙,但二人在三丈外,這些暗器毒氣當然傷害不著他二人。 這時,只聽遠處傳來一個祥和的女聲:“姍兒,你很好!” 從姍一聽這聲音,便驚喜交集道:“老人家,是你來了!” 那祥和聲音道:“是。正是老身。老身一直在暗中注視著你。” 從姍道:“老人家,姍兒腳下是機關,姍兒不能給你磕頭,請你老人家恕罪。” 那祥和聲音道:“姍兒,你很好。我很喜歡你。你哥可就不太好了。他的武功,如今天下極少有人能製住他。他這心性發展下去,極易陷入魔道。那時,只怕又會給天下武林帶來新的災難。你很好。老身還望你能多勸善你的哥哥,千萬不要讓他入了魔道才好。” 從姍道:“是。姍兒遵命。” 從北池道:“是地仙老人家來了麼?老人家,你太瞧得起晚輩了。” 那祥和的聲音道:“從北池,老身知道,老身的說教你是聽不進去的,老身也不願意多費脣舌。但有一句話,我卻還是想要對你說一說。” “請老人家指教。” “你要明白,你的武功並不是最高的。山莊外的衛靈壁,武功比你高。靈猿真人還有三個弟子,武功也不比你差多少,更別說靈猿真人本人了。 女門還有三把硬手,武功也在你的左右。我玉鳳門,能在武功上克制你的,大約有兩個能克制你。所以,你如存心要走魔道,老身便不妨將這些天下人都不知道的底細抖點給你聽。 ” 從北池大驚失色,道:“晚輩不敢存心走魔道。只是,有時被逼不過了,忍不住心性,要幹那一點邪魔之事,那也是無法可想的。” 那祥和的聲音嘆道:“是。這心性一途,是教善不了的。 老身也不勉強你了。姍兒。” 從姍斂衽為禮道:“姍兒恭聽老人家教誨。” 那祥和的聲音道:“你在此處還有一劫,這一劫過後,便一切都好了。你如今已是大江南北三十多個武林大豪的盟主,空寂師太已打算定你為峨嵋派下一代掌門。老身這玉鳳門,平日從不管江湖閒事,只是事急時,才被逼出來走走。此事過後,我讓玉奴來接你,老身傳你飛劍術。如有人硬要為魔為害,你不妨以飛劍術製他。 ” 從北池道:“老人家為何要在我兄妹間製造殺伐潛禍?” 那祥和的聲音道:“老身不願外人和你糾纏不清,讓你家中有人能管管你也好。姍兒福緣甚厚,能成一代武林領袖,造福天下。還望你不要和他為難。” 從北池道:“是。老人家教誨,池兒不敢不遵。再說,她畢竟是我的親妹子,什麼事我還不能讓著她點。” 那祥和的聲音道:“你如真能這樣言行如一,那很好。就只怕你心機太深,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姍兒,你師父有四句偈語,托我轉贈給你,你記住了。” 從姍道:“姍兒聽著。” 那祥和的聲音道:“你師父這四句偈語是:‘遇落便落。遇入便入。遇活便隨。遇擁便登。” 從姍道:“孩兒記住了。只是孩兒一點也不懂。” 那祥和的聲音道:“我也不懂。你師父懂,但她卻不能洩漏天機。你下去吧。我要走了。” 從姍道:“是。請老人家恕罪,姍兒不能磕頭恭送你老人家。” 司馬洛聲音謙恭地在遠處道:“老人家,司馬洛在這裡給你磕頭了。” 但這祥和的聲音卻不再響起。 司馬洛又在遠處道:“司馬洛向老人家磕頭請安。” 但那聲音還是不再響起,顯然已經走了。 司馬洛在遠處嘆道:“司馬洛福緣好淺。近在咫尺,地仙連話也不和司馬洛講一句。司馬洛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臉面和樂趣?司馬洛自以為武功在天下已列前三名之一,再努一把力,便可穩拿天下第一。不想這一數,竟將司馬洛排到第十幾位上去了。稱霸稱霸……司馬洛稱個什麼霸?” 話音一落,山莊的左上角已經傳出濃煙,從北池大驚道:“不好,司馬洛要燒莊了!”從北池說罷,身子已向那冒煙之處搶去。他明白司馬洛一燒莊,人便要逃,便要帶著家小出海避難或北走關外,他要搶去格殺司馬洛。 從姍一見濃煙冒起,也是一驚,她幾乎是和從北池同時喊叫:“不好!這莊中關的人質要被燒死了!” 說罷,人也從從北池用雙掌掌力擊出的那個屋頂破洞中直落下去。 遠處又傳來那個祥和的聲音的一聲嘆息,她說:“衛靈壁,你都看見和聽見這一切了。” 衛靈壁在莊外道:“晚輩都看見聽見了。老人家,這便是空寂前輩說偈的第一句‘遇落便落’吧?” 那祥和的聲音道:“正是。正是這孩兒一片慈心,直衝靈霄,天意感應,福緣才現。衛靈壁,盼你好自為之。” 衛靈壁磕頭道:“晚輩終生謹記教誨,不敢沾惡。” 這以後,那聲音便沉寂了。 卻說從姍從那破瓦洞上落下去後,正落在一間空蕩蕩的大廳上。這大廳很大,但很空,幾乎沒有什麼擺設。她想,這關人質的地方,一定是既偏僻、又隱祕、又堅固的地方,說不定便在什麼地下的地牢之類。於是,便以龍泉劍在四壁和地上敲打尋找。 她在四壁和地上敲打了一陣,沒有什麼異象異聲,正準備覓路出去,忽然覺得大廳正面那張練功的大榻有些古怪,便走了過去,仔細觀看。 那大榻似乎是木製的物件。從姍伸手掀開榻上的軟毯,看見下面有一個鐵環,鐵環連在大榻的木架上。 從姍想了想,便以隨身帶的飛抓抓住鐵環,自己牽著長繩,走到七八丈外,用力一拉,那木榻便從牆邊移開了。 木榻剛一移開,那木榻上面立即打下數百點暗器,從下面又對射出數百點暗器,覆蓋了方圓四丈的地面。暗器盡是弩釘彎鏢,密如牛毛,連從姍手中握的長繩都打斷了。如是一個人不能眨眼之間射出四丈外、落在沒有機關的地面上,那是萬難逃過此劫的。 從姍等機關發過了,才慢慢走過去,一看那大榻下面,果然是一個洞口,當下便將火折打亮,慢慢走了下去。 從姍進去前,還摸出錢達的圖來看了看。圖上沒有這個洞。顯然,這是進階機密,小錢達即便成了司馬遷武的貼身僕人,也是接觸不到這裡的。那木榻的秘密就不在地圖上。但或許這洞中從此便無機關,或許這洞中便有機關,也仍然以顏色區別。 走了一陣,果然發現一處洞壁上有一個白點,白色在莫幹山莊的暗道機關中代表陷坑,紅色是暗器,黑色是毒氣,綠色是通暢,黃色是箍拿。從姍站在一個綠點面前,遙遙發出掌力,向那白點下面的路面上打去,果然,軋軋聲響,那路面向兩邊分開,又現出一個坑來。 從姍走過去一看,下面是一個三丈左右的豎洞,豎洞旁邊,似乎又有一個斜洞。於是,從姍站在洞口,用掌力向洞底打去,果然,掌力一觸洞底,便又是無數暗器打出。從姍直等到暗器打完後,才跳下去。 果然,那斜洞後面是一個一人多高的通道。從姍過去一看,左面有一道鐵門,右面又有一道鐵門。 從姍道:“有人嗎?” 左面門內傳出一個暴躁的喝聲:“裝什麼腔!你家關老夫在這洞底數十年了,還問‘有人嗎?’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從姍聽那聲音異常蒼老,便道:“前輩錯了。我不是莫幹山莊的人,我是陽泉水家的從姍,我哥正在外面捕殺司馬洛。 我受白茜老人之命,前來搭救司馬洛所關的人質。” 那人待從姍一說完,便急匆匆地道:“好!好!你快將門找開,放老夫出去!”這人的脾氣看來異常的躁急。 從姍道:“前輩莫急,晚輩還得先看看這門怎麼開,有沒有機關。” 那人忽然鎮定了下來,道:“好,老夫在這牢裡關了三十二年。三天沒有人送飯來了,所以有些躁急。右面牆壁上有什麼機關,來人每次都是先在上一按,門便開了。” 從姍用火一照道:“找到了。”說罷,用手指在一個綠點上一按,那鐵門便開了。 只見裡面是一間牢房,正面一堵鐵壁上,左右兩把鐵鎖,鎖著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的雙手,地下又有兩把鐵鎖,鎖著這個老人的雙腳。 從姍一怔道:“莫幹山莊這個樣子鎖著前輩,前輩怎麼吃飯?” 那人道:“司馬洛孝心倒好,每次都令送飯人餵老夫服食。” 從姍道:“晚輩這就來解脫前輩。”說罷,將火插在石壁上,便以龍泉劍將鐵鎖削斷,那人抖了一抖手腳,站了起來,雙手揖拜道:“多謝姑娘……”那人站在離從姍二步的地方揖拜說到“多謝姑娘……”的“姑”字時,雙尹忽然閃電般地擊了一掌,正正打在從姍的胸上。從姍猝不及防,頓時便被打在石壁上,口一張,“哇 ”地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 但從姍自從進入莫幹山莊,功力一直凝聚未散,時刻都在防備危險出現,所以,這人的雙掌儘管力道很強,力道打在從姍身上時,從姍的護體神功已經發生了護體作用。從姍固然受傷吐血,那人卻也被從姍的護體神功震退到另一面牆壁上重重地撞了一下,從姍此時武功已高及絕頂之流,功力達百三四十年,這一掌雖然傷了她,卻還不能使她喪失抵抗力。 從姍胸部被擊,頓時大怒。這女孩子的胸部,是她最敏感、最羞怯的地區之一,如今被人重擊,豈有不怒之理?只見從姍長劍一揮,欺身上步,刷刷刷便是三劍。這牢房本來就窄小,那人閃無處可閃,避無處可避,武技更不是從姍這崔家劍法的對手,頓時便雙肩被挑出二個大口子,腹上被刺了一個洞,然後,從姍以劍尖指著他的咽喉道:“說!你是什麼人?” 那人臉色蒼白,道:“好高的武功!” 從姍喝道:“說!你是什麼人?” 那人沉默了一下道:“江湖都說從姑娘宅心仁厚,不知可否饒了小人一命?”。 從姍喝道:“那要看你說不說實話了!” 那人道:“小人是開碑手宋當山,受司馬洛之命,昨日被假囚於此,目的是等你兄妹來解救時,藉機殺你兄妹,如無機會殺你兄妹,便潛入你們的隊伍中,伺機而動。” 從姍又喝道:“還有沒有?” 那人道:“沒有了。小人如潛入你方,要幹什麼,臨時才有人來通知。” 從姍此時滿心羞辱,那被花茂雲所辱的屈辱感一直埋在心裡,此時乳部被這人雙手打擊,這屈辱感便如火山一般爆發出來!她怒道:“對面牢房關的是誰?” “關的是老太湖王的夫人。” “她為何不說話?” “今天早上司馬洛還又點了她的啞穴,實際上,不點她的啞穴,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為什麼?” “她被長期辦禁,身長爛瘡,而且,兩天沒有人送東西給她吃了。” “你說的可是真話?” “小人說的句句是真。” 從姍道:“你這下流的狗才,我饒了你性命,卻饒不了你這下流的雙手!” 說罷,兩聲輕響,一聲慘叫,那開碑手宋當山的雙手已被齊臂斬掉,癱軟在地上。從姍上前點了他雙肩周圍的穴道,止住了流血。出屋而去,再也不去管他。 從姍走到對面牢房,找到暗門開關,打開鐵門,只見牢房角上坐著一個老嫗,身上發出陣陣惡臭,正睜大了發亮的雙目,望著進門的從姍。 從姍道:“你被點了穴道?” 那老嫗雙目眨了一眨,表示:“是。” 從姍一手提劍戒備,一手遙點,先解開了這老嫗的啞穴,問道:“你還有哪些穴位被製?” 那老嫗道:“姑娘不必防著老身了,老身貨真價實,被司馬的父親囚在這裡達四十年,這一身爛瘡是裝不出來的。姑娘放心好了。你在那面的遭遇,老身都聽見了。只是啞穴被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無法向你示警。” 從姍仍然以長劍指著她問:“你是什麼人?” 那老嫗道:“老身是第十二代太湖王的夫人。” “你兒子叫什麼名字?” “我兒子叫許達。他的父親和我在四十年前被 女陰魔抓來作為人質,那時他才十四歲。老身現在已是七十二歲的人了,我兒子那時還未婚配,姑娘可別問我兒子的後人叫什麼名字,老身是答不出來的。” “那麼,你的丈夫呢?” “我夫妻二人是分開來關的。他被 女門關在關外。” “這麼說來,”從姍邊想邊問,“這 女門與莫幹山莊的勾結是由來已久的了?” “正是。五十多年前,司馬洛的父親與 女陰魔還是一對老情人哩!”說罷她將司馬飛與安娥的故事講了一遍。 “原來如此,晚輩明白了。晚輩該解哪些穴位?” “你將承淵穴為我震通就行了。” 從姍道:“好。” 伸出手指,遙遙虛點老嫗的承淵穴相關的穴位,頓時便將她的左右足陽明胃經脈輸通。 但老嫗卻並不站起,仍然斜靠牆壁,坐在那裡。 從姍道:“你怎麼不站起?還要我來扶你麼?” 老嫗道:“不必。你來扶我,我又好趁機擊你一掌麼?你走吧,我不想出去。” 從姍本來劍指著她,此刻因為好奇,不禁垂了下來。 “不過,姑娘,我想問你幾句話。” “前輩請問吧。” “你剛才在外面說你是陽泉從家的人?” “是。我是是從于的女兒。” ““從于?哦,我記起了,我被囚以前,他隨他父親到應天辦事時,我見過一面,那時他才是一個幾歲的孩童,老身是因為記得崇敬你父親,才對他有點印象的。那麼,你怎麼能來這裡的?” 於是,從姍便將紅雪山莊被屠,自己兄妹進莊,搜殺司馬洛的事說個大概。 那老嫗聽完後,很激動地道:“報應不爽,報應不爽,司馬家也有今天,真是報應不爽。” 從姍道:“走吧。你的傷重,前面有個豎洞,有三丈多高,你可能上不去,我扶你一把。” 那老嫗道:“那三丈多高的豎洞,還難不倒我,老身現在一身內力,也是六十多年的修為。只是,老身不想再出去丟人現眼。” 從姍忽然想起小丫,道:“前輩快出去吧。你的孫女兒許小薇還在山莊外面。” “什麼?我的孫女兒許小薇?” 於是,從姍又將太湖王受司馬洛之命殺人時反被殺,如今是他的女兒許小薇當太湖王之事說了一遍。 老嫗道:“你剛才說她拜了 女奶魔作義母?” 從姍道:“這是被迫的,前輩可不要太認真了。快出去吧。” 老嫗道:“被迫?被迫歸順,已經大大受製於人,大大丟了祖宗的臉了,哪能再認賊作母?豈有此理!” 從姍道:“前輩快走吧。晚輩下來時,後莊已經起火,只怕快要燒到這裡了。” 那老嫗道:“我不走。我就死在這裡。” 從姍奇道:“為什麼?有人救你,你為什麼不走?” 那老嫗道:“前幾天,我就從司馬洛口中聽到 女陰魔已經發動,剛才你又說了這事,我就不想再出去了。” “為什麼?前輩正好出去報仇呀!” “我這點武功,出去報什麼仇?我這 身爛瘡,醜死了! 出去後,別人一看,不談個五年,也要說個三年,這等丟人現眼的事,我可不幹。你走吧。” 從姍道:“你的孫女兒就在外面,你怎不去見她一面?” 老嫗道:“我見她一面有什麼意思?我已七十二了,還能活多久?我那孫女兒如是一見我這樣子,只怕以後幾十年心裡都不好受,始終記得她的祖母這個醜死了髒死了的樣子,那才真不夠意思哩!姑娘,你知道老身死不出去的原因嗎?”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 “不,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 “還有什麼更主要的原因?” “我那丈夫,本來被 女門關在關外,如今 女門準備充足了,要進關報仇了,我那丈夫也就失去了人質的價值,也就死定了。” 從姍忽然覺得無比悲哀,道:“恐怕是這樣。” 老嫗道:“所以,老身更不想獨活了。也更不想出去見什麼人了。” 從姍想了想道:“那麼,晚輩要走了。” 從姍走到通道上,走進了豎洞口,忽然發現那豎洞口被東西擋住了。 從姍發出掌力,打得“鐺”地一聲,壓洞的竟是一塊鐵板。從那悶聲的聲音聽來,很厚,只怕龍泉劍也刺不透。從姍一驚,連忙回身,走進牢房,老嫗還倚在那兒,她又走進對門牢房,開碑手宋當山已經不見了。 從姍大怒:“狗才!這種殺不盡的狗才!” 罵身一過,她已如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軟了下來,再也提不起精神罵人了,心中只有無限的悲哀和失望。當初她如不是胸部乳區被那開碑手擊辱,根本不會斬他雙臂,但她已饒了她一命,而那人卻反倒再次起心要以關閉方法第二次取她性命。 老嫗在對面道:“又上當了?姑娘,你的心太慈,卻又慈不到以身餵虎那個地步。所以,你這一生將有上不完的當,吃不完的虧。但你的福根是很好的,老身看得出來。” 從姍坐在對面牢房,過了很久才道:“前輩被囚了四十年,怎地談鋒還有如此之好?” 又過了好久,那老嫗才道:“老身不是單獨被囚的。老身一直有人同囚一室。” “那同囚之人呢?” “司馬洛先是想關進一個男人來侮辱我,後來見我二人真心相愛,又將他弄走了。總之他是要折磨我。” 從姍嘆了一口氣道:“這些狗才,怎麼殺也殺不盡。殺了一個壞狗才,又鑽出一個壞狗才。幸好我已出家為尼。” 那老嫗驚道:“你已出家為尼?” “正是。我已拜在空寂師太門下。只是如今不得出去,出家不出家都是死路一條了。” 老嫗道:“何必那麼灰心?你哥哥不會想法救你麼?” “他能找到這裡麼?即便隔好久找來了,只怕我已餓死了。” “不妨。”那老嫗道:“你哥哥和你的屬下,人很多。總會找到這裡的。你只消每日行功時,多修一下辟穀術,維持個二三十天不成問題。” 從姍想了想道:“前輩講的很有道理。不過,等晚輩先去那鋼板處看看。晚輩有一把龍泉劍,看看能不能將之削開。” 那老嫗道:“不必試了。有人曾用神兵利器試過。那鋼板,是用滑槽控制的。厚達三寸。別糟踏寶劍了。任何神物也是有限的。” 從姍想了想,又坐下來。 那老嫗道:“姑娘,你過來,老身和你講一筆交易。” 從姍邊走邊問:“兩個要死之人,還有什麼交易可講?” 老嫗道:“我是會死的,你卻不一定。你坐下,咱們慢慢講。” 從姍道:“什麼事?你說吧。我能辦到的替你辦就行了。 也不必做什麼交易了。” 老嫗道:“老年想早死為快,免得有人下來救你時,看見老身這樣子。老身可是寧死也不願意讓人看見了,傳揚出去的。” 從姍道:“你想請我一劍殺死你?那我可不幹。” “錯了。老身存心要死,那還不容易?撞牆、斷舌、自斷經脈、自擊百會穴,都可以死。何必求你?老身捨不得這一身內力。” “捨不得你那一身內力?” “正是。老身想以這一身內力和你做一筆交易。” 從姍明白了:“你是想讓我為你殺 女陰魔?” “正是如此。” “不必了。 女陰魔本來就是我的殺父仇人。你我之間,談不談交易,我都是要殺她的。” “但你功力不夠,殺不了她。” “晚輩自有辦法。我一人不夠,還可約人。 女陰魔作惡太多。要殺她的人是很多的。”’老嫗冷笑道:“殺她的人固然很多,但誰也殺不了她的。” 從姍道:“這是為何?” 老嫗道:“ 女陰魔練有一種異常狠毒的掌力,名叫寒陰化力掌。這是一種至陰至寒的掌力,凡中了她這掌力者,經脈受這至陰至寒的內力影響,會冰凍,會收縮。於是,中了 女陰魔的寒陰化力掌的人,內力便不再流暢。很快被她的寒陰內力化去,成為廢人。功力低的立時就死。功力高者,也過不了一時三刻。她這至寒至陰的內力,不必掌指著敵之體,和她作對的人,只要遠遠受到一點掌風,就足以致命了。” “前輩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 “我的父母就是被她這掌力害死的。” “原來如此。這卻如何是好?”。 老嫗道:“天下只有至陽內力達二百年者,才能不受她這至陰至寒內力的影響。因為如此高的至陽內力才能保得經脈不被冰凍和委縮。還因為如此高的至陽內力所形成的罡氣牆,能將大部分陰寒之氣隔絕在體外。” 老嫗又嘆道:“只是,這至陽內力的修練者,大多數人性命都不太長。只因這至陽內力有有乾天,有損脈象平衡,所以,修練到二百年以上的至陽內力者,天下是絕無僅有。” 從姍想了想,從北池的內力修為,不知能不能抵擋?自己的內力才只百三十多年,那是明顯不夠的。於是,她問;“前輩如是將內力度與晚輩,除了殺 女陰魔外,還有什麼其它條件?” 老嫗道:“還要你將我丈夫的屍骨找來,和我的屍骨葬在一起。還要你從此扶太湖王,你活在世上一日,便要匡扶任何一代太湖王一天。但你只能匡扶,不能要挾。” “如若有一代太湖王作惡呢?” “那又當別論。老身不是黑道,不會要你違背江湖道義去扶那作惡的太湖王。但你總得在太湖王世家找出性善者取而你之,再加以匡扶。總之不能讓太湖王世家斷了代。” 從姍道:“好,我同意了。” 這句話說完,她忽然想起空寂師太的偈語:“遇落便落,遇入便入。” 如今“落”下來了,又遇到了“入”。真靈。 於是,從姍走到老嫗面前跪下,拜了四拜。 老嫗道:“你起誓。” 從姍道:“晚輩如受了前輩的內力,食言違約,必被亂箭射死。” 老嫗道:“好。你在我面前盤膝坐下。” 於是,從姍便在老嫗前面盤膝坐下,背對老嫗,老嫗將六十多年的內力修為盡數度入從姍體內。 施功完畢,從姍又獨自導引了幾個周天,才回過身來,重新對老嫗跪倒拜謝。 老嫗道:“你將寶劍藉與我一用。” 從姍垂淚道:“晚輩受度前輩內力,害得前輩受這散功時的痛苦之死。晚輩只有以後對太湖世家盡心盡力,才能報答前輩的大恩。” 老嫗笑道:“很好。”“好”安一說完,便痛得不禁呻吟起來。 從姍道:“由晚輩代點前輩死穴如何?” 老嫗道:“如此更好。” 從姍流淚上前道:“前輩……。” 老嫗道:“我輩武人,何必拖泥帶水。老身以區區六十多年內力,保太湖王民家數代人平安,太值得了。老身也算對得起太湖世家了。點吧!” 從姍咬了咬牙,倏地伸了食指,點在老嫗的檀中穴上。老嫗身子一倒,從姍忙伸出手去,扶住她的身子,輕輕放在地上。 這只怕是天下極難一見的善意殺人了! 從姍怔怔地望著老嫗的屍體,忽然猛烈地哭出聲來。哭了很久,她才站起身來,不忍再看老嫗一眼,走出囚室,盤膝坐在牢房外面的洞道上,調心濾氣,導引周天,練化內力,使之精純。 不知過了多久,從姍忽然聞到一股煙味,同時,聽到一陣吱吱叫聲。她怕敵人施毒,連忙閉住呼吸,睜眼一看,只見自己的面前,有好幾只老鼠正在地上跑竄。 她此時目能夜視,視黑夜如白晝,只一顧盼,便看見了老鼠洞。 從姍高興地大叫:“遇活便隨!”這句話,正是那偈語中的第三句。 從姍走過去,離著那面半泥夾石的地壁,一掌壁去,頓時便打下了一片泥土。她揚掌向那地壁猛擊,泥土掉得更多現出一塊石頭擋在土壁中。 此時,從姍已將這洞劈進數尺深了。她見這石頭擋道,便將真力貫注在龍泉劍上,用力去絞削。洞壁一絞穿,忽然,一股濃煙湧了進來。從姍明白已經絞通了。於是,又一掌劈去,頓時便打出壁一個大洞。從姍身子一彈,輕輕射了過去。 只見那邊是一個斜洞。有無數石級向上沿伸。她冒著濃煙走了上去。不時,便看見了天光。原來,這洞口外面是一座假石山。假石山正在房子旁邊不遠處。房子燃燒,風一吹濃煙便從假石山的石縫裡灌了進來。 從姍站在那裡,雙掌運是真力,猛地向外推去。只聽轟地一聲,那假山石盡被擊飛,頓時大片天光,明晃晃地照進洞來。從姍長劍在前,挽起一片劍光,身子暴射而出。 從姍剛一站穩,就聽到一片呼喊聲:“妹妹!”“盟主!” “師妹!” 從姍望著正在園中搜索的人們,長長嘆了一口氣,道:“總算逃出來了!哥哥,抓到司馬洛沒有?” “沒有!這老兒一溜煙早跑了!” 從姍道:“這下面是牢房。咱們將火滅了,下去搜索營救。” 果然,斜道下面是一排地牢,關了十來位武林人士。其中竟有黃山世家的一位前輩。 莫幹山莊這一戰,就這樣結束了。 |
第二十二章 姹女替身
當晚,大家在離山莊不遠的地方重新安營歇息。 主營帳內,從姍、從北池、衛靈壁、鄺秀、許小董一起商議大事。 許小董道:“姍姐請講。” “我希望你脫離 女門的桎梏,恢復獨立,重振太湖世家的聲威。,’於是,從姍便將自己在地牢中的兩樁遭遇講了出來,眾人聽得無不嘆息。 許小董聽得自己的祖父祖母被隔開囚在兩處,遭遇如此之慘,早已哭得如淚人一般,當下便表示願意脫離 女門,重振太湖世家的聲威。 從姍道:“哥哥,我家的冤案已經昭明,如今能確定殺的人有四個: 女陰魔、司馬洛、陳妙娘、陳妙棠。其中以 女陰魔為最難殺。因為只有她的武功最高。而且,所有這仇人,如今也可能集中在 女陰魔那裡。所以,咱們當務之急,是趕到黃河一帶去與八大門派會合,聯手對抗 女陰魔。” 從北池道:“如此甚好。靈壁大哥,你如沒有異議,咱們明日出發如何?” 衛靈壁道:“兄弟,這事為兄有些為難。一是為兄與陳妙棠有約:她照顧梅師妹,我不與 女門作對。二是秀妹本是 女門的人,我若與 女門公開對抗,秀妹會感到為難。所以,為兄想去西域格殺靈猿門人。這還因為,靈猿門人是殺我兩個師父的大仇,為兄不得不去。” 從姍道:“如此甚好。咱們明日早起,一起向西而行,半路再分手吧。” 當下,從北池便出去安排人準備馬匹。 剛剛計議完畢,只聽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從盟主,我家公主有請,這就隨老身去吧。” 從姍匆忙出帳,向那聲音掠去,一眼就看見玉奴站在山口等著,當下連忙過去見禮,跪拜下去道:“晚輩拜見前輩。” 玉奴道:“好,好。老身運出八成功力,竟然阻擋不住你的下拜。真好。來吧。”說罷,玉奴便騰身飄起,御風而行。 從姍不懂這御風而行的仙家功法,空有一身超過玉奴的內力,卻只好騰身而起,一掠十丈,腳一拈地,再騰身而起。 如此一來,他的速度比玉奴快,但卻充滿火霸之氣,全無優雅之風。 玉奴笑笑,也不說話。 二人走了約有半個時辰,卻已在百里之處,進入了天目山區。 白茜老人正盤膝坐在一個山洞面前,等著二人。 白茜老人單名一個珠字。乃是明英宗年間人。她的曾祖父常懷遠,乃是明太祖手下大將常遇春之子。她的曾祖母是朱元璋的女兒。明太祖有晚在嬪妃郭玉鳳宮中寢後,次晨,郭妃進羹微寒,太祖嫌碗燙手,以碗擊郭妃。郭妃不及躲,被扔中額部。郭妃羞憤自盡。郭妃自盡前,託心腹宮女將才屆一歲的女兒帶出宮中,托孤於她的後家妹子。郭玉鳳的妹子為養育這個嬰女,終身不嫁,將女嬰帶至雁盪山養大,親收為徒,又托四方高人拜門傳藝,歷崑崙、游天山,渡東瀛,將郭妃的女兒調教成了一個大劍俠,後來成了地仙式的武林人物,被英宗年間人稱為鳳仙。 白茜珠便是這鳳仙的曾孫女。 白茜珠當年十八歲,與當時一個大仁人志士崔長風奇戀成婚。後來崔長風反對他的父親崔乙叔稱霸武林,被父親殺死。白茜珠報仇後,隱回東海普陀山島,終身懷戀亡夫,盡心盡力調養崔長風的一子(即本書中的崔烈老人)一女。白茜珠乃是歷時百年的武林領袖。如今年事太高,無力再管江湖之事。 白茜老人見從姍到來,先呼道:“從盟主來了。就請席地而坐吧。” 從姍大急,急忙跪下道:“老人家如此稱呼,姍兒無地自容。” 白茜老人道:“你快起來。你如今是武林盟主。老身能受你一拜,卻不敢受武林盟主一拜。你先坐下。” 從姍道:“姍兒雖與老人家無師徒之名,實有師徒之實。 姍兒如不先拜老人家,不敢坐下。” 白茜珠笑笑,坦然受了從姍四拜,直到從姍拜完坐下,才道:“很好。你如今的內力已經可以抵擋 女陰魔的寒陰化力掌了。也勉強可以和靈猿真人一搏了。但你空有一身內力,卻也要先有“意”。這“意”,便是運氣的仙家法門。如不懂這運氣的仙家法門,意不能存想,氣也不會自行外發。真力充沛時,人有飄飄欲仙之感,但卻飄不起來。就如你剛才與玉奴一起行來時一樣,就是因為不懂御風飄起、凌虛而行的運氣法門。” 從姍道:“是。” 白茜老人道:“老身昨日接到飛鴿傳書,八大門派在武台山與 女讓接了第一仗後,吃虧不小,如今全仗我那孫女兒蘇嵐一力頂著。八大門派這一這仗著五台山的天險與 女門對峙,一邊飛鴿傳書回去搬取閉關不出的元老前去。但老身怕這元老前去,也不一定能敵得住 女陰魔。所以,老身傳你運力禦氣的仙家法門後,你就直接從這裡騎馬直去五台山。 我已令人替你準備了一匹千里馬,此馬名“烏龍”,乃是大漠一位朋友去年送我的。此馬一個晝夜可行一千五百里。一個晝夜後,你自己行功一個時辰,讓馬也小歇一個時辰。不要住店餵馬,免生意外。你只須將此馬放在山谷間,它會自行料理。如此急行,三日後你便可到五台山。馬在山下嘶叫,我那孫女兒便會下山來接應你。如若有機可乘,不妨先放手殺上一陣,將 女陰魔的黨羽剪除一些,再與八大門派共商退敵之策。” 從姍道:“孩兒記住了。” 白茜老人道:“你哥哥那方,我會請玉奴去知會他的。你可放心前去。” 從姍道:“是。” 白茜老人道:“現在你坐到我身邊來,面向前面。老身先傳你飛劍術。這以氣禦劍的仙家法門,第一步要先練會真氣的成束髮放。這真氣如不能在掌心勞宮穴集束外發,便禦不住長劍。長劍發出之後,意不能斷,氣不能斷。意連則氣連,意斷則氣斷。練會真力的禦使後,再練直行飛劍術,最後練習最上乘的以氣禦使劍法的最高飛劍術。最後這法門估計你要三個月才能練會。你先記住口訣,以後慢慢練。但今晚你要先練會一套專門克制 女陰魔那 女劍法的飛劍套路,用以專門對付 女陰魔本人。” 從姍道:“是。” 白茜老人道:“好,注意了。氣導手三陽經。” 從姍此時的真氣導引極快。因為真力充沛,一切玄關皆已衝開,經、脈、奇穴、鬼穴、隱穴、無不真力充沛。此時,她不必調息凝慮聚氣,只消略一存想,便真力流暢。 白茜老人念道:“集大椎。” 於是從姍便遵循白茜地仙的口訣,沿著她喊出的一個個穴位,將真氣集中導引到手厥陰心包絡經的勞宮穴。 白茜老人傳了她如何集束的法門後,道:“你且先對著十丈外的那棵大樹發力試試。” 從姍慢慢翻起右掌,掌心對準十丈外的那根合抱粗的大樹,內力一吐,只見一束白光一閃,擊在樹身上,“嗤”地一聲,真力竟將那直徑逾尺的大樹擊出一個拇指粗的空心洞眼。 白茜地仙道:“很好。以下再一層一層地練。” 如此一層層地傳功,直過了五個多時辰方才傳完。以後又由從姍自己單獨練了一個時辰。然後,白茜地仙又傳她以氣御風飛行的最高輕功法門,以及其它種種輕功中以氣變勢的法門。 原時來時,天光大亮。白茜老人才道:“好,姍兒,你該走了。我的孫女兒叫蘇嵐。在崔從二家的親序中,算來你們是平輩,你便稱她一聲老表姐吧。” 從姍拜跪下去,垂淚道:“姍兒此番遭逢大難,但這大難比起老人家和其它前輩對姍兒的愛眷來,卻又不值一提了。姍兒活在世上一日,便一定要以畢生心智武功,為武林同道造福,以報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白茜老人道:“很好。你走以後,我也該回普陀山島了。 你隨玉奴去吧。馬在下面。” 從姍恭恭敬敬地磕了四個頭,她本想磕足九個,但第五個頭卻再也磕不下去,只好站起,隨玉奴下山。 在山下,玉奴一聲輕嘯,那匹“烏龍”馬便從山谷中小跑過來。馬上一應具全,還另有一袋乾糧。 從姍與玉奴在山下別過,上馬往北行去。 這“烏龍”馬小跑了一里左右,便開始加速。一時,只見四蹄如飛,幻起萬千蹄影,猶如蹄不沾地一般向前飛行,從千行低飛的飛鳥旁邊奔過時,也是一掠而過。官道上的行人及其它騎者,均只感到一團巨大的灰影從身邊飛掠而過,然後才感到黑影煽起的狂風,吹起衣袍,卷起風沙。人們盡皆駭然,不知這是何物。 如此奔行,在第三天的上午的巳時,便到了五台山下。 但山下一片寂靜,一點聲音也沒有。也不見一個人影。從姍知道這神駒極有靈性,不必擔憂,便將馬放在山間,自己一從展開輕功,掠上山去。 正行間,忽然聽得前面樹上有兩個人極其輕微的呼吸聲,當下便放慢飛掠速度,向前掠去。 行到前面,只見無聲無息地從樹上落下兩個人來,擋在從姍面前,這二人皆是五十多歲,一男一女。男的身穿黑袍,身材高瘦,女的卻有些微胖,豐滿富泰。 那女人道:“何方來的小姑娘?上山作甚?” 從姍估計這二人是 女門負責阻擋援兵的高手,當下便開門見山地道:“聽江湖傳聞, 女門將八大門派圍在山上,想去看看熱鬧,二位是哪一方的人?” 那女子冷笑道:“看熱鬧?嘿嘿,你家大人怎地如此少了調教你?竟養出一個蠢女,不知好歹,跑到這要人死的地方來看熱鬧?” 從姍大怒:“你二人是什麼人?擋在道中幹什麼?快快講明了!” 那男的沉聲道:“小姑娘,你如是想看熱鬧,便趕快下山去。你如是想去增援那些和尚道士,趁早打消了念頭。有我二人阻在這裡,別說是你,就是八大門派的增援到來,只怕也要三十個時辰才能打過去。我看你長得很美,不忍摧花損麗。你快走吧。” 從姍道:“你既然還有這麼一點善念,我不殺你便是。快快讓開。” 那二人對望一眼。男的有些疑惑地道:“你是什麼人?” 從姍知道上面戰況正烈,不願多說,抬手便向二人各自點出一指。這魔殺指無聲無息,在她此時的功力下使出,比眨眼帶快百倍,那二人空白武功奇,竟不能躲過,頓時便被製住了穴道,不能動彈。 那男人大驚:“魔殺指!” 那女的大叫:“這人正是從姍!”說罷,便要發出呼嘯向山上報警。 從姍知道二人要報警,不待二人發聲,抬手二點,又已製住了二人的啞穴。那女人正要報警,口唇剛開,已被點了啞穴,發不了聲來了。二從剛覺得啞穴被製,面前已經沒有了人影。 從姍再度上山,便不走梯道,改從樹頂上的樹葉之上踩樹飛行。 行到半山時,只見遠處大廟前的廣場上。黑壓壓地站了兩堆人,中間正傳出兵刃的破空之聲和掌風指風的破空之聲。 從姍受令增援,眼見二家正在激鬥,當下便不隱身,直掠過去。掠過最近的一棵大樹時,御風飛行,直往場中落去。 場中打鬥的二人,正是 女陰魔本人和蘇嵐。 女陰魔一方約有百三十人左右,八大門派一方卻有近三百人,其中一半是洞庭王帶來的楓木盟人。 女陰魔和蘇嵐鬥得正急,不及分神。但雙方觀戰之人,卻齊齊看見了從姍。眾人只見一個十八歲的年青姑娘,從將近二十丈高的參天大樹上御風而下,長袖輕揮,不帶半點風聲,輕飄飄斜落下來,真如仙子凌空降臨一般,無不驚駭異常。 忽然,從八大門上派的陣營中,爆了出一陣歡聲:“盟主來了!” 從姍剛一落地站穩,那些人便黑壓壓一片齊齊彎腰揖拜道:“各位免禮。且先觀戰。”說罷,走向前排的各大掌門和幫主。 前排一字排開著八大掌門人、五台山方丈、丐幫幫主、洞庭王等人。如此陣營,只怕武林有史以來都還少見。眾人對著從姍,略為敘禮。其中少林武當二掌門卻跌坐在地上,正在垂目運功,頭頂冒出蒸蒸熱氣。 從姍向洞庭王點點頭,徑直走到峨嵋派空寂師太面前,跪拜下去道:“弟子從姍,拜見師父。” 空寂師太扶起從姍道:“姍兒來得正好。二位掌門人受了寒陰化力指,服了玉鳳門的地靈丸,正在調息。咱們不忙敘禮,且先觀戰。” 從姍道:“是。”說罷,站在空寂師太身邊,注視著戰場。 只見 女陰魔一雙肉掌翻飛舞動,打出陣陣掌風,其中夾雜著極強的破空指力。而蘇嵐,顯然在內力上遜了一籌,一支長劍時放時收,正在使著一套極其繁複的飛劍術,將 女陰魔逼在三丈之外,不得近身。但如此一來,蘇嵐自己要攻殺 女陰魔卻也不是易事。 忽然, 女陰魔飄身後退,退到五丈之處,輕聲喝道:“且住!”她站在那裡,神閒氣定,就象從未打鬥過一般。 蘇嵐收回飛劍道:“為何且住?” “你方來了一位高人,老身要先看看是誰。” “那是從姑娘。想來她總有拿你餵招的時候。來,咱們再打過。” 女陰魔道:“哦,是從于淳的後人了。蘇嵐,你退下。” 蘇嵐大怒:“妖婦!你不過功力比老身強著那麼一點,竟敢對老身吆三喝四?” 女陰魔道:“蘇嵐,你別不識好歹!幾天來,老身已經對你仁至義盡,處處忍讓,實在也是看在你祖母的份上。你那禦劍術,為何時放時收?為何時而氣禦、時而手禦?嘿嘿,還不是真力修為不如老身。你禦劍不敢過遠,一是禦遠力弱,二是怕老身斷你氣機,收你飛劍。你玉鳳門能出來應劫的人,盡數被靈猿真人吸引到西方去了,再也沒有夠份量的人到這北邊來對付老身。老身要征服這中原武林,讓這八大門派臣服老身。只因老身要的是活人臣服,不要死人白骨,才儘讓你在此糾纏,沒有早下辣手。你祖母為何不來?是不是太老了?是不是想成仙練岔了氣?蘇嵐,你退下吧。” 蘇嵐冷笑道:“ 女陰魔,你別大言找場子了。幾天前你們就早已下過毒手了。你們一舉殺了白道四十多人。如非老身及時起來,只怕早已被你殺光了。老身內力差你一點,但你也拿老身這一套手氣同時禦使的劍術無可奈何。咱二人三次交手,實在皆是平手。你要想和我祖母論劍,嘿嘿,只怕還差得遠。” 這二人皆是老嫗。蘇嵐近八十的人, 女陰魔也是七十好幾的人。但 女陰魔看來卻只有四十歲左右,風姿綽約。蘇嵐卻未免有些老態龍鍾。 這時,從姍越眾而出,走到蘇嵐邊,道:“前輩三次與這 女陰魔接戰,可否讓姍兒來拿她餵餵招?” 蘇嵐望了從姍一眼道:“你怎麼叫我前輩?我祖母沒有對你排過崔從二家的輩份麼?” 從姍道:“排過。但從姍實在太年青,不好意思稱……你為表姐。” 蘇嵐道:“我輩武人,便直呼名姓又有何妨?” 從姍道:“是。這 女陰魔仍是小表妹的殺父大仇人。我實在想試試,看能否一舉殺了她。” 蘇嵐道:“好。你試試吧。小心一些。”她已看出這個小表妹一身非凡功力。她從從姍面目中某些穴位的顏色上,已經看出她練會了禦劍術,便放心地退回到八大門派的陣營中。 從姍道:“ 女陰魔,來吧。咱們今天是公恨私仇一起清算。” 女陰魔笑笑,走上前道:“小姑娘,你剛才說我是你的殺父大仇人,你有什麼證據啊?” 從姍道:“證據便是你身後的陳妙娘!證據就是你搬掉了陽泉從家這座武林重鎮,如今已經公開入關。還有更直接的證據。司馬洛為了讓我兄妹不追殺他的親信家人,已經直承是你們一手策劃了那晚上的血殺。” 女陰魔笑笑道:“是如此麼?那也無妨。” 女陰魔隨即又朗聲道:“八大門派這些老滑頭,自己躲在後面納福,卻讓你這麼年紀青青地出來送死。這算是他們送給從于淳的一份葬禮吧。” 從姍見她又辱及家父,當下大怒:“鐺”地一聲拔出龍泉劍,拔劍之時,有意貫入真力,讓劍身與劍鞘發出共鳴,頓時聲震山谷,那龍吟聲直傳出去好遠,回聲猶如鐘聲一般悠長。 她喝道:“老妖婆!上來送死吧!” 空寂師太在後面道:“姍兒,製怒!” 從姍頓時就冷靜了下來,道:“是。” 女陰魔道:“出招吧。” 眾姍更不答話,展開天蠍步,欺身上去,刷刷刷便是三劍,直取 女陰魔的胸腹大穴。 從姍此時的功力,幾二百年,這一展開攻勢,便連八大掌門中有幾位都看不清她的身形和劍勢。如洞庭王之流,只看見她身子一晃,一團灰影向 女門撲去,還以為她是運足真力,身形彈射而出,才有如此之快。其實,他們哪裡知道,白茜老人早巳向從姍打了招呼,千萬不能對 女陰魔這種絕等高手使用那種無根的打法。須知任何藉勢變勢的劍術武功,只能搶得一時的先機。由於這種藉輕功加速度,然後於變勢出奇招的打法,在真正領略了武學玄奧的仙流之輩看來,實在是不足取的。因為任何變勢,都不能在長時間內保持速度的至始至終一個“快”字。更不能保持身形的長時間的靈活性。如若一擊不中,變勢再擊不中,三變四變仍然不中,其身形力道一緩,身法恢復常態便慢了下來。這時,防守中的破綻,勢必比比皆是。那是太危險不過了。 再說,如若一個人的功力已達二百年,那步法又是神奇莫測,又何必再冒險藉勢作孤注一擲?她就隨便跨一步,只怕也比普通宗師的飛搶之勢還快。 哪知從姍這三劍刺出,原處卻沒有了 女陰魔的身形。從姍大驚,身形一變,腳踩天蠍步,倒退回原處時,長劍反揮,將身後左右三方盡行護住,劍芒竟吐出四尺之長。只聽一聲驚咦, 女魔已經站在她原來的地方,滿臉驚詫之色。 從姍也正好回到她原來站的位置。 二從對望著,有一瞬,都沒有說話。 觀戰之人,大多數都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二人是打過了,還是根本連動也未動? 女陰魔道:“好!白茜珠本人沒有來,卻也找來了一個替身。她將壓箱底的絕活兒都傳了給你,對你倒是真好。老身今日殺了你,或者被你殺,都不枉進關走一趟了。你的機變是絕等的。這些武功,蘇嵐使不了來,那是受了資質的限制。再來。” 女陰魔此時顯得異常興奮,滿面神采飛楊:“從姑娘,殺你父親那天晚上,因為崔烈老兒在附近,咱們四人速戰速決,只想趕快完事,免生枝節。咱四人聯手,不過片刻功夫便將令尊殺了,武功上毫無切磋滋味。老身回關外後深感後悔:從于淳死了,誰來遣我寂寞?莫非要老身萬里迢迢找上普陀山去與那白茜珠論劍麼?所以,你代那白茜珠來五台山,老身很高興。你懂老身的意思麼?” 從姍道:“或許我懂一點。” 女陰魔道:“你不全懂,那是因為你天性不好殺。你的武功是逼出來的。你的資質太好了。老身卻是天性好武好殺。 找不到值得老身出手之人時,心中便感到無限失望,無限寂寞。太好了!咱們再來!” 空寂師太在後嘆道:“姍兒,這便是所謂嗜武狂。由嗜武則入魔,由入魔而更嗜武。這才產生了稱霸天下的野心。” 女陰魔望著空寂道:“師太說錯了。稱霸天下,那不過是老身找不到對手排遣寂寞時的一種遊戲而已。或許,稱霸天下後,老身會感到更寂寞,更寂寞。老身要的是有人排遣寂寞。從姑娘,再來。” 這時,少林掌門忽然站起身來道:“阿彌陀佛!安施主今日是敗定了的。你因嗜武入魔,武學障已生,再難突破。但從施主的武功,卻是由仁念而生。即便她對武學參詳不如安施主歷時之久,這仁武卻是沒有武學障的。安老施主,你那魔武是敗定了。” 女陰魔聽罷,忽然仰天哈哈大笑:“和尚和尚,你念什麼痴經?你自以為佛法極高,為何不能擋得老身百五十招?” 少林掌門道:“老衲正因為佛法修為不夠,所以,仁武領略也不夠,才在第一百四十九招上中了你一指。” 女陰魔道:“好了。廢話說的太多了。從姑娘,來吧。 那些江湖武師的打法就免了吧。快將玉鳳門的禦劍術祭出來!”說罷,從身上取出一團黑白相間軟繩,抓住裹在中間的一根把手一抖,那團黑白相間的軟繩頓時散開,散落在她的腳下,原來是一根拇指粗細的長索。 從姍料不到 女陰魔的兵刃是一根長索,不禁吃了一驚。 當初白茜老人傳她一套以氣禦劍的劍法,用以對付 女陰魔的 女劍法,那原本是思定了 女陰魔那劍法的破解之道。哪知這 女陰魔忽然改用長索對敵,那麼,白茜老人傳那一套飛劍法就不一定能克敵制勝了。 從姍仔細一看,那根長索也甚為古怪。一般軟鞭,僅長丈餘。如若過長,功力差一點的,就不能揮舞自如,招式更不能精純。而且,一般軟鞭是從鞭尾向鞭頭逐漸細小下去。那原是為了符合力道的運使原理。再則,尖頭如是用真力催硬,還可當作長槍使用。如今這 女陰魔的長索,前後一般,均為拇指粗細,更是長達四丈。如此長索,即要揮舞自如,還要打出精純招式克敵制勝,那是很難的了。可是,如若 女陰魔練到了那個地步,這長索則就成了一件非常厲害的兵刃。 從姍沉聲道:“好,你注意了。”說罷,她平平伸出右手,放開五指,那龍泉劍便冉冉升起。從姍與 女陰魔隔著四丈的距離對面站著。這飛劍到 女陰魔的頭頂時,便開始繞著 女陰魔的頭頂盤旋。一時,只聽風聲霍霍,那飛劍盤旋著,卻並不急於攻下去。 女陰魔反倒閉上了雙目,一動不動,猶如入定一般。只有她握住長索把手的手,慢慢握緊,手背的皮膚慢慢由肉紅色變為青白色。 這時, 女陰魔安娥頭頂的飛劍,盤旋的勢頭忽然慢了下來,慢慢不帶風聲。場中, 女陰魔卻開始揮舞長索。那長索一舞動,頓時便成了一圈一圈的鞭圈,繞著她的身周,成螺旋狀不停轉動,螺旋圈慢慢向上收去。 從姍此時站在 女陰魔四丈外,右手平伸,掌心向上。忽然,從姍迅速無比地抬起左手,朝著 女陰魔遙遙點去,只聽颼地一聲破空之聲,一道白光一閃,一股極為強勁的真陽洞金指力,已朝 女陰魔右腿膝蓋上的犢鼻穴點去。如是有人的膝蓋被點中,那不出現一個血洞才是怪事,那條腿不因此而廢才更是怪事。 女陰魔右手揮舞長索,索勢不緩不變,雙目陡然張開,右手迅急迎面一點,只見一道藍光,同樣帶著極強的破空之聲,二股指力在離 女陰魔一丈五尺之外接實,只聽“ ”的一聲大響,兩股指力頓時爆散開來,二人都是身子晃了一晃。 忽然, 女陰魔頭頂的長劍,已被從姍吐出極強力道催動劍式。那長劍 下子由劍尖斜斜向下的轉動式,變為豎刺式,直往 女陰魔的頭頂偏後的神聰穴刺將下去。 這時, 女陰魔那成螺旋形護住身周的長索,忽然在頭頂成為一個螺旋小尖頂,將頭頂上空的二尺方圓,護得滴水不漏,從姍催動的劍式,那劍尖就刺在軟索上。二人功力相若, 女陰魔的力道短,從姍的力道長,劍鞭接實,從姍的飛劍便被彈起兩寸,而 女陰魔的鞭圈,只是微微凹了一下。 從姍大驚。她明白這一劍刺不中 女陰魔,只盼她用長鞭相擋時,那神兵利刃的龍泉劍尖,能將那長索刺斷。哪知那長索硬擋了一下,卻是絲毫無損。原來, 女陰魔這長索,乃是用天蠶絲和海底玄鐵練成的軟絲交織而成,加之 女陰魔真力貫注,所以,龍泉劍也奈何不了她這長索。 女陰魔等的就是這一招,正如從姍點出真陽洞金指,等的就是 女陰魔以 陰指接招一樣,只見 女陰魔剛用索網擋開長劍,她本人就忽然發動,腳踩玄妙步法,頓時就遠離了飛劍兩丈,她的索網,忽然吐伸,索頭便如一根細鋼棍一般直點從姍的面門。這長索來得好快,就如一個人頭腦中一個念頭閃得一閃一般。這時,只見從姍右手手勢不變,身子忽然向左一折,便出了神仙左右折的奇功,躲開了這一長索索頭之刺。從姍機心敏捷,她的右手本來正在吐出真力禦使飛劍,此時來不及收回長劍或禦使長劍抵擋,便索性棄了飛劍,手一抄,便抓住了索頭,再一挽,便將索頭挽在了自己的手掌上,頓時,二人的身形移動時,便將長索扯伸,成了互相間以內力拉奪長索之勢。 而這時候,那斷了禦使力道的龍泉劍,正從空中垂直落下地去,只見從姍左手一伸一抓,已經用魔殺天君的無形真力箍功夫抓住劍把,隔著四丈的距離,便向 女陰魔砍去。在旁觀的數百人看來,這仍然是禦劍殺人。其實,這以真力箍握住劍把遙遙砍人,與真氣禦劍的飛劍術,是完全不同的兩門絕頂功夫。魔殺天君的真箍,是由五股指力,從手指的相關穴位不斷氣機地發射出去,力道的尖端彎由收縮捏人或握物,無形力道線的中部,卻是不能任意變形彎曲的。 從姍左手真力箍遙遙抓住劍把,直往 女陰魔的頭頂砍去。 女陰魔無論如何料不到從姍有這麼一手,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而忙中頭一偏,伸出左手屈指一彈,正正彈在劍身上,頓時便將劍身彈開三尺左右。從姍吃虧在以左手真力箍握劍,並不純熟,加之力道線長達四丈,力道減弱,所以被 女陰魔一指彈開三尺。但從姍卻藉機收回力道,將龍泉劍收回,實實在在地握在左手之中。 二人以左手對敵之時,右手仍然各自死死握住索端對拖。 此時,二人的真力都灌注在這軟索上,軟索吃飽了真力,硬得猶如一根鋼棍。 女陰魔忽然倏地伸出左手,握住身前二尺處的索繩,想將這四丈長的硬得象一根鋼棍的硬索,當作長槍一般向上一挑,目的是將從姍挑起來摔出去。哪知從姍看見她的左手搭在索身上,便已知她要耍名堂,身形一墜, 女陰魔便挑不起來,反在一瞬間,又成了各自用力後拖之勢。 突然,從姍的身子順著這一瞬間毫無虛假的前拖力道,直往 女陰魔飛去,其勢之速,直比剛出硬弓的箭矢還要快上,百倍。從姍這一藉勢飛去時,右手已經放開了索頭,怕的是一擊不中,無法變勢。 女陰魔剛感到索頭對端的力道一失,便已看見一團灰.影,前頭一道銀光,直向自己撲射而來。當下扔了長索把手,百忙中身子向後一倒,倒地之時,已經雙掌猛拍,拍出兩股雷霆萬鈞之力,將從姍拍得斜飛出去,而從姍的身形射至 女陰魔倒地的上空時,左手握著的龍泉劍向下劃出一道弧形,卻已將 女陰魔的長袖斬斷了一只。從婿的身子被 女陰魔的掌力震飛進,便藉勢如飛鳥一般飛了一個極大的弧圈,從 女陰魔部下的陣前掠過,回到七丈開外她剛才站立與 女陰魔對搶軟索的地方,站穩身形。 這時, 女陰魔的陣營中,只聽“砰”地一聲,向前倒下去一個獨臂人。這人倒下後,一顆人頭離開身子,落在地上,滾出去好幾尺遠才停住。一時,一股狂風將無數斷頭髮刮得滿天飄飛。 這倒地死亡的人是陳妙娘。 原來,從姍藉勢從 女陰魔陣前繞弧圈飛過時,順手一劍從陳妙娘的脖子中斬過。這身形劍式都太快,陳妙娘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從姍會趁機偷襲她。所以,寶刀從陳妙娘的脖子中間齊齊斬過,那頭部還與脖子連在一起,不曾落下,直到陳妙娘的身子倒下後,那顆頭才落下去。那同時被斬斷的頭髮,也被從姍飛過時帶起的風勢刮得滿天飛舞。 從姍站在那裡,鬢髮零亂,隨風飄揚,口角噙著幾滴鮮血,急速地運氣一周,才將翻騰洶湧的內力平復下去。 女陰魔站在那裡,目瞪口呆地望著地上的一塊衣袖,許久沒有說話。 直到這時蘇嵐才大叫一聲:“好!” 一時,八大門派這一邊的數百人,同時發出雷鳴般的呼喊聲:“好!” 女陰魔安娥被從姍斬斷衣袖,從姍被 女陰魔的掌力震飛震傷,這一招本來是從姍輸了。但從姍受傷之際,還藉勢飛了一個近十丈的大弧圈,一劍斬了陳妙娘,這樣看來,實在又是從姍勝了。 這數百人的喝采聲此起彼伏,此伏彼起,意氣風發,直將從接戰以來處處挨打的壓抑情緒抒發了一個夠,才靜了下來。 這時,場中才飄過陳妙棠的哭聲:“妹妹……。” 女陰魔的眼光從地下移開,望著從姍道:“你這幾手打鬥,全是隨機應變的智能武功。極為上乘。很好。數十年來,老身今日還出了一點微汗。真是難得。老身那一挑失敗後,本想藉勢射進用掌力傷。不想你見機竟能比老身還快一拍。” 女陰魔說時,右手一招,已將地上的長索把手吸在手中,只一抖,長索收回。她又道:“你能排遣老身寂寞,這很好。老身遇到你這全然沒有一定之規的打法,實在感到非常興奮。咱們再來打過。” 這 女陰魔,明明知道她的弟子被從姍一劍斬斷,卻連頭也不回。望著地下的斷袖時,心中卻在苦苦思索從姍的武功。如今這思索剛有了 點端倪,便又喝戰。 從姍劍交右手,隨手挽了一個劍花道:“好!再來!殺父屠莊的大仇,不報不休。咱二人只有死去一個,才能暫時有個了結。” 這時,只聽一貫大師道:“阿彌陀佛!二位施主內力相若,武功也各有長處。只怕三二千招還難以決出勝負。依老衲之見,不如今日暫且收兵。來日大戰,再決勝負。” 女陰魔道:“也好。讓老身回營多想想,也多幾絲回味。 從姑娘,你也不妨思索一下老身的武功。來日打時,更有趣一些。”說罷,手一揮,後隊轉為前隊,前隊轉為後隊,秩序井然地下山去了。 直到 女陰魔走後,從姍才轉過身來,向八大門派這方走來。 這時,只見洞庭王在前,楓木盟的百數十人在後,朝著從姍走了三步,齊齊跪倒在地,說道:“楓木盟屬下,重新參見盟主!” 從姍大驚,急忙單膝跪下道:“各位快別如此!咱個早已有約:楓木盟是道義盟,免除拜跪禮。今日大家為何又行起大禮來了?” 洞庭王道:“盟主的人品武功,已令我等口服心服。不行這屬下大禮,不能表達心意。盟主快請起來,不要讓做屬下的為難了。” 從姍只好站起身道:“大家都請起來吧。” 百數十人齊道:“謝盟主!” 少林武當兩派掌門互望一眼,走到從姍面前。一貫大師道:“當今天下,靈猿門、 女門、莫幹山莊;已經結為聯盟,要對中原武林一舉征服。咱白道卻如一盤散沙,迄今沒有一個象樣的聯盟。老衲聽洞庭王趙施主說,楓木盟以應付這次血殺為道義結盟。劫難一過,從盟主要去峨嵋修真。老衲有一請救,從盟主務心要答應才好。” 從姍不安地道:“大師但有所令,晚輩無有不遵。” 一貫大師道:“老衲請從盟主接納少林派加盟。此劫過後少林派再回嵩山自立門戶。” 武當掌門雲陽子道:“老道步大師之後,也請從盟主答應老道的同樣要求。” 從姍尚未答話,華山派的冷月塘已經大聲說:“值此中原武林生死存亡之際,咱們正應暫時打破門戶之見,結成一個大聯盟,才能應付這場劫難。以從盟主的人品武功,做總盟主當之無愧。” 少林武當掌門人,各與 女陰魔直接交戰,為的就是怕門人多死無辜。那由淺入深的一層層到最後,還是要直接同 女陰魔接戰,才能決出最後勝負。所以,這天雙方接戰,少林掌門就搶先而出,直接向 女陰魔叫戰。但在第一百四十九招亡被 女陰魔以隔空指力點中一指。武當掌門替下一貫大師後,第一百四十七招上又被點中一指。從姍一來,便將戰局扭轉。斬斷 女陰魔一只衣袖,還殺了陳妙娘。少林武當二掌門心意相通,請求入盟,怕的是其它門派有異議,能以先求統一。再說,這入不入盟,也不能開口勸別人。所以才有那麼一個舉動。冷月塘那麼一叫,其它掌門人也無話說,紛紛要求加盟。 從姍大急,雙手直搖道:“不可!不可!我的師尊在這裡,玉鳳門的蘇嵐老表姐也在這裡。而且,在場的各位,幾乎無不都是從姍的長輩。此事萬萬不可!” 蘇嵐笑道:“如非事情危急,玉鳳門根本就不准有人在江湖走動。更受祖母嚴令,不准接受任何江湖武林隆譽。小表妹不要推了。” 空寂師太道:“姍兒,為師托白茜老人給你的四句偈言,你得到沒有?” 從姍道:“弟子得到了。” “前三句應了沒有?” “師尊料事如神,前三句都應了。” 空寂道:“那第四句順,就是講的今天這事。你不妨在各位前輩的支持下,先將此劫化除了。異日你自己有什麼事,還賴各位前輩扶持哩!” 從姍想了想後一句,道:“弟子謹遵師令。” 五台山的方丈大師妙峰道:“好了。從盟主同意了。大家快請入內,正式商議大事吧。” 當下,大家喜笑顏開,擁著從姍,進入大殿之內、第三天,雙方再次接戰。為了避免屬下多死無辜,從姍搶先叫戰。 女陰魔也幾乎同時飄身出來。 這一次,二人都不象當日那樣急於殺掉對方、打得甚為浮躁。這一次,二人皆打得很謹慎,均採取了自保第一,殺敵第二的方法。一時,這一個戰團竟成了膠著之狀,僵持起來。 |
第二十三章 捨身之愛a
卻說當日從姍北上五台山增援後,從北池率隊隨後而行,也向北行,直往五台山開拔。衛靈壁和鄺秀則離開眾人,聯袂西進,要去秦嶺一帶太白山左近尋找玉風門與靈猿門的戰場,增援玉鳳門。 衛靈壁這次西進的路線,與他數次東來西去的路線大同小異。二人來到離莫幹山莊二十裡的那個小鎮時,一品居也已經關閉了。大門用木條釘了起來。二人又來到 當初衛靈壁在這裡整日醉酒,以後鄺秀從管庫取來二十兩銀子買了下來等他的那所小屋。二人站在屋中,衛靈壁觸景生情,當日的種種又歷歷浮現在眼前。 鄺秀知道他又想起了他在這裡所過的那些異常孤苦的日子,便走上前去,輕輕握住他的手道:“壁哥。我們走吧。離開這屋子,就辭別了過去,我們以後回到魔殺天宮,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衛靈壁握緊鄺秀的手道:“是。” 鄺秀道:“你再也不是孤苦的了。” 衛靈壁又道:“是。我要辦的事情很多,我再也不會去自尋孤苦。再說,你又在我的身邊,我就更不會感到孤苦了。” 他牽著鄺秀的手走出小酒店,也不鎖門。一片陽光照著他們二人上馬,出鎮而去。 向西行去,衛靈壁看見了第一次遇到阻殺之處,頓時勒住馬道;“秀妹,我想到了一個去處,你隨我來。” 鄺秀道:“什麼去處?” “那裡應當有一個山洞,是千面魔怪當時藏身的地方。當日我在無意中發現,卻不敢去探看。如今可不同了,千面魔怪死了。他便不死,以我目前的武功,大約也可以探探。我們這就尋去。” 衛靈壁帶著鄺秀找去,卻只字不提當日看見鄺秀的師父陳妙棠與千面魔怪苟合之事,怕說出來使鄺秀感到難為情。 三日後,二人在天目山中找到了那座數百丈高的絕壁,然後找到了那個山谷和小河,找到了那個隱密的山洞。 那山洞的洞口很小,在一個絕谷底部。山壁上十丈左右的高空,很不容易上去。衛靈壁開始還不相信那個洞口很小,幾乎要爬行而進的洞口,會是千面魔怪選擇的藏身之處。後來自己射到洞中一看,原來裡面很高,才又下來,將鄺秀帶了上去。 洞不深,大約不過二三十丈。洞雖然高大,但卻一無所有。山洞口射進來的天光,在幾丈以後就逐漸暗了下去,但衛靈壁此時目能夜視,將黑暗之處的洞壁也看得 一清二處。他仔細尋找,果然找到一處泥封的痕跡,當下便叫鄺秀站開,躲到洞口處去,他自己站在斜處,運足掌力,遙遙擊去,只聽得轟地一聲,那裡果然是一處 用石塊堆砌的暗洞。衛靈壁一掌將石塊拍飛進去,頓時現出一個洞來。他本來提防有暗器之類打出,掌力擊後,人已閃開,但卻根本沒有暗器打出來。 衛靈壁走到洞口一看,只見裡面很亮,站在洞口便能將裡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裡面是一間天然生成的石室。四壁很光。裡面一切生活用具盡皆齊備。一張大床,竟然還有床幃羅帳。石室不通風,但卻很乾燥。而且,這石室不知為何,竟然一 點沒有一般山洞常有的螞蟻、甲蟲、爬蟲之類,顯得異常整潔。室內很亮,卻是因為洞頂上嵌了一顆夜明珠,發出柔光,將石室照得很亮。 這時,鄺秀也走了進來,她站在衛靈壁身邊看著,忽然走到床前,對著一對枕頭觀看,衛靈壁也走過去,只見枕頭上有二句話,顏色暗紅,似乎是用血寫成的。 衛靈壁念道:“攝魂法施我自止,普天之下唯一人。” 這兩句話寫在兩個枕頭上,一個枕頭各寫了一句,字跡蒼勁,衛靈壁不知怎地,總覺得這兩句話寫在這枕著上顯得很淒涼。因為只有他明白這兩句話的含義。那日 他在懸崖上,看見一個身上長滿黃絨毛的人,被陳妙棠用藥水褪去他的毛髮,全身退光後,那人曾與陳妙棠交歡,這之前他也要求交歡,但陳妙棠一度用攝魂大法制 止他,他就馴服地接受了制止。二人交歡不久,那人又要求交歡,陳妙棠又用唱歌般的聲音要他離谷而去,他又順從地離去。看來,陳妙棠的魔音攝魂大法很能制服 他。衛靈壁當時便懷疑,這人武功那麼高,為何卻處處受製于陳妙棠的魔音攝魂大法?現在他明白這原因了。這原因便是這兩句用血寫在兩個枕頭上的話,人有真愛 時,便不會勉強對方做她不願做的事情了。 鄺秀忽然道;“壁哥,我總覺得,這屋子裡有一股香氣,與我師父身上的香氣好相似。” 衛靈壁沉默了一下,終於道:“這屋子是千面魔怪專為你師父置的。” 鄺秀大驚:“有這等事?” 鄺秀說罷,起到床邊,掀起枕頭查找。一般人皆有將物件放於枕下睡覺的習慣,鄺秀掀起枕頭,果然看見下面有幾張紙疊在一起,便將紙翻開。那是一封信,而且,正好就是留給鄺秀師父的。 信上寫道:妙棠吾妻:我今封洞而去,只怕是再也不會回這洞府來了。我的長力不如那崔老鬼,跑上三四天后,便須使計易容,才能將他丟脫幾天,喘得一口氣 後,又去將他引著在中原瘋跑。我累了。如此瘋跑,我的真力耗損過多。有好多次,我真想違背師門嚴令,要麼和崔老鬼決一死戰,要麼就徹底丟開他。可是,你的 師門由你提出同樣要求,我又只好再和崔老鬼在中原瘋跑下去。 但我實在跑得厭了,我和他跑了一年多,跑了數十萬里。 我為的師門霸業麼?不,我為的是你。 三十年了。三十年來,我不斷要你和我一起走,我不斷要你和我成婚,找一處山青水秀之處,結廬而居。你不!三十年來你只有一個字:不! 我多想一掌殺了你! 三十年來,我數百次動念頭想殺了你!不!我不是想殺了你!我是想點了你的昏穴、睡穴,就讓你永遠昏迷或沉睡在我的床上,那樣,我每天都可以為你梳理你那 秀麗的長髮,每天都可以看到你那動人而含蘊的笑容,每天都可以聞到你那溫馨的體香,每天都可以輕輕摸一下你那嬌嫩的臉龐…… 但不你不!你不!你不!而我又不忍心做你不願做的事! 所以我千百次想殺了你,然後和你一起魂斷愛床,同歸西天;妙棠吾妻,我不忍殺你!卻又忍不住想殺你!於是我就只好去殺別人!我每殺一個人,我都對那個被我殺的人大吼:“陳妙棠!我殺了你!” 我殺了你!我在江湖上找人替你被我殺!我殺了數百人! 都是殺的你!殺的都是陳妙棠! 為你!為你!為你!我痛苦發狂為的是你!我殺人放火為的是你!我引著崔老鬼在神州大地數十萬里地瘋跑,為的也是你! 如今我封洞而去。我怕你要來這兒,所以沒有設計機關,我大約不會活著回來了。我總有一天會忍不住,會不顧一切地和崔老鬼決一死戰。玉鳳門一插手,咱兩家 師門的稱霸便成泡影。那一天,我夢寐以求的那一天,霸業成就,咱們二人張燈結綵的那一天,永遠也不會來了。沒有那一天,我還活著幹什麼?我不如找崔老鬼拼 了!如能真的被他一劍殺了,還可免去和你死別時那淒淒慘慘,悲悲戚戚的情景!千面魔怪一生何等英雄,生平只有玉鳳門能克制老夫!千面魔怪即便要死,即便是 為情而死,也只能戰死沙場! 別了!愛妻,別了!我一生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跪在你的面前,讓你替我洗去身上的絨毛,在你低下頭時,我伸手捏一下 你的豐滿的嘴角。如今,這一切都可以了結了。我身上的靈猿乳沉 使我時時發狂,我近來無論如何運功去壓,也壓不住。我功力越高,反而定力越差,這,便是死 象。 我活著是為你而活,我死了也是為你而死。妙棠吾妻,假如我二家師門能夠成就霸業,那時,靈猿門和 女門反倒會不一次大決戰。天下霸業,打 時聯手而打,成時只容一家。所以,有那麼一天時,你 女門必將敗在靈猿門手下。你別看靈猿門連我一起只有五個人,但這五個人,卻足足當得五十人、五百人、 五千人、五萬人! 女門無論如何不是對手。我不忍心看見你有一天被靈猿門的人遍天下追殺,我將靈猿門的武功私下抄成祕籍,留給你,你只要能破得靈猿門的武 功玄妙,逃過三次追殺,便可終生免得一死。我儘管數百次想殺了你,但那是為了愛。為了愛,我更不忍心看你死於別人之手。所以,我一定要修習這靈猿門的武功 招數。同時,我將師門專解靈猿毒掌的解藥也一併留給你。 別了!愛妻,別了!這一次是真的別了!我在夢中千百次張燈結綵和你成親,但那都是海市蜃樓,都是南柯一夢,反倒是這死別,只一次,就千真萬確,再無悔改。所以,我夫妻是真的別了! 蒼天啊!但願二世為人,我一成人出山便遇見你!你一成人出山便遇見我!那麼,中間再無其它波折,再無其它礙難,我們便可一心相許,白頭偕老! 我真想再捏一下你的嘴角……別了……! 姜孤生絕筆嘉靖三年衛靈壁與鄺秀讀罷此信,鄺秀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兒。而衛靈壁,想到如此一個被江湖武林唾棄的大魔怪,原來卻是如此至情至性的一個人,與自己的苦戀倒是異曲同工,心中不禁也被引起了無限傷懷。 千面魔怪在江湖爛殺無辜,殺人如麻,但從未聽說他姦淫過婦女、搶劫過民女。衛靈壁看完他的信後,才明白他一是被情所逼,發狂殺人;二是他賴以長大所長欺飲用的靈猿乳毒,造成了他身體的瘋魔性。但是,他如不是狂執地愛著陳妙棠,或許他對江湖的危害,反倒不止於殺人了。 鄺秀哭道:“壁哥,我明白師父為什麼到晚年心性變好,再也不如早年那樣找人吸陽補陰,然後殺掉。我師父原來是被這千面魔怪的至情感動,從此拋棄了早年的 惡行,成了一個能理解至情的人。但她此生便有至情,也已經遲了。所以,她從不逼迫我去吸陽補陰以提高功力,反而處處回護我的貞操。壁哥,我受令裝成歌妓去 打探司馬兄弟的隱情時,也是數次蒙她回護,才免於失身的。” 衛靈壁摟著好的肩道:“秀妹,其它的都不說了,咱們找找這千面人怪留給你師父的東西吧。有一天,或許能交給你師父,真的能救她一命。” 鄺秀道:“好。我們一起找吧。” 二人找了很久,終在巖洞腳下,找到一個很小的暗洞,從裡面找了一個小玉匣。 二人打開玉匣,首先映入二入眼睛的,是壓在祕籍上的一顆暗紅色的發光珠子。 “乾坤一氣混元珠!”衛靈壁驚叫。 “乾坤一氣混元珠本是從姍家中之物,紅雪山莊被屠之夜,和龍泉劍一起被人搶走。大約當時便將這珠子分給了千面魔怪,或者說,當時這珠子便被他搜去。而龍 泉劍,不知怎的到了梅海天手上,後來被千面魔怪殺人搶走,最後天網恢恢,被崔烈老人在千面魔怪雙目被從姍刺瞎時奪走,後來又還歸從姍。如今發現珠子,倒可 完璧歸趙了。 衛靈壁道:“這珠子是從家之物,應該還給從家後人。鄺秀意下如何?” 鄺秀道:“你藏好了,以後還從家後人吧。不過,在還從家後人以前,你倒不妨先用這珠子幫助練純你的內力,只是用一用,那又何妨?” 衛靈壁道:“這倒是可以的。其實,我也不是太拘泥的人。” 鄺秀笑道:“我還真怕你食古不化呢!” 衛靈壁道:“我如真的食古不化,又怎能躲過十數次追殺,而有今天?” 鄺秀沉思道:“是的。大約這天下也只有至情與機變同時並存的人,才能成為絕世高人了。” 衛靈壁笑笑,將珠子揣在身上,取出祕籍,遞與鄺秀道:“這是他留給你師父的東西,你藏好了。” 鄺秀接過祕籍道:“我武功低,只怕有一天有什麼意外和你失散了,保不住這祕籍,所以,這東西還是藏在你身上,由你轉交我師父吧。同時,由你轉交我師父, 你也可以還清我師父的人情,不必長久受人情所製。再說,你的師門大敵正是靈猿門,你倒可以趁機先看看,以後遇到靈猿門弟子時,也好有個準備。” 衛靈壁道:“這個……恐怕不太正道吧。” 鄺秀道:“有什麼不正道?靈猿門本是武林公敵,再說,壁哥,你願意我死麼?” “秀妹怎麼將話扯到這上面去了?” “你如不先在思路上去破解靈猿門的武功,你難免有一天會被靈猿門殺掉,那時,我還會獨自活在世上麼?我不也是等於被你殺掉的麼?” 衛靈壁道:“不偷學靈猿門的武功,倒也不一定就死。” 鄺秀道:“那你錯了。你如今的功力和武功,頂多可以和千面魔怪打個平手,要對付靈猿真人本人,那就還差著一籌。所以,你還得抓緊時間練純內力,須先熟悉靈猿門的武功,才能得報兩個師仇,才能自保,才能保護我不受人欺負。” 衛靈壁想了想道:“好吧。”說完,又將祕籍揣入懷中。再看玉匣下面的另一疊東西。 這一疊東西由一塊白紗巾包著,衛靈壁打開,原來是面是一疊人皮面具,另處還有一個小玉瓶和這人皮面具包在一起。 衛靈壁拿起玉瓶,道:“這解藥倒至關重要,說不定便可救了武林眾生。我想留一半起來,送給幾個大門派的掌門人,另一半給你師父。” 鄺秀道:“可以,這也算是我師父對天下武林的一點表示吧。” 衛靈壁道:“我以你師父的名義去送。” 衛靈壁將解藥放在懷中,將那一包人皮面具給鄺秀道;“這東西你收好,有一天交給你師父,對她多少有些用處。” 鄺秀道:“好。”收下人皮面具,放在身上。 衛靈壁從身上摸出千面魔怪姜孤生的祕籍,道:“秀妹,咱們二人一起來修習吧。” 二人的頭靠在一起,翻開了祕籍。 祕籍的第一頁寫道:妙棠愛妻:靈猿門武功的根本,是毒絕天下的靈猿毒掌和靈猿毒指。 這極毒的內力,是從小培養,與身體一起長大生成的。我的師尊靈猿真人,精通一切動物的馴化技能,其中對靈猿猶為專精。他老人家的四個弟子,皆是孤兒。至 少我的師尊本人是這麼說的。其實,據我後採行走江湖時所知,我們師兄弟四人,皆是有根有底的武林世家子弟。孤兒中有如此根骨絕佳的人選麼?那是師尊的託 辭。師尊暗遊天下,看中了誰家的小兒,便擇時悄悄偷走。以孤兒的名義從小養大,收為親傳弟子。 我們師兄弟四人,皆是從嬰孩子時代,便以靈猿乳餵養。 這速靈猿在天下本已是奇少,極不易尋得數只,那靈猿又豈能每日產乳?這便是我恩師的絕處了。他以百獸乳混合餵養靈猿,再以特殊方法刺激毒靈猿長期產乳, 所以,才有足夠的靈猿乳餵養弟子。這靈猿因為服食百獸的混合乳,產生出來的靈猿乳,本已是一種至陽至躁的大發物,一般人如是服食,定要脈象失調而生大病至 死。我師尊將一種祕方配製出一種藥丸,在我們每次服乳練功前,皆服一粒,練出的內力,便含巨毒,但練功者本人卻不受害。 妙棠吾妻,你的師門修 練的是至陰內力。你與靈猿門人對敵前,務必記住先服解藥,否則,你如是被功力比你高的靈猿門人點中指力或拍中掌力,你那至陰內力正好被其克制而被化掉,毫 無抗毒能力。記住,你如有一日與靈猿門對敵,一見靈猿門人,就須先服解藥。除此而外,只有正道至陽至陰剛力修練達二百年者,才能抵擋。便是玉風門的大陰陽 和合神功,修練低於百五十年者,也無法抵抗靈猿指的毒力。 姜孤生僅記。傳於愛妻,切記切記! 這篇以後,介紹了靈猿掌法、靈猿指法、靈猿劍法。 這靈猿掌法和靈猿指法,衛靈壁集梅家武功和魔殺天君的武功後,還能一看就懂,不管他那虛實如何搭配,陰陽如何變化,總還不出拳指掌至理。那靈猿劍法就不 同了。衛靈壁將千面面魔怪留。與陳妙棠的十二招劍法仔細參詳,從第一招看起,就感到無比驚異,以後看完十二招,真是越看越驚,越看越怕,想到自己幸好有緣 讀到這本祕籍,否則,除非不與靈猿真入朝面,只怕一交手,不出五招,便一定會死於其殺手了。 千面魔怪告訴陳妙棠,靈猿劍是以玉鳳門為主要敵 手,所以,靈猿劍主要是要對付玉鳳門的飛劍術,這一點,他寫道:“愛妻,你若與靈猿門對敵,因為你不會飛劍術,靈猿門人也不會使用破解飛劍術的殺著對付 你,這是師門最高秘密,請恕為夫不敢洩漏。但這十二招劍法,你一定要仔細參詳。你如能參詳透這十二招劍法,你便可以和少林武當的掌門甚至元老一較高低了。 ” 衛靈壁合上祕籍,盤膝坐在地上,閉目沉思,這一閉目沉思,就是整整四個時辰。 靈猿劍法的第一個法門,就足以使功力低者,想起來都頭暈目眩,更不用說練了。所以,便是靈猿門人,低於二十五歲者,根本就不准修練。 這靈猿劍法的第一個法門是靈猿劍替手法。 這靈猿劍替手法,講的是左右手交替使劍的換手法門。練靈猿劍者,先練左手劍,後練右手劍,再練合手劍,最後才練替手劍,這是第一步。 第二步,這劍法從一虛一實起,到二虛一實,直練到九虛一實,然後又是一虛二實、二虛二實、三虛二實……如此將九九兩個虛數與實數的八十一招基本虛實搭配 劍法練完,才練自由配數。這自由配數便是一個無窮無盡的天地了,沒有止境。功力越高,劍術修為越高,這虛實配數的變換便更加玄妙無窮。 第三 步,練陰陽劍式。這練法開始時也是從一陰一陽,二陰一陽起,然後又是二陰一陽,二陰二陽……如此又將九九兩個陰數和陽數的八十招基本陰陽配合練完,才練自 由先配陰陽,這陰陽劍法的自由選配,又是一個無窮無盡的天地了,沒有止境。練到通神境地,這陰陽劍法直如神人。再無可破。 所謂陰陽,在靈猿劍法中,有幾個含義,一是替手陰陽。 這是左手陽,右手陰,比如三陰一陽替手招,便是右手使三劍、左手使一劍。這替手時,如若替手快到敵人根本看不清的地步,敵人明明防的是你右手出劍,根本 就防不到你忽然變成了左手出劍。這中間再加以出劍的角度、方位、高矮、輕重、緩急、虛實、刺、削、挑、砍、拖……等等無究變化,那就.更是防不勝防了。 陰陽變化在靈猿劍法中還有上下含義,左右含義,正反含義。而且,更為繁複的,是它這劍術,更要加進真力運使法門,甚麼劍招,以真力運集何條經脈,以什麼用力法門傳于劍上,皆有異常玄奧的講究。 所以,這陰陽、虛實、內外的相互配合,那就更是無窮無盡、玄而又玄了。這三個配合練到通玄後,才逐將各種法門一個一個地補合進去合練,直將各種法門練到通玄地步時,只要劍式一展開,天下於無劍法可破,也沒有什麼劍法可以抵擋這靈猿劍法。 所以,靈猿真人選了十二招最為有效、最為通用的劍法傳與門人,便足以稱霸天下武林了。。 但靈猿劍法卻又不可和玉風門的以氣禦劍的飛劍術對抗。只因為這飛劍術練到極境,早已更為通靈地劍人合一,意禦氣、氣禦劍,天下有什麼武功比心意的反應更快? 衛靈壁一直思索了四個時辰,才睜開眼睛,長長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衛靈壁一站起身子,就看見鄺秀正坐在床上關注地望著自己。 鄺秀已經換了睡袍,這是一襲白色睡袍,雖然是她師父陳妙棠的。她一看見衛靈壁站起身子,便從床沿上站起來。 “壁哥,你歇息一會兒吧。”她說。 衛靈壁道:“你睡吧。我只要調息一下就可以了。” 鄺秀道:“你來睡。我已經睡一覺了。那靈猿劍,我一思索就頭髮昏,我功力太低了,適應不了那麼繁複的變化。你一坐就是四個時辰,我都已經睡過一覺了。” 衛靈壁道:“歇息一下也好。這一西去,只怕再也沒有時間安睡了。” 衛靈壁上了床,剛閉上眼不久,又睜開了。他感覺有幾滴水滴,正滴到自己的臉上。他一睜開眼,就看見鄺秀的臉正在上面不遠處,她的口鼻的氣息就在他的臉旁,她的雙目中有淚珠流出,滴在他的臉上的,正是鄺秀的淚水。 “秀妹,你怎麼哭了?” 鄺秀道:“你…說你愛我,為什麼對我一點……不感興趣?你....為什麼不要我....?” 衛靈壁想了一想道:“我們還未正式成親,我怕你以為我是孟浪子弟。” 鄺秀閉上眼睛道:“不,這是你的藉口。” 衛靈壁道:“不是藉口,我為什麼要找藉口?我二人已經訂了終身,又還有什麼藉口可找?” 鄺秀道:“壁哥,你不要騙我了。” 衛靈壁急道;“秀妹,你不要誤會了。你以為我還愛著梅師妹麼?你的師父說得很好。她是不值得我終生死戀的。我愛過她。但那種愛,早已化成了同情和憐憫。與其說愛的是她,還不如說我愛的是我自己的初戀所賴以產生的那種情感。 秀妹,你不要亂想了。” 鄺秀默默不語地將頭伏在衛靈壁的胸上,輕聲說:“壁哥,你不要安慰我了。我指的不是梅夢萍。我指的是另一個人。另一個值得你愛的人。” 衛靈壁苦笑,伸出手去撫摸鄺秀的頭了,道:“真拿你沒法,另一個人?哪裡又有什麼另一個人了?” 鄺秀調過頭來,直視著衛靈壁道:“有。這人就是從 姍 !” 衛靈壁大驚,身子抬了抬,忽然又倒在枕頭上,閉上了雙目。 鄺秀道:“魔殺天君死的時候說:‘姍兒,你已投入峨嵋,就不談了。不然,為父真想將你許配與靈壁。’那時,我與師父正在山上,我看見了,你們互相望了一眼,又很快轉開頭,實際上,你們心裡已經起了共鳴。你只是覺得你不配從姑娘,所以,才選了我。” 衛靈壁沉默了一會兒道:“是的。我不配她。這天下只怕也沒有配得上她的人。鄺秀,你睡上床來吧。” 鄺秀道:“我不。” “為什麼?” “我不願我們之間的感情有半點勉強。你什麼時候忘掉了從姑娘,我們再……” 衛靈壁將她的頭扳下來,用手指去捏她的嘴角,說:“鄺秀,你記得姜孤生寫給你師父的絕筆中的一段話嗎?他說‘蒼天啊!但願二世為人,我一成人出山,便遇見你,你一成人出山,便遇見我!那麼,中間再無其它波折,再無其它礙難,我們便可一心相許,白頭偕老’。” 鄺秀道:“我記得,可是,從姍就是你的波折,就是我的礙難。” 衛靈壁道:“傻話。秀妹,你說的是傻話。你師父與姜孤生中間有多少波折?有多麼大的礙難?他們還在愛 一那生生死死的愛啊!那斷魂的愛啊!那才是愛!秀妹,我們這點波折算什麼?從姑娘是一個神聖,天下還沒有人配他愛。衛靈壁算什麼東西?衛靈壁和秀妹都只是 一個苦人,苦人和苦人相愛,才能白頭偕老。來吧、秀妹,我要你。” 鄺秀還在說:“不!我不要勉強你。” 衛靈壁道:“真的嗎?那我可要勉強你了。” 說罷,衛靈壁一下子撕開鄺秀的睡袍,將她拖下來,壓在自己的身上,她的胸部就正好壓在衛靈壁的面部。衛靈壁把手伸進她的袍內,摸著她的背,他的臉正好抵在她的雙乳間,他伸嘴唇含住了她的乳頭。 鄺秀抱著衛靈壁的頭,低泣道:“我……我好快樂……” 衛靈壁把鄺秀掀翻在床上,摸著她的臉,一邊吻一邊說:“甚麼梅師妹,甚麼從姑娘,這一切都是海市蜃樓,都是南柯一夢。這一切固然都深沉,都是人類最美最 純的情感,但離咱們這種苦人太遠了。秀妹,你卻是實實在在的,你為我買了小酒店,你為我備下解愁的水酒,你為我悲,為我苦,為我思,為我戀,秀妹,衛靈壁 如是不懂人間真情,那便不該活在這個世上。秀妹,我要你,我沒有半點勉強,我一生一世都要你,我一生一世也只要你。” 鄺秀低泣著,翻去復來就是那句話:“我好快樂,我好快樂。”她說著,褪下了長袍,就讓那白袍墊在身下。在夜明珠的柔光照耀下,她的身體猶如一尊玉像,潔白無瑕,那一對尖聳的雙峰,成熟而富有肉感。 衛靈壁褪下內衣,跪在她的身邊,一邊撫摸著鄺秀那極美的肉體,一邊喃喃低訴:“秀妹,衛靈壁今天才知道,那虛無飄渺的愛,那隔著天、隔著地、隔著山、隔著水的愛,那是神仙的愛,不是凡人的愛。那是愛的純淨,那是愛的本身。 它太高了,高得看不見、摸不著。衛靈壁當時只知心中悲苦,只知心中巴望,可為什麼悲苦,衛靈壁並不知道,好苦啊!秀妹,我一想起那些日子,就心痛欲裂。 那悲苦、那巴望、那心痛,一點也沒有回聲,連一點回聲也沒有。今天我才知道,那是毫不足取的。衛靈壁不是神仙,衛靈壁是一個凡人,衛靈壁的靈魂還沒有離開 他自己的肉體,沒有進入別人的靈魂,便淒苦死了、巴望死了、心痛死了,那靈魂也還在衛靈壁體內,沒有延伸出去。愛死了也不可能斷魂。秀妹,今天,我們二人 的靈魂連在了一起,如有一個人有了意外,死了,去了,那時應劃才會真正失去自己的靈魂,斷了自己的靈魂。” 鄺秀流著淚,支起上身,抱著跪在床上低訴的衛靈壁,在他的胸上、腹上、大腿上四處親吻,她聽衛靈壁說到後面,已是泣不成聲了。 衛靈壁分開她的身子,平放在床上,輕聲說:“秀妹,我要你。” 鄺秀把他拖下去,道:“我也要你。” 你低下去,伏在她的身上,她也緊緊抱住他,二人結合成了一個人…… 只有夜明珠,那嵌在洞頂上的夜明珠,清楚地看見了那消魂的一切,但它卻不會說出來,正如太陽在天上,月亮在天上,什麼它都知道,甚麼它都看見,但它從亙古至今,卻從不開口說話一樣。 第二天,衛靈壁將乾坤一氣混元珠含在口內,開始以真陽通天經的內功心法練純內力。這一次,他足足坐練了兩個時辰,才收功與鄺秀離洞而去。離洞時,他照原來的封法,將那山洞仍舊封好,然後才帶著鄺秀躍下山崖,喚來馬匹,騎馬出谷西去。 這一天,二人行了二百多里,黃昏時,來到一個叫旌德的小鎮,只見鎮中間正有一家人在辦喪事,二人也沒在意,便打馬過去,要找客棧。 忽然,那辦喪事的人家中,跳出來七八個人,七八把刀劍,一下子就將二人圍在鎮子中間的街上。 為首一人喝道:“下來!” 衛靈壁見這人身穿黑色短靠,衣袖紮緊,手提長劍,大約四十多歲,看樣子,武功也並不高,便道:“閣下為何將我二攔住?” 那人道:“二位先下馬來,在下有話相問。” 衛靈壁翻身下馬道:“閣下有話請講。” 那人道:“二位從何而來?” 衛靈壁道:“我二人從何而來,與閣下有什麼相關?” 那人道:“這話本來也有道理。只是,這鎮子上無緣無故地有人被殺了,所以,陌生人多少要受點盤問,想來也是道理。” 衛靈壁道:“原來如此。請問,被殺的是什麼人?” 那人道:“被殺的人,是一個在江湖上也很有點名聲的人,人稱玉面朗君,名王振武,一手八步追風劍,在這安徽東南,也很有點名氣。” 衛靈壁對這些人並不熟悉,倒是鄺秀道:“這人我聽說過。 他是怎麼被殺的?” 那人道:“他是中了毒指死的。” 那人旁邊另一人道:“豈有此理,我們受命盤查陌生人,如今反倒成了你二人來盤查我等了。快說,你們是誰?” 衛靈壁道:“我們是誰,你不必問,反正我們絕不是殺姓王的人,請問,這王振武中的是什麼毒指?” 先問話的那人道:“我等認不出來。說不出是什麼毒指。” 衛靈壁道:“請閣下帶我去看看如何?” 後問話的那人道:“閣下究竟是誰?難道不可示人麼?” 衛靈壁道:“在下衛靈壁,這是我妻子。” 那人聽後,眨了眨眼睛,忽然大喝一聲;“退!”話音一落,已經掠近牆壁,背靠牆壁時,手中單刀還在不斷挽著刀花,滿臉驚駭,不可言狀。 其他人也退開了,只留下衛靈壁夫妻二人站在街中間。 那人道:“原……原來是……小魔殺天君,我等可是從來.....沒有冒犯過你....和你師父....他老人家。” 衛靈壁驚道:“各位認得在下?” 那人道:“小天君以魔殺內裂掌拍垮莫幹山莊的大石獅子,當天就傳遍了這一帶。小天君……為何要殺我等……的主人?” 衛靈壁道:“你主人不是我殺的,我二人剛從二百里以外趕到,路過這裡。你為什麼認定是我殺的人?” 那人想了想道:“以小天君此時在江湖的聲望,大約不會說謊了。那麼請問小天君到此何事?” 衛靈壁沉聲大喝道:“在下已經說過了,是路過這兒。各位再要纏夾不清,本天君可要發怒了!快!帶我去看死人!” 那些人戰戰兢兢,將衛靈壁帶了過去。 死人還停在堂上,有人正在佈置靈堂。衛靈壁過去一看,死者的五官邊沿,已經開始潰爛:正是靈猿掌毒! 衛靈壁道:“誰人主事?站過來回話!” 最先攔住衛靈壁那人走過來道:“小人李峰,請小天君垂問。” “什麼時候發現他中了毒指?” “兩個時辰前,就在這家門口。當時主人正在堂上吩咐我等要辦的事情,忽然,主人起身就向門口走去,我等等了一會兒,不見主人回來,也沒有聲響。有個家人出去做事,一到門口,就看見主人倒在地,已經中了毒指死了。” 衛靈壁想了想道:“這是靈猿毒指。你家主人是被靈猿門的人殺的。你等火速將他葬了,各人覓處躲躲吧!” 那人大驚道;“莫非八大門派沒有擋住,被靈猿門和 女門殺進中原來了?” 衛靈壁道;“這是一種可能。還有一種可能是戰場打炸了,各人遍天下追殺。你等快去躲躲,順便通知一下認識的武林人!” 那人拜道:“多謝小天君指路救命大恩。”拜罷,跑回屋子,直是呼人,大叫快將屍體葬了。 這一下,兩人店也不住了,出得鎮來,四處搜尋,衛靈壁邊搜邊想,這西方戰場,看起來人不多,靈猿門四人,玉鳳門四人,就只八個人捉對兒打鬥。其實,卻比 五台山的戰場凶險十倍百倍。莫非是靈猿門人被玉鳳門打散,又象當初崔烈老人追殺千面魔怪那樣,弄成了四對人遍天下追殺的情況?那樣一來,可就糟透了,不知 靈猿門人這一來又會順帶殺去多少人!再說,崔烈是玉鳳門現存的第二代人中的特等高手,其他人未必就有崔烈身手那麼高?這豈不是十分糟糕,再加十分?且不是 還有可能是玉鳳門高手追靈猿門低手,靈猿門高手又追玉鳳門低手?如若那樣,這戰事就太可怕了。 忽然,鄺秀道:“壁哥,這起殺案是靈猿門派來增援莫幹山莊的人幹的,只有一人,咱們快些將他尋到,一舉殺了,不然,這事可沒法收拾了。” 衛靈壁想了想,高興地大聲道:“正是這樣!我怎麼就想不到這一點?秀妹,你還想到什麼,快講!” 鄺秀道:“這人可能是接到飛鴿傳書什麼的通訊,才趕來東方的。有可能他已去過莫幹山莊,見山莊被燒燬,所以沿途殺人報復。也有可能莫幹山莊的人並未遠去,就在這左近一帶伺機而動。” 衛靈壁道:“想來,莫幹山莊戰敗後,理應西去和 女門會合,才是上策。但也不排除他們隱在這一帶大山中,等候增援或等候靈猿門 女門打進來。咱們不妨先在這一帶搜尋。 秀妹,你時刻小心,不要離我遠了,要始終保持在一丈以內。” 天明時分,二人已經搜索到百里以外的另一個小鎮,此鎮名湯口,其香溪溫泉諸水甚為著名,這裡已是黃山腳下了。 二人還未入鎮,便聽見小鎮上傳出一陣呼天搶地的嚎啕大哭之聲,聽來不只一個女人的哭聲,同時竟有好幾個女人在大哭呼喚著什麼人。 衛靈壁與鄺秀對望一眼,打馬向哭聲奔去。 只見鎮口圍著一大堆人,有兩個中年婦人正在大哭大叫,另外的人拖著二人,一邊勸說著。衛靈壁二人下馬,鄺秀牽著韁繩,衛靈壁見有一個中年人正望著自己,便向他走去,拱手問道:“請問,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那人望著衛靈壁道:“二位是從東面過來。” 衛靈壁道:“正是。” 那人道;“你二人是兄妹,還是夫妻?” 衛靈壁心中覺得這人問很好怪,但還是答道:“我二人是夫妻。”。 那人道:“如是夫妻,在下可就放心了。帶著妻子行走江湖的人是不會偷掠民女的。好叫閣下得知,這兩個女子的女兒,昨夜在床上睡得好好的,今早起來,有一 個女子的女兒被先姦後殺,死在床上,那景象慘不忍睹,另一個女子的女兒,卻不見了影子,顯然是被那淫徒掠走了,另外覓地再行姦淫。哎!只怕仍然會落個先姦 後殺的下場。這兩個女子相鄰而居,二家的女兒都長得如花美貌,盡在十六七歲的年齡。 不想出此慘禍。請問閣下……” 衛靈壁道:“閣下休要多問,請問,那被先姦後殺的姑娘,是怎麼被殺死的?” 那人道:“在下不是武林人,可說不清楚。在下帶閣下去看看如何?” 衛靈壁被那人帶到現場時,官府還未有人到場,只有一個里正在那裡阻攔著好奇的人。那裡正見衛靈壁氣宇軒昂,道:“看閣下的樣子,顯然是江湖上大有來頭的人,在下還望閣下主持公道。只是那被殺的姑娘,全身赤裸死在那兒,閣下進去觀看,實在不便。” 衛靈壁道:“那麼,由在下的妻子進去看看傷痕如何?” 里正道:“如此甚好。夫人請。” 鄺秀進去看了,很快就出來,道:“靈猿毒指!” 衛靈壁大怒:“對百姓也用靈猿毒殺害!這靈猿門當真該死!”他這一發怒,聲音中不自覺地帶上了真氣,只震得周圍的人一陣頭暈目眩,那裡正正好站在他的對面,頭一暈就要倒下,鄺秀一把扶住,連忙替他推拿了幾下,那裡正才又站住身子。 衛靈壁拱手道:“抱歉抱歉,得罪了各位。請各位知會這附近的武林人一聲,就說靈猿門有人在這一帶,讓各人躲藏起來,莫被靈猿門人撞見了。”說罷與鄺秀騰身上馬,出鎮而去。 出得鎮來,衛靈壁望著被雲霧遮掩的黃山親自:“莫非這人和莫幹山莊的人,都躲上了黃山?” 鄺秀道:“有理。咱們上黃山去搜搜吧。” 二人行了一陣,來到了黃山的山口,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兵刃擊鬥聲,二人連忙打馬奔去,剛剛奔得幾丈遠,就看見山口中奔出一個女子,懷中抱著一個嬰兒,衛靈壁一怔,馬上大呼:“冬梅!”呼聲中,他已在馬上一縱,幾個起落,落在了那個抱嬰孩子的姑娘面前。 那姑娘一見衛靈壁,哇地一聲就哭起來,沒頭沒腦地喊叫:“小姐……死了!小姐死了!” 衛靈壁一怔,立即明白,她喊的是梅夢萍死了,一想到這點,他忽然感到心中一陣絞痛,他抓住冬梅的肩頭道:“這……這嬰孩子是誰?” 冬梅道:“這是小姐的兒子!” 衛靈壁心中一痛時,聽說這嬰孩子是梅夢萍的兒子,立即又是一陣狂喜,大叫:“梅家有後了!梅家有後了!” 衛靈壁對剛掠過來,站在身邊的鄺秀道:“秀妹,請你保護冬梅和我梅家師門的這唯一後人,今日我要大開殺戒了!” 正說著,只見山口打出一夥人來, 個白袍劍客且打且走,後面有六七個人正在追殺那人。其中有三四個人正在與這白袍劍客打鬥,另有一人,身穿黃袍,大約三十左右,神情甚為倨傲,背著手,跟在後面邁著方步監戰,他的身後,另有二人跟隨,神情卻異常謙恭。 衛靈壁走上前去,朗聲說道:“中原一劍方大俠,請你退下,讓在下來殺盡這些狗才!” 那且戰且退的人,正是中原一劍,白衣劍客方振書。衛靈壁雖未與他見過面,但一看他那劍法和裝束,早已認出,而且明白,正是他阻攔這司馬兄弟的追殺,冬梅 才得以抱著嬰孩子逃出山口。他開始還不明白,以中原一劍那傲視中原的劍術,為何全且戰且走?後來他看見那穿黃袍在後面監戰的人時,才明白,中原一劍忌憚的 不是司馬兄弟一夥,而是那黃袍人 那黃袍人,可能正是靈猿門人。 方振書身子一彈,倒縱到衛靈壁身邊,道:“小天君來得正好!老夫差點就失手了。” 衛靈壁道:“方大俠怎會知道在下?” 方振書道:“此時這沿海幾省,不知道小魔殺天君的,只怕是從不在江湖走動的人了。 衛靈壁道:“方大俠拯救梅家後人的大恩,在下異日圖報。” 方振書道:“小天君請小心後面那靈猿門的人。”說罷,退到後面。 這時,司馬兄弟一夥已經走近,站在三丈以外,司馬靈台道:“壁師兄別來無恙?” 衛靈壁道:“什麼別來無恙?司馬靈台,你少來這一套了。 我問你,我師父的女兒是怎麼死的?” 冬梅在後面大叫:“是他殺的!是他殺的!” 司馬靈台喝道:“賤婢!休得胡言!壁師兄,梅夢萍她是自殺?” 衛靈壁道:“她怎會自殺?” 司馬靈台道:“這個……夫妻口角,她氣量太窄,一時想不開就自殺了。” |
第二十三章 捨身之愛b
冬梅大叫:“是你殺的!是你殺的!” 司馬靈台道:“她自己來撲我的劍,怎麼會是我殺的?” 衛靈壁壓住怒氣道:“司馬靈台,我明白了。你虐待她、打她、罵她、拔出長劍威脅她,她氣不過,衝過來讓你殺,你見她撲過來,仍然不將劍移開,於是,她就自己撞在那劍尖上死了!” 司馬靈台冷笑道:“壁師兄好聰明,就好象親眼目睹一樣。 事情已經說清,你走吧,我也不為難你了。冬梅,將孩子抱過來。” 衛靈壁再也壓抑不住怒氣了,喝道:“狗才!你為什麼不將劍尖調開?!”說著,倏地伸出雙手,隔著三刃的距離,以無形真力,抓住司馬靈台的雙臂,用力在地上摔打著,一邊發怒地喝問:“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將劍尖調開!” 忽然,黃影一閃,站在後面掠陣的那個黃袍人,照直向衛靈壁衝了過來。衛靈壁即使在發怒之時,也早就防著那人,這時,一見黃影晃動,連忙收回真力箍,對著 那黃影就是雙掌猛力推出。只聽“轟”地一聲震響,那人在空中一個倒翻,落在一丈之處站定,晃了幾晃,方才拿樁站定,口中咯出一口鮮血。而衛靈壁,卻也退了 三步,才拿樁站穩,站穩時,只感到全身一陣刺痛,猶如針刺。他明白,自己已經中了那黃衣人的靈猿毒掌,毒力一中便散發全身,此時自己的內力正在與之搏鬥抗 毒,連忙急速運功抗毒,所幸自己此內力雄厚,勝於那人,再加上自己的內力,從拜魔殺天君為師之日起,一直是用真陽通天經功法練引,此時已具有極強的抗毒能 力,一經發功,那靈猿巨毒很快被克制了,身上不再刺痛。 那靈猿門人站在那兒調著內息,一邊觀看衛靈壁的中了他的毒掌後的反應。他明白自己的內 力不如衛靈壁強,但自己的內力卻含巨毒,他指望的就是以這巨毒殺傷衛靈壁,但眼見衛靈壁站在那兒,雙眉緊皺,似乎疼痛難忍,但很快就眉頭開展,不再現半點 痛相,而且、毫無一點中毒之兆,不禁大驚失色。 “你……你是陽泉從家的人?”那黃袍人驚問。 衛靈壁道:“在下不是陽泉從家的人,但在下練的是陽泉從家的內功,所以,你那靈猿毒掌傷不了我。來,咱們今日好好打上一架。” 那黃袍人“鐺”地一聲掣出長劍,冷笑道:“你縱然逃得過我的毒掌,只怕也逃不過我的長劍。只是,你明明是小魔殺天君,卻為何又能修習從家的內功?” 衛靈壁道:“不必多問,來吧!”說著,掣出長劍,就走上前去。 這時,司馬遷武已經將司馬靈台扶起,為他推宮過穴,幾人忙成一團。那司馬靈台被衛靈壁以無形真力箍抓住,在地上摔打,早被砸碰得頭昏眼花,被司馬遷武推宮過穴救醒後,不禁長嘆了一聲,與眾人默默退到遠處,觀看二人鬥劍。 衛靈壁在場中,只見那黃袍人不過三十左右,想來是靈猿門中年齡最小的弟子,但想到這靈猿門弟子太過厲害,卻也不敢輕敵。他想自己二百多年的功力,以七成 力道推出雙掌,卻只將那人碰飛一丈,咯了一口血,而自己也退了三步,如以通常內力計算方法看,這人的內力大約在百十年左右,靈猿門出來一個小弟子都如此厲 害,那靈猿真人本人,真不知是何等厲害了。當下留了心,要看看這人的劍法,從中更進 步摸出靈猿劍法的奧秘。 那人道:“我已知道你叫衛靈壁。我告訴你,我叫邱列侯,我怕你死了,還不知道死在何人手中。” 衛靈壁道:“閣下好自信!其實,你不說,我對你也知道了很多。” 那邱列侯驚道:“你知道在下一些什麼?” 衛靈壁道:“我知道你在這一帶殺了好些武林人,還姦殺了好些年青姑娘。所以,今日我非要殺了你,為民除害。” 邱列侯忽然仰天大笑,道:“魔殺天君也不是白道人士,他的弟子卻談什麼為民除害,簡直荒唐!” 衛靈壁道:“等到在下將你殺了,老百姓和一般武林人士安穩了,那時,就再也沒有人說魔殺天君不是白道人士了。” 邱列侯道:“好,我本來還想看在同是黑道的份上,賞你一個全屍,如今你既以白道自居,我成全你,一定將你斬成四大塊,八大塊。” 說罷,邱列侯滑步上前,右手中的長劍上刺三劍、下斬一劍,已將攻勢展開。 衛靈壁見他滑步出劍,上刺三劍,劃個弧形又下斬一劍,知道他用的是千面魔怪傳陳妙棠的十二招劍法中的第四招,名叫“三玄通聖”,乃是三虛一實的上下陽陰劍招套替手陰陽再套內外陰陽,真正在殺著在這一招的第三劍和第四劍以及第七劍劍式上。 果然,衛靈壁在躲他下斬那一招剛剛跳起時,那人忽然劍交左手,從右斜方反挑上來,以衛靈壁躍起躲避下斬那一劍的身形來看,這一劍從右斜方反挑上來,正好 就要挑在衛靈壁的下身。那知這時候,衛靈壁的身子,在空中往後一倒縱,頓時便躲過了這反挑的劍式。那人一劍挑空,忽然欺身,一劍直刺衛靈壁門面,衛靈壁身 形剛剛落地,但見長劍刺來,急忙伸劍去格,雙劍一碰,一股大力從邱列侯的長劍上傳來,意圖將衛靈壁的長劍震脫,所幸衛靈壁此時內力通聖,運用自如,立即運 出內力反震,二人各自被對方的內力震退,衛靈壁退了兩步,邱列侯卻退了三步,二人站定,各自調息。衛靈壁此時明白,邱列侯眼見自己身子後縱,人在空中,腳 下無根,所以將第五劍式的虛式變成了實式,將要到第七個劍才應用的內力貫注劍身的殺著,提前到第五個劍式上用了。可見這一招“三玄通聖”的七個劍式,卻是 可以任意顛倒三個玄奧配合(陰陽、替手、內外)的次序,靈活運用。自己如要冒著生命危險來看他的劍法實演,只怕在那一招便丟了性命也說不定。當下便決定搶 攻。先殺了邱列侯再慢慢回去參詳。因為他此時至少可以確定,千面魔怪記下的那十二招劍術,是千真萬確的了。 邱列侯道:“好內力!” 衛靈壁道:“好劍術!” 二人這一接戰,竟然有了惺惺相惜的意思。 在旁人看來,只見二人一晃,雙劍就交在一起,根本看不清前四個劍式。只有中原一劍看清了,但卻沒有看到邱列侯替手那一個玄奧,心中真是奇怪,那一挑之 後,進手一刺,本應是右架,怎麼邱列侯被震退回去時,身形卻是左架?仔細一想,才明白這中間那一個劍式上,邱列侯一定換了使劍的手,所以,身架才變了。而 這一招,取勝的秘訣,很可能就是那身架的變換上,能令敵人判斷失誤,而遭殺手。等到中原一劍想通這一點時,場中,邱列侯已經又和衛靈壁打在了一起,而且, 不知又是打了幾招了。 中原一劍嘆了一口氣,決定先看後想。 哪知這時的場中,二人各自展開身形搶攻,快得只見一團灰影一團黃影在場 中如飛一般閃晃穿插。連中原一劍都根本看不清二人是如何出劍搶攻的。這中原一劍的武功,其實中和洞庭王不相上下。平日間,這些意圖稱霸江湖的人不在江湖走 動排遣意興,什麼中原一劍、雷啟陽之流,便被稱為江湖大人物,哪知這時候,這些平日不露面的人出來了,那些平日被視為大人物的高手們,頓時相形見絀,大有 猴子見了老虎之感。 衛靈壁此時感到手腳絲毫不能伸展。只因邱列侯劍式一展開,便如大江流水一般,中間毫不間斷,加之招式玄妙倫,劍法和劍招中 縱有破綻,卻因招式玄奧遮掩了一部份,速度極快,又遮掩了一部份,所以衛靈壁數次搶攻,皆被邱列侯封得絕死,一點也攻不進去,全賴內力雄厚,而且,近日正 思索靈猿劍法,才能擋住邱列侯的進攻,數十招中,還能打個平手。 哪知邱列侯此時心中的驚駭,已經達到了恐怖的程度。他這劍法,是師門積六十年 之久而創出來的,千面魔怪姜孤生受令在江湖以獨立的魔頭身份行走,非到萬不得已,還不准他使用這劍法,以免過早被人看出劍法玄奧,到了要一舉征服江湖武林 時,降低了威力。在古代那冷兵器時代,一種新的劍法一出世,常能打武林人一個措手不及,而稱雄一時。時日久了,看的人多了,許多玄奧難免就不成為玄奧了。 邱列侯初和莫幹山莊全合時,司馬洛見靈猿門僅只派一個三十零的年青人來增援,心中大是不悅,邱列侯見他瞧不起自己,便提出要試幾招。司馬洛在那玄妙絕倫的 太素劍法上浸淫了四十多年,哪知與之對敵,第三招便敗了,被邱列侯在第三招的一個反覆替手的劍式上挑破了胸襟的衣袍。連司馬洛也不得不垂首嘆息不已,感到 這靈猿門不出則已,出必驚天動地。 如今邱列侯和衛靈壁打了數十招,沒有哪一招殺著,不是被衛靈壁封得絕死,根本突不破衛靈壁的劍網。此時邱列侯越打越是心驚肉跳,明白劍法的玄奧已被衛靈壁看破或提早知悉,所以才出現了如此受製的局面,不禁便想逃跑回師門報信。 衛靈壁已看出了他產生了逃跑的念頭,雖然一時攻不進去,卻處處封著他逃跑的路數,直到第一百三十招上,邱列侯已經第四次使出那一招“三玄通對”,衛靈壁 才在他第一個虛劍式剛出時,就主動運出極強內力,粘住他的長劍,趁機一掌拍在他的肩胛上,將邱列侯打飛出去二丈多遠,邱列侯被這一個掌拍實,頓時口吐鮮 血,委頓不起。 中原一劍大喊:“快!快一劍斬了他!” 衛靈壁欺步上去,邱列侯剛剛支起身子,衛靈壁又是一腳踢在他的下巴上,頓時將邱列侯踢得下頜破裂,鮮血飛濺,倒翻出去四個翻滾。 這時,司馬兄弟及其他人吶喊一聲,齊齊搶著射了過來,一齊進攻衛靈壁,務必要救回這靈猿門的邱列侯。衛靈壁左臂一圈,打出一股劈空掌力,頓時便交地衝在前面的幾人打飛回去,衛靈壁一上步,聲大喝,一劍刺入邱列侯的心窩正中,長劍直穿過邱列侯的後背,刺進泥土之中。 邱列侯一聲慘叫,頓時斃命。 突然,身後傳來鄺秀一聲大叫:“小心……啊……!” 只聽鄺秀那慘叫的聲音直飛出去,衛靈壁迴轉身來,除了看見鄺秀那直飛出去的身影外,還看見另一條身影,如飛一般直向山上逃去。衛靈壁身子一縱,直向出 去,一把抱住鄺秀,再飛了一丈左右,力道消盡時,落在地上,才發現鄺秀胸部插著一支長劍,還在衛靈壁懷中時,便已斃命死去。 衛靈壁抱著鄺秀,怔怔地發著呆,一時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忽然,衛靈壁一下子明白鄺秀為救自己,用身子去擋別人的偷襲,已經死了。他一下子大叫起來:“秀妹!秀妹!”他一邊大叫,一邊猛力搖晃著鄺秀的身子,雙目中的淚水奪眶而出,喊叫了幾聲,明白鄺秀已經死去,再也活不轉來了。 “哇”地一聲,竟如孩子音一般大哭起來。 中原一劍方振書走過來,道:“衛大俠請節哀,將鄺女俠放下來吧!” 衛靈壁大吼:“是誰?是誰?你看清沒有?是誰殺了秀妹?” 方振書道:“是司馬洛本人偷襲你,鄺女俠眼看救援不及,才彈身射去,以身擋了這一劍,同時,身子又被司馬洛一掌拍飛。如今,這司馬家的人已經跑的一個不剩了,衛大俠,請節哀將鄺女俠安葬了,要辦的事情還很多,衛大俠還要多保重!” 衛靈壁哭泣著,不忍放下鄺秀的屍體,直哭得身子發軟,雙膝跪在地上,才下意識地將鄺秀的屍體放在地上,又伏在鄺秀的屍體上哭泣起來。 方振書長嘆一聲,上前從邱列侯身上抽出衛靈壁的長劍,覓地挖了一個坑,過來對衛靈壁道:“衛大俠,請快將鄺女俠埋葬了,想法為鄺女俠報仇雪恨才是至理。遲了,謹防司馬洛一家跑了,那時,又要我費許多周折。” 衛靈壁牙一咬,抬起頭道:“方大俠說的有理。”說罷,站起身來,抱起鄺秀的屍體。 中原一劍方振書道:“在不已為鄺女俠找了一塊安息之處,請衛大俠隨在下來。” 衛靈壁此時心中悲憤,一點主張也沒有,便隨方振書來到他挖好的坑前,將鄺秀放在坑內,慢慢地為鄺秀理好衣衫、頭髮,最後才拔出刺入她身體的長劍。 衛靈壁跪在坑內,雙手捧著長劍道:“秀妹,你是被司馬洛的這支長劍刺死的,我發誓,要用這支長劍將司馬洛全家殺盡殺光,如是留下一個司馬家的人在這世上,衛靈壁也不算是為你報了大仇,衛靈壁九世投生,不得為人。” 方振書在坑外道:“鄺女俠身上是否有不宜同葬的東西,衛大俠不妨取出來,留個紀念。” 衛靈壁得到提醒,才從鄺秀身上取出她藏在身上的那一包人皮面具和其它東西,其中有一個玉瓶,裝了一些丸藥,也不知是什麼藥。衛靈壁只將人皮面具取了,因 為這是要還給陳妙棠的東西。他將其它東西一併放在鄺秀身邊,一點不取,然後,用長劍輕輕割下鄺秀的一絡頭髮,凝視良久,才放入包裹人皮面具的那個布包,一 起藏在身上。但他還跪在鄺秀身邊不舍離去。 這時,冬梅懷中抱的嬰孩子哭叫起來,這才驚醒了他。他走出坑來,一捧一捧地捧土埋葬了鄺秀。他的熱淚,這時又奪眶而出。好苦悶!好不容易得到一個一心愛著自己的人,卻又在眨眼之間失去了她。衛靈壁感到胸中一陣絞痛,不禁呻吟出聲。 冬梅見狀,忙道:“壁大哥,小主人還靠你送回梅莊,你不要有什麼意外才好!” 衛靈壁定了定神,道:“是。” 他站起來,找了一塊大石,運足掌力,在比較平坦的一面用手掌擦磨出一塊石面,將大石豎於墳前,用手指在正中間刻道:“亡妻鄺秀之墓,”緊挨著的左下方,他又寫:“衛靈壁敬立。” 他跑在石碑前,用手指刻完字後,又伏在石碑上哭泣起來。 中原一劍方振書道:“請衛大俠節哀,快辦正事要緊。” 衛靈壁抬起頭來,凝視著鄺秀的墳瑩,二天前,他們在愛床上,衛靈壁跪在鄺秀身邊,一邊撫摩她,一邊低訴:“… 秀妹,今天,我們二個人的靈魂連在了一起,如有一個人有了意外,死了,去了,那時,衛靈壁才會真正失去自己的靈魂,斷了自己的靈魂。”誰也沒有想到,這話說了沒有二天,她竟真的去了。她為了他能活著,竟真的死去了。 衛靈壁伸出手指,在石塊右上方刻寫道:愛魂斷兮愛斷魂愛魂直衝九霄云然後,他又在左下方刻寫道:從此紅顏不入眼天地只存一荒墳衛靈壁刻完,朝著鄺秀的墳瑩拜了四拜,站起身來道:“方大俠,在下求你幫一個忙,還望方大俠不要推辭。” 中原一劍方振書道:“我明白。你是要我送她二人去梅莊,你要進入黃山去追殺司馬洛。” 衛靈壁道:“正是。還求方大俠不要推辭才好。” 中原一劍方振書道:“衛大俠吩咐,在下豈能不遵?在下原來極為自信,今日與那司馬兄弟接戰,本已勝了,那知那靈猿門的邱列侯一出手,在下竟然擋一招也感 勉強,所以,邊戰邊退。那人大約覺得在下還不夠他出手的份量,在下才撿了一條命。值此正邪大決戰之際,在下實在沒有力量辦什麼大事,在下一定盡力送冬梅與 這嬰兒,親自交托給梅莊,衛大俠放心去吧。” 衛靈壁走到冬梅面前,看那嬰兒,道:“冬梅,你說這是小姐的兒子,那麼是個男孩了?”。 冬梅道:“正是。” 衛靈壁道:“很好。你隨方大俠回梅莊去。 我將司馬家的人殺完後,就回梅莊來,親自收這孩子為徒,長大後讓他繼承梅莊的衣缽。”說罷,向方振書作了一揖,提著司馬洛殺鄺秀的那柄長劍,奔上了黃山。 可是,衛靈壁從黃泥崗一路尋上山去,卻再也不見一個人影。他仗劍急掠,越過石門峰,越過天都峰的山腰,來到一條陡窄的石梯前。這石級一望而不及頂,但在這裡,卻可隱約聽到上面的文殊院裡傳來的鐘聲。於是衛靈壁再又仗劍而上。 走了一陣,看看前面出現了一座廟宇。這便是黃山的文殊院了。這文殊院甚為壯觀,它的東面天都峰,西邊是蓮花峰,背後靠著玉屏峰。衛靈壁明白,如若莫幹山莊的人躲在這文殊院內,去後必有一場血戰,他望著那空無一人的石級天梯,深吸了一口氣,急掠而上。 可是,他在那天梯前面的石級上停住了,只見本來就窄的石級平台上,坐著一個異常奇怪的老年人。 這人看來是和尚,因為他光著頭,而且,面部天然堆滿皺紋,卻也沒有蓄須,但他卻穿著一襲道袍。道袍異常污穢,但他那雙赤著的腳,卻沒有一點污泥。他盤膝坐在那裡,卻伸出手去,正在挖腳上的肉皮,他挖下來丟在石梯旁草叢中的,不是老繭,而是肉皮。 衛靈壁奇怪至極,不禁問道:“請問前輩,你是誰?” 那老人望了衛靈壁一眼,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你是前面文殊院的和尚?” “不知道。我從不住廟裡。” “那麼,你是道士了?” “不知道。我也不住道觀。” 衛靈壁大奇,想了想問:“請問前輩,你尊姓大名?” 那老人想了想道:“記不得了。”過了一會兒又道:“好象我年輕時姓司馬,名字卻怎麼也記不得了。” 衛靈壁心中一動,道:“你莫非與杭州司馬世家的人有些淵源?” 那老人想了想道:“好象有些淵源。可是,年青人,我卻不是司馬世家的人,司馬世家與我無關。” “你既與司馬世家有淵源,卻又怎麼不是司馬世家的人?” 那老人嘆道,“人是天的人,天是人的天。我生在哪裡,都不過是從天上到人間走這一遭的第一個旅棧罷了。我是天的人,怎麼會是司馬世家的人?” 衛靈壁怒道:“你莫在這兒裝神弄鬼,我是無論如何要殺了司馬洛和他全家的。你讓開路吧!” 那老人嘆了一口氣道:“我也對司馬洛那麼說來。我說:‘你既然殺了別人的妻子,就該留在這兒讓那人來殺了你,或者你自己在他面前了斷了自己。他不聽,還是走了。” 衛靈壁道:“他可是到北方 女陰魔那裡去了?” 那人道:“好象是吧。” 衛靈壁道:“我就知道他會往那兒躲。” 那老人道:“正是。我也知道。” 衛靈壁怔了一怔:“你也知道?” 那老人道:“是的。他如今累遇強敵,要取他性命,他不去他母親那兒躲,別的能去那兒?” “什麼?” 衛靈壁大驚:“他母親那兒?” 那老人道:“正是。你稱為 女陰魔的那個女人,正是他的母親。” 衛靈壁大奇:“你說 女陰魔是司馬洛的母親?” 那老人道:“正是如此。” 衛靈壁追問道:“你怎麼知道?” 那老人道:“我當然知道。因為是我將司馬洛從天上帶來人間走這一遭的。我是他父親。” 衛靈壁笑了:“你怎會是司馬洛的父親?” 那老人也笑了:“我年青時有段情劫。我和 女陰魔有段孽緣。孽緣生孽種,孽種生孽根。不過,這些都過去了。” 衛靈壁想了想道:“好吧。就算是吧。你為司馬洛在這重阻擋我?” 那老人道:“不是。” 衛靈壁道:“那你坐在路中間幹什麼?” 老人道:“我是想向你講一件事,怕你沒有耐心聽,殺人心切,所以才坐在這路中間。” “你要說什麼事?” “其實,你不該去殺司馬洛的。” “為什麼?他殺了我的愛妻!我一定要殺了他,為我愛妻報仇!我殺他一人還不解恨。我要殺光司馬家的人!” 老人道:“我從司馬家那個客棧出來,你為何不殺我?” 衛靈壁道:“你以為我不會殺你麼?我會殺了你的!”說罷“嗤”地一劍,便向老人刺去。 那知那老人動也不動,反倒望著衛靈壁笑了。 衛靈壁收回劍道:“你笑什麼?” 老人道:“我笑你這一劍並不是真的想殺了我。” 衛靈壁道:“注意,真的來了!”說罷,果真運足七成真力,一劍刺向老人,直取他的中宮大穴。 那老人盤膝坐著,並不變勢,卻身子一飄,便飛向了左邊,等衛靈壁收回劍,那老人已經又盤著雙膝飛回了原處,好象從未動過一樣。 衛靈壁望著老人,目瞪口呆。他這一劍,便是一只飛鳥從那兒飛過,也會被他一劍刺下來,為何卻刺不中 個盤膝坐著,並未變動姿勢的老人? 衛靈壁望著老人,忽然刷刷刷刷連刺四劍,這劍分刺左右上下,出劍旱,他已運足了二百年功力,一劍刺出,劍芒就長達四尺,比長劍還長一尺,這四劍刺完,連自己也覺得好象從未出過長劍一樣,那知他定睛一看,那老人仍然盤膝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正在望著自己微笑。 衛靈壁大奇,不禁伸手摸了摸耳朵。 “你… 你一動未動?我怎麼刺不中你?” 那老人道:“誰說我一動未動?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你沒看見?你刺左邊,我躲右邊,你刺右邊,我躲左邊,你刺上邊我伏下身子,你刺下面,我騰起三尺,你沒看見我動?” 衛靈壁道:“沒有。你這是什麼武功?” 那老人道:“這是武功嗎?” 衛靈壁道:“這是最上乘的武功了。你練會了怎會不知道?” 那老人道:“真的不知道。好久以前,我到那九華山獅子峰去跳崖尋死,我跳出去,又飛回來,跑出去,又飛回來。回頭一看,才看見幾丈以外坐著一個和尚、一 個道士。我第一次跳出去,是那和尚用手一招,我就飛回來了。我第二次跳出去,是那道士用手一招,我又飛回來了。後來,我做了他們的徒弟,所以,我頭頂是和 尚,身子是道士。只有腳板是我自己的。” “他們傳了你武功?” “沒有。他們只傳了我如何想法活著。其實,這還不容易麼?你一劍刺我左邊,我就想,往右飛才能躲過,於是,躲了就往右飛去了,其它躲法都是一樣,簡單得很。所以,這那是什麼武功?” 衛靈壁想了想,忽然大怒:“你的武功如此之高,為何不乾脆殺了我?你還東扯西扯幹什麼?” 那老人道:“我好久與你東扯西扯了?明明是你東問西問嘛。是不是?” 衛靈壁想了想道:“或許是。” 那老人道:“這就對了。你早就說了,我其實是只想告訴你一件事。” 衛靈壁道:“你究竟要告訴我什麼事?” 那老人道:“我說了,你不該去殺司馬洛的。” “為什麼?”衛靈壁喝道。 那老人嘆了口氣道:“鄺秀是司馬洛的女兒,司馬洛殺他自己的女兒,與你有何相關?” 衛靈壁目瞪口呆地望著那老人,驚駭過度,反倒說不出;話來。 那老人道:“年青人,你被一口迷痰卡住了咽喉,你吐了吧。” 於是,衛靈壁應聲吐出一口含血的濃痰,這才緩過氣來,他勃然大怒:“老狗!你裝神弄鬼!你胡編亂造!鄺秀哪裡會是什麼司馬洛的女兒?”你說明白了!” 那老人道:“陳妙棠是司馬洛的妻子,陳妙棠和司馬洛在愛床上幹那天下最愚笨不過的事情,以後有了鄺秀。這鄺秀怎麼會不是司馬洛的女兒?” 衛靈壁道:“那麼,司馬洛為什麼要殺鄺秀?” “司馬洛不知道他有個女兒。”那老人嘆了一口氣道:“再說,司馬洛本來存心要殺的是你,是鄺秀愛你愛得神魂顛倒,自己撞在司馬洛的劍尖上去的。” 衛靈壁想了想道:“你這話也有道理。” 老人道:“你開始領悟禪機了。” “禪機?”衛靈壁一怔,問。 “是的。是禪機。世人都參不透的。” 衛靈壁想了想道:“不忙。我先問你,司馬洛怎麼會不知道他有個女兒?” “因為陳妙棠不讓他知道。” “陳妙棠又怎麼可能瞞過他?” “陳妙棠悄悄離家,懷孕期滿生了孩子後,又隔了半年才回莫幹山莊。回到莫幹山莊後,什麼也沒告訴司馬洛。她已經將她的孩子送到應天城一個隱密之處撫養去了。” 衛靈壁嘆道:“你什麼都知道。” 那老人道:“是的。我什麼都知道。” “那麼,你的妻子打進關來,要征服中原武林,你為何不去幫她?” 老人道:“我為何要去幫她?” “你不是說她是你的妻子嗎?”衛靈壁問。 “我什麼時候說過她是我的妻子?”老人反問。 衛靈壁怒道:“你們不是一起生了司馬洛嗎?她又怎麼不是你的妻子?” 老人嘆了一口氣道:“年青人,我還以為你有一點慧根。 哪知你一點參不透憚機。人從天上來時,赤條條一身,回天上去時,赤條條一身,哪有什麼東西是他的?” 衛靈壁逗:“你把我弄糊塗了。” 老人道:“我只是想幫你參透禪機。” 衛靈壁道:“你為何要幫我參透禪機?” 老人道:“你的武功太高,殺伐之氣又太重。你已經殺了許多人,而這些人,本來與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本來根本不該由你去殺的。但你卻莫名其妙地將這些人都殺了。你為何要徒增罪孽?” 衛靈壁道:“你說的好象都是真的。那麼,我該怎麼辦?” 老人說道:“說了這半天,你還不知道你該怎麼辦?” 衛靈壁道:“你越說得多,我越不知道該怎麼辦。” 老人道:“那麼,我只好一語洩漏天機了。” 衛靈壁揖拜道:“請老……老祖宗教正。” 老人道:“老狗怎麼一下子又成老祖宗了?” 衛靈壁道:“你是鄺秀的祖父,我不知道該不該稱你為祖父,就叫一聲老祖宗吧。” 老人道:“怎麼叫都是一樣的。阿貓阿狗老祖宗,其實都是上蒼的造物。” “老祖宗請指明衛靈壁該怎麼辦?” 老人道:“陳妙棠是鄺秀的母親。” 衛靈壁想了想道:“你要我告訴陳妙棠,鄺秀是司馬洛殺的。” 老人閉了閉眼睛,表示同意。 衛靈壁道:“那樣,用不著我殺司馬洛,司馬洛也會自行了斷?” 老人又閉了閉眼睛。 衛靈壁道:“那麼,司馬家的其他人呢?” 老人道:“司馬家的其他人,用得著你去殺嗎?天命該絕時,一天也別想多活。天命不該絕時,你武功再高,恐怕也殺了。” 衛靈壁跪拜下去道:“晚輩都明白了。晚輩這就告辭。” “你告辭了我,又要到哪裡去?” “晚輩這就回金沙江邊去。” 老人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道:“我還直對我師父說,這少年有慧根,可以成全他。不想你什麼也參不透,原來是個白痴。” 衛靈壁想了想道:“前輩讓晚輩明白了,晚輩想殺的人,其實都是不該晚輩動手去殺的。” 老人道:“正是。” “但前輩又不要晚輩回金沙江去避世,那意思是不是說,這世上還有該晚輩去殺的人?” 老人點點頭道:“果然有點慧根。” 衛靈壁道:“老祖宗的意思是,靈猿門的三個人,該我去殺?” 老人笑道:“正是。如若不是這樣,上蒼又怎會讓你有緣得見靈猿門的武功祕籍呢?” 衛靈壁道:“老祖宗指的是千面魔怪抄那十二招劍法。” 老人道:“正是。這靈猿門的武功,全在靈猿真人一個人的頭腦中,他傳了弟子,卻不准他們做任何筆錄。非他允許,甚至不准使用。所以,天下人都不知道那套劍法,連玉鳳門也不知道。” 衛靈壁道:“可是,玉鳳門的飛劍卻是天下無敵的。” 老人道:“沒有任何武功是天下無敵的。崔烈的功力比靈猿真人只高一點點,飛劍就攻不破靈猿真人的罡氣罩。更對付不了靈猿真人的真力彈丸。所以,你還須從那十二招劍法上去找克敵之道。” 衛靈壁道:“真力彈丸是什麼武功?” 老人道:“真力集中在經脈中,射出去時,猶如彈丸 樣集中,表面看來是指力,其實比指力的威力更大十倍百倍。只怕玉鳳門的四個人也要吃點虧後想上好一陣才能破解。” 衛靈壁灰心喪氣道:“晚輩根本不知如何破解。” 老人道:“誰要你去破解?你肺經心脈上唯一的那點痰渣,我都已經用內力替你逼出來了。你的整個軀體,如今一片空明,真力流動,從主到細、從內到外,再無半點阻礙。再說,我已度了六十年內力給你。靈猿真人又算什麼?他的真力彈丸,不過是為你搔癢而已。” 衛靈壁驚道:“老祖宗何時度了內力與晚輩了?” 老人道,“這就不必說了。” “但晚輩的內力並沒有什麼變化。” 老人道:“我這內力柔如輕風,你如能感覺出來,那就怪了。” 衛靈壁半信半疑道:“那麼,晚輩如何使用這輕風一般的內力?” 老人道:“它已和你的內力滲合得天衣無縫了,你平日怎麼用,還是就怎麼用。我也沒有多的法門傳你。我不過是加強了你的護體罡氣,使之可以隨靈猿真人的重 擊罷了。至於如何克制靈猿真人,那還得從那十二招劍法中去找。只怕靈猿真人,以至靈猿門人的罩門,盡在那十二招劍法之中。” 衛靈壁道:“晚輩如何才能找出靈猿真人的罩門呢?” “劍法中防守最多、最嚴密之處,必是罩門所在之處。” 衛靈壁想了想道:“那麼,晚輩這就去太白山。” 老人道:“只怕你一去太白山,靈猿門人也到五台山去了。 你直接去五台山吧。” 衛靈壁想了想道:“有理。老祖宗還有其它教正沒有?” “沒有了。你去吧。” 衛靈壁道:“請老祖宗惠示大名,晚輩好銘記心中。” 老人道:“不必了。我從跳崖尋死之日起,已經就沒有名字了。” 衛靈壁望著老人,明白老人當日必定是傷心到了極點,所以才不願再回想往事。那麼,你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因為事關重大,毫無迴避之道。想到老人與自己一 樣是個傷心人,不禁垂下了眼皮,但他立即又睜開了雙眼,想再問一句話。可是,他睜開雙眼時,面前已經沒有了老人的身影。只有老人坐在地方,留下了一張白 紙。 衛靈壁四處看看,也沒有老人的身影。他又大喊了幾聲,沒有人答應。他明白,老人在他垂目眨眼之際,已經走了。 衛靈壁默默拾起白紙,只見上面寫著十二個字:來是空去是空生亦空何不空衛靈壁呆呆地望著那張紙,望了不知有多久,最後,他頹然長嘆一聲,抬起腿來,想去文殊院看看那老人還在不在那裡。他一動,才發現自己此時其為可笑,右手提著長劍,左手卻拿著一張寫了四句偈語的白紙。 衛靈壁一怔,隨即將長劍插入劍鞘,將白紙收入懷中,仰天發出一陣大笑。 他笑著,仰天大笑著,那充滿真力的笑聲,在玉屏峰下,天都、蓮花峰中間,轟然回響。 只震得山間的雀鳥亂飛亂撞,迷失了方向,只震得山石間的蟲獸亂爬亂跑,不斷撞在岩石上。一只地鼠不知這是什麼天敵,亂跑時跌入一個溫泉坑裡,只燙得它吱 吱直叫。廟裡的和尚被這轟天砲似的笑聲震得跌下了雲台和蒲團,有幾位武僧,功力較高,跑出山門,想看看是何方高人在此大笑長笑,但他們卻什麼也沒有看見, 只聽到笑聲從天梯下面不斷傳來。眾和尚心驚膽顫,不知此人是友是敵。 良久,那笑聲止了,隨即響起一聲大喝,這一聲大喝與那轟天大笑一般,仍然震得萬山回響:心入空門,又何必身入空門? 心已歸天,又哪能離了慧泉? 然後,聲音斷了,從此就沒有一點聲響,那大笑的人顯然走了。 |
第二十四章 宿命的悲歌
當日莫幹山莊一役,以司馬洛燒房逃走結束後,從姍先去了五台山增援。然後衛靈壁與鄺秀西去。從北池當日令人將所有的馬匹收齊,尚有數十人沒有馬騎,便拿出從太湖帶來的銀兩,令黃河蛟率人去前頭重金收買馬匹,大隊人馬隨後跟去。 等到大隊人馬到達前頭鎮子時,馬匹已經辦齊,於是,百四五十人齊齊上馬,連夜向五台山開發。第二天晚上,大隊人馬到達蕪湖。從北池傳令住下。眾人住下之後,各自安歇。 從北池和小丫作樂一陣,將小丫哄睡了,悄悄溜下床來,將一種藥粉抖在手心,輕輕送到小丫鼻前,以內力化散,讓小丫在呼吸間將藥粉所化之氣吸進鼻內,這一來,不到明日午時,小丫是不會醒的了。然後,從北池潛出房來,站在走廊上聽了一會兒,周圍靜悄悄的,各人都睡熟了,才身子一晃,上了房頂,向城外掠去。 他來北城,越過城牆,過了護城河,便有二條人影向他走過來。二條人影一到他的面前,便跪下道:“屬下參見主人。” 從北池道:“免禮,隨我來。” 三人向北沿著長江奔行,行到一處河灘上時,從北池坐在地上,道:“黃河蛟、孟恆,你二人坐在我面前來。” 黃河蛟與孟恆滿腹猜疑地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從北池道:“你二人不要怕。我今晚傳音令你二人先來這裡等我,是有一件大事要你們辦。為此,我要先問你們一件事情。” 二人道:“請主人垂問。” 從北池道:“你們相不相信我能成為武林霸主?” 黃河蛟一口答道:“相信。” 孟恆猶豫了一下道:“主人,小人可不可以說實話不受罰?” 從北池道:“說實話有賞!” 孟恆道:“那麼,主人請恕小人胡說,昨日上午在莫幹山莊,聽地仙她老人家排了天下武功最高的好幾人,聽她口氣似乎武功均在主人之上。” 從北池笑道:“你說得很好。你告訴你們。我將我的真實武功隱瞞了下來,沒有露底。要殺司馬洛,那是輕而易舉,隨時都可以一舉格殺了他。可是,我的目的不是殺一個司馬洛,報了仇便萬事皆休。我從家經過了十年準備,務必要再奪論劍大會的天下第一和稱霸武林。先父一時疏忽,被人先下了手。可是,我從家也並不是一敗塗地。我從家還有伏線從未動用。小爺經此一難之後,於這天下人是疑多信少。你二人如相信我,願意跟著我,助我稱霸武林,便先將這二顆藥丸各服一粒,以示死心踏地。” 黃河蛟此時有些猶豫,爛銀槍孟恆卻毫不猶豫地拈起一顆藥丸服下去,黃河蛟也跟著將藥丸服了下去。 孟恆道;“小人一直在想,以主人的奇遇,怎麼內力才與司馬洛打個平手?原來主人深謀遠慮,另有長遠安排。” 黃河蛟道:“只不知主人如何奪得這霸主地位?” 從北池道:“你二人服了我這慢性毒藥,以示死心踏地,我如今可以告訴你們一點。小爺原來對這天下高手的情形,並不十分摸底。如今撿了一個大便宜,一下子從地仙口中什麼都知道了。小爺當時便有了一個計劃,所以,故意放走了司馬洛,裝作追不上他。我的敵人實在是 女陰魔和靈猿真人。 對衛靈壁,那是能夠君子可欺以其方的。但是我這計劃,只能走一步,告訴你二人一步,你二人也不必我問,更不能對任何人講,包括姍妹和小丫,都不能講。” 二人齊道:“是。” 從北池道;“我這裡有兩封信,你們先收下,各人照地址去送。天明出發。天明以前,隨我去一個去處。” 三人起身,再往下游掠去。這一展開輕功,黃河蛟與孟恆二人只覺得腳下似在騰雲一般,明白是從北池施展奇絕輕功時帶上了自己。三人一路順著河邊行走,只聽河風刮臉生疼,可見掠行之速。 大約行了半個時辰,來到一座莊院。從北池收了功,令二人在階下站定,自己走上台階,握住門環,在大門上連續先敲了三下,停了大約從一數到十的時間,又在門上敲了三下。 門內有人問:“誰?” 從北池道:“紅霞衝雲鬥,只因雪早來。” 說罷,又拿起門上的門環,連續敲了三下。這暗語甚不通順,但如有人見過紅雪山的奇景,那他便不會說這暗語不能順了。 三聲響過,大門悄沒無聲地開了。從北池一招手,黃河蛟二人跟進,大門又關上了。 那人一聲不響,將三人引進大廳,道:“請稍候。” 不多時,從裡面匆匆走進二人,從北池站在屋中,見了二人,也不發問,也不見禮,那二人見從北池那樣子,先是一驚,隨即認出來此人即是從北池,那二人立即彎腰揖拜道:“公子終於來了。” 從北池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塊黃澄澄的金牌,一聲不響地亮了一下。那二人一見金牌,臉色大變,隨即跪倒在地上,齊聲道:“屬下參見少主!” 從北池也不理二人,大刺刺地走到大廳上面坐下了,才道:“免禮。這莊中此時共有多少金牌盟友?” 那人道:“盡數皆在莊中。” 從北池道:“都請出來相見了。” 那人道:“盡皆睡了,少主明日相見吧。” 從北池道:“嘿嘿!金令所至,你這兩條潛龍是欺小爺武功不如先父呢?還是你們另外有了仗恃?” 那二人對望了一眼,道:“有請各位朋友!” 話音一落,只見從二邊魚貫走出七人來,連先前那二人,共是九人。黃河蛟與孟恆站在從北池旁邊,越看越是心驚,這些人,全是江湖上名頭極響,十年前便已成名的大人物,其中七人是黑道巨擘,二人是白道遊俠,其武功身望,皆與洞庭王、中原一劍之類不相下。孟恆長年走鏢天下各處,所知比黃河蛟又要廣博得多。他眼見這其中有三四把手在江湖名頭比在阜陽酒樓上帶人攻打從北池的雁盪王還要響亮,便有些擔心這九人聯合謀反。 九人同時揖拜道:“金牌盟屬下參見少主!” 從北池道:“禮是禮、法是法,各位明知金牌在我身上,為何不行跪拜大禮。” 一個滿臉虯髯的大漢道:“少主今夜來此,顯然是來逼我等重新就範的了?” 最早出來迎接從北池的那二人中,年長的一位道:“少主,紅雪山莊出事後,我等九人……” 從北池道:“且慢,此莊應有十二人在此潛伏,為何今夜只出來了九人?” 那人道:“還有三位比我大小潛龍面子大,我兄弟二人留不住,他們已經走了。” 從北池道:“走到太湖去攻打乙玄真人去了?” 那人望著從北池,雙眼一眨不眨,道:“少主累獲奇遇,果然有乙玄真人之能。當初從老盟主將我十二人安置在此,只等大舉開盟之日,聽候安排,一舉拿下莫幹山莊。但莫幹山莊一戰,少主與司馬洛卻只打了個平手,我等好生失望。” 從北池站起來道:“好。各位心中原來是很清楚很明白的了。小爺便將一切挑明暸吧。當日紅雪山莊出事之後,小爺這數省間連遇追殺,都不願到這幾處暗堡來躲一躲,便是算準了結盟層次越高的變化越大。所以,小爺寧肯在江湖上被人追得猶如喪家之犬,也不來這些地方。果然不出小爺所料,這些地方皆有種種變化。但事情已經過去,這種種變化,值此紅雪山莊巨變之日,也在情理之中,小爺也不追究了。先父當日搞了三個層次,楓木盟是最低的。金牌盟居中。最高的鑽石盟是以合併三莊為基礎,沒有搞成,失敗了。當今天下大勢已明, 女門與靈猿門已在西、北二處與八大門派和玉鳳門展開決戰,這決戰提前了幾個月,這更好,更有利於小爺的宏圖。” 大潛龍道:“少主的意思是等這兩處決戰之後……” 從北池喝道:“住口!此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你剛才講明了,見小爺在莫幹山莊與司馬洛打個平手,心中好生失望。如今小爺告訴各位吧,小爺的武功深不可測,連小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小爺的武功,豈能一戰而盡數露底? 越是大戰在即,小爺越要裝瘋裝痴,才能最後出奇制勝,稱霸天下。各位服與不服,劃下道來。” 這些人面面相視,各人皆被從北池這深不可測的心機懾服住了,從于淳當初的種種安排,這些人已經覺得神鬼莫測,如今從北池自從以乙玄真人的面目出現以來,他的行為處處使人不可理解,原來卻是基於一種更為深沉的深謀遠慮。 從北池道:“各位見金牌而不跪,各位站穩了,小爺先露一手叫各位跪下的武功,請各位瞧瞧。” 這九人一聽,頓時各自閃開,知道從北池要施展極頂輕功,出手製穴了,各人便蓄勢以待。 從北池仍然站在上邊不動,只是說:“各位注意了。”話一說完,大小潛龍二兄弟已經撲通撲通齊齊跪在地上。其餘七人正在驚疑,卻各人都感到相關穴道一麻,便已情不自禁地撲通撲跪了下去。 大潛龍嘶聲道:“少主這是什麼武功?” 從北池道:“這是真力的‘仙家吞吐’,小爺只須意念一動,真力便從你們看不見、想不到的地方發射出來,將爾等的穴道製住了,你們也沒有內力去實演。起來吧。我已經為你們解開穴了。” 眾人又是一驚,各自對望一眼,站了起來。從北池道:“你等聽好了。小爺今晚不能再此久待,還要忙著回去。再說,各位重新歸順我後,還要暗中行事,不能暴露。所以,本盟主再露一手武功,讓各位開開眼界。各位表態後,本盟主便要走了。” 從北池說罷,又道:“大潛龍,你去將廳門打開,你們九人全都站在門邊去。” 九人不解地站在門邊去了,打開廳門。 從北池道:“大潛龍,我站這個地方,離天井中的假山大約有多遠?” 大潛龍道:“大約十丈左右吧。” 從北池道:“好。司馬洛的內力,可以打熄七丈遠的大蠟燭,如今本盟主將這十丈處的假山打與各位看看。各位看好了。” 說罷,抬手向著十丈左右的假山尖頂一指點去。只聽一聲尖銳的破空之聲,猶如響起一聲 哨一般,接著,“砰” 地一聲爆響,那假山頂部的一塊山石應聲而碎成無數碎塊。 從北池喝道:“這指力有假沒有?” 眾人齊道:“沒有。” 從北池道:“再看本盟主發出的掌力。”說罷伸出右手,豎起單掌,掌心向著那假山石的腰部道:“各位看好了。”掌力一吐,只見一道掌力如有形的白色氣狀向那假山的腰部如颱風一般呼嘯湧去,掌力擊實假山,只聽轟地一聲巨響,那桌面一般粗細大小的假山,頓時便被打得爆散開來,四處飛濺。 大小潛龍當先走向從北池面前五尺之處站定,手撩長袍,雙膝跪了下去,那七人跟在後面,齊齊跪下。九人以手以額觸地道:“金牌盟屬下,參見主公。” 從北池道:“起來。本盟主對各位並不太熟。請各位依次向本盟主單獨參見,本盟主心目中也好有一個認識。” 大潛龍重行跪下道:“蕪湖東梁山大潛龍呂一飛參見盟主。” 然後,次第下來是五個黑道巨擘重新報名參見。最後,兩個白道遊俠中的一個走上前來道:“盟主,屬下當初和老盟主私下有個交易,不知盟主可有聽聞。” 那人又道:“屬下是六合門袁翰青。江湖人稱六合大鵬。” 從北池道:“這事本盟主聽家父講過。本盟主保證你要求一定有得到滿足的一天。” 袁翰青跪下見禮道:“六合門袁翰青參見從盟主。” 最後一人,便是那一開始便桀驁不馴的虯髯大漢,他笑了一下道:“盟主,屬下今日才知,袁兄與在下原來是害的同一種病。” 從北池道:“你是華山派的段陽鐵?” 那人道:“正是。不知盟主能否給屬下一個同樣的保證?” 從北池道:“可以。只是你這桀驁不馴的態度,小爺看了很不快。小爺事成之日,便送你一個華山派掌門噹噹,也不怕你就飛上了天去。” 那人連忙跪在地上道:“小人不敢逆抗盟主。盟主的武功心機,皆在老盟主之上,小人是真心臣服。只是,小人生就了這一付大刺刺的脾氣,一時也改不過來。還望盟主恕罪。” 從北池笑道:“這不是改過來了麼?很好。你甚合小爺脾性。小爺也是生就了一付亦魔亦正的脾性。有時,想改也改不了。” 從北池坐下道:“各位請坐。其實,本盟主要受各位這一跪之禮,也並非是有心要羞辱各位。只不過是要討一個確認而已。本盟主既要各位心服口服,真心臣服,哪能又不對各位禮遇有加?孟恆,將我的心意奉與各位。” 各人已經站起,只見孟恆走到大潛龍面前,左手托著一口小箱子,右手將箱蓋打開,一時,只見五光閃爍,黃的是金葉金磚,白的是玉石玉器,綠的是翡翠,紅的是寶石…… 滿滿一箱寶玉黃金,總折大約在數十萬金之數。 從北池道:“大小潛龍,這事交你兄弟二人與我這二位心腹一起去辦。這些東西,依格子分為了三份。潛龍堡一份,常州潛獅堡一份,九江潛虎堡一份。大呂兄與孟恆去常州,小呂兄與黃河蛟去九江。其餘各位,各自回去召集各人的屬下,半月之後,準時到五台山下潛伏待命。這獅堡虎堡,我已寫了信,加上大小潛龍出面,大約不成問題的了。” 眾人大喜。這數十萬金分下來,三堡的三十多人,每人約分得萬金以上。當下,眾人齊齊拜道:“多謝盟主賞賜。” 從北池看著眾人跪下,仰天一陣大笑。眾人抬頭之時,前面已經沒有了從北池的人影。只有那笑聲,沿著莊外的長江,向上游逐漸遠去。 在五台山東南邊,有一個叫龍泉關的小鎮,離這小鎮不遠處,有一條很長的內長城。只是它因連年戰事已經破敗不堪。大軍拉鋸交戰時,拆了補、補了炸,炸了又補,用則補,不用則廢,所以,它在那荒山中,顯得甚為委頓,猶如一條被腰斬成幾段的長龍。 這一天,有二起人在這龍泉關外的一段倒塌了的長城牆前相遇了。這是一個隘口,他們都要經過這兒,去五台山。他們從不同的地方出發,卻在這裡不期而遇。 一起人是從北池,他帶著他的屬臣近二百人,浩浩蕩蕩,直向五台山進發。正在這隘口外邊小事休整。 一起人是從黃山逃出來,準備去五台山與 女陰魔會合的司馬洛一行。他們也是約有二百人左右。 兩起人皆有大量馬匹,一時,只聽眾馬嘶鳴,人聲吆喝。 兩邊的人都已在這古長城的關前擺開了陣勢,準備決一死戰。 從北池大聲笑道:“司馬洛,天道不爽,是仇人總會朝面的。” 司馬洛道:“賢姪何不多等一日,等上了五台山再了斷。” 從北池道:“何必等嘛。咱祖先有句老話,欠債不還者,哪裡碰著哪裡討還。司馬洛,咱們今日就在這裡了斷。你出來,免得混戰時多死無辜。” 司馬洛走出隊列,走到從北池對面站定,道:“賢姪可否讓老夫的屬下家人出關而去,老夫留在這裡與你決一死戰?” 從北池道:“不行。小爺上了你一次當,今日你再也別想騙到小爺了。當日咱二人講定,只要你不跑不逃,與小爺決一死戰,小爺可以免了對你家人屬下的追殺,哪知你一把火一放,早已跑了個一乾二淨。今日我如再放走你的家人屬下先走。你到時又是一跑。我豈不是又要大費周折?跑到 女門或靈猿門去找你?到時只怕你有人保了起來,小爺要殺你就不太容易了。” 司馬洛抽出玄鐵鋼 ,道:“好吧。咱們今日依舊約再打。” 從北池道:“你不跑,小爺就依舊約,你若一跑,小爺就大開殺戒,一個也別想跑脫。” 司馬洛笑道:“今日你沒了龍泉劍,可要吃點虧了。” 從北池道:“小爺早已想好了殺你之法,今日就用這文帚,會你一會。”說罷,腳下已經踩著通天幻靈步,手中文帚一指,攻了過去。 司馬洛見他這攻勢甚為平常,再也不象那日如地神一般大展絕功奇技,知道從北池終於領悟了武學最高玄奧,反璞歸真,再也不會去爛用那無根的打法了。司馬洛一見如此,心中反而更加緊張,玄鐵鋼 一舞,也搶攻了過去。 二人這一接招,各自攻防適度,慢慢伺機殺敵。打到三四十招時,二人的速度便開始加快,這時,力度也大是不同了。 忽然,司馬洛手中的鋼 使出了長劍家數,急速地上刺三劍,分取從北池俞府、中脘、胸鄉三穴。從北池將真力貫注文帚,那文帚金絲頓時便硬如精鋼一般,急速格擋,護住上身三穴,哪知他剛剛格開司馬洛刺往胸部的那一刺,司馬洛卻順勢將鋼 舞了一個弧形,向下一掃,回手打出一 。這 力道迅猛,如若被掃中腿骨,勢必筋斷骨折。從北池大驚,急忙彈身躍起在高處,文帚一揮,從這文帚中,忽然射出數百根金絲,這金絲一離文帚,頓時成了長箭一般的暗器。而這時,司馬洛的鋼 ,忽然換到左手,反手向上一挑…… 這一下,二人已經成了同歸於盡的局面。司馬洛如若金絲射中門面,則非死不可。但從北池的下身也一定會被那反挑打上來的鋼 打得發碎,如若不死,活著反而比當場死去更慘更難甚百倍。 兩方的屬下幾乎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忽然,不知從何處飄來一股柔如輕風的力道,將那數百根硬如長箭,疾如怒矢的金絲,同時也將司馬洛手中的玄鐵鋼 ,盡數刮偏了出去,齊齊偏向了旁邊的空間。司馬洛手中的鋼 險些便要脫手。同時,又有一股同樣的柔如輕風的力道,將二人各自推退三步。二人被推退三步時,恍忽看見有一個影子,二人站定時,才看清中間有一個瘦高的青年和尚,頭剃光頭,身穿道袍,赤著雙腳,腰懸長劍,正在那兒雙手合什,白天打個問訊:“阿彌陀佛!無量佛!” 從北池大叫:“衛大哥!” 司馬洛大驚:“衛靈壁!” 那青年和尚道:“我是天君上人。甚麼衛大哥?甚麼衛靈壁?過去種種,過去一切,盡皆過去。” 從北池大叫:“衛大哥!你明明是我的衛大哥!你怎麼成了天君上人?上人,上人,上***鬼!小弟為你準備了四十壇美酒,全是天下名酒,你一做上人,我那四十壇美酒找誰喝去?這天下有誰配和兄弟同飲一杯?” 那青年和尚笑了,吞了一口口水道:“這慧泉倒是非飲不可的。兄弟,衛大哥也好,天君上人也好,都非飲那慧泉不可。” 說完,那青年和尚對著司馬洛道:“阿彌陀佛,司馬老施主!” 司馬洛大為驚駭,蓄勢以待,手握鋼 ,連手背的皮膚都變得毫無血色。他本來對衛靈壁就甚為忌憚,知他的功力比從北池還要高那麼一點。如今見他奇形怪狀地出現在場中,僅那一手推開金絲和鋼 ,然後又將二人推開的真力功夫,便已是當世絕無僅有。如今見衛靈壁叫上自己,只怕這兇多吉少馬上就要應驗。 “小魔殺....天君上人.....” “阿彌陀佛!我是天君上人,可不是什麼小魔殺天君上人。 司馬施主不要弄錯了,以後不好稱呼。” 司馬洛大奇:“什麼?你今天不是來追殺我的?”。 天君上人道:“不是。該你歸西時你自然會歸西,又何必由我來超度你?” “那麼,你叫住我有什麼話說?”司馬洛放心了一些,問道。 天君上人道:“我是要將話向你講明,我這生最大的快樂是你給我的,我此生最大的痛苦,也是你給我的。我們恩怨相抵,從此兩清。” 司馬洛越來越是犯疑,心想,我殺他不成,殺了他的妻子,那是天大的仇恨了。我又何曾給了他最大的快樂?心中驚疑,便說不出話來。 天君上人道:“我們之間的恩怨消了,可司馬施主,你與別人的恩怨可沒有了斷。既種前因,豈能不食後果?你去吧。” 司馬洛心中滿腹疑團,不禁問道:“我去哪裡?” 天君上人道:“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可是,你那罪孽跟著你走,你走到哪裡,也是不還清不得安生的。” 從北池喝道:“大哥,這人是我的殺父仇人,你怎能將他放走?” 衛靈壁道:“從施主,你今日看在我的份上,放他出關而去,三日之內,他如不飲黃泉,我天君上人還你一個公道。” 從北池道:“這個……好吧!” 他招手向後一揮,守住關隘的二百多人頓時各退二十丈向二方分開,讓出中間一條通路。 司馬洛見這中間不似有假,當下手一揮,他的百名屬下家人,匆匆過關,向五台山進發,他直到看著那百名家人屬下盡皆過關去,才走到衛靈壁面前,揖拜道:“多謝上人借道之恩。” 衛靈壁讓在一旁,仰頭望天,不理不睬,口中不知在念什麼。 司馬洛討個沒趣,調頭出關而去。 從北池看著司馬洛走後,過去望著衛靈壁道:“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天君上人道:“說不清。不說也罷。” “鄺秀呢?她怎麼沒與你在一起?” “她回去了。這事不說也罷。” “她回哪裡去了?你不說個明白,兄弟誓不罷休!” 天君上人道:“從施主如是再纏夾不清,上人可要走了。” 從北池大怒:“走吧!你這窩囊廢!你走吧!鄺秀可是被 女門召回去了?或者,她可是發生意外死了?她走了,她死了,那又有什麼要緊?大男人,大活人,兩條腿夾一根逍遙鞭,天下哪裡沒有女人?出什麼家?!出個鬼的家…” 忽然,從北池住口不說了,他的眼前已經不見了天君上人,以他的功力,而且一直盯著天君上人罵,可天君上人說走就走,他竟連一點也沒有看清。莫非真的遇上神仙了? 從北池忽然頓足搥胸,大聲喊叫起來:“大哥!你不要走! 兄弟錯了!兄弟以後再也不說粗話了!大哥,你回來呀!兄弟錯了!兄弟給你跪下了!” 說罷,他竟真的跪在那沙地上,幹嚎起來。“大哥呀,你不要走呀!兄弟一個哥哥,一個妹子,妹子早已入了峨嵋空門,如今一個哥哥又要入空門,叫我一個人活著有什麼趣味? 大哥,你回來呀!兄弟一個人好孤獨呀!” 忽然,從北池的屁股上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腳!從北池本來正伏在地上呼天搶地地嚎喊,巴望能將衛靈壁喊回來,不想屁股上被人踢了一腳 這還了得? 從北池身子一彈,反臂一拳,便向身後打去,他這肐臂,此刻真是猶如一根鋼鞭,這一反臂打去,猶如反鞭一掃,任誰撞著也是一個死。 這時,身後一個女聲喝道:“你敢!” 從北池一驚,硬生生停住肐臂。回身道:“小丫!是你踢我屁股!” 小丫雙手扠腰,惡狠狠地道:“是我踢你屁股!” “你為什麼要踢我屁股?” “你心中只有哥哥妹子,沒有妻子。我就要踢你屁股!”直到喝得夠了,才放下酒壇,又以手拍著酒壇唱道:我在人間找,你在人間飄你心原有我,我卻太命薄,去了,去了,盡皆過去了! 一曲唱完,天君上人再舉起酒壇,人口對著壇口,將那二十五斤的一壇酒剩下的盡數喝了,以酒壇向著長城的城垛扔去,只聽“砰”地一聲,酒壇碰成了碎片,而天君上人,卻已飄身下了長城,在向著五台山北方山路上,踉踉蹌蹌地走著,一邊起,一邊引亢高歌:你在天門口,天天等著我,我卻戀慧泉,一時無法走。 嗚呼嗚呼盡皆是嗚呼! 從北池坐在地毯上,一動也不動,這個一生從未流過一滴眼淚的鐵漢;一生以嘻笑怒罵、燒殺打搶來對付人類災難的鐵漢;以陰謀詭計來實現自己目的的冷血人,此時卻淚流滿面,聽著歌聲遠去,才將一壇酒一拳砸碎,大叫了一聲:“啊……!” 小丫哭了,無聲地哭了,她伏在長城上,抱著城垛,哭得全身顫抖,拼命咬著牙齒,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只有長城內外的風,夾著沙粒,吹著,打著,嗚咽著,亙古如此,直至永遠。 |
第二十五章 魔頭原欲
二十年前第一次五台山大戰後不久,有一天,有兩個少女,結伴來到了太白山玉皇池。 玉皇池,為太白山之名勝之一,是一個高山積雨湖,無數小小溪之水,潺潺匯入玉皇池中。玉皇池四周高山環抱,林木掩翠,雲霧環繞。靜極。幽極。美極。 玉皇池畔有一座大山巖。山巖半腰有一個大山洞。大山洞口前有一個大平台。平台正中有方虎形石座。石座上面端座著一只人猿。人猿的兩邊坐著三個年青男子,是人,卻長著猿猴的絨毛。 石麻上端坐的人猿,便是武林人聞之變色的靈猿真人。他是人,是武當派元老,但如今卻全身長滿了靈猿絨毛。 他盤膝坐在虎形石座上,捏著功訣,他的三個弟子和他一模一樣,正在練氣。 靈猿真人不動聲色,心中卻在奇怪:什麼女子能躲過太白山三道巡山防線,能有功力接近玉皇池? 兩個少女身形漫妙,在這山林間的樹捎御風飄行,就如靈虛仙子一般。 空山好象渺無一人。 自從靈猿真人在太白山住下後,山上原有的道人和尚,因懼怕萬獸王的虎獅和靈猿,相繼逃避而去。南天門塌了,周至樓觀台荒廢了。太白山幾乎成了一座空山。靈猿門師徒共五人,長徒千面人魔長期在中原遊動,留在太白山的還有四人。為這四人效力的萬獸王一夥,訓猿練乳就有上百人,加上其它僕役又有數十人。可是,人丁雖多,但山太大,還是渺如無人的空山一般。 兩個少女飄近玉皇池這個山洞,對著穩坐在虎形石台上的靈猿真人“撲嗤”一笑,笑聲極富挑逗意味。 靈猿真人略一睜眼,便又閉上,輕喝道:“ 女走開!退出山外去。花碎顏傷,豈不可惜?” 一個少女冷笑道:“普天之下,能令我姊妹花碎顏傷者,只怕不多。”’靈猿真人噫了一聲,微微睜眼道:“縱然是安字輩的 女,還是趕緊走吧!” 這時,另一個少女輕喝道:“餵!” 靈猿真人一震,倏地睜開雙目,大笑起來。 笑畢,他說:“如非這一聲 女攝魂喊,老夫還不知是安掌門親自到了!” 原來這少女竟是 女門掌門人安娥。 安娥道;“趙真人在太白山足不出戶,竟連老身也不認得,豈不可惜?” “豈不可惜”四個字,剛才靈猿真人用了一遍,如今她用來回敬靈猿真人。 靈猿真人又是一陣大笑。但他仍然沒有起身,三個弟子也是一動不動。 安娥冷聲道:“好傲慢無禮的靈猿真人!老身來了,連請坐也沒有一聲。” 安娥話畢,只見靈猿門最年青的兩個弟子無端向後飛起,摔了出去,同時,兩個蒲團也如自己會飛一般,飛到了兩個 女面前。也不見兩個 女作勢,卻已經穩穩坐在蒲團上,各人面含微笑,望著靈猿真人。 靈猿真人眨眨眼,抬手搔了搔後腦,說:“安掌門憑這一手‘ 女乾坤’,想要坐以論道,原也無妨。” 安娥望著仍然端坐在蒲團上的靈猿門二弟了道:“畜生! 還不將果品為老身送上來?” 那弟子怒目以示,卻不說話。 靈猿真人怒道:“安掌門是專程上太白山來罵人的?” 另一個少女,是安娥的同胞妹妹,叫安姝,她笑道:“爾等幾人,不但討罵,而且討打。我姐姐專程來送一件至禮,爾等卻大刺刺地目中無人,豈不是自己討罵討打?” 靈猿真人笑了:“原來老夫師徒還如此討愛,倒真是始料不及。” 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討罵,討愛,這反唇相譏有些牽強,卻也是魔頭的脾性。 “甚麼討罵討愛?如此下流的譏誚,不該是趙真人的為人。 想當年,趙真人為了和兩個師兄弟爭那掌門之位,三個人打過去打過來,誰也勝不了誰,於是,只好相約三人都離開武當山,都不爭掌門之位。你師兄去了山西陽泉,養了個私生子從于淳,你師弟去了黃山和九華瘋僧毗鄰而居,打得火熱,弄了個僧道合流,在中原很受人推崇。唯有你跑到太白山來練這靈猿絕毒掌,幾十年足不出戶。待得老身飄來一看,哎,人不像人,猿不象猿,而且弄得粗俗不堪。” 靈猿真人大怒:“安掌門不想回關外了?是想留在這裡當壓寨夫人麼?” “憑你師徒四人還攔不住老身!不過,老身說你練奇功弄得人不人猿不猿,毫無譏誚之意。因為老身來此,原意是要讓你恢復人樣的。” 安娥一邊說,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個大玉瓶,道:“這是老身特地為你練製的‘玉體神水’。老身知道你練靈猿絕毒掌,要服食一種靈猿乳,此乳固然可以滋生內力,但有一個副作用,使人身上長出靈猿一般的絨毛。服食靈猿乳後,骨胳變,毛髮變,那還象人麼?所以,你們平日總以內力搓洗絨毛。須知這掌力洗毛,便如寺廟中以刀薙髮一樣,越剃越肯長,而且越長越粗,越長越硬,越長越長。於是,越以內力洗毛,猿相愈顯。趙真人,你為此十分苦惱,是也不是?” “是又怎樣?” “老身送來玉體神水,你不悅麼?” “悅什麼?老夫這靈猿門,以練功為樂,以殺人為樂,以征服武當派八大門派為樂,以征服中原武林為樂,毛絨越長越奇妙,老夫何憂之有?你送玉體神水,便將老夫洗成少郎潘安,又何悅之有?” 安娥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安姝道:“趙真人,你無憂無樂,我這姐姐卻有憂有樂。 你還不明白麼?” “安二主要老夫明白什麼?” “姐姐大老遠趕來,是要和你打個賭。” “打個什麼賭?” “你和我姐姐切磋三招,三招二勝者為贏家。我姐姐如若輸了,便嫁給你為妻,助你征服武當妖道、助你征服中原武林。 女門滿門聽你調用。你若輸了,便入贅給 女門,當個上門女婿,我們也不要你靈猿門聽候調用,只是在但有所求之時,應有所遵。” 靈猿真人一聽,頓時仰天大笑,長笑不止。笑了好了陣,陡然止住笑道:“好!我趙獨尊交好運了!我趙獨尊不管輸贏,當安掌門的丈夫卻是當定了的。列候!” “弟子在。”靈猿門的關門弟子邱列侯走上前來,揖拜聽令。這時候的邱列侯,還不到二十歲,身上已經長起了一層細長的靈猿絨毛,還從來沒有用內力搓洗過。後來大戰開始,他在黃山為衛靈壁所殺。 “安掌門,你將玉體神水洗我這小徒兒,讓老夫先看看。” 邱列候知道這 女門有許多神功神藥,皆是絕功之品,加這少年心性,把美看得很重,當下萬分喜悅,脫掉了衣袍,讓 女門的人為他洗毛。 安姝將玉體神水搽于邱列候的絨毛之處,然後讓靈猿門另一弟子提來兩桶清水,從邱列候頭上淋將下去,清水所到之處,只見那靈猿絨毛頓時隨水而下,衝落了一地。而邱列候,頓時便成了一個肌膚光潔而結實的俊美男子。 靈猿門的其它兩個弟子見了,盡皆喜形於色,唯有靈猿真人,心中雖喜,便面上卻不露聲色,反而做出不悅的樣子。 安娥道:“你這老猿,不想做人麼?” 靈猿真人沉聲道:“老夫縱要做人,也全為老夫自己。唯不成為了 女門的霸業,要老夫做你的裙下之奴麼?” “公平一戰,以定主從。你並不吃虧,為如此小氣?” 靈猿真人冷笑道:“定什麼主人?老夫這靈猿門要征服武林天下,自有老夫的征服法門。老夫派大弟子去中原,先將中原的武林人一個一個地挨著悄悄殺了,殺得差不多了時,咱師徒五人去中原一齊動手,一下子就把中原武林征服了。” 女陰魔笑道:“此法甚好。只是有一點不對。” “哪一點不對?” “你將武林人殺完了,你自己當誰的霸主?” “老夫當誰的霸主與你無關!”靈猿真人一呆之後大怒,“年前五台山大戰,老夫聽報說你吃敗,老夫就知道安掌門心有不甘必有所為。哪知竟‘為’到我趙獨尊頭上來了。安掌門,須知老夫於這女色一途看得可有可無,卻將這武林霸業看得比性命還重!” 靈猿真人說他自己將女色看得可有可無,但從安娥一上山,“畜生”“老猿”“狂傲”等等話都罵了,靈猿真人卻沒發作,實際上心中於這女色是夠謙忍的。 “那麼。老身將這男色也看作是霸業的附屬。咱們打三招好了。我安娥雖死無悔!” 安娥說罷,慢慢抬起雙掌。 靈猿真人道:“好。來吧。先比力功。”說著他也慢慢抬起雙手。 其時,二人中間隔著五丈距離。安姝與安娥並排而坐。安姝為了避嫌,怕靈猿真人萬一輸了,說她二人在內力上有連力對抗之疑,便雙掌在地上輕輕一拍,那蒲團隨著她本人,向外側飄了開去。 兩個人對視著,各自坐在虎台和蒲團上一動不動。 靈猿真人這一年是七十三歲,身材高大,膀寬腰圓,猶其是那骨骼粗大,真如獸骨一般。他的面部骨骼,基本上是人形,但顳 骨與頜骨盡皆外凸,眉骨也比常人高了許多,加之滿臉毛絨,面色腓紅,下頜上更是須如鋼刺,那形象便成了人與猿之間的類似物了。 而安娥,此時已是六十八歲的人了,但貌美如花,鮮嫩有如初婚少婦。由於修練 陰駐顏術,她既保持了少女的青春美貌,而神情步態之間,卻又比少女更多一種成熟的豐滿與神韻。她那淺笑仍然如五十年前一樣令人傾倒,令人忘卻身家性命似地去追求。 而此時他們將比力功、技擊、輕功,各以一招而定勝負。 誰若贏了,便有了操縱對方的特權。雖然靈猿真人不管勝負都將得安娥為妻,實在是佔盡了便宜,但這婚配卻又要以勝負來定婚後的主從關係,於是,婚配本身便成了將二人更緊地綁扎在一條小舟上的鎖鍊。婚配本身便具有了一種後人稱之為“政治”的性質。 二人同時將雙掌向對方推出。 二人的掌心,同時吐出兩股有形氣體。 安娥的 陰冰寒內力帶著一種透明的微綠色,如色澤不深的透明翡翠,掌力一吐,猶如寒風凜冽,嗚嗚作響,又急又尖銳,數丈方圓頓時變得寒冷不堪。 而靈猿真人的靈猿內力打出來時如打了兩聲劈雷,那兩股暗紅色的氣柱,快如閃電,如飛鷹奪食、如龍卷狂風、飛沙走石、熱氣炙人。 兩股掌力接實了。只聽轟地一聲炸響,如雷擊劈斷了一棵大樹。接著,只聽一聲悶哼,坐在虎形石座上的靈猿真人那一個龐大的身軀,向後直飛入洞中而去。而 女門掌門人安娥,卻神閒氣定,坐在蒲團上,臉上掛著那令天下男人傾倒的微笑。 眨眼之間,靈猿真人又從洞中倏地飛掠而出,仍然盤膝坐在虎形石座上。只是他此時不住地眨著雙眼,滿臉驚駭,不住地抬起右手,抓搔後腦骨。 他輸了。 他已出了九成力道,仍然輸了。 他這四十年靈猿乳白喝丁麼?他那一身以常人練力的度數計算百五十年的內力,為何竟會被人擊飛下虎台? 靈猿真人一聲大吼,舉起右掌便向自己的天靈蓋擊去。 一聲尖嘯, 女陰魔點出一道隔空指力,點在靈猿真人的臂根穴位上,靈猿真人頓時手掌無力地擊落在頭上,如以掌撫額。 這時,他的三個弟子才大叫出聲:“師父!不可輕生!” 安娥柔聲說:“獨尊夫君,為何要輕生?” 這一聲“獨尊夫君”只喊得靈猿真人砰砰心跳,去了死意。 安娥道:“你這笨才。自古以來,只有妻尊夫令,也就是‘夫為妻綱’吧。老身再強,總需尊你為夫,莫不成真以你為老身的裙下奴僕?安娥與趙真人皆是獨尊天下的人,既有如此身份,為何要去逞血氣之剛?黃山瘋道與真陽真人是你的敵人,不也是老身的敵人麼?我二人生死同舟,縱然力有強弱,言有主次,卻是在一家之內,又何心為此計較,竟爾輕生?” 這幾句紅顏軟語,只說得靈猿真人破顏而笑。 女陰魔,從何而來如此之高的內力? 藉來的。 為了來會靈猿真人,她向留守家中的兩名同門師妹各藉了三十年內力。她數十年採陽補陰吸取的內力本身就比靈猿真人靠靈猿乳打熬的內力純正和快速,加之來前又“藉”了六十年內力,所以才一掌擊飛了靈猿真人。 靈猿真人轉憂為喜道:“夫人既有此言,趙獨尊又何必再想不通?夫人,請為獨尊洗毛。” 靈猿真人走下虎台,上前攜起 女陰魔的手,向山巖腳下的玉皇池走去。 安娥邊走邊問:“還有技擊與巧功未比,夫君莫非要放棄勝算麼?” “還比什麼?萬千技擊法門,全以內力為本。夫人既然內力通神,獨尊有一事大惑不解。” “夫君想問,安娥既有如此內力,年前的五台山大戰,為何會敗與八大門派?” “正是想問此事。” “你那師兄真陽真人和黃山妖道隱在一旁,少林和華山派也是元老盡出,以至老身,……不便……出手。” “原來又是那兩個畜生!夫人,獨尊發誓殺了他二人,為你報那敗北之仇!” “不必如此小氣。好好準備,十年二十年,天道不爽,他二人修仙生了仙倦,不理世事之時,咱們便可放手征服武林了。來吧,讓安娥為你洗毛。” 二人已經來到了池邊。 偌大一個玉皇池,無風也有微波盪萍,波浪湧動,撕碎倒映在水中的白雲,使山影也為之顫動不息。 靈猿真人在水邊脫掉了衣袍,露出了一身粗壯大異常人的身軀以及馬畜一般的人器。這使安娥淫心大起。她將藥水搽於靈猿真人的全身,然後,靈猿真人潛入玉皇池中,等得他再上岸時,已是一個肌膚光潔的中年人模樣了。 靈猿真人摸著那自從他開始長毛後便從未如此光潔過的軀體,不禁狂喜,走近安娥,捏住她的下巴道:“夫妻交,天地合。老夫要你。” 女陰魔說:“老身萬里迢迢,便是要送一個狂樂給你。” 說著,將一應衣物解開放好,二人就在湖畔草坪上開始了野合。 二個魔頭的野合,只有“狂野”二字可以形容。二人猶如獅虎搶食一般,狂撲、爛咬、猛動、亂翻。剎時間,草坪便倒伏了一大片。 在靈猿真人來說,這種狂野,一是野性使然,二是存了一點心機,只有如此粗野,才使 女陰魔沒有從容行功吸陽補陰的餘地。 二人猶如野獸交合一般滾撲撕咬,從草坪上滾下了深湖。 二人在湖中也不分開,反而猶如二條大鳥魚一般摟得更緊,騰動更烈。一時間,波濤翻滾,嚇得倒映在湖面的碎雲亂飛不迭,連山影也為之裂變、樹影為之亂倒,一二尺長的游魚也嚇得逃竄不迭…… 兩上大魔頭就這樣結下了霸業盟。 |
第二十六章 格殺靈猿真人a
五台山,因為有五個台狀山峰而得名。 五台山的主峰北台頂海拔千丈以上,為華北地區最高峰,靈應寺就在北台頂的山腰,正邪兩方大決戰的戰場,就擺在北台頂靈應寺下面的一個大坪上。 八大門派這一方,加上從北池帶來的人,總共約五百人,整整齊齊地分作三個方陣排列。八大門派的人站作一個方陣,列在中間,楓木盟的人站作一個方陣,列在 右邊。三個方陣的前面,一字排開從北池、少林派掌門一貫禪師、武當派掌門雲陽子、華山派掌門冷月塘、崆峒派掌門胡阜南、五行門掌門丁賈南、六合門掌門關 勳、妙峰方丈、洞庭王等人。從姍與蘇嵐站在最前邊。 對面, 女陰魔與司馬洛站在最前面,後面第二排一字排開陳妙棠、司馬靈台、司馬遷武以及 女門的八大元老。司馬洛帶來的莫幹山莊屬臣中,江湖聲譽極隆的四五人也站在等二排。再後,列了兩個方陣,一個方陣是 女門的百數十人。另一個方陣是司馬洛帶來的二百多人。 女陰魔安娥道:“從姑娘,今日咱們已經擺開了決戰的架式,雙方該來的人,只差陝西太白山的那幾個了。今日怎麼打?” 從姍馬上接道:“今日當然還是由我們二人先決出勝負再說。這一戰,本來就不關那些江湖朋友的事情,何必多死無辜?”說道,已經拔出長劍,走進場中。 安娥道:“天天都是你向老身叫陣,你那近五百號人,就沒有一個能派點用場麼?” 從姍道:“你如打得厭了,不妨發下毒誓,退出關外。你若想看血光取樂,那我告訴你,咱們是正主,是殺父的大仇人,只要你還站在那陣中,我認准了你作對兒。” 司馬洛走出陣道:“從姑娘,老夫也是你的世仇。聽說你的崔家劍法通靈入聖,就讓我來討教幾招如何?” 從北池大怒,卻並不出陣,就地喝道,“司馬老兒,你與小爺退下!從盟主現時何等身份?憑你司馬洛也配叫陣?” 司馬洛臉上閃過一陣怒色,正待發兒,忽然眼前一花,他的面前五尺之處,忽然已經站著一個半僧半道的赤腳年青人。 司馬洛一見,大吃一驚。他本來早就提防著這人現身,後來聽說他在長城上發酒瘋,不知跑到哪兒去了。他以為他死了妻子,做了遊方和尚走了。所以才仗著他那 天看見衛靈壁與靈猿門的邱列侯拆那百多招時偷學來的幾手靈猿劍法,意圖出奇制勝。不想這人不但未走,反倒掠進場中來了。 司馬洛當即便有了退意。 天君上人道:“司馬施主,你請留下,貧僧有話說。” 司馬洛站住道:“上人有何指教?” 天君上人道:“你且耐著性子,陳前輩,”衛靈壁對著陳妙棠單掌豎起,打個問訊道:“請你過來。” 陳妙棠一見衛靈壁落進場中,先是一驚,驚的是他那武功,在場之人,幾乎盡是天下武林的拔尖人物和絕頂高手,卻無人看清他是從哪裡閃進場中的。一驚之後, 心中立即又是一緊。她見衛靈壁那一身打扮,立即覺得不妙,直覺到鄺秀出了事情。聽得衛靈壁招呼,連忙飄身出場,站在司馬洛身邊。 陳妙棠道:“靈壁,你……你為何變成這樣子?” 衛靈壁不答她的問話,徑直從身上取出一包東西,那是一個布包,遞給陳妙棠道:“這是你的東西。我是專門到這裡來送這東西給你的。從今以後,天下再也沒有人叫衛靈壁,請陳施主記住了。” 陳妙棠驚疑地望了他一眼,慢慢打開布包,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一綹頭髮了,她明白,鄺秀是死了。她的身子晃了一晃,司馬洛在她旁邊,急忙伸手扶住。 陳妙棠定住心神,急不可待地問:“靈壁,秀兒……她可是死了?” 天君上人垂目道:“貧僧天君上人 請陳施主以上人稱呼。” 陳妙棠怒道:“我交的是一個大活人給你!衛靈壁,你不要和我打禪機!你直接回答我,秀兒是不是死了?” 天君上人道:“貧僧來這兒,就是要告訴你一切。但你且先定下心神,將其它事情一件件弄清再說不遲。司馬施主,你先離開陳施主五步站好,不要打岔。” 司馬洛望了天君上人一眼,離開陳妙棠身邊,果然走到五步開外站定。滿場之人無不大驚:這稱霸天下武林如許多年的一方霸主,此刻何以如此馴服? 陳妙棠此時已經在檢視包內的其它東西。頭髮下面是一封信,陳妙棠已經打開了信,正在閱看。 陳妙棠打開信紙,一看見那個稱呼,雙目的淚水便奪眶而出。看到中間,她已飲泣出聲,當她看到姜孤生最後寫那一段祈禱蒼天的祝願時,她緊咬牙關,克制自己,嘴角流下了一條長長的鮮血。 陳妙棠讀完信後,又匆匆檢視了一下下面的東西,然後將布包包好,放在身上,定了定神,望著衛靈壁斂衽為禮道,“多謝上人千里奔勞,送來她的遺物。” 天君上人合掌垂首為禮,卻不說話。 陳妙棠又道:“當日是你埋葬了他的屍體,陳妙棠在此一併謝過。” 天君上人又彎了彎腰,還是不言語。 陳妙棠道,“他的祕籍呢?怎麼不在裡面。” 天君上人道:“我已燒燬了,我怕你保不住那祕籍,漏了出去,為害天下蒼生。” 陳妙棠道:“你現時的武功是從他那祕籍上練來的?” 天君上人道,“不是。貧僧另有際遇。陳施主,你不必再追問那祕籍了。那裡面只有十二招劍法,其它並沒有什麼。姜施主留那十二招劍法給你,是為了讓你能保得一條活命。貧僧既然將那劍法祕籍燒了,貧僧當然要保你不受靈猿門的追殺了。所以,陳施主請放心。” 陳妙棠道:“燒了最好。其實,你以為我還需要那十二招劍法保命麼?” 天君上人望了陳妙棠一眼,垂頭道:“阿彌陀佛!無量佛!” 陳妙棠道:“現在你快告訴我,秀兒是怎麼死的?” 天君上人道:“她……她是為了救貧僧一命死的。當時,我正在全力誅殺靈猿門的邱列侯,司馬洛施主趁機偷襲我,秀……她飛身擋劍,死於司馬洛施主的長劍之下。” 陳妙棠道:“這麼說來,她是被司馬洛殺的了。司馬洛,你都聽明白了?” 司馬洛站在五步外,吶吶道:“那……那秀兒是你的什麼人?” 陳妙棠道:“你殺的那秀兒,姓鄺,名秀。她是我的弟子,也是我的女兒。” 司馬洛大吃一驚,駭然問道:“你……你女兒?你幾時又有什麼女兒了?” 陳妙棠道:“鄺秀鄺秀,鄺者棠也,秀者禪也。陳妙棠自從有了這個女兒,一心向善,再也沒有作過一件惡事。唐人朗士元說:‘僧持半偈萬緣空’。這女兒便是陳妙棠的偈。司馬洛,你殺了陳妙棠的女兒,等於是殺了陳妙棠自己。” 司馬洛叫道:“妙棠!我並不知道她是你的弟子!我更不知道她是你的女兒!你什麼也沒有告訴過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陳妙棠道:“你怎麼知道?你整天擁著歌姬舞妾,除此而外,便是呆在練功房裡。我們一年之中,難得見到兩面,這一切你又怎會知道?司馬洛,你還不知道,這鄺秀不止是我的女兒,她其實也是你的女兒!” 司馬洛一聽,頓時雙目暴瞪,嘶聲叫道:“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女兒?” 陳妙棠道:“她是我進莫幹山莊後第兩年上有的。那二年中,我足不出戶,你怎麼想不到這一點?她不是你的女兒,還會是誰的女兒?” 司馬洛嘶聲喊叫,聲音越來越淒厲:“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我殺了我的女兒?”他在叫聲中跌跪在地上,左手抓著衣襟,右手鋼 拄在地上,不住地反覆喊叫。 陳妙棠望也不望他一眼,轉身對著 女陰魔安娥跪倒在地上,磕下頭去道:“師尊,弟子要先去了……” “了”字說完,她已自震經脈, 女陰魔只一掠,便搶到了她的身邊,大叫:“不可輕生!”但是她已遲了,陳妙棠已經震斷了自己的經脈,自殺而死。 女陰魔大怒,起身朝著衛靈壁,雙掌猛擊,只聽一聲爆響, 女陰魔安娥已經盡九成功力,打出一掌轟雷一般的掌力。但這一聲如炸雷一般的掌力,卻在天君上人身前一尺處無影無蹤地消失了,猶如泥牛入海,化得乾乾淨淨。 女陰魔大驚,後退三步,駭然叫道;“你……你……你是九華瘋僧的什麼人?” 衛靈壁道:“這個……安施主不必問了。” 說罷,走在旁邊的山腳下,雙手虛空連抓。只見他每抓一抓,地上便飛起一大撮泥土,抓得數十抓,那地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大坑。整個場中卻靜悄悄的。七百多人個站在那兒準備打一場殊死決鬥,此刻卻齊齊望著這個半僧半道的天君上人動作,一點聲音也沒有。 挖好大坑,天君上人轉過身來,隔著七八丈的距離,向著陳妙棠的屍體,雙手平伸,向上一托,陳妙棠的屍體便憑空而起,直往天君上人面前慢慢飛去。 天君上人待屍體飛到坑前時,他自己身子一側,便將在空中的屍體調了一轉,穩穩地、輕輕地落在坑中。 天君上人回身道:“從盟主。” 從姍含淚上前,道:“上人有何吩咐?” “請你將陳施主懷中的東西取出來,讓貧僧毀掉。” 從姍依囑將陳妙棠剛才收到的那一包東西從陳妙棠懷中取出來,遞給天君上人,退回原處。 天君上人將布包打開,將一綹頭髮取出,猶豫了一下,放在陳妙棠的屍體邊,然後,雙手捧住姜孤生留給陳妙棠的信和人皮面具,內力一吐,那些東西盡數成了粉 屑。天君上人將這些粉屑撒落在墓坑內陳妙棠的屍體邊,然後,站在坑前,雙掌輕推,那些泥土便落入坑中,將陳妙棠的屍體掩埋起來,然後又從別的地方虛空抓來 一些泥土,將墓葬加大。 埋好陳妙棠,天君上人站在墓前,合什拜了一拜,說偈道:“善死有一墳,惡死餵山鷹。”然後轉過身來,對著兩邊列陣的七百多人道:“天下有四個地方,請各位施主不要侵擾。 一是湖北黃石梅莊,一是我師尊魔殺天君的墳塋,以及陳妙棠施主的墳塋和她女兒鄺秀的墳塋。如有人侵擾,本上人追到天涯,也要將侵擾之人碎屍萬段!本上人活在人世,僅為此事。” 說完,就在墳墓前坐了下來,雙腳盤膝,以道袍掩蓋,雙手放在膝前,掌心向天,閉上雙目,再也不動一動。 從姍眼見衛靈壁遭遇如此之慘,如今又變成這個樣子,頭是和尚,身是道士,腳是俗人,一身骯髒,面容憔悴,那形象慘不忍睹,那心中的悲苦,更是慘不忍睹。從姍心中悲痛,身子刷刷直抖,心中直是呼叫:“蒼天呀蒼天!你為何如此不公?!天下最好的人,為何遭遇卻是最慘!?” 忽然,從姍看見司馬洛還呆如木雞地站在場中,不禁心中大怒,頓時便將滿腔悲苦憤怒發在司馬洛身上。她大喝道:“司馬洛!你這狗才!你到處殺人,終於連自己的女兒也殺了! 你還有臉活在人世?” 女陰魔其時也站在司馬洛身邊,司馬洛情急發狂,精神崩潰時,還是 女陰魔出手在他背心處足太陽膀胱經的心俞穴上點震過氣,才使他鎮定下來。她見從姍看 著那衛靈壁時神不守舍、悲痛難忍時,便想出手偷襲,但終於因為自重身份,也是怕天君上人在場偷襲不成,所以才未出手。如今見從姍認准了司馬洛,採取攻心之 策,不禁怒道:“你以白道盟主身份,公然要乘人之危麼?” 從姍道:“如此喪心病狂的人,本來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司馬洛忽然對著 女陰魔跪拜下去著:“母親,孩兒活在這個世上,確實是生不如死!你……你讓孩兒先走一步吧。” 司馬洛此言一出,在場的七百多人,無不大吃一驚,許多人甚至發出一聲不同的叫喊。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極少二三人知道司馬洛是 女陰魔的兒子,在場的七百 多人中,除了 女陰魔本人和司馬洛本人外,就只有天君上人一人知道這處秘密。此時司馬洛這麼一說,眾人一驚之後,不免沸沸揚揚地議論起來。 女陰魔怒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死一個女兒有什麼了不起?就痛不欲生了?沒用的東西,退下去!你如要為了這點小事尋死覓活,為娘乾脆先死給你看!” 司馬洛冷汗涔涔,起身拜道:“孩兒知錯了,孩兒這就退下掠陣。” 司馬洛退下去後, 女陰魔道:“從盟主,咱們該動手了。” 從姍道:“好,來吧。” 這時,坐在陳妙棠墳前的天君上人忽然道:“從盟主,你請過來一下。” 從姍走過去,道:“上人有何吩咐?” 天君上人道:“你請坐下。” 從姍在天君上人面前三尺坐下,天君上人忽然抬起手,以一根手指在從姍面前比劃了幾下。然後,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解說道:“這是靈猿劍法的第四招,名曰‘三 玄通聖’。你注意聽和看了。我此時只能傳你三招,是靈猿門最通用的十二招劍法中的第四、第五和第九招。靈猿法,是在精研了現存最好的一切劍法後,由靈猿真 人盡六十年功夫創研出來的。崔家劍也在其破解之列。這幾招劍法,司馬洛曾看見使過。他與 女陰魔是母子,想來一起切磋過了。所以, 女陰魔如若用靈猿劍法 攻你,你也只有用靈猿劍法搶攻。如若不然,便只有以輕功避讓,另外輔以見招拆招,故又不免被動了。你的飛劍術不純熟,其它劍法又不是敵手,看來好為難。” 從姍以傳音入密回道:“小妹能領悟多少算多少吧。。 於是二人便以傳音入密功夫在那兒傳授起劍法來。 女陰魔道:“臨陣磨槍,又有什麼用?老身可不耐久等。 蘇嵐道:“你若不耐久等,讓老身先來領教幾招。” 說罷,走上場去,更不打話,唰地就是一劍刺去。此時二人還隔著三丈多遠。蘇嵐一劍刺出時,卻已到了 女陰魔的面前,一刺落空,回手再刺,兩劍猶如一劍一般快速。 女陰魔冷笑一聲,斜跨一步,身子忽然凌空飄起,人已到了蘇嵐的後側面,雙指連點,只見颼颼颼一陣破空之聲,幾道白光連連向蘇嵐點去。 蘇嵐一見 女陰魔飄起,也同時飄起身子,身子在空中,已經旋身面對 女陰魔,這一身法變換不但躲開了 女陰魔的攻擊,而且,同時還趁 女陰魔的指力點在 地上時,手中長劍忽然飛出已經展開劍術,向 女陰魔攻去,而這時,蘇嵐的身形才落下地來,與 女陰魔恰恰對換了一個地點。 女陰魔冷笑道:“你!還不配老身祭出長索!”說罷,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直到飛劍攻近身周時,才伸出右手,倏地一指向劍身點去。這一指恰好正點在劍身上,頓時將蘇嵐的飛劍點開三尺。 就武學本身而言,歷來講的均是唯快不破,唯力不破。力不足,則速不達,任何武功,不管它的招式如何玄妙,不管它禦使的法門如何離奇,均有自己的局限。如 蘇嵐的飛劍術,如是對付功力比她差的人,當然綽綽有餘,可以一舉格殺對方。但她的功力卻不如 女陰魔, 女陰魔出指的力道和速度,均能對付飛劍的攻擊,更 不需使出其它手段。這飛劍術,其實也不過是同藉力打力一類的武功一樣,同屬一種禦使真力的奇巧法門而已。衛靈壁的功力,如若加上那個奇怪老人在黃山文殊院 下面度與他的內力,幾近三百年,那簡直是前無古人了。他能在七八丈外用真力托起陳妙棠的屍體,虛空放進墓坑內,那是何等力道?如用此內力禦使五斤重的長 劍,那要禦多遠?但他空有一身內力,卻不懂這以氣禦使飛劍的法門。可是衛靈壁既有了那麼一身內力,神思、眼力、速度達到並超過絕等高手的水準,一動一舉, 皆能格殺絕等高手,又何必定要懂得飛劍術才能殺人?又何必定要懂得仙家吞吐的門道才能來無影、去無蹤?所以,力為本,快為法,歷來皆是技擊術的根本。 這時, 女陰魔一指將蘇嵐的飛劍點開,便向蘇嵐攻去,打算施殺手將其殺了,哪知蘇嵐算準她要進攻,早已將飛劍收回, 女陰魔剛剛迫近,蘇嵐已經長劍在 手,欺身上去便是連環七劍,這也是崔家劍的厲害殺著了。只是這崔家劍數百年來,在江湖上使用太多,別人看得慣了,早已參透其中玄妙,所以,殺著儘管厲害, 卻也不能傷得 女陰魔這等準備了二十年才又復進關的絕頂高手。頓時,二人又成了纏鬥之格。數十招一過,雙方都有些急躁起來。 忽然, 女陰魔在 腰間一拍,手中已經多了一把長劍,原來,這是緬鋼打造的軟劍,在 女陰魔的真力運使下,卻是一點也不發軟。只見 女陰魔忽然欺身進來,長劍急刺蘇嵐胸間的 上、左、右三處大穴,蘇嵐一驚,飄身後退,哪知 女陰魔的長劍卻如陰魂一般,毫不見遠,蘇嵐百忙中連忙伸劍去格,那知 女陰魔等的就是這一格。蘇嵐剛將 女陰魔的長劍格開, 女陰魔已經藉力一回,一劍橫斬蘇嵐大腿。蘇嵐來不及用劍下格,只好躍起躲閃, 女陰魔的長劍卻又眾右斜角閃電般向上挑起,蘇嵐飄身後 退,這長劍卻如陰魂一般跟進,仍然毫不間歇地邊進邊挑,眼看蘇嵐就要傷在這一劍下,忽然,“喳”地一聲輕響, 女陰魔的長劍卻忽然從護手處斷了。 女陰魔 大吃一驚,飄身後退,站定之後,怒喝道:“原來這是白道的拿手好戲 兩個打一個了?” 削斷 女陰魔長劍的,正是從姍, 她說;“救援之事,古已有之,我並未打你,哪有什麼兩個打一個的事了?你去取一支長劍來,咱二人打過。” 女陰魔道:“好!老身正等著與你決一死戰哩!” 女陰魔手一招,司馬洛已經將他手中的玄鐵鋼 扔了過來。 女陰魔接過鋼 道:“當初計議除去陽泉從于淳時,老身以為從於諄一去,這決戰來時,便少了一 個爭霸的對手和門派,剩下的幾大門派,那便好辦多了。他們因循守舊,那些武功是極易對付的。哪知從于淳死了,他的一子一女比他本人活著還厲害。想來,這也 是天意吧?” 從北池在陣中接話道:“老陰魔,這一點你說對了。這正是天意。你們此時發功,惹得八大門派和玉鳳門動了真火,倒讓小爺撿了個大便宜,免了好些凶殘追殺,活到了今天。不然,只怕小爺從太湖出來就讓你們殺了。” 女陰魔道:“孺子有點奇遇,卻還未入老身法眼。” 從姍嘆道:“安門主,你說這是天意,我想正是如此。這武林之中,從來就只有仁義領袖,哪有武功霸主?所以,安門主如是此時醒悟,還可退出關外。” 女陰魔道:“從盟主這麼說,未免自視太高了。老身的勝算一點未失。你們也沒有絲毫勝利。直到現在,你我雙方所打的這幾戰,皆不是為了爭霸,最多不過是 為老身排遣了一點兒寂寞而已。何況,老身即便敗了,那退回關外,豈不更為寂寞?寂寞至死?所以,老身勝則為霸武林,敗則葬身此地。天君上人!” 女陰魔忽 然調頭向著坐在陳妙棠墓前的天君上人招呼道。 天君上人睜開眼睛望著 女陰魔,一聲不吭。 女陰魔道:“鄺秀是我孫女,照理講,你便是老身的孫女婿了。在這決戰之際,你不來幫老身一把麼?” 天君上人道:“鄺秀從小便認為她自己是一個孤兒。陳老施主也是在向善之際獨自將她養大,使她有了真純的心地。她二人可與你等扯不上什麼淵源。” 女陰魔道:“上人的意思是不願幫我了?” 天君上人閉上了雙目。 女陰魔又道:“但你總歸是司馬洛的女婿,是我的孫女婿。你總不至與我為仇為敵吧?” 天君上人雙目睜了一下,嘆了一口氣,又閉上雙目。 女陰魔點點頭道:“好。從盟主,咱們可以開始了。”說罷,身子一晃,便向從姍一劍刺去。一劍刺出之時,同時輕嘯了一聲。 從姍剛剛應得一劍,覺得她這嘯聲有些古怪,便聽得一陣哭聲和一陣笑聲同時想起,這哭聲和笑聲響起的同時,從姍便感到心中煩悶,她明白,這是真力聲之類的功夫。從姍只一疏神,便被 女陰魔安娥趁機攻了七招,從姍頓時便有些手忙腳亂,差幸能夠抵擋。 這時只聽一聲輕嘯響起,一聲“無量佛”的宣道聲響起,白道陣營中,峨嵋師太空寂和武當掌門雲陽子已經掠進場中,接住剛剛掠進場中的兩個奇形怪狀的老頭,打了起來。 這兩個奇形怪狀的老頭,皆著黑袍,污垢發亮,滿頭亂發,滿臉亂須。這二人是一對雙胞兄弟,哥哥名哭魔宋無笑,弟弟名笑魔宋無哭。這二人三十年前橫行江 湖,很引起一陣江湖風波。後來被 女陰魔收為左右護法。這哭魔一哭,功力比他低的,定力不夠者,便只想跟著哭,一哭便身子發軟,功力受製,那笑魔一笑,功 力比他低的敵對者便只想跟著他狂笑,一笑便神疏受製。如是有人被這二魔的真力聲同時進攻,那可不得了,這被攻的人既想哭又想笑,這二種極端的情感在受製者 心中交戰,受製者就變得既哭不出來,又笑不出來,頓時成了痴人一般,那不有還被殺死的麼? 笑魔宋無哭手中拿著一對大鈸,猶如山公跳神一般,一 邊跳著一邊雙鈸碰擊,發出一陣陣破聲爛響。可這破聲爛每響一下,那白道陣營中四五百名功力低的武林人,心中便要狂跳一下。這大鈸同時也是奇門兵器。那哭魔 宋無笑手中拿著一個大木魚,一根長敲棒,相互敲擊是真力聲功夫,木魚打人是銅錘招數,長敲棒既當鞭使,又當點穴筆用。 但這二人一被空寂師太和 武當雲陽子接住,哭魔笑魔的真力聲功夫便大打折扣。因為峨眉武當二掌門的正道玄功,對這一類魔邪的真力聲功夫有專門的克制法門,而且,那功力本身便具有抵 抗能力。只聽空寂師太不斷輕嘯,雲陽子掌門不斷地宣道:“無量佛”,反以正道真力聲功夫去製哭魔笑魔,二位掌門人皆是使劍,同時夾以拳、掌、指力。一時, 兩對人打得甚為激烈。 女陰魔對從姍不斷其開快攻,使的是 女劍法。但她這 女劍法,與白茜地仙所傳克制 女劍法的飛劍術時所演示的 女劍法 大不相同。 女陰魔在原劍法的基礎上,另創了好些新招,或對某些舊招作了很大改動。如今忽然使出,使從姍大感意外。二人這時的攻勢一展開,速度之快,幾乎 是在常人眨眼之間,便已對折了數招,身形之快,已成兩團灰影,觀點的七八百人中,功力低者,只看這轉功便感頭暈目眩。 一時,只聽見從姍與 女陰魔的劍、 相擊的兵刃聲,同時,不斷響起掌力相碰的轟響聲和指力破空的尖嘯聲。 這時,從 女陰魔的陣營中,忽然飄出一對七十歲左右的老嫗手中抱著一張瑤琴,一出場便不斷撥動,奏出一曲異常悲哀的曲子。場中之人,除了極少數功力極 高,定力極高的掌門人,連洞庭王之類的武林人,都感到一陣悲哀湧上心中,功力低者,一聽這琴聲便已淚如泉湧,少傾,便哭泣起來。這兩個老嫗,乃是四十年前 便已和 女陰魔同時齊名的兩個大魔頭,是 女陰魔的兩個師妹,操琴者是攝魂魔女安璐,操鞭者是送魂鞭魔安玖,這二人同聞江湖,大凡遇到身手太高之敵,便一 人以真力聲攝魂,一人以長鞭擊死對方。中原武林四十年前很死了好些俠士在這二人手裡。如今這二人 出,只聽琴音響起才那麼一瞬,八大門派的陣營中,已經響起了一片唏噓哭聲。 少林掌門一貫大師急忙將功力提集,運度於梵唱之中:“阿彌陀佛!”以對抗這攝魂琴音。 可是,少林掌門的梵唱聲卻根本不能將琴聲盡壓下去。一貫大師的梵唱只能將這琴聲的殺傷之力削弱,而不能盡行抵消。 一貫大師一發覺這一點,便一聲大吼,發出獅子吼的佛門最高真力聲功夫。這一吼聲發出,果然便將攝魂魔女安璐的琴聲壓了下去。可是,接著響起送魂鞭魔安玖 揮動長鞭的叭叭聲,這聲音每響一下,一貫大師的獅子吼聲便要窒得一窒。同時這攝魂鞭魔更起聲唱起曲來,這曲子猶如哭喪一般,配合著琴聲,那攝魂的魔音功力 頓時便大大加強。少林掌門一貫大師的額頭上頓時便大汗涔涔。 冷月塘見狀,連忙引吭尖嘯,越進陣中,與少林掌門一貫禪師站在一起,與那兩個魔音老嫗分庭抗禮。 從姍與 女陰魔的一仗,此時正在互較生死的階段。二人此時已經打了七百多招,二人正對了一掌,各自退了三步,忽然,從姍一聲清嘯,人已騰空射起,射到二丈高時,人已一個折腰,頭下腳下地俯衝下來,一招“漫天風雨”,龍泉劍幻起萬千劍光,直向 女陰魔的頭頂鉸去。 女陰魔大驚,一時不明白她這一招的後殺是什麼。因為她知道,這一招如是崔家劍法。後殺是趁敵人出劍相絞時一個空翻,翻到敵人身後,再變招傷敵殺敵。而 靈猿劍法中有一招“無地通靈”,卻是騰空下擊,趁敵人對絞時,發劍人卻使千斤墜下墜身形,腳剛站地,又藉力貼地直射,腰斬敵人,可斬敵下肢。那身形的變 轉,全靠真力禦使,非百五十年功力者,不能精純地更厲害的是,這身形變換的同時,手上還要攻出九個劍式,其中三個劍式誘敵,兩個劍式防敵攻己,兩個劍式攻 敵,還有兩個後殺劍式。此招如能精純,敵人無論怎麼變招,皆在受製範圍。 女陰魔積六十年的劍術修為,眼見從姍從空中攻下來,心中雖然大驚, 但卻臨陣不慌,要等從姍一個身形變出來時,才變招相對。她一見從姍趁著劍 互絞時下墜身形,便明白她要採用靈猿門第九招“天地通靈”。從姍才墜身形,她已 雙腳一蹬,仰身向後暴射而出,她這一射,竟然射達七丈左右,她胸有成竹,射過雲陽子、空寂與哭魔、笑魔的戰團時,忽然反身反手掃出一 。這一 正正掃在空 寂大師太的頭上,其時空寂師太正在應付哭魔的一招木魚橫掃,木棒連打,無論如何也料不到 女陰魔藉躲敵之機,突攻自己,頓時頭臚便被 女陰魔的玄鐵鋼 打 成粉碎,圓寂升天。雲陽子其時正在對角與哭魔對招,一見 女陰魔身形射向空寂,便已知道不妙,但根本連出聲示警的時間也沒有,只好一聲大吼,舍了笑魔,身 形從橫裡射出,一劍斬向 女陰魔握 之手。 女陰魔剛剛一 擊實,看見一條身形向自己射來,要想變招,卻因雲陽子從橫裡射來,又搶在她的前頭,不及變招, 而且,她如緩住身形,從姍的身子還在從後面追射而來。 女陰魔只感握 之手一涼,臂上一輕,明白自己的手腕已被雲陽子一劍斬斷,她卻硬是射到第七丈之處, 才又一個空翻,站了起來。 女陰魔剛剛站定身形,只聽得兩聲慘叫響起,卻是笑魔哭魔已被從姍一劍揮成四截。原來,從姍眼見雲陽子身子射向 女 陰魔,知道自己這一射去,正好要與雲陽子的從橫裡射來的身形相撞,連忙一個折腰,身子上射,上射躲過雲陽子的身形時,趁機一個大迴轉飛掠,一劍將哭魔笑魔 順勢斬成兩段。她這一斬去,並不是哭魔笑魔沒有看到或沒有應招。器魔笑魔一見從姍趁機斬向自己二人,二人便一聲大吼,剛剛向從姍反打上去,哪知從姍那一飛 之勢太快,而且手中是龍泉寶劍,這一劍先將二人的兵刃斬破,才斬向肉體,哭魔笑魔頓時便被連人帶兵刃被斬成了十二段。 這時,交戰的六人才各自落在地,發出各種不同的響聲。空寂師太倒地發出一聲轟響, 女陰魔的手臂落地發出兵刃碰地的脆響;哭魔笑魔被斬成十二塊,那是連成一片的響聲。 這時, 女陰魔已經點了肩臂穴道,止住了流血,從姍站定身形,卻已嬌喘不斷,雲陽子身形落地後,卻因真力耗損過巨,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與此同時,只見雙方數聲大吼,同時各自搶出七八個人來。八大門派這一方,崑崙、崆峒、五行、六合四個掌門人同時搶出,而 女門那一方卻搶出三個人來,那 是司馬洛, 女門總護法舒亦笑和另外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這七人剛要搶進戰團,趁機攻打對方的人,卻只聽少林一貫大師一聲大吼,一掌擊在攝魂魔女安璐的門 面,而攝魂魔女安璐卻也是一聲嘶叫,將琴箱打中一貫大師胸部,琴箱中的暗器同時發出,盡數打進了 貫大師的肉裡,二人幾乎是同時倒飛出去,只見一貫大師七孔流出黑血,胸部的傷口中也流出數百顆血珠,而攝魂魔女安璐,也被一貫大師一掌將面骨和額骨拍成粉 碎,二人同歸於盡。 這一來,血光大現,戾氣橫生,雙方都幾乎紅了眼,各自都向對方撲去眼看便是一場大混戰! 正在這時,只聽天君上人一聲大吼,眾人齊齊感到頭腦 暈,身形便緩了下來。這頭腦感到一暈者,包括從姍和 女陰魔在內。 天君上人一聲大吼過後,人已站起,掠進場中,他雙手道袍一指,便將逼近的雙方盡數推開。天君上人道:“各位施主,請將各自的屍體收回再戰。” 眾人此時齊被天君上人這一吼一拂之力鎮住,而從姍這時才上前抱起空寂師太的屍體,雲陽子抱起一貫大師的屍體。 女陰魔那一方的人抱起哭魔笑魔和攝魂魔女的屍體,各自歸陣。這一戰顯然是白道這一方勝了,因為 女陰魔本人失去了拿劍的右手,等於是死了三個半人,而白道只死了兩個人。 白道的眾人剛剛歸陣,卻同時一齊被 女陰魔那一方的一個奇怪事情吸引,齊齊望了過去。 只見那個被斬斷了右手的 女陰魔,左手提著玄鐵鋼 ,歸陣時扔給司馬洛,卻並不歸陣,而是站在陣前,向著陣內彎腰揖拜道:“啟稟掌門師姐,師妹安妙無能,一戰失利,請掌門師姐治罪。” 隨著她的稟報聲,那方陣中間的人忽然向兩方閃開,讓出一塊空地出來,只見正中的一輛華麗的小輪椅上,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這婦人頭戴一頂軟帽,軟帽邊沿垂下透明的黑紗,從這黑紗看進去,隱約可以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華麗女子,異常沉靜地坐在輪椅上。 那女子曼聲細氣地道:“師妹,你為師姐血戰數場,今日又為師姐失去了一隻手。師妹何罪之有?你為一戰已經出了大力。你如願意,可以這就啟程暫回關外養傷,將這戰事交與師姐,等師姐取得武林霸主的地位後,再與師妹同享榮華富貴。” 被雲陽子一劍斬斷手腕的安妙道:“謝掌門人恩典。但師妹還能再戰,不想就回關外去。” 輪椅上的女子說:“很好。那麼,師妹你不妨先來這輪椅上坐著歇息一下,讓我來會會從盟主。” 那安妙道:“謝掌門人。屬下不敢。”說完,退在一旁,自有她的同門過去為她治傷。 那個輪椅上下來的中年婦女,腳不沾地,便飄到了場子中間,飄到了天君上人面前。 “靈壁,”她輕聲說,“我是安娥。鄺秀的事,我感到很難過。但是,我也沒有辦法。這是劫數,是命。人是沒有辦法的。” 天君上人心中大驚,只是,他目前功力曠古絕今,定力也是曠古絕今。他心中大驚,面上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說:“你是安娥?你才是真正的安娥?” 安娥道:“正是。那安妙是我的師妹,是我的替身。” 天君上人道:“貧僧明白了。你是感到武功上沒有把握,所以,找了一個武功和你相差不太遠的師妹,作為你的替身先與對手交手,你卻躲在背後將對手的武功路數看了一個夠,心裡有了底,所以,有了制勝的把握,如今才現身出來。” 安娥道:“是這樣。但也不完全是這樣。我為了速成一種最近才得到的奇功,閉關了兩個月,三天前才到這裡。我只看了兩場。”她說完,嘆了一口氣,又說:“你一定責備我不夠光明正大了。” 天君上人也嘆了一口氣道:“貧僧責備你又有什麼用?這意圖稱霸的武林人,無一不是心機深沉,陰險狠毒。貧僧先以為司馬洛施主已經夠得上這八個字了。但現在貧僧才知道,他不過是一個小巫。” 安娥道:“是這樣。但這都是逼出來的。這武林人無不是這樣的人。便是白道人士吧,使起陰謀詭計來,與黑道也沒有什麼區別。五十年前,那時我才十八歲,這 些白道人士便合夥將我師尊與我逼到關外。二十年後,也就是四十年前,我到關內來找一味藥,其實我並不想就賴在關內不走,他們一見到我的影子,便又是一陣大 哄大打,我實在受不了這一口氣,所以,十年後,也就是二十年前,我才又進關來找一個公道。這次他們更狠了。八大門派出了近三百人,硬要趕盡殺絕。靈壁,你 想這樣的氣我能咽下?我能不設法找回公道? 如是換了你來,你又作何感想?” 天君上人道:“這些數十年的恩恩怨怨,貧僧也說不清楚。 幸好貧僧受人之託,要化解這場血殺。如是不能化解,也當減輕血殺。” 安娥道:“你受何人之托?” 天君上人道:“這一點,安施主便不必問了。” 安娥道:“可是受玉鳳門白茜珠之托?” 天君上人道:“不是。” 安娥道:“那是受了何人之托?以你目前的武功,這天下又有誰能差遣你?哦,有了。莫非是那九華瘋僧?他還沒有圓寂麼?” 天君上人道:“貧僧已經請安施主不必追問。安施主如是非要知道不可,那貧僧只好回答你,貧僧是受上蒼之托。須知上蒼有好生之德。” 安娥雙目定定地望著衛靈壁,忽然嘆道:“你很好。我明白,鄺秀為什麼願意為你死了。如是五十年前我遇見你,我也會為你死的。” 天君上人聽罷,忽然仰天發出一陣大笑。笑罷,天君上人道:“安施主太抬舉靈壁了。如是靈壁早生五十年,那在九華山獅子峰上跳岩自殺的,便不是司馬洛的父親,而是衛靈壁了!” 安娥大驚,罩面的黑紗忽然不住抖動。他退了一步道:“你……他還活著?” 天君上人單掌行了一禮,道:“安施主說的是什麼,貧僧一點也聽不懂。請安施主好自為之。”說完,退到陳妙棠的墓前,盤膝坐下,垂下眼皮。 安娥一人站在場中,忽然回身道:“洛兒。” 司馬洛走出來,垂手站在十丈外。安娥道:“此戰如若為娘戰敗,你可帶著你的孩子們去九華山與黃山一帶找你父親。” 司馬洛道:“母親不是早已告訴孩兒,說孩兒的父親死了麼?” 安娥道:“當初為娘也真心相信他死了。如今看來,他一定還活著。這衛靈壁與他肯定還有些淵源。” 司馬洛道:“但孩兒從一生下地便沒有見過父親,又怎麼找呢?” 安娥道:“只怕你父也如衛靈壁一般,是這麼一個怪裝束。 你退下去吧。” 司馬洛退回陣中,與司馬兄弟小聲說著什麼。 安娥道:“從盟主。現在該我們二人來了斷了。” 從姍提著龍泉劍,走進場中道:“你才是真正的 女陰魔?” 安娥道:“我是真安娥。 女陰魔什麼的,可是八大門派的含恨之污了。從盟主如今身份不同了,可別自作低下。” 從姍道:“我的父親是你操縱殺的?” 安娥道:“正是。所以我讓你出來作個子斷。” 這時,只聽雲陽子走上前來道:“啟稟盟主,前些時候,老道就總覺得那 女陰魔有些古怪,但又說不出來。如今終於明朗了。請盟主將這一戰讓與八大門派乘打吧。” 從姍道:“道長....” 雲陽子道:“貧道知道武功遠遠不是這安門主的對手。但八大門派與這安門主是生死冤家。安門主還欠八大門派一百八十六條人命,今日我八大掌門還剩六位。為要報仇,也只好六人齊上了。” 安娥冷笑道:“你六人硬要找死,說不得我也只好先超度你們了。” 正在這時,只聽五台山的半山腰響起一個聲音:“雲陽退下。” 話音響起,猶如在眾人身邊響起一般。只見一條灰影從半山的樹林頂端飄飄飛來,眨眼間,這條人影便落到場中。 只見一個清瘦的老道,長冉及胸,須發皆白,約有八十多歲,手拿一根文帚,道袍飄飄,徑直走到天君上人面前。天君上人這時已經站起迎候,二人朝面,互相打了一個問訊。 那老道說:“貧道應靈子。是雲陽的小師叔。我那一輩同門之中,有三位師哥因為門庭之亂出走了。一個出去寫了一本真陽通天經,那真陽通天經後來到了從家手 裡,人卻如石沉大海。一個出去落腳在秦嶺的太白山中,做了靈猿真人,成了武林公敵。還有一位成了仙道,做了閒雲野鶴,與那九華神僧同進同出。只因二人從不 管武林之事,所以雲陽他們以後的武林人都不知道。上人可是遇見我那大師哥了?” 天君上人道:“沒有。晚輩遇到的那人,應當是你說的那兩位前輩的弟子。” 應靈子無限失望地嘆了一口氣道:“哎,以為有了消息。 卻等如還是沒有消息。” 應靈子向天君上人打了個稽首,回到場中,走到 女陰魔面前道:“老道今日向你討還血債來了。” 這應靈子脾氣甚為急躁,話音一落,那文帚已經揮出,文帚打到半途時,已經硬如精鋼。這一揮之勢,卻是一招反手劍法。 從姍與雲陽子只好退在一邊,掠陣觀看. 女陰魔身子一飄,便已退開。她道:“應靈子,當日追殺老身,你是元兇之一。” 應靈子邊打邊道:“你三次進關,害了我八大門派一百八十六條人命。加上這一次,已經是二百多條人命了。你乃公敵,人人得而誅人。閒話少,快接招。” 女陰魔道:“嘿嘿,應靈子,你可不是對手!”言畢,站定身子,拍出一掌。這一掌一拍出,只聽一聲尖厲的嘯聲響起,一團淡蘭色的霧氣雲湧而出。應靈子大 吼一聲道:“來得好!”文帚交到左手,右手猛地一翻一推,拍出一道白色霧氣,迎著 女陰魔的掌力撞去。只見掌力接實,一聲爆響,猶如響了一個大雷,應靈子 打了一個冷戰,退了五個大步才拿樁站穩。而 女陰魔也退了三個大步,頭上的黑紗罩一陣抖動。 應靈子大受鼓舞,叫道;“陰魔,這些年你可沒有長多少功力!” 安娥道:“嘿嘿!才剛開頭。應靈子,你等三次追殺,皆拿老身無可奈何。莫非這一次仗著多了幾個人,就能奈何老身子麼?” 安娥說著招起右手道:“牛鼻子,你注意了!老身這是 陰千幻指。” 安娥話音一落,送魂鞭魔安玖已經開始唱起曲來,而且,慢慢地又踱入了場中。八大門門派這方,冷月塘大怒,一聲清嘯,又搶了出來。他大聲說:“一貫大師怕 魔音侵害眾弟子,以死換了一個,這剩下的還不甘心,我冷月塘再來與你拼一拼!”那言下之意,也要步一貫大師的後塵,以死格殺魔音施功者,以免八大門派武功 低微的弟子徒然多受損傷。這一來,那送魂鞭魔先已有了怯意。二人在場中一打起來,她便有些礙手礙腳。 安娥道:“老牛鼻子,咱們打咱們的,你注意了,這 陰千幻指,可是壓箱底的絕活兒。” |
第二十六章 格殺靈猿真人b
應靈子道:“千幻、千幻,真正殺人,其實也就只有一指, 女陰魔,你少故弄玄虛!”說罷,將文帚插在腰間,抬起雙手。 天君上人在那邊忽然道:“如若罡氣護身,她便萬幻又有何妨?” 應靈子道:“多謝!陰魔,來吧!” 安娥道:“老身這 陰千幻指,專破內家罡氣,牛鼻子,你那百多年修為的護體罡氣,可是擋不住的。”說罷,食指一點,颼地一聲,點出一道藍光,應靈子不敢 輕敵,也招起右手,食指迎著點去,一道白光點出,與藍光接個正著,只聽得“砰”地一聲炸響,兩道指力接實,應靈子退了兩步。 應靈子剛剛站定,忽然看見 女陰魔飄身而起繞著自己轉動起來,同時,十指同時點出十道藍光,應靈子大急,也是十指點出,迎著那十道蘭光碰去,只聽一片爆響,夾著一聲悶哼,指力碰散,應靈子身上卻現出四個血洞,汨汨流出鮮血。 天君上人在那邊失望地嘆了一口長氣。 從姍身子一晃,已經扶住了快要倒地的應靈子。見應靈子兩邊腰肋,兩邊肩外側,被 女陰魔的隔空指力點出四個血洞,這指力突破了應靈子的護身罡氣,猶如利 劍一般刺出四個一指厚的血洞,同時那陰寒內力已竄入應靈子的經脈之中,應靈子受的傷,除了血洞傷以外,同時還受了 女陰魔的寒陰化力指的內傷。 從姍扶住應靈子,以長劍指著 女陰魔,顯得異常緊張。 女陰魔神閒氣定地笑道:“從盟主不必緊張。老身何等身份,豈會趁機偷襲你等?” 這時,雲陽子已經趕過來扶住了應靈子,只覺得應靈子全身發抖,似乎是冷得厲害,明白他這時所中的寒陰化力指的陰寒內力發作,正在化去他的內力。 雲陽子急得雙目流淚道:“天君,求你救我師叔。” 以武當派掌門之尊,在中原武林已是一呼千諾的了。如今情急,開口求人,那是何等淒慘之事? 五行門掌門人了貢南已經搶進場中,止住了傷口的流血,應靈子抖著手從懷中摸出一個藥瓶,倒出幾粒丹藥,丟進口中。眾人忙作一團。 天君上人起身站在陳妙棠墳前,彎腰稽首道:“掌門人恕罪,貧僧不能度力助你師叔化解寒陰內力。” 雲陽子大怒道:“為什麼?你睜眼看著他死麼?” 天君上人倏地張大雙目道:“他 人死有何關係?八大門派還有五百多人在此!靈猿真人快要來了!你要我為你師叔一人耗損功力,無力與靈猿真人一搏麼?” 雲陽子大吃一驚,這纔明白天君上人濟世渡人的心胸有多麼廣博,當下連忙跪倒在地,道:“雲陽子敬師心切,忘了大難還在後頭,請上人恕罪。” 天君上人跪下還禮道:“掌門人快將應靈前輩扶回陣中,可選本門高弟,來用連體度力法救治你的師叔。” 雲陽指道:“是。多謝指點。”說罷,起身將應靈子扶回陣中救治。 這時,送魂鞭魔與冷月塘已經打了二百多招。冷月塘雙目盡赤,招招皆是拼死的打法,那送魂鞭魔長期與攝魂魔女聯手,所遇高手,均是安璐攝魂之後,她上去撿 便宜一鞭打死。如今單獨與冷月塘對打,攝魂唱曲被冷月塘那夾以玄功的清嘯抵住,手上卻又不是冷月塘那穿雲十八劍套拳掌腿的拼命打法的對手,所以勉強打到二 百多招,已經危機迭現。 女陰魔安娥道:“安玖退下。” 從姍道:“何必退下。?安門主,他們打他們的,咱二人來試試。” 女陰魔道:“這倒也是。你以為華山派這人能贏安玖麼? 那倒未可見得。從盟主,老身這 陰千幻指,還未展開,應靈了便已大敗,你可明白這是為什麼?” 從姍道:“應靈子前輩功力不夠,這十指的十宣奇穴未能被真氣打通,他只發出了六道指力,那是左右三陽經的指力,所以為你那其餘四道指力乘機攻入,撿了一個便宜。” 安娥道:“很好。看來你的十宣是打通的了。應靈子與他那三個同輩師哥相比,差得太遠。那是因為他從不再江湖走動的緣故。須知武功一途,如不廣採百家,那一門一戶的武功始終是有限的。所以,令先尊當日甘願冒天下之大不諱,也要去借閱八大門派的武功祕籍,便是這個道理。” 從姍尚未答話,從北池已經哈哈一笑,開口說道:“ 女陰魔,你說得太好了!不過,你說錯了,到八大門派去盜取祕籍的是小爺,可不是先父。小爺與你異由同工,都是廣採百家得來的武功。不過,小爺是靠雙手拚命去偷,你是靠雙腿中間那點腥臭之物去偷!” 此話一落,八大門派中倒有二三百人同聲哄笑起來! 女陰魔呆呆地望著從北池,頭上黑紗罩劇烈地抖動起來,她怒喝道:“從公子世家出身,為何說話比引車賣漿之流還粗俗?” 從北池抬起雙手道;“你不服氣,可以先來和小爺打一架!” 安娥道:“好!老身先殺了你!” 女陰魔說第一個字時,身形已經一晃,掠向從北池,她與從北池之間,中間隔著近二十丈的距離,那一掠便是十數丈,說到“老”字時,人已騰身射起,說到“ 身”字時,十指已經盡全力射出十道指力;說到“先”字時,人已攻完一招,再往回掠;說到“殺了你”三字時,她已站回原地。只是,她那頭上的軟帽紗罩已經不 見了,只見一頭秀髮,已經散亂;而她的二肩頭,還落下了二個血洞;背上還有一道劍痕,衣服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汨汨流出。 原來, 女陰魔 身子一晃去殺從北池時,從姍已經從後面跟上去,趁機一劍砍在他背上,只是 女陰魔前掠勢頭太快,從姍的長劍入肉不深,只砍拖了一條血槽。而 女陰魔與從北 池對髮指力互攻時,卻被從北池以逸待勞,佔了一個大便宜,十指同時集和成功力發射出十道極強的真陽洞金指力。其中八道指力對碰撞散,小指的二道指力突破 女陰魔的護身罡氣,打在她的肩外側打出的血洞,比應靈子所受的傷還重。 但是,從北池也受了傷,他也是被 女陰魔的小指指力傷在肩頭。但從北池 的護身罡氣甚為厚實,肩頭血洞不深,只傷了皮膚表面,由此可見,從北池的功力,實在比 女陰魔還要高一籌。 女陰魔卻是吃了司馬洛的虧,聽信了司馬洛說的 從北池功力只比司馬洛高一點的說法,加之心躁氣浮,犯了武學大忌,所以吃了大虧。 安娥輸了,卻反倒鎮定下來,道:“好!好!從公子的心機和功力,原來都是天下第一流的,連老身也著了你的道兒。 你故意用下流髒話激怒老身,為的就是要這兄妹合擊的局面出現。從公子,你出來,咱二人來決一勝負。”從北池笑道:“你的功力,比先那個假陰魔實在高不了多少,我那妹子能夠對付你。小爺還得留著氣力,打那靈猿門的狗才!咱好男不與女鬥!特別不和老女人鬥。” 他這一說,白道陣營中又有二三百人哄笑起來。 這時,衛靈壁忽然走到場中,以袖袍拂開冷月塘和送魂鞭魔,使二人罷戰,望著四十丈外的一處密林道:“少林派的老前輩請現身護住陣腳,靈猿真人來了。” 從北池道:“衛大哥,靈猿真人來了麼?在哪裡?” 天君上人道:“西南方,二十裡處,正在打鬥。”天君上人閉了雙目道:“好厲害!又打斷了一棵大樹!” 這時,只見一個大袖飄飄的老和尚從樹頂上現身出來,這和尚一邊從樹頂上掠來,一邊說道:“上人好深湛的地聽功夫。” 話說完時,已經站在天君上人面前。 天君上人彎腰執晚輩禮道:“前輩與從盟主可否讓功力低的弟子退上山去?” 老和尚道:“這事由從盟主安排,老衲與上人一起並肩抗敵便可。” 從姍過去,與蘇嵐及六大掌門商議了幾句,便讓後面功力低的弟子退上山腰,陣中只留下了將近二百人的各派高手。 這時,西南方的遠處群山之間,忽然響起了一聲厲嘯,這厲嘯隱約從遠山傳來時,似乎還在十裡以外,很快地就近了,這不斷的厲嘯聲越來越響,充滿煩躁不安和 噴怒的情調。當這嘯聲還在幾裡外時,這場中的人,功力低的一般武林人,已經感到心煩氣浮,轉眼之間,這厲嘯聲已經到了裡許以外,那厲嘯聲已經使這場中的許 多人跌坐地上,不得不運功相抗。 這時天君上人一聲梵唱:“阿彌陀佛!” 天君上人這梵唱一發出,那厲嘯忽然一頓,便斷了!但那厲嘯聲隨即又響了起來,更加不安,更加憤怒。天君上人眼見場中功力低的紛紛跌坐下去,運功相抗尚且很難,連忙又唱出一聲梵唱:“阿彌陀佛!” 這一聲梵唱傳出去,那嘯聲又斷了,一個聲音猶如打雷一般大喝道:“瘋僧妖道,你二人敢與老夫對抗?”那人喝聲一完,已經從少林高僧剛才現身的那片密林頂 上現身出來,只見他一現身出來,便大喝道:“瘋僧在哪裡?妖道在哪裡?他一邊喝問,一邊在那片樹林頂上跳躍,四處張望。 女陰魔道:“下來吧,那二人沒有來。” 靈猿真人道:“明明是瘋僧的內力在與我相抗,怎麼會沒有來?” 女陰魔道:“是這位年青人發出的真力聲功夫。瘋聲妖道是不會來的。” 靈猿真人奇道:“是你旁邊那位年青人?”他說著,一邊還在不停地從這棵樹跳到那棵樹,同時,伸出手去搔耳抓腮。 那形狀,與一只大靈猿真有些相象。他大喝:“年青人!接掌!” 話音一落,忽然,他身子一縱,便已從那樹頂上直射下來,雙掌在前,交錯急拍,陣陣內力,如海嘯之中的大浪一樣,一浪接著一浪,打向天君上人。 天君上人雙腳在地一蹬,身子已象怒箭一般射了上去,二人在空中接實,只聽一聲雷鳴般的轟然大響,這一聲大響之後,二人的身形各自飛開,隨即又響起一陣爆 竹一般的清脆響聲,這爆竹一般的響聲響過,二人的身形才各自斜飛出去,靈猿真人飄飛四丈,天君上人飄飛了三丈,各自落下,中間隔了七丈距離。 靈猿真人一落地便大叫:“天下哪有如此厲害的年青人? 這年青人哪來如此霸道的一身內力?”他的腳一沾地,便不斷地跳躍,又抬手抓了抓頭頂。眾人這才看清,這靈猿真人臉上長滿了一層橙黃色的絨毛,但骨胳卻是 完整的人的骨胳,頭髮挽了一個道髻,用一根玉簪管住,那頭髮是很長的,但顏色卻是黃白參半,變得非黃非白。奇怪的是,他的眉毛卻是純白色,異常刺目。他的 臉腮和頜下,長滿了鋼針一般的黃白參半的鬍鬚。看臉上的皺紋,似乎是在七十歲左右,其實,這靈猿真人卻已是九十三歲的老人了。她因那數十年服食那靈猿乳作 為助長內力的本源,身體己發生了生理上的變化,身上長出了一種靈猿一般的一層絨毛。 女陰魔道,“你先過來。” 靈猿真人晃到她的身邊道:“待老夫先將這些人替你殺了再說。” 女陰魔道:“既來了,又何必忙在一時?” 靈猿真人在 女陰魔身邊跳來跳去道:“不行。老夫如今辦事,除非不起念頭,念頭一起,便非要立即辦成不可!不耐久等!所以才幾次要你提前發動入關。” 女陰魔道:“你怎地變得如此缺乏定力?” 靈猿真人道:“老夫也不知道!老夫弄了好些藥去調和,卻一點效力也沒有。” 少林派那老和尚道:“阿彌陀佛,趙施主一生盡練毒功,如今那毒力超過內力,所以定力便越來越差。” 靈猿真人道:“老和尚,你說的很對。老夫也知道,但就是沒法治他,因為老夫捨不得這一身毒力。餵,老和尚,你是少林派的方字輩和尚?” 那老和尚道:“老衲方語。” 靈猿真人道:“你是一貫小兒的師父?” 方悟道:“老衲是一貫的師叔。” 靈猿真人道:“老和尚,你將《易筋經》藉與我看幾天,看能不能使我恢復定力?” 方悟大師道:“阿彌陀佛!趙施主笑談了。” 靈猿真人大怒:“什麼?你不藉?老夫說了的話,這武林中,誰敢不尊?”說著身子一晃,便向方悟大師欺去,拍出雙掌。 忽然灰影一晃,天君上人已經擋在方悟大師面前,又以雙掌相迎。這一掌,雙方力度都不太猛,但那掌力接實,卻仍然猶如打雷一般發出一聲轟然震響。二人各自退了兩步站定。 靈猿真人臉上和頜上的鬍鬚忽然向前打橫硬起,大怒道:“孺子究竟是誰?兩次與老夫相抗,當真不要命了?” 女陰魔走上去,在靈猿真人背上輕輕一拍道:“你先定下心來,如此浮躁,便有一身武功,恐怕連一個小掌門也殺不了!” 靈猿真人忽然看見了 女陰魔身上的傷口,火氣又冒了起來:“你這傷口是怎麼來的?是誰傷了你?那人不想活了?” 女陰魔忽然怒道:“你怎地如此顛三倒四?你先將你面前這個年青人的來歷弄清楚了好不好?你兩次發掌,皆被他擋回,你那真力彈丸打在他身上,他竟若無知覺。你便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靈猿真人一下子抱住頭道:“哎,老夫這定力,老夫這定力!” 女陰魔道:“豈止定力?我看你連神智也有些麻煩了!” 這時,從靈猿真人掠過來的那方樹林中傳來一個聲音道:“他被我那大兒子一掌拍中天庭,果然有些神智不清了!” 那個話音一落,只見方悟大師合什為禮道:“崔大俠來了,方悟在此恭迎。” 靈猿真人一聽那聲音便大怒道:“崔老兒,你怎地纔來? 你下來,老夫與你在此決個生死!” 只見灰影一晃,場中已經多了一個老人。這老人身材高大,穿一身破舊的灰袍,臉上的皺紋多如中原大地的山川河流,頜下是亂七八糟的鬍鬚,臉色很疲倦。從姍 覺得他比上次看見他時顯更疲倦了。但他很安靜,這安靜與靈猿真人形成鮮明的對比,使人覺得他是一個私學先生,正要開始講百家姓一般。 崔老人崔烈安詳地道:“老夫的大兒子,捨命一掌擊中他的天庭,他從秦嶺太白山一路與我打過來,昏亂時便擊石劈樹,我的功力比他高不了多少,找不到他的死門,一直不能致死他。” 蘇嵐本來站在三丈外的從姍那一邊,此時不禁大叫:“舅舅!你說表哥捨命擊他一掌……” 崔烈道:“嵐兒不必多問。我帶去的三個人全死了。其餘的你不要多問。” 蘇嵐忍不住:“我哥哥他……” 崔烈道:“死了。他與我那兩個兒子,一個換一個,與靈猿門的兩個弟子同歸於盡了。我父子二人戰這靈猿真人一人,全賴我那大兒子以死擊中他天庭一掌,才使他神智昏迷,武功雜亂而不成章理。” 蘇嵐哭泣道:“舅舅.....” 崔烈提高聲音道:“我已命你不准再提。值此正邪大決戰之際,玉鳳門死了三個七八十歲的老人有什麼了不起?玉鳳門六世同堂,老人們便盡數死完了,那四代五代六代還有數十人,絕不了種!母親大人在世,還亂不了套。” 蘇嵐哭道:“是。” 從姍道:“從姍向玉鳳門磕頭致敬!”說著跪了下去。 從姍身後的近二百名各派高手齊齊跪倒在地,跟著從姍道:“我等向玉鳳門磕頭致敬!” 崔烈道:“從盟主與眾英雄請起。崔烈前面站有大敵,不敢回身,更不敢還禮了。” 從姍站起道:“是。”眾豪跟著站起。 女陰魔冷笑一聲道:“趙獨尊。你向來是唯我獨尊。我告訴你……” 靈猿真人道:“夫人且慢告訴趙獨尊,讓老夫先將這崔老兒殺了再說!” 女陰魔大怒:“趙獨尊!你逞什麼匹夫之勇?”說著,她一掌拍在靈猿真人背上,靈猿真人機靈地打了一個冷噤,清醒了一些。 靈猿真人大聲說:“夫人,你請講!” 女陰魔安娥道:“你面前這位不僧不道不俗的年青人,是你的頭號大敵,是魔殺天君的弟子,也修有真陽通天經的內力和武功,更不知與九華瘋僧和武當鬼道是什麼淵源。而且,他好象還會你那靈猿劍法。他的功力比崔老兒還高。所以,你對他要特別小心。” 靈猿真人連呼:“怪了怪了!”說著,他的雙手又在頭和耳朵上抓搔起來。這動作是猴猿類的慣常動作。 女陰魔知道這靈猿真人飲用了六十多年的靈猿乳和配練 毒力的毒物,那毒力已經超過了經脈範圍,毒害了腦子,無可救藥了。一想到靈猿真人變成如此模樣,武功勢必大打折扣,縱然毒力毒絕天下,內力也數一數二,只 怕神智一亂,武技不能和內力配合,也是死到臨頭子。須知在場之人,天君上人和崔老人,二人的內力皆比靈猿真人強,靈猿真人一身內力,練到只有一處死門的地 步,其它地方,刀劍不入。但遇到這內力比他強得多的天君上人,只怕靈猿真人遍身皆是死門。而且,從姍手中還有一柄可破內家罡氣的龍泉寶劍。 女陰魔想到這裡,不禁嘆了一口氣。 但靈猿真人卻還在叫道:“怪了怪了!他怎麼會知道老夫的靈猿劍法?” 女陰魔一見他那昏亂的眼神,便又在靈猿真人背上拍了一掌,再度進去一股陰玄內力,靈猿真人又清醒了。靈猿真人眨了幾下眼睛。忽然望著 女陰魔道:“夫人,趙獨尊一生只對不起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你 夫人。” 女陰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們實在是發動遲了。 咱們早一年半年發動,你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靈猿真人道:“正是。崔老兒那個和他一樣老的兒子,招招是同歸於盡的打法,我知道他是這種打法,但忍不住就想和他拼命。夫人,如是早一年半載,我頭腦不發昏,我是不會被他一掌擊中天庭的。” 女陰魔道:“此事不必再提。今天,咱們勝則為霸,敗則為魂。你只要處處聽我的安排,我二人雙劍合璧,這幾個人是不夠打發的。” 靈猿真人道:“你只要一聲清嘯,我就看你的眼色行事。” 從北池在遠處心中一動,已經有了主張。 女隊魔拔出了長劍,靈猿真人也拔出了長劍。 與之對面的三個人,崔烈拔出了長劍,天君上人拔出了長劍,方悟大師抬起了雙掌。崔烈道:“雙劍合璧太厲害。蘇嵐,將長劍藉與大師。”蘇嵐出陣,將劍倒轉,遞與方悟,然後退回。 從 女陰魔陣中,搶出二人,那是司馬洛和 女門的總護法千手殺舒笑天,這二人剛剛出陣,楓木盟陣中,從姍和從北池同時走出,接住二人。從北池接住司馬洛,從姍接住舒笑天。 如今,場中兩個戰團,共有九人打鬥,其中除了千手殺舒笑天用的是一根三十二斤重的鋼鞭外,其餘八人,均是用的長劍。 女陰魔道:“洛兒小心,那小子詭計多端,武功也比你說的高明得多。” 從北池道:“老陰魔,你如是怕你這寶貝兒子單打吃虧,咱們不妨九個人一齊混戰如何?” 靈猿真人道:“我先殺了你這小子再說!”說著便要撲去。 女陰魔輕嘯一聲,道:“聽我的。” 靈猿真人道:“好。!” 女陰魔打了個眼色,長劍虛虛一劈道:“八極陰陽!”話音一落,二人已經發動。只見 女陰魔與靈猿真人同時向上路起,背靠背地起在空中一丈左右後,各自 虛步跨出, 女陰魔從右至左,靈猿真人從左至右,各自繞著下面三人飛了一匝,同時,長劍幻起萬千劍花,向下面的三人攻擊。一時,只聽得颼颼颼颼的長劍刺 響,其中夾著 女陰魔的 陰指力的尖嘯和靈猿真人的真力彈尺的爆響聲。那劍光和各種聲音交織,一時甚為嚇人。 這時,只見下面三人同時一聲大 吼,三人同時向上射起,三個人背靠背地從那萬千劍影和指力中直衝上去,只聽得一陣兵刃交碰之聲,三個人已經突出了 女陰魔和靈猿真人的雙劍合璧,身形高於 了下面繞場飛匝的二人。三人忽然同時向三個方位撲下去,反攻正在下面變換身形的靈猿真人與 女陰魔。 這時,只聽一聲慘叫響起,正在飛快的身形變換中激烈打鬥的五個人,聽出是司馬洛的慘叫聲,明白是他著了從北池的道兒。 女陰魔一邊打鬥,一邊大叫:“洛兒,你怎麼了?” 只聽從北池朗聲笑著回答:“你那寶貝兒子太不經打,只一招便被小爺殺了!” 司馬洛大叫:“母親不要管洛兒,我……一點事也沒有!” 司馬洛說他一點事沒有,其實,他那聲音都已發起抖來,顯然是受傷極重。他這 喊, 女陰魔的心頓時一沉。這時又傳來了司馬洛的一聲悶哼,顯然,他又被從北池一擊擊中,只是怕影響 女陰魔的打鬥,拼命克制,不願叫出聲來。但顯然那一 擊甚重,他想不叫出聲來卻也不得,仍然悶哼了出來。 女陰魔大急,但急切間又脫不開身,也不敢脫身,只因那三個對手實在太強,三人各自猛攻猛打, 女陰魔如今也只好狠起心來,顧不得司馬洛的死活,先設法對付自己的對手再說。 女陰魔大叫:“龍飛虎躍!” 話音一落, 女陰魔自己已經在落地的同時,雙腳在地上一點,又一反飛上去。另一面,靈猿真人也是如此,向時在落地時雙腳一點,再度躍起,二人從週邊向三人反撲上去。 只聽又是一陣兵刃交碰的響聲,其中夾雜著方悟大師的悶哼和 女陰魔的悶哼。 忽然,場中響起了 女陰魔的一聲輕嘯,接著, 女陰魔的聲音叫道:“風緊!鳳凰雙飛!” 靈猿真人一聽,身形一射,便向那几十丈外的樹林射去,他的身形射至十丈時,身形力道已盡,落在地上,雙腳一頓,又向那片樹林射去,這時,他忽然聽到一聲 慘叫,那是 女陰魔的慘叫聲,靈猿真人大急,身子在空中一轉,繞了一個彎子,已經回過身來。他忽然看見, 女陰魔站在場中,正被從北池一劍從後面刺進心 窩。而正面,方悟大師的一柄長劍已經抽出入抽後退開,劍上還在滴著鮮血,而他的身體,卻已倒在地上。 靈猿真人大叫:“夫人!” 他的身形飛快地向 女陰魔射去,從北池見他射來,已經拔出長劍,飛退四丈。靈猿真人一把抱住 女陰魔,只見 女陰魔身子已經發軟,自己已經無法站立,那兩劍都刺在心臟,顯然是活不得了。 女陰魔倒在靈猿真人懷中,聲音斷斷續續地說:“殺……了……從,一句話還未說完,頭一垂,便已死了。 靈猿真人抱住屍體,大叫道:“你……你……你喊出鳳凰雙飛,為什麼自己不走?” 靈猿真人此時雙目盡赤,頭上的頭髮根根豎起,那束頭髮的玉簪已經在激鬥中脫落,如今他須發皆張,加上一臉絨毛,便如一只野獸一般,一點沒有區別。 從北池在遠處大叫:“畜生!你上小爺的當了!小爺模仿那老妖婆的聲音亂!誰叫你信以為真?” 靈猿真人一聽,頓時大吼一聲,扔下 女陰魔,雙腳一彈,便向從北池射去!從北池知他此時已經發瘋,功力全部發揮出來,銳不可擋,連忙展開通天幻靈步,以 從北池功力展開通天幻靈步,那才是奇詭莫測。靈猿真人此時已經接近瘋症,一撲不中,二撲不中……撲得十數撲,殺不到從北池,口中發出陣陣咆哮,兇吼。 這時,方悟大師已經倒在地上死去。原來,他在第二招中,已經被靈猿真人的一個劍式刺中了肺葉,傷及下面的心臟。靈猿真人忙著化解天君上人的一個後殺劍 式,所以那劍才沒有繼續深入,不然只怕當時便已死了。而 女陰魔在那一招中,被崔老人的隔空指力點中檀中穴,受傷極重。所以,從北池模仿聲一起,靈猿真人 飛射而去時,她已無法逃走,卻被正好落下的方悟鼓足餘勇,一劍刺進心臟。但方悟剛抽出長劍,卻已心脈震斷死去。其時,從北池已將司馬洛殺死,正好調過身來 參加這個戰團,所以,又在 女陰魔身後補了一劍。 女門的總護法千殺手,哪裡是從姍的對手?此時不但被從姍逼得毫無還手之力,從姍還能有餘暇將從 女門陣中搶出來的人阻攔在那方。 這時,靈猿真人已經瘋狂。只見作如野獸一般咆哮著,滿場追殺從北池,而崔老人和天君上人,又在旁邊不斷地攻擊靈猿真人,卻皆因靈猿真人與從北池咬得較緊 而不得下手之機。而且,這二人皆是當今天下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一個拼命逃,一個拼命追,那速度之快,直如閃電一般,那旁邊觀戰的雙方陣中的武林人,只見 兩團影子亂晃,根本就看不清誰是誰。 忽然,從北池身子一射,便向 女門人的陣中撞去。這一撞去,頓時便只聽見怪叫連天,人影亂飛,那從北池一 闖進 女門人的陣中,便抓起人向身後的靈猿真人扔去,而靈猿真人此時正瘋,那一身的真力加上毒力,猶如一團帶毒的大鋼球,誰撞上去,誰就立即死去。一時, 那 女門的陣營中亂如一團馬蜂窩!從北池一閃入人群中,靈猿真人便再也抓不到他,甚至根本就分不清誰是從北池。這時只見不斷的人影飛向靈猿真人,那是從北 池抓起向靈猿真人扔去的。而這些人一撞上靈猿真人,便立即死去。不知死了多少。 這時,幾乎是同時響起了三個人的喊叫聲:從姍道:“哥哥!不能這樣!” 天君上人道:“怎能如此狠毒?!” 崔烈老人道:“哪能爛殺無辜?!” 三個人同時向那馬蜂窩射去! 從姍射去,是要阻止從北池;天君上人向靈猿真人射去,是要殺他;而崔老人,卻從側面繞過去,正面向靈猿真人對撞而去! 只聽轟地一聲大響,崔老人和靈猿真人對撞在一起,二人抱成了一團,兩支長劍從二人的背心正中各刺了出去。二人的長劍把握在各自的手中,二人的空手互相抱在一起,如若不是有從二人的心臟正中刺穿而過的長劍,誰也會認為他們二人抱在一起,是一對久別重逢的兄弟! 一切都靜止了。所有的人,都停下來望著崔老人和靈猿真人,衛靈壁走過去,看見二人圓睜的目中,瞳孔正在放大到最後的一圈。二人誰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兩個人都覺得不必要再說一句多餘的話來。一切都過去了,二人都已經死了。誰也沒有力氣再多說一句話。 靈猿真人是完全死了。他說不說什麼都是一樣。 但崔老人卻沒有死,他死了,但又沒有死。 從北池說:“老前輩,你為 女門這些狗才而死,太不值了!” 從姍道:“老前輩,是我哥害死你的。從家對不起你。” 天君上人道:“阿彌陀佛!” 只聽這誦佛聲一完, 女門的人忽然跪了一地,許多人垂淚道:“多謝崔大俠救命之恩。” 這時,司馬靈台正站在從北池身後,忙亂中,從北池沒有注意到他,誰也沒有注意到他。人們的注意力都被崔老人和靈猿,真人那還未倒下的屍體吸引去了。只見司馬靈台悄悄移動,忽然出劍刺向從北池。 只聽一個聲音大叫:“少主小心!”同時,一條人影射向司馬靈台,雙掌打在司馬靈台肩上,司馬靈台一個踉蹌,長劍刺偏,一劍刺進從北池的肩頭,一滑,又自己退了出去。 從姍一把抓住司馬靈台,手一送,便將司馬靈台扔了出去,跌在地上。 從北池回頭一看,道:“達兒!是你救了我!” 被從于淳生前派去莫幹山莊臥底的錢達,被司馬遷武賜姓司馬的司馬達,這時恢復了本來面目道:“奴才叩見少主!” 從北池道:“起來。什麼奴才!你是我從家僅存的兩箇舊人之一。你從此叫從達。你永遠跟著我,我收你為長徒。” 錢達道:“沒有爺爺同意,錢達不敢改姓。” 從北池道:“不管怎麼說,你先站到我身邊來。司馬靈台,司馬遷武,你二人是自裁?還是要從爺來超度?” 錢達道:“求主人饒了司馬遷武吧。” 從北池道:“你被他的小恩小惠收買了?” 錢達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覺得去莫幹山莊臥底三年,太對不起司馬遷武了一點。” 從姍道:“二位兄長請走吧。我們再也不敢為難你們了。 一切都過去了。” 司馬兄弟一聲不響。司馬遷武先還雙目瞪著錢達,此時卻調頭望也不望他一眼。兄弟二人過去搬起司馬洛和 女陰魔的屍體,帶著殘部離去。 從北池大叫:“且慢!”言畢, 聲清嘯沖天而起。隨著一聲清嘯,只見從北池帶來的人,和楓木盟的人,忽然散開,將八大門派的人圍在中間。同時,從這戰場四周,不斷響起各種響應,有大叫、 大喊、長嘯、短嘯、猶如龍吟、獅吼、虎嘯。那是金牌盟的三十六大豪帶著各人的屬下門人前來擁戴盟主了。 很快,這三十六大豪帶來的數百人便現身出來,將 女門的殘部盡行圍住。 從北池大叫:“各位聽好了!當今天下,武功高明之士盡在此處。這一戰後,只剩下我、我大哥天君上人、我妹子從姍,我們三人的武功最高。這武林糾紛,隨時 都有,所以,武林始終要有一個盟主來主持公道。如今崔家的幾位老人,少林武當的二位元老,八大門派中威望卓著者,以及邪派的幾個大高手,都已不死便殘。這 天下武林盟主的責任,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落在了我兄妹三人頭上。” 從北池說著轉過身去,向著天君上人一揖道:“上人大哥,這盟主一席,便由你來當吧。” 天君上人閃身讓在一邊,冷笑一聲道:“兄弟,這盟主一席,真的是那麼值得人去費盡心機,喪心病狂地奪取麼?” 從北池道:“大哥,這武林盟主,總得要有人去做。你不做,我不做,如是讓一個邪魔做去了,那豈不是反要為禍武林?” 天君上人道:“從姑娘已經是盟主了,你我二人還去爭什麼?” 從北池一怔道:“哦!小弟忘了。姍妹,你來當這盟主吧!” 從姍搖頭擺手道:“不,哥哥,不。我不做什麼盟主。我已投入了峨嵋門下,妹子以後便在峨嵋山靜心修真。這盟主一席,楓木盟人早已有了定議,大劫一去,楓木盟便自行解散。這天下根本就不該有什麼霸主。” 從姍轉身向天君上人一拜道:“衛大哥,多謝你了。我要與峨嵋眾師姐回山去了。咱們以後江湖再見。” 天君上人垂下頭,吶吶道:“這就要走了麼?” 從姍道:“是。我和眾師姐送崔老人回東海後,就要回山了。” 天君上人道:“是。我也該走了。” 從姍轉身向崔老人走去,蘇嵐已經在他身邊。二人輕輕地將崔老人的屍體取下來,由蘇嵐抱著,走向八大門派被圍之處。 楓木盟的人見從姍走過來,便閃開了二個缺口。 從姍望著洞庭王道:“前輩為何忽然跟隨起從北池來了?” 她不稱哥哥,而稱從北池,顯明出她對從北池的作為的反感,已經到了很強烈的程度。 洞庭王道:“令兄拿出了楓木令正牌,何況他的武功,在當今天下,已是最高的了。” 從姍冷笑道:“嘿嘿!未必見得!” 洞庭王道:“從盟主,你已投入峨嵋,自然不會再到處管這江湖之事。天君上人心性淡泊,加以他如今那個樣子,更不會管人間俗事,屬下不跟隨從少主,你叫我跟隨哪個?” 從姍道:“好,我管不著你們!我也不願再管你們!象你們這種一點骨氣也沒有的武林人,也不配我管!如今我要帶走八大門派的人,你們該不會為難我吧?” 洞庭王一聲不吭,垂下頭去。 從北池道:“妹妹你要以八大門派為基礎來與為兄抗衡麼?” 從姍道:“那麼,你是存心要八大門派臣服你了?” 從北池道:“這天下武林盟主,總不至於要有兩個吧?” 從姍道:“那麼,你待怎的?” 從北池道:“不妨讓八大門派中選出一位德高望重者,與我論劍。” 從姍道:“好。我陪你。”說罷,“鐺”地一聲拔出長劍。 從北池一下子垂頭喪氣起來:“姍妹,你何苦要當這冤大頭。咱父親的事業,本來有你一份,你也該盡力而為才對。” 從姍的雙目 下子湧出了淚水:“哥,你提到父親的事業,你明不明白,父親出事後,咱兄妹得到的幫助,全是來自父親的事業要征服的人。那些什麼金牌盟上的人,楓木盟上的 人,沒有一個人出來扶過我兄妹一把。哥,霸主 這兩個字含有多少血腥,多少背叛,多少災難,多少痛苦!你為什麼要迷戀這不祥的東西?你如一定要征服天下,咱兄妹也只好兵戌相見了。” 從北池揮手,道:“讓路!” 從北池帶來的人和楓木盟的人讓開一條路,八大門派走到場中,與從山上下來的人合在一起,向南方走去。 從姍直待眾人都走了,才從合圍圈中走出來,峨嵋派的二十多個跟在她身後。 天君上人垂著頭,不敢望她 眼。直到腳步聲遠去,才抬起頭來。這時,他一臉平靜,沒有喜,沒有怒,沒有哀,沒有樂,只有 片清明的霞光回盪在他的雙目中。 從北池在他身邊道:“大哥,咱們再來吹一個大喇叭,大醉一場如何?” 從北池的身邊,黃河蛟和孟恆一人抱了一個酒壇。 天君上人接過一壇酒道:“霸主這酒,自然是要喝的。”說罷,拍破泥封,看著從北池也折破泥封,他才道:“我喝這壇酒,是希望兄弟不要陷入魔道。” 從北池道:“不會。小弟這心性,不過是喜歡取個樂子,圖個熱鬧。當了這霸主,可以取個大樂子,圖個大熱鬧。其它嘛,好象也沒有什麼可做的了。” 天君上人道:“如若只是這樣,兄弟便當個霸主又有何妨? 不過兄弟的心機,我是領教過了的。但願兄弟不要心口不一才好。” 從北池道:“大哥的教誨,小弟記住了。”說罷,捧起酒壇便猛喝起來。 天君上人喝了一口酒,然後,直向前面的草叢噴去,只見那草叢一沾上酒,便很快枯萎了。 天君上人一拳砸爛酒壇,仰天發出一陣大笑,頭也不回地向南方走去,一邊說道:“好兄弟!好……兄……弟!好…… 兄……弟!” 他的聲音越說越高,越拖越長,頭也不回,徑直而去。這時,他聽見從北池在後面大吼;“誰?是誰下的毒?是誰想毒死我兩兄弟?哎喲!大哥,小弟也中了毒了!” 但天君上人聽他聲音哄亮,一點不象中了毒的徵象。同時,他聽到司馬靈台兄弟在說:“莫幹山莊司馬靈台、司馬遷武,參見霸主!”天君上人這時才嘆了一口氣,快步而去… |
第二十七章 控制死亡的神功
勁猛的長風,從山川上空掃過,呼嘯著,吹打向峨嵋山捨身岩。 峨嵋山捨身崖,千丈懸崖成直角八十五席-聳立,坐北向南,凌空峭視低矮的群山,淵停岳峙,紋絲不動,猶如王霸流的武功高手。 捨身崖的頂部危岩上,盤膝坐著一個年青的佛門女尼。她那美麗的臉上,飽含著一種令人敬畏的端莊和肅穆。她就是昔日的從姍,如今的峨嵋掌門人一清師太。 她的身周,隨著從長空吹來的勁風,飄飛著朵朵白雲,她的下方是一片無邊無盡的連綿雲層,猶如大海。這就是天下聞名的峨嵋雲海。太陽從雲海的東邊冉冉升起時,雲層更低了。太空一片清明。這時候,從西方的深灰色的群山之中,猛然跳騰起一條雪白的玉龍 它就是連綿起伏的貢嘎大雪山。 從捨身崖看出去,西邊的貢嘎大雪山距離峨嵋山的直線距離不過三百里。西南方向的玉龍大雪山也不過六百里。她看不到玉龍大雪山,但她卻又比看貢嘎山更清楚地看到了玉龍大雪山一 因為魔殺天宮就在那大山之中!,她的雙目中一下子盈滿了淚水。 她低喚:“靈壁…” 五台山大戰之後,一清師太、從北池、天君上人,被譽為武林一正、一邪、一異人。實際上天君上人的聲譽還在一正一邪之上。一是他的內力武功略高於一正一邪,二是因為他那隨和而豁達的性情,很合武林人的脾性。而一清師太凡事皆以佛法和公正去度衡,不苟言笑,便令人既敬又畏。 她是不苟言笑的。因為她笑不起來。她心中藏著不為人知的悲哀、藏著不為人知的巨大而無望的戀情。日復一日、月復一月、長風吹不斷她對天君上人的純情。但她卻只能將這純情深藏心底,從不敢外露。因為她是一個佛門女尼,是峨嵋派的掌門人,佛門十戒,對她來說,是有雙重甚至多重的禁制。 佛門十戒第一戒:“不殺生。” 她卻殺了很多人。那雖然是以殺止殺,殺的盡是該殺的人,但那畢竟是殺。 佛門十戒第三戒:“不淫。” 她不淫。但卻被淫過。或許,禪修能使她忘記這創痛。但禪修是否也能使她割捨對天君上人的戀情?這戀情是不是犯了佛門沙彌尼十戒中的第三戒? 京師佛陀神僧說她是大苦禪者。但她明白,她不苦。家破人亡之日她備受高人回護。如今身居高位,坐則有人護法,行則有人跟隨,而且不斷有高僧來為她講讀佛學經典。高深的思維修佛學佛,是一種豐富的人生追求。她既不苦,更不寂寞。 而在那荒無人煙的金沙江畔、萬山叢中,一個人品和靈性皆是至高無上的天君上人,整日守著幾個孤兒,傳他們武功、以傳魔殺門衣缽。他遠離中原文明,整日以酒為伴,除此之外,生命中就只有淒苦為伴。他讀書不多,捧著經文也無法讀習。那麼,禪修對於他來說,就只是一種枯禪,毫無學識修的含義。枯禪才是其苦無比的,是佛對一個靈魂的痛苦的嚴峻考驗。他,才真正是一個大苦禪者! 淚水從她的雙目中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滾滾而下。她若是一個俗人,她將以自己的整個身心去愛他伴他侍奉他。但她偏又在認識他以前就也立志身入空門,自願受沙彌尼十戒禁制;如今身不由己,只好認命,將對天君上人的同情傾慕愛戀深藏心底。 長風吹幹淚水時,她知道她該回臥雲庵。庵中一切皆已備好,候她上路,去西天目山的荒谷中應魔殺天君祭日。五台山大戰三年過去了,她只見過他兩面,兩面均是在魔殺天君的忌日祭上見的。也只有這一天,她們才能見上一面。 她飄身下岩,引起觀看雲海日出的香客的驚異。沒有他在側?甚麼山都只是空的! 那一天,在天目山外的荒谷中,魔殺天君臨死時,說:“姍兒已入峨嵋空門。不然,老夫真想將她許配給你。” 那時,四只眼睛極快地對視了一下,又急忙調開。但從那時起,他和她就已心心相印了。但又一個大苦隨即跟著開始了……。因為她既入空門,就要受佛門十戒制約。他們的愛,只能藏在心中。 或許她真的是一個大苦者。因為壓抑純情比壓抑淫慾更不容易。或許有一天,她能從萬千佛典中找到一點依據,證明純情並不犯戒,證明善為大道,純情為善! 她向臥雲庵起走時,看見臥雲庵外一切皆已準備停當,候她起程,下山東去。頓時,她記起了自己作為武林盟主的責任,記起了五台山木戰後,邪派戰敗,卻又產生了一個從北池,一個新的邪門的從霸主 這人偏生又是她的兄長! 她要禪修,真是太難。因為禪修的過程是靜慮萬欲的過程。而她,卻遁不開萬欲的本源 一那世俗的種種干擾,要她去判定是非。她唯一賴以修禪的,就只有一腔善念。 她向等候她的眾人快步走去。 有時候,太陽一出來,晨風一吹,它也會無端崩塌 這時,一種千軍萬馬的聲響,就象五台山的林海怒濤聲,會突然響徹天地之間,將金沙江的怒濤聲也暫時壓了下去 這就是玉龍山的大雪崩。 天君上人坐在魔殺天宮的懸崖頂上,看著遠處那漫天飄飛的雪崩雪花構成的雪幔,臉上現出了一個淒清的微笑。他端起一碗酒,向著北方一舉,脫口道:“請!”然後,一飲而盡。他將一碗酒飲幹後,才記起自“請”了一聲,甚為無聊,不禁對著那無盡的山巒嘆了一口長氣。 一瞬間,一切苦戀和幽思都跑光了,心中只留下一縷淡淡的微帶回甜的哀澀感覺。他一聲清嘯,身形飛起沿著江邊,飛掠了片刻,便折向了五龍山,直向一處積雪甚厚的山崖射去。射到左邊,抬手一記劈空掌力向著八丈之外的積雪堆打去。只聽轟的一聲,大雪堆被打垮了。一場比他早上看到的雪崩更大的雪崩發生了。那萬鈞重的積雪從山崖上飛瀉而下,越滾越大,越瀉越烈,山野間響起了千軍萬馬敲打大地一般的轟響聲。 這時候,天君上人已經又飛身到另一處大雪堆附近,又是一掌劈空掌力遙遙打去。於是又發生一處大雪崩。 他如此沿著玉龍山的脈脊飛掠。他飛掠過的雪地上,卻無痕跡。這是踏雪無痕的輕功,在他不過是玩兒一般。他要的是打落雪崩,讓十處百處的大雪崩組合成的大聲威,去抒發他心中的幽思和苦戀。 這時候,他已經回到了魔殺天宮的大懸崖頂上,盤膝坐在了那酒壇面前。他在萬馬千軍一般的轟鳴聲中,倒了一碗酒,舉起酒碗向著北方峨嵋山的方向,輕聲說:“師太請。該去你義父的墓前忌日察了。你沒忘記吧?”說完,他又一口喝光了碗中的酒。 這時候,十數處大雪崩的崩勢不但未減,有幾處反而越崩越烈。 天君上人豪興大發,又倒了一大碗酒,舉向北方道:“你過得好嗎?”說著,他又一口喝乾了這碗酒。 驟然間,他的雙目中現出了一種死寂。他記起了鄺秀。陳妙棠在五台山正邪大戰場上說:“鄺者棠也,秀者禪也。鄺秀即棠禪。鄺秀鄺秀,她就是陳妙棠的禪,使陳妙棠一心向善,再也沒有吸陰補陽。” 那未,他,天君上人,他的“禪”是什麼? 鄺秀,不過是他的無望的愛戀的一種遮掩一種寄託。可是,她卻對他獻出了整個心身,甚至為他而死。如今,他卻在這裡有一碗無一碗地向著北方峨嵋山請酒。他還是人嗎? 他抓起酒壇,向著懸崖下面的金沙江飛扔出去。一聲低吼後,他雙手掩面,無聲地哭泣起來。 驟然,他又止住哭泣。他聽到腳步聲從魔殺天宮通往山頂平台的石級上傳來。 一個人在他身後站住,說:“上人,該動身了。” 這個人是徐州四醜中的大醜。徐州四醜已投入魔殺門門下,不算親傳弟子,算是家將。四醜輪流在魔殺天君的墓前守墓和在魔殺天宮當值,以照顧天君上人和他的幾個親傳弟子的起居飲食。 “是。該出發了。”天君上人說。 “上人放心去吧。我會照料好長啟他們的。” 這孟明達是他上一年從天目山回家時,在武昌附近的一個破廟門前撿回來的。這孩子當時約有五歲左右,全身長滿爛瘡,奄奄一息,皮包骨頭,發著惡臭,倒臥在廟前的大路旁。天君上人見這孩子身骨奇佳,而且相形特別,那雙眉為黑色和棕色相間,成為奇特的雙色眉。從相學上看,這是聖人的異徵。他向這孩子走去時,突然覺得體內真力無端流動。 這真力有流動時,在內功修上稱為氣感,如是伴有寒煞,感受到的就是殺氣。但他卻感到微熱。他覺得奇怪。他猶豫再三,用道袍裹起孩子,帶他去了附近的一個武林大豪家中,叩門求助。 那大豪見天君上人登門,大喜過望,有救必應,應必周全,將這瀕死的孤兒服侍得猶如天子一般。這兒命大,不到半月,便已痊癒。天君上人謝別了那大豪,將這孤孩子帶回魔殺天宮,賜名孟明達,後來成為一代天驕。(祥見拙作《獰皇武霸》。) “好吧。我就不下去多作辭別了。”天君上人說。“一月後我就回來。” 他離開魔殺天宮,向下游飛掠而去。 他的第一站是黃山山外的鄺秀安息之外。他到時發現已經有人先他而祭奠過了。他明白是一清師太來過了。他此時心如止永,無比安寧,就如他和鄺秀當年兩情相悅時一樣。他們已經永遠結合為了一體。因為死就是永恆。 祭奠了鄺秀之後,他去了九華山。 五台山大戰後,他曾去了九華山。九華老三合僧囑他今年再去。那位頭是和尚,身是道士,腳為俗人的司馬飛,當時表情很奇怪,使他有某種預感。 他行到十王峰的半山腰,便聽到一個聲音在招呼他:“你來了?” “是,是弟子來了。”他沿著聲音找去。他在十王峰的一面猶如刀砍斧削似的懸崖前面呆住了。 懸崖峭壁上本來有一個山洞,山洞洞口不大,但此時卻已用石塊封閉,只留下中間九塊方石未曾砌上。從這九塊方石現出的洞孔中,可以看見老三合神僧盤膝坐在洞中,一派準備圓寂的樣子。 天君上人跪在洞外,叩頭道:“師尊,弟子的命相之牛,是否苦煞之氣太重?不然,為何弟子受一師去一師,竟不能克竟孝道?”他說話時心境異常淒苦,再也不如盤膝坐在鄺秀墓前那般心如止水。 老三合抻僧在洞中聲音平和地說:“你且在洞口外面坐下,聽老衲給你講這‘禪’字。” 天君上人在洞前盤膝坐卞。 老三合神僧這年應有八十多歲了,這在高僧之中,不算高齡。他說:“佛學以苦、因、滅、,道為四諦。諦是人生至理的意思。 個生于世,從世俗論,苦多樂少。即便是樂吧,也幾乎全都會幻變為苦,或種下苦的因,帶來苦的果。所以,佛以為人世間的一切都是苦的本源。這就是苦諦。 “這苦諦是如何產生的?苦諦,說到底,全是人自己造成的。人之七情六欲一生,便求滿足自己。可是,每一個人作為一種由五蘊構成的色體,都會發生七情六欲,都要求滿足自己。我的七情六欲要從別人處得到滿足,別人的七情六欲要從你這裡得到滿足。於是,人與人之間的七情六欲,便常常互為衝突。所以說,人之七情六欲,就成了招感苦的煩惱業因。這就是因諦,佛學又稱為集諦。” “大智大慧者要從苦諦和因諦中解脫出來,便需消除煩惱業因,也就是要靜慮七情六欲,達到‘寂滅’一切‘煩惱業因’,‘圓滿’一切‘清淨功德’的最高境界。佛稱這種境界為‘涅檠’。今人將這種‘寂’和‘圓’的境界稱之為‘圓寂’,更將‘圓寂’作為‘死’的同義語。其實,天下只有少數修禪者才知道‘這‘圓寂’並非是‘死’,而是一種介乎於世俗的生與死、超越於世俗的生與死的一種精神境界。這時候,人的‘體為之空靜’,‘神為之淨明’。怎麼可以用一個簡單的‘死’字,去褻瀆這種千百萬人都達不到的‘滅諦’的禪修境界呢?” 天君上人此時猶如醍醐灌頂,頓時大徹大悟,明白了那麼多化解不了的血殺與痛苦產生的根源。 老三合神僧說:“人要追求並達到‘涅檠’境界,就要修行。這修行就叫‘道諦。’“禪,就是佛門的一種修道方法。” “禪定的意思,就是靜慮七情六欲之後,達到‘安靜百止息雜慮’的一種空明境界。你若靜坐斂心,專注一境,久而久之,便會感到‘身心輕安’,‘觀照明淨’,四色空,五蘊無,便能通過‘禪定’而進入‘涅檠’境界。” “所以,禪是一種‘棄惡通善’的法門,是一種大智慧,是一種思維修,是一種認識人生,把持自己的高深功夫。” 天君上人起身,撩起道袍,恭恭敬敬叩了九個頭,說,“需要封洞之時,請師你明示。” 大苦之後,深思之後,領悟禪機自然就很快了。 “很好。你能悟出。‘隔絕即棄惡’為‘涅槃’法門之一種,很好。你且坐下。老衲還有一件俗事要向你交代。” 天君上人復又盤膝坐下。 這時;老三合神僧郎聲道:“渡賢大師,你請過來。” 眨眼之間,天君上人的身邊,已經坐著京師大興隆寺的住持法師渡賢神僧。 天君上人一聽說來人是世稱為“佛陀”的渡賢法師,連忙起身,便欲拜禮。 老三合神僧道:“免了吧。你是老衲的單傳弟子,在武林中和佛門中輩份很高的了。” 渡賢道:“如此最好。上人請坐。” 他等天君上人坐定後,說:“三合法師,你今日這一通四諦法講得太透徹了。只是有一點不對。你對上人講了 席小涅槃諦,可否讓老衲再對他講一點大涅槃諦?” “你別將我這弟子帶進佛道之爭。” “他有如此高深的內力武功修為,哪能不用來為佛門效力護法了” “種因不同,業果有異。佛門六宗,禪定法門,大千世界生滅解,佛學最高境界的追求,均有差異。壁兒不必去聽你那牽強附會的大涅槃諦。法師有何貴幹?言明之後,就請回京去吧。” 老三合神僧已經在下逐客令了。 渡賢大法師道:“一人禪定,是孤禪。一人靜慮七情六欲,一人身心輕安觀照明淨,是小涅槃,眾生呢?眾生在大苦中百世無明,輪迴掙扎,釋家作何想作何觀作何解?佛說:普度眾生,慈航…” 老三合僧打斷他的話說:“渡賢大法師究竟有何禪示?” “法難 龍虎山。” 渡賢大法師一吐出這五個字,老三合神僧就沉默了。 “邵元節已經進了皇宮,主持宮中醮禳。”渡賢說,向天君上人解釋道:“邵元節是江西龍虎山正一道教的副教主。” “法師為何不先一步以佛法示講嘉靖皇帝?” “先兩步也無用,這是劫數。興獻王的夫人其娘家就崇信言士。這興世子朱厚聰,還是小兒時,他母親就常延方士與他治病。那時,老衲又怎知這武宗皇帝竟會無一親出?帝位落落于從手中?” “你懷疑龍虎山做了手腳?” “沒有證據,不敢妄言。” “那你又到九華山來幹什麼?” “老衲想來藉天外神珠一用。” 老三合僧一所,頓時噫了一聲,道:“什麼天外神珠?” “不必故作糊塗了。百多年前,九華山的通靈大師突然以通天神功應世,從這個山頭飛到那個山頭,猶如兒戲。僅那真力罡氣罩,天下就無人能破。佛門之中,如有一身這等仙人,還會有什麼法難?從漢明帝起,衡山道士褚善信與攝摩騰大法師,以燒經試法開始,千多年來,歷經三武法難,道佛之爭便連綿不息。每次佛道二教爭為國教,開始是辯經爭,最後總是神功鬥。老衲對龍虎山正一道張教主的神龍飛天三十六式沒有勝算,所以要藉天外神珠一用,以避法難。” 老三合神僧道:“老衲沒有甚麼天外神珠。” 渡賢神僧一開始就沒打算能要到天外神珠,此是見偷聽被發現,甚為煩燥,不禁怒道:“自從唐武宗滅法以來,將近六百年了,這九華山被毀的道場還未恢復,寺廟也不新修。道場不開,弟子從何而來?你卻忙著一已涅檠,而置九華佛門的興復於不顧。你不怕見了地藏菩薩無顏麼?” 老三合僧譏道:“大師對我華嚴宗如此關心,莫非要改宗麼?” “老衲縱不改宗,我唯識宗與你華嚴宗難道就不是佛門一脈麼?” 者三合僧見他始終以“佛門一脈”為由,相逼硬索天外神珠,不禁怒道:“第一,九華山已經沒有天外神珠。第二,佛法度有緣。帝王無緣,又何必強行希邀聖寵?暴政仁政之出世,皆由天數所定,又豈是你一人所能扭轉?第三,老衲今日圓寂,法師反要以俗事污我淨明麼?所以,法師請回京去吧。亡羊補牢,未為晚也。 ”言畢,垂下雙目,不再說話。 渡賢大師對老三合憎瞠目以視,良久,一聲大吼,飛身而起,向山外飛掠而去。 老三合僧閉上雙目逐客時,天君上人也隨著閉上了雙目。 這時他展開地聽功夫,聽得渡賢大師在些許之間已飛掠到數裡之外,不時,便聽不到他的行蹤了。但他仍然閉目垂首。他知道老三合僧還在地聽,便不敢打岔。 不時,只聽得老三合神僧輕聲說:“他又偷偷潛回來了。 他預感到唯識宗法難在即,對天外神珠志在必得,倒也情有可原。” 隨後,他展開傳音入密的功夫,對天君上人密談了半個時辰。事情說完以後,他睜開雙目,輕聲道:“你將石塊砌上吧。你用灰泥填好縫口,用掌擦光如山崖一體。老衲布了禁制,就要圓寂了。” 天君上人起身,默默地叩了九個頭,然後以老三合神僧預先調和好了的泥灰粘合石塊,封了洞口。最後,他將縫口填滿,運足掌力,上下左右摩擦片刻,封洞痕跡便一點也沒有了,整片懸崖渾成一體。 天君上人對著岩壁默默地叩了九個頭,然後起身飄然下山而去,之後,與天君上人簡潔敘禮,便悄然離去。由此可見,天君上人於五台山北台頂下正邪雙方大會戰後,聲望是何等之高。 正忌日前一天上午,從山谷西谷口外,飄進來兩個年青女尼。二人飄近墓前,當先一個女尼對著魔殺天君的墳墓叩下頭去時,早已淚流滿面。她便是峨嵋派掌門人一清師太。 一清師太叩頭道:“義父,姍兒來看你老人家了。姍兒雜事煩多,不能常來,但每年忌日總是要來叩頭的。”叩完頭後,她與天君上人略事敘禮,便在墳墓另一邊盤膝坐下,守墓以盡義女之孝。 她問:“師哥,義父臨終前囑你廣納弟子,不知此事辦得如何了?” 天君上人道;“我已覓了五個孤兒,正在傳授入門功夫。 異日有緣,還將再行接納。” “如此甚好。魔殺天宮……一向的用度……吃不吃緊?” “師尊的魔殺天宮裡,金銀財寶取之不竭。貧僧幾次想捐一點給峨嵋派的師太們置一點田產,不知掌門人準與不准?” “山上的姐妹們過得很清苦。如此甚好。”一清師太說到這裡,突然流下淚來。 “盟主為何哭泣?”天看上人大驚道。 一清師太哭泣道:“貧尼只覺…,為了從北池……無顏見人……更無顏擔任八大門派的…盟主……。” 天君上人沉默了。從北池成為黑道和散俠道的霸主後,在紅雪山莊的廢墟上新修了一座皇宮似的霸主宮,並于紅雪山頂上修建了一座數十丈高的霸王塔。使得武林側目以視。 一清師太慘然道;“五台山大戰後不到三年已經有十三起人上蛾嵋山來哭訴從北池的惡行了。這不能來不敢來峨嵋山 |
笫二十八章 植物死亡的神功
魔殺天君的墳塋已由徐州四醜修整一新。徐州四醜在墓旁不遠處修了房舍,由四醜輪流守墓。此谷頓時成了聖地。黑白道武林由此谷路過時,盡皆神情恭謹。有淵源者,或當日參加了五台山大戰的人,多少還要叩幾個頭,燒點紙錢。 天君上人從九華山下來,便直到了墓地。他對著墳墓恭恭敬敬地叩了九個頭,便盤膝在墓旁坐了下來。 三日之後是魔殺天君的忌日。 其時,徐州四醜除了大醜在魔殺天宮照顧五個孤兒外,其餘三醜均在此谷,為祭奠作些準備。四醜見天君上人已到,上前略作敘禮,便搬上酒食,置于天君上人身前的草坪上,然後默默退開。 從第二天起,便陸續有武林人前來祭奠,均是默默祭奠的還不知有多少。貧尼想一人找上霸主宮去問個是非,又怕八大門派聞訊而動,隨後跟去,釀成又一場正邪大戰。八大門派經五台山大戰後,精英盡失,正在閉門恢復期間。貧尼哪敢將他們拖進又一次正邪大戰?此時八大門派的實力,連霸主宮的一半都不到。所以,貧尼好生為難,也好為從家從出個從北池而無顏見人!” 天君上人垂首默默,無言以對。一方是自己最敬最愛的人,一方是自己的義弟,這義兄的名份使他好生為難。 這時,只見從東谷口處走來三個武林人。這三人走到墳前,為首一人,對著天君上人和一清師太揖拜道:“長沙飛虎鏢局趙大鵬,見過天君上人,見過師太盟主。在下想向天君老前輩叩頭,還望上人和師太恩準。” 這趙大鵬言語舉動十分恭謹。只是他滿身刀傷,多處包紮,血污雖幹,卻滿袍皆是。 一清師太道:“趙總鏢頭請。貧尼在此代義父謝過趙總鏢頭。” 等趙大鵬叩過頭後,一清師太道:“趙總鏢頭渾身是傷,出了什麼事?想必到此亦是有求而來,但說不妨。” 趙大鵬一聽,頓時對著一清師太揖拜道:“在下…這冤屈,全憑盟主作主了。” 一清師太略作沉吟道:“如此說來,又是霸主宮幹下了殺人越貨之事?” “正是如此。好叫盟主和上人知道,在下接了潭州府尹送往京師的一支特鏢,隨行尚有兩位軍爺,四十位官兵,在下也不知所保為何物。只是在下世居長沙,於這官家不便開罪。 所以接了這支特鏢,保他們到達京師。誰知才到洞庭湖,便被洞庭王劫了鏢去。在下打洞庭王不過,只好拜到從霸主宮前求情。從霸主的門人將在下打了一頓,趕出山西,沿途皆有人教訓在下,令在下不准去峨嵋山求你作主。在下想到失了皇標,要誅九族,萬不得已,還是偷偷找來了。求盟主為我做主” 趙大鵬這最後一句話還未說完,只聽得西谷口外一聲大喝:“矮轎!” 趙大鵬一聽這個聲音,頓時臉色蒼白,身子微抖。 天君上人不忍道:“趙總鏢頭,你在湖南也是一等一的好漢,為何嚇成這樣?爾等三人,可來在下身後坐下。” 三人一聽,連忙過去,在天君上人身後盤膝坐下。 這時,西谷口外,已經出現了從北池的身影。 從北池,一身華服,銀髮銀眉閃閃發光,大袖飄飄,在一群屬下大約二十多名武林大豪的簇擁下,無聲地、但卻神采飛揚地向魔殺天君的墳墓走來。 走到墳前,從北池作禮道:“兄長、二妹,別來安好?北池有禮了。” 二人早巳站起,儘管心存不滿,但禮數卻不可亂。 天君上人道:“多謝兄弟駕臨先師長眠之谷。” 一清師太道:“兄長可是來祭貧尼義父的忌日的?” “北池正是為此專程而來。怎麼,妹子不歡迎麼?” “難得兄長有這片心意。多謝。” “如此,小兄就先祭奠天君前輩了。明日待你們師門祭和家祭完畢之後,小兄在谷外等候,屆時咱兄妹三人再行聚會暢談離別之情,二位兄妹以為如何?” 天君上人沉吟不答,一清師太卻道:“兄長要祭奠,還請快些。小妹聽得這附近很到了幾位高人,只怕多生枝節,於義父這靈寢之安多有衝撞。十日之後,貧尼到紅雪山莊與兄一聚,正有好些事要與兄長面談。兄長祭奠之後,就請回莊去吧。” 這時,只聽一個聲音從山頭傳來:“十日之後,只怕更不好談。今日天下高人盡集於此,何不論個是非曲直?” 隨著聲音,只見從山頭飄下來一個六十多歲的道人。這道人頭戴香葉冠,身穿龍虎山正一道袍,那獨特的金銀絲交織的道袍,叫人一看,就知道是龍虎山正一道的副教主到了。 這道人眨眼之間飄到眾人面前,打個稽首道:“龍虎山邵元節幸會各位高人。” 一清師太和天君上人還禮道:“幸會。” 從北池道;“聽說龍虎山正一道除了與皇家打交道外,從不涉足江湖閒事。今日邵老兄為何有空來此山谷,莫非也是來應天君前輩的忌日祭的?” “這個嘛 幸逢盛會,不妨應景。不過,老道今日來此,實在是為了那支皇鏢,想請一清掌門人主持公道。天君上人,老道來此,只有一人。由此可見老道未存生事之心。老道與魔殺天君生前也有一面之交,可不願擾了亡友的長眠。” 天君上人道;“既然副教主如此客氣,有事不妨明言。” “多謝上人。一個月前,潭州府(即今長沙)偶然得到一年寶物,準備奉貢與當今皇上。官家於這武林的情形並不摸底,以為派兩員偏將、四十名官兵,有了官防度諜,再加上在湖南也算一等一的武林大豪趙總鏢頭親自押送,應當萬無一失了。誰知到了洞庭湖,洞庭王親自出馬,殺人劫鏢之後,轉眼間就送去了山西霸主宮。這武林霸主,霸道到皇家頭上去了,未免有乾天和。所以來找師太討個公道。” 邵元節說話之時,從北池一直冷笑不迭。邵元節說完之後,他立即咬住話尾問:“請問邵付教主,那是一支什麼鏢?” “老道聽說是一個玉美人。” “是什麼樣的玉美人?” “玉雕的美人像嘛!趙總鏢頭,你是受了鏢金的,想來應當知道吧?” 趙總鏢頭從天君上人身後站出來道:“在下也不太清楚,在下接鏢之時,潭州府宋大人說,這個玉雕美人是西域上品白玉精雕而成的一尊玉美人像,每日早上要用隨行的四個年青奶媽擠出人奶,用去洗擦玉質美人相,玉質才會更白更透明。這一件事,潭州府宋大人叫在下只管押送,不准去偷看。 所以,那尊玉雕美人相究竟是什麼樣子,在下也說不出來。” 從北池追問:“趙總鏢頭,你押這趟鏢得多少鏢金?” “一萬二千兩紋銀。” “押金不多。那麼,你與這府尹是舊識,押這趟鏢看人情在裡面?” “在下和府尹宋大人不是舊識。” “怎會不是舊識?不是舊識,你那鏢局連你共十人,肯為這一萬二千兩銀子賣命?” 趙總鏢頭頓時啞口無言。 從北池喝道:“狗才!你與那宋府尹是不是舊識?” 趙總鏢頭吶吶道:“是不是舊識又怎樣?” 從北池大喝,“畜生!究竟是不是舊識?” 邵元節怒道:“從霸主發什麼淫威?” 一清師太怒道:“從霸主,你究竟要欺壓武林同道到什麼地步?” 從北池冷笑道;“二妹,莫看八大門派推祟你為白道盟主,這武林中的鬼怪,你卻是一點也不懂的。為兄雖是黑道霸主,卻還不願邪到為人不齒的地步,弄得你和衛大哥下不了臺。你說是不是?” 一清師太道:“到峨嵋山來哭訴你的惡行的,可不只是一個趙總鏢頭。” “為兄知道。為兄作點小惡,取個樂子,那值得你生氣麼? 今日為兄作個大善舉給天下人看,將這二三年作的小惡扯平如何?” 天君上人哭笑不得道:“阿彌陀佛!兄弟究竟要幹什麼? 何不乾脆一些!” “大哥忙什麼?天地悠悠,過客匆匆,為人不圖取個樂子,到人間走一遭幹什麼?小弟往日作惡是圖取個樂子,今日行善也是圖取個樂子,太乾脆了,那樂子又怎麼取?” 邵元節冷笑道:“從霸主俗人一個,卻喜歡打禪機,這倒是老道想不到的。” 從北池反唇相譏道:“天下有什麼事邵副教主想不到?那才真是怪了。邵副教主潛到紅雪山呆了七天,無機可趁,然後又跟在老夫的轎抬左近走了七天,還是無機可趁。邵副教主,你想奪回那尊所謂的白玉美人雕,卻又一直不敢下手,還不是打不過老夫!所以才跑到我妹子面前來耍混帳。” 邵元節道:“龍虎山歷來遇事講理。真要打架,老夫縱然弱你個三二招,本教張教主難道還拾奪不下你麼?” 從北湖中天大笑:“說到張教主,這可是天下的一個大秘密。老夫三入龍虎山,方才查清此事。老教主練那神龍飛天三十六式已經走火人魔,而新教主要縱橫江湖,起碼還得十五年苦練。所以老夫大刺剌搶鏢,你那正一教還放不出半個屁來!” 此言一出,四周的人盡皆大驚。特別是隱身在附近的京師大興隆寺住持渡賢大法師,聽說張教主走火入魔,真是又驚又喜。驚的是這等消息,自己竟不知道,喜的是佛道相爭少了一個神功鬥的大對手。 邵元節心中大驚,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師太聽明白了,令兄已承認是他搶了皇鏢,就請師太作個主吧。” “老夫搶了皇鏢,邵副教主有本事可以搶回去,何必裝出一副可憐相告什麼狀?邵副教主要打架,咱們出谷去打。這山谷是我大哥妹子的禁地,可不是咱們打架打官司的地方。” 這邵元節本是龍虎山上清宮的觀主,是正一道教第四十八代教主張彥的副教主。先皇明武宗好番僧,正一道打不進左右側,便從下一個皇帝身上入手,一大早就纏上了世宗皇帝朱厚聰。這一切全是邵元節一手操辦。 從北池朗聲道:“當年武宗皇帝好淫誤國,皆為錢能谷大用之輩太監引入番僧所誤。本來這皇帝多好點女色,天下人也無可非議。但就在宮中好色得了,為何要好到市井中來,弄得百姓關門閉戶,逃入深山,歇業罷市?只怕後人寫史,這武宗將不得美言。” 在場之人無不大驚,料不到一個橫行不法的黑道霸主,“正”將起來,卻是“正”得有鹽有味。 從北池繼續道:“武宗死了,不足再談。如今這日尚短,如若日後邵元節再導淫當今皇上,豈不是又蹈武宗錢能谷大用導淫誤國之復轍?” 邵元節開始臉色發白道:“從霸主如對朝政有興趣,老夫倒可代為向皇上推薦。” “咄!”從北池啐道:“老夫縱然作惡,玩的也是武功性命,從不自甘低下。如今這山谷內外,八大門派的掌門人到了四位,連京師的神僧也到了。老夫正好當著天下高人的面,以正名聲。” 黑道霸主要正名聲,這種格局,只怕武林中千古少見。一時之間,眾人均感哭笑不得。 從北池喝道:“帶那府台!” 話音一落,只見谷外飄進來八個武林豪客,為首二人挾持著潭州府府尹。府尹被點了動穴,自己不能走動。這府尹的官袍外面,又被人套了一件道袍。 這道人府尹一被挾進場中,就有人叫道:“宋道人,你幾時當了府尹了?” 從北池道:“眾人看好了!這人就是潭州府尹宋鮮豪。這人當官前是上清官的道人,幾年前,花了三千兩銀子,從谷大用手中買了這個府台當。趙大鵬,你和他不是拜把兄弟麼?” 趙大鵬知道這江湖上的事是瞞不過的,只好承認道:“是。 但在下卻實在不知保的是什麼鏢。” 從北池大喝道:“帶皇鏢!” 這一次進谷來的人,可就不得了啦。四個平民婦女抬著一只精緻的大木箱,二邊護衛著黃河蛟、孟恆、洞庭王、大小潛龍、南北雁盪王和從北池義子從達。縱是八大掌門人要奪這木箱,只怕也要打 場惡仗才奪得走。 邵元節這時臉色發白,望著宋鮮豪喝問:“孽畜!這箱裡到底裝的是什麼?” 宋府尹結巴道;“玉....美人。” 從北池喝道:“開箱!” 洞庭王走上前去,將木箱蓋一把掀開,場中頓時響起了開數人的驚叫聲。 只見木箱之中,碧綠色的綾羅軟綢緞上,仰面躺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少女。這木箱長不到四尺,這少女躺在木箱之中,約有三尺半左右長短。若以高矮論,這少女當在十一二歲之間。但是,看那少女的成熟臉型和胸部,卻純然年屆佳齡的成熟了的小巧玲瓏的南國少女。 只見這少女猶如熟睡一般,面含微笑。她的臉異常美麗美得無法形容 不,美得讓人忘了要去形容,美得叫人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修為應有的反應。 除了這少女的美色令人忘了反應以外,更不另一種奇特的現象叫人目瞪口呆只見這少女的皮膚具有一種玉質一般的透水性,如若不是她的光可鑑人的秀髮和微帶血色的櫻唇,誰都會認為她就是純羊脂玉精工雕成,因為她靜如玉雕,沒有呼吸。但是,誰都又可以一眼看出,她是活人,因為那褐色的眼臉,甚長的睫毛,是雕不出來的。她的嘴唇微微前突,似乎剛想親吻一個心愛,就突然熟睡了,永遠停留在那動人撩人的一瞬間。這種奇特的活人與玉雕的臨界狀態,叫人根本弄不清她究竟是活人,還是玉雕美人像? 洞庭王站在木箱旁邊,以掌擊箱,只見那仰面躺著的少女尖挺的乳峰一陣輕輕顫動。 洞庭王大喝道:“盟主和上人請看清楚了:“這是活人,不是玉雕像:!” 一清師太和天君上人這才回過神來,幾乎是同時失聲喊叫:“活人?” 一清師太接著問:“這究竟是活人,還是玉雕像?” 天君上人道:“如若是活美人,這潭州知府要送一個美女給皇上,事屬常見,何必用木箱遮掩,花重金托鏢?邵副教主,請說明這中間究竟有什麼關節?” 邵元節道:“老道也看糊塗了。上人請問這孽畜吧!” 那知府道人這時被從北池挾在身邊,既不能逃,別人要想殺他滅口卻亦困難之極。 從北池冷笑道:“宋鮮豪未買官做以前,是個亦正亦邪的龍虎山正一教道人。他為了謀取高官,要送一件特殊禮物給皇上。於是,宋鮮豪走遍南方數省,選了一個十六歲的絕色小巧少女,偷捉進府中,餵她服食一種奇藥。這種奇藥,名叫玉玲瓏;先父熟悉一切江湖門坎,對這奇藥,也只聽說過而從未看見過。據說已經絕傳了數百年了。宋鮮豪將玉玲瓏餵少女服食後,便去逗她歡樂,趁她臉上笑得最迷人時,突然出指點他睡穴。然後,每隔七天餵她一次玉玲瓏,連餵七次,四十九天后,這少女便成了玉美人,皮膚肌理便有了玉質一般的透水性。在這少女服藥後到成為玉美人後,每日要餵人奶一大碗,以維持玉美人的性命。這活生生的少女被藥物弄成玉美人後,既有晶瑩發亮透水的玉質美,又有活人的一切屬性,肌膚彈性極好,還可供帝王發洩性慾哩!” 從北池這一席話,只聽得眾人心驚肉跳。 “將活人用藥造成玉雕美人,實在是大邪大惡已極。我從某人作惡,總還玩的是自己的性命。邵元節,你為取寵皇上,竟將活生生的百姓民女弄成玉美人。各位高人,我與這邵元節,究竟誰是魔頭?” 從北池望著四方說這話時甚為自得。 邵元節對天君上人道:“上人、師太,我龍虎山正一道教,從西漢立教以來,向為國教,深受正統尊崇,世人擁信。我教當今第四十八代教主張彥,中年剛直,為人正派,素來不理俗事,潛心修習正一神龍飛天三十六式,以闡道教武學。這玉美人什麼的玩意,只怕就是從霸主的栽臟之舉吧?” 從北池一聽大怒:“妖道!你敢反咬老夫?”說著,便要動手。 一清師太大喝道:“你敢動手?” 這時,只見谷口飄進來一個老道,卻是武當派的雲陽子。 他直接對一清師太道:“啟稟盟主:盟主可以讓從霸主交出宋鮮豪,由盟主親自盤問,便可查出這玉雕人究竟是誰指使。” 從北池道:“雲陽老道,邵元節跟著老夫的轎台轉了七天,時時想殺了宋鮮豪滅口。你要老夫交出宋府台,你先答應了,如若此人被邵元節殺了滅口,你以武當山三十個牛鼻子性命作抵!” 雲陽子啞然失笑道:“邵副教主不會如從霸主想像的那麼笨。如今這聖墓谷周圍……” “且慢,你稱這荒谷為聖墓谷?” “正是。有什麼錯麼?” “好,看不出牛鼻子拍起馬屁來比做官的還手段高。我這義兄和妹子,反比霸主還風光多了。雲陽子,你接著說。” “還說什麼?這周圍都到了些什麼高人,從霸主還不知道麼?” “除了京師渡賢神僧,其它幾個門派的掌門人,算什麼高人?”從北池傲然道。 .“還有一位,乃是當今天下第一高人,從霸主昕不出他的行藏麼?” “誰?誰是當今天下第一高人?” “玉鳳門新掌門崔顥崔大俠!” 從北池啞然失笑道:“崔家中大老人於五台山大戰中死於沙場後,第二年便仙逝了地仙和玉奴。如今普陀山空虛,後繼無人,哪裡鑽出來個天下第一高人?” 這時,從北池身後驟然有人說話逭:“崔顥在此,北池兄可鑑真偽。” 從北池一聽話音就在身後,頓時大驚,雙目陡然暴突,卻是一動也不敢動。試想以從北池的功力,周圍又還站著三十多名屬下,誰能欺近他的身後說話?如若真的發生了這等事情,那這人的武功,豈非比從北池還高不知多少倍麼? 從北池的額頭慢慢地沁出了顆顆汗珠。 天君上人和一清師太同時向著從北池身後揖拜:“見過崔大俠?” 從北池這時已攝定心神,潛運神功,蒸幹冷汗,慢慢回過身去 只見二三十名屬下盡皆大驚失色,有的蓄勢作態,有的不知所惜,有的滿臉驚駭再看那大約是首次現身江湖的崔顥本人,身材高大,國字臉上,劍眉虎目,隆鼻闊唇,天庭寬大,地角飽滿且輪廓有力。一張臉不怒自威,大約有四十多歲的樣子。 從北池故作傲然態道:“崔大俠果然是天下第一高人!僅這一手現身功夫便是天下第一。崔大俠露這一手功夫,自然是為了示威從某人了 崔大俠又何不乾脆從身後取了從某人的性命去,以免從某人再為霸武林?” 崔顥抱拳道:“北池兄罪不當誅。崔顥若取你性命,便是崔顥作惡了。何況從盟主在此,也輪不到崔顥動手。從盟主請先盤問這玉雕活美人的事情如何?”他對一清師太說。 從從池再也無法自專了。他說:“雲陽子,你來將這狗屁府尹帶過去吧。” 雲陽子也不起氣,笑了一笑,去他身邊提過宋府尹,送到一清師太面前道:“請盟主盤問事情始末。” 一清道:“貧尼年青,於這鬼魅之事沒有閱歷。請道長盤問吧。” “那麼,老道非分了。”雲陽子道:“宋鮮豪,你本是龍虎山上清官道人,為何當起官來了?” 宋道人道:“在下喜歡為官,與雲陽掌門人有何相干?”這宋府尹一開口說話,竟然硬氣得很。 雲陽子道;“也罷。正一教的修真,原不如全真派那般多戒。你要當官,原不犯你教清規。只是你以玉美人進貢皇上,一是犯了導淫當今皇上的大邪罪,二是犯了搶掠民女的大惡罪。這就萬死不赦了。你如將此事的始末招出來,或許還可免一死!” 宋府尹大喝道:“雲陽子,你好大的口氣!你這武當山要耍威風,到武林去耍好了!本官蒙皇家授職潭州府尹,大小也是朝庭命官。本官大邪也好,大惡也好,自有刑部吏部詳察。這皇上有所好,當官的自當投其所好,犯了誰的大邪大惡了?雲陽子,你與本府退下!” 這雲陽子為人甚為正派,受此一喝,竟然不知所措:心想他果真是朝庭命官,自己審問他果真有些越格。 天君上人一見大怒,走上前去。在這府尹的腰間捏了一下,那府台頓時便殺豬似地大叫起來。 天君上人沉聲道:“出家人不守本分,比污吏罪加一等。 玉雕活美人有違天和人性,誰都可以倡明正義。你若覺得魔殺搜魂指好玩,還要大發官威,貧僧可以讓你再嘗嘗魔殺內裂掌的滋味!” 那府尹吃受不住,全身發抖,冷汗直冒,大叫道:“從霸主,你為何……要交出本官?” 從北池大喝:“狗才!老夫要讓天下人明白誰是大邪大惡,莫非還要留你納福不成?”話一說完,他突然覺得不對,這府尹為何要責怪他將他交出去? 果然,宋府尹大叫:“從霸主,你讓本官弄一個玉雕活美人進貢皇上,讓在下打進皇上身邊臥底,為何卻又出賣本官?” 此言一出,形勢直轉急下,眾人齊齊注視著從北池。 邵元節大喝道:“孽畜!原來你已偷偷改投了霸主宮?”他口中如此大喝,心中卻是暗暗竊喜,他已扭轉了劣勢。 從北池身子一晃,出手便向宋府尹抓去:“狗才!是誰叫你栽臟本霸主的?” 只見灰影一閃,從北池所抓之處,已經空無一人。那府尹已經到了三丈之處的崔顥身邊。 崔顥大喝:“北池兄,你上當了!” 從北池一呆,頓時豁然:“是的,從某人若將他抓死了,就更說不清了。大哥,煩你將他的魔殺搜魂解了,讓他把話說個明白。” 天君上人便去解了宋府尹的搜魂製。 宋府尹道:“從霸主,你親自到潭州府來,打服了本官,本官怕你暗算,被迫以你提供的玉玲瓏藥丸,造出了一個玉玲瓏美女,進貢皇上,討個京官做,打入皇家臥底,做你霸主宮在朝庭中的眼線。原來你這個圖謀是假。你在半路上抓住本官,再以此事去陷害龍虎山正一教,才是你的本意!” 宋府尹如此一說,這件事便成了一個糊塗官司。從北池劫下皇鏢,問得明白了,方才帶來天目山,原是想討好白道的一清師太和天君上人。如今宋道人得到邵元節令他反咬的傳音入密令,不從便要殺他全家,於是宋道人只好拚著一死反咬一口,要讓這事誰也斷不下去。 從北池一聲冷笑,從身上摸出一張紙一抖現出宋府尹的供狀,上面還有他的花押手印。 “狗東西!幸好老夫在洞庭湖審問你時留了一手,叫你畫了一張花押。你當日供明,玉雕活美人仍是邵元節主使,藥是邵元節給你的。” 宋府尹大叫:“從北池,你當日以真陽炙骨指拷問在下,在下吃弄不過,被迫枉供。今日本教邵副教主在此,你們也敢酷刑折磨本府,可見爾等自命白道,竟是黑白串通,硬要栽臟龍虎山正一教,謀逆朝庭。邵副教主,求你為弟子作主!” 邵元節道,“從北池不過是一個黑道龍頭,竟敢私設刑堂,拷打朝庭大員。一清師太,你是白道盟主,請你還朝廷還龍虎山一個公道!” 一清師太道:“崔大俠,此事弄得如此複雜,你看怎生了斷為好?” 崔顥道:“各方各執一詞,這宋道人又是出爾反爾,今日料難斷清。不過,依崔顆看來,從霸主只怕還邪得不夠,才吃了這府尹一個啞巴虧。這樣吧,從霸主如能當著眾人之面,發誓賭咒說玉雕活美人之事不是你幹的,崔顥倒情願相信你。” 古人將起誓賭咒看得極為鄭重,難決之事,常以此法決之。從北池立即咀咒道:“這玉雕活美人如是從北池幹的,從北池叫天打五雷轟,或者急怒攻心而死!” 天君上人道:“好!兄弟既然發此毒誓,為兄相信你。為兄以為,兄弟不妨將宋府尹交崔大俠帶回普陀山島慢慢盤問,再將這個被弄得人不人、玉不玉的民女交給一清師太,帶回峨嵋山去護理。等宋道人交出解藥,將這玉雕人救活之後,再送她回家。” 雲陽子道:“宋道友何不此時交出解藥?” 宋府尹道:“這玉雕人是從霸主幹的,雲陽道長何不叫從霸主交出解藥來?” 天君上人道:“宋道人哪會如此輕易交出解藥?崔大俠,請你設法一定救這民女一命。” 邵元節大聲道:“各位高人忘了一件事!” 天君上人道:“你不同意帶走這宋道人?” “是的。龍虎山不同意。朝庭也不會同意。” 崔顥道:“點子是上人出的。人由在下帶回普陀山,朝庭震怒,可以派兵來剿,龍虎山不服,在下奉陪。凡是以玉雕活美人導淫亂皇誤國殘害良民者,殺無赦!” 崔顥說這話時,聲音並未提高,卻聽得場之人心中砰砰直跳。 從北池道:“皇鏢是紅雪山霸主宮奪的,邵老道盡可回去奏明皇帝,派兵來紅雪山打一仗。” 邵元節此時勢單力孤,只好處處吃著年青的一清師太:“盟主此事如此處置合乎皇家法度麼?” 一清師太道:“邵副教主的意思,認為這玉雕人還是該獻給世宗皇帝?” “這個 老道也不是分不清正邪的人。既然這玉雕人有違天和,老道又怎敢堅持讓她去迷亂皇上?只是這宋府尹明明已經指控玉人是從霸主指使所為,盟主怎地為私廢公?” “這樣吧,貧尼當著天下眾豪起誓,日後不管哪一天,崔大俠查出此事是從北池所指使,貧尼第一個找上紅雪山莊去殺從北池。如若貧尼的武功殺他不了,貧尼就自殺以謝天下。 邵副教主以為如何?” “既然如此,老道再也無話可說,這就告辭。” “且慢!請邵副教主再留片刻。”一清師太大聲說,右手一翻,手中已經多了一柄短劍。她對從北池道:“從霸主,貧尼在俗時與你是同胞兄妹。貧尼問你,合肥桑七娘今在何處?” 從北池後退一步道:“這個 愚兄將她囚在霸主宮中,有幾件事要問明白。” “你承認是你關了人就好!幾年前在保定古蓮花池外,桑七娘的女兒魔鞭桑女俠,為從家戰死沙場。如今你倒好,僅僅因為桑七娘在太湖為人所逼,與你打了一架,便將她囚於私牢。好個忘恩負義的紅雪山從家!”說罷,只聽“卜”的一聲,一清師太手中的匕首已經一下子在她自己的肩頭砍了一刀,頓時血流如湧,眨眼間就染紅了尼袍。 眾人齊聲驚叫。 洞庭王呼地一聲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呼道:“盟主不可如此!”他這一跪,當年楓木盟在場的人,頓時一齊跪下,一下子就跪倒了十數個武林大豪。 從北池目瞪口呆,猶如被人點了穴道。 一清師太道:“那麼,武陵源郭前輩的女兒,是你強納為妾的了?” 從北池放低聲音道:“郭……老岳丈並不吃虧,他到峨嵋山去告哪門子狀?” 一清師太手中刀光一閃,那柄匕首又砍在她自己的手臂上,尼袍又染紅了一大片。 從北池大驚,連退三步道:“你……你……有十三起人到峨嵋山去告愚兄,你豈不是要砍自己十三刀?你何不來將愚兄殺了,斷了從北池作惡的本源?” 一清師太道:“先父屍骨未寒,貧尼如是和你廝殺,未免遭人笑話。告你那十三件事,貧尼查得明白,都是你幹的或你指使人幹的。其曲在你。所以你每幹一件惡事,貧尼便自刺一刀。你若干下大惡之事,貧尼只好拚命殺了你,殺不了你,你便代從家自殺以謝天下!” 說罷,手一揮又向自己身上砍去。 天君上人一把抓去,挾手奪下匕首,顫聲道;“你…你……怎可如此傷殘自己?” 雲陽子彎腰揖拜,老淚縱橫;“啟稟盟主,五台山一戰,八大門派精英盡失,你可不能輕生,丟下八大門派數千弟子不顧!” 洞庭王大叫:“盟主如要再砍自己,屬下先死在盟主身前!” 一清師太此時淚如泉湧,飲泣道:“距今兩千年前,我佛釋迦牟尼就說過,人生大苦;人生為何大苦?皆因惡人作惡所致。因此,必須懲惡揚善,以普渡眾生之苦。惡,仍是人生大苦的根源。善,才是解救眾生之苦的佛寶。佛、道、儒、以至諸子百家,漢後各派理學,誰不宣講一個‘善’字?所以,有史以來,善,乃是做人的最操守。從北池,貧尼知道,求你行善,你辦不到。求你不要作惡,起碼不要作大惡,少作惡,為從家積點德福好不好?貧尼如非今年執掌盟主令旗,真想跪下求你了……” 從北池見他妹子半邊尼袍被血染紅,她也不點穴止血,如今見她哭著宣佛講善,嚇得他直搖雙手,直是作揖,連聲道:“好好好,愚兄領教,愚兄以後少作惡……不作惡……不作大惡好了……愚兄這就回去,將桑七娘之類人等盡數放了…… 告辭……愚兄告辭……這就回家面壁三月小修禪去也……” 從北池一邊說著,一邊直退出谷去,退著走了數丈,才喝道:“快走!”喝罷,徑直出谷而去。他那金牌盟屬下隨他離去時,盡皆向一清師太作禮。楓木盟屬下更是齊齊叩足了四個頭才出谷跟去。 有了一清師太對從北池的抑制,從北池少作了許多惡。黑白兩道,因此處於休戰狀態。 這時,只聽遠處山頭響走一聲大喊:“好!大 若 禪!好!哈哈哈哈……!” 人們聽出,這個聲音是京師大興隆寺住持渡賢神僧喊的。 只聽得他那開心的笑聲向遠處響去,猶如一條聲音的長龍,震得四方大山盡皆轟然作響,遠去方止。 邵元節拱手道:“師太保重,貧道去也。”說罷,身子 晃,倏忽不見。趙大鵬三默默叩頭,羞愧而去。 崔顥道:“師太一心衛善,崔顥好生敬重。這就將宋道人帶回普陀山去,定要查出……” 宋道人道:“且慢!” 餘下眾人,驚異地望著宋道人。 宋道人道:“在下為師太所感,願意革心洗面,交出解藥。 在下有三個條件。” 崔顥道:“為惡之人,還講條件?” “崔大俠差也。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 “你要我等饒你一死?” 宋道人說:“一是求各位不要追查此事的根源。二是請崔大俠送在下與家人出海。三是在下發誓絕不將仙方外洩,永生不回中土。” 崔顥道:“盟主以為如何?” 一清師太道:“答應了吧。莫不成真的殺了他?” 宋道人叩頭謝罪後說:“每日清晨,將玉雕美人面向太陽,以人血餵她服食,每日一碗。如此連服七日。第二個七日餵以獸骨濃汁。第三個七日餵以……。如此七七四十九天,藥性盡解,這女子便還原為常人了。” 崔顥道:“很好。師太將此女帶回山去,如法施為。在下將宋道人帶回普陀山,兩個月後,不生枝節意外,在下便送他出海。”言畢,伸手一抄,挾起宋道人,倏忽不見。 直到此時,八大門派的其它幾個掌門人方才現身出來,大家會於魔殺天君的墓前,徹夜長談。 第二天是魔殺天君的正祭日。師門祭後,才是家祭。然後八大門派依次祭奠。八大門派供晶豐盛,執禮甚恭,自然都是衝著 清師太和天君上人的面子。 自此之後,每年這一天的魔殺天君忌日祭,反倒成了武林盛會。而一清師太與天君上人,同在四川,反倒是每年這一天才在魔殺天君的墓前見上一面。平日間,一個在峨嵋山金頂捨身崖望著西南,一個在虎跳峽的高山頂上遙望北方。時日越長,越是平靜,誰也沒有多餘的情感外露。而在心中,那個與天地一樣碩大無朋、與天地一樣源遠流長的純情之戀,卻是越來越大,終於,天地也為之玄黃了。 兩情遙相依,豈在朝暮間? 天君上人與一清師太的純情,能否衝破宗教的桎梏而昇華到“愛為至善”的高度?從北池成為黑道之王,如何在霸主宮花天酒地,窮侈極欲,踐踏武林;離恨宮、神道教、霸主宮、魔殺天宮等武林大腕為爭奪天外至寶靈智神珠(飛碟)進行了怎樣慘絕人寰、神驚鬼詫的較量;以及世宗淫皇如何任用方世以少女天癸祕製春藥。 請看下一部"獰皇武霸" |
小鬼大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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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賭場浪子
已是初春時分。 太湖冰霜已溶,四岸柳枝已吐新芽。 但見畫舫穿梭湖面,或賞春賞景,或吟詩下棋,品茶飲酒,一幅煙雨江南,清新高雅景致、緊緊扣著悠遊其間的過客行人。 當然一煞風景之事也不少。 只見得湖邊西岸,正停泊一艘白色如玉的巨大畫舫,瞧其三層高的雕梁畫棟建築物,直若一棟可移動之宮殿般那樣奢華。 船頭撐著一支白色旗竿,足足十余丈高,挂下三朵水缸大白色燈籠,寫著“霸王船”三個血紅大字。 任誰都知道,此船乃隸屬于江南霸王嚴海天。 嚴海夭,年約五旬。 他出道江湖不到十年,即以一手霸王掌打遍江南六省未逢敵手,終也落個江南霸王封號。 十年前更被推為江南瓢把子,一時人面廣開,相對的,開銷也就大增,故而在好友建議下,乃開此霸王船賭坊。 一開就是十年,也未被踩過盤子。 且其信用夠,不詐賭,只要你有本事,多少錢,任你贏了即帶走,絕不含糊,故而生意特別興隆。 當然,想登此霸王船,非得口袋裝個千金不可,否則只有到城巷中,較小號的分店走逍遙,以免蹲在這兒占位,乾瞪眼。 盡管來此船者,大都非富即貴。 然而賭性張開,誰不是原形畢露,照樣廝殺喝吼,聲音甚至穿傳數百丈,好端端地太湖雅致也就全被破壞了。 尤其是第一層,乃是天九場之類的武場,一吼下來,可謂聲如殺豬,掀天動地亦不為過。 還好,最高一層乃是麻將場,本有五間,此時卻打通成一間,本是五張桌面,此時卻收去四張,獨留居中一張。 四個人分坐四桌角。周道則圍了二十餘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四位作戰者。 第一位年約五句,一身青碧官服打扮,只差沒戴烏沙帽,否則准十足像個縣太爺。不錯.他老哥即是揚州知府。 沾了官氣,他當然者喜歡擺闊。 第二位乃是二十上下年輕人.亦是一身白衣綢緞,一見即知紈褲子弟。 他乃是蘇州首富王富春的獨子王寶玉。 明明長得鼻如朝天豬,卻放作風雅狀,身邊還帶了兩名妙齡妖艷女郎,時而挑弄逗笑。似乎根本不把這場麻將當一回事。 第三位則是一位黑衣夫人。 瞧她不只徐娘半老,風韻更是撩人,那殷紅嘴唇老是微張微笑,向著周遭諸人笑,向著某特定男人盈盈媚笑。 撩得男人恨不得想湊過去猛親猛柔得她變成蜜糖水,吞入腹中不可。 她正是水夫人,不知是何來歷,老以水汪汪般調情眼睛盯著對面那第四位書生型年輕男人。 她頻頻淺笑,深深呼吸,尖聳胸脯起起伏伏,更泛著女人致命吸引力,在吸引著挑逗著男人。 第四位男人倒是莫測高深報以微笑。 二十上下的他,看來像書生,但眼神溜處,又似狡猾無比的大郎中。 尤其模牌、砌牌那股自信,甚讓人相信,他是個很難打敗且難纏的角色。 洪中白,正是他的名字。 如果常在賭場混的人,都會叫他一聲“白哥”,以表示對他尊敬,或而可分點兒油水吃吃。 老實說,憑著洪中白這副窮酸般的素青書生袍,應該沒資格跟三位看來貴氣沖天的大貴人相並而坐。 然而在嚴海天臨時找不到人手,自己又不願下場之下,只有把書生給推上桌。 何況在水夫人看中意之下,書生也就大大方方坐上位置,准備大打出手。 牌已砌妥,位置也已選定,接下來該是談賭金了。 那紈褲子弟王寶玉瞄了書生一眼,黠笑地刷開白玉扇,扇著輕風,說道:“怎麽算?公子我一向是用箱算的。” 一旁美艷姑娘嬌笑道:“公子是說,他算元寶都是以一箱一千兩算的,窮書生你賭得起嗎?” 雖然她說了“窮”字,但似乎對書生並無惡意,畢竟像他那麽俊挺男人不多。 尤其那副滿不在乎神情,總讓人覺得天塌下來,他都不怕似的,姑娘只想看看他反應罷了。 書生果然滿不在乎笑了笑,道:“嗯……打牌……我好像從來沒算過銀子……” 當然也表示未曾輸過。 水夫人媚眼瞟來,輕笑道:“年輕人,你好狂?” 書生笑道:“哪來的狂?我是說,我都是收銀票,如此方便得多。” 水夫人笑道:“你不怕輸嗎?輸了以後,有人可能不要你的銀票啊!”有意無意瞄了王寶玉一眼。 王寶玉輕笑:“誰知道他的銀票,是不是自己偽造的?” 書生向一旁站立如山的魁梧中年短須漢子,笑道:“是不是偽造的得問嚴東家了,我的銀票都是他開給我的!老實說,我打牌還沒輸過。” 想來王寶玉太過份,書生也給他來個下馬威。 王寶玉尚未開口,兩旁妖艷姑娘已然動容欣笑:“你當真沒輸過?那不就變成賭神,家財無數了?” 書生淡笑:“也許吧!” 王寶玉但見身旁女人倒戈——為別個男人贊言,臉面已挂不住。 他冷喝道:“你行,那就一萬兩金子一把,如果你輸了,嚴東家你敢不敢負責?” 顯然他不但表現財大氣粗,亦表現賭術過人,當面向書生下戰書。 嚴海天乾笑道:“洪公子的銀票自無問題,只是賭注要這麽大嗎?” 王寶玉冷笑:“我的行情豈只這些?玩不起,還是趕快走人吧!免得到時脫褲子都還不了債。” 嚴海天臉色稍動容:“我是怕公子……”下一句“輸太多”他未使開口,一時不知如何說下去。 王寶玉冷眼再惱! 冷冷地道:“怎麽,你怕我輸?我會輸給別人?就算輸,插個花不就贏回來?我總不會把把輸吧?附帶說一句!” 轉向書生,黠笑道:“我打麻將,從來可以無限制插花,你行嗎?” 書生淡笑一聲:“行。” 一旁從不吭聲的揚州知府老爺陳東光,此時已等得不耐煩,說道:“就一把萬兩,誰願插花就插花,開始吧!打牌,桌上爭輸贏才是英雄;王公子你就殺他一個片甲不留便是。” 王寶玉重重點頭:“有理!”頭一甩,瞧左邊嘴角長痣妖艷姑娘:“插花五萬兩花紅。” 妖艷姑娘一愣:“我……我哪來這麽多?” 嚴海天道:“公子說了就算數,不必擺臺面。” 王寶玉硬是耍派頭:“第一次,總不便擺空,喜春.把頭上的彩鳳玉簪拿下,我倒著看誰能贏得了。” 那叫喜春者有點兒捨不得。 但公子乃是蘇州首富之子,五萬兩算什麽?他總會賠自己吧! 於是當真把頭上鑲了不少珠翠的貴重發簪給取下,落落大方置於桌角。 她笑道:“好吧!我陪公子助助氣勢便是!” 發簪終於落定。 書生瞧那發簪翠綠剔透.自知價值非凡,淡然一笑:“打個牌,還讓姑娘破費,於心不忍。” 王寶玉斥道:“贏了再說,你押不押? 大有不押即是窮小子姿態。 書生淡笑:“我打牌從來不押花紅!” 王寶玉正待取笑之際,圍觀者竟然開始哄動,大堆人喊著要插花,立即有人扛來桌子,置於書生左側角。 各自拿出似乎早就准備妥,且寫好名字之布條,包著銀子押在桌上,有的來不及准備,乾脆把名字寫在銀子上,異口同聲喊著要押書生花紅。 一剎時。 桌面堆出好高,看來少說也有萬兩之多,迫得嚴海天叫來手下,找個大桶子裝上,以免被人推倒而起糾紛。 如此情景,倒讓在座三人感到意外。 三人先是一愣,但他們似乎經過大風大浪,隨又立即恢復平靜。 水夫人笑道;“小兄弟看來真有過人之處,竟然受到那麽多人捧場?” 書生笑道:“大概我手氣較好些吧!” 水夫人笑道:“聽說你叫‘紅(洪)中白’他們都叫你白哥?” 書生笑道:“隨口說說,沒什麽。” 水夫人笑道:“我看有什麽。連名字都取紅中、白板,看來你當真是大賭徒哩!” 書生苦笑:“狀元考不上,無以維生,只好流落風塵,夫人見笑了。” 水夫人笑得更媚:“是嗎?你是這種人嗎?” 目光瞄向書生左手有意無意露出之漢玉扳指,笑聲不禁更媚了。 此時一旁群眾已有人訕笑說著:“白哥就是喜歡白板,你們別打就沒事了。” 又有聲音斥來:“你怎可亂說話!他們不打,我們哪來贏線?” 一個響頭敲得那人唉唉叫痛,他仍尷尬笑道:“縱使別人不打,白哥照樣能胡牌!” 這話聽在王寶玉耳中,更是難受,他斥道:“哪來這麽多爛雜人物?” 嚴海無聞言,立即制止一旁的諸人不得說話,乾脆把他們趕向書生那頭,以免落人口實。 群眾雖對王寶玉不滿。 但看在利字頭上,也就聚了過去,暗地裏卻咒他最好把家當通通輸掉,看他還能耀武揚威到幾時。 群眾已安靜。 嚴海天始又問及在場四人,除了王寶玉插花之外,水夫人和陳東光只表示志在玩玩,並未插花,於是牌局開始。 書生很快抓來三手牌,竟然是一二三萬,一二三條,一二三筒,外帶紅中三張,此牌已瞧得一旁諸人心怦眼跳,直道第四手,第四手,第四手已抓起來。 一張發財,又見發財,簡直又是發財。 終於有人失言喊出:“是發財耶!” 猝又已知失言,赴忙掩口,周道數十隻眼睛瞪了過來,瞧得他面紅耳赤,低頭溜向最後頭,不敢再吭一聲。 水夫人聞言,瞄向書生。 她含笑道:“看來你拿了一手好脾?” 書生笑道:“會胡牌的才算好脾,不是嗎?” 剩下一張,他連動都未動地蓋在正中央,惹得群眾更是驚心動魄。 水夫人咪眼一笑:“聽單調嗎?會不會是白板?聽說你對白板特別有興趣!” 書生笑道:“是嗎?我也不知道.更不能說,說了不就沒得胡了?” 王寶玉本是一張白板在手,正要打出去。 忽聞水夫人所言,愣了一下,未敢下牌。瞄向書生,他卻同時瞄向自己,還露出神秘笑容。 那笑容似乎早看穿王寶玉手中那張牌是什麽,迫得王寶玉惱窘成怒。 心下一狠,暗道:縱使他要白板,也不可能抓起來就天聽,這張白板就放槍嗎! 此牌一出,眾人一諾。 誰都沒想到王寶玉這麽勇敢,他們更想知道書生是否能胡此牌。 書生還是莫測高深笑道:“公子一定要打這張牌嗎?不後悔嗎?” 王寶玉冷斥:“牌都下海,你還羅嗦什麽?有本事,你拿去胡便是!” 書生道:“當真?可是第一次、第一張就調你的,不太好吧?” 王寶玉更怒斥道:“廢話少說,大爺又不是輸不起,你還在耍什麽?我就不信你多神!” 書生淡笑;“公子既然如此慷慨,在下也就不客氣了,很不幸,我要的正是這張白板。” 他輕輕推倒手中牌,再輕輕翻開桌前那張牌,果真是四四方方一塊,和海底那張白板一模一樣。 群眾登時嘩然尖叫:“胡了胡了,白板單調,外加天聽,門前清,小三元,紅中、發財,哇!無數台啊!” 在場諸人個個動容,誰也沒想到書生一上手就胡這麽一把強勢牌——這簡直讓人驚心動魄,愛死他的牌。 然而王寶玉卻是臉色大變! 他死盯著海底那張白板。 他做夢都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高明,竟然當真胡這張白板? 然而事實俱在,他能說什麽? 一時怒火攻心,嗔立而起,喝吼:“你作弊!” 此語一出,群眾更嘩,斥罵王寶玉輸不起! 書生淡然一笑:“我牌未離桌,身未離椅,連摸牌都未輪到,不知從何作弊?何況誰有天大的膽子,敢在嚴霸王眼下作弊?” 嚴海天深怕事情鬧僵,急忙打圓場,道:“洪公子說的沒錯,在霸王船打牌,沒人敢出老幹,王公子大概一時沒入局,這把算我的好了。” 當下喝著手下,准備扛銀子賠錢。 王寶玉此時較為冷靜,自知書生的手法高明,縱使出老千,若無證據,也奈何不了人家。 自己突然發狂,顯然失態,當下強忍怒意,轉向嚴海天,冷道:“不必了,我又不是輸不起!” 他把桌角玉簪丟給書生,瞧得喜春艷女心疼得很,書生卻仍淡笑:“要給嗎?王公子又不是給不出來,犯不著拿別人東西典當吧?” 說完,把玉簪交還去喜春艷女那頭桌角,喜春雖是感激,但無命令,她豈敢伸手取回? 王寶玉當然不肯再失態。 當下冷哼一聲,轉向嚴海天,道:“嚴東家,一切賭注,你先打點,我過後自會結帳。” 嚴海天含笑答應。 隨後仍叫手下扛銀子過來,賠了那些散家,至於書生,仍以記帳方式,始擺平第一局場面,讓牌局能繼續進行。 王寶玉冷道:“第一把只是試試,第二把,我押十萬兩,收不收?” 言下之意,還怕書生不敢呢? 書生淡笑:“總不能讓你失去翻本機會,我收便是。” 王寶玉冷哼一聲,不再理會書生,大手一推,開始洗牌,砌牌。 砌妥後,換書生當莊家。 他笑道:“你認為我有作弊,那就麻煩東家替我拿牌好了” 王寶玉冷哼道:“誰管你要讓誰拿牌!” 水夫人卻含媚笑道:“讓嚴東家拿牌也好,否則你倒邪門得讓人提心吊膽呢!” 她想看看如此一來,書生還能耍何花樣。 嚴東家笑道:“既然諸位同意,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便是,洪公子手下留情啊!” 洪中白笑道:“賭場如戰場,我怎敢大意呢?” 當下他擲了骰子,十四點。 嚴海天替他抓牌,心頭卻默念抓一副最差的牌,否則這場麻將恐怕打不了半個時辰就有人要傾家蕩產。 很快的,四手牌抓到書生面前,書生立即一張張掀開。 第一張一萬,第二張二萬,群眾眼睛不由一亮,早忘了牌一掀,不就被對方看個精光? 水夫人笑道:“公子這麽掀法,不怕被人看見麽?” 書生笑道:“打牌嘛,興趣最重要,偶爾輸一把,也沒什麽,何況還是嚴東家抓的牌,更是珍貴呢!” 他還在掀,第三張三萬,第四張又是四萬,瞧得群眾血脈噴張,急喊著五萬! 第五張一掀,果然是五萬。 群眾又自沸騰了。 有人急喊六萬,果真是六萬。 “下一張一定是七萬!” “哇.果然是七萬!” “再來八萬!九萬!來個一條龍!” 群眾血脈鼎沸,猛喊一條龍,書生也不讓他們失望,猛掀第九張,果然是九萬,現場放聲尖叫。 連那嚴海天都額頭冒汗,沒想到自己手氣那麽好,手一抓就是一條龍的牌,他雙手不自覺抽搐起來。 書生淡笑:“第十張該是什麽牌?” 有人喊著:“紅中.紅中!紅中才夠味!” 書生淡笑:“可能嗎?或許嚴東家手氣不錯喔!” 他輕掀第十張牌.果然是紅中,登時又召來起一陣喧嘩,連那嚴海天都不自覺地猛擦額頭汗水。 這未免太玄了吧! 接連又是兩張紅中,眾人兩眼凸睜,一顆心快跳出來了。 突然又掀出兩張白板,兩張青發。 有人忍不住瘋狂尖叫:“哇,又是天聽,聽白板,發財對倒!” 嚴海天不禁口幹舌躁,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一雙粗手,竟會摸出這麽一副絕牌。 他猛舔舌頭猛擦汗,甚想看看第十七張門牌是什麽? 此時他已希望書生能胡牌,湊出天下無雙的天胡,也好讓自己破個記錄,至於那三人的死活,他已管不了那麽多。 牌桌上,除了水夫人還能鎮定處之之外,揚州知府老爺陳東光亦是滿面通紅,血壓狂升。 王寶玉則是冷汗直冒! 他雙手微抖,恨不得一手推爛這副死人牌。 然而在他摸到兩張發時,不禁冷笑,現在桌面,謔笑道;“你摸吧!我就不信你能摸走我的發財!” 如此一來,書生只剩白板可胡。 群眾雖稍泄氣。 但仍有兩張白板可胡,一時精神又來,喝著說道:“門牌一定是白板,我有感覺。” “是嗎?” 水夫人應了話,神秘兮兮笑道:“可惜我也有兩張白板哩!” 此話直若冷鞭,抽得群眾唉叫可惜。 尤其水夫人現出一張白板時,他們心緒頓時掉落穀底,直喊著不要,不要——不要現出另一張白板。 水夫人弄笑:“不現就不現,吊足你們胃口。” 手中麻將搓搓弄弄,就是不掀開。 回頭含情瞄向書生,笑道;“小冤家,你怎麽胡啊?或許你求我,我會放槍讓你胡呢?” 書生笑道:“這副牌也不一定要胡白板,嚴東家你替我摸門牌吧!既然代手,就抓個徹底。” 嚴海天但見發財白板都已出現.他甚是泄氣。 但仍立即恢復鎮定! 含笑點頭,道:“現在該不會天胡了吧!三位大可放心了。” 書生淡笑:“也說不定,凡事要有信心。” 水夫人聞言,媚眼一挑:“你不信我手上有兩張白板?” 書生笑道:“信!但我更相信一副牌有五張白板!” 水夫人一愣:“你,你……你好狂!” 一副麻將當然不能出現五張白板,書生擺明不信,夫人咬牙後,猝又轉為媚笑,猛一頓,翻開另一張底牌,原是東風。 她媚笑:“算你精,你狠!我就不信門牌就是白板!” 眾人但見東風現形。 敢情還有另一張白板可胡牌,心情不禁又自激動萬分。 急喊著嚴海天快摸門牌,且不斷喝著白板,天胡!一定是天胡! 喝聲乍傳開來! 嚴海天冷汗不禁再滲,本是鎮定的雙手又開始抖了起來。 他深深吸口氣,轉向書生,道:“要摸嗎?” 書生含笑道:“不摸,這副牌怎麽打?” 嚴海天但覺失態,立即吸氣恢復鎮定,直道:“說的也是。” 終又伸手摸往門牌。 他雖是極力鎮定,但手指伸處,仍見緊張地輕顫,終於勉強抓起門牌,右手中指迫不及待地摸過去。 這一摸之下,嚇得他尖聲失態啊然驚叫,又是不信,又是欣喜,又是激動般地驚叫:“是是是……” 話未說完,群眾登時瘋狂喝叫“白板,嚴海天更是滿臉激紅。喝著“白板”,手掌一翻,猛將麻將頓往桌面。 麻將落處,果見白板動人蹤影,照得群眾一陣激叫。 豈知嚴海天過於激動,頓落勁道過猛,麻將竟然脫手飛出,眼看就要彈落地面,這還得了,芝麻將落地,任你自摸,也自不算。 如此一著,更嚇得眾人大喊大叫,數十隻手拼命就想搶接過來,然而麻將去勢甚急,他們根本搶救不及。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 書生突然冷喝一聲:“慢來慢來,煮熟的鴨子,竟然也會飛麽?” 不知他用何功夫,只見得他冷喝之際,一股勁氣猛沖麻將,硬是把它吸抓回來,放在桌面。 那動作太快,直追得麻將如裝了彈簧似的,本是彈開,突又奇速無比彈定桌上,誰也無法看清這是怎麽回事。 王寶玉兩眼更是盯死那張白板。 天啊! 他做夢都還未夢著什麽叫麻將,什麽叫天胡? 人家竟活生生胡得如此刻骨銘心?甚至要掉落地上之際,還有妖風把它吸回來?莫非見鬼、撞邪不成? 群眾喧嘩激叫不斷,直道白哥神功蓋世,老天有眼,有人並喝賠錢賠錢。 喧嘩聲終將對手驚醒! 嚴海天但覺不好意思,乾笑道:“沒想到在下手氣那麽好.抓了一副天胡牌……” 他本想說替三人賠此彩金。 但想及自摸,王寶玉又押十萬兩花紅,另有群眾插花,得賠三倍,算算,二十萬兩跑不掉,他哪敢再吭聲。 不禁開始替三人擔心起來。 王寶玉臉色泛紅,冷道:“小時候胖不是胖,大爺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終叫嚴海天如數賠彩金。 陳東光雖是家財萬貫,但一賠數萬兩,自也心驚肉跳,付了彩金之後,已說道:“嚴東家你也替我抓一把吧!” 嚴海天自是答應,目光卻望向王寶玉,下一回將如何收拾洪中白? 王寶玉冷道:“我來洗牌、疊牌,誰有意見?” 他擺明瞭想動手腳。 水夫人淡笑:“我沒意見,可別疊個爛牌給我就行啦!” 陳東光現在心想只要能閃過洪中白即可,自也表示沒意見。 眾人目光齊往書生望去。 書生淡然一笑:“輸的人,有權說話;總要讓你有翻本的機會吧!你疊就是。” 王寶玉冷笑,直道一聲好,立即伸手洗好,嘩嘩啦啦聲中,自己疊起麻將牌,瞧他手法靈活,不輸郎中,看來已有幾分架勢,難怪敢如此囂張。 眨眼牌已疊妥,王寶玉冷笑道:“希望你還能拿到一副好牌!” 書生淡笑:“骰子呢?要不要連這都讓給你擲?” “有何不可!” 王寶玉果然不客氣,猛抓起骰子往桌面丟。 看得一旁群眾吱吱有聲——哪有當莊的讓別人擲骰子?對方分明太過份。 書生向眾人笑道:“沒關系,好運一來,城牆都擋不住,你們要是沒信心,這次花紅不算!” 群眾本是有此意思,然而白哥一開口,他們不禁紅了臉——怎可對白哥如此沒信心?就算這把輸了,白哥又怎會讓他們輸得太多?說不定下把就贏回來了。 於是大家異口同聲不撤賭注,終讓白哥面子十足。 王寶玉暗自冷笑:“要面子就輸死你們!”喊著:“快點快點,雙二一個三,七點、拿牌、拿牌!” 書生淡然一笑,伸手抓牌。 幾手下來,竟然跟方才完全一模一樣,一至九萬,外加紅中三張,聽白板和青發對倒。 群眾瞧及,不禁嘩然,喊著天胡天胡。 王寶玉突然打開四張牌.冷笑道:“胡什麽,除非我可憐你,否則你找把刀子自己刻吧!” 眾人瞧及剩下兩張白板及發財全都在他手上,不禁泄了氣,現在哪來找張胡牌啊? 陳東光見狀哈哈大笑:“王公子砌得妙!這把牌千萬好好打,別又輸了才好!” 王寶玉訕笑道:“可能嗎?我拿釘子打死它,也不可能放出去,除非他跪下來求情,或許我會同情施捨吧?” 說完他哈哈狂笑,自認為耍了書生一記,終也要回面子。 水夫人同情地望著書生。 笑道:“你這次頭大了嗎?照我經驗,他可能也聽白板,發財對倒呢!你的牌可能胡不了了。” 王寶天乾笑道:“不錯,我就是聽白板,發財,你看著辦吧!” 雙手一翻,十六張牌現形,一到九筒一條龍,外加東風三張,果然聽白板,發財對胡。 他擺明不想胡牌,准備卡死書生。 眾人見狀,不禁更是泄氣,看來這把能保平安已是不錯,想贏錢,簡直難如登天。 此時最樂者該是陳東光。 他坐收漁翁之利,直喊著王寶玉好氣魄,並催促書生快打牌。 書生淡笑:“不知有沒有第五張牌啊?” 泄氣似地摸了一張九萬,丟入海中,陳東光大樂,猛叫碰,拿出兩張九萬,打出一張東風,然後笑不合口,看來已聽牌。 水夫人瞄向王寶玉,笑道:“你不開杠嗎?我少摸牌,少放槍!” 王寶玉笑道:“夫人既然如此說,我就開杠啦!然後從底部抓一張看看,是不是白板?” 他先拿出三張東風開杠,隨又從底部摸了一張北風,捉謔歎笑道:“唉呀!白板怎會不見呢?可惜啊!” 終又打出北風。 “碰!” 水夫人立即喊碰,隨後打出西風;笑道:“王公子輪到你啦.你運氣不錯,看能不能自摸啊!” 王寶玉笑道:“希望如此,我摸摸看!” 他捉謔瞄向書生,伸手摸牌,抓了一張四條,這張牌兩邊如鐵軌,摸起來和白板差不多。 他突又笑謔道:“白板,自摸!” 他猛一用力頓下麻將,震得桌面顫動不已,正待通道書生之際,豈知書生已把牌推倒,笑道:“胡了,公子真慷慨!” 王寶玉笑道:“你敢詐胡,我根本沒打白板!” 書生笑道:“是嗎?海底那張牌不是白板是什麽?” 王寶玉一愣,猛往海底瞧,竟然現出一張白摻摻的白板。 他登時征愣,不信,詫愕尖叫:“這不是我打的,我根本沒打這張牌!” 書生笑道;“你是沒打,只是你太威風,摸了四條當白板.猛一吼,又頓桌子,白板被你嚇著,就這麽自動跳出來,我不想胡都不行!” 眾人這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登時嘩然失笑,直道老天有眼,如有神助。 王寶玉做夢都沒想到這麽一頓,會把一張白扳頓入海中,不禁勃然大怒,吼著:“不算,我沒打這張牌!它是不小心掉落的!一定是你趁我不注意,偷偷把 它撥入海中!”猛把白板搶回手中。 書生淡笑:“打牌能不注意嗎?自己手中牌都沒照顧好,怎能給別人打?” 群眾又自喧嘩:“牌都下海,想賴都賴不掉,賠錢賠錢!” 王寶玉惱羞成怒,猛把牌張推得亂七八糟。 吼立而起:“你們敢在我面前耍狠?” 一副想揍人模樣,迫得眾人趕忙逃開。 有人喊道:“嚴東家您該懂規矩,否則霸王船招牌就此砸了。” 嚴海天知道再不出面不行了。 當下走向王寶玉,拍拍他肩頭,聲音稍冷道:“公子該知道,沒人敢在我這裏耍花招,剛才的確是公子用力過猛,失手讓那白板彈落入海中,只要牌一落海,自不能收回,這是規矩,誰都沒話說。 “公子要是心情不好,下回再玩如何?這把在下先墊上,你方便時再來結帳即可,如何?” 王寶玉盡管氣得臉面發紅轉青,卻仍不敢在嚴海天面前賴賬,只好認了。 怒斥道:“算你狠!大爺有的是金子,奉陪到底。” 便氣呼呼坐了下來,准備再戰。 嚴海天勸聲道:“公子手氣不好,要不要歇歇?” 王寶玉斥道:“我高興輸錢,誰也管不著!” 如此一說,嚴海天也挂不住臉,怎好再勸下去。 只能暗自輕歎,道:“就由公子吧!” 轉身回走,目光卻瞄向書生,似乎要他手下留情。 書生兀自輕笑.當作沒看見。 牌又自砌妥,大戰再次開始。 書生硬是要得,竟然連連自摸五把。 嚇得揚州知府老爺陳東光連輸二十余萬兩黃金,他哪敢再賭,面紅耳赤直叫停,喊著嚴海天找人頂替,方自滿頭大汗地溜之大吉。 王寶玉自也狂態盡失,在連連自摸之下,他早已輸去百萬兩之多,足把蘇州三家錢莊,兩家銀樓的產業給輸光,若回去,准被老爹剝皮。 他已膽寒,心頭想的不再是如何收拾書生,使他難堪,他只想這筆賭債怎麽還?接下來再輸怎麽辦?會不會把全部家當都輸去? 他終於漸漸覺得書生的可怕.直若魔鬼一般。 在不斷地吸吮他身上鮮血,而自己卻無法躲閃,無法抗拒,直到鮮血被吸光,乾枯而亡。 書生仍是談笑不斷,似乎贏多了也是應該,那股毫不在乎的神情,總讓人莫測高深。 他道:“還要再玩麽?我還沒下莊……” 王寶玉聽得心寒手顫,雙手抓著先前那副牌,不知如何是好。 嚴海天自也怕他當真輸掉家當,亦或負債太多,自己擔待不起,遂道;“王公子今天就此打住吧!你輸了不少,看在老主顧份上,我幫你打個對折,剩下的,你日後運勢好,贏了再還便是;你覺得如何?” 王寶玉但聞剎然間少了一半賭債,心情開朗不少,神色又傲了許多。 他並未問答接不接受,只道;“我輸了,我自會還!”冷目再瞪書生,道:“你厲害……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頭也不回,起身撞向樓梯,踩得地板砰砰作響,兩名嬌艷姑娘失魂落魄地追了過去。 臨走還回過頭來瞧瞧這位奇異的男人,看他一局牌就能贏百萬兩的身價,比自家男人高了許多。 然而書生仍自淡笑,不知是否對自己動了心?在避免兩頭落空之下,姑娘始投以深情眼神,依依不捨跟著自己的男人離去。 牌桌上只剩下水大人。她仍一副媚態輕笑,兩眼勾著書生不放,似乎輸了那些銀兩,對她來說,並未傷著什麽。 書生笑道;“夫人還要玩嗎?” 水夫人含笑道:“想!可是又不能……” 書生道:“為什麽?” 水夫人道:“因為我輸光了。”忽又媚笑起來:“賭我的人如何?” “賭你””書生想笑。 水夫人頷首:“不錯!你看我的姿色還可以吧?值多少錢?” 瞧這水夫人風韻氣質.絕不輸任何女子,尤其她那扣人心弦的媚態,不知撥動多少男人想一親芳澤呢! 她擺了個姿態,尖挺胸脯因呼吸而輕顫,更是楚楚扣人心弦。 她又問一句:“我值多少錢呢?” 書生嫩臉稍紅:“夫人天生麗質,怎可以銀兩論價錢呢?” 水夫人淡笑不已,媚聲道:“多謝公子誇贊,這樣好了,我就抵個五十萬兩金子,你贏了,我跟你走,你輸了,賠我這個數字如何?” 書生呢呢輕笑! 他實在不想贏個女人在身邊,這很不方便。 水夫人賴定他似的,說道:“你總不能不給我翻本的機會吧?” 書生乾笑:“可是……只有你我兩人,怎麽打牌?” 水夫人笑道:“簡單,咱們來比大小,各選一張牌定輸贏,如何?” 書生皺起眉頭,乾笑兩聲道:“好吧!不讓你翻本,說不過去。” 水夫人聞言笑得更甜;“我就知道你不是負心漢,跟你玩牌,實是一大享受。就算輸,也是心甘情願。” 書生只能乾笑,隨又找來嚴海天,准備叫他砌筒子,以能比大小。 水夫人卻表示免了,笑道:“有骰子,耍一把不就成了。” 書生道:“也好,你先來,還是我先未?” 水夫人道:“你先來好了,你的賭功實在厲害,你先撤,有了結果,我想我會安心些。” “好吧!我就先來,比大小,平點算你贏如何?”書生道。 水夫人道:“不必相讓,平點不分輸贏。” “好吧!我就耍它一把!” 書生立即抓起骰子,輕輕一擲,骰子滾落桌面,竟然三粒紅點向上,分明只有三點,簡直輸定了。 一旁群眾不禁嘩然,賭神竟會失手?一擲五十萬兩泡湯,直叫人扼腕捶胸。 書生唉呀一聲,苦笑道:“我以為怎麽都能擲一個豹子。誰知道卻是三點,看來輸定了!” 水夫人呵呵媚笑道:“公子何必謙虛,您是在讓我嘛!我先謝啦!不過既然是賭輸贏,好歹我也得耍它一記,要是平點,你還有翻本機會。” 她輕輕抓起骰子,喝地一聲撒向桌面,直喊著十八點,豈知骰子,亦是殷紅一點向上,算來只有兩點,比起書生的三點又小了一點。 水夫人唉呀一聲,驚叫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一臉慌張。 書生淡笑道:“這不算數,夫人可再擲一次。” “不算數?真的不算數?” 夫人欣喜滿面地想伸手抓去。 然而就在指尖快觸及骰了之際,她忽而定住,怔愕道:“我怎麽搞的,豈可言而無信?不!不行!明明是兩點,我輸了!豈可賴賬!” 終也表現負責到底的種情,咬牙認輸地瞧向書生,莫可奈何苦笑道:“我是輸了,我的人已輸給公子,你愛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她雖裝出遺憾模樣,但眼角閃處,總有意無意勾出神彩飛揚神色,看來輸得仍自心計情願吧! 書生一愣,乾笑道:“哪該是算意外,夫人不必太過認真,再擲一次亦無不可!” 水夫人忽然怒目瞪來,語氣逼人:“你說這什麽話?難道我是個輸不起的人嗎?你難道要我當個不守信用的人嗎?人是輸給你,但不准你侮辱我人格!” 敢請書生好意,竟然惹來一頓排頭。簡直自討沒趣。 書生頓時泛窘,乾笑道:“我不是這意思,只是不想讓夫人輸得太慘。” 水夫人猛截口道:“什麽話,輸了人就叫慘?你把我當什麽?我又不是輸不起!少再貶損我!” 書生被逼得哭笑不得,暗叫慘也,碰著了瘋婆子,當下不再說廢話,道:“夫人既然認輸,把人輸給我,那我也就不客氣。” 水夫人聞言大喜:“你收就收,算你有眼光!” 登時媚笑起來,形態撩人已極,惹得一旁諸人睜目怒眼,恨不得把她吞了。 書生自知麻煩,待她笑定後,始又道;“在下的確不客氣把夫人收下,然後恭恭敬敬地送給嚴大當家的,他一向習慣如何處理我的賭注,夫人大可放心便是。” 此言一出,水夫人、嚴海天同時怔愕。 嚴海天急急叫道:“公子……這這……” 水夫人征愕中,已顯嗔意:“什麽,你敢嫌棄我?把我送人?” 書生笑道:“不是嫌棄,而是不習慣,有嚴大當家的照顧,夫人哪會吃虧呢?” “可惡!” 水夫人一時嗔意乍起,猛地伸手搗來拳頭,准備揍這名不識相的傢夥。 書生功夫卻也不弱,稍一閃身,躲過這拳。 已然借勢飄起,退出三步,笑道:“其實夫人跟嚴當家的挺相配,何不試著結合看看?若成功了,在下那五十萬兩金子就當聘金好了,佳時難得,不便打擾,就此告別啦!”說完,拱手為禮,談笑風生就要離去。 水夫人咀喝:“站住!你贏了我,敢把我亂丟在這兒麽?”斜斜掠追過來,擋向樓梯口。 書生倒也瀟灑,但見退路被封,身形一扭,直往左窗掠去,敢情想穿窗而出,臨去又笑道:“我可沒把你亂丟,只不過是送人而已!” “你敢!” 水夫人極力又自追來。 書生哈哈暢笑,自是表示“有何不敢”?不再理會瘋婆子,猛地穿窗而出。 豈知他方掠出窗口,外頭突然卷來一道勁流,其勁之猛,嚇得他驚叫不好,趕忙迎掌封去。 砰然一響。 氣流迫得窗碎屑飛,書生整個人已被迫彈回來,更嚇得他驚駭不已,沒想到對方武功如此了得。 轉念中,但見外頭一道黑影射來。 書生當機立斷,其勢如電,猛又掠射右邊窗口,仍自選擇開溜一途。 豈知他方欲穿窗而出。 外頭照樣射來黑衣蒙面人,發出強勁掌力,封住書生退路。 書生暗叫苦也,對方敢情早就埋伏於此。 他哪敢再作停留,猛地再迎掌力,迫得對方征愕倒彈屋外七八丈。 書生趁勢想鑽出去。 豈知又有一道掌勁封至。 眼角閃處,又現黑衣人掠封過來。 “怎會那麽多人?” 書生苦笑,趕忙劈掌過去,卻被封住。 在迫人無效之下,只好借其掌勁倒退回來,再加七分勁道,複往西窗沖去。 然而,他還來不及沖到西窗,那頭已擠進來一位黑衣人。 不僅如此,四面八方窗口,都已被黑衣蒙面人封住。 雖他們個個目光犀利,敢請全是一等一好手。 書生暗自叫苦! 方才和兩三位對過掌,自知他們是難纏角色,一兩人或而可抵擋、但如此八人聯手,他恐怕吃力不了好了。 既然無法躲開,書生只好自嘲笑道:“不知諸位英雄是找我呢?還是找嚴東家?” 嚴海天自也為此事不高興,冷斥:“諸位何方路?敢知這霸王船是嚴某地頭,豈能容人隨便撒野。”話未說完,一名黑衣人突然一掌打來。 竟然打得嚴海天毫無招架地步,悶哼一聲,直撞七八丈遠,打的桌椅稀爛,嚇得那群賭徒知道大禍臨頭,哄喊鳥獸散去。 嚴海天從未吃過如此敗戰,怔駭中,更是嗔怒,本想拼命搏鬥。 但他終究上了年紀,江湖歷練已到家。 他知道自己縱使武功再高。 但人外終有人。 這書生不就是位深藏不露高手?他都吃了敗仗,自己又怎會是眼前幾位神秘客聯手之敵? 他只好借著受傷倒地,先躲一邊再說,以免遭池魚之殃。 八名黑衣蒙面人根本不理他,十六隻冷厲如狼的眼光直盯著書生,頻頻傳出邪笑,慢慢逼近。 書生更是苦笑:“看來諸位是為我而來,卻不知你們找我何事?諸位又是何門路?” 一名黑衣蒙面人道:“找你談婚事。” 聲音粗沈,少說也有五旬開外。 “婚事?” 書生一楞:“什麽婚事?你們要為我做媒,還是叫我娶你們女兒?” 黑衣人冷斥:“我們沒女兒。” “那……” 書生乾笑:“我對男人沒興趣,何況你們又是八個……”“胡說什麽?”黑衣人斥道:“我要你娶她!”他伸手指向水夫人。 “她?” 書生怔瞧夫人,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水夫人卻已媚態動人地坐回椅子上,含情脈脈地瞧著這位未來的准丈夫。 書生笑得更苦:“你們沒搞錯吧!水夫人既然稱‘夫人’,她不是已嫁了人,有老公了麽?” 黑衣人冷道:“我就是她老公!” 書生更驚:“什麽?你是她老公?你卻逼我娶你老婆?” 黑衣人冷道:“不錯!” 書生皺眉:“你喜歡戴綠帽子?” 黑衣人冷道:“你管不著?” 書生簡直莫名其妙,天底下竟然會有這種老公?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說道:“你是太監?” 黑衣人猝然大怒,一掌打得書生東倒西歪,撞往牆頭,他本想破牆而逃,可惜又被另一名黑衣人給震了回來。 “你才是太監!” 領頭黑衣人忽道:“你到底娶不娶?” 書生苦中作樂:“我是太監,怎麽娶?” 黑衣人道:“不娶,只有死路一條。” 說完舉掌就要殺人。 水夫人趕忙攔來,道:“大哥怎好壞事,你殺了他,我豈非真的要當寡婦了?” 她轉向書生,含笑道:“公子別多心,他們是我哥哥,我根本還沒嫁過人,只是枉度青春三十年,人也只好從少女變夫人了。 “現在你贏了我,我只好跟你走,否則我的名節如何能保呢?” 書生苦笑:“只是一把骰子,怎可當真?” 水夫人歎道:“盡管如此,然而我又怎能當個失信之人?那比殺了我更嚴重,公子你就收留賣身吧?否則我只有死在你面前了。” 黑衣人冷道:“我妹子不能死!要死的是你!” 他又自逼前一步,迫得書生面容更苦。 書生自知對方絕非為了一把骰子而便將婚事塞過來,他們早有計劃,自己早被計算。 然而,他們為何要如此做?用意何在? 書生想不清楚,也沒時間想清楚,為分之計,只有找方法脫身才是。 既然硬闖不成,他得用心機了。 當下,他裝出一副無奈而又認命苦笑。 他道:“沒想到我混跡江南那麽久,今天會裁得這麽莫名其妙!” 水夫人含情笑道:“你哪是栽?你是大獲全勝啊!連我都被你贏去了,普天之下還沒有人能辦到呢?” 書生苦笑瞄了她一眼。 仍自無法接受婚事就這麽私訂終身。 他道:“你當真要嫁給我?” 水夫人媚情一笑:“嫁不嫁倒沒關系,只要你能讓我跟在身邊就行了。” 黑衣大哥突然喝道:“不嫁不行,你非娶不可!” 他又自逼近三步,迫得書生更形困窘。 書生無奈一笑:“難不成,現在就叫我娶她?當場拜天地,送入洞房?”此話引得眾人一愣。 水夫人一時答不出話。 黑衣大哥卻橫了心:“越快越好,省得夜長夢多!” 水夫人反斥道:“婚姻乃一生大事,怎可草草了之?我不贊成現在結婚。” 書生道:“那好,等我先行准備聘禮後,再娶你過門,讓路讓路,我得趕快去辦聘禮啦!” 說聞擺擺手,就要從兩人縫隙中穿過去。 黑衣大哥硬是伸手攔人。 他冷道:“不准動,等我們想妥辦法,才能動!” 書生叫道:“再怎麽說,我也是你來來妹婿,叫我不准動,太過份了吧!” “說真的,方才我是吃了悶虧,你要我心服口服娶你妹妹,可以大家坐下來玩一把,只要我輸了,是娶還是入贅任你們安排便是,你們敢不敢?” 黑衣大哥正想斥言:“我規定之事,任誰都得速辦”之際。 水夫人已截口笑道:“好啊!你雖然賭功了得,我也不差,為了讓你毫無怨言,跟你玩一把便是,你說,要賭什麽?” 書生靈機一轉,道:“還是打麻將好了,這次誰贏誰算數。” 水夫人皺眉:“麻將要四人玩,你我才兩人……” 書生道:“你哥哥那麽多,隨便挑兩個不就得了!” 黑衣大哥面有難色道:“我不成,我不會玩!” 書生弄笑道:“不會玩?這年頭不會玩麻將?” 下一句“實在老土了吧”不敢說出口。 水夫人含笑道:“四哥、七哥會玩,陪我玩一把便是。” 四哥、七哥自是答應,跨步走向麻將桌,准備開戰。 書生笑道:“真是不賭不相識,輸了又變親家,我占盡便宜啊!事不宜遲.就為終生大事賭一把吧!” 當下,他很快坐定位置,瞧瞧背後還圍了人,眉頭不由一皺,道:“你三位是幾哥?在我後面看牌,我可不大自在,能否退到令妹的那頭去,免得落人口實。” 他想,只要背後無人,到時盡力一拼,或可脫逃。 然而水夫人早識破他詭計。 她吃吃笑道:“你放心,這裏除了四哥、七哥之外,他們全看不懂麻將的。 “不過,為免讓你有籍口,二哥、三哥、五哥你們退到窗戶那頭,必要時把眼睛閉上,如此,你該放心了吧?” 三人聞言,果真掠向窗口,擺明地封住去路,瞧得書生笑的更苦,沒想到計劃這麽早就被識破。 他道:“夫人倒是挺會替我設想嘛!” 水夫人含情笑道:“你將來就是我丈夫,不替你想替誰想呢?” 見及書生雙目不停瞄向四周,她更是笑在心裏,這招封得她好過癮啊! 書生自嘲而笑,看來這個准妹婿是當定了。 |
第二章 娘娘腔
黑衣大哥已等得不耐煩,叫道:“快快開牌吧!耗在這裏,實在煩人!” 水夫人笑道:“來啦來啦!大哥真是,這可是妹子終身大事,豈可催之趕之,多煞風景!” 還是含情脈脈地瞧著書生,笑態可鞠地要他別理哥哥,專心打牌便是,趁著洗牌之際,還有意無意摸向書生白手,趁機揩油哩。 書生只能苦笑,勉強疊了牌,勉強開莊,勉強抓牌,說道:“一把定輸贏,誰先胡牌聽誰的。” 水夫人含笑道:“當然哩!否則你一定不甘心對不對?” 四哥道:“要是我胡牌,難道要我嫁給他?” 開莊是他,當然有可能第一個胡牌。 水夫人瞄眼而笑:“算了吧!四哥,憑你那兩下子能摸著牌就不錯啦,還想胡牌?多多喂我吃牌,才是正確!” 書生道:“你若胡牌,就算我輸,娶你妹妹便是!” 四哥哈哈暢笑:“好,夠爽快!來,一筒!” 他猛打一筒下海。 水夫人猛叫碰,並尖叫:“唉呀,聽啦聽啦!公子小心了!”打出一張北風,神情顯得十分激動。 幾位大哥自也替她高興。 湊了過去,直問聽什麽,聽什麽? 水夫人笑道:“這怎麽可講?洪公子耳朵靈得很呢!” 七哥摸牌,打出一張五萬。 書生淡然一笑,道:“夫人一定是聽筒子對不對?” 水夫人一愣:“你怎麽知道?” 幾位哥哥又自緊張萬分:“什麽是筒子?你真的聽筒子嗎?” 書生見幾人急急湊頭低身瞧牌。 他突然抓摸門牌於手.見機不可失,突然猛往桌面砸去,大喝“自摸”,聲音如雷灌耳,正震得眾人莫名征詫之際。 書生一掌往下,不但震桌,更將桌子打得爛碎。 不但桌爛,更將地板砸出桌大一個洞。 大群人如若落石,轟然一響,猛往下層墜去。 水夫人和她幾名哥哥頓知驚變,大喝不好,正待有所舉動。 書生更不敢落後,猛抓手中麻將當暗器,謔喝:“自摸白板!”十數道暗器打得他們手忙腳亂,跌落二層樓閣上。 還好,他們全是一等一高手,突遭暗算,情急應變自是厲害,猛切手勁打落麻將以保自身安全。 水夫人更喝著:“看好四處,別讓他逃脫!” 話未說完。 書生又射來幾張麻將,打得她手忙腳亂。 書生卻未再沖向窗口,竟然劈掌往下,打出爛洞,更施展千斤墜,猛逼身形,再往下墜。 轟然一響。 只見木屑紛飛,他人已不見。 水夫人這才驚覺書生早就有意破底脫逃。 方才故作掠窗之舉,只不過是障眼法。 如今人已墜失,她自是吃驚。 她立即大喝:“在下頭,快追!” 位於窗口者,急急穿窗下封。 她和兩名黑衣人自也施展千斤墜破底沖下追捕。 豈知書生已鐵了心。撞在一層,仍自未停。 直若一門強勁火炮,直轟船底,轟然再響,船底已破,他落水遁逃,迫得水柱往上反沖,嚇得那些賭客做鳥獸散,直喊船要沈了。 水夫人追撲下來,乍見水柱沖起。 登時嗔恨罵道:“好一個狡猾的傢夥!” 當下她喝著幾位哥哥掠開,守著湖面四周,自己卻也狠了心,猛往水中鑽去.准備窮追到底。 黑衣大哥但見獵物失去,不禁氣得哇哇大叫,雙掌亂劈亂打:“誰敢惹大爺我,納命來!” 劈人不著,卻把船上桌椅打得爛屑紛飛,又怕書生逃脫。 立即追出艙外。 剎時間。 八個黑衣人走個精光。 獨留嚴海天焦急喊著:“快救船,快補啊!” 然而船艙已大量進水,船身已斜,看來這艘霸王船,從此要消失於湖底了。 嚴海天始終搞不清書生及水夫人來歷。 否則他怎會安排這場賭局呢? 眼看著船身已沈,他只能苦歎,後悔又有何用。 只好勉強恢復鎮定,要手下撤走。 盡管他還能再造一艘。 然而霸王船威名恐怕從此受損。 他現在已開始考慮是否該退休了。畢竟江山代有人才輩出,浪得虛名.到頭來總是空啊! 突然間。 他似乎老了許多。 至於書生洪中白,仍自奮鬥不懈。 他趁機借著水遁脫逃,本想可以順利過關,然而此時乃是白天,又沒想到水夫人竟會落水追捕。 雖然她在水中,視線必定不佳。 但武功已達上乘之人,耳力一定了得。 書生見夫人下水之後,再也不敢胡亂行動,他甚至鑽入湖底泥巴裏頭,以求能躲過水夫人追捕。 水夫人不愧沾了個“水”字,落入水中,靈活直若遊魚,穿梭追遊,奇巧無比;難怪她敢落水追捕。 書生暗自慶幸躲入泥中,否則憑水夫人功夫,縱使追人不著,如要逃出她監視範圍卻也不易。 只見得水夫人漸漸遊逼過來。 湖水透光,自可看清她那身玲瓏身軀。 老實說,她的確是位罕見尤物。 若非他另有目的,書生倒是願意跟她交往! 水夫人已逼近不及三丈。 甚至更近,迫得書生連呼吸都閉起,以免驚動這靈活女人。 她似乎覺得書生躲在附近,硬是搜了又搜,甚至逼近書生不及一尺,嚇得書生趕忙運足勁道,准備突襲。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 遠處突然傳來震蕩聲。 夫人頓有所覺,暗道:“在那邊?” 立即穿射過去,倒讓書生猛喘大氣。 終於躲過一劫。 他仍自停留該處。 暗暗揣想:“這水夫人是何來路?她為何逼著自己娶她?這之中又存在何種原因?” 那八位黑衣蒙面人真的是她哥哥嗎?武功為何如此之高?武林中似乎未曾聽過這麽幾號人物。他們為何突然冒出且沖著自己而來? 他百思不解,越想越不通.更不知該避開他們,亦或是找機會探個明白? 四處似乎已平靜許多。 他才敢慢慢爬出泥稻,小心翼翼洗去污泥,才又小心翼翼找了較多浮萍處浮出水面。 轉目偷偷向四下岸邊瞧去。 竟然發現不少黑點遊走,敢情對方還沒走人,實是棘手。 他苦歎不已,怎生莫名其妙惹來這麽一大堆難纏角色? 正無計可施之際。 忽見一艘較舊,卻也風雅的畫舫悠然劃來。 書生正想躲入,畫舫上已出現一位白衣俊美少年,正探頭向他招手.低聲道:“快上來!” 書生一楞:“你叫我?” 少年笑道:“不是你是誰?上來吧!沒有我的幫忙,你根本逃不出黑衣人魔掌!” 畫舫劃近許多,停在書生面前。 書生又楞:“你怎知我被人追捕?” 白衣少年笑道:“你在霸王船的事,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書生聞言,不禁想笑:“是了,這次糗可大了,你既然知道那群人厲害,你還敢幫我?” 白衣少年笑道:“你更厲害啊!尤其你的賭功,我心儀已久,上來吧!別待這兒太久,免的讓人起疑!” 書生見白衣少年笑容誠懇,時下也無計可施,只好道聲謝了,小心攀向船面。 白衣少年立即要他躲入雅房,並道:“快把濕衣換下,勉強穿上傭丁衣服如何?暫時替我煮茶,掩人耳目。” 書生依言進屋。 登時,傳出淡淡蘭花香氣,卻找不著蘭花盆景,心下疑惑,莫非這白衣少年是女扮男裝? 他雖如此想,且找時間證明便是。 此時先換下濕衣才是。 遂抓來琴桌上那套麻黃色傭丁衣服,穿在身上倒是挺合身,再戴上那頂小二帽子,終也現出下人味道。 他不禁暗暗笑道:“沒想到這傢夥眼光不錯,買的這麽合身!還是我天生就適合當小二的命?” 話未說完。 外頭已傳來白衣少年喊聲:“換好了吧?出來時,別忘了把茶具帶出來,也好煮茶啊!” 書生自嘲一笑:“看來真的是茶童命了。” 也不多時,從琴桌旁端來茶具,落落大方走出雅房,目光先瞄向岸邊。 但覺黑衣人並未留意這頭,始放心大膽行動。 他先將茶具擺在艙面,隨身轉向船尾火爐,開始引火煮茶。 白衣人瞧得直發笑:“你倒是挺認命的?” 書生瞄他一眼,笑道:“人走衰運,不認命怎行?敢問小姐尊姓大名?” 白衣人聞言一愣。 忽又嗔聲道:“你叫我小姐?” 書生道:“是啊!你不是小姐.難道是公子? “我本就是公子!” 白衣人吹鬍子瞪眼;“看清楚些。我有鬍子!” 這話反讓書生驚愕:“你是男的?” 瞧及眼前這人,長得一副細皮嫩肉.白中透紅,直若薄冰裏的紅蟬翼。讓人瞧來實在舒服。 這豈是男人能有的臉膚? 盡管他看來十七歲不到,也不可能保養得如此完美。 好吧!就算肌膚天生麗質。 然而他那精靈大眼,轉動閃著柔態光芒,配上紅紅嫩唇,迷人的瓜子臉型,縱使有撮小青胡須,卻怎麽看都不像男人。 那白衣少年瞧他一副強忍笑意作態神情,靈眼不禁瞪得凸圓:“你不信?我明明是男的!你沒有看到我沒有女人的尖尖胸脯麽?” 僅管他想證明,卻為此舉惹得嫩臉更紅,敢情害臊呢? 書生還是莫名笑意:“你真的是男的?” 不信神情惹得白衣少年唉聲大叫:“我明明是男的!我叫葉水心!哪里是女人?” 書生被他叫聲呼著,急忙叫道:“小聲些!” 目光瞄向岸邊,果然引起黑衣人注意。 更嚇得他連連哈腰賠禮,道:“我信!你就是公子,葉公子你好。” 葉水心聞言,這才轉嗔為笑:“早說嘛!害得人家生氣!還不趕快徹茶來喝。” 他心知引人注意,只好故意裝成主仆吵架。 書生亦配合哈腰,連連應是,趕忙引火煮茶。 果然騙過水夫人那群黑衣大哥們,他們畢竟想不到書生在避難。還有心情跟人吵架,終也被他瞞過。 書生暗道好險,待黑衣人另往他處搜尋之後。 他始敢再開口說道:“老實說,公子長得如此俊美,很容易讓人當作姑娘化身,我自也有此誤會。” 葉水心淡聲一笑:“真的嗎?你認為我是男的好,還是女的好?” 書生笑道:“當然是女的好!這麽美的姑娘,我一定把持不住,想把她追回家當老婆。” “真的嗎?” 葉水心臉面不禁更紅,呵呵笑道:“可惜我是男的,你注定要失望啦!” 書生皺眉直笑:“男的更慘……” 葉水心一愣:“為什麽?” 書生邪邪一笑:“我是同性戀,你小心便是!” “你有斷袖之癮?” 葉水心猛地縮退,雙手抱胸:“你想幹什麽?” 書生笑道:“我在沏茶啊!你以為我要幹什麽?” 葉水心但覺失態,粉臉不由更紅,不禁斥道:“你真是同性戀?給我下船!惡心!” 書生笑道:“放心,我對你這種娘娘腔沒什麽胃口。” “惡心!” 葉水心又自嗔叫:“給我下船!惡心極了,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戀?” 書生但覺他聲音又大,再也不敢逗他,免得引起注意而起疑。 他急忙說道:“算啦!我比你更惡心!若真的是.也要找像你這種娘娘腔,才不會那麽惡心!” 葉水心這才又露出噓喘笑容:“真是!好端端的男人,說什麽同性戀,下次不准再提這種事,否則我不饒你,知道嗎?” 書生淡笑:“沒想到你這麽過敏,我不提便是,只是你細皮嫩肉,再怎麽看都不像男人,你不覺得很容易引起人家誤會?” “我真的這麽娘娘腔麽?” 葉水心自言自語說道。 書生道:“不但像,而且十分像。” 葉水心喃喃道:“看來我得更加努力才行了……” 書生問道:“不知公子是哪里人氏?” 葉水心神秘一笑;“不告訴你,不過,我可以透露一點,我住在京城,我爹請了不少武師教我,所以我的武功不低。” 書生心想:“是了,除了王公貴族,誰又能養出如此細皮嫩肉的大少爺?” 當下笑道:“江湖險惡,公子能不嘗試便不嘗試,否則很難全身而退。” 葉水心暢笑幾聲:“我哪想闖,我只是看你順眼,想跟你義結金蘭而已,你可願意?” 這麽爽快的男人,倒讓書生生出好感,但覺他並非武林中人,終也爽朗點頭:“好啊!我今年二十,你呢?” 葉水心道:“十七,只能當小弟。”他笑得甚甜。 書生笑道:“那我就不客氣當大哥啦!以後小弟要唯大哥之命是從!” “遵命!” 葉水心立即合掌拜禮,一副欣喜模樣:“咱們現在就歃血為盟如何?” 書生瞧他如此認真模樣。 不禁弄嘲想笑:“改天吧!改天找個良辰佳時,咱們再好好歃血一番,免得對大哥我淪落太湖之事,一輩子都洗不清。” 葉水心為之發笑;“說的也是!瞧你如此模樣,我也於心不忍,就把此美好之事,留到以後美好時辰吧!免得現在換我沏茶煮水哩!” 話一談開,兩人大有把臂言歡之態,一勁長談不休,不但連喝三壺烏龍茶,還把船上配茶素果吃個精光。 這一吃喝下來,足足耗去大半天時間。 回頭看看岸邊。 黑衣人已不知去向。 書生這才噓喘大氣,道:“敵人已去,我看我們該上岸了。” 葉水心自不反對,道:“他們是何來路?為何纏上大哥?” 書生道:“我要是知道就好辦了,不談這些,你我雖拜了把兄弟,但情勢不同,我看還是暫時分手.改天再聚如何?” “不成!” 葉水心突然緊張起來。 書生一愣:“你沒地方可去?” 葉水心認真點頭:“我就這麽孑然一身.你叫我去哪里?何況你現在一走,難保那群黑衣人不半途起疑,又圍過來,你現在是我的傭人啊! 書生皺眉;“那……要到什麽時候才可走人?” 葉水心笑道:“至少過了今晚再說如何?然後咱們再決定去哪兒。直到送你到安全地方為止” 書生一時也想不到好方法,只好接受他的意見.兩人劃著畫舫靠岸,把船退租船家後,已往街道行去。 一路上,書生特別注意是否仍有人跟蹤。 盡管他未發現黑衣人蹤影,但直覺告訴他,仍有危險潛伏。迫得他不得不更加小心,以免露了行蹤。 “我看我們還是雇輛馬車,趁早離開這裏吧?” 書生的直覺,還是如此較為妥當。 葉水心疑惑道:“你認為他們仍潛伏在附近?” 書生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葉水心點頭:“好吧!西街有車可雇,咱們過去便是。” 於是兩人行往西街。 他們花了五兩銀子租輛馬車,不敢稍作停留,直往郊區奔去。 又行數十裏。 天色漸黑。 兩人已抵達景元小鎮附近。 為免因連夜趕路讓人起疑,書生道:“咱們住店去吧?” “住店?” 葉水心征愣。 書生笑道:“天黑了,不落腳休息?” 葉水心這才知道失態。 他笑道:“說的也是,一切由大哥決定便是。” 書生道:“要不要租兩間房,免得你不習慣?” 葉水心隨即臉紅。 他困窘一笑:“大哥既然如此說,小弟只有從命了。” 書生皺眉一笑;“我只是說說而已,你倒是逢機就逮?你不是要改去娘娘腔的毛病嗎?” 葉水心窘聲道:“是想改.但……但總不能一次改得太過份吧!今晚就如此,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如何?” 露著一副狡黠笑容,瞧得書生無可奈何直笑,道:“隨你吧!別當真躲到女人堆裏睡覺就好!” “才不呢!” 葉水心飛眼一笑,催著馬兒直往鎮上奔去。 那模樣若是女人,的確是一到動人橋嬌嗔神態,不由得又讓書生看得發愣,終又對他的身份感到懷疑許多。 他到底是男是女? 書生已決定今晚親自證實,免得被人耍得莫名其妙。 馬車行向街道。 葉水心終於選了鎮上最好的悅賓客棧落腳。 在交代小二照顧馬匹之後。 他當真要了兩間上房,大大方方地擺脫書生,住了進去。 雖然兩房只有一牆之隔。 但卻把葉水心一切隔得更加神秘。 書生心想,現在唯一最佳證實方法,就是驗明正身。 當然,脫光葉水心衣衫,自能證明。 但這未免太貿然,或而該趁他寬衣洗澡時,偷偷瞧一眼,加以證實,來得較為方便,且容易吧!“偷窺美人出浴?” 書生暗自悶笑,的確有點兒不道德。 然而葉水心要是男人之身,這就沒什麽了。若不幸真是女人之身? 那也只能怪他說謊,惹來這碼子報應。 而且只要自己不說,誰又能知道? 為了免於被耍,書生終於說服自己,准備一窺究竟。 於是開始盤腿打坐於床上,傾極耳力探聽隔壁動靜。 若有打水之聲,再行動也不遲。 然而此時方臨夜晚,住客正多,來來往往總帶出不少聲音,而此牆似乎較厚,老是傳不出隔壁動靜。 書生靜坐聆聽方式,已然失效。 他不得不起身,走向牆頭,輕輕敲去,暗道一聲,原是硬磚隔間,難怪傳音困難,只好湊及左耳,貼牆聽音。 隔壁房仍無動靜。 書生不禁揣測:“他走了?還是跟我一樣。也在打坐?” 心念未畢。 猝聞房門被撞開。 葉水心瞪眼闖進來,喝道:“你在幹什麽?” 書生作賊被抓,滿臉窘態,又自極力鎮定,乾笑道:“我在……在探聽你有什麽動靜……” 葉水心道:“你存什麽心想出壞心眼、非禮我是不是?” 書生極力否認:“哪有!我們都已拜成兄弟,哪來壞心眼?更何談非禮?哪來男人非禮男人的?” 他乾笑著,又道:“我是怕你出狀況,又不便過去打擾,才想聽聽動靜而已,小弟別誤會才好。” 葉水心瞧足了他的窘態,始吃吃笑起來,說道:“看來我是誤會你啦!多謝大哥關心,我想此處該相當安全,我該沒事才對。 “何況我武功也不差,足可自保,您放心便是。” 書生乾笑道:“你有此警覺,我自可放心了,卻不知小弟過來有何用意?” 葉水心道:“住處已安置妥當,該吃飯了吧?你認為在飯廳,還是在房間裏頭好?” 書生道:“就在客房好了,少碰外頭的人,少出一些狀況。” 葉水心甚感滿意,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去辦理便是,你要吃什麽?” 書生想想,點了鹵牛肉及烤鴨兩道菜,其他沒意見。 葉水心則配上清蒸魚,三絲筍,幾道家常菜。 不到半刻鐘。 小二已端上來,兩人和著美酒進食。 直到二更,方自吃喝完畢。 葉水心始自回房。 書生暗自欣喜,終又把他打發回房。 驗明正身任務,終可再次進行。 待小二收拾過食具後,他特別帶上門鎖,始敢再貼近牆邊聽動靜。 此時他已學乖。 一邊聆聽,一邊瞄向門窗,以免像剛才被逮個正著。 葉水心似乎對書生有所防範,一直耗到三更天,才輕輕巧巧有所動作,開始弄盆取水,准備盥洗。 書生但聞倒水聲從隔牆傳來。 他始噓口氣,暗自黠笑:“好小子,這麽能忍?不怕一身汗臭臭死當場?” 至於自己,早在湖中洗過,倒有藉口維持現在不發臭。 倒水聲更響,還傳出葉水心輕哼小調聲音。 書生知道時機已成熟,遂輕掩門窗而出。 三更深夜,一切顯得沈靜。 葉水心哼聲雖小卻更顯清脆。 書生暗道:“除了女人,誰洗澡這麽愛唱歌?” 他老是把葉水心想成女人。 然後悄悄地潛往窗口,本想伸手戮破窗紙。可是想及窗紙一破,易留痕跡,還是掀縫探瞧較為實際。 於是伸手偷偷推向窗子。 他不禁暗自唉呀一聲,這窗戶竟然被特別照料似的,連晃動都難。 書生又試了其他數扇窗。 結果完全一樣,不動半絲一毫。 他不禁苦笑。看來葉水心早有防範了,想一窺究竟,恐怕得另想法子才行。 他試過房門,照樣無法推開,只好放棄。 靈機一動! 他輕輕掠向屋頂,心想瓦片千千萬,就不信每片都被封死? 於是他找好角度,輕輕撥開瓦片。 果然露出淡淡燭光,這讓他暗自欣喜。 他終於找到了門路! 欣喜中,不斷謔笑地伏了下來,目光湊向縫隙往下瞧,果然見及葉水心探身浸於木桶之中.悠悠哉哉地洗澡。 淡淡燭光反射其肌膚,顯得特別嫩白。可惜居高臨下.角度又不對,無法瞧清。 書生稍覺泄氣! 然而葉水心娘娘腔般女人舉止.以及解下發鬢.散出一幕秀麗長發,更讓她覺得他就是女的。 想及漂亮女人就在他面前芙蓉浴水,竟然有了某種幻想出現。 書生不禁更來勁,放下這頭瓦片,轉個位置,找向大約能瞧見葉水心正面之處,故技重施,輕掀瓦片。 這一掀,書生眼睛不由一亮,美人般身形立即映在眼前。 他正想大飽眼福之際! 天空忽然傳來吸弧叫聲。 這叫聲似乎帶著無盡魔力,使得書生無暇欣賞美女,失態驚叫:“神鷹?” 話聲雖不大,卻足足可傳入下頭那位美人耳中,嚇得葉水心驚慌大怒,厲喝:“誰?淫徒!你敢!” 他猛地吸來桶邊銀子,奇快無比打向屋頂。 叭然一響。 木斷、瓦碎,本是現出小洞。 然而書生一方面急於知道神鷹為何鳴叫,一方面又要躲閃暗器,以及逃開葉水心追捕.在突然失態之下.勉強扭身閃過暗器。 本以為此時可以順勢溜走。 豈知這老客棧,牆壁修得特別堅固,屋梁、瓦片卻如此不濟。 在他扭身躲閃,又自借力想遁走之際。 卻因屋梁吃力不住,叭然一響,竟然斷裂,和著瓦片垮下個大洞。 書生反應不及,唉呀一聲,也跟著往下掉。 葉水心突遭驚變! 登時嚇得尖聲大叫,想搶衣衫遮體已不及,只能迅速躲向桶中,口中直罵大膽淫賊!想盡所有辦法想宰了此人。 書生眼看保不住身份,只好趁機落落大方逼視葉水心到底是男是女? 就在他想抓衣衫又縮身入水的一剎那。 書生已瞧及那胸脯,竟然出奇扁平,一時推翻他是女身之推斷。 怔得書生兩眼僵直:“你真是男的?” 還以為自己眼花,想再瞧個清楚。 然而他身子已落地,跌得唉唉痛叫。 葉水心但見來人,更是嗔怒;“是你?” 他突然大罵:“登徒子!下流胚!色狼!惡心!齷齪!你敢看我洗澡?我挖了你的眼珠。” 身形藏在桶中,騰出一隻手就向書生劈過去。 書牛尖叫過後、心神較定,眼看掌勁劈殺連滾三滾;避了開去。 登時謔笑道:“你有完沒完?既然是男的。還怕我偷看什麽?” 話來說完,天空複又傳來鷹鳴更急。 書生臉色頓變:“有狀況,莫非那夥人追來了!” 他哪顧得再理葉水心;冷喝一聲:“快走!” 書上身形一扭,人如一鶴沖天。射向屋頂破洞。逃之夭夭。 葉水心先是嗔怒大叫:“你敢走?哪里走?給我回來——我要殺了你這登徒子!” 大吼幾聲,亂打幾掌。在得不到回應之下、心神突然一愣。 他自言自語道:“對啊!我是男的,幹嘛發神經。如此想不開?” 忽又呵呵笑起來:“對啊?我是男的,幹嘛想不開?” 立即尖喝;“等等我啊!” 他顧不得再浸藏水中猛蹦出來,抓著衣衫,開始穿著。 外頭傳來掌櫃驚慌叫聲:“姑娘,發生何事?” 葉水心急忙回答;“沒算,沒事。只是屋頂破了個洞而已。我會留下銀子賠你。” 他呵呵輕笑兩聲,又想到什麽,冷道:“我是公子,不是姑娘。少給我亂叫!” 說完,衣褲已穿妥,抓起隨身兵刃,立即射空而出,喊著書生,追趕下去。 掌櫃則是愣頭不解 葉水心明明像姑娘,怎麽會是公子? 然而生意人、四方嘴,人家怎麽交代他怎麽說。 反正客人要賠、他也懶得再問,唯唯應是後,也不管裏頭人是否已空、他已退回房去了。 這邊情形己了,另一頭卻熱鬧非常。 原來鷹鳴果然是示警。 書生在逃出不到三裏之際。 一道黑影已斜切過來,正是妖媚動人的水夫人。 她發現書生蹤跡之後,心花不禁怒放。 謔笑不已,道:“我說嘛!相公怎能丟下妾身不管?原來跟小白臉跑了!若非我發現神鷹跟往這頭,還差點被你走脫呢!” 此時兩人已追掠至附近山郊。 在相隔不及百丈之下,書生亦可瞧清來人,不禁暗自叫苦,自己簡直被陰魂纏住,竟然如此難以甩脫。 更讓他驚詫的是,此次泄露行蹤的。竟然是天中飛來飛去的神鷹? “你怎知神鷹是我養的?” 書生急於知道真相。 水夫人媚笑道;“我是你的老婆,當然對你的一切都該知道啊!” 書生一愣:“你早調查過我?” 水夫人笑道;“也沒這麽嚴重。我只是常聽見你身邊傳來鷹嘯,再據此猜測罷了,其實感情就要帶點神秘,若查得清清楚楚,那還有什麽意思?” 書生對這位神秘莫測的水夫人,實是頭痛! 他瞧瞧四周,並無其他幾名黑衣蒙面人,再往天空瞧去,已見及黑點飛動,想是神鷹盤旋,它並沒有再示警.該表示,此地的確只有水夫人一人。 書生立即有了盤算,嘯向空中。 他說道:“你走吧!免得又引來敵人。” 神鷹聞嘯聲之意,通靈地回鳴幾聲。 隨即化成飛點,直掠西方,眨眼消逝無蹤。 書生這才安心不少;心想:“此時你落了單,我且看看你能奈我何?到底是何路子?” 心想定,他笑道;“在下何德問能,讓夫人如此窮追不舍?” 水夫人笑道:“像你這麽英俊的老公哪里找?我要定你啦!何況我還把身子輸給你,不跟你,又跟誰呢?” 書生無奈道:“看來,我是走不脫了,不過,我就是不甘心。” 於是較勁般,直往山區抹去,一時又把夫人甩開十數丈。 水夫人仍是一味媚笑,道:“這麽來勁的武功,真叫人心動呢!” 說完。她也毫不客氣,盡展輕功,緊追其後。 雙方一前一後,直往山區掠去。 複追半裏,已進入一處隱秘山谷。 在此縱使打翻天,外頭照樣不知道。 書生這才停下來,瀟灑轉身,等待這位要命的未來老婆。 水夫人見他停下,自也放緩速度。 盈盈笑道:“夫君您已心轉意了麽?” 書生淡笑;“有一點!” 水夫人笑為更甜:“那更好了,我的苦心總算沒有自費啦!” 飛身過來,落於書生二十丈遠處。 目光瞧向四周,發現此山谷頗為寬敞,深處山壁墜下一道小飛瀑,水流潺潺聲,憑添幾許山谷幽雅氣息。 除此之外,感覺不出有何埋伏存在,她又開始媚笑起來。 “如此良辰美景,自能適合你我同拜天地,相公你以為如何?” 書生笑道:“很不錯,只怕夫人到時溜了,那多煞風景!” 水夫人笑道:“怎會呢?妾身早已是你的人,怎會開溜呢?” 又自掠近十丈,一身勁裝裹身,更顯出胸脯聳動結實,一股成熟女性媚力盡顯無遺。 老實說,她的確是個動人尤物。 書生卻無心欣賞她。 他輕輕笑道:“夫人既然如此死心塌地,我豈能再拂背美意?就如你所言,咱們就在此完婚好了。” “當真?” 此時換水夫人感到驚訝! 書生莫測高深,又一本正經地點頭:“拜過天地不就知道了?” 水夫人聞言直皺眉,隨又媚笑起:“難得相公肯納妾身,實是感激不盡,請受妾身一拜。” 說完,當真躬身拜禮。 書生笑道:“不必客氣,你我都快結為夫妻,何必拘於小節?我們現在就行周公之禮,我實在想要個兒子,夫人以為如何?” “你?”,水夫人先是一愣,隨又呵呵笑得神采飛揚:“你好色啊!” 她笑得更動人:“好啊!妾身已是你的人了,你愛生幾個就生幾個,妾身豈有拒絕之理?真是壞死了!” 嗲媚一笑,水夫人當真欺身過來,就想往書生撲去。 如此大膽舉止,自又逼得書生驚惶失措! 趕忙避開三步,急道:“你當真……” 水夫人瞄眼一笑:“看你,結婚是你提出,生孩子是你提出,怎麽我要替你生了,你又縮頭縮腦起來?莫非你是在試探我麽?” 書生的確是在試探水夫人到底是何心意。 如今被拆穿,卻又怎能承認,故作鎮定,調情一笑,道:“我豈是如此煞風景之人?我只是想,在如此情調月光美景之下,如果能欣賞夫人的美麗軀體,這一生死而無憾了……” 水夫人聞言一愣:“你要我寬農解帶?” 書生笑得更逼人:“不知夫人願不願意?” 水夫人媚眼閃了又閃! 終也含情點頭:“好吧!誰叫我看上你,又輸給你?此身既然是相公的,相公愛怎麽樣欣賞就怎麽樣欣賞,妻身唯命是從便是。” 說完,她當真解往腰間系帶,形態更形妖媚動人。 書生瞧在眼裏,心頭卻是怦怦亂跳。 然而她要是真敢在自己面前裸身,那豈非表示真的想嫁自己? 若真如此自己該怎麽辦? 水夫人當真解下腰帶;慢慢敞開黑衣外裝,她嬌媚笑著,雪白臉面為之泛起紅暈.瞧起來竟然有著黃花閨女的嬌羞意味。 她當真沒躲入,媚笑道:“妾身身軀還是第一次讓男人瞧及呢!您覺得迷人麽?漂亮麽?” 她漸漸敞開黑衣,終於露出紅肚兜。 “我美麽?” 水夫人終也顯出嬌羞:“希望相公滿意才好……” 手指一勾,就要解下肚兜活絡,那雪白胸脯就快現形,她仍未做停止打算,動作竟如此自然而心甘情願。 書生終於忍不住,道:“只要夫人是真心的,在下從此以後,必定好好照頓您!” 男性沖動迫得他直撲水夫人,貪狼般就想抱人、親人,甚至非禮她。 水夫人哪知書生撲得如此猛勁! 一時不察,被撲個正著,眼看身軀被摟嚇得她驚駭落魄,尖聲大叫:“你想幹什麽?” 她猛伸雙掌,連劈帶戳書生胸前十幾處要穴,迫得書生截招自救,終讓她逃退開去。 哪還是一副調情作樣模樣? 書生則哈哈笑起來:“看來夫人並非真的想嫁我嘛!卻不知你死纏活纏,目的何在?” 書生手中已多了一條半截腰帶,耍逗著.甚是顯眼。水夫人這才知道書生方才一撲,只不過是在試探自己,沒想到自己卻中計了——當然,她最大顧忌還是防備被暗算。 如今把戲已穿! 她恢復鎮定,媚笑又起,並不在乎腰帶被斷一截,仍自邊穿衣服邊笑道:“我本想好好地陪你演一段虛凰假鳳,誰知道你就是不領情,千方百計地想破壞,這對你有好處嗎?”書生笑道:“自從你找上我開始,我就知道一定沒什麽好處,你有什麽來意,自行說明吧!何必再兜圈子呢?” 水夫人笑道:“老實說,我的確想跟你親密一番,如今泡湯啦,看來這段姻緣,只有以後再續了。 “你真想知道我找你目的嗎?很簡單!把你拇指上漢玉扳指的來歷說出來。” 書生但聞扳指,不禁臉色大變,眼睛已睛向左手拇指扳指,神情更是緊張:“你知道它的來歷?” 水夫人冷笑:“它本是一對,怎會剩下一隻?你又是如何得到它?給我說個明白,否則有你好受!” 書生哈哈冷笑:“你又是何來歷?敢探我板指秘密?” 話聲未落。 突然搶勢出手,一道奇勁劈打過去,左手腰帶更卷得如龍盤天,隨時能卷鎖對方任何一處手腳。 水夫人但見對方發難,先是乍驚! 但武功自也不低,登時迎掌封來。 雖然稍慢半拍,卻仍能封接對方掌勁。 雙方一觸,砰然一響,各自斜掠七八尺。 書生驚訝對方能接下自己一掌,不禁贊許道:“好功夫!” 水夫人昵笑:“你也不差,為何不用本門功夫?只敢用少林摔碑手?你想掩飾什麽呢?” 書生輕笑:“我何必掩飾,我的武功本就是學自各大門派,再看這華山混元罡氣!” 猝然淩空折回,左手腰帶如蛇打出,盤向夫人臉面,趁此機會掠撲過來,雙掌凝勁合十,竟然現出一道紫光般罡氣。 待他迫近水夫人不及五尺,雙掌一翻,紫勁狂流風卷而至,嘯勁過處。周遭樹葉為之斷折,其威力可想而知。 夫人自知來勢強勁,正待封掌迎敵,豈知腰帶迎面撲來,擋住視線,迫得她挪出左掌震碎腰帶。 就在布花紛射之際! 對方掌勁已不及半尺,逼得她猛展輕功掠退,再退,竟然避之不及,只好凝足全身勁道,拖來右掌護胸,硬接一掌。 砰然再響! 書生掌勁果然剛猛,打得夫人悶哼一聲,身形暴退十數丈。勉強翻身落地,身形搖晃中臉色已白,頭發為之散亂,顯然落了下風。 書生一招得逞,並未搶攻,談笑飛落地面。 隨即含笑道;“夫人武功的確了得,接我全力一擊,竟然沒事,實讓在下佩服之至哩!” 水夫人勉強喘口氣,裝出鎮定。 並把頭發掠妥,始再笑出聲音:“好一個白中紅,果然出自名師指點,出招切掌,一點兒都不含糊。” 書生驚道:“夫人連在下姓名都知道,何必追問玉扳指之事?” 水夫人淡笑;“你認為呢?” 突然冷喝:“憑這兩下子,也想唬退我嗎?” 猝見她雙手如孔雀開屏耍揮起來。 登時現出淡淡火苗地光彩,映在黑夜,特別醒目。 書生乍見火苗閃現,驚心脫口說出:“烈焰掌”” 水夫人冷笑;“吃我一記就知道什麽掌。” 她猝然掠撲過來,雙掌幻影無數,揮成一輪紅月般光影,追得書生驚心動魄。 他想躲,卻是不及,只好迎掌接去。 砰砰數響。 不擔連退數步,雙掌更若觸及紅炭,焦味立即傳來。 正過招之際。 書生忽又落腳地面岩石,卻哪知岩石突然不穩,身形一晃,失了平衡。 水夫人見機不可失,猛一欺前,相准書生胸口即印過來。 書生驚叫不好,趕忙左閃抽退。 豈知仍慢一步,左胸肩已被打中,打出一掌焦印,直燒皮肉。嚇得他趕忙掠退十數文,打著溪水彈起,以澆熄衣衫。 幸好他功力不弱,早已運遍全身護體,否則這一常必打得他肉焦骨碎。 水夫人一擊奏效,終於扳回臉面。 她冷笑道:“別以為我姓水,好欺負,我的掌法可是火辣辣的,再接我幾掌試試看吧!” 話落,人至雙掌連連開攻。 打得書生落荒而逃,一連逃及百丈,眼看岩壁擋路,已無法再退,急得他咬牙大叫:“你再逼人太甚休怪我要下重手了。” 水夫人正掌握大局,怎在乎他喝喊,帶著不屑神情說道:“有什麽本事盡管使出來,否則就跪地求饒吧!” 不讓書生有喘息機會,雙掌連劈不斷,更迫得書生手忙腳亂。 書生身上衣服一處處被打焦,書生已忍無可忍,突然大喝,雙掌一翻天,一翻地,再若太極圈般旋轉開來,更旋出一道狂流打轉。 看得水夫人心神凜動,正要猜出是何武功門路之際。 書生已雙掌合十互旋於胸口,再往外推,但見遊渦般狂勁旋出,旋得水夫人身影不穩,連連擊出掌勁以抗衡。 砰砰砰砰,十數掌猛擊無效,只得拼命一擊,轟然暴響,雙方震掌暴退。 書生摔撞後面,把山岩撞出半尺深凹。 水夫人卻如斷線風箏猛打轉,噴退二十餘丈後,摔躍地面,悶哼出疼痛聲音,敢情受了內傷。 她驚愕不已:“你學會了玄天掌?” 書生見她落處下風,哪肯放棄機會,冷喝一聲:“什麽玄天玄地掌?你敢惹我,我就叫你吃不完兜著走。” 顧不了背脊生疼,猛地掠身撲來,雙掌盡展,一連數掌,打得水夫人招架乏力,節節敗退,眼看就要遭擒之際。 天空突然又傳出狂笑聲! 書生不禁暗叫苦也,本以為深谷決鬥,足可掩人耳目誰知道對方仍自能找到山頭。 一個水夫人已讓自己窮于應付,差點還吃了敗仗,現在多來八位要命傢夥,他豈是敵手? 情勢危急萬分,書生哪敢再戰?乍聞聲音:趕忙丟下水夫人,轉頭即掠,准備攀向飛瀑高崖,逃之夭夭。 然而八位蒙面人就如陰魂不散,竟然聲起人至,讓書生達不了百丈,八人已從四處飛掠而至。 更有三位從飛瀑上頭直接掠下,封住書生去路。 一人忽喝著:“小子你敢在大爺面前開溜?找死!” 掌勁猛如排山倒海劈來。 書生只能封掌自救,硬被逼退十數丈,苦笑地僵在當場。 黑衣大哥喝道:“三弟別把人打死!別忘了我們計劃。” 那三弟才較收斂,不過仍一掌逼得書生再退數步,喝道:“敢在太歲頭上耍花招,找死不成?” 一名黑衣人突又急道:“九妹受傷了,可惡傢夥,敢傷我九妹。” 顧不得大哥阻擋,那黑衣人猛地撲向書生,雙掌盡攻,打得書生悶哼連連。 其他幾人見及水夫人受傷,哪還顧得困人,玩弄人,登時瘋狂撲至,殺招盡出,他要把書生殺死而後始甘心。 書生但見無數狂流,四面八方湧來。 自己就如薄脆水缸,隨時有被打破的可能。 他只能勉強迎敵。 眼看就要遭受重大攻擊之際。水夫人突然忍痛撲來,急喝著:“殺他不得!” 不顧眾位哥哥.撲及書生躲處,雙手大開,擋在前頭,加以保護。 |
第三章 逼婚
書生方才為此開打,怎肯隨便說出秘密? 然而此時又由不得他不說,只能虛與委蛇了。 他道:“在下是從霸王船贏來的。” “贏來的?” 九人同是一驚! 黑衣大哥急問:“誰輸給你?” 書生道:“一個老頭。” 此語又讓眾人吃驚! 黑衣大哥怔問:“他沒死?” 書生道:“當然沒有,否則怎會把它輸給我?” 三哥道:“這傢夥何時沾上賭癮?” 五哥道:“不大可能吧?” 書生道:“人是善變的,誰敢保證你將來不會打麻將?” 幾位黑衣人但覺有理,正待追問老頭有關蹤跡,水夫人已問道:“他何時輸給你!你跟他又有何關系?” 書生自知對方對這老人有所忌諱。 然而他本是胡謅,又怎可再扯下去,拿老人來唬他們? 遂道:“我跟他沒有關系,這扳指是在去年臘月十五贏的。” 水夫人黠笑道:“胡說什麽?方才你明明聞及有關板指之事,立即開打,這表示你跟那人必有關系。” 七哥冷斥:“不說,抓下你肩頭!” 他猛運勁逼刑,書生更瘩得悶聲呻吟,肩頭似要脫身掉落似的,讓他難以忍受。 他急道:“在下所言,一切屬實……” 黑衣大哥斥道:“胡說八道,卸下他胳臂,看他說不說!” 七哥當真再運勁,似乎真想把書生肩頭扯下。 書生忍之不住,正待要作困獸之鬥。 猝聞林中傳出喝聲,幾點青光暴射過來。 幾名黑衣人不必轉身,立即發現暗器位置,各自哈哈謔笑。 有人斥道:“不知死活的傢夥,也敢暗算我們!” 反手就往暗器劈去。 他們本以為手到擒來,豈知林中央突又喊出冷笑聲音:“我就敢暗算!看無影洛神水的厲害!” 乍聞“無形洛神水”,眾人臉色不禁大變! 此乃號稱天下第一奇毒。 本但無色無味,透明如水,蒸發開來,更如空氣,毫無蹤影,中人立即斃命,毫無解藥可醫活。 這東西已消失武林數十年,此時竟然會被刺客拿來當暗器暗算自己?簡直讓人頭皮發麻,背脊生寒。 黑衣大哥自是緊張急喝:“碰不得!” 然而幾名兄弟原先根本不在乎,出手快且狠,已然收勢不住,硬將青光打破,原是玻璃股珠球。 此時一破,立即噴出透亮水般東西,嚇得眾人大駭,喝著“快閃”,數道黑影如箭飛掠逃去。七哥自也丟下書生,沒命逃躲去了。 在此同時,林中射來一人,正是葉水心。 他本是追殺書生而來,准備聲討偷窺之罪。 然而找到地頭之際。 卻發現書生落難,自己又非敵手,只好出此下策。 硬把玻璃墜珠裝了水,當成奇毒暗器嚇走九位敵人,好讓自己得以現身救人。 書生本以為那暗器亦有毒水,強忍肩頭痛楚,想掠身而逃,身形方動,忽見葉水心現身,立即明白是怎麽回事! 還待叫他快躲之際! 葉水心已向自己拍手,喝道:“這邊走。” 不等書生反應,葉水心掠身過來。 他猛抓書生右手,一勁兒往飛瀑左側陡坡掠奔逃去。 葉水心這一現身,水夫人登有所覺:“他怎不怕洛神水毒?莫非有詐?” 不管是否有詐,追人根本不必再入毒區。 她猛喝聲:“是騙局,快追!” 黑衣人哪能忍受被耍? 個個氣得哇哇大叫,運足霸勁,簡直化成飛箭,疾撲追掠過去。 他們武功的確了很,才幾個起落,已迫近獵物不及丈餘。但見對方,幾人狂態不禁又起,笑聲震動整座山谷。 七哥訕狂大笑道:“雕蟲小計,也敢太歲頭上現寶?納命來!” 猛搶過去,就要劈人於掌下。 書生見狀暗自輕歎,道:“你快走吧!我擋他們一陣!” 葉水心卻信心十足,道:“我要沒把握,就不會來。”突又從腰際抓出幾顆青丸,猛往幾大高手打去,喝道:“這次是真的!” 青丸射出,九大高手卻不再理會,幾人仗勁就劈,青丸被打中。登時暴開.叭然一響,竟然湧出大量青煙。 那濃煙滾處,直覺像是劇毒,嚇得九人又自煞身避躲,追勢一時受阻。 葉水心但覺不夠,又自炸出數顆,猛喊:“毒死你們!” 隨即掩人濃霧中,逃得不知去向。黑衣人連續受阻,自是氣得火冒三丈,哇哇大叫。正待要繞道追捕,四處又炸開數顆煙霧,裹住通路。 水夫人急喝:“快閉氣!” 隨又發現林中飛鳥穿掠煙霧,並不礙事,始知這是煙霧彈。 她氣得直跺腳,厲道:“待被我追上,剁了你雙手!” 她一馬當先追掠濃煙區,其他兄弟見狀,立即追上! 頓時,九條人影前前後後直若瘋子,追如快箭,吼聲如雷,吼得整座山區回音震耳生疼。 然而在他們追出霧區之後,早已失去書生及葉水心蹤影,九人怒罵中,只能散開,採取搜山行動。 眨眼掠得無影無蹤! 至於書生及葉水心兩人,當真能如此快速逃離九大高手掌握嗎? 葉水心可沒這膽子。 他早已找到藏身處,乃是一處參天古樹已空的樹心。 他在連續打出煙霧彈時,拖著書生,急忙且小心地鑽入這株巨樹樹心後,故計重施地閉氣不動以躲入。 果然把九大高手騙走,兩人得以暫時安全。 在樹心中,兩人勉強可以並肩而坐,顯得十分狹窄,然而此時在躲強敵,又怎能挑剔什麽? 葉水心倚在書生肩頭,不自覺露出甜蜜笑容,那舉止似乎小鳥依人而忘了當前危機。 書生卻不敢鬆懈,不斷運功聆聽四周,以免對方折回來,又自陷入險境。 時間分秒經逝,兩人仍是不敢亂動。 四周一片沈靜,似乎只能聽得心髒撲通撲通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葉水心已被樹頂水滴滴著臉面而嚇醒,始覺自己失態,靠向書生肩頭,陶醉得過火了。 暗暗臉紅中偷瞧書生,但覺他並未發現自己失態,心頭這才暗自慶幸。 再瞧書生,卻見他神情仍緊張,不禁不忍,說道:“他們大概已走遠,不必那麽緊張了吧?” 書生愣了一下,勉強放鬆自己,淡笑道:“不怕一萬,只怕萬—……” 葉水心道:“你認為他們會再回來?” 書生道:“極有可能,他們並不笨,尤其是水夫人,她要是笨,也就不會追到小鎮!” 葉水心想想,亦覺有理,遂道:“既然他們有可能折返,咱趁現在開溜如何?” 書生搖頭:“恐怕不妥,如果他們只有一人,或可一試,但九人同時行動,准把整座山圍起來,想躲過他們耳目,談何容易。” 葉水心不禁開始急切起來:“那該怎麽辦?要是天一亮.恐怕更加危險了。” 書生苦笑道:“只有碰碰運氣。實在想不透,武林中怎會有此九位難纏角色? 葉水心道:“你不知他們來路?” 書生苦笑:“要是知道,或許有法子可想,我對他們卻完全陌生,實在叫人頭疼。” 葉水心喃喃自語道:“也許該回去問問我爺爺,或許他會知道。” 書生問道:“你爺爺是誰?” 葉水心突覺失言,臉面稍窘道:“他……就是我爺爺嗎!他喜歡交友,才會知道許多武林事的……” 書生見他不說,也不願逼問,畢竟自己兩次脫險,全是他伸出援手,咄咄逼人,未免不合情理,他甚至為方才偷窺之事感到歉意。 瞧著這位臉面嫩得比女人還要白的男人.書生總覺得是和女人在一起似的,然而方才的驗明正身之後,心頭總有些許失落感。 葉水心被他奇異目光瞧得甚窘,這才又想起客棧淋浴之事,不禁低歎道:“你這人怎生那麽胡來!連男人洗澡也要偷窺,幸好我是男的,否則你豈不變成色狼!” 想及那檔事,他臉面更飛紅。 書生一時窘困,乾笑道:“誰叫你一臉女人樣?連身上都有女人香氣,我當然要驗明正身!” 他還是疑惑問道:“你真的是男人麽?” 葉水心瞪眼過來:“你的話未免太傷我男性自尊!在客棧不是驗明正身了嗎?”雖是困窘,卻仍擠出男子氣概,藉以興師問罪。 書生乾笑道:“只是你的動作,行事種種,很容易讓人引起誤會,我才一時無法接受,對不起。” 葉水心瞄眼道:“我會改進,免得讓你看扁了!”忽又問道:“要是我是女人,你會喜歡我嗎?”不禁嬌羞起來。 書生凝目瞧向她那張美中帶英挺臉容,若是女者.實也是絕色容姿.不禁滿意笑起:“你若是女的.我一定娶你.這麽漂亮的姑娘,何處招啊!” 葉水心心中一甜,呵呵笑道:“不必陶醉!我是公子.不是姑娘.你的美夢破碎啦!” 書生笑道:“只好一輩子當王老五啦!” 葉永心輕笑道:“若真如此,我陪你就是。”還待說下去,卻發現有動靜,立即煞住笑聲,屏氣凝神聆聽。 書生自有所覺,低聲道:“他們回來了,兩個……” 不再說話,連呼吸聲都盡量放低。 來者正是去而複返的水夫人,以及七哥。 兩人掠往山谷飛瀑處,不斷搜尋四處。 水夫人低聲道:“全山都搜遍,仍不見蹤影,他們一定躲在某處。” 七哥道:“乾脆放把火,把他倆逼出來,不就得了?” 水夫人道:“那也未必逼得出,這小子能打贏我,武功早在各派掌門之上,他若挖個地洞,再以龜息大法避難,任火勢如何燒,也未必能把他燒出來!” 七哥道:“若真如此,咱現在豈非海底撈針?” 水夫人道:“時間緊湊,他們必定還未來得及挖洞,必定藏在某天然屏障中,就像上次,他借水遁一樣,只要我們仔細找遍附近三裏方圓,必能有所收獲。” 想及水遁,水夫人自是更加小心瞧向流著飛瀑那口深潭,並抓來細石,一顆顆往潭中打去。 如此滿天花雨手法,自能搜遍潭底每寸位置。 結果仍無動靜。 七哥道;”會不會藏在飛瀑後面?” 話聲方落。 他突然猛掠飛瀑,由下而上攀掠,每隔三尺一掌,打得飛瀑有若噴泉散射水花.煞是好看。一連劈打百餘丈後,七哥飛掠回來,說道:“沒人藏在那裏。” 水夫人自也瞧清,於是說道:“咱們往兩人遁失方向搜尋,不要放過一草一木。” 說完,當真漸漸逼往書生藏身處那林區。 七哥隨後即跟上,兩人果然搜得甚是仔細。 如此搜尋方式,瞧在書生及葉水心眼中,不禁暗自叫糟。 葉水心低聲道:“恐怕保不住了……” 書生自有同感,然而此時已無法另有行動,遂決定突擊,或能趁其不備,擊倒兩人吧! 他不禁開始運起神功,雖然在肩頭被抓傷處仍隱隱作痛,但此時仍在拼命,也就顧不了那麽多了。 葉水心瞧在眼裏,暗自驚道;“你想突擊?” 書生頓首道:“總得一拼,你還有煙霧彈麽?” 葉水心道:“只有兩顆……早知道也多帶些在身上。” 書生道:“到時我若罩不住,你籍機脫逃便是。” 葉水心急道:“我不走要走一起走!”顯出患難真情,心意甚堅,突又道;“我先去引開他們如何?” 說完.就想進行。 書生急忙按住他,道:“你要是被抓,我豈能袖手不管?大家同時行動好了,反正他們也只來了兩人,咱有一半機會。” 葉水心聞言.立即點頭道;“如何進行?” 書生道:“看情況……待他們逼近後,可以破樹偷襲,也可等他們探頭進入樹洞時.來個斬首示眾!……咱們隨機應變就是……” 說話之間 水夫人及六哥已然逼近不及百丈。 兩人果然翻遍每一顆可藏人巨石,以及巨樹,並快速往這株千年樟木搜來。 情勢一觸即發,書生、葉水心額頭不禁開始冒汗,如此生死攸關之際,實讓人驚心動魄。 水夫人搜尋更近,目光突然掃及而落于千年樟木,像招到寶物似地邪邪一笑:“該不會在裏頭吧?” 書生但覺腳步聲逼近,知道已無法避開,遂向葉水心要來兩顆煙霧禪,准備放手一搏。 他立即斜身往下,守住那隨時會鑽進敵人的小縫隙,葉水心自也不甘等死,運足功力,准備發難。 外頭傳來聲音:“這棵樹倒有千年歲樹數,足可藏不少人吧?” 原是七哥聲音。 他已追在水夫人前頭,准備先行探查。 書生想及肩頭被扣一事,不禁火氣更熾,心想必定讓他來個重創,方消恨意。 心念宋畢,七哥已近,伸手敲向樹幹,卡卡有聲。 他自得說道:“是空心的,大概藏了不少人!” 誰不知千年古樹,大都樹心已空了。 七哥如此說,只不過在消遣言語罷了。 他自也不信樹心當真有躲人。 敲完之後,竟然蹲身下來,伸著腦袋就往裏瞧。 書生就等這時刻。 眼看一顆黑腦袋像烏龜頭般伸進來,他哪肯錯失機會,猛地伸指戳向那人腦袋。 叭然脆響。 那人悶哼一聲,竟然未倒地,嚇得書生緊張萬分。 須知他戮截位置乃是後腦玉枕穴,此穴本是要穴,截擊過重,隨時可能斃命。 書生只想脫逃,不想真的殺,以免和其他蒙面人結仇而終身麻煩不斷,故而未盡全力戮擊。 然而勁道亦重得足可讓人昏迷,誰知這傢夥硬是了得,四分勁道點去,竟然只能叫他稍稍昏沈,難怪書生要嚇一跳。 還好,他反應夠機警,一擊無效,征詫之時,又補兩指,還是不行,乾脆盡全力猛戳。 叭然再響。 七哥始悶哼昏倒欲跌。 水夫人但聞七哥悶聲,警覺追來:“你怎麽了?” 書生趕忙裝聲說道:“沒事……” 雖不像,但聲在樹心中,變得較沈,一時也足以掩飾,書生且伸手抓住七哥肩頭,並往內拖,使之七哥身形不致下墜,且似持往內爬之態。 水夫人但見他爬得較吃力,驚詫道:“七哥……” 登時覺得有異,正想要運功警戒之際.書生便從她叫聲中知道行蹤已泄,哪敢怠慢,猛地舉拳擊破樹層穿射而出。 砰然一響。 樹屑散射,人已在外。 但見水夫人不及七尺,右掌運勁罩打過來,左掌一揚,幾點暗器分射對方要穴,冀望一擊奏效。水夫人乍見驚變,更是驚駭。 但她畢竟武功高強,攻擊或不易,自保卻也能夠,眼看對方掌勢劈來,她驚叫不好,雙掌反打接去。 豈知對方又打來暗器,直叫她挪不出雙手迎接,驚得落魄左掠,甚至落地打滾,眼看就要避開暗器,左肩又自挨了一記,痛得好哇哇大叫,掌勁劈得更猛。 書生劈掌只是作勢,他哪肯打出強勁聲音,再引來其他幾名要命傢夥,此著志在掩護暗器。 果然一擊奏效,正待擒人之際。 水夫人已起拚命之心,且又大叫出口。 聲音方起。 書生暗自叫糟,哪肯再對掌,猛又打出煙霧彈,散得青煙處處,裹得水夫人失去目標,掌勁不知欲找誰劈去。 就只一愣之際。 書生竟然摸黑撲來,那掌風過處.水夫人更是吃驚,反掌猛攻,並尖叫:“人在這……” 話未喊完,書生暗叫不好,相准她嘴巴封了過去。 一掌封住,水夫人拚命掙紮。 書生哪肯放鬆,硬是施展全身勁道,猛戳猛點穴道,再猛勁抓扯扭鎖,雙方滾在青煙堆中,有若小孩打架拚纏起來。 葉水心趕忙追出外頭,見狀亦不知該如何幫忙,愣在那裏幹著急。 猝又聞及水夫人尖悶叫聲:“你敢非禮我……” 接下來已變成晤聲。 書生卻乾笑道:“非禮又如何,誰叫你敢跟我作對?” 掙紮已停,書生立即掠出青煙。葉水心這才看見水夫人胸衫已開,露出紅肚兜,人已昏迷不醒,他征詫且臉紅道:“你當真非禮她?” 書生笑道:“哪有時間,方才摸黑亂打,她又狡猾,一不小心扯下她腰帶,始嚇住她.趁機給她幾指,才勉強收拾她!”,葉水心聞言方自噓氣,正想說已制住兩人,下一步該如何進行之際。 林區又傳來破空聲,嚇得他神情又緊張,急道:“有人來了!怎麽辦?” 書生倒是鎮定得很,笑道:“方才她鬼叫那麽大聲,豈有不引人來的道理?咱且把她當作人質便是。” 說完,立即挾起水夫人,暗喝一聲:“走!” 他和葉水心急往神木左側掠去。 在經過七哥身形之際! 書生但覺方才被用刑,不報仇實是過意不去,遂踹來一腳,踢得七哥臀部擺蕩不已,兩人這才揚長而去。 他們方自掠退百丈,幾名黑衣人已追至神木,見有人倒地,只在大哥驚愕不已:“七弟道了暗算?” 三哥更叫:“九妹被擄了?” 黑衣大哥怒火攻心。 登時咆哮,震得山峰抖動,驚馬亂飛。 他厲吼:“快追!” 六道黑影直掠追去。 獨留四哥掠往七哥處,把他扶起並檢查傷勢,知道穴道被制.趕忙伸手解穴。 七哥乍醒,厲喝:“大膽妖徒敢暗算我!”正待劈掌,猝見黑衣,複又愣住,掌勁打停:“四哥?” 四哥道:“快追吧!敵人逃了!” “他敢!” 七哥自知受制,一時怒火填後,猛地掠身要追,哪知身形一動,臀部霎時傳來疼痛,害他一時雙腳發軟,差點地摔倒。 四哥見狀大驚,急喊:“你受重傷?” 他急於扶人, 七哥這才知道臀部受傷,自是更怒,可是此丟臉事,怎能說出? 他吼著:“沒事!” 強忍著痛楚,追殺掠去。 四哥為防萬一,緊緊跟在後頭加以保護。 至於書生,他則極力掠往森林,心想找個天然奇陣,或可藉地形遁入。 然而黑衣人武功畢竟不凡,在連追一座山頭之後,竟然被高崖擋住.想再折返,六名黑衣人全都圍上來。 個個嗔目瞪眼,欲吞了書生而後始甘心。 書生但見去路被擋,只好故作鎮定,緊緊扣住人質.笑道:“我跟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何苦苦相逼?” 五哥厲道:“現在已有仇!還不把夫人放下!” 二哥忽見夫人衣衫不整,厲道:“你敢非禮她?” 猛地揚掌,就要攻擊。 書生冷笑,喝聲:“不准動!” 他硬把手指戳往水夫人太陽穴,逼得幾名黑衣人煞住外勢,頓在當場咬牙切齒。 書生始道:“我沒時間非禮她,我只想要你們別纏我!讓路!” 迫著夫人橫在前後,書生已漸漸欺近,迫得這些黑衣人投鼠忌器,不知該如何是好。 黑衣大哥突然哈哈大笑:“天下沒人可以威協老夫!把他拿下!” 他伸手指向葉水心。 葉水心本在書生左近,但見對方把目標轉向自己,嚇得驚惶落魄,冷喝:“別過來!”直往書生後頭閃去。 然而黑衣人武功何等高超,又在六人聯手突然發難之下。 三人發掌猛劈書生及葉水心之間,把兩人隔開,六哥、八哥極力撲來,准備來個生擒活捉。 葉水心見狀更駭,厲喝:“別過來!” 突然發掌打向兩人。 勁道過處,竟也迫得兩人攻勢受阻。 然而四人勢在必得,自是加強內勁,一掌打得葉水心唉呀尖叫,暴飛向空中。 嚇得書生臉色大變,正待放棄水夫人掠身去接之際,葉水心扭個身竟然無恙似地急叫:“我沒事,快看住人質!” 他已往書生落去!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沒想到葉水心受此重擊會沒事? 莫非他有寶甲護身? 黑衣大哥忽見葉水心驚轉身形如龍蛇扭轉,登有所悟:“原是葉老頭的棉花功?” 他突然騰身暴欺過去,天馬行空十數丈,不再用掌,連截數道指勁,點得葉水心哎呀驚叫,摔跌下來。 他掠身而至,伸手引出吸字訣勁道,把人吸抓過來,始又淩空倒飛,落回原地,露了一手平空禦勁之能。 葉水心被逮,雖是緊張萬分,他仍惦記書生安危,急道:“你快走,他們不敢把我怎樣?” 黑衣大哥冷笑:“別以為葉老頭就能為所欲為!” 手指猛扣。痛得葉水心尖叫直掉淚。 書生見狀,實在不忍。 他大喝道:“放開他,有話好說!” 黑衣大哥冷笑:“沒人有資格跟我談條件,該先放開的是你手中之人!” 書生道:“只要他安全,我就放人。” 葉水心仍叫:“別上當,人質一放,我們全完了!我爺爺是長青仙翁,他們不敢殺我;否則我爺爺不會放過他們的!” 乍聞“長青仙翁”,書生稍愣。 他乃苗疆怪物,一身武功深不可測,尤其醫、毒又是武林一絕。 縱橫武林數十年,幾乎無人敢惹,沒想到葉水心會是他孫子,難怪如此大膽敢隻身闖武林。 葉水心本心為報出爺爺名號,能嚇住黑衣人。 豈知他們似乎不買帳,更甚地狂笑起來。 黑衣大哥謔笑:“葉老頭算什麽,在我面前,他還排不上名,放人!否則扯下他手臂!” 他當真猛勁扯住葉水心左臂,疼得葉水心再次痛叫,淚水橫流。 書生眼看如此慘狀,心如刀割,自知長青仙翁亦罩不住,想及葉水心兩次救自己,又怎能讓他受此痛苦? 一時不忍,喝道:“不准動他!我放人就是……” 他終于把水夫人放于地面。 葉水心仍叫:“不要放了人質!” 書生歎道:“這本就不關你的事,一切由我來承擔吧!” 他慢慢退向後頭。 幾名黑衣人見狀,趕忙欺掠過去,終把水夫人救回,一連數指,已把夫人穴道解去,她始悠悠醒了過來。 黑衣大哥急問:“九妹可好? 水夫人醒神後,發現自己衣衫不整,立即想起被暗算一事。 目光不禁瞄向懸崖一角的書生,邊整衣服邊冷邪笑道:“你實在狡猾,連我都栽在你手中。” 黑衣大哥仍問:“九妹你吃他虧?” 水夫人淡笑道;“我沒事。” 她慢慢往書生行去,謔笑道:“你到底是誰啊?……” 書生只能往後退.可是懸崖已臨,退無去路,他苦笑一聲道:“放了葉水心,我就告訴你我是誰。” “葉水心?” 水夫人感到不解。 黑衣大哥道:“就是葉西的孫子!” 勁道一抓,葉水心又自唉叫。 水夫人回頭瞧他,眉頭一皺;“他是男是女?真是葉老頭孫子?” 葉水心極力吼出男性聲音:“誰要當你女流之輩!” 黑衣大哥道:“他用過棉花功,該是葉老頭孫子沒錯。” 水大人頻頻點頭.道:“就算是男人,也是個娘娘腔,大概被葉老頭拿來當實驗品吧!” 書生說道:“我們之事不關他,你們放他走吧!” 黑衣大哥笑道:“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條件?” 他又抓得葉水心唉唉痛叫。 書生暗自叫苦,冷道:“你想言而無信嗎?” 黑衣大哥斥道:“誰許諾給你?你根本投資格在我面前說話!” 水夫人想到什麽,轉問書生:“你是拿他換我自由?” 書生道:“沒錯。” 水夫人啞然一笑,道:“那就是我們理虧了……” 轉向黑衣人,道;“大哥放了他吧!反正葉老頭也是個人物,且跟我們風馬牛不相干,犯不著去惹他的毒、自找麻煩.你覺得如何呢?” 雖然黑衣大哥是老大,但比起智靈,可就不及水夫人了,故而許多事,都是水夫人出主意。 此時她既然提出放人要求,黑衣大哥亦自同意。 隨手一丟,把葉水心擲落地面.瀟灑大笑:“自家人好說話,妹子說放我就放;比天皇老子都管用!” 如此舉止,讓人覺得他放人,全在於買誰的帳,而非聽令於某人,自可保住大哥顏面。 水夫人感激一笑,道:“多謝大哥。” 黑衣大哥笑得更狂,直道:“哪里!哪里!不必客氣。” 葉水心趁此機會爬起身子,就要往書生奔去,卻被幾名黑衣人擋住。 書生急道:“你走吧,咱以後再見。” 葉水小心頭一凜,暗忖,現在過去.無異自投羅網,要是這些怪人再度發瘋.自己准又遭殃,何不先離去,然後暗中再找方法救人? 越想越覺得此乃上策,葉水心這才拱手道:“那你多保重了。我回去請我爺爺出面,一定擺手他們!” 黑衣大哥訕笑道:“什麽人來也一樣!我照樣擺平!” 葉水心未在理會他們,冷哼一聲,向書生投以深情一眼,大概在暗示多忍忍,有機會他必定再次前來救人。他終於掠身離去。 水夫人風情萬種地逼了過來。 書生苦笑道:“我實在想不出,你們為何選上我?” 倚身岩旁,往下瞧去,但覺深不見底,若跳下去,恐怕屍骨無存。 水夫人似知他想法,笑道:“你想跳崖脫逃?” 她笑得更甜:“死了這條心吧!就算你能跳下去不死,我們照樣能把你抓回來,普天之下,已沒人能逃出我們手掌心,你信不信?” 書生苦笑:“我信。” 水夫人頷首一笑:“這就好,果然是聰明人,現在你該可以跟我說實話了吧?” 書生道:“有關玉扳指一事?” 水夫人笑道:“不錯!” 書生苦歎不已:“不是說過了嗎?” “一派胡言!” 夫人突然發難撲過來,書生想反抗,幾名黑衣人又自撲來。 書生但覺不是對手,只好束手被扣肩頭,壓得單膝落地,冷汗直冒。 夫人淡笑道:“你一定要嘗到苦頭才肯說嗎?” “我說的全是實話……” 書生似已耗定,此時四哥和七哥已經趕回。 七哥忽見書生受制,怒火終能發泄,猛欺過來,厲吼道:“你敢暗算大爺,看我如何拆了你!” 話聲方落,就要大打出手。 書生只能暗自叫苦,天意如此,又奈我何? 眼看七哥掌腳就要欺至,水夫人急忙攔手道:“七哥,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如何?” 水夫人言詞似有無盡魁力,終於喚住七哥.他氣沖沖道:“怎麽改,我看他是死性不改!” 他還是忍不住,一腳踹向書生臀部,喘得他往前趴地。 水夫人唉呀一聲,本是可以鬆手.她卻放作被手拖帶狀,欺倒書生背部,倒成了一對恩愛戀人模樣。 書生暗自叫苦,臀部疼痛隱隱傳來.他知道這一腳,比起自己那腳威力弱了許多,看來七哥仍是把水夫人的話聽進耳朵,這麽踹,只是在泄恨罷了。 水夫人終于又現出風騷模樣,甜膩膩地倚向書生耳際,含情般咬耳朵說:“疼嗎?我那七哥就是最煞風景,下回我替你報仇!” 書生不能動彈,只有任她擺布。 書生一時窘困.趕忙定神,笑道:“你最好殺了他如何?” 水夫人唉呀一聲,笑道:“這麽毒,要我殺哥哥?”書生笑道:“或者叫他自殺也行!”水夫人呵呵笑道;“下次有機會,我試試看!” 她故意抱得更緊,媚笑道:“我覺得你的臉發熱了,怎麽?對我還有沒有興趣?我美嗎?”書生乾笑道:“夫人美若天仙,一代尤物。” “真的嗎?” 水夫人呵呵媚笑起來:“真謝謝你,既然如此.你還要娶我嗎?” “這……這……夫人說笑了吧!”書生哭笑不得。 水夫人媚笑道:“我是當真的!你要不要我嘛?” 書生幹窘道:“既然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真的?” 水夫人先是驚喜,突又感傷道:“你口是心非!你根本不愛我對不對?” 書生急道:“在下口是心是……”水夫人截口道:“你敢發誓嗎?” 書生道:“當然敢!” 水夫人道:“好,那隨我念!皇天在上,後土在下,仙佛為證,至死不渝。” 書生果然照念,敢情決定豁開去,跟她唱戲到底。 誓言已立,水夫人突然感恩激情起來:“公子果然是真心的,實叫人感動!” 書生道:“那娘子可以把我放了吧?” “不行!” 水夫人突又恢復狡黠笑容:“可借你我無緣,我要你去娶另一個人。”書生一愣:“娶誰?” 水夫人道:“一個叫淩纖兒的女孩子。” “她?她在哪兒?” 書生但覺這才是這群人找自己的最大目的:“她跟你們有何關系?” 水夫人神秘一笑,道:“一點兒關系也沒有,你願不願意?” 書生苦笑:“我能推辭嗎?” 水夫人滿意笑道:“算你識相!” 突然正色道:“我要你想清楚,這此次我們九人全部出動,就是要逼你去娶她,可見我們相當認真,你別給我打馬虎眼。” 書生道:“你們不是為了我手中玉扳指而來?” 水夫人道:“當然是!不過,看你寧死不說的死硬脾氣上,我放你一馬。現在只要你能追上淩纖兒,我可以不過問你身世。” 書生如釋重負:“早說嘛!叫我娶老婆,這麽美好之事,何必你逼我?我可比你還來勁呢!除非她很醜!” 他眉頭直皺:“她是不是真的很醜?” 水夫人冷笑道:“怎會?醜的人,隨便替她找個老公,她准樂死,淩纖兒不但漂亮.而且聰明絕頂,自視甚高,所以我才會尋遍千山萬水,選出你來追她。” 書生笑道:“這麽說,我的條件不差嘍!” 水夫人笑道:“你的條件很好,就是狡猾些,否則簡直完美無缺。” 書生苦笑:“我再怎麽狡猾,還不是栽在你手中?可以起來吧?夫人壓得我好重……” 水夫人聞言,媚笑起來,嬌笑道:“多可惜,我們無緣啊!要是能整天抱著你,那該多好!” 她故意吐氣如蘭,吹向書生,女人媚力傳來,又搞得書生面紅耳赤。 水夫人終又證實自己媚力,始坐起。 她笑道:“希望淩纖兒也能把你迷死才好。” 夫人已起,書生自能翻身坐起,四面瞧去,不知何時東方已微吐曙光,照住八位蒙面人,雖仍不能看清八人面貌,卻發現他們目光緩和許多。 書生心想:“大概自己答應他們條件的結果吧!” 夫人見他坐起,替他整理衣襟,淡笑道:“當然,你該想到,我們要你追淩纖兒,不只是結婚而已,而是要你從她身上得到一句口訣。” “口訣。” 書生稍動容:“什麽口訣?是不是關系武功秘笈?” 水夫人笑道:“大概吧?反正你負責到底,其他事,不必問那麽多。” 書生心念一轉,立即點頭:“好,我答應你,只要你以後不再找我麻煩,我什麽都答應。” 水夫人眯眼一笑:“答應得這麽爽炔?你是不是想先應付逃過此劫,然後來個遠走高飛?” 書生的確有這想法,沒想到夫人就是賊,硬把它拆穿。 他哪會承認,乾笑道:“您誤會了。聽您說,她很漂亮,在下的確想去瞧瞧,誰不想娶個漂亮老婆啊!” 水夫人神秘笑道:“希望你真的如此想,不過,我得先警告你,普天之下,沒人能逃出我們手掌心,不信你可以試試,縱使你找個地洞鑽進去,我們照樣可以把你挖出來!” 書生但覺威脅倍增,連連搖頭表示不會不會。 水夫人笑道:“那是最好,不過,由於時間緊迫,我們沒功夫陪你玩!” 突然伸手戳向書生嘴角,迫得他嘴巴張開,夫人猛丟一顆紅丸進入他嘴裏,咕嘟一聲已吞入腹中。 書生驚愕萬分:“這是什麽?” 水夫人笑道:“當然是奇毒毒藥啦!放心,只要你不背叛,我自會每個月送來解藥,直到你把口訣告訴我們為止,否則你會毒發,變成白癡。” 書生知道已無法挽回,只能苦笑再苦笑:“何需如此呢?我本就很認真在替你辦事啊!” “我知道!” 水夫人笑道:“所以說,此毒對你根本不存在,綾纖兒已在雁門關附近,你快去幫她,畢竟身懷奇寶,不免引人覬覦,你自可表現英雄救美。” 書生苦笑:“英雄救美?連自己都救不了,還想救美?” 水夫人笑道:“你會的,我對你信心十足!事不宜遲,你快走吧!” 說完,她轉向八位哥哥,輕輕一招手,眾人哈哈狂笑,笑震天地。 九人突然掠飛而起,直射山林,其快如光,眨眼不見,獨留笑聲穿耳不絕,久久未能平息。 書生只能悶坐該地,如此遭遇,實在讓人哭笑不得,無端惹來這麽大堆煞星,他連做夢都所料不及。“笑啊!笑死一個少一個!” 他自嘲而笑,雖在詛咒九位黑衣人,卻也嘲笑自己無力回天。 那笑聲仍在山間回繞不斷,葉水心已忍不住去而複返。他本是躲在附近林處,偷看現場情景。 但見九位煞星突然放人且離去,他亦頗感意外,直到確定九人已掠遠之,他始在崖邊掠來。 尚隔百丈,他已迫不及待說道:他們真的放了你?”掠近不少。 書生聞及聲音,雖是穴道受制,也不便再露苦態,淡然一笑:“放是放了,卻不知道有沒有副作用……” 葉水心笑道:“能甩脫他們,自是可喜。” 走近之後,發現書生不能站立,急問:“你穴道受制?在哪兒?我幫你解!” 書生告知,葉水心幾指點來,他終能活動自如。 他卻仍不敢站起,趕忙運功探查身軀有無異樣,已然發現心脈處隱隱發熱,不禁感歎不已,看來真的中了水夫人所下之毒。 葉水心見狀,怔詫道:“你身上仍有禁制?” 書生苦笑:“只不過是吃了一顆大力丸而已。”她喂你吃大力丸?” 葉水心頓有所悟:“他們在你身上下毒?” 趕忙伸手替書生把脈,急問:“是什麽毒藥?” 書生道:“我要知道就好辦了。” “可惡!” 葉水心怒罵中,仍替書生把脈,卻把不出結果,遂問:“你現在有何異樣?” 書生道:“除了心脈有點發熱外,並無異樣。” 葉水心隨即抓向口袋,拿出一大把藥,挑了三瓶,倒出藥丸及白色乳液,要書生服下.道:“這是我爺爺的獨門解藥,你試看看。” 書生自知他無害己之意,依言服下,清涼、苦味皆有。 葉水心立即伸手抵向他背心,運功替他催化。 書生自也配合運行一周天,神氣倒是清爽許多,然而心脈那股熱感依然存在。 葉水心急問:“如何?” 書生苦笑道;“或許解了吧!” 雖是解嘲,卻也想安慰對方。 葉水心自能從他臉上看出結果,不由更急:“到底是什麽毒?跟我回苗疆,找我爺爺幫忙如何?” 書生目光不由一亮:“你爺爺真是長青仙翁?” 葉水心稍窘:“正是……對不起,先前沒告訴你。” 書生淡笑:“人在江湖,能不說就少說,我不介意。倒是你爺爺號稱怪醫,或可請他試試……” 葉水心登時欣喜:“這可好,咱這就走,不出七天,自可找到我爺爺!” 書生當然好,然而他仍顧忌說道:“就怕九個惡傢夥中途阻攔。” 葉水心道:“總得試試嘛!必要時,我去抓爺爺出來。” 書生道:“只有如此了。” 兩人皆掠往山下.直取苗疆方向,全力趕路。 掠行中,葉水心自也問及水夫人下毒目的,書生並未說及騙婚一事,畢竟並不大光彩。 他只說水夫人想從綾纖兒身上獲取武功口訣,因而逼自己去騙取而已。 葉水心聞言,自又罵那水夫人詭計多端。 罵完之後,也表示,若他爺爺無法解毒,他可幫忙取那口訣以換解藥。 書生自是感激,萍水相逢,竟然得此知心,這番遭遇,總算有所補償。 兩人日夜趕路,果然未再遭受水夫人追截。 七天七夜過後,終于抵達苗疆領域。 葉水心方回老家,心情大開,竟也哼著小調,領著書生穿梭于險山峻嶺之中。 一連掠過雙鷹崖,天地峽,斷情峰,終至長青峰。 葉水心笑道:“此峰本是松雪峰,我爺爺一來就把他改成長青峰,據為已有 書生笑道:“人活著挺無聊,弄點兒花樣有何不可?” 葉水心對他沒說爺爺是土匪.頗為受用.笑得天真動人,奔掠之際,勁道更足。 待穿過一積雪深處,已抵一山崖,順著險徑掠行,終於抵達一山洞,葉水心立即喊道:“爺爺,我回來啦!”撞了進去。 書生自也跟其後頭奔入。 誰知方及內洞不及十丈.只見正中擺著一尊大銅鼎。 鼎中烈火熊熊,一滿身滿腔炭黑老翁正以大嘴吹著鼎火。 呼地一響。 烈火猛卷外頭,嚇的直撞前頭的葉水心尖聲大叫,急閃一旁,差點臉面頭發被燒個正著。 葉水心自是嗔斥罵來:“爺爺你想燒死我啊?” 葉西這才發現有人到來,複見及水心臉面,先是一愣,隨又哈哈笑起:“原來是你,怎麽?不是去中原遊玩,這麽早就回來了?” 葉水心嗔道:“你想燒死我啊!” 葉西乾笑:“爺爺怎捨得!” 忽又發現書生,怔愕道:“你帶人回來?” 葉水心稍窘,趕忙拖著爺爺往內洞奔去,急道:“他是來求醫的……”然後說得吱吱喳喳,書生已聽不清。 葉西則不斷哈哈發笑:“原來如此!無法解毒,才來找我啊!” 葉水心斥笑道:“爺爺要是治不好,看我如何收拾你!” 緊接著,傳來葉水心收拾東西聲音。 葉西則趁此機會走向書生,上下打量一番,頻頻點頭笑道:“果然是青年才俊,你何名何姓?” 書生道:“在下白中紅。” “姓白的?” 葉西直搖腦袋:“好像沒聽過武林中有什麽姓白的……” 書生道:“晚輩家世平凡。” 葉西爽聲笑道:“其實也沒什麽關系!水心正在收拾東西,待會兒自可替你解毒,你且說症狀。” 書生依言說出,葉西則替他把脈。 書生趁此瞧他臉面,雖然頭發已斑,臉現皺紋。 然而條條紋路挂在他臉上,卻更顯蒼勁,直若老松盤根般,讓人覺得他生命仍自如此帶勁,難怪有長青仙翁雅號。 葉西把脈一陣,直皺眉:“一切正常,會中了毒嗎?” 書生道:“是她親自喂在下毒藥的。” 葉西點頭:“那該是非等閒之物了……” 他把脈更仔細。 此時葉水心已收拾完畢,急急追出,問道:“爺爺摸出眉目沒有?” 葉西道:“不簡單,你給他眼下本門解藥了?” 葉水心道:“服下了,卻沒效。”葉西不禁頻頻頷首,口中直道:“難纏難纏”,要書生進入裏頭。 內洞裏面有三門,呈品字排列。 葉西將人引入左側洞,裏頭除了石床之外,另有一座爐竈,竈上剛擺置大鐵桶,大概可用來煮人吧! 除此之外,最具特色的乃是牆壁坑坑洞洞中,擺了不少瓶罐,藥香為之撲鼻。 葉西要書生躺下,然後替他解開胸口,不斷戮指推拿,隨又拿出銀針,奇快無比刺遍胸口十餘處要穴。 他問道:“胸口那熱散開嗎?” 書生道:“沒有……” 葉西皺眉,要水心拿來幾味藥,沾上銀針再刺。 那銀針沾藥.泛成青紫,顯然有毒,葉水心不禁焦道:“爺爺,那是毒藥……”怕爺爺用錯。 葉西道:“我自知,以毒攻毒也是治療方式。放心,有爺爺在,難道還會把他毒死不成?” 葉水心這才想到爺爺的本領,自也放心不少,任他醫治去了。 至於書生,則只落個任人擺布地步。但覺銀針刺來,有若螞蟻咬食,疼疼麻麻,並不好受,不禁繼起眉頭。 葉西見狀,欣喜道:“有反應了?” 書生幹聲道:“沒有……” “可是你皺眉?” “是針癢。” 葉西為之想笑:“說的也是……如有反應,自動報上來2” 書生點頭。 於是葉西果真大刀闊斧耍出醫功,眼看幾針無效,乾脆把他衣褲全褪盡,獨剩一件內褲。 隨後再刺其三百六十處要穴,整得書生全身發疼,仍無效果, “會是什麽毒?這麽頑強?” 銀針不行,葉西改成逼毒入腹,硬是逼書生眼下二十餘種毒藥,迫得他肚腹又麻又抽又疼又利,整個腦袋發暈發疼,哎吐連連。瞧得葉水心雞皮疙瘩直冒,如此折磨方式,好端端者也會被折騰沒命。 他實是不忍,說道:“爺爺,不能用其他方法嗎?” 葉西一臉正經道:“什麽方式都要用,早用遲用,還不是一樣?” 他繼續施展醫術,果真把書生折騰得死去活來,差點翻白眼。 書生五髒俱焚,哪還感覺得出什麽.勉強乾笑道:“反應激烈……” 葉西緊張萬分:“真的有了!” 書生苦笑:“不知是對你的毒藥反應激烈,抑或是先前之毒……我已分不清……” 葉西一愣:“會這麽混嗎?” 葉水心聞言,白眼道:“看,爺爺你用藥太過火了!” 葉西乾笑道:“爺爺立刻替他解毒!” 當下又抓來大堆解藥,灌向書生腹中,迫他吐出毒物,隨又把他丟入鐵桶中,開始蒸煮。 一個時辰下來,書生肌膚已被蒸得發紅、毒物似也順著汗水排盡。葉西再喂他清涼解藥。 一時病態昏眩盡除,書生元氣恢復不少。 |
第四章 長壽仙翁
葉西見狀,始要他爬出熱桶,再行打坐驗身。 書生依言打坐于石床,漸漸地,身軀涼焉,氣息亦漸漸調勻,然而心脈部位,仍自溫熱著,他不禁面露失望表情。 葉水心瞧得緊張:“你的毒仍在?” 葉西聞言嗔叫:“怎麽可能!” 欺向書生。雙手又抓又扣,恨不得把他心脈掏出來檢驗一番:“你真的確定那悶熱仍在? 書生實不想刺激他,可是又不能不說實話.只能悶聲點頭。 葉西又自大叫不可能不可能,突然抓出一把利刀,當真要切往書生。 葉水心見狀大驚,急忙攔去:“爺爺,你想幹什麽?” 葉西嗔叫:“挖他心髒出來瞧瞧!” 此言一出。 連書生都嚇著,這不就等於開膛挖心驗屍嗎? 葉水心登時大喝:“爺爺不准亂來,我只帶他來治毒,哪要你動刀挖心?” 葉西忽而哈哈怪笑:“爺爺醫術賽華陀.挖了心,照樣能接回去,他死不了!” “不行!” 葉水心仍自勁力攔人:“我不要你來這招,換別的方法,否則不治也罷!” 葉西大喝:“不行也得行!” 利刀突然切下。 書生、水心登時驚叫,一人抓刀,一人猛跳開,躲得又急又狼狽,葉西已呵呵謔笑起來:“別急,逃什麽,我只是想取點血化驗看看而已!” 敢情方才舉止,只不過擺擺架勢。 葉水心頓知被耍,登時怒目瞪來,嗔叫:“爺爺敢耍我?” 欺身過去,拳頭猛打,揍得葉西哇哇大叫,落荒而逃。 書生但覺這對祖孫,實是非常人。 尤其葉西,性情果真怪異無比,在這節骨眼裏,竟然還有心情開此玩笑,嚇得自己狼狽逃開。 這可是生平第一次出此大醜,卻無處討顏面,只有自嘲地苦笑了。 他直覺得,呆在此,遲早個被整死,也會被整瘋。 這個毒.還需要解嗎?方才所受之痛,可比追姑娘苦得太多了。 猶豫中,葉西祖孫倆已返回。 葉水心關懷地說道:“你別怕,我已收拾爺爺,他不敢再耍你,否則我會剃光他頭發!” 葉西哈哈笑道:“方才實在氣人,放才來此招,小兄弟還習慣吧?” 書生乾笑:“前輩別來真的就好……”“當然來真的。” 葉西笑道:“只不過取一點血而已,怎麽樣?讓我劃一刀吧?” 書生都已來到地頭,又能說什麽?只好伸手過去,任他宰割了。 葉水心為防有變,立即盯過來,直追著爺爺不准亂來。葉西果然小心如女人繡花,劃得書生不覺疼痛,血液已滲入小杯之中。 連滴十餘滴,葉西始滿意叫夠了,葉水心立即拿出金創粉替他敷傷口,關懷問道:“疼不疼?” “還好。” 書生但覺比起方才灌毒的五髒俱焚,要好得太多了。 葉水心道:“這金創藥挺有效,待會兒自可癒合,你餓了吧!折騰了這麽久……我替你准備午餐去。” 說完,要書生坐于石床上,自行前去料理餐食去了。 書生已無胃口,但卻不忍拂去他的美意,只道便菜便飯即可。葉水心甜笑表示知道了,始快快退去。 至於葉西則拿著血液閃至一角,盡是用了無數藥方以探毒性,然而越試越迷糊,一連用去百餘種方法,就是無法試出毒性存在。 “怎麽可能?” 葉西不解:“怎麽都是補品藥性出現?這是什麽毒?” 書生聽而不懂,只能呆坐那兒欣賞葉西種種特殊表情變化。 葉西猛一回頭問道:“你常吃補藥麽?” “補藥?” 書生一時會意不過來。 葉西道:“能增強功力者也算!” 書生恍然,道:“以前服過靈芝之類,不過已有數年之久……” “靈芝?” 葉西再次試驗,終於點頭:“果然是靈芝藥性,敢情不是毒物反應……” 百思不解中,複找理由:“莫非毒性仍未滲入血液之中,當然驗之不著……”越想越有可能。 登時把血盤打翻,喝道:“驗血失敗!換別的!” 書生見他快步逼來,心頭登時不安,問道:“前輩還要試驗?” 葉西猛力點頭:“不錯!直到找出解法為止。” 書生暗叫苦:“能不能……” 尚未說完,葉西又喝道:“躺下!” 未等書生反應,幾指戳來,又自把他放倒床上,苦得書生暗叫阿彌陀佛,上蒼保佑了。 葉西果然另有奇招,竟然抓來二十條毒蛇,咬著書生二十根手、腳指.痛得書生差點掉眼淚。 葉西仍不止,還想抓只毒蟲,欲放入書生口中,要它爬入腹腔.吸點什麽東西出來研究。 書生但見血蟲猙獰面目,實難想象它在體內爬行可怖情景,想拒絕,卻因穴道受制喊不出話來,眼看恐怖之事就要上演之際。 葉水心突然走進,忽見如此酷刑,登時喝叫:“爺爺,你瘋了不成?” 葉西仍自興趣沖沖,信心十足:“這次一定行!”當真搶快把毒蟲放入書生嘴巴,嚇得書生全身抽搐,沒命想掙紮,卻是不動。 葉水心唉呀驚叫不好,猛撲過來,欲阻止已是不及,趕忙解開書生穴道。 書生正呃聲怪叫,一口氣直往外沖,還好,仍來得及將毒蟲吐出,留在口中腥臭,仍讓他連連作嘔。 葉西直道可惜啊可惜,抓回毒蟲,實是可借此法不能進行:“不這樣,如何能知毒性呢?” 葉水心斥道:“等你找出毒性,人也被你整死了!” 瞧那毒蛇還在咬人手指,他一生氣,全部扯掉,毒蛇想反噬,他就想殺死。 葉西見狀大驚,直喝殺不得,貴重得很,欺身過來,終把二十條毒蛇抓回,忍著被咬疼痛,也不忍傷蛇,愛若性命地裝回籠中。 他始敢面對孫子.責聲道:“這些都是七彩、五金之蛇,名貴得很,你怎可隨便殺他們?” 葉水心斥道:“治不好,通通都該殺!” 大有為了書生翻臉之態。 葉西似懼孫子發威,聞言,語氣已軟:“我不是治不好,只是仍未找到毒源而已!” 葉水心斥道:“等你找到,人也完了!” 葉西稍窘.喃喃點頭道:“讓我再想想.再想想!會是什麽毒啊?這麽難纏?” 葉水心走向書生,道:“別理他,我們走!” 始把書生拖離要命地方。 走向外洞之後,山風吹來?凜凜生寒,書生心神稍微清醒,苦笑道:“你爺爺對毒,真有一套啊……” 葉水心窘笑道:“他就是喜歡試東試西,不過,他真的有心替你解毒,別多說,坐下來,我替你退出指尖蛇毒!” 不等書生回答,葉水心立即將他按坐於地,小心翼翼壓手指,甚至以嘴吸出蛇毒汙血。 書生唯有苦笑不斷以回應他,畢竟這段遭遇實讓人哭笑不得。 葉水心待把毒血逼出之後,隨又敷些清涼解藥,並倒出一些白色乳液,要書生漱口,以消除口中毒蟲之腥味:“現在覺得如何?” 書生淡笑:“好多了……” 葉水心心頭稍安:“那,我們吃午餐吧?” 書生乾笑:“現在並不餓……” 被葉西如此整,任誰也沒胃口再吃飯。 葉水心道:“那你喝點兒湯吧?” 不等書生回答.他已轉向左側石桌,那裏早已備席酒菜,他舀了一碗肉骨湯,送來給書生飲用。 書生難拂美意,只好飲它入腹,味道不錯,喝完後,身心舒服許多。他待要言謝之際。 葉西又自興沖沖跑了出來,呵呵笑道:“我有辦法了,我有辦法了!” 瞧他那種邪笑,讓人感受出他的辦法似乎不怎麽正當。 書生聽來刺耳,暗自叫糟。 葉水心斥道:“什麽辦法?爺爺再亂來,我可要翻臉了!” 葉西笑道:“不會不會,這次一定成功。” 葉水心道:“說說看。” “呃……” 葉西笑道:“就是利用無影洛神水讓他服下,解去心脈之毒,再用毒蟲將毒給吸出!” 葉水心但聞洛神水這天下第一毒,臉色不由一變:“爺爺你瘋了不成?你不是說洛神水解藥已經用完?你還敢讓他服下?” 葉西笑道:“話是不錯,但依我經驗,他身上之毒,必也是頑強之毒,除了洛神水之外,恐怕已無藥可克。 “至於解藥嘛……呵呵,雖是用完,但總有時間配出,他頂多只是多昏迷幾天,何況毒蟲似乎有吸此毒本領……俄保證他死不掉便是……” 葉水心聞言斥道:“不行,你根本是拿它當試驗品,我不准!” 葉西苦求:“就只這次,難道你不想解他身上毒?”“不行不行不行!” 葉水心嗔斥:“不准你再試他!” 葉西苦聲道:“那把他丟到毒蟲穴中,讓毒蟲吸毒如何?這叫自然療法,說不定有效……” “不行!可惡——” 葉水心嗔斥:“虧你想得出來,可惡可惡可惡——爺爺什麽時候變得那麽沒用!連無名小輩之毒都解不了!” 葉西聞言.眉頭不由一皺,頓時感傷一歎:“或許爺爺真的老了……”走向石桌,抓起酒壇,開始喝悶酒。 書生瞧他剎間光彩盡失,於心不忍,低聲道:“你爺爺也盡了力,不要再逼他……” 葉水心嗔道:“就是氣他胡來……”亦是不忍見爺爺如此,聲音放軟,道:“爺爺,難道連他身中何毒都查不出麽?” 葉西搖頭:“一點也查不出來……” 葉水心道:“這麽說,他是沒救了?” 葉西道:“除非等他毒性發作,或可驗出……” “那豈不是要他的命!” “如果在這裏,爺爺自信還能控制。” “要是不行.他豈非完蛋了” 葉西一時苦歎:“是誰的毒藥這麽厲害?……唉……是誰?” 忽又有所驚愕:“對呀!是誰?誰下的毒?”轉問書生;“誰下的毒?哪個傢夥這麽厲害?” 他想,若能得知誰下之毒。或能猜出某種解毒方法,目光不由再亮。 書生坦聲說道:“一個女的,叫水夫人。” “水夫人?” 葉西沈思:“水夫人是誰?武林中似乎沒這號人物……” 葉水心道:“是一個妖媚婦人,大約三四十歲,很讓人受不了!她還說,連你都沒辦法解此毒!” 葉西兩眼更凸:“她早知道我?” “不但知道,而且根本不把爺爺放在眼裏!” “可惡!她敢!” “她當然不敢!” 葉水心道:“她只是靠著八位哥哥撐腰,否則她哪敢這麽囂張!” “八個哥哥?” 葉西心神一凜:“你是說,他們一共九個人?八男一女?”目光更縮。 葉水心疑惑道:“爺爺猜出他們是誰?” 葉西反問:“那八人長得何模樣?” 葉水心道:“蒙了面,不過武功奇高,我看得出,他們全是同一門派,施展功夫大同小異!” 葉西不禁顯出忌諱神情:“難道是他們?水夫人就是水玲政?一定是!否則豈會不把老夫放在眼裏……沒想到他們失蹤多年,現又重現江湖了?” 越想越悶似的,猛灌烈酒。 葉水心自也聽出狀況,問道:“爺爺,他們到底是誰?” 葉西歎聲道:“不要多問!不要惹他們!水夫人的毒,我解不了,你請回吧!” 他有若鬥敗公雞,轉頭就要入內。 葉水心立即攔向他,急叫;“爺爺你說個明白,不能治也就算了,難道連讓我知道敵人是誰也不成嗎?” 葉西輕歎:“還是別知道的好……只是,他們為何會找上他呢?” 書生正猶豫該不該說。 葉水心已搶口說道:“還不是因為他身上有一對玉扳指,對方一看上眼就胡來。” 葉西頓時怔顫:“玉扳指?你手上戴扳指?快拿出來讓我瞧瞧!” 他三兩步逼向書生。 書生眼看是瞞不了,遂道:“方才換了衣服,放在床邊……” 葉水心道:“我去拿!” 葉西則兩眼直瞪書生,似想找出什麽秘密似的,問道:“那扳指,你如何得來?” 書生道:“有人拿來當,我買下來的……” “誰當給你?那人是誰?” “不清楚。” 書生道:“只知和前輩一樣年齡吧……” 葉西還待發問,葉水心已抓出一對漢玉扳指奔出。 葉西急忙搶過來,仔細又仔細瞧得目不轉睛,隨又驚喜說道:“果然就是這對!看來天下又有得亂了!” 豪情似想大發,卻又忌諱良多地收斂下來。 葉水心道:“爺爺知道那人?” 葉西道:“當然,以後你碰上他,聽他的准沒錯!” 他把扳指交還書生,道:“你能碰上他,也是有緣.其他如何,將是你的造化,老夫管不了許多,至於你身上的毒,我也無能為力,你且走吧!” 他似乎不願多談,就要避去。 “爺爺!” 葉水心哪肯,又要攔人。 葉西直搖頭:“局勢如此,逼我無用……” 葉水心道:“至少爺爺該說出如何解毒吧!你明明已知下毒之人是誰,一定知道解藥,對不對?” 葉西道:“解藥在她身上,爺爺如何能得知?不過天山雪蓮或幹年靈芝應可解此毒?你們去吧!千萬記住,那九個人惹不得,能躲就躲吧!” 說完,當真推開孫子,徑自進入一洞,砰然把石門關上,再也不肯多談。 葉水心自知爺爺關上石門用意,喚了幾聲無效之後,只好作罷,啼啼罵道:“什麽水夫人,竟然這麽囂張,連爺爺都不想碰她,怕事!” 書生苦笑道:“他們本就非凡人,我看我還是乖乖辦事好了,免得招惹麻煩。” 葉水心笑道:“爺爺不是說過了嗎?還有千年靈芝可解,你大可不必擔心!” 書生苦笑:“這靈藥可遇不可求,而且遠水救不了近火……” 葉水心道:“你不也要到關外?順路求藥便是.只要暫時順著水夫人,該沒事才對。” 無計可施之下,書生只好如此計劃了。 反正已毋需再遭受那種奇異解毒之法,書生心情較開朗。 於是兩人匆匆過食後,又談及如何前去騙取淩纖兒口訣一事。 “不知淩纖兒長得是何模樣?” 葉水心喃喃自語。 書生道:“我看你扮成女人去騙她,可能較為容易些。” “我?” 葉水心不禁想笑:“我全心全力要當男人,你卻叫我扮女人?不行!豈能叫我犧牲色相!” 書生笑道:“你本來就很像女人,不必做什麽犧牲都像。” “去你的!” 葉水心嗔斥過後,本想揍人,但手方擡高,又不忍落下,只好作罷:“不准你再提我像女人一事,真讓人受不了!” 雖想裝成大男人氣概,但嗔目瞪眼之間.仍自十足女人味,何況還自動自發收起桌上碗盤,這倒是非男人所甘心做之事。 不禁瞧得書生丈二金剛摸不著頭,他怎生來有這些女人舉止,動作?莫非是從小幻想,而習慣于當女人的結果? 書生皺眉直笑,若非自己驗明正身,否則實在不敢相信他就是男人啊! 葉水心並未發覺洗碗盤乃是女人工作,自也洗得起勁,直到全部洗完,才回到洞中,要書生收拾東西,准備離開這裏,另求靈藥去了。 此時葉西才又現身,並不多談有關水夫人以及玉扳指~事,只交代孫子碰上他們,盡量避開。 至於玉扳指主人出現,代為問好一聲便是。 葉水心自是答應,隨後帶領書生拜別,踏著冰雪,漸漸離去。 葉西則自向天輕歎:“怎麽這些人全現形了?……看來江湖又要掀起大風浪啦……” 洞外雪花開始紛飛,片片飄落,全然不知世間疾苦事,仍自如此瀟灑自得。 漫天風沙,向四野吹拂散去.蓋得行旅路人滿嘴砂石,沒頭沒瞼的。 出了雁門關向東而去,愈見荒涼,在通向斷腸谷的大道上,路人少得可憐。 陽春三月,本是江南繁花似錦時節。在這荒野,卻只見淒涼風色,仿佛天地間的寂寞,都籠罩在此。 突然,一陣得得蹄聲傳來。 就見一輛馬車,緩緩向東行來,馬車的車廂四周,皆用搞套裹緊,窗子則挂著棉布簾子,密密將車內情景封閉著。 車座上的車夫,蓋著一頂大皮帽,身材頗魁梧,雖然風沙吹得滿頭滿瞼,仍可看出年紀已不小。 總有五十來歲吧! 這把年紀還為人策馬當車夫,真是夠辛苦的,當真是為生活所通,混日飯吃嗎? 馬車不停奔馳著,財近晌午,經過數個小村落,都不見車夫停馬休憩。 但在一座樹林前,車夫突然一揚鞭。 “霍”地一聲,馬車停了下來。 也就在這時候,突然聽得一陣急騾馬蹄聲,向前奔來。 只一瞬間,便有十幾匹馬馳近。 那十幾匹駿馬,一到了近前,便一字排開。 那些駿馬,揚鬃踢蹄,頗為高傲。 那車夫擡起頭來,一臉漠然,冷冰冰地瞄過去,淡聲道:“十二匹馬。” 只見那十二匹駿馬,一齊向前踏來,步伐整齊,來到了離馬車只有丈許處。 馬上七名大漢,全是黑色勁服,非常帥氣,腰際皆佩著一柄晶光四射的厚背薄刃大砍刀。 那十二匹馬來到了近前,正中那人在馬上一拱手道:“來的可是淩姑娘?” 那車夫冷冷地道;“天下姓淩的姑娘多著,不知你們要找的是誰?” 那大漢的面色一沈,一臉癟樣。 但隨即又浮上了一絲奸笑,道:“自然是自蘇州東來,人稱江南劍客,淩大俠之女了。” 車夫冷芒乍現。道:“不錯,我們小姐的父親,正是江南劍客淩嘯雲。” 那大漢一聽得那車夫如此說法,不由一臉呆樣。 因為架車的乃是下人。 那江南劍客,在大江南北大有名聲,本來乃是蘇州城內,一十四家縹局的總鏢頭,凡是他押的縹,不論是多麽貴重的物品,黑白兩道武林中人,都得賣一個面子。 但是,區區一個車夫,卻敢直呼姓名,也太沒大沒小了? 當下,那大漢笑得很奸,道:“真有氣魄,既是淩姑娘。敝莊尹莊主.請淩姑娘前去歇息,呆些日子再走。” 車夫冷笑連連,道:“原來是來請人的,不知你們尹莊主如何稱呼?” 那大漢一昂胸,道:“鄉下人閃一邊去,你和你小姐一說,便知道了咱們尹莊主,便是金刀斷魂尹天。” 車夫笑聲更冷,道:“這名字可怪得很啊!金刀斷魂?被人家一刀隨便就斷魂的人,怎麽還能請人到他莊上去呆幾天呢?也太離譜了吧!” 那車夫雖然是在自言自語。 但是聲音卻是十分響亮,那十二大漢聽了,臉色一變再變,都變得很生氣。 這的確是他們從來也沒有經歷過的事。 因為那金刀斷魂不但本身武功造詣極高.而且,武林中人,若是過了雁門關再要向東行的,都不敢大囂張。 那全不僅為了不敢招惹尹天,而是知道金刀斷魂尹天實際上乃是極東燕山絕頂,羅剎門總壇中職位極高,僅次羅剎門主之兩大護法的使者。 他之所以不住在燕山羅剎門總壇,而在雁門關與燕山之間居住,便是為了監視過往武林人物。 羅剎門乃梵語,謂食人之鬼神,有暴惡可畏之意。 傳說中,男羅剎雖俱神通,但奇醜無比.女羅剎不但神通驚人,且美貌無以,令人又愛又怕。 由此即知:“羅剎門”中人才輩出,令人不敢輕侮。 而武林中人,即使惹得起金刀斷魂尹天,也不敢和羅剎門結怨。 乃因如今之門主,有夠勇的,將門裏不傳之秘的神功全部練成,而且還創一套新武功,沒人敢去意地。 不料,這個小小車大,竟敢惹金刀斷魂尹天,等於就是不把門主放在眼裏,真夠這十二名大漢癟心的。 只聽得正中那人,一聲怒叱,一提韁繩,那駿馬猛地踏前二步.那莊丁也一伸手.待要向車夫賞個五百。 看那車夫的模樣,一臉呆樣,似乎不懂躲避。 但是那莊丁摑到一半,卻突然收住了掌勢,道:“看在淩姑娘面上,暫且記下這一掌。” 車夫弄嘲道:“多謝!多謝!” 那莊丁一副窘樣,道:“那你趕著車子,跟在我們後面走吧!” 車夫道:“你們那金刀斷魂——” 那大漢瞪眼截口:“如何?” 車夫淡然,道:“和咱們小姐非親非故,請她去歇息,必然不懷好意,不去,不去!” 那大漢叱聲:“胡說,咱們尹莊主,誰不知道,乃是羅剎門使者,怎會不懷好意?” 車夫道:“不去了,我們小姐也不喜歡見外人的!” 那大漢實是忍不下去了,一聲大喝,道:“我們是請淩姑娘,你羅嗦什麽?” 他一面說,一面手臂一長,五指如鉤,便向那車夫背上抓來。 那車夫“啊”地一聲,便已被大漢抓中,急得大叫大嚷道:“幹什麽,有強盜哇!有強盜……” 他第二下呼叫,還沒有出口,那大漢斥聲連連,手臂一振,已經將他從車座上面,直提了下來,往地上一放。 那車夫便坐在地,又叫道:“老骨頭散了,你們這是做什麽?” 那大漢喝道:“滾開,不然送你上西天去!” 車夫龜縮樣爬起身來:“大王,你們千萬別難為小姐,我們身邊,沒有銀子。” 大漢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尹家莊中,銀子成山,你要多少就取多少,我要你的銀子幹嘛?” 他一面說,一面一揮手,蹄聲得得,其餘十一人,一起策馬向前,已倏然將那馬車,圍在中心。 然後,十二人一齊跌下馬來,那大漢一個箭步,來到車前,道;“淩姑娘,敝莊尹莊主,請淩姑娘去呆幾日,尚請淩姑娘賞面,不要推……” 那大漢下面一個“辭”字,尚未出口。 突然之際,在呼呼的風聲之中,響起了幾股銳利之極的嘶空之聲。 而那幾響嘶空之聲才一傳入耳中,十二人只一呆間,各自的脅下,已然一麻:“咕咚”“咕咚”全擺平在地了。 那車夫叫道:“不好了,真是活見鬼,這十二人中了邪哩!” 他一面說,一面奔向前來,忙爬上了車座,揮動馬鞭,蹄聲很得,那馬車又向前駛去。那十二名大漢,倒在地上.無法出聲,眼睜睜地望著車子去了。 車子趕出了半裏許,回頭望去,那座樹林早已隱沒在風砂之中。 只見車窗開處,探出一顆漂亮的腦袋。 那少女十七、八歲,美絕塵寰,點漆般黑靈靈的眼睛,小巧而直挺的瑤鼻,櫻桃嘴、瓜子臉,再加上如凝脂般完美的玉膚。 她輕喊著:“丁叔叔,丁叔叔!” 車夫回過頭來:“什麽事?” 少女便是淩纖兒,笑道:“剛才那十二個人真討厭,硬要留住人家,幸虧你本領大,把他們全擺平了。”車夫笑了一下。 但是突然又歎了一口氣! 淩纖兒活靈靈美目一轉,道:“丁叔叔,是不是再向前去,又會有人阻路?” 車夫點了點頭一伸手,將頭上的大皮帽拉得更低些,幾乎連整張面都遮住了。 他沈聲道:“風太大,你別露出臉來。前面那姓尹的,十分難對付,就算我們過得了這一關,再向前去,一過斷腸穀,便有無常二鬼,再向前去,便是羅剎門的勢力範圍。“可能昆侖派人由西趕來,打橫截擊,而在我們的身後,武當、峨嵋、少林各大派,以及五台、華山各派,都有高手在跟蹤……” 他講到此處,面色突趨嚴肅,聲音也顯得沈重至極:“小纖兒,萬一我難以保護你,你落入人家的手中時,該要怎樣,你記得麽?”淩纖兒望著車夫,笑容隱現,本是快樂模樣。 但是,車夫的最後一句話一出口,她面上便一陣黯然:“我知道。”車夫道:“你再說一遍!” 淩纖兒一揚手,拔出頭上所插之發簪,道:“這發簪上有一種毒藥,遇水便產生毒素,我如果落在人家的手中,只要那麽一含——” 她一面說,一面便將發管,送到口邊去。 車夫斥聲:“別當是好玩,離遠一點兒!” 淩纖兒笑的甚苦:“我知道,丁叔叔,若非逼不得已,我是不會真含它的。”說著,她便將發簪插回頭上。 車夫苦著臉道:“近來危機四伏,恐怕前路堪虞。” 淩纖兒故意笑道:“有丁叔叔保護我,我應該很安全才是。” 車夫都快苦出汁來,道:“小纖兒,咱們也不必自欺欺人,前幾天,少林三老,一齊攔道,若不是他們一時未認出我的身分,恐怕樂子當時就逗不完了,而我的身分,終究會叫人認出來的,好漢難敵人多,小纖兒,到時你就得小心了!” 他一面說,一面揮出馬鞭,淩纖兒歎了一口氣,縮回頭去,車夫又趕著車子,向前面去。 又向前走出了三四裏。 只聽得又是一陣馬蹄聲,疾傳而至。 又是十二個黑衣勁裝大漢,一齊迎了上來,大車前勒住了馬匹。 正中一人,迎向前來,道:“咦,尹莊主以武林中極高禮數,來接淩姑娘,我們第一撥十二位弟兄,竟未遇到麽?” 車夫淡聲道:“遇是遇到了,但是他們講著話,忽然中邪,就擺平了。” 那大漢一臉菜色,一拍手掌,立時有兩人應聲向前。 那大漢道:“去看一看,發生了什麽事?” 那兩名大漢,忙趕去了。 大漢道:“淩姑娘旅途勞頓.敝莊尹莊主.以武林中迎客最高禮數.請淩姑娘前去。” 那車夫本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剛才,他在樹前,一手同時發出十二枚暗器的那種手法,武林中會的人,都可以用手指頭數。 此際為了保護淩纖兒,他才喬裝為車夫的。 他下馬道:“這件事,我們小姐已知道了……” 他正在說著,又是十二匹的駿馬,旋風也似,帶起老高的塵頭卷到。 那十二匹駿馬,才一停下,車夫就拎緊了心神。 因為。這一批來的十二人,俱都在四十上下年紀,態度軒昂,氣度非凡,和以前兩批馬上大漢,絕不相同。 他們腰間,雖也一樣系著厚背薄刃刀。 但是身上的勁裝.卻是紅色的。 這十二人,一望便知武功有相當的造詣。 十二人一到,那正和車夫交談的大漢,便上前向正中一人,講了幾句悄悄話。 那人厲聲道:“真的假的?” 手一揮,連同他自己在內十二匹駿馬,又一齊向前,疾馳而出。 一時之間 馬來馬往,蹄聲震地,風沙蔽天。 就在那十二匹馬疾馳而出之際。 蕩起的黃沙,將車子和另外數人,一齊遮住。也就在此際! 只聽得那車夫叫道:“啊呀!這是幹嘛?好嚇人啊!” 他叫聲未畢,便聽到“咕咚”、“咕咚”之聲,不斷有人從馬上跌了下來。 車夫卻大叫道:“強盜來了,快逃啊!” 他一面叫著.一面便趕著車子沖出了黃沙。 回頭看時,只見黃沙漸漸低了下去。 那幾個人已一齊由馬上倒栽了下來。 車夫連連加鞭,馬車向前疾馳而出。 不一會兒。 前面便出現了一條岔道,車夫一提著繩,馬車向那岔道轉了過去。 轉入岔道之後,馬車越駛越快。 轉眼之間。 馬車便馳出了七八裏。 但是倏忽之間,只聽得馬蹄聲自四面八方面來,一共有二十一匹駿馬,已一齊疾馳而至,將車子團團圍住。 那二十一匹駿馬,全是紅色勁裝,只有一個老者,白髯飄胸,身上卻是一件寬大的灰布長袍。 眾人一將車子圍住,那老者便道:“淩姑娘留步。” 車夫道:“咱們小姐有點兒不舒服,不能見客,各位大爺見諒。” 那老者道:“若是不舒服麽,那更該到尹家莊去,歇息數日!” 車夫道:“少來這套,不必了!” 那老者的目光,十分淩厲,冷電般射在車夫身上。 正在此際,又是一騎飛至,來到老者面前。 馬上黑衣大漢、翻身下馬,恭身而立,道:“幾十位弟兄,已將方圓數十裏查遍了,絕無他人!” 老者哈哈一笑:“這個我早已料到了,一位武林高手,就在咱們眼前。” 其餘眾人,都是一臉茫然。 那老者伸手向車夫一指,道:“閣下真人不露相。一定是武林隱者,江湖異人啊。” 他講到此處,面色陡地一沈,有夠嚴肅的,厲聲又道:“但閣下如此對付尹家莊的莊丁,再要裝下去,就不像了!” 車夫弄訕不已:“誰,你說誰?” 那老者哈哈笑著,倏地自馬上,長身而起。 而他的身子,一離開馬鞍之後,斜斜拔上,竟如一頭怪鳥也似,向車夫疾抓而出。 也就在此際! 只聽得那車夫身子一昂,發出了哈哈連笑聲。 那一下笑聲,宏亮深遠之極,與尋常的笑聲,完全不同。 只見那老者雖然躍在半空。 但是一聽到那一下笑聲,面色卻為之陡地一變。 他本來身子是向前疾撲而出的。 但也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只見他前撲之勢,陡地止住,身子竟在半空之中,一個迴旋,反向後面,退了回來。 顯然他的輕功,不是普通的好。 而當他身形落地之際,只見那車夫一掀皮帽,已經露出了臉面來。 只見他面上,風霜歲月,至少也有五十幾歲,雙眼之中精芒四射。 他冷眼瞄向那老者:“多年前一會之後,至今未見,原來你競躲在此處,果然博聞強記,認出我來。” 剛才,那老者頤指氣使,威風得很。 但這時候,他卻困窘非常。 乾咳了幾聲,通:“在下實是萬萬想不到竟是丁老兄。” 車夫一聲斷喝道:“你叫我什麽?” 那老者忙改口:“想不到竟會是丁大俠。” 他講話之際,神態極是恭道,有拍馬屁之嫌。 另外那二十來個人,見了老者這種情形,全看呆了眼。 但是那老者卻一揚手,道:“咱們走,回莊中去稟報莊主再說!” 他這裏一面說,一面飛身上馬,一提馬韁,首先向前馳去。 其餘人,也一齊跟在後面,只有兩個年紀比較輕的人,似乎不服氣,故意落後了幾步,相互望了一眼。 突然一個轉身,自馬上躍了下來,手揚處,手中的大砍刀,映日閃晃目光,各自發出一刀,向車夫砍去! 那兩刀,的確是有幾分架式,而他們兩刀,才一發出,便聽得那老者在老遠叫道:“別去送死!”可是,當那老者發出警告之際,那兩人早已攻了出去。 只見車夫“哼”地一聲,手腕略沈,手中的馬鞭,疾揚了起來,向那兩柄厚背大砍刀疾迎了上去。 剎時間。 只見細細的馬鞭,和兩把大砍刀相交,只聽得極其輕微的“啪啪”兩聲過處,那兩柄大砍刀,疾揚了起來“叭叭”兩聲,刀背反砸在那兩人的額角之上。 只聽得那兩人,各自慘叫了一聲,額上鮮血,如泉湧出,手中大砍刀,也跌在地上,兩人轉身就逃。 然而,他們的傷勢過重,只不過逃了幾步,身子一晃,便已跌倒。 這時候,他們都已知對方厲害.再留下去,真是送死! 雖是跌倒在地,仍是向前爬去,爬到了馬邊,勉力翻身上馬而去。 黃沙之上,留下了他們所淌下的兩道血痕,頗是觸目驚心。 那兩人逃走之後,只見車簾掀處,淩纖兒又探出頭來,拍手道:“真爽心!” 車夫苦癟笑著:“爽心是很爽心,但是那老賊已認出了我,尹天必然親來阻攔!” 淩纖兒卻滿面皆是欣羡之色,道:“丁叔叔,原來你的名頭如此響亮,遠在這等荒涼的地方,也有人聞名色變!” 車夫一聲長嘯:“小纖兒,武林鐵膽震九州丁沖,若是有人不知道,那人一定不是混江湖的。” 而事實上,他倒也不是自吹自擂。 武林中不知道丁沖之人,或許有,但若連鐵膽震九州都未曾聽說過,那就混假的了。 他一手“八方風雨”的獨門暗器,簡直令人防不勝防,一出手可打出數十顆鐵膽,這一手就夠瞧的,讓人防不勝防。 但盡管如此,他在一講完之後,卻又歎了一口氣。 淩纖兒道:“丁叔叔,別擔心,找來幫你。” 丁沖不禁笑道:“你這點本領,幫得了我什麽?” 淩纖兒不依道:“丁叔叔,反正我落在他人手中……” 她講到了此處,神色也不免黯然,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不再講下去。 丁沖沈聲道:“小纖兒,你放心,我與令尊的交情,如此深厚,你就像我自己的女兒一樣,我拼著這一身老骨頭,也要讓你到達目的地的!” 淩纖兒望著丁沖,一臉感激。 丁沖道;“反正我本來面目已被他們認出.那老賊定然稟報尹天,我們還是向大路走吧!” 淩纖兒道:“丁叔叔,那老賊是誰?” 丁沖道:“他乃黑道有名高手,又以記憶超人著稱,沒想到他竟也投入羅剎門了,人稱鬼智多範伸。” 淩纖兒點了點頭,道:“我也曾聽得爹說起過這人的名字。” 原本說得好好的,但淩纖兒一提到“爹”,便眼眶一紅,忙縮頭回到車廂中,還隱約傳出哭聲。 丁沖的面色,也變得十分沈重,只聽得他長歎一聲,馬鞭一揮,馬車從岔道處退了出來. 不一會兒,便到了正道之上。才一到了大道之上不久。 突然,聽得馬蹄聲響處。 只見四匹馬馳束,每匹馬上的騎者手中,都持著一面柳青色的大旗,而旗上各繞著一個大字,按順序瞧去,乃是金刀斷魂四字。 那四匹馬來到了近前,一齊站住。 而風過處,那四面旗子,嘩啦啦地直響,挺威風的。 丁沖再仔細瞄去。見那四面旗子的旗杆,都有手臂粗細,七八尺長,一望而知是鎳鐵打成的。 光是這條旗杆,也有百來斤上下,這四人的臂力,算是相當驚人。 丁沖冷冷地望著四個人。 不一會兒。 又是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過處,但見五匹駿馬馳來,馬上五名大漢,一樣各持大旗,一樣鎳鐵旗杆。 旗上所繡,卻是“羅剎門使者”五字。 一時之間。 九面大旗,迎風招展,氣勢更見磅礡。 淩纖兒偷偷地推開了車窗,向外面望來,見了九個大漢,一股嚴肅。 她突然做了一個鬼臉,雙手齊揚。 只見九絲黃光,除了才發出時閃了一閃之外,立即隱沒,輕微的嘶空之聲,也被風聲遮去。 馬上持旗的那九個大漢,絲毫未覺已有暗器向他們射來。 等到他們各自覺得“笑腰穴”中,突然一陣酸麻,再想要運氣抵禦時,哪里還來得及?各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而發聲一笑,人便發軟,力道也聚不起來,他們這九個人手中的鎳鐵旗杆,每根重九十六斤,身子一軟,哪里還握得穩。 只聽得砰砰之聲不絕,九面大旗,東倒西歪,跌在地上。 也就在此際。 又是十來騎馬,飛馳而至! 那十來騎,全是矯健黃騾馬,正中一匹,黃得極致,一望而知,這匹馬不是凡品。 在那匹黃馬之旁,乃是鬼智多範伸。 而那匹黃馬上,則騎著一個貌相十分威嚴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貌相威武堂皇,排場又如此之大,實在很拉風。 但是這時候。 那九個大漢,有的還在笑不停,有的下馬去拾旗子.亂成了一團,七歪八倒,真叫人癟透了心! 那貌相極是威武的中年人,一見這等狼狽情形,濃眉一皺,但是卻隨即一聲長笑:“娃兒們學藝不精,反倒叫丁大俠見笑了!” 丁沖淡聲道:“小意思。” 那中年人面色陡地一沈,道:“但丁大俠名滿天下,卻戲弄幾個莊丁,也太遜了!” 丁沖更加淡然道:“你別高興得太早,那不是我出的手!” 那中年人雙眉一盛,道:“原來是淩姑娘下的手,在下正要請淩姑娘到敝莊去歇息歇息。” 他講到此處,猛地一聲斷喝,道:“還不快滾!” 那九人連旗子也顧不得擡,連滾而爬,沒命逃了開去。 丁沖冷眼直瞄,一直未曾離開過那中年人的身上。 這時,只聽得他冷然道:“閣下如此大牌,便是尹莊主了。” 中年人一拱手,道:“正是。” 丁沖道:“不知請淩姑娘到貴莊去,是閣下一人的主意,還是門主之意?” 尹天一挑眉毛:“是我—人之意又如何?” 丁沖笑的更冷,道:“若是閣下一人主意時,還是放手吧,不要說區區在下,少林、武當等派,便跟在後面,一個尹家莊,可惹得起麽?” 尹天抽翹嘴角,道:“未必惹不起!” 丁沖道:“好,那麽在各派之人未到之前,讓在下先領教一下金刀斷魂的刀法。” 尹天淡笑,道:“丁大俠不要太心急.難道事情竟沒有商量的餘地麽?” 丁沖斬釘截鐵,道:“沒有!” 尹天笑聲又起,道:“如果在下志在必得,一面向閣下領教,一面命人強請淩姑娘到尹家莊去,那又如何?” 丁沖面無表情,道:“淩姑娘死志極其堅決,若是你強請,她立即吞毒自盡,你害人而不利己,一點兒搞頭也沒有。” 尹天面色微變,笑的甚幹,道:“那只好讓尹家莊上下,先見識一下閣下的絕技了,但如果萬一閣下輸了,是否到敝莊?” 丁沖道:“到時再說如何?” 尹天道:“好,丁大俠信用十足,必不致令人失望!” 尹天一面說,一面手在鞍上一按,雙足一挺,整個人已淩空而起,衣抉飄飄,身法甚是輕靈。 而他拔高丈許,雙臂一振,一挽腰間,一柄長有四尺,共有十七枚金杯的大砍刀,已掣在手中。 直到他拔刀在手,身形方始落地! 丁沖見了,暗贊在心,心中憋想:難怪此人在東北道上,享有如此盛名,看他身手如此,倒真有兩把刷子! 當下,他身形微晃.如同輕煙一樣,自車廂之上,落了下來,道:“尹莊主一上來便持刀在手,莫非要逼在下亮劍麽?” 尹天道:“正想見識一番!” 丁沖道:“好!” 他也不脫去身上的舊衣,只是伸手一探,手腕翻處,便聽得“霍”地一聲響,晶光閃晃,他手中已多了一柄劍。 從他那兵刃出手時的情形來看,應是圍在腰間的軟劍。 但是一出手之手,那支軟劍已揮勁抖直。 軟劍長有三尺六寸,寶光隱隱,顯然是精鋼所鑄,並非凡品。 尹天向丁沖的軟劍望了一眼。 大砍刀一斜,金環“嗆卿”有聲,道:“丁大俠請!” 他身形突然一斜,大砍刀幻成一道晶虹,一刀已然劈出。 那一招,去勢十分平和,主要的目的,乃是試探對方的反應。 丁沖身形不動,只是將軟劍橫胸而置。 他坐在馬車座上之際,一臉挫相,十足是一個受盡滄桑的老馬車夫。 但這時候,他兵刃出手,強敵當前,雖然站著不動,卻是神威凜凜,不可一世! 尹天一見自己的一招,已經使到了七分,對方身形,仍在不動,真氣運轉,將內力由足底傳出,整個人足不離地,突然向前滑出了尺許。 而在他滑出尺許之際,手腕一翻,嗆卿卿一陣響處,大砍刀也已變招。 只見晶光閃耀,大砍刀夾著雷霆萬鈞之勢,和驚心動魄“當當”之聲,向丁沖的左肩,疾砍了下來。 丁沖見這一刀的來勢,如此之強,也不敢掉以輕心,他們不還手,只是身形一擰,如一般輕煙也似.陡地向外,移出了七八尺。 尹天久聞鐵膽震九州丁沖的盛名,一見丁沖退出,有些心怯,倒也不敢追趕,立即收刀凝立,喝道:“為何不還手?” 丁沖淡笑:“好刀法,但若是我還起手來,你恐怕會挂彩,我看你還是回尹家莊去吧!” 尹天聽了,道:“若是丁大俠和淩姑娘肯賞面,在下自然立即回莊。” 丁沖毛火得很,道:“你執迷不悟麽?” 尹天一躍向前,大砍刀橫擺:“霍”地一刀的,又已攻出,刀身幻成了匹練也似的一道晶虹,向丁沖擺腰卷到! 丁沖老神在在,手腕一沈,他手中的軟劍,陡地向上,揚了起來,向著大砍刀,直迎了上去。 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鏗”他一聲響,兩件兵刃,已然相交! 這兩件兵刃一經相交,尹天的心中,便是一驚! 因為,當他的大砍刀,一碰到丁沖的軟劍之際,只覺得一股大力,湧了過來,大砍刀竟為之向上,揚起了半尺。 光是這一點,已可證明,丁沖的內功,比尹天有看頭! 尹天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一覺出不妙,立即待要收刀後退。但也就在此際。只聽得丁沖又發出了一聲驚心動魄的冷哼,身形陡地向前,欺出了半尺,手臂向前一伸間。 只聽得“哧”地一聲響,和尹天的一聲驚呼,兩人的身子,迅速由合而分。 兩人分開之後,只見尹天面上神色,癟到極點,而他胸前的衣服,卻已有了一道尺許長的裂縫,那道裂縫。層層破裂,連貼身內衣。也一網打盡。 但是他胸口,卻又沒有傷痕。 丁沖將軟劍收起,淡然道:“勝負已分,尹莊主可以適可而止吧!” 剛才,尹天只覺得胸前,閃過了一絲涼涼的感覺。 他自然知道那是對方的兵刃,已經攻到了自己的胸前,並且還碰到了自己的肌膚。 在那一瞬間。 他還以為今天非挂彩不可! 但是.當他立即後退之際,卻發現只是衣服破裂,根本未曾受傷。 顯然,丁沖早已手下留情,且武功造詣在尹天之上。 尹天看出情況,不敢逞強,只能甘拜下風。 丁沖話一說完。 尹天便道:“丁大俠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佩服之極!” 丁沖道:“何必客氣,尹莊主請回。” 尹天一擺手:“丁大俠請上路。” 丁沖見尹天為人,實在很“上路”,非常意外地道:“尹莊主既然盛意招待,我和淩姑娘在回程之際,便要真來打擾!”尹天歡笑道:“歡迎之至。” 丁沖一面說,一面向馬車走去。 他到了馬車面前,車窗一掀,淩纖兒又露出頭來,欣笑不已,低聲道:“丁叔本領大!” 丁沖卻笑得甚苦,沒有出聲。 雖然勝了尹天,但是知道再向前去,困難是成幾何計算,自己受了老友之托,不能順利完成所托,還是個大問號哩! 他心中想著,眉頭一皺,歎了一口氣,一躍而起,坐上車座。 正當他坐在車座之上,舉起馬鞭,准備繼續趕路之際.忽然自遠處傳來一縷清亮的嘯音。 |
第五章 雌雄莫辯
轉眼間,竟已至近處。 尹天、範伸等人,本來也已然上了馬背,准備離去,但是一聽到那縷清亮嘯音.面色突然一變。 而且,兩人立即翻身落馬。 丁沖一見這等情形,知道事情有了變數。 他從尹天詫異而並不驚煌的面色中看出,可能有他的熟人來了。就在那一瞬間。 只見黃沙滾滾,有兩個人,隨著清亮嘯音,向前掠來。 一剎那間。 那兩人已到了跟前。 丁沖坐在車座上,偷眼瞄去。 來的是兩名大漢,高如鐵塔,兩頰太陽穴高高凸起,顯然內力已達化境。 兩人表情淡漠,長貌相同,應是一對雙生子。 右邊那大漢右手一指,現出手中奪牌,冷聲:“羅剎門使者聽令。” 丁沖冷眼旁觀,了然於胸。 看來,這兩名大漢是羅剎門的人,有事交代尹天。 應該是與他無關。 尹天忙道:“在下不知百變魔女有何吩咐?請到尹家莊再說如何?” 丁沖聽得百變魔女四字,可好奇了,憋想:尹天態度如此恭謹,那百變魔女不知道是什麽人? 難道羅剎門的門主,竟是一個女子麽? 他正在想著,已聽得那大漢道:“不,這是最急件,何地見到使者,便在何地傳諭,不得耽擱!” 尹天沈聲道:“百變魔女有何吩咐,兩位請說。” 手舉著刻有百變魔女權杖的大漢道:“江南劍客淩嘯雲之女,由蘇州起程.一路面來,必然經過尹家莊,使者需盡一切力量,將之邀往尹家莊,等百變魔女前來。” 丁沖和尹天都聽呆了。 丁沖剛才還以為事情和自己無關,但怎知偏偏和自己大有關系。 尹天已經知道自己不是丁沖的敵,但是偏偏接到了這樣的一個命令,簡直就是赴死。 一時之間。 尹天竟忘了答應。 那兩名大漢面色一沈,道:“使者,未曾聽到麽?” 尹天笑得甚苦,道:“自然聽到了。” 大漢道:“聽到就遵照百變魔女的話去做。” 尹天一聲長嘯,道:“在下自然不敢違命,但怕也難以辦得到,只好拚上老命了。” 他一面說,一面轉過身,向著丁沖。 那兩名大雙面現驚訝之色,道:“使者,何出此言?” 尹天一見兩人傳音完畢之後,並不立即離去,反倒如此相詢,暗爽在心。 他知道自己不會那麽容易死了。 尹天立即道:“護送江南劍客淩嘯雲之女前來的,乃是江南江北,一十三省,數一數二的高手鐵膽震九州丁沖。” 他說著,雙臂一振,胸前裂開的衣服,便分裂了開來。那兩名大漢一看,互望了一眼,道:“哪一位是丁沖?” 尹天一揚頭,向坐在車座上的丁沖一笑,道:“丁大俠,出了事啦,在下也做不得主!” 丁沖早已知道,尹天既然接到了羅剎門上司要攔截自己的命令,就算不是自己的敵手,也必然死纏,因此並沒有走的打算。 他聽得尹天叫喚,便揚起頭來,冷冷地道:“尹莊主還想再拚嗎?” 尹天想起了剛才的情形來,仍不免心有餘悸.面色為之一變。 但是他隨即一聲乾笑,道:“丁大俠,我幫你介紹兩位英雄。” 尹天向那兩個大漢指了一下,道:“這兩位,乃是本門兩大護法之一.百變魔女手下的蛇蠍二將,武功之高,不是蓋的。” 尹天在介紹那蛇蠍二將之際,語氣十分嚴重,一點兒也不輕浮。 丁沖忖想在心:我剛才繞尹天不死,這是在警告我? 看這兩人的來勢,如此之快,那陣清亮的嘯音,顯見內力之深厚,這兩名大漢的功力,一定不會在尹天之下。 但是,無論如何,這時候,自己總不能當真跟著尹天到尹家莊去,等候什麽百變魔女的。 他心中一面想,一面擡頭,向蛇蠍二將望去。 恰好,蛇蠍二將也正向他望了過來。 丁沖三人對著一眼,氣氛詭異。 蛇蠍二將眼中,冷芒電閃,煞是驚人。 丁沖也不是省油的燈,亦是冷電閃去,不甘示弱。 就見丁沖他沈聲一笑:“原來貴教百變魔女,也已得到了資訊,但尹莊主知在下,恕難從命!” 尹天忙道:“丁大俠,你還是先到敝莊,等候百變魔女來到!” 他下面的話。尚未出口。 只聽得丁沖一聲大喝,道:“閃開!” 緊隨著這一下驚天動地的大喝,丁沖右腕一翻,軟劍蕩起一片晶光,已經猝然發出,向著尹天的面前,疾削而下。 尹天大吃一驚,連忙上身向後一仰,一陣涼風過處,軟劍劍尖。就在他面門之前半寸處掠過,令得他冷汗直冒。 而丁沖那一聲大喝,驚動了所有的馬匹。 只聽得“希津津”一陣馬蹄聲中,拉車的那兩匹駿馬,已經撒開八隻蹄子,向前疾馳而出,塵頭大起,去勢極其快速。 丁沖聽到那蛇蠍二將發出了一聲怒叱,又聽得馬蹄聲自後追來,他馬鞭下如驟雨,趕得兩匹駿馬,如騰雲駕霧,向前奔去。 丁沖本來就知道自己此行,沿途一定有著極多的阻難。 所以,他在一出玉門關之後,便選購了兩匹大宛良馬,那兩匹馬雖然還難稱得上是千里神駒,但也夠會跑的。 只見黃沙滾滾。 轉眼之間,便已向前,馳出了三五裏路程。 丁沖回頭看去! 只見後面,塵頭大起,但是卻在裏許開外。 丁沖憋想在心:突感僥幸,或許還溜得掉。 卻突然見到在後面的大篷塵沙之中,宛若逸出了兩條黃龍一樣,向前滾滾而來,來勢之快疾,有若風馳電掣。 丁沖一皺眉頭,他立即想起,當蛇揭二將前來之際,身法如此之快,自己趕動馬車,實在難以避得過他們兩人。 因此,當他一見那兩股塵沙,向前滾滾而來之際,便打定主意,一面他仍然揮鞭不已,一面沈聲道:“小纖兒,你可聽到我的聲音?” 車簾一掀,淩纖兒探出頭來,直盯著丁沖。 丁沖道;“這兩匹馬,如今向前飛馳,一時之間。不會停焉,我要躍下車去阻攔後面追敵,你就隨它們跑去,待我退敵之後,自然會追了上來的!” 淩纖兒面色凝重,點了點頭,卻見原本亮麗的嬌容黯然不少。 丁沖話一講完,身形便已淩空拔起。 他拔起了尺許高下,身子便已斜斜向外射去,矯若神龍般,射出了丈許,身形一沈,已經穩穩站在路中心。 丁沖站定之後,那輛馬車,早已向前馳出了一二十丈了。 轉眼間。 蛇蠍二將已到面前。 丁沖一聲斷喝,道:“止步!” 蛇蠍二將也不講話,只是各自發出了陰惻惻的一聲冷笑,身形並不停止,向著丁沖直沖了過來。 丁沖一翻手腕,軟劍蕩起一片晶光,已將他的身前,盡皆護住。 因為蛇蠍二將是向著他疾沖過來的.所以丁沖一將寶劍蕩起,護住了身前,便等於是向兩人攻出了一劍一樣。 兩人若是再向前撞來,撞在劍上,非死即傷。 蛇竭二將不當一回事.向前沖來的勢子,絲毫不減。 但是一到了跟前.眼看將向劍芒上撞了過來之際,兩人卻便地分開,在丁沖的身旁,疾掠了過去。 這兩人的身法,快到了這一地步,堪稱第一流。 但丁沖也不是混假的,焉能給兩人輕易在身旁溜了過去。” 就在那兩人在他身旁掠過之際。 他一聲長嘯,軟劍疾揮而出。 同時,身子一轉,劍芒所及,遠達丈許開外。 蛇蠍二將本來是貼著丁沖的兩邊掠出的,丁沖這一揮動軟劍,兩人各自發出了一聲悶哼,又向旁閃了開去。 他們向旁一閃,前進的勢力,自然一緩。 丁沖招式一轉,第二到劍氣嘶空,呼然有聲,已直奔左面那大漢的肩頭刺出。 那大漢猛一挫肩塌腰。勉強避開這劍。 丁沖手中劍可軟可硬,他手腕一沈,軟劍奇詭地放軟,在不可能彎曲的角度一折:“嘶”他一聲,已將那大漢的胸前衣服劃開,滲出血絲。 一招得手後,丁沖立刻一轉身,軟劍猛向另一大漢揮去。 另一大漢一抖手,掣出一把玄黑鐵劍,就迎向丁沖。 丁沖偏不與他接實,軟劍閃光中,又是從玄異的角度揮出,這個大漢一串悶哼,左肩已挂彩,被削下一片薄肉。 丁沖一得手,立即身影後退。 他退出了丈許,才冷冷地道:“想要攔我,沒這麽簡單!” 蛇蠍二將本就一臉死人樣,而這時候,更是慘白如灰,難看至極。 他們只是定定地望著丁沖,一言不發。也就在此際。 一陣馬蹄聲,塵頭起處,尹天已經趕到。 尹天尚未到達,手在馬鞍上一按,人已飛身而起,落在蛇蠍二將之間。 他轉頭一看,臉都綠了! 隨即失聲叫道:“丁大俠,你惹下大禍了!” 丁沖老神在在,道;“早知會和貴門打上些交道,小意思。” 尹天道:“丁大俠,你一人怎是敝門之敵?” 丁沖卻不以為意,淡聲:“一人雖難敵貴門,但卻也不肯屈服!” 尹天急道:“丁大俠,江湖傳言即使是真,閣下和淩姑娘,見了敝門百變魔女,也無多大的損失!” 丁沖斥聲,道:“不必廢話這麽多.擋我者吃我一劍。” 尹天為丁沖神威所攝,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然而,就在此際。 只見蛇蠍二將手中鐵劍,已雙雙撲向丁沖。 尹天一見這等情形,一咬牙。大砍刀“嗆啷”亂響,便向丁沖身後攻到。 片刻之間。 丁沖便成了以一敵三的局面。 但丁沖穩當當,目射精光,劍出如風。 尹天這一方面,雖有三人之多,將丁沖圍在中心,擔仍是丁沖占了上風。 尹天的大砍刀.固然神出鬼沒。 但是卻難以接近丁沖三尺附近。 而蛇蠍二將的鐵劍,招數怪極了。再加上在揮動之際! 呼呼風聲,頗有先聲奪人之效。 可是丁沖卻更是神出鬼沒,他們一攻向近前,便立即被軟劍逼退。 轉眼之間,便已過了十四五招。 丁沖癟想在心:這樣糾纏下去反而有害,讓淩纖兒一人上路,時間久了,若有意外,前功盡棄。 他劍法立即一緊.向尹天步步退出,在逼向前去之際,劍光霍霍,連使三招,可攻可守。 一方面.將身後蛇蠍二將的攻勢,盡皆止住,另一方面,卻向尹天展開了淩厲無比的攻勢。 尹天身形挪動,刀風呼呼,好不容易才避開了他的兩劍。 丁沖第三劍,使出壓箱底絕活,例不虛發。 尹天勉力避開了兩招,已然覺得氣喘不已。 忽然之間。 只聽得劍氣縱橫之中,眼前突然現出了無數朵劍花,眼花撩亂。 尹天心中猛地一驚,立即待要向後退去。 但是卻已慢了一步,電光石火之間。 他只覺得左、右脅之下的傷口,血流如注,簡直成了一個血人。 尹夭心細這兩處傷口,還是丁沖再度手下留情,要不然他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死! 他兩次領略了丁沖的厲害,哪里還敢再負傷而上?就躺在地上裝死,不斷呻吟,再也起不了身。 尹天一受傷退出,丁沖只對付蛇蠍二將,更是遊刃有餘,丁沖劍光閃閃,將兩人逼得連連後退,眼看不出十招,便可獲勝。 蛇蠍二將眼看對方劍勢威猛霸道,自己又被逼得險象環生,自是興起拚命之心。 他倆突然大喝,猛然掠退十餘丈,兩支鐵劍霍然脫手飛出。 那鐵劍霎時散開,直若兩道流星旋飛,嘯起嗡嗡之聲,一幻為二,二幻為四,越幻越多。 竟若干萬蜂雲般打過來,其勢之猛,足可劈夭裂地。 丁沖但見對方奇招盡出,自非等閒,哪敢怠慢? 當下一招“穿星刺月”,要得劍影滿天。 剎然間。 劍劍交錯,直若金銀落玉盆,鏗鏗有聲,且見火星暴閃,煞是漂亮。 猝見雙銑劍倒翻天際,再一旋撞一處.辯然暴響,竟然裂成無數小碎片,暴雨般打下來。 丁沖見狀大駭! 他哪知此另有玄機,一個不察,已被裹著。 丁沖根本避不了身,只有喝出狂勁,軟劍更舞不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般地連連點去。 然而碎片的確太多,他哪能—一擊落? 一不小心,左脅被劃出傷口,嚇得他大吼,猛展千斤墜,直往地面迫人三四尺,有若蘿蔔矮了身形,只剩雙臂以上在外頭。 如此一來。少了下半身麻煩,終也能從容應付這要命暗器。 正在纏戰中,忽見一碎片被蕩開,直射二十餘丈開外,一塊巨石之後,猝然傳來唉呀之聲。 突然間,巨石後頭爬出一個潦倒書生。 他兩眼眸大地瞪著石面,罵道:“是哪個可惡的傢夥,敢在大爺我睡覺時亂放暗器不成?” 他正是千里迢迢趕到塞外,准備迷惑淩纖兒騙取口訣的白中紅。 他本和葉水心一同趕至此地,卻發現丁沖等人正在大打出手。 於是心生一計——如果幫助丁沖,將可獲得某種好感。 然而欲幫他卻是不是露出痕跡,否則必定被對方疑為別有用心。 於是和葉水心商量妥,由他先去監視淩纖兒下落,自己則冒充流浪過客,藏于秘處,再找機會出手。 本來丁沖占上風,似暗歎救援無望,沒想到索命雙雄另有奇招,倒也逼得丁沖落入地下,顯得狼狽不堪,正是自己出手相助機會,活該又有碎片飛來,更掩飾得天衣無縫,他就這麽一喝。 登時引來蛇蠍二將和丁沖驚詫往這邊瞧來。 白中紅則跳向石頭上,瞪著蛇蠍二將,嗔道:“是不是你們兩個暗算我?” 蛇蠍二將先是一攝! 右邊大漢突又冷笑:“是又如何?連你一起解決!” 登時大喝一聲,吸回空中鐵劍碎片,和著右邊大漢勁道,便是往白中紅臉面射撲過來,其用勁之猛,全然欲取性命之態。 白中紅不禁大怒:“在下與你們素無冤仇,你們竟然就下殺手?可惡!” 話未說完,碎片已至! 迫得他揮袖連連,勉強打掉十數,那玩意仍自猛多。 他不得不倒縱石塊後邊,待鐵片全數逼近之際,他猛喝一聲,雙掌劈向巨石,轟然一響,巨石炸爛成碎,奇快無比打向鐵片。 一時如若亂雨打蜂群,硬將鐵片打得東彈西散,潰不成軍。 白中紅這才又現形,謔笑地道:“雕蟲小技,也敢在大爺我面前現寶,還不磕頭認罪!” 蛇蠍二將眼看暗器被破去,又是驚心,又是憤怒。 右邊大漢厲聲:蛇蠍二將不是要別人的命就是讓人要命,有本事來割我人頭!” 說完,雙雄厲喝,若瘋子般欺撲過來。 白中紅正待想辦法應招之際,丁沖已喝然舉劍封來,斥道:“別忘了,還有我的存在!” 他被逼陷入地中,已是顏面挂不住,此時不討回來,尚待何時? 在乍然轟起,塵煙四滾之際,丁沖一劍,奇速無比截向蛇蠍二將,迫得兩人回身自救,無力再找白中紅麻煩。 白中紅但見丁沖攔人,自己已無出手必要,樂得當場看熱鬧。 在見及丁沖劍法狠辣,自也暗暗佩服他果然功力不弱。 尤其一招“七星追月”暴耍開來,直若滿天流星浩成狂浪,威力自匪夷所思。更讓白中紅贊歎! 不禁脫口說聲:“好劍法!” 那蛇蠍二將在手無寸鐵之下,果然逃不過此劫。 一個右腿被劃出七八寸長傷口,一名左胸穿劍,再也無法支撐,兩人跌落地面,無力再戰。 書生但見戰況已了,自己亦該走人,以免讓他疑神疑鬼,當下哈哈大笑:“好劍法,好劍法!在下果然大為眼界!” 說完,轉身飄掠而去。 丁沖已收拾強敵,正要探探書生底子之際,誰知道一轉頭,書生已在百丈外,輕功如此之高,實讓他驚心。 他暗道:“會是誰?年紀如此之輕,武功卻如此了得?” 揣測不出之際,不自覺地追了下去。 並喊道:“老兄請留步!” 白中紅本就有意引開他,以能進行下一步工作。 於是身形忽快忽慢,書生保持百丈距離,對于丁沖的喊話,他只以笑聲回答。 忽在一處亂岩堆中.書生一閃即逝,任那丁沖尋向此處,卻再無書生蹤影, 丁沖在喚人不著之下,警覺心亦起,暗道:“他是誰?突然出現是巧合?還是有所目的?” 他百思不解,近代江湖怎會有這麽一號武功高強的年輕人?或許江山代有才人出吧!” 丁沖輕歎:“希望他莫要也是為此事而來才好。” 為挂及淩纖兒安危,丁沖不敢再追前,立即取道追往馬車逝去方向追去。 至於白中紅,早就先行追往馬車方向。 在及近馬車滾滾黃塵處,葉水心已騎著快馬截過來,及見書生,他抱怨道“追什麽妞?全是泥土,苦啊!” 他罩著面紗,卻難掩發梢灰塵,那股風塵仆仆模樣,掩去他不少俊美容顏;“你才後悔!” 葉水心斥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在這鬼地方談戀愛!” 書生道:“她長的怎麽樣?” 葉水心冷眼瞪來:“自己不會去看?一臉色樣!” “有嘛?” 書生笑道:“我會色嘛?我自己怎沒感覺?” 葉水心斥道:“色狼一向不會感覺自己很色!” “是嗎?我倒要檢討檢討了……” 書生笑道:“老實說,我想把機會讓給你,可是你卻不要,所以我才打鴨子上架……” 葉水心斥道:“省著點!我才不稀罕當色狼!自己好好表現吧!說不定還釣個美嬌娘回來呢!” 書生心想丁沖可能很快趕回來,事不宜遲,遂點頭:“我這就去,你自行藏妥別讓丁沖發現,他不好惹!” 說完,立即施展輕功,追趕下去。 葉水心看在眼裏,笑在心裏,道:“我是怎麽了?陪他到這種地方戀愛?” 越想越莫名.然而事已至此,反悔何用? 且等事情發展吧! 他自嘲笑著,只能遠遠跟在後頭,以探究竟了。 馬車自丁沖跳下之後,仍自往前飛馳而去。 淩纖兒雖想叫住丁沖,然而情勢危急,她哪能做主,只得任由丁沖離去。 直到消失塵煙之中,她始輕輕歎口氣,縮回到了車廂之中,任由那兩匹馬向前奔馳。 足足奔馳七八裏路,馬車漸漸慢下來。 淩纖兒已坐得發慌,忍不住掀開車簾,向後望去,黃沙漠漠,什麽也沒有。 她自言自語道:“丁叔叔怎麽還不上來啊?” 淩纖兒一面說,一面秀眉微蹙,自是楚楚動人,然後耍著手中一條白絲巾,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一會兒,那兩匹馬便自動停了下來。 就在此際! 她忽然聽到輕鳴聲,心頭一凜,擡頭往天空瞧去,已發現一隻大黑鷹盤空於頂,展翅輕飛。 淩纖兒暗道:“聽說禿鷹是以人肉為食,莫非有人遭受不測?” 她心頭升起不祥之兆,甚是驚心。 還好,飛鷹輕鳴幾聲,已然掠向遠處,不祥預兆去了許多。 “希望了叔叔平安無事才好……” 喃喃自語中,她又聞及吸吸之聲,已傳至車後方。 她更心驚:“莫非不只一隻?” 趕忙往後方瞧去,竟然發現有個書生正仰頭學那鷹叫,還小跑步往這邊奔來。 她先是吃驚,複見及書生清浚脫俗,嫩臉不禁一紅,連忙縮身回去。 來者正是白中紅。 他也瞧急及淩纖兒面貌,自也吃驚! 瞧她十七歲左右模樣,卻也是亭亭玉立,清新可人。 尤其她那股嬌柔帶剛,似林黛玉般的絕世容貌,正是讓大多數男人怦然心動的美佳人! 白中紅心頭不由凜動,就算自己不是被逼,見了她,說不定也會追她吧? 不知不覺中,書生已走到車廂旁,車簾並未放下,書生自能再次瞧清這位美女。 那淩纖兒正也觸目過來,雙方一觸,各有表情。 淩纖兒更是杏紅耳根,難以自處。 書生趕忙收起心神,暗道:“任務重要,別把性命搞賠了!當下恢復鎮定,淡聲笑道:“姑娘一個人趕路麽?” 淩纖兒心中猛顫,終也想起身在險地,暗道:“我這是怎麽啦?怎可容一個陌生人,離我如此之近。” 她想及此,面色立即一沈! 斥道:“關你什麽事?” 一欠身,抖動絡鞍,兩匹馬又向前馳去,車簾同時已被放下。 白中紅但見她生氣模樣,直若潑婦,先前那股美若天仙印象壞了不少,暗道:“原是母小虎一隻!” 想著自己將追這麽一個凶女人,自覺前途乖僻難蔔矣! 思念中,他仍自小跑步跟在後頭。 至於淩纖兒,雖然馭馬前行,好幾次仍自忍不住悄悄地將車後方簾子打開一道縫隙,向後瞧,那書生卻一直跟在後頭。 然而,不論淩纖兒動作如何小心,每當她將車帶打開一道縫隙往外瞧之際,書生總能及時發現似地,向她微微一笑。 淩纖兒心頭猶如小鹿亂撞,怦怦亂跳。 她不知自己為何有此反應? 直到後來,實在有了惱羞成怒的心裏,忍不住大掀簾子,喂了一聲。 她斥道:“你老是跟在我後面做什麽?” 白中紅微微一笑:“是嗎?我是跟在你後面嗎?姑娘你怎不說,老是走在我前頭做什麽?” 淩纖兒聞言,氣得七竅生煙,卻不知如何回答,賭氣啪地一聲下了簾子,又自去趕那兩匹馬,心頭已恨死這書生。 但是,不管她將馬車趕得如何快疾,那腳步聲,仍是跟在後面。 淩纖兒心中,不禁大起恐慌! 她自然知道,自己此行,不知有多少武林中人,想要攔截自己,那書生舉止如此詭異,丁叔叔又不在,該怎麽辦呢? 她一想到了叔叔,心中便暗罵自己,為什麽一切都要依靠了叔叔,難道自己一個敵人也不能退麽? 自己又不是不會武功I 她膽氣一壯,索性一拉紹繩,任由馬車停了下來。 馬車一停,腳步聲並沒有停止,不急不緩向前跑了出去。 淩纖兒心中一怔! 癟想在心:原來自己怪錯了好人,書生並不想攔住自己。 她一面想,一面探出頭去,望書生的背影。 書生也恰在此時,回過頭來,望著淩纖兒一笑。 這時候。 他們兩人,相隔已有一丈五六遠近,可是淩纖兒只覺得對方的目光.深情不已,好讓人心動。 她不禁臉上紅了起來,心頭莫名其妙地跳得十分劇烈。 書生卻在一笑之後,立即轉過頭去。沒有多久,便漸漸地遠去了。 他當然明白淩纖兒的心靈已被自己打動,或而下次追她,應該沒那麽棘手了!他走得甚是心得意滿。 淩纖兒仍是怔怔地向前望著,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陣難以形容的感覺,她有點兒後悔,後悔自己不應該用這個方法,將書生趕走。 她心中癟想:任由書生跟在自己的後面,有什麽不好呢?至少也多個伴啊! 她想了一會兒。 忽然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心情有點亂。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耳際已傳來了丁沖的聲音。 只聽得丁沖叫道:“小纖兒!小纖兒!” 淩纖兒連忙應道:“丁叔叔,我在這裏!” 她一面回答,一面回過頭去。 只見塵頭起處,丁沖如飛掠到。 丁沖一到,向淩纖兒望了一眼,道:“你沒事麽?” 淩纖兒美目微轉,道:“我沒有事啊!丁叔叔,你將敵人擊退了麽?” 丁沖點了點頭,又道:“你……未曾遇到敵人?” 淩纖兒的心中,立即又想起那個書生來。 江湖險惡,知人知面不知心。 但是淩纖兒的心中,那書生卻無論如何不能和“敵人”兩字,連在一起。 因此,她搖了搖頭:“沒有。” 丁沖一般驚訝,道:“你沒有看到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麽?” 淩纖兒道:“看到了,他在我的車後,綴了好一會兒。” 丁沖的神情頓現緊張:“怎麽?” 淩纖兒道:“沒有怎樣,我停下了車子,他……向我笑了一下,就向前走去了。” 丁沖歪頭呆想,也是猜不透那書生究竟是什麽路數? 但是丁沖知道,自己這次伴了生死至交的女兒,一路東行,敵人之多,正邪各派俱有,但要想有人幫忙的話,可以說是不可能的。 因為武林中正邪各派,都在追著自己兩人,誰敢出頭來幫助自己? 所以,那書生即使不是敵人,對自己也必然沒有幫助,既然已經遠去,反而省麻煩。 他不再多說什麽,上了車座便趕著馬車,向前馳去。 白中紅欲擒故縱耍了這招之後,心頭暗自竊喜,照此進度發展下去,自能順利達成任務。他很快溜向葉水心落身處。 由於天空有神鷹引導,不稍半個時辰,他已然找到了一處沿著湖泊蜿蜒滲流下來的小溪旁。 此溪四周長滿青草林木,倒是關外難得一見之綠洲草原。 葉水心自是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以消塵沙之苦。 他還獵得山羊正烤得香噴噴呢! 白中紅但聞香味,已是忍不住喝叫,一沖上來,就要抓扯羊腿啃食:“餓死我了,快快給我啃它!” “不行!” 葉水心動作更快,一手擋在他前頭,眯眼直笑:“髒不髒?全身髒兮兮就要吃東西?” 白中紅眉頭一皺,反眼瞧向自己身軀,果然黃塵一片。 他不禁苦笑:“綴在馬車後面吃煙塵,滋味不好受問!不過,男兒大都是如此,你要習慣才好!” 葉水心斥笑:“我一點兒都不習慣,快去洗澡,否則不給你吃!” 那嗔樣,直若妻子在教訓丈夫似的,瞧得白中紅邪邪笑起,捉笑道:“是!娘子!”有挖苦他意思。 “你說什麽?” 葉水心嫩臉飛紅:“你敢叫我娘子?我明明是男人,你竟敢叫我娘子?” 白中紅笑道:“不是,也差不遠啦!” “可惡!” 葉水心猛揮手中切肉用小刀,就要興師問罪。 書生趕忙跳開,哈哈笑道:“惱羞成怒啦?其實,你要是真的女人,才更讓人心動呢!” 葉水心嫩臉更紅,斥道:“你還說?”想追殺。 白中紅登時告罪求饒:“我不說,不說就是,男子漢,大丈夫,饒了我吧!我這就洗澡去!”說完,連脫衣服,邊往溪邊行去.衣服脫光,仍要褪褲子。 葉水心突然尖聲驚叫:“你幹什麽?雙手掩向臉面。 白中紅捉笑道:“洗澡啊!洗澡不用脫衣服嗎?” “不准,不准你在我面前脫!” 葉水心斥叫到後來,終也忍不住羞澀,急忙跳開。他窘斥道:“野男人就是野男人,他跳得落荒而逃。 白中紅瞄他一眼,兀自莫名不解發笑:“明明是男的,怎生完全跟女人一樣?”真把我搞迷糊了!”他吊高嗓子喊道:“只要你承認自己是女的,我下次洗澡自會穿著衣服,免得你哇哇叫!”“做夢!” 葉水心已躲遠,根本不怕這檔事,威風不禁又起,斥笑道:“你慢慢洗吧!一點兒禮數都不懂!” “是我不懂,還是你不懂?” 書生喃喃解嘲自語,他實在想不出,天下怎會有這麽娘娘腔的男人? 他已探身跳入水潭之中,潑起清涼水花洗身,果真好服許多。 好不容易,他始將身軀清洗幹淨。 連同衣褲一起滌洗幹淨,還好葉水心帶著衣衫,得以換穿.否則他得光著身子烤火堆才行。 待他穿妥幹衣,葉水心才敢走近,並拿起他濕衣。烤向火堆,也好邊吃羊肉邊烤衣服,節省時間。 吃吃烤烤之間,葉水心問道:“那個淩纖兒漂不漂亮?” “她?” 白中紅回味中,不禁呵呵笑起。 尚未回答。 葉水心突然斥道:“豬哥!看到女人就想流口水不成?” 突然大喝,嚇得白中紅手中羊腿差點兒掉落火堆。 莫名瞧向葉水心,已然是瞪眼怒目,他皺眉不解:“幹嘛這麽激動?吃醋不成? “誰吃醋!” 葉水心似知失態,強自鎮定,嗔叫:“就是不准你談到女人,這副豬哥樣!” “我豬哥嗎?” 白中紅覺得好笑:“沒想到你比女人還過敏?……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不禁懷疑上次驗明正身那幕。 葉水心斥道:“廢話!我當然是男的!說!她到底漂不漂亮?” 白中紅想笑:“怎麽,你想追她?” “你才想追!” 葉水心更斥:“她到底長得如何?” “不錯嘍!” 白中紅道:“像林黛玉,不過比起你,還差這麽一點兒。” 葉水心果然受用,本聞及林黛玉時,臉面開始然緊,複又聞及她不如自己,時展露笑容:“我就知道她像林黛玉,卻不知我哪點比她好?”他一臉希望地想到答案。 “凶嘍!” 白中紅道:“她比你凶得多,當然比你差!” “怎會?林黛玉怎會凶?”葉水心呵呵笑起。 白中紅歎道:“人不可貌相啊!” 葉水心笑得更甜:“這麽說,你也覺得我很凶以” 她盡力想裝出溫柔模樣。 白中紅自知他不但娘娘腔,連個性都十分女性化,能避麻煩則少麻煩,遂道:“你怎會凶?看你長像就知你溫柔可愛!” “可是你方才說,人不可貌相……” “你例外!” 白中紅笑道:“你可以貌相!我看得出來!” 葉水心不禁呵呵笑起:“算你有眼光!” 當下擺出一副事業為重的臉面,道:“其實我只想替你分擔一點兒主意.你覺得她很凶,有沒有辦法追到手?然後騙取口快?” 白中紅輕歎:“誰知道?女人這麽喜變,我實在窮于應付。” “會嗎?” 葉眾心若有所思道:“只要你對她好,我想她沒有理由拒絕你才對……女人都希望男人對她好的。” “我知道。” 白中紅苦笑道:“問題是,我在騙她啊!這可不是真好,女人很敏感,恐怕很容易被發現!” 葉水心笑得甚甜:“沒關系,必要時,我幫你便是!” 白中紅笑道:“怎麽幫?替我追她?” 葉水心呵呵笑道:“哪這麽麻煩?到時我扮成女人,到她面前說你好處便是,我想她會接受我的說詞吧?” 白中紅皺眉:“會嗎?要是引起誤會,那豈非越弄越糟?女人吃醋功夫,比誰都厲害!” “不會這麽糟啦!” 葉水心呵呵笑道:“我會小心從事便是。” 他小心翼翼地將白中紅衣衫翻面,以能讓它快速烤幹。 白中紅則一邊啃食羊肉,一邊沈思種種問題。 心想:其實淩纖兒亦夠可憐,流浪到關外,還遭強敵追殺,這跟一般少女們仍自做夢年齡的生活截然不同。 葉水心翻妥衣服,發現白中紅沈思,途問道:“你在想什麽?” 白中紅嗯了一聲,淡笑道:“我在想,不知還有多少人在追殺淩纖兒,她的處境很慘!” 葉水心輕歎:“我要是她,早就把秘密說出,讓那些人自相殘殺,豈非替自己解決問題,又何需落得如此可憐樣?” 白中紅道:“依她個性,恐怕很難想通。” 說話之間,忽見兩道人影向東方掠過。 白中紅皺眉說道:“有人來了……” 葉水心一眼瞧及兩人青紫衣服,道:“一定是無常二鬼,方才我在路上曾碰到,他們大概想截阻淩纖兒,你該去英雄救美啦!” 白中紅詫聲道:“無常二鬼?” 葉水心點頭:“正是!” 白中紅遠望西南方,果然見及滾滾塵煙,心知淩纖兒馭馬車馳來,暗自說道:“卻不知丁沖是否已趕回?” 葉水心道:“不管他是否返回,你得前去幫忙,無常二鬼並不好惹!” 白中紅淡笑:“怎麽幫?跟上次一樣,躲在石頭後面裝睡?” “必要時,也可以啦!” 葉水心笑道:“反正你表現英雄氣概准沒錯。” 白中紅乾笑道:“就怕英雄過頭,讓對方起了疑心。” 葉水心道:“難道現在他們就不懷疑嗎?他們本就懷疑你是保護自己,就看你如何突破他們的防線了。” 白中紅眼看蹄煙漸近,顧不得多想,遂啃完最後幾口羊腿,笑道:“英雄就要救美人去了,娘子請留步,不必相送!” 說完,扔掉羊腿,嘴角一抹,捉笑中快速開溜。 “早去早回……” 葉水心本是相送,但見他溜得快,像做了壞事,不禁回想他話.這才發現語病,不禁嗔喝起來:“你敢喊我‘娘子’!” 三兩步想追殺下去! 豈知白中紅已鑽入草叢不見.追得他嗔罵幾句,終也呵呵笑起。 “我真的那麽像女人嗎?” 葉水心耍出花旦唱戲模樣,隨又笑得更怪更甜,似乎覺得當女人亦挺合適好玩嘛! 丁沖策馬飛馳,不覺中已趕出了一二十裏,眼前的景色,突然一變。 只見前面,有一個湖泊,在那湖泊的四周圍,全是青蔥翠綠的青草。 一到了草地上,不但人的精神為之一震,連馬兒也高興得長嘶起來。 淩纖兒從車廂中,揮出頭來,嬌聲道:“丁叔叔,在風沙中走了幾天路,好悶,休息一下好嗎?” 丁沖沈聲道:“小纖兒,你怎麽貪玩起來了?我們還要趕路!” 淩纖兒天真的嬌容,不禁黯然了起來。 輕歎道:“丁叔叔,我當然知道,可是……我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死了,不趁活著時找些快樂,還等到死了才……” 她語音柔婉,令人聽了甚是癟心! 丁沖忙截口道:“小纖兒,這件事的關系極是重大,照我看來,雖然危機重重,但是也未必沒有希望成功。” 他講到此處,講不下去了。 那顯然是他,雖在安慰淩纖兒,但是他自己卻也不相信哪! 淩纖兒從車廂中跨了出來,踏在碧綠的草地上,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高興地轉了幾轉,便向湖邊走去。 丁沖也不去阻攔她,只是在車座上,四面觀望。 那一大片草地上,看來沈靜,一個人也沒有。 然而,就在淩纖兒將要來到湖邊之際。 忽然聽得湖邊的長草叢中,傳來聲響。 丁沖立刻淩空拔起,向前疾撲而出,而淩纖兒的身形,也向後疾退了開來。 瞬息間,丁沖和淩纖兒背靠著站在一起。 只見一條人影,從長草中掠起。 那條人影,一竄出長草,便向兩人反方向掠去,去勢快極,只一會兒便不見人影。 淩纖兒看呆了眼:“這……是什麽人?” 丁沖面色沈重.道:“看這人的身法,頗象無常二鬼的草上掠波輕功,那當然是無常二鬼派來偵查我們行蹤的了。” 淩纖兒不解:“他……為什麽不下手?” 丁沖一聲長笑! 伸手在淩纖兒的肩頭之上拍了拍:“小纖兒,你也未免將你叔叔看得太沒用了,無常二鬼如果不請幫手,只怕也不敢來意我.何況只不過是他的手下!” 丁沖那幾句話,雖然是面對著淩纖兒而說的。 但是,他卻將聲音以內力逼出,轟轟發發,綿綿不絕,不知可以傳出多遠,像是他已知遠處有人,特意講給人家聽的一樣。 果然,就在他話剛一講完之際! 只見三丈開外的草叢處,突然又有兩個人長身立起。 那兩個人身材正好成絕配,一個矮胖,一個高瘦,反倒像是七爺八爺。 兩人並肩而立,嘿嘿冷笑:“鐵膽震九州丁沖果然名不虛傳,咱們弟兄在斷腸穀候教!” 他們兩人,話一說完,仍是面對著丁沖,也未見他們有什麽動作,已見他們兩人如箭離弦,向後激射而出。 這兩人的現身之處,正在湖邊。 他們倒射而出,是沿著湖邊掠出的.顯然是准備在掠出了兩三丈之後,再一個轉身,向前馳出的。 但是,就在他們兩人,倒退著掠出了丈許,身形尚未墜地之際,丁沖突然“咦”地一聲,而那兩人,也各自發出了一聲怒吼。 這時候,連淩纖兒也已看清楚了。 在草叢之中,有兩點銀星,向那兩人的背後,電射而至。 那兩點銀星的來勢極快,而那兩人又是向後退出之勢,看這情勢,非被那兩點暗器射中不可! 但是,那兩人在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當然很有兩把刷子。 無常二鬼蕭藍、蕭青兄弟二人,武藝堪稱一絕。 那兩點銀星尚未射到,他們便已然發現,一聲怒吼之後,各出一掌:“叭”的一聲,手掌相接。 他們的身子,也就藉那一接之力,向外煥然一分,兩人一分開,那兩點銀星未曾射中他們,餘勢未竭,挾著哧哧的破空之聲,向丁沖飛了過來。 丁沖反手一抄:“叮”的一聲,便將那兩枚暗器握在手中。 他攤開手掌來一看! 只見是兩支銀光燦然.大小如銅錢,打造得十分精細的銀箭。 丁沖的面上,現出了一陣極其複雜的神色,搞不清是驚或是喜? 淩纖兒瞄眼過來,看到丁沖手掌中的這兩支小銀箭,道;“丁叔叔,這是什麽人的暗器.好精致呀!” 丁沖淡聲:“你不需要知道。” 淩纖兒只好訕然閉嘴。 這時候,無常二鬼身形下落,已由分而合,向著剛才那兩點銀星飛出之處.冷笑斥聲:“什麽人暗箭傷人?” 他們兩人不但身材奇差,臉色難看,嗓音更是難聽到了極點。他們在喝問了一遍之後,那地方卻沒有人回答他們。 因為那地方,草長得十分茂密,如果有人藏著.不到近前是看不出來。 無常二鬼冷笑連連,蕭藍一揚手,便要發動攻勢。 蕭青卻立即道:“且慢,莫非是羅剎門中的朋友麽?” 那草叢之中,仍是沒有回答。 無常二鬼互望了一眼,蕭藍手一揚,三枚毒蛇鏢幻成三道墨虹,已向那草叢之中,激射而出。 丁沖以一手鐵膽震懾九州,當然是武林之中使暗器的一等好手,但他一見那三枚毒蛇鏢的去勢,如此之疾,也暗暗咋舌。 他癟想著:無常二鬼約自己在斷腸穀相會,那顯然是不出自己所料,他們在那邊,請有幫手。 就算他們沒有請到幫手的話,以他們的武功而論,自己要對付他們,恐怕也很難拚。 但見那三枝毒蛇鏢在射入草叢之後,竟如泥牛入海,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蕭藍的毒蛇鏢上淬有巨毒,乃是武林人人皆知的事情,那巨毒發揮得急快,就算射不中人,射在地上,附近的青草,也必立即枯萎。 三枚毒蛇鏢射入草叢之後,茂密的野草,卻仍然青蔥碧綠般,一點兒萎黃的跡象也沒有,無常二鬼不由滿面驚詫。 蕭青身形一矮,手揚處只見晶光霍霍,三柄長約七寸的小劍,已向草叢之中,激射而出。 當那三柄無常劍,射進了草叢之後,卻一樣無聲無息,了無下落! 無常二鬼的心中,又驚又怒,連聲怪嘯。 這才聽得草叢之中,傳來一陣懶洋洋的呵欠聲。 淩纖兒一聽這一下呵欠聲,心頭不禁怦怦地跳了起來。 她一聽便聽出那呵欠,正是那個俊逸清朗的書生所發。 緊隨著那一陣呵欠聲,只見草叢中又伸出兩只手來,像是有人在伸懶腰。 緊接著又聽得人道:“風光明媚,正是睡覺好時機,誰在這裏鬼叫?” 那人一面說,一面便長身站了起來。 纖兒一瞧正是那書生,覺得書生一雙明亮的眼睛,不離自己身上。 她不由自主低下頭來,面紅心跳,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 丁沖向書生打量幾眼,又看了看手中那兩枝打造得十分精致的銀箭,他輕輕碰了碰淩纖兒,兩人一起向後退了幾步,來到了車旁,方始站定。 無常二鬼也以異光四射的雙眼,注定在那書生身上,陰惻惻一笑,道:“閣下是哪一條路上的朋友?剛才暗算我們的就是你嗎?” 書生一臉的無辜,道:“什麽朋友?我哪有暗算你們,別胡扯啊!” 蕭藍面色一沈:“少裝了!” 蕭青踏前一步:“四海之內皆兄弟,請受在下一禮。” 書生訕笑:“豈敢豈敢!” 蕭青瞪眼道:“常言道禮多人不怪,閣下何必客氣?” 他一面說一面雙手抱拳,便向書生作了一揖。 丁沖等人,早已看出蕭青借“行禮”為名,實則上是想掂一掂書生的分量。 蕭青手一拱間,自他的衣袖之中,突然“剛剛”兩聲,兩道晶虹過處,兩柄無常劍已電射而出。 這一下變化,連丁沖都出乎意料。 借行禮為名,暗試對方武功,在武林中人來說,也是十分普通的事。 但是大都是以內力去試對方武功的深淺。 像蕭青那樣,一上來便以他成名的暗器傷人,這倒是少見。 當下,只見書生“啊”地一聲:“原來你笑裏藏刀!” 那兩柄無常劍的去勢,快速絕倫。 書生話未講完,無常劍便早已電射而至。 就在那書生的話講到一半,兩柄無常劍飛到離他只不過兩三尺遠近時,去勢如虹的無常劍,突然在半空之中,停了下來。 驟聽“叮當”一聲,兩柄飛劍一齊跌在地上,落在書生的眼前。 眾人看得十分清楚,書生面上還帶著驚愕的神情,未曾有過任何擊擋那兩柄無常劍的動作發生過。 淩纖兒看呆了眼,一臉茫然。 丁沖的武功在武林之中,已是屈指可數,即使南疆北地,西域東海,普天下武林中人一齊算,比他的武功還高的,也絕不會在十人之外。 但是這時候,他卻看不出啥名堂。 無常二鬼的心中,也是詭異交集。 以他們功力而論,竟也未看出那兩柄飛劍,如何會突然跌下來的。 如果書生的內家氣功之高,已到了絕頂境界,以致內家裏氣凝湧,如同實質的話,的確可以將暗器近身震落的。 書生只不過二十出頭年紀,實在沒有可能將內家氣功練到這一田地,他能有第一等內家氣功的根底就要偷笑了。 丁沖心想書生是極有來歷之人,皺起眉頭思索他是哪個道上的。 |
第六章 百變魔女攝魂術
淩纖兒癡癡地盯著書生,都失神了。 書生轉過頭來.向淩纖兒笑了一下。 他的表情暖味得可以。 淩纖兒嫩臉窘紅,垂下了頭。 她在低下頭去之後,卻又忍不住偷眼去看書生。 蕭藍暴跳如雷,斥道:“好小子,你會妖法麽?” 蕭青一拉他的衣袖:“大哥,咱們不必節外生枝,專在斷腸谷候丁大俠的大便是!” 兩人一面說,一面又向丁沖望了一眼,身形向後,疾退而出 書生招手道:“兩位等一等,這些東西,還給你們。” 他話一出口之際,無常二鬼早已馳得遠了。 只見書生一展衣袖“叮叮當當”,幾聲過處,從他衣袖之中,落下三柄無常劍以三枝毒蛇鏢。 那三枚毒蛇鏢一跌到地上,附近的青草.立即萎黃了一大片。 書生望著地上的毒蛇鏢和無常劍,自言自語地道:“這一路上,收了不少破爛鐵,總不能帶著走……” 他講到此處,突然擡起頭來,向丁沖一笑:“這位老丈,似乎很有興趣收集破銅爛鐵,這些刀刀針針都給你,如何?” 丁沖自從他和蛇蠍二將、尹天等人動手之際,書生插手之後,便覺得書生的儀表不同凡響,一定不是常人,所以也一直在思索書生的來歷。 及至他接住了從草叢中飛身出來的兩支銀箭,更是驚心。 曾聽說過有位銀箭女俠,武功高不可測,為人亦正亦邪,武器、暗器皆為箭形。 但早就退隱江湖,久不露面了。 當丁沖一看到自己抄在手中的暗器,乃是兩枚以銀子打成的小箭之際,便立即想到書生,可能和傳說中那位銀箭女俠有關連。 如今聽得書生如此說法,仿佛這兩支銀箭,也是他半路上“揀”來的一樣。 丁沖道:“不敢,老夫不但不要這些刀釘,連這兩支銀箭也還給閣下應用。” 書生一笑:“我不要了。” 心頭暗斥:“想試我?可沒那麽容易!” 丁沖的話,本來是試探那兩枝銀箭,是不是他的暗器,從而可以判定他和銀箭女俠是否有關連。 書生賊得很,答得十分巧妙。 他只是說他不要那兩枝銀箭,卻未說那兩枝銀箭,不是他的暗器。 丁沖仍是摸不清他的來歷。 白中紅但覺對方似乎對自己來歷特別有興趣,然而此時不便現形。 便自拱手為禮,笑道:“能夠相逢,自是有緣,他日見面更有緣,咱以後有機會再見了!” 說完話。向丁沖,綾纖兒瞄上一眼,不等兩人防應,立即轉身離去。 丁沖忙道:“閣下且慢,在下還有話說!” 書生呵呵直笑:“老丈別留我,只怕有你趕也趕不走的時候了!”丁沖聽出他語中大有含意,心中一緊。 就在這一耽擱間,書生已掠去白丈,眨眼間便消失。 丁沖望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道:“小纖兒,我們一路上已遇到了不少敵人,再向前去,仍會有敵人,但是連羅剎門在內,所有敵人,都有來歷,也便於對付,這個書生,卻是個十分難以對付的人物!” 從先前打敗蛇蠍二將,以及方才的現身,他對書生不禁更有幾分戒心。 綾纖兒一臉的不信。 丁沖沈聲道:“自然是,你沒有聽他剛才說,有我要趕他都趕不走的時候麽?” 淩纖兒嫩臉微紅地羞笑,道:“我想……不會的。” 丁沖面色一沈:“小纖兒,你這是什麽意思?” 淩纖兒見丁沖面上大有怒意,心中慌慌的,忙道:“丁叔叔,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丁沖歎了一口氣,道:“小纖兒,你年紀也不小了,那書生人品又好,你對他心儀,也很正常的……” 淩纖兒困窘嬌容,截口道:“丁叔叔,你說到哪里去了?” 她雖是羞窘著臉,卻也心中甚甜。 丁沖面色一沈:“你父母慘死一事,你難道忘了嗎?” 淩纖兒美目含淚:“丁叔叔,我一輩子也……不會忘的!” 丁沖道:“這就是了,你難道不記得你父親臨死時的話嗎?” 淩纖兒道:“我記得的,那時爹只剩一口氣了,他叫著我的名字,‘纖兒,你要記得,從今天起不論相識的還是不相識的人,都不能相信,除了丁叔叔一人之外,絕對不能相信別人!’他講完這兩句話後,就死去了。” 淩纖兒在講完那幾句話後,已是淚痕滿面,猛抽噎的哭了! 丁沖點頭道:“你記得你爹臨終時的吩咐,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 淩纖兒仰起頭:“丁叔叔,人與人之間,很多都可以成朋友的,為什麽我要一個朋友也沒有,要將所有的人都當作敵人呢?” 丁沖淡聲:“你父母慘死,還不能給你答案嗎?” 淩纖兒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不再說下去。 她默默地轉過身去,跨進車廂,默默地讓丁沖馭馬東行。 瞧著若大湖面,不能下去玩賞,她心頭自是千千結。 至於白中紅待要退藏暗處之際,葉水心已然摸了過來,兩人相遇於長草中。 葉水心面色稍急道:“又有人來了!” 白中紅征問:“誰?” 葉水心道:“峨嵋派的人,還有羅剎門那邊人,大約七八個。” “這麽多?” 白中紅往東、西雙方瞧去,果真人影閃動,速度甚快,顯然全是高手,不禁急了心:“看來丁沖恐怕不易應付了。” 葉水心道:“你還想出面救?” 白中紅道:“必要時,只有如此了。” “可借你救他們,他們未必領情……” “不然,你還有更好的方法?” 葉水心欣笑道:“也許你可以等羅剎門和峨嵋兩派先打起來。然後坐收漁翁之利!” 白中紅聞言,頻頻點頭:“這招不錯!可惜我不便再現身,否則去而複返,很難向丁沖和淩纖兒解釋。” 葉水心笑道:“那就伏久些吧!最好是等到他們懂得感激時,再去救人,自能避免誤會!” 白中紅自嘲一笑:“希望有些機會……” 話未說完。 對方已掠近不及三百丈,為免現形蹤,兩人未再交談,伏藏於長草中,竊窺全局,以能伺機出手助人。丁沖正策馬奔馳不及半裏路,忽見西首有三匹駿馬,疾馳而至,而從東首,卻又有四匹駿馬飛馳過來,顯然是雙面夾抄。 丁沖一看這情形,只好煞慢馬車奔馳。 笑得甚苦:“不必走了,看來又有麻煩。” 淩纖兒默然點了點頭,待馬車停妥,兩人乾脆掠下馬車,等待看來人是誰? 不一會。 兩面來的人,都已趕到。 只見西首來的三人,乃是三個氣度軒昂的中年人,各自腰懸長劍,神態十分高雅。 而自東而來的四個,卻是二十左右的少女,身上著宮裝,高貴清麗。 丁沖首先向那三個中年人望了一眼,道:“在此得遇峨嵋劍客,倒是幸會!” 三個中年人馬上欠身:“不知丁大俠和這位淩姑娘,可否赴峨嵋一行?我們大師兄有事情請教。” 丁沖早已知道來人的目的在此,冷笑連連,卻不答話。 他又向那四位少女—指,道:“不知四位有何要求?” 那四位少女一齊展顏微笑:“丁大俠,不必到峨嵋山去啦,又遠又高,不如到我們羅剎門總壇,休息才是。” 三個中年人面色一變。其中一人喝道:“峨嵋派與羅剎門之間,向來河水不犯井水,我們出言在先,你們不該橫加阻攔。” 那幾個女子冷笑道:“若是論先後,咱們羅剎門使者,早已請過丁大俠了。” 那三人互望一眼,各自手按著劍柄,瞪著那四個女子。 四個女子笑聲更冷:“三為可是要動手麽?敝門大護法之一的百變魔女,隨後就到了!” 那三個中年人面色再變,手始終按在劍把上,卻拔不出劍來。 那四個女子道:“丁大俠、綾姑娘跟我們走吧!” 丁沖冷笑道:“我們沒有接受貴門的邀請,諸位不訪向蛇蠍二將和使者問上一問便知。” 四個女子道:“我們知道了,我們也知道憑我們是請不動丁大俠的,只是希望丁大俠稍停片刻,百變魔女立即就到了。” 她才說到此處,一擡手:“看!” 丁沖等人,一起瞧向她所指方向,只見遠處馳來一道人影。 不過是眨眼功夫,一名宮裝婦人,已到了草地上。 那婦人一到了草地之上,便立即停了下來,向四周眾人環視了一眼。 只見她三十左右,正是徐娘半老。風韻尤存之時。 盛裝之下,更顯妖艷華貴,一雙水靈眼睛,仿佛會說話般。 躲在暗處的白中紅見狀,不禁暗歎,水夫人已經夠媚了,她卻更勝三分,實是天生尤物。 那女子望了眾人一眼之後,才慢慢地向前走來,她來到了離丁沖丈許遠,方始站定。向丁沖行了一禮,道:“羅剎門百變魔女,久仰丁大俠大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丁沖還是見到了蛇蠍二將之後,才知道羅剎門二大護法中,有一個是女子,叫做百變魔女。 在他想象中,白變魔女恐怕並非美女,而是母夜叉。 不過卻由於過媚,比起書夫人則多了一份江湖氣息,該可說是美中不足吧!” 葉水心道:“你覺得她會是水夫人化身嗎?” 白中紅道:“你是說,她是水夫人易容的?” 葉水心頷首:“嗯!” 白中紅道;“大概不會吧!羅剎門中有個百變魔女,想必就是她了。” 葉水心又問道:“你認為她和水夫人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白中紅道:“該是如此,否則水夫人又何需逼我替她賣命?” 葉水心道:“我總覺得這些人不可靠,有機會試試她們身手,自能得知。 “既然如此,何必等機會?”白中紅道:“待會兒他們自會動手,我們在此豈非看得清楚?” 葉水心恍然:“說的也是……恐怕峨眉派頂不了幾招!” “峨嵋派來者也非庸手,且等下去再說吧!” 白中紅存心瞧個清楚。 現場又有舉動,葉水心不再多言,閉上嘴,目不轉睛地盯著全場,希望能發現什麽秘密似的,情緒為之緊張不少。 此際一看! 百變魔女除了眉宇之間,帶著媚騷之外,真是尤物逼人。 丁沖忙還了一禮:“不敢當。” 百變魔女一笑,瞄向淩纖兒:“這位是淩姑娘了?” 淩纖兒道:“不錯,我爹是淩嘯雲,我叫淩纖兒。” 百變魔女道:“這名字可別致得很,如今,淩姑娘的名頭是天下人盡知呢!” 淩纖兒笑得甚冷:“人人都想捉我,我真有夠難的。” 百變魔女搖手,道:“淩姑娘別這樣說,我只是請淩姑娘到羅剎門總壇去玩 一玩而已。” 丁沖冷道:“巧得很,峨嵋劍客也要我們上峨嵋山去哩!” 百變魔女這才昂起頭來,向馬上那三個中年人拋個媚眼:“三位,小女子向三位求一個情,別請丁大俠到峨嵋山去吧!”百變魔女的語音,柔媚動人,聽來簡直一點兒敵意也沒有。 那三個中年人沈聲道:“不行。” 百變魔女語音有點冷:“我已經說出口了,你們不給我面子嗎?” 她一面說,一面緩緩向三人走去。 三人一齊躍下馬來,便聽得“鏗鏗鏗”三聲,三柄長劍,已經出鞘。 百變魔女老神在在,卻仍然向前走去。 那三個中年人只好喝道:“止步!” 他們手中長劍一擺,劍尖已經指向百變魔女,百變魔女才停下步來。 在她停下步來之後,三柄長劍的劍尖,離她胸前只不過尺許。 百變魔女仍是面帶微笑而立,語音放軟道:“三位要向我動手麽?” 三位中年人,乃是峨嵋派高手,對于峨嵋派武學已有頗高的造詣,他們各自在一生之中,也不知經過了多少硬仗。 像這樣強敵相對,仍是和顏悅色的場面,他們還是第一次碰到的。 再加上眼前那美婦人,看來雖然一點兒敵意也沒有,但是她的身份,卻是羅剎門的大護法,若不是有驚人絕學,怎能當此重任? 所以,他們三人躊躇了一會兒,各自長劍仍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准備隨時使出峨嵋武學。 他們三人中的一個,沈聲道:“我們奉了大師兄之命,來請丁大俠和淩姑娘,絕不能違命的!” 百變魔女弄笑不已:“三位是拿貴派掌門的名頭來壓我了,是不是?” 那三個中年人齊聲道:“不敢!” 白變魔女倨傲道:“可借得很,如果我不是也有本門門主嚴命的話,那我一定讓了三位了,如今三位還是讓一下我吧!” 那三個中年人“哼”他一聲,道:“峨嵋派不怕與羅剎門為敵!” 百變魔女媚眼一瞟:“三位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我勸三位還是回去,說遇到了我,無法完成使命,我想,令師兄也不會太以責怪你們的!” 那三個中年人道:“尚要領教。” 百變魔女淡笑:“好,你們進招吧!” 一時之間。 那三個中年人的面色,真有夠精彩的。 他們心知百變魔女的態度如此鎮定,一定是在武學上有過人的造詣,有心三個人一起上。 但是峨嵋派的劍客,每一個都在武林中有很高的地位,三個合攻一個婦人,未免也大遜了。 他們遲疑了一下,卻並沒有出手。 百變魔女甚是善解人意,笑道:“你們三個人一齊上來吧!既是切磋武功,又怕什麽?” 三人巴不得她有這樣一句話。立即退;“好!” 他們三人,本來各是一式起勢,而一個好字才出口,劍勢倏變,正中那個,一招“風雪連天”,劍光朵朵,淩空而下。 而左右兩個,則各自一招“波光山色”;長劍幻成一道精虹,向百變魔女的腰際,疾攻而出。 峨嵋劍客,果然有門道,他們三人各使一招,招式未老,百變魔女全身,都已被到光罩住,幾乎看不清她的身形! 淩纖兒在一旁看著,雖然她心中對百變魔女,沒有什麽好感,但是她看到三人合攻一人,實在很不恥。 她忍不住道:“丁叔叔,峨嵋派的人真是沒用!” 淩纖兒話才出口,丁沖便立即道:“小纖兒,少講話!” 淩纖兒因為並沒有在武林中走動過,所以有許多江湖規矩,她都不知道。 像她那一句話,實際上,已足以和峨嵋派結下了大仇。 突然聽得“鏗鏗鏗”三下,極其清脆的金鐵交鳴之音,傳了出來。 同時,那三個中年人,各自一聲驚呼! 而在驚呼之中,只見三道精虹,挾著“啼啼”之聲,向半空之中,激射而出,映著夕陽,甚是燦然! 暗處的白中紅但見此流雲袖功夫,和水夫人大異其妙,自知兩人身分截然不同,不禁瞧向葉水心。 葉永心亦改以幹窘笑容瞧來.表示自己判斷錯誤,笑道:“這女子功夫不賴啊!” 白中紅道;“峨嵋三人也不差,只是遇上個中高手罷了。” 兩人沒再多說,靜觀其變。 而那三個中年人,也已一齊向後退出,面上神色,真不是普通的難看。 原來,他們三人在各自一劍攻出之際! 癟想著;百變魔女的身分如此之高,自己三人之中,只要有任何一人,能將她身上的發絲劃下一根,或是在她的宮裝上劃出一道口子的話,那就可以算贏了。 所以,他們以為一出手,不出三招,便可以手到擒來。 怎知,就在他們三人,各自一招攻出,劍光撩繞,將百變魔女全身盡皆罩住之際,他們忽然都覺得百變魔女以奇詭的眼光向自己望來。 百變魔女本就媚騷,再加上那種眼光之中,含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媚惑之力, 那三人的心中,都不禁心雄搖動起來,失神起來。 就在峨嵋派三位高手失神之際,百變魔女纖纖玉指,迅速地彈了三下。 那三下,迅速絕倫,幾乎是同時,彈中了三人長到的劍脊。 而當“鏗鏗鏗”三下傳出,三人知道不妙之際,卻已慢了一步。 只覺得一股大力,傾著劍身,直沖向掌心的“勞宮穴”,不自由主地五指一松,三柄長劍,一齊飛向半空! 那三人的心中,真是癟到極點! 在退出了幾步之後。 你望我,我望你,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他們心中雖然知道百變魔女的那目光,十分邪門,但他們各自想起剛才心中所想的,實在沒臉說話。 在他們三人退出之後,百變魔女右臂一擡一引。 她擡高手臂,那三柄長劍,一齊落了下來。百變魔女—一接住。 她面帶微笑:“三位這就可以回去複命了,長劍請收回罷!”,但是這樣的情形之下,那三人再厚臉皮,卻也是不好意思在百變魔女的手中,取了回來。 他們窘困著臉:“百變魔女的功夫,在下等佩服得很,既然如此,自然只好回去複命了!” 他們一面說,一面已退到了馬旁,一躍而上。 臨走時,還笑道:“淩姑娘對敝派的評語,我們也不敢忘記!” 丁沖低聲道:“你看,惹下事了!” 淩纖兒沒當回事兒。 因為即使沒有她的這句話,峨嵋派也不見得對她友善! 那三個中年人話一講完,便策動馬繩,向西疾馳而去。 百變魔女弄笑道:“這三位朋友,也太輸不起,連兵刃都不要了,這算什麽?丁大俠,你說可是?” 丁沖剛才見百變魔女一動手,便將峨嵋派三大高手的長劍,一齊震脫,心中是一陣揪緊。 像尹天這樣的人物,只不過是門中的一個使者,大護法的武功.已經如此之高,再向東去,恐怕更得拚了。 他雖心癟,口中卻道:“他們既已失劍,自然會有人在夫人手中,再將劍取回的!”那意思是說,你別得意,得罪了峨嵋派,有你樂子逗的! 百變魔女嬌笑:“這算小事,天塌下來,還有門主頂著哩!丁大俠、淩姑娘,你們兩位,不肯作本門貴賓麽?” 丁沖冷笑道:“百變魔女,你手下蛇蠍二將,已傷在我手中,羅剎門與我已算有仇,如何還能做你們的貴賓?” 百變魔女淡笑道:“那是他們兩人太呆,自找的,焉能傷害敝門和丁大俠之間的感情?” 丁沖冷道:“不用廢話太多,我們是不會去的。”他一面說一面後退一步。 手中按在腰際.准備一有異動,便立即抖出軟劍來。 同時,他左手放在綾纖兒的肩頭之上,以便動手之際,可以先將她震出。 暗處的葉水心焦急說道:“他們要出手了……” 言下之意,乃問白中紅出不出手? 白中紅道:“丁沖不敵百變魔女.縱使落敗,他們也未必傷人,咱看下去就是。” 葉水心頷首,不再多言,且看結果如何再說。 百變魔女媚眼輕掃:“丁大俠,我實在不想和你動手……” 丁沖冷笑道:“魔女好身手,客氣什麽?” 百變魔女嬌媚一笑:“是嗎?” 她一面以極其嬌惑的聲音發出嬌笑。 一面目中媚光陡盛,向丁沖望了過來。 丁沖才和她的目光一接觸,就陡然一震。 以丁沖的武功之高,那一瞬間還忍不住想入非非! 他忙收回心神,心知百變魔女一定練有什麽攝魂大法之類的邪門功夫。 他呵呵訕笑:“百變魔女這類功夫,對峨嵋弟子有效,對在下嘛!呵呵!少來這套。” 百變魔女一聽,嬌容一變。 她癟想:鐵膽震九州果然有底子,難怪他們自從蘇州起身之後,能一路平安到達雁門關外。” 她被丁沖出言叫破,窘困著臉道:“丁大俠,本護法覺得動手傷感情……這樣吧!用另一種方式,你覺得如何?” 丁沖不知她想耍出何花樣。 不過不較量一下武功,只怕也難以將她迫退。他便道:“請說!” 百變魔女向上一拋右手三柄長劍。 三柄長劍隨這一拋之勢,直沖十數丈,待力盡勢跌,筆直向百變魔女直刺而至! 百變魔女老神在在,纖手連揮,三柄長劍長了眼睛似地,在離她尺前猛然剎住,竟硬生生改變方向,往丁沖直飛而去。 “馭劍術!” 丁沖有些心驚,但也不懼。 真氣運轉,內力湧出,他右手一帶、一引,三柄長劍先是沖勢一滯,繼而一緩,慢慢地向丁沖右手飛來。 仿佛柔順的羔羊。 待將要收到手中,丁沖含笑道:“不知百變魔女,這局要如何算?” 百變魔女笑著弄嘲:“當然算我贏!” 丁沖一呆,右手猛力一吸,准備抓住三輛長劍,再向百變魔女理論。 丁沖吸字訣一引,便將三柄長劍收入手中。 三柄長劍剛入手,劍柄處突然爆開,散出無數鐵屑,甚至夾雜藥粉。 變生肘腋。 丁沖反應快捷,猛然拍出一掌,將三輛長劍拍飛。 誰知不拍還好,一拍藏於柄中之白色藥粉被震散,全往丁沖身上落去,更是蓋得丁沖沒頭沒臉。 丁沖只一眨眼,便覺天旋地轉,有些站不住腳。 他連忙運氣閉住七竅,卻已太晚,對於百變魔女的狡猾,恨得發癢。 丁沖一聲大喝,軟劍如同電光,已疾抖而出。 雙臂一振,整個身子,就像怪鳥一樣,連火帶劍.一齊向前撲出.已向百變魔女攻到了! 百變魔女能身任羅剎門大護法,不但武功驚人,而且得有些鬼門道,擅長惑人術。 她在贏得峨嵋劍客的三柄劍後,便想到對付丁沖的方法。 先以馭劍術做幌子,讓丁沖以為是和他比劍術, 其實早就在劍柄處抹上一層迷藥。 迷藥叫做七日醉,乃百變魔女的獨門利器。 凡是中者就如同喝醉酒般,非得七天之後,無法清醒,整個人呆茫茫的,酸軟無力,神智不清。 或許,武功高強者可少些時日。 通常中了七日醉便立即發作,當場擺平。 百變魔女在丁沖面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之後,便以為大功告成了。 她卻是未曾料到,丁沖內功著實驚人。 他一中了七日醉,雖然立即頭暈,但是一提丹田其氣;卻還能夠發出奮力的一擊來。 而他所擊之劍招,乃是含憤出手,威力自是驚人。 百變魔女決未料到丁沖在中了七日醉之後,仍能向自己奮力一擊.一見劍到,連忙向後退避時。 哪里還來得及? 那劍已刺入了她的左肩,血濺宮裝,軟劍向下斜斜一引,又自她左肩,直到右腰,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若非丁沖藥力發作,功力已散。 百變魔女就算退得再快,也要死於當場。 如今,雖然那一道劍痕,深不過二分,但百變魔女傷勢也是極重,退出了三步之後,鮮血不斷湧出。 只見她面色慘白,勉力揚起右手,在自己胸腹之間的要穴,重重地點了幾點,雖將血勢止住,但人卻也跌倒在地。 丁沖則手中仍執著軟劍,但是他面上的神情,卻怪異奇絕,一臉的茫然呆樣,像是低能兒。 白中紅想出手相救已是不及,只有靜觀其變了。 葉水心急聲道:“你甘心讓他們受擒?” 白中紅笑道:“有人逼,或許能問出結果,到時我再出面,豈非更易獲得口訣,何況淩纖兒傲得很,讓她吃點兒苦頭也好。” 葉水心聞言不再多說,且看局面發展了。 淩纖兒看到三柄劍爆炸時,本甚驚心,後見丁沖一劍刺中百變魔女,還以為他已沒事了。 她根本搞不清楚狀況。 一見百變魔女重傷倒地,還只當丁沖已經一劍擊退敵人,拍手道;“丁叔叔,好劍……” 她下面一個“法”字,尚未出口,向丁沖望去,便陡地停了口。 那是因為丁沖面上的神情,實在太怪異了,簡直就像著了迷一樣。 淩纖兒驚詫了眼,道:“丁叔叔,你怎麽了?” 但是丁沖卻並不回答,仍是果呆眼茫然。 百變魔女聲音微弱,道:“沒有什麽,他吸入了我的七日醉,得要迷上七天,但我會保護他和你,同到本門總壇去的!” 淩纖兒直到此際,才知道丁沖被百變魔女給耍了! 真叫她恨透了,也毛火了心! 這一路而來,被騷擾夠了。 她已經看透了江湖上的險惡,也明白如果沒有丁沖保護的話,自己早已落在別人的手中,要含簪而亡了。 如今,丁沖卻中了迷藥,再也不能來保護她了! 照丁沖和淩纖兒說好的對策,是丁沖一有不惻,淩纖兒便立即要設法逃走。 但這時淩纖兒急怒交加,手腕抖處,一襲紫紗愧然出手! 紫紗乃南海千年紫蠶所吐之絲,柔韌難斷,刀劍不侵,頭尾各綴有鵝卵大小銀珠,可做攻擊之利器,平常淩纖兒就圍在腰間做腰帶,稱為紫雲紗。 淩纖兒紫紗出手,便向百變魔女砸去! 這時候,百變魔女躺在地上,連講話也有氣無力,實是難以還手! 淩纖兒紫紗罩下,旁邊那四個女子,已一齊躍向前來,兩個一俯身,一個抱頭,一個搬腳,將百變魔女移了開來。 另外兩個:“嗆啷啷”一聲,拔出利劍,向前迎了上來。 淩纖兒一擊不中,手腕一抖,先左後右,疾迎了上去。 但是那兩個女子的招式,卻也十分詭異。 淩纖兒的紫雲紗,一迎了上來,兩人的長劍突然左右一分,人也身形轉動,已經繞到了淩纖兒的後面。 淩纖兒連忙轉過身去,她才一轉過身,便聽百變魔女道:“你們別理我,去請淩姑娘!” 這時候,雙方早就撕破臉了。百變魔女受重傷。 丁沖中了迷藥。百變魔女講起話來,還是“請,謝謝,對不起”的。 淩纖兒一聽得百變魔女如此說法,柳眉一皺。 她知道立即會有另外兩個人,在自己背後攻到! 果然,幾乎是在百變魔女話一出口的同時,她背後又響起了利劍出鞘聲。 淩纖兒應付面前的兩個女子.已感到很累了。 背後又傳來劍刃破空之聲,她實在無法應付,身形一轉,紫雲紗抖了開來,揮出了一個丈許方圓的圓圈。 總算將四人迫開了些。 淩纖兒輕功身法,也算高絕。 四人一被迫退,她足尖一點兒,一提真氣,身形拔起了丈許高下。 而她一拔在半空,立即身形一斜,向外疾掠而出。 本來,淩纖兒在掠出之後,准備向前疾馳而出,那四個女人,被她拋在兩三丈開外,淩纖兒想逃,倒也很有希望。 可是,她才斜斜掠下,卻恰好在丁沖的身旁經過,她見到丁沖這種呆樣,心中不禁一陣難過。 淩纖兒一落地之後。 立即一個轉身,反向丁沖撲去:“丁叔叔!” 她這三個字才出口,身形尚未來到丁沖的旁邊,那四個女子,又已一齊圍了上來,將她圍在中心。 同時,只聽得馬蹄聲響處;黃煙彌漫。 片刻之間,只見那金刀斷魂尹天、鬼智多范仲,帶著幾個大漢,也已經趕到了! 那些人一到,一齊跌下馬來,在那四個女子之外,對淩纖兒作了第二層的包圍。 淩纖兒一見這情形,嫩臉慘白,咬緊牙關。 她呆了三秒,下定決心,摘下發簪,就要往口裏送。 尹天見狀,忙道:“綾姑娘且慢!” 淩纖兒咬著下唇:“都到這種地步,我還指望什麽?” 尹天急至百變魔女面前。 那時,淩纖兒左手拿著發管,已到唇邊。 尹天迅速地向百變魔女講了幾句話後,百變魔女立即道:“快散開,不准圍住淩姑娘!” 那些圍住淩纖兒的人,一齊身形挪動,散了開來。 百變魔女道:“尹使者,你扶我起來。” 尹天略為驚詫:“遵命!” 他俯身將百變魔女扶了起來,向前走出了兩步,來到淩纖兒面前。 百變魔女笑得**;“淩姑娘切莫做這種傻事。” 淩纖兒冷斥;“你們要逼我死,難道是我願意的?” 百變魔女癟聲道:“好!好!我們都閃開!” 她一面說,一面自懷中取出一個瓷瓶來。 她一伸手.想將那個瓷瓶遞給淩纖兒。 但是卻手地發抖,五指一松,瓷瓶便落到了地上。 百變魔女自嘲:“早知道淩姑娘如此性烈,我和丁大俠也不必兩敗俱傷了,這是解藥.淩姑娘給丁大俠服下,丁大俠就可以沒事了。” 淩纖兒冷笑道:“你忽然那麽好心了?” 百變魔女窘笑著:“淩姑娘,你要不信,我也是沒有法子。”淩纖兒瞪眼:“要我信不難,你立刻走人便行。” 百變魔女癟苦著臉:“尹使者,咱們離去吧!淩姑娘在趕人啦!” 尹天應了一聲,扶著百變魔女走開。 那四個女子,和尹天帶來的人,也一齊離去。 轉眼之間,這些人都離開了草地。 上了馬,蹄聲得得,漸漸走遠了。 淩纖兒這才放心插回發簪,一振紫雲紗,將那個瓷瓶卷起,接在手中,來到了丁沖的面前。 丁沖仍是呆然樣。 淩纖兒歎了一口氣,叫道:“丁叔叔!” 丁沖唯一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 淩纖兒很憂慮地看著了沖。 這七日醉也不知是什麽玩藝,這麽厲害。 幸而百變魔女怕自己自殺,她是什麽也得不到,所以才給了自己解藥,否則,就玩完了! 她一面想,一面便打開了瓶塞。 怎知瓶塞才一打開,只見從那小瓷瓶中,冒起了一股黑煙來,同時。一股甜香,直刺鼻端。 淩纖兒立即知道不好,自己雖然極度小心,但仍然著了百變魔女的道兒! 她想要伸手,將那瓷瓶拋開,但就在那片刻間,她只覺得渾身乏力,又酸又軟,仿佛沒骨頭地向地上倒去。 一倒在地上,更是全身發軟,連拍起手指的力道都沒有了! 淩纖兒真是癟到了極點,也恨到極點! 就在此際,馬蹄聲又漸漸地傳了過來。 不一會兒,她面前多了一個人,正是百變魔女。 百變魔女雖然仍一身狼狽。 但是她剛才那種無力的神情,顯然是假仙。 只見她一笑,道:“淩姑娘多包涵,不是如此.怎請得動淩姑娘的大駕?” 淩纖兒全身不能動彈,連想罵百變魔女幾句的力氣都沒有,只有死命狠瞪。 百變魔女假裝沒看到。 她回頭道:“尹使者,咱們先回尹家莊去,再通知總壇,派人來護送淩姑娘、丁大俠兩人,到總壇去。” 尹天應了一聲,立即便有兩個女子,將淩纖兒擡了起來,另外有兩個大漢。一邊一個,挾起了丁沖。 丁沖的手中,仍握著軟劍,有一個大漢想去奪劍,卻被丁沖手一揮,差點兒砍下腦袋,諸人這才不敢亂動。 淩纖兒只見丁沖被挾上了馬背,向前馳去,自己則被擡進了車廂之中,車子立即向前駛去。 馬車馳過,塵灰滾滾,漸漸逝於遠處,一群人終於離去。 躲在草叢中的葉水心這才起身,望著遠塵,說道:“百變魔女果然狡猾,連用兩手段,可把淩纖兒整慘了。” 白中紅道:“由此可見,她並無傷害淩纖兒意思,且由她耍手段,似乎較容易套出口訣,我可省了不少功夫啦!” 葉水心瞄向白中紅,邪邪一笑:“你忍心看這麽漂亮的姑娘受困?她的確長得很美,連我都心動呢!” “你心動?” 白中紅笑道:“那你去追她好了!” “才不呢!” 葉水心斥笑:“不要的,才讓給我,你以為我是撿破爛的!” 白中紅笑道:“她哪是破爛?我是特別疼你,才讓給你的啊!” 自從覺得葉水心連性格都女性化,他也懂得哄人。 果然引來葉水心呵呵直笑,說道:“疼我,就可以亂送麽?也不問問我意思。” 白中紅立即問道:“你意下如何?” 葉水心捉笑道:“還是不喜歡,她太兇悍了,我制不了她,你還是想辦法自行收拾吧!” 白中紅輕歎道:“轉來轉去又轉回我身上,也罷!命運如此,由不得人啊!” 笑聲中,葉水心複又問道:“你決定怎麽進行你的求婚計劃?” “求婚?” 白中紅皺眉一笑:“形容詞怎麽越來越多了?” 葉水心黠笑道:“那也說不定啊!娶個母老虎回來,讓你一輩子頭疼,豈非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白中紅苦笑道;“你是在興災樂禍?‘’ 葉水心笑道:“沒有啊!我只是覺得你們很配而已!” 白中紅邪邪一笑:“我倒覺得,我們兩個才配呢!如果你不是男人的話!” 葉水心聞言,呵呵笑得更甜:“可惜啊!下輩子再說啦!我現在決定支援你追那母老虎!” 白中紅苦笑:“居心不良!” “不良又如何?” 葉水心笑道:“你還是得救她,怎麽救?” “還能怎麽救?” 白中紅苦歎:“跟過去,故作英雄,看她危險就現身,當然啦!能趁百變魔女問出口訣再救她,目能省時省力。” 葉水心道:“我倒有一計。”笑得甚邪。 白中紅急問:“何計?有效嗎?”“至少可以玩玩!” 葉水心黠笑道:“百變魔女是羅剎門大護法,她抓住淩纖兒,可能會送往總壇,說不定總壇會派人接應。 “你何不截那接應之人,然後冒充他,一方面可騙過百變魔女。一方面也可耍出智慧,你覺得如何呢?” 白中紅笑道:“這倒好。你成了我的狗頭軍師啦!” “不要形容得這麽難聽!” 葉水心斥笑道:“什麽狗頭軍師?好沒氣質的!” 白中紅笑道:“不然叫你諸葛‘豬哥’再世如何外 葉永心更斥:“有完沒完?誰豬哥?你才豬哥呢!千里迢迢趕到塞外追女人,不是豬哥是什麽?” 白中紅笑道:“你誤會啦!我是說諸葛孔明的諸葛,你偏偏把它聽成豬哥,多剎風景啊!” 葉水心嗯了一聲不禁臉紅。 卻惱羞成怒般地斥道:“不管,就是不准提這些字,實在難聽,你接不接受我的意見?” 白中紅道;“當然接受,反正閒著無聊,玩玩也好!” 當下他往天空一嘯,黑神鷹立即淩空飛來。 白中紅交代幾句,神鷹會意,吸吸輕鳴兩聲,甚快沖天,追向馬車逝去方向,眨眼不見。 白中紅道:“神鷹已經去探路了,你呢?跟著我去冒充羅剎門的一份子,還是另有任務?” “我啊……” 葉水心笑的甚邪:“我唯一的任務就是整死你,然後救你出苦海!” 白中紅苦笑:“這麽狠?” 葉水心邪笑道:“對付你這種人,不必太仁慈啦!快去吧!否則美人受辱,我過意不去啊!” 白中紅無可奈何,拱手道聲保重,始掠身追去。 葉水心則甜笑不斷,喚來馬匹,跨身上去,慢慢尾隨。 那笑聲總讓人覺得,他的人生永遠那麽美好。 奔行匆匆……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馬車速度開始放慢。 淩纖兒一直被困於車廂中,根本看不見四周景象。 馬車停下後,她被擡了出來,定睛一看,不由呆了。 只見一道河流,約有三支來寬,河水十分清激,而兩岸竟全是一過長江便再也難以見到的垂楊柳。 楊柳依依,臨風飄指,真夠浪漫。 那河上鴨兒綠波翻掌,小橋生苔,竟十足是江南風物。 不一會兒,便到了一列極高的圍牆之外。 在那列圍牆的大門之分,也有著兩株十分粗大的柳樹,在一株柳樹上,停著一隻遍體黑亮神鷹,犀利雙眼,正往自己瞧。 淩纖兒一見到這黑鷹,心頭一跳。 這只黑鷹。她一看便認出是那個書生養的,它居然會在尹家莊外出現,莫非書生和尹天是一路的? 淩纖兒想起,當丁沖說那書生可能也是敵人之際.自已根本就不相信。真是夠痛心的! 她想起書生的嘻皮笑瞼,就想痛揍他一頓。 她只能向那只黑鷹瞥了一眼便被擡進了大門。 一進了圍牆,便是很大的一個天井,花木扶疏.甚是氣派。 在天井的盡頭,是一所十分宏偉的宅第,氣派得很。 尹天開口道:“大護法請上坐。” 百變魔女道:“不必了,你派人飛鴿傳書,告知總壇,我已請到了丁大俠和淩姑娘兩人,請總壇派人來接,我已受傷,只怕無法繼續護送二人了。”尹天恭應是。 淩纖兒雖不能動彈,但是百變魔女的話,她可聽得是一清二楚。 她心中癟想著:“只怕羅剎門就算派人前來,沿途上的事仍不會少,這下子可熱鬧啦! 她本來,心中甚急。 但如今,反正事已至此,她反倒冷靜下來。 淩纖兒心想:“自己雖然落入了百變魔女的手中,但是看情形,百變魔女是不會用強的,若是見機行事,可能有脫身的機會。 她這樣一想,心情更是穩下了不少。 百變魔女又吩咐:“你立即去辦,不可耽擱,還有,莊上要加強戒備,在我未離開之前,任何人皆不能進莊來!” 尹天又道:“是!是!” 百變魔女一頓,道:“尹使者,那只黑鷹,是你所養的麽?” 尹天突然一臉菜色,十分癟窘地支支吾吾著。“這這……” 百變魔女沈聲道:“這什麽,這是名稱龍鷹,乃是罕見的異種,是你養的,為何你未曾向總壇稟報過?” 那一隻黑鷹,淩纖兒在一進莊時,便已經看到了。 她知道,那黑鷹的主人,是那個書生。 這時,她聽得那只黑鷹,竟有“龍鷹”這樣一個雅致的名稱,心中不由自主地想道:“它的主人,不知叫什麽?” 她一想到此處,心頭又是一陣亂跳。 但是,她心中卻也不禁歎了一口氣。 因為書生的黑鷹既然在這裏,他人也自然在這裏,那當然是羅剎門的人了,自己還想他幹嘛! 只聽得尹天又道:“大護法容稟,這頭黑鷹,小的也已看出是名種,但……小的竟也不知是從哪里來的!” 百變魔女笑得弄嘲:“有沒有搞錯?這裏不是你的地盤嗎?” 尹天道:“是!是!我這就去查。” 百變魔女冷笑兩聲,一揮手,淩纖兒又覺得被人擡著前進,不一會兒,便到了一間佈置得十分雅致的房間中。 在那一路之上,淩纖兒只是想及尹天關于那黑鷹的幾句話。 她心中感到了十分安慰。 因為那只黑鷹的由來,連尹天也不知道。 看來,書生應該不是羅剎門人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對書生的來歷,這麽關心? 她只是在一想起那書生的迷人風采時,就感到心湖上蕩起了一波波漣漪,無盡地動蕩著。 到了那間房中之後,淩纖兒被放在一張牙床之上。 百變魔女吩咐:“你們四人守在門口,任何人不能接近門口一丈之內!” 那四個女子答應一聲,一齊退了出去。 百變魔女望著淩纖兒一笑:“淩姑娘,莫見怪,你雖然中了散功粉。但沒有關系的。一到總壇.我立即就幫你解。”淩纖兒根本出不了聲,也懶得理她。 只見百變魔女脫下了衣衫,在丁沖刺傷的傷痕上,敷上了一種粉紅色的粉末,又以白布小心紮好.這才在一幅帳幕之後,換過了衣服。 等到她換好衣服,再走出來之際,除了面色稍為蒼白一點兒之外,竟已看不出她是受過重傷的人。 淩纖兒看了,心想;“她剛才敷在傷口上的粉紅色粉末,定是羅剎門秘制的靈藥了,否則,何以傷勢能痊愈得那麽快?” 百變魔女來到了床前,十指一揮,突然迅速地在淩纖兒的幾個穴道之上,輕輕按了一按。 淩纖幾本來是全身軟癱,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的。 而經百變魔女一按之後,舒出一口長氣,已可以發出微弱的聲音,她只是抿著嘴,並不說話。 百變魔女輕笑道:“淩姑娘,你可是心中很恨我麽?” 淩纖兒不答,反問:“丁叔叔呢?” “他沒事的,七日之後,便自然復原。” “你當真肯帶他到羅剎門總壇去?” 百變魔女笑聲不斷:“你確實聰明得很,我已派人,飛馬將丁大俠送進關內去了。” 淩纖兒早已料到,百變魔女就算不害丁沖,也決不前容丁沖再在自己的身邊的。 淩纖兒聽得百變魔女如此說,便老神在在。 百變魔女欣笑,又道:“日夜兼程,六日七夜,足可趕出千餘裏地,等到丁大俠神智恢復之際,除了要弄清他自己身在何處這一點比較麻煩之外,其餘一切安好哪。” 淩纖兒沈聲;“丁叔叔一定會再向東來追我的。” 百變魔女不以為意:“自然,但是只怕他追不到了。” 淩纖兒斥言:“你們捉住了我,其實一點兒用處也沒有。” 百變魔女一直保持笑臉。 她突伸手,在淩纖兒的發中,抽出了那支發簪:“淩姑娘、你年紀輕輕,發上藏著這樣的東西做什麽?” 淩纖兒想不到自己的秘密,一下子便認百變魔女揭穿,一時之間,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 呆了半晌,才冷斥:“你雖然拿走了我的發簪,但如果我要自尋死路的話,只怕仍是誰也阻不住我!” 百變魔女贊同:“淩姑娘,你說得對,一個人如果真心想死,那是絕對攔不住的,所以,我也不拿你的發簪了。” 她一面說,一面又將那支發簪,插入了淩纖兒的發中。 百變魔女笑道:“淩姑娘,你放一百二中個心,我們絕不會虧待你,而使你想到自尋死路的,要不然,我又怎敢將這支發簪還給你?” 淩纖兒沒有開口,只覺得百變魔女倒不像普通武林人,咄咄逼人,武霸可怕。 但又想到她是如此詭計多端,實在不可相信。 淩纖兒混亂地胡思想了一會兒。 隨即說道:“你們不必太高興了,我什麽也不會說的。” 百變魔女淡然:“我們到了總壇再說,如果你執意不肯說,我們也絕不會勉強的,你盡可放心。” 淩纖兒當她在唱歌,冷笑連連。 正在此際! 只聽得房門外有人喝道:“尹使者止步!” 尹天的聲音,回道:“我有事要稟報大護法。”百變魔女揚聲道:“尹使者請進!”尹天忙應了一聲,走了進來。他躬身道:“大護法,一切全照你吩咐去做了!” 百變魔女點頭,道:“等總壇飛鴿回書來了,再來告訴我!” 尹天“是”了一聲,躬身便待退出。 但是他才退出了一步。 忽然又站住,一臉的癟困,欲言又止。 百變魔女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說的?” 尹天笑得**:“稟告大護法.我們進來之後.我再出去探查時,那頭龍鷹已經不見了。 但是在柳樹上,卻釘了一張紙條.紙上一片空白,只字未寫,不知是什麽意思?” 尹天將空白紙條上呈。 百變魔女接過,看了看,也看不出所以然來;“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沒人知道這龍鷹的主人是誰麽?” 尹天道:“在我和丁大俠動手之際,那時曾見龍鷹和一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同時出現過。” 百變魔女低聲道:“是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 “正是,只不過二十上下年紀。” 百變魔女輕輕點頭:“你下去吧!小心守衛,別讓人知道淩姑娘正在尹家莊上。” 尹天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淩纖兒在床上,聽到尹天說柳樹上被釘著空白紙條,就有預感,一定是書生留的。 淩纖兒知道,龍鷹在尹家莊外,現了一現,便是告訴自己。他人就在這附近。 而那張空白紙條也代表“意在不言中”的意思。 淩纖兒幾乎笑開了臉。 因為丁沖即使離開,她仍不是孤單一人。 她仍是有伴的。 雖然和書生見過一次面,但她深信他以眾不同,能夠有助於自己。 但是淩纖兒沒有高興多久,心情又自癟了不少。 書生如此年輕,雖然有心相助,但是他想要將自己從百變魔女及羅剎門高手中救出來,只怕成功率很低吧!”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 本來已經煩亂的心情,更加煩亂。 百變魔女只是在她的身旁,盤腿打坐,也不再說話。 淩纖兒懷著紛亂的思緒,不安地睡了過去。 |
第七章 “白癡”救美
等到她一覺睡醒,屋中已有燈火。 淩纖兒睜開眼來,只見百變魔女正低頭沈思。 她只覺得自己的身子,不像日間那樣無力,雖然身子仍舊是十分酸軟,但是雙手一按,居然坐了起來。 百變魔女一見淩纖兒起身,便吩咐身邊使女開飯。 百變魔女陪著淩纖兒一齊吃了。 淩纖兒倒頭又睡,百變魔女只是望著她微笑。 直到夜半時分,淩纖兒才被人講話的聲音吵醒。 她凝神細聽,只聽得說話的,一個是尹天,另一個是百變魔女。 尹天道:“大護法,總壇的飛鴿回書來了,說是就近,派一個新入本教的高手,來和大護法一齊送淩姑娘到總壇去,那來的人的名字,叫作白癡。” 百變魔女語音之中,很不滿:“這是什麽名字?教中有這樣的高手,我怎會不知?” 尹天深有同感:“我也覺得有問題,但是信在這裏,大護法請看。” 淩纖兒偷偷地轉過身來,瞄過眼去。 只見百變魔女手中持著一張素箋,正仔細觀看著。 那素箋上,除了有幾行字外,還有一個漆黑印信。 百變魔女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一臉的問號:“奇怪,門主說這位朋友,乃是長老所引薦,武功十分高強,大約明日一早便可以趕到尹家莊來了,這個人的名字,真叫做白癡!” 尹天猛傷腦筋:“小的在武林中走動多年,從來也未曾聽到過有這樣的一個高人!” 百變魔女瞄眼:“但這個印信,卻是門主的!” 尹天道:“會不會是有敵人,中途截了飛鴿,將書信取下,又假造門主印信前來胡搞?” 百變魔女沈吟:“且看此人明日來了,如何說法,我想這樣重要的事,門主縱使不親來,於大護法也該帶領他手下高手來走一遭,怎會派了一個連我也不知道的人?這其中必有蹊蹺。 “尹使者,你沿途布下高手,以防萬一!” 尹天應道:“是!” 百變魔女道:“他來了,要他來這裏見我。” 淩纖兒聽了半晌,見兩人只是商議如何押解自己一事,耳朵差點兒長繭,聽不下去了。 尹天退出之後,百變魔女閉目沈思。 淩纖兒也又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一早醒來,淩纖兒已可起身走動,只不過如同大病初愈一樣,想要行動,得人扶著。 淩纖兒癟得很,就是百變魔女不守住她,她也是跑不掉的! 百變魔女見淩纖兒走動著,便笑道:“再過兩天,你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淩纖兒氣她得很,根本不理她。 沒有多久,又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在丈許外站定。 傳來尹天的聲音:“啟稟大護法,白癡白朋友趕到了。” 百變魔女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淩纖兒坐在屋角的一張椅子上,沈聲道:“進來!” 不一會兒,便見門開處,首先是尹天走了進來。 跟在尹天後面的,乃是白麵無須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身錦衣,有點兒油頭粉面,手上握著一支銀笛。 一進來,便向百變魔女行了一禮,道:“白癡參見大護法!”右手比個劍訣。 這乃是羅剎門的獨門暗記。 百變魔女利眼上下打量白癡幾眼:“門主已定下閣下的職位了麽?” 白癡一聳肩:“沒有,這次和大護法同至總壇,門主大約便會確定了。” 百變魔女冷聲:“你去見門主時,莫非也戴著人皮面具嗎?” 本來當白癡進來之際,淩纖兒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只是低頭而坐,怨歎自己命歹。 但如今她一聽到百變魔女的話,心中不禁陡地一動,猛地擡起頭來。 她才一擡頭,白癡也向她望來。 淩纖兒和白癡的眼光一接觸,眼睛卻亮起來了。 那白癡的面貌,雖然改得她認不出來。但是那一雙眼睛,淩纖兒卻是認得出來的,那正是令得她惦記在心的那個書生! 白癡很穩的對百變魔女道:“大護法真不是蓋的,我因為樹敵太多,為避免麻煩,才戴上人皮面具的。” 他一面說,一面伸手。 果然,在他的面上,揭下了極薄極薄的一層面具來。 在白癡揭下面具來的那一瞬間,淩纖兒真夠緊張的。 總以為,白癡摘下人皮面具,露出真面目來,一定便是那個書生了。 可是事情偏出人意料! 只是白癡的那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除下來之後,他的本來面目,卻並不是淩纖兒所想的書生。 只見他一面慘白之色,面容浮腫,還黑著兩個眼眶,活像只獵熊,真夠難看的。 百變魔女冷笑:“你自己不先摘下人皮面具,要等我來揭穿,這是何用意?” 白癡淡笑道:“大護法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崇高職位,因此。在下想……” 百變魔女的心中,對於眼前這個人,仍是充滿了疑惑。 百變魔女斥言:“想試我,是嗎?” 白癡乾笑著,沒有作答。 百變魔女見他神態從容,不見做作,懷疑之心頓減,心想:“或許他真是門主派來的。 又道:“白朋友,可知道此行任務嗎?” 白癡搖頭:“不知,門主只是吩咐我和大護法,一齊護送一人到總壇去,這是門主的飛鴿傳書,大護法請過目。” 說著呈上了一封書信。 百變魔女接過一看,信上門主的印信,也是絲毫不差。 她心中雖仍疑問重重,但是以她心思波瀾,一時之間,卻也難以尋出什麽破綻來。 她只好道:“白朋友,你可知道,要護送的是什麽人?” 白癡淡然:“這個門主沒有吩咐,在下不知。” 百變魔女向淩纖兒一指,道:“便是這位淩纖兒姑娘!” 在百變魔女伸手一指之際,白癡又轉過頭來看淩纖兒。 淩纖兒再度和他的目光接觸,心中更可以肯定這叫白癡的人,一定是那個書生。 他故意叫這種白癡名字,不知是何用意? 白癡一臉驚訝:“淩姑娘?可是江南劍客淩嘯雲的女兒?” 百變魔女點頭:“正是!” 白癡抽翹嘴角:“大護法,這個責任太重了,在下恐怕負不了。” 百變魔女瞄眼:“不是你一個人,還有我哩!” 白癡苦著一張臉:“此去總壇,得經過斷腸穀,據我所知,斷腸穀附近的無常二鬼,最近去了長恨宮,大護法,你我兩人,只怕難以抵敵!我看起快通知總壇.再派些人來比較安心。” 百變魔女聽得白癡主動要再請總壇派人來,對他的疑惑又少了一分。 如果白癡真是前來攪和的話,那是絕不敢和總壇的人見面。 她嗤笑道:“就只有無常二鬼和長恨宮的長恨客老魔頭,那倒好了,只怕還有別的厲害人物,淩姑娘在這裏待了一夜,泰山派的高手,冰宮冰漁夫人等人,也都可以追上來了。” 白癡翻白眼了:“恐怕更搞不定啦!” 百變魔女訕笑道:“門主說你武功超群,足可擔當此任,難道是說好玩的?” 白癡淡笑道:“泰山高手,和冰玉夫人,我都曾會過,也都不算大問題,但我們一面還要保護人,這可難說了!” 百變魔女聽了白癡的口氣,有點呆眼。 當然,尾隨追蹤淩纖兒的,絕不止泰山高手和冰玉夫人等人。 他會單提出這幾人,是因為泰山派高手如林,冰玉夫人雖不過四十出頭.但因輩分極高,武林中大多數人都讓她三分,且武藝驚人,難纏得很。 聽白癡講話口氣,卻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 百變魔女知道,如果門主說來人武功極高,那就定不會太差,但高到何種程度,自己總要試一下。 她眼珠子一轉。輕笑道:“白朋友的這支銀笛,頗為不俗,可否借來一看?” 手已向銀笛抓去。 百變魔女五指一緊,抓住銀笛。 白癡訕笑著:“爛東西,不值幾個錢,上不了臺面的。” 百變魔女嘴角一抽:“白朋友何必太客氣!” 她一面說,一面真氣運轉,用力向回一收。 手臂也同時向後一縮。 她這一收一縮,足足運了六七成功力,自信足可將那支銀笛奪過。 就在她一縮手之際,只覺得有一股大力,順著銀笛,直沖過來,幾乎將她的五指,震了開去。 而那股大力一到,也將她五指所發之力,一齊消去。 百變魔女這才知道,白癡武功當真極高。 她仍不死心,真氣再運,又是一收一縮,但是這一下,白癡卻一點兒力道也沒有運,那支銀笛已被她輕松奪過手。 百變魔女有點呆征。 這一次,白癡並沒有再發力和她爭奪,那顯然是故意給她留面子。 但是這一來,百變魔女也試不出他的功力,究竟高到如何程度了。 她知道.白癡的功力最低限度也及得上自己七成,可能還會在自己之上。 有這樣的一個高手相隨,路上如果有何危機,應該也能化解。 百變魔女一向城府很深,她一想及此,同時也想到,對方的武功既然如此高,作為幫手,如虎添翼。 但是作為敵人,就有樂子逗了! 因此她的心中,又加了幾分小心,將銀笛還給白癡:“白朋友,若是再通知總壇的話,夜長夢多,徒增困擾,我們還是立即上路的好!” 白癡欣笑道:“大護法之命,自然遵從,但路上如果發生了什麽變化,大護法若有機會,盡可帶了淩姑娘先走,由我殿后。” 百變魔女笑道:“正合我意!” 淩纖兒本來心中充滿了希望。 她是認定眼前這個白癡乃是書生喬裝改投,前來搭救她的。但是,聽到了最後兩句,她心中一陣揪緊。 如果白癡是那書生喬裝改扮,前來救她的話,就應該和她在一起,哪有讓百變魔女來看住她的道理? 她癟想著,一定是胡思亂想想得多了,所以才會錯認那人是書生! 百變魔女扶著淩纖兒和尹天、白癡,一起向外走了出去。 來到尹家莊外時,旭日東升.映在一片黃土高原上,更顯淒涼。 到了莊外,尹天已備好馬匹。 百變魔女將淩纖兒扶上其中一匹,她自己也上了那匹馬。 淩纖兒一直希望那白癡對自己有所表示,好讓自己確知他是不是那個書生。 但是白癡卻一點兒表示也沒有!” 淩纖兒賭氣連望也不望他。 兩匹馬上了大路後,撇開蹄子飛馳而去。 轉眼間,已跑了十裏路。 百變魔女突然一勒馬望,停了下來。 白癡立即趕到,也是一停:“大護法為何不走了?” “你聽!” 白癡一側耳,聽了片刻:“有人來了!” 淩纖兒聽得兩人交談,卻搞不清楚狀況。 她耳際除了呼呼的風聲之外,根本什麽聲音都聽不見! 百變魔女沈吟道:“先別管他們,我們走我們的,他們未必追得上的。 百變魔女一抖馬韁,馬又向前飛馳而出。 當晚,直到天色黑了下來,並沒有遇到什麽人。 前頭地勢險峻,危山峻嶺,便是斷腸穀。 天色一黑,兩人停了下來,百變魔女側耳細聽,道:“追的人還在後面,但是卻多了幾個!” 白癡道:“他們離我們不遠,我們乾脆躲一下,讓他們先過去了再說!”百變魔女贊同:“好。” 此時暮色四合,月明星稀,可見前面有個土坡,勉強可以躲人。 三人便策馬合在土坡後。 他們才躲起了沒有多久,便聽得一陣蹄聲傳了過來。 百變魔女、白癡和淩纖兒三人,都探首出去偷瞄。 只見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匹黑驢,幹癟沒有精神。 騎在驢上的,卻是一名四十左右,相貌很嚴肅的美貌夫人。 在那中年美婦後面,則是三匹黃騾馬。 馬上三人,裝束相同,但年紀不等,三十、四十、五十各有一人。 這四個人策馬馳了過去。 百變魔女淡笑:“就讓他們去追吧!” 白癡略帶憂慮:“暫時是沒事,但是我們非經過斷腸穀,我相信,所有追趕我們的人,一定都會在斷腸穀等候我們的,到時,要闖過斷腸穀,實在要狠拚!” 斷腸穀之所以為名,乃因穀勢陡峭,艱險難行,若非有一點兒武功底子,想過此谷皆已成鬼,徒留生人斷腸,故名之。 百變魔女一瞄白癡:“可有什麽好辦法?” “我想好了三個對付的辦法了,一個是我們不去斷腸穀,先找個地方躲上幾個月……” 百變魔女道:“那不行,門主等著要見淩姑娘的。” 白癡一聳肩:“第二個辦法你看如何?不經斷腸穀,由旁邊繞過去?” 百變魔女猛搖頭:“別傻了,兩旁皆是高聳入雲的峭壁.想翻進去難如登天。” “那就第三個辦法了,用飛鴿傳書,請門主親自率領於大護法,及座下五長者和門中高手,一齊來斷腸穀接應,要不然,我們實難闖過斷腸穀。” 淩纖兒本來對這個白癡還存著一絲希望。 如今,一聽得他提出了這樣的一個辦法來,她整個希望都幻滅了。 白癡若不是羅剎門人,怎會想出這樣周到的辦法來? 如果百變魔女照這辦法去做的話,羅剎門中高手盡出,自己也必然深陷入羅剎門的掌握之中,逃都逃不掉。 淩纖兒心中難過,不由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這時候,白癡講出了三個辦法,百變魔女以為可行,便低頭沈思。 淩纖兒剛歎了口氣,忽然覺得似乎有一股力道,輕輕地碰了自己的手臂一下。 淩纖兒輕擡頭看去,只見白癡背對著自己,但是他卻以一隻手指,指向自己,那一股輕輕的力道,正是他的指風。 淩纖兒呆征地望著他。 白癡忽然回過頭來,向她笑了一笑,簡直如同春風乍拂! 白癡立即又轉過頭去:“大護法覺得如何?” 在那一瞬間,淩纖兒真的呆住了! 那一個笑容,那熟悉的眼神,毫無疑問,顯示出眼前這個慘白的“貓熊”,自稱白癡的人,便是那個書生! 淩纖兒到此地步。已無疑惑。 同時,她也已經明白了其中的奧秘。 白癡乃是戴了兩個人皮面具,被百變魔女識穿,除下了一個,所顯露的,仍然不是他的本來面目。 百變魔女再機靈,也想不到竟有人會戴兩個人皮面具,因此便被他瞞過了。 淩纖兒一想及此,就歡喜得笑開了臉,差點要笑出聲來。 她望著白癡的背影,癟想:“你真是壞,明明要來救我,卻偏不讓我知道,看我理不理你!” 但是,一轉念間,又想著:“你快將百變魔女趕走啊!我有許多話要和你說。” 少女情懷,思緒不定,使她心頭亂糟糟,都搞不清該想什麽才好。 百變魔女開口,才讓她收回心神。 百變魔女淡聲道:“門主要咱們兩人將人送到總壇,如果我們飛鴿傳書,豈不被門中兄弟看不起?” 白癡笑道:“這個……應該不會吧!反正,若不是門主親來,我看即使是於大護法和五大長老一起來,也闖不過斷腸穀,這麽多追趕淩姑娘的人,一定全在斷腸穀等著。” 百變魔女想了一會兒,才道:“好,那我就依你所言!” 她一面說,一面在懷中摸出了一隻鋼哨,放在口際.連續吹幾下。 那哨子發出尖銳得直沖霄漢的聲音來。 百變魔女的內力又深,那種尖銳的聲音,想來必可傳出老遠。 不一會兒,只見上空,有兩只大若禿鷹的鴿子.在慢慢地盤旋下降。 羅剎門中,共養有九隻這樣的大鴿子,它乃鴿和鷹類配種而生,不但有跨性,可送信,並有一副鷹爪,可殺敵。 唯一差別,只是嘴巴較鈍而已,用來送信,可謂日飛千里、片刻之間,相隔百餘裏,便可互通音訊。 這時候.那兩頭大鴿子,漸漸地盤旋下降。 淩纖兒看著,疑問又湧上心頭。 這兩只大鴿子一飛出去,羅剎門總壇中人便立時會趕向前來,白癡要救自己的可能,便更加小了。可是,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不一會兒。鴿子落地,百變魔女取出素帕,又在地上撿了塊黑石。 白癡策馬上前:“大護法,最好將敵人方面的力量,寫得誇張些。” 他和百變魔女本來隔得遠些,但這時,卻已走到了伸手可及的地方。 百變魔女對于白癡、心中一直放心不下。 直到白癡堅持要通知總壇,百變魔女雖然城府再深,聰明過人,但是白癡如果是假冒的話.通知總壇,他若是假冒的就玩完了。 在這時候,對白癡的疑念,已經去了九成,白癡來到了她的身前,她也未曾提防。 聽得白癡如此說法,便說道:“不錯,我們……” 她才講了四個字,白癡截目驚呼,擡頭上望:“看,門主又派出飛鴿傳書來了!” 百變魔女不由自主,也擡頭向上一看。 就在百變魔女擡頭上望之際,白癡沒有低下頭來,直接右手擡處,中指已悄沒聲息疾點而出,點向百變魔女的軟麻穴。 白癡在一出現之際.故意引起百變魔女的疑惑,讓百變魔女指出他戴人皮面具,他卻很爽快地除去,以消除百變魔女的疑心。 最後,又力主要派飛鴿傳書總壇,令百變魔女無法懷疑他。 他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法,出手攻擊。 當他一指點出之際,百變魔女立即覺出,有一縷指風,向自己的要穴襲到。 她心知不妙,立即低下頭來,但是尚未待施展攝魂大法,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軟麻穴已被點中。 百變魔女實在是癟到了極點! 除了恨自己竟會栽在“白癡”的手中,暗暗咬牙切齒外,一點兒方法也沒有。 白癡呵呵笑聲不斷,手在臉上一抹,又揭下一張人皮面具.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帥哥! 哪里是白臉“貓熊”? 淩纖兒見過他的真面目,他一除下第二張人皮面具.便歡喜得直叫:“真是你!” 書生淡笑道:“淩姑娘,在下的確是姓白,但不是叫白癡哦!” 淩纖兒斥笑:“我管你叫什麽,我一看到你,就曉得你是養龍鷹的那人。” 書生輕笑道:“當然,淩姑娘最是聰明,無人能比。”” 淩纖兒瞪眼道:“馬屁!”卻笑得甚甜。 言下有人雖是拍馬屁,卻聽得甚是受用之意。 書生笑聲不斷,瞄向百變魔女:“只有百變魔女最呆,竟然真的相信我叫白癡!這下子.不知道誰是白癡了!” 頗有百變魔女是白癡的味道。 淩纖兒想到百變魔女耍她好幾次,如今見到她吃癟,不禁同樣地暢笑著。 笑得百變魔女揪緊媚臉,咬牙直暗罵書生。 書生攝唇長嘯,嘯聲悠揚清亮,傳得老遠。 不一會兒,天空吸吸輕叫,龍鷹已盤旋而來。 淩纖兒明白是怎麽回事。 書生一躍下馬,對百變魔女輕笑道:“請恕在下無禮了,先是點你穴道,現在嘛!得向你拿散功粉的解藥,諸多多包涵。” 他說完話,便伸手入百變魔女懷中。 百變魔女一向高傲逼人,從來也沒人敢對她做如此舉動,書生的此一行動,真把她氣綠了臉! 那書生一縮手,拿出了一個絲巾包,解開找了半天,揀出了一隻小玉瓶。 只見玉瓶上細刻著五個小字“散功粉解藥”。 書生呵呵直笑:“找到啦!” 來到了淩纖兒的面前:“姑娘請服。” 淩纖兒一伸手,去接那小玉瓶,只覺心中甜甜的,甚是歡喜。 書生一雙清澈眼睛,注視在淩纖兒的身上。 如此的關愛眼神,實是讓淩纖兒甜心。 她接過了玉瓶,打開寨子,倒出二顆白色的藥丸。 書生道:“一顆應該就夠了。” 淩纖兒取了一顆,放入口中,入口便化,味道有些苦澀。 她將剩下那粒,放入瓶中,還給了書生。 書生本想收入懷中,又覺此舉動有些小人,便將玉瓶又收入絲巾包中,放在百變魔女身邊。 他淡聲道:“我只取了一顆解藥,其餘還你。” 淩纖兒覺得才服下了那顆白色的藥丸,便有一股灼熱之感,順著其氣運轉,轉到哪里,哪里便有了力道。 轉眼之間,內力已複。 她欣笑連連,身形展動,已從馬上跳下來。 書生笑呵呵來到了她的面前:“淩姑娘,你是腹背受敵,處境危險.快跟我來。” 淩纖兒一聽,一個“好”字,幾乎已要講出口來。 但就在那一瞬間,心中猛地記起父親慘死之際,所講的那句話來。 “除了丁叔叔一人之外,什麽人都不能相信。” 她一想到這句話,不自由主向後退了一步:“你是什麽人?” 書生還是笑得甚快樂:“在下姓白,名中紅。”。 淩纖兒根本未曾聽說過“白中紅”這個名字,她又向後退出一步:“我又怎知道白中紅是什麽人?我憑什麽要跟你去?” 白中紅一呆眼,突然笑得甚苦:“淩姑娘說得是,你憑什麽要跟我去?” 他揪著癟臉,淡然道:“百變魔女在二個時辰之內,必定運氣沖開穴道,淩姑娘,你自己保重了。” 他一面說,一面已轉過身去。 如行雲流水,衣袂飄飄,已來到馬匹身邊,也未見他身形如何展動,便已上了馬背,蹄聲得得,向前馳去。 淩纖兒一見他就此離去,也急了心,踏前一步,一揚手想要叫喚,但是卻未曾叫出聲來。 飛馬的去勢極快,轉眼之間,便已馳出老遠了。 淩纖兒只覺得心中甚是苦癟,不由眼淚直落。 她真氣自己,為什麽這樣對待白中紅。 這樣對待白中紅,他一定很傷心吧! 但是,她卻又只能這樣做,毫無其他選擇。 她哭得希哩嘩啦,再擡起頭來看時,白中紅連人帶馬,已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淩纖兒看了躺在地上的百變魔女一眼,一翻身,上了一匹駿馬。向前馳去。 她只馳出了二十來丈,便停了下來。 因為她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當然,她必須繼續向東去。 但是,向東去,就必須經過斷腸穀。 在斷腸穀中,各門各派,正邪雙方,高手雲集,正在等著她。 她去了,鐵定自投羅網。 她一路東來,有鐵膽震九州丁沖陪著她,行止皆由丁沖決定。 然而此際,丁沖又不知在什麽地方了。 她只能呆住,毫無主意。 她在馬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想起白中紅所說,百變魔女兩個時辰之內,就能沖開穴道,便立即策馬,向前狂奔。 淩纖兒不辯方向,也沒有目的地。 只是想前策馬飛馳,先擺脫百變魔女糾纏才是。 她一口氣策馬急馳了兩個時辰。 只見前面,高山蒼蒼,峭壁連天,一個高峰接著一個高峰,大山如壁擋在前頭。 淩纖兒下了馬,就在馬屁上輕輕一拍,讓馬輕馳而去。 她展開輕功,徑自向山中掠去。 她雖然搞不清楚方向,但是她卻知道,如果能夠翻過那麽多高山峭壁的話,便可以不要通過斷腸穀.而繼續向東行了。 只不過想雖想,就別做夢了。 當白中紅向百變魔女提出這個辦法時,以百變魔女的武功,還覺得太難了。 淩纖兒這時,也並沒有翻越這如壁高山的打算,她只想先避開所有追趕她的人,一個人靜靜地歇息著。 她向山中走著,一路上遇到果樹,便摘下幾枚果實。 直到天已昏黃,便不再向前走去。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她在一個小山谷中,停了下來,四面一看,便靠在一株大樹旁坐下。 她將一路上采的野果子,一齊放在裙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夜色已降,月兒初升。 淩纖兒望著月亮,心中不禁歎了一口氣。 想起從前,都是在家中看月亮。 如今,卻是在此荒郊野地,獨自一人…… 淩纖兒一想及此,連果子都吃不下,裙擺一掃,也不管散落一地的果子,仰靠在樹幹上。 她心中十分後悔.沒有和白中紅一起走。 可是她又明白,如果白中紅這時又在她的眼前出現,叫她和他一齊上路……唉!她仍然會拒絕的。 因為她父親臨死時的那句話,實在讓她不能忘啊! 荒山之中,靜到了極點,氣氛有些党秘。 就像那天……家中突生變故的時候。 事情可說是突然而來的! 她的父母或者知情。 但是她卻的的確確,什麽也不知道。 卻要擔負這種結果。 她不知道變故為什麽而生。也不知道這個變故再搞下去,會搞出什麽花樣,產生什麽結果。 那是一個初秋的夜晚。 山光水色訴不盡,江南美景。 蘇州。尤其是其中勝景的佼佼者。 無論是拙政圓、滄浪亭,甚或因張繼“楓橋夜泊”而名噪一時的寒山寺,皆是遊人玩賞取樂的好去處。 淩纖兒的父親,江南劍客淩嘯雲,雖非地方首富,倒也算得上是士紳名流。 從小,淩纖兒就被照顧得疼心之至,寵愛有加。 她是獨生女,故父母皆將自己的壓箱底功夫,傾囊相授,深恐這寶貝女兒受人欺負。 平時.淩纖兒總是無憂無慮地四處遊玩,吃飯時間到時,別忘回家吃飯就行了。 這一天,初秋霜濃,秋風寒意甚重。 夕陽西下時分。 淩纖兒依照慣例,准備要回家吃碗飯。 就在這時,老管家淩風已來請人。 “小姐,老爺要你趕緊回家。” 淩纖兒欣叫不已:“爹回來啦!我馬上回去!” 不管路上行人仍多,淩纖兒展開輕功便往家裏跑。 淩風只會三腳貓工夫,只有在後面追著跑的份兒。 淩嘯雲自淩纖兒有記憶起,便沒離開過蘇州。 這次不知是何緣故,竟一去三個月,直到今日方返回。 淩纖兒思父心切,急沖沖地回家。 一回到家裏,就見父母皆表情奇特地在大廳中等她。 兩人似是皆在興奮的情緒中,夾雜著極大的不安! 淩纖兒剛想開口,便被母親金如玉阻止。 “纖兒,你別多說,快跟爹娘進來。” 淩嘯雲比金如玉還急,已當先向內走去。 淩纖兒見父母兩人,忽然之間,行動言語,變得神秘兮兮的,不由好奇,道:“娘!究意是什麽事?” 金如玉沒理她,反而問淩嘯雲:“你請人去通知丁大俠了沒有?” 淩嘯雲道:“他行蹤不定我沒找到,但我風聲未露,應該沒事吧!” 金如玉搖頭道:“有事總是無息。” 淩纖兒跟在後面,一連問了幾聲,淩嘯雲和金如玉都沒搭理。 淩纖兒只好癟嘴悶聲地跟在後面。 三人進入內室,淩嘯雲一走進,便將門窗皆緊閉。 淩嘯雲道:“纖兒,你過來看!” 他一面說,一面伸手人懷,取了一卷闊不過五寸,卷成一卷,也只有手指粗細的畫來。 淩嘯雲才一將那卷書畫取出,只聽得窗外,突然傳來了“格”的一聲響。 那一聲響,甚是輕微,若不留心,很容易忽略過去。 淩嘯雲和金如玉兩人,卻都聽見。 金如玉一聲呼叱,一抖手,便是三顆鐵蓮子向外飛射。 可是,那三顆鐵蓮子穿窗而出之後,卻如同石沈大海一樣。一點兒聲息都沒有,既不聞有落地之聲,也未聽得有人被射中的聲音! 淩嘯雲和金如玉兩人,互望了一眼,一起霍地站了起來。 金如玉一揚手:“呼”的一掌擊出,已將一扇窗子,擊得嘩啦一聲,跌了下來.一股冷風,直吹了進來。 可是窗外卻一個人也沒有! 淩嘯雲道:“會不會是聽錯了?” 金如玉一聲冷笑:“哪三顆鐵蓮子呢?怎麽會找不到?” 淩嘯雲臉色一變:“難道來得那麽快?”金如玉道:“恐怕是的!” 淩纖兒實在忍不住了,大聲道:“爹,娘,究竟是什麽事情。你們不說,想憋死我啊!” 淩嘯雲轉過頭來,剛想開口,聞得一聲高吭入雲的長嘯之聲.傳了過來。 淩嘯雲和金如玉,一聽到那個長嘯之聲,不禁都露出了笑容。 淩嘯雲道:“好!好!他來了!” 連忙也發出了一下長嘯之聲。 兩下嘯聲,相互呼應,那一下長嘯聲,迅速地自遠而近,轉眼之間,便已來到了近前了。 破窗之間,人影一閃,一個身材高大,目射寒光,威猛逼人的中年人,已進了內室之中。 正是鐵膽震九州丁沖,也是淩嘯雲的生死摯友。他一進內室,便道:“什麽事?” 淩嘯雲道:“丁兄,可見有人出去麽?” 丁沖點頭,道:“有兩個人看見我進來,便慌忙掠出,看他們的身法,竟是少林派的。淩老弟,你什麽時候和少林派人結下了仇怨?” 淩嘯雲苦癟道:“丁兄,不要說少林派,風聲既已傳出,只怕各門各派,皆有高手來此。” 丁沖聞言,面色也一變:“什麽,難道你已得了……” 他才講到此處,淩嘯雲便低聲喝道:“噤聲!” 丁沖立即沈聲不言,只聽得內室層頂,像是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 丁沖一聲長笑,聲震屋宇,道:“何方朋友,在屋頂偷窺,丁沖在此!” 隨著丁沖的呼喝之聲,只聽得屋頂上傳來一下冷笑聲。 但是,那一下冷笑聲卻是迅速遠去!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條灰色的人影,如飛向前掠出,身形極快。 金如玉驚道:“是灰黑雙怪的灰怪陳一帆。” 丁沖哼道:“這混球,看情形一定是去叫同伴了!” 淩嘯雲道;“丁兄,時間不多,我們快來看!” 他一面說,一面便打開了那一卷圖畫。 淩纖兒一眼望去,只見那圖畫,畫的乃是山水地形之圖,她看了莫名其妙。 丁沖卻欣笑道:“原來在東方極處。” 淩嘯雲皺眉:“是啊!此去要經過斷腸穀,還要經過羅剎門總壇! 丁沖道:“你們都看清了麽?” 淩纖兒嘟著嘴,道:“什麽東西,我根本著不懂!” 丁沖一伸手,自淩嘯雲手中,搶過那卷畫,手一松,便將那卷畫拋入了那一盆炭火之中,火頭高竄,那卷畫在轉眼之間,便已成了灰燼! 淩嘯雲歎道:“丁兄,燒了未免太可惜了。” 丁沖道:“我們既已看清,此物可是留不得,纖兒暫時不明白,我們慢慢向她說好了!” 丁沖正在說著,突然聽得一陣“撲撲撲”的木魚聲,自外傳了進來,同時,聽得一個洪亮攝人的吟佛聲傳來:“阿彌陀佛,淩施主在家麽?” 淩嘯雲冷笑道:“大師明知我在,又何必多此一問?” 那洪亮的聲音,哈哈大笑不已:“說得好!說得好!” 那兩下“說得好”,相隔只是一剎之間,但就在這一剎間,只聽得驚呼聲,轟隆之聲一齊發作。 而第二下“說得好”才一入耳,又是“砰”的一聲,內室東首的一面牆壁,突然碎裂,出現了一個大洞。 人影一晃.一個身材十分魁梧的和尚,胸前挂著一隻大木魚,巳站在眾人面前。 淩纖兒見來人如此之猛,心中不禁大驚。 她循那和尚來處看去,更是驚透了心。 那和尚.竟非穿廊過門而來,而是由大門起,一口氣硬撞穿了十來面牆壁,來到內室之中的。 淩纖兒雖然從來未曾見過這個和尚,但是那和尚既然一現身,便露了這樣一手絕頂橫練外功,定是少林四威中的銅頭羅漢。 銅頭羅漢一站定,向丁沖一看,道:“原來丁大俠也在!” 丁沖踏前一步,道:“正是。” 銀頭羅漢道:“那可正合了貧僧之意。” 他身形陡矮,一翻手腕,掌心如墨,一掌已然拍出。 銅頭羅漢的鐵砂掌功夫,在武林之中,極具盛名,這一出手,果然不同凡響,銅頭羅漢身形一晃,後退了一步,丁沖則老神在在。 銅頭羅漢甚是不服,還想再向前撲來。 一聲長笑:“轟轟”兩聲,屋頂上穿了兩個大洞,落下兩個人。 那兩個人,一個一身黑衣,慘白著臉,五官怪異。 另一個身著灰衣,臉黑如鍋底,都長得一副狡猾樣。 兩人一個手中,握著一柄虎頭鉤。 另一個手中,則是一柄點穴橛。 他們才一落下來,便齊聲喝道:“不夠看的快閃!” 銅頭羅漢斥聲:“憑什麽?” 那兩人一聲狂笑,道:“便憑這一鉤一橛。” 兩人身形陡分,灰衣人的虎頭鉤,寒光如雪,向淩嘯雲當頭罩下,而黑衣人的點穴橛,卻已直彈金如玉的胸口。 這兩人出手之快,招勢也極盡詭異,淩嘯雲與金如玉亦有兩把刷子,焉會遭了他們的算計? 各自身形一晃,便已退了開去。 丁沖則攔在了淩纖兒的面前,低聲喝道:“纖兒,緊緊跟在我的身後,不要離開!” 當那一灰一黑兩人,自天而降之際,淩纖兒已經知道事出非常。 因為那兩個人,乃是江南道上,出了名的黑道中人物,灰黑雙怪灰怪陳一帆,黑怪李雄。 淩纖兒雖然不明白何以灰黑雙怪和少林和尚,一邪一正,徑渭分明,但是卻又會一齊尋上門來。 她只感到,事情十分嚴重! 丁沖如此吩咐她,她便立即站到了丁沖的後面。 也就在此際,突然,剛才灰黑雙怪落下之處,屋頂的大洞中。射下了一片瓦片來。 那一片瓦片,來勢勁疾之極,但卻又不是射向任何人,而是向室中那盞煤燈射出! 聞得“當”的一聲,瓦片射在煤燈邊上,將那盞煤燈打翻! 剎時之間,火炭四飛,內室中人,一齊後退。 而在火花四飛之間,幾幅帷幕,首先著火,燃燒起來。 丁沖和淩嘯雲打了一個手式,示意淩嘯雲向後退出。 火勢才起,只見幾條人影,又自上而下,飛躍了下來,各自長呼短嘯不已,但丁沖卻一手抓住淩纖兒的手,向後退去。 他一面退出,一面低聲道:“淩老弟,我們在紫竹林相會,快走,什麽都別留戀!” 這時候,火勢更大,濃煙四冒,只見濃煙中,似乎又多了幾個人。 淩纖兒聽到父親答應了一聲,便被丁沖拉住向外掠去。 他們剛一來到了走廊中,便見前面,有五個身材一等一壯碩的大漢趕了過來,可是一見到丁沖,卻連忙分了開來,垂手而立,困窘不已。 丁沖連瞧也不瞧他們,向前直闖而出。 到了後院,一出月洞門,又是一個身材高瘦的中年人,攔住了他的去路,大聲喝道:“別走!” 丁沖也不說話,一揚手:“呼”的一掌,已疾拍而出。 高瘦子慘叫連連,身子如斷線風箏,直跌了出去,跌出了兩丈開外,撞在一塊假山石上,腦漿迸裂而亡。 淩纖兒知道丁沖很少下重手。 如今一出手便如此厲害,可知事態嚴重。 但這時候,她根本沒有機會去思索,被丁沖拉著,如飛地向前奔出。 轉眼之間,便已來到了圍牆腳下。 丁沖足尖一點兒,身形拔起了兩丈高。 可是,他尚未下墜,只是向下一看,有點呆眼。 在圍牆之外,一字排開,有六個人,像是正在等著丁沖一樣! 丁沖真氣一沈,身形迅即下墜。 他下墜之勢極其快疾。 但是牆外那六人的動作,卻也是快到了極點。 丁沖一落地,他們六人,身形閃動,已經排成了一個圓圈,將丁沖圍在中心。 丁沖認出對面一個山羊鬍子的老者,乃是竹山六鬼中的鬼鷹趙奇。 丁沖手臂一縮,將淩纖兒拉近些,沈聲道:“趙老鬼,你活得不耐煩了麽?” 鬼鷹趙奇冷冷地道:“丁大俠,這件事你如果攬上了身,那只怕是你的大麻煩,而不是我的!” 他一面說,一面幽光四射的眼珠,骨碌碌地一轉.六人一齊踏前了一步。 丁沖知道事到如今,只能硬拼。 他一見眾人逼了近來,身形暴漲.右臂一圈,一掌已經環掃而出。 那一掌悍然而發,使的又是他的絕學,目是要的得心應手,虎虎生風,掌風過處,六人一齊向後退出了兩步。 也就在六人才一後退之際,丁沖哼哼冷笑,手臂略縮,就在一縮之後,瞬息間.便再度向外揚出。 這一揚出,他已使出了他名震武林的鐵膽絕技。 如鴿子蛋大小的鐵膽,以“滿天花雨”姿態,電射而出。 剎那之間,只聽得竹山六鬼,齊聲驚呼,又一齊後退。 而在他們六人,一齊後退之後,又傳來“叭”的一胄,有一枚鐵膽,射中了兩丈開外的一株大樹。 丁沖得意直笑.道:“來再多也死不夠,還要再耍嗎?” 竹山六鬼六人的面色,癟苦到了極點 他們各自以左手,搭住了左肩,指縫之中.有鮮血涔涔而下。 丁沖的“滿天花雨”的確厲害,一發即中,六個人不但一個也逃不過去,而且連中暗器部位,也全是一樣。 且他在一揚手之間所發出的暗器.不但令得他們六人盡皆受傷,而且還有一枚多出來.射中在一株大樹之上。 鬼鷹趙奇等六人,本身全是邪派中的厲害人物,他們既然來到了江南,自然也知道鐵膽震九州丁沖的威名。 但是,他們卻絕未想到,丁沖的武功之高,意到了這一地步! 六人一呆之下,都覺出所中的那枚鐵膽,入肉極深.傷及肩骨,一時之間,無法取出來。 若是無法取出.那條胳臂便算廢了。 竹山六鬼不敢再逞強,性命要緊,沒命逃走了。 竹山六鬼走後,淩纖兒道:“丁叔叔,這六個人是什麽人?他們受了傷,就不會再來麽?” 丁沖歎了一口氣,道;“這六個人算什麽?還有比這六個人厲害許多的敵人,在等著我們哩!” 淩纖兒急道:“丁叔叔.爹雖然有些仇人,但卻也不會一齊尋上門來,這……究竟是為了什麽?” 丁沖道:“現在沒時間跟你說,到了紫竹林,見了你父母再講!” 淩纖兒一向善解人意,她早已看出,今日事情很嚴重,因此也就不再出聲。 丁沖拉著她,向前疾奔而出。 紫竹林在淩宅西北三十裏處,紫影幢幢甚是讓人看了爽眼。 丁沖和淩纖兒直掠進了林內.便停了下來。 他們回頭看時,只見烈焰沖天,淩家的大宅,已經起了大火.正在轟轟烈烈地燃燒著.今人怵目驚心。 淩纖兒默默地望著自己的家起火,目中含淚。 但是她卻一點兒也不出聲,更不哭出聲來。 她和丁沖兩人。來紫竹林中等了兩刻鐘後,才看到有兩條人影,從來路上.跌跌撞撞,直奔了過來。 看那兩人的身形,七撞八跌,像是飲醉了酒一樣,淩纖兒一眼便認出.來的那兩人正是自己的父母。 而且,她已看出,父母步伐歪斜,乃是受了傷: 她尖聲叫道:“丁叔叔,他們受傷了!” 丁沖身形一閃,早已如箭離弦.向前疾掠而出。 相隔不到半裏,晃眼即到。 淩纖兒連忙迎一上去。 等到淩纖兒來到近前之際,丁沖已一邊一個,將淩嘯雲和金如玉扶住。 淩纖兒看著父母,不禁“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只見淩嘯雲夫婦兩人,面色慘白。遍體是血,有的已經凝結,有的卻還在不住地流,簡直成了兩個血人! 她叫了一聲之後,立即向母親的懷中撲去。 金如玉掙紮著道;“纖喏!快走,敵人就要追來了!” 淩纖兒自小便是在溫馨平寧的環境之中長大,從來也未曾經過這樣的巨變,真是嚇呆了。 她聽得母親這樣吩咐,只得答應一聲,緊咬著嘴唇,向紫竹林中,疾奔了進去。 一直來到林中深處,才停了下來。 她才一停下,丁沖和淩嘯雲夫婦也已一齊趕到。 丁沖身形一俯,將淩嘯雲夫婦放在草地上,躺了下來。 淩纖兒跪在父母身邊,淚如雨下。 淩嘯雲抽翹嘴角:“纖兒,別哭,沒什麽大不了的。” 淩纖兒哭道:“爹,還說沒什麽大不了?以後我該怎麽辦?” 淩嘯雲一拉丁沖的手:“丁兄,以後纖兒就拜託你了。” 丁沖無語,只能揮淚點頭。此時,遠處傳來一陣喧嚷,有人追過來了。 丁沖起身丟下一句:“我先將那些人打發走,去去就回。”他一走,淩嘯雲和金如玉突然身體一陣抽搐。 淩纖兒驚叫:“爹、娘,你們怎樣啦!我去找藥來。” 金如玉搖頭道:“乖孩子,不必了,來不及啦!” 淩纖兒聞言,不禁哭得更凶。 淩嘯雲忽在她耳旁叮呼了兩句話,又小聲道:“千萬記住,就是丁叔叔也不能讓他知道……” 淩纖兒乖乖地點頭,卻不明白,何以要隱瞞丁沖? 一會兒後,丁沖已回轉,暫時阻擋來人。 當著丁沖的面,淩嘯雲抓住淩纖兒的手臂,道:“纖兒,我將你托給丁叔叔了.你要記得,你要緊緊地記得……除了丁叔叔一人以外,所有的人……都是不能相信的!” 淩纖兒有點茫然,不瞭解為何有事不能讓丁叔叔知道,卻又只能相信他呢? 不過,她沒遲疑,呆呆地點著頭。 淩嘯雲連續喘了幾口氣,道:“夫人,那根發簪呢?” 金如玉道:“在這裏。” 淩嘯雲道;“快給纖兒。” 金如玉自發上放下一根亮晶簪,遞給淩纖兒。 淩纖兒接過來一看,並無出奇之處。 金如玉喘氣道:“纖兒,丁叔叔會帶你到要去的地方去的,你千萬要聽丁叔叔的話,這根發簪遇水即有毒。 “如果不幸……連丁叔叔也不能保護你,而你在未到目的地時,便落到人家的手中,那……你一定要含發簪自盡,知道嗎?” 淩纖兒雖不明白,但仍是默然地點著頭。 金如玉又道:“孩子,你低下頭來。” 淩纖兒低下頭去,金如玉伸手,簌簌地抖著,在她的面上撫摸著,道;“孩子……你不要以為媽……想你死……那是因為,不論你落在任何人手中,人家都會用盡一切法子,要你講出心中的秘密來的,你是一個女孩子,豈可受辱於人,只有……一死……” 金如玉講到此處,眼不住向上翻。 淩纖兒憋聲哭道:“娘啊!我哪有什麽秘密……” 金如玉那一番話之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面色一慘,已然死去! 淩纖兒過于悲傷,反而哭不出來,只能呆呆地蹲在母親身旁,一動不動。直到丁沖一拍她的肩頭,她才收回心神。 不幸的是,淩嘯雲亦追隨金如玉去了! 淩纖兒淚流如雨,又哭了起來。 丁沖卻道:“現在沒時間傷心了,快將你父母遺體,先葬了再說!” 淩纖兒緊緊地咬著下唇,含淚和丁沖將父母的遺體葬了。 她滿面淚痕地擡起頭來,將那根發簪插在發上:“丁叔叔,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丁沖道:“我們快走,一面走,一面我會向你說的!” 淩纖兒仰靠在大樹下,想到了這裏,她便忍不住長長歎了一口氣。 自從那一天起,她和丁沖兩人,便一直向東行著。 一路上,遇到了數不清的強敵,但全被丁沖殺退,直到遇上了百變魔女,丁沖才著了百變魔女的道兒,一臉呆樣。 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淩纖兒勇敢地告訴自己,要繼續向東去,直到目的地為止。 她有些彷徨,卻只能強打起精神,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雖然心中甚苦,卻只能強忍。 |
第八章 毛毛蟲逼供
她深深地歎口氣,環顧四周,一片荒涼。 天上星星閃爍不定,四周圍靜得無聲,甚至聽不到蟲鳴。 淩纖兒慢慢站了起來,看著面前一座接一座的山巒。 如果不經過斷腸穀,想繼續東行的話,唯一的辦法,自然是翻過那些山巒了。 天啊!這麽多插天高峰,恐怕得發一輩子去爬它! 她看呆了眼,頹然地癟臉坐在大樹下。 不知失神多久,忽聞輕鳥飛過,突然一響,終把淩纖兒驚醒,瞧著飛鳥逝處。 不禁自嘲一笑。 心頭暗想:“要是白中紅那只龍鷹,那該多好啊!” 心念未畢,複覺背後似有某種東西雌伏。 她驚急猛轉頭,竟然發現一位黑衣蒙面人,不知何時已臨自身把及七尺。 那夢面人兩眼清亮的盯著她,風度翩翩笑道:“姑娘你好!” 淩纖兒怔叫:“你是誰?” “在下無心人。”夢面人道:“也就是幽魂之意。” 淩纖兒突然嗔斥:“管你有心無心,你想幹什麽?”“姑娘以為呢?” “你想抓我?”“姑娘猜得很准。” 無心人輕輕笑道:“不過,有一種狀況,在下可放你一條生路,也就是把該說的說出來!” “做夢。”淩纖兒怒斥:“有本事,自己來拿吧!” 登時擺出架勢,准備大打出手。 無心人冷笑:“姑娘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嘍?” 淩纖兒冷笑,不再問話,喝地一聲,一招”力劈華山“劈打過來。 無心人唉呀驚叫:“我還沒出招,你倒先動起手來了?” 眼看淩纖兒掌勢已近,他哪敢落後,登時騰出右掌,對切過去,砰然一響,雙方錯開。 淩纖兒被迫退三步,身形為之搖晃。 無心人亦退了兩步,顯然也沒占到什麽便宜。 淩纖兒雖然被逼退,但直覺此人武功並未想象的那樣強。 於是卯足勁,又自欺攻過來。 無心人冷笑道:“別以為我好欺負!” 他照樣迎掌封去,就要對及對方手掌之際。 他忽而冷笑喊著:“看迷煙!” 指尖處果真冒出白霧。 淩纖兒從百變魔女處嘗到苦頭,對此煙霧帶有莫名懼意。 但見迷煙噴出,一時亂了方寸,驚叫不好,哪敢再進,趕忙收招掠退,竟也忘了一掌劈風,說不定可將迷煙給迫散,然後自可搶攻。 無心人見她閃逃,不禁傳來得意笑聲,喝道:“想逃!沒那麽容易!” 他似乎顧忌夜長夢多,突然打出三顆白丸,封向淩纖兒三面去路。 白丸頓時炸開,煙霧快速卷向淩纖兒。 她又猛勁閃退,一時掉入煙堆中,未及唉呀驚叫.悶哼一聲,立即倒地不醒。 無心人但覺時間寶貴,奇快無比掠了過去,將淩纖兒抄于腰際。 他黠笑一聲,道:“落入我手中,可比落入凶神惡煞手中好得多,這可是你的造化呢!” 說完,掠身而起,直往深山高崖奔去。 一連奔馳十數裏,掠過三峰、兩崖,終找到一處頗為隱秘且寬敞的山洞。 無心人始將淩纖兒置於地面,噓口氣道:“看她苗條,卻也不輕啊!” 說完,解下面罩,擦擦臉面汗水,扇著涼風,暗道:“接下來,該如何逼她說出秘密呢!” 他想:“以溫柔方式恐怕不是短時間之內可完成任務,唯一能用的,可能只有逼供一途了。然而這丫頭又是死硬派脾氣.想逼她說出心中秘密,可非易事……看來,用嚇的好了……” 無心人心想,女人總怕一些鬼玩意,嚇嚇她或許有效。 當下得意直笑。 隨又忙戴上面罩,然後拿出預備好的繩子,把淩纖兒五花大綁,綁於內壁上,呈了“大”字型。 那直若朝廷重犯形態,連無心人見了都想笑。 “沒辦法啦!不逼你說出口訣,有人永遠得不到安寧!” 無心人黠笑幾聲,始探向洞口,但覺神不知,鬼不覺,這才小心翼翼溜出,准備找些行刑專用東西。 一個時辰過後,他果然扛著幾支中空的竹節回來,興致沖沖地置於淩纖兒左側,心想行刑時間快到了。 他輕輕拿出一竹節,裏頭裝了清水。 他伸手倒水出來,五指一彈,灑向淩纖兒臉面。 清水沾臉生涼,淩纖兒始幽幽醒來,迷茫茫,仍自不知已受困,喃喃自語:“這是哪里……” “天堂!” 無心人捉笑道:“也可以說是地獄。” 淩纖兒忽聞聲音,驚詫瞄眼過來,猝見蒙面人,這才想起方才之事,敢情自己仍落入虎口,一時驚慌,掙紮不已:“你敢耍詐!快放開我!” 她使盡全力掙紮,然而繩索甚粗,她穴道又自受制,根本掙不脫。 無心人輕輕笑道:“放開你不難,只要你聽話,自可活得安心些。” “放屁!”淩纖兒大吼:“無恥之徒,你敢對我怎樣,我做鬼都不會饒你!” 無心人笑道;“那就等你做鬼時再說吧!我現在只要你心中秘密,能不能說出來。讓我聽聽?” “做夢!”淩纖兒厲道;“要殺要剮隨便你,想叫我說出心中秘密,做你一百年春秋大夢!” 她突然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悲悵,恨怒而不甘。 這些日子不斷遭受驚變;已使得她承受乏力,甚至就快神經錯亂,若非復仇的一口氣支援著,她早就自殺解脫了。 無心人看她如此激動,竟也懂得安慰。 他笑道;“別怕,別怒,別想不開,我可是你的朋友啊!你可曾想過,現在全天下都要抓你,你何不把秘密告訴我,讓我當你替身;讓他們追殺我呢!” 淩纖兒厲笑道:“你想得美,動手吧!我死也不會說!” 心一狠,閉上眼睛,不肯再看人一眼。 無心人見狀,吃吃笑道:“好一個三貞烈女!可惜生錯時代,腦袋有點兒不清不楚,你怎麽不想想,性命只有一條,死了就沒了,武功口訣說了也不會掉一塊肉。縱使被別人捷足先登,你還有命在,自有機會搶回來啊!如果沒了小命,那才是真的什麽都玩完了!”淩纖兒仍自不理。 然而她嘴角咬得更緊,可見其惡意不減。 無心人見狀,輕輕一歎:“沒想到你如此固執,我看不用刑是不行了,唉!有的人就是想不開!” 淩纖兒冷哼一聲,硬是不理不睬。 無心人輕歎中,只好把裝水竹筒放回原處,並抓來另一隻竹筒,歎聲道;“你當然不怕酷刑,但我卻用女人最怕之刑,希望你受得了才好。”說完,慢慢逼近淩纖兒。 然後把竹簡小蓋輕輕打開、並敲出聲音,似在趕什麽東西。 淩纖兒但覺對方不是用酷刑,心頭不禁冒起寒意,偷偷張開眼睛,發現竹簡內有東西蠕動,嚇得她遍體生寒。 她厲道:“你想幹什麽?” 無心人笑道:“逼供啊!” “你敢!”淩纖兒大吼:“這是什麽東西?” “毛毛蟲!”無心人邪笑道:“女人最怕的毛毛蟲,試想,一隻只又黑又粗的軟粘東西,爬在你嫩白漂亮的肌膚,就這麽一寸一滑地撫摸你、吸吮你,然後留下一道粘膩膩的東西,讓你發癢發疼,這種滋味你覺得如何?” 此時毛毛蟲已爬出竹筒,竟然有手指粗,黑得讓人毛手毛心。 淩纖兒瞧得兩眼盡赤,全身抽額,失心般吼起;“你敢……不要過來……” 無心人邪邪一笑:“我不敢?或許你說出秘密,我就不敢了,否則毛毛蟲一上身,那種瞧著毛毛蟲蠕動,自己都唉呀起疙瘩,你再不說,我真的要讓它上你身了。” “你敢……” 淩纖兒仍自瘋狂尖吼、掙紮,卻掙不脫。 那驚駭模樣,實比捅她一刀還來得嚴重多多。 無心人看她似乎鐵了心,只好輕歎:“也罷!有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看你能忍到何時!” 他當真把竹筒移往淩纖兒胸口,四五隻大毛蟲果真蠕動上身。 嚇得淩纖兒全身痙攣,淚水滲了出來,尖聲駭叫:“不要!不要——” 毛蟲卻仍自慢慢蠕動,爬往脖頸部位,那股蠶食般迫害,連無心人瞧之。都不自覺冷汗直冒.實在覺得自己有些殘忍。 淩纖兒終于忍不住,淚水泉湧而出,厲吼道:“快快抓開它們,我說!我什麽都說……” 無心人聞言大喜,沒想到這招竟全奏效。 他立即喊道:“先說,我再收回毛毛蟲!” 此時,毛毛蟲已爬往脖頸不及三寸,那毛體蠕動處,又自近距離瞧它,自是特別的恐怖。 淩纖兒已嚇得失心,哪聽得了對方喊話,一個勁吼著快抓開它們。 無心人卻堅持先說出口訣。 眼看毛毛蟲就要爬向脖子,嚇得淩纖兒掙紮不堪。 突然猛吹氣,吹之不掉,那毛毛蟲探起頭,就要粘向脖子肌膚,她終於拼命瘋狂把身子往石壁撞去。 叭然一響,山洞轟然晃動,反彈勁道震得她身子抖額,再加上胸脯頗懼彈性,竟然把四條毛毛蟲給彈震開來,直落後頭三數尺。 然而無心人本就離她甚近,在突發所料不及狀況下.忽見毛毛蟲反彈回來,竟也嚇得他驚慌逃退。 眼看避之不及,手中竹筒斜斜猛砸過去,打得毛蟲體裂肉散腸流,撞向牆頭,變成一堆肉糊。 無心人猛拍胸脯,說道;“好險!好險!” 淩纖兒亦自暗叫:“好險!好險!” 兩人似經過一場大戰似的,汗流滿身。 “這玩意太可怕了!” 無心人驚在心中,終把其他竹筒抓起。 然後丟往洞外,徹徹底底將猙獰的野老鼠、蟑螂之類的東西消滅,免得這群要命傢夥反噬過來,讓自己遭殃。 淩纖兒噓喘駭氣,但見鬼東西已不見,心頭稍安。 然而她對無心人舉止,不免疑惑——沒想到他跟自己一樣,如此怕這些東西? 還來不及多想,無心人已恢復鎮定,裝出一臉凶邪地走了回來,冷笑不已:“怎麽樣?這招夠你受了吧!快說!免得再遭殃!” 淩纖兒反斥:“笑話!我憑什麽要說?” 無心人道;“你剛才不是嚇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求饒?怎麽.現在後悔了?” 淩纖兒但覺臉頰仍自淚痕未幹,方才窘事又湧上心頭,不禁惱羞成怒:“打死我,都不說!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嚇得屁滾尿流!” “我?”無心人咳兩聲,邪邪笑起:“你有沒有搞錯?我會被嚇著?你不說是不是?好!我再去捉,這次喂在你嘴中.有本事就把它吃了,看你能忍到何時?” 說完,悻悻然轉身而去。 淩纖兒不禁心慌.卻不肯認輸,斥道:“有膽就用手抓回來.還裝什麽竹筒?” 無心人反望一眼:“你以為我不敢!走著瞧!” 更是恨怒地閃身出洞。 淩纖兒想起方才,餘悸猶存,破口即罵:“你敢!你敢……出去會被天雷劈死!喝涼水給你撐死,跌落深淵而亡……永遠回不來……” 任她叫喊,無心人始終不回話。 淩纖兒喊得口角發酸.聲音正要軟歇下來之際。 無心人邪笑已然傳來,一閃身,已出現洞口.右手抓了一隻黑黝黝的毛絨絨東西。 晃向淩纖兒,邪笑道:“這不是如你所願了嗎?說!口訣到底是什麽?” 他快步逼前,又要故伎重施。 淩纖兒乍見毛毛蟲,驚駭得差點地反胃,尖叫厲吼著:“你敢!你敢!再過來,我嚼舌自盡……” “嚼啊!有膽子連這條蟲、同嚼吞入腹!” 無心人斥笑道:“到時,我可以網開一面,放你走!” 他已逼近不及兩尺,毛毛蟲晃向淩纖兒臉面,嚇得她厲喊:“快拿開!惡魔!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何苦呢!人死了,還要那口訣何用?”無心人輕歎:“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別怪我心狠手辣啦!” 毛毛蟲一晃,邪笑道:“這次改背面好了,看不見,更可怕,何況你想撞壁,就連它一起壓爛好了,當成狗皮膏藥貼在肌膚上,特別有效!” 說完,就把毛毛蟲斜往淩纖兒後衣領塞去。 淩纖兒就如見鬼似的又自掙紮、吶喊,硬想掙脫,卻掙之不去。 “還不說嗎?我可不客氣了!” 無心人當真玩真的,把毛毛蟲塞入後頸部。 淩纖兒但覺毛絨滲膚,那感覺直若掉入滿缸毛蟲裏頭,驚駭抽搐之下,呢地一聲,終於嚇昏過去。 無心人一愣;“這麽不管用?只一沾毛就翹了?” 他伸手把毛蟲抓回手中,毛毛蟲卻未蠕動。 仔細看來,原是某種長了長毛的草木之根,在情急之中,自能冒充毛毛蟲使用。 無心人把玩假毛毛蟲,邪聲冷笑道:“真是膽小鬼!連假毛毛蟲都嚇成這樣.將來還能成大器嗎?” 他耍著假東西,似乎已忘記方才自己也亦是嚇得失魂落魄一幕。 他喃喃說道:“不過……看來她個性果然倔強,甘心嚇死都不肯說,得改變方式才行,否則這招用久了,遲早會被拆穿!” 他不禁開始沈思,得用何花招,方能逼出對方一言半語。 然而,他未能想多久.淩纖兒已幽幽醒了過來。 無心人見狀,趕忙收起假毛蟲,恢復鎮定,立於她面前。含笑而立。 淩料兒迷茫中,複見黑衣人。 她已脫力般。不知該如何自處。 無心人則含情笑道:“你醒了?想通沒有?說出來.對大家都有好處!” “放屁!” 淩纖兒怒斥:“我死也不說!一刀殺了我吧!耍此花招,算什麽英雄好漢。” “我本就不是什麽英雄好漢!” 無心人邪邪笑起:“你的確夠硬!不過,沒關系!我有的是時間陪你玩?縱使得不到口訣,也要陪你玩個夠!” 猝然間伸出右手,邪笑逼近。 淩纖兒驚城:“你想幹什麽?” 無心人邪惡陰笑:“孤男寡女在深山野洞之中,還能幹什麽?” “你敢?” “我不敢!” 無心人突然探爪抓向淩纖兒衣襟,猛往後扯,唰然一響,衣襟敞開,紅肚兜已現形.露出尖聳的胸脯。 姑娘果然發育良好。 淩纖兒突遭惡變.整個人再次抽顫,厲吼:“你敢……畜牲!你不是人……” “那又如何?” 無心人冷笑:“我既然來了,就不能空手而回,現在既然得不到你的口訣,只有和你結為夫妻了!哈哈哈……”他笑得更邪更狂。 淩纖兒沒命掙紮,不斷厲吼:“你敢過來.我就死給你看!” “死啊!一了百了,省得我多費手腳!” 無心人當真又自伸手扯住那件紅兜,唰聲剛響。 淩纖兒那雙尖聳的酥胸就要現形。 她不禁淚水滾落.泣道:“爹爹,原諒女兒不孝了!” 說完,就想嚼舌自盡。 無心人見狀大驚,喝道:“你想幹什麽?” 但見她舌頭已伸出,知道怎麽回事,趕忙改爪為指戳向淩纖兒牙關穴道,迫她無力嚼舌。 淩纖兒被戳.腦袋已較塌下來。 縱使意識仍清醒,卻已無能為力.兀自淚水直流。 想及自己欲死保名節皆下可得.何等悲慘遭遇啊! 無心人亦是暴跳如雷吼道:“你到底要我怎樣才肯說出口訣?” 心想一連幾種方法全部失效,他心頭就有把無名火熊熊不熄,只好大叫泄怒了。 足足叫了十數分鐘,心情始較為平靜。 瞄向淩纖兒不整衣衫,一點兒胃口也提不起來。 只好把它整理一番,恢復先前模樣。 淩纖兒暗自輕歎,自己似乎又躲過一劫。 卻不知這怪異傢夥,接下來又會想出何花招整死自己? “我看,逼你是逼不出來了!” 無心人似想出方法,精神又來,邪邪笑道:“那就讓你心甘情願地說吧!” 一指解開淩纖兒穴道。 淩纖兒冷眼瞄來,冷哼一聲。 她還是一個念頭——你逼我,我就死給你看! 無心人邪笑道:“不服是不是?放心,我不會再用毛毛蟲逼你,也不會強奸你?我要你做夢,夢久了,什麽話都說得出來!這樣你覺得美嗎?” 淩纖兒任愕道:“你想用催眠術?” 無心人邪笑道:“我想再沒有其他方法更適合現在使用了,何況你在夢中說出,也沒違背你誓言,豈非兩全齊美,各得其利!” 說完,從口袋掏出一些小瓶,當真想耍此花招。 淩纖兒臉色大變:“你敢!你這無恥小人,什麽手段你用不出來?” “你知道就好!” 無心人邪笑道:“既然知道我無所不用其極,何不爽快說出口訣,如此大家都可省去一番工夫。” 淩纖兒咬牙切齒斥道:“敗類!我死也不會說的!” 她當真卯起了心,想跟無心人鬥到底。 “哪就試試吧!” 無心人似也毛了心,登時打開一瓶東西,倒出粉末,往淩纖兒臉面吹去。 淩纖兒想閉氣已是不及,登時被吹得迷迷茫茫,變了個白癡似的 無心人一吹得手、欣喜不已:“早知道就用此招了!接下來就看俺的本領啦!” 當下他將紅線綁在玉瓶上。 始後晃如鐘擺,慢慢移往淩纖兒面前,哺哺念道:“淩纖兒你醒醒,看著我,看著我!我就是你師父啊!” “師……父……” 淩纖兒有若白癡般瞧著無心人。 她癡癡笑道:“師父?……沒有黑黑臉……” 當真入了迷.竟然滲流出口水而不自知。 無心人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罩了黑巾,乾笑道;“我是你師父的師弟!” 淩纖兒便笑道:“……沒……沒有師父……沒有師弟……你騙人……呵呵……” 她笑得更白癡。 無心人眉頭一皺:“你沒師父?那誰教你武功?” “爹爹……” “哦!我倒忘了!” 無心人自嘲一笑,仍問:“爹爹教你什麽武功?” 淩纖兒一口氣說出紫紗功、內功、刀劍功……等十數樣。 無心人聽不出所要的,遂又問:“他還教你什麽口訣?” 淩纖兒有問必答,且對答如流。 無心人還是聽不出名堂、複又問:“爹爹特別交代過你什麽口訣?” “爹爹交代?……” 淩纖兒想了想,不禁哭泣起來:“爹爹已經死了……” “我不是問你爹是死是活,我只想知道口訣。” “爹爹已經死了!” 淩纖兒當真如白癡般哭得淚水、口水直流。 如此情景,實瞧得無心人沒辦法。 得用話引開她悲痛回憶才行。 無心人遂道:“爹爹沒死!他還活著!” 淩纖兒似乎沒聽過去,還在哭。 氣得無心人大喝:“你爹沒死,聽見沒有。” 聲如震雷,果真把淩纖兒震住,懼心所及,忘了哭泣。” 她懼道:“爹爹沒死麽?” 無心人暗自想笑。 又故做冷靜道:“你爹沒死,他要我帶你會見他。” “真的?” 淩纖兒露出笑意:“爹在哪兒?” 無心人笑道:“不急不急,你爹有交代過,要問出你的口訣之後,才可以帶你去見他。” “什麽口決?”淩纖兒一臉茫然。 “就是有關絕世武功的口訣啊!” “絕世武功口訣?” 淩纖兒不知所以然。 無心人為之吹鬍子瞪眼,暗斥:“真是個大白癡!” 看來只能用話引她了。 他道;“你跟丁沖丁叔叔到關外,為了什麽?” “丁沖?……丁叔叔?……” 淩纖兒臉色開始出現懼意。 無心人知道問對路了,心下暗喜,再次追問:“丁叔叔就是跟你一同坐馬車那位,他和你到關外是做什麽?” “丁叔叔……” 淩纖兒已想起什麽,懼然瞧著黑衣人。 她懼道:“你要搶我秘密!” 無心人一楞,沒想到她仍會反抗? 看來此事在她心靈深處已根深蒂固。 且加把勁,急甩著玉瓶,加強催眠,並笑道:“我是你爹派來幫忙的,放心,不會害你!你說你們要去哪里?” “不能說……”淩鉛兒猛搖頭。 “快說!”無心人語氣稍硬。 不能說!不要……不要……” 淩纖兒感覺對方將施展逼迫,一時驚懼不安,直往後縮,卻又躲藏無路。 無心人但見強逼有效,語氣自是更家凶惡,喝道:“快說!不說,把你關起來餓肚子!” “不要!”淩纖兒已急心而泣。 “快說!”無心人更逼。 “不要……” “不說,餓死你!” “不要……不要……” “說!否則我抽你鞭!” 無心人猛揚手,就要揍人:“你和丁沖要去哪里?” “我……我……” “快說!” 無心人一揚手.淩纖兒嚇哭,急道:“過雁門關……找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 “大地方……” “可惡!” 無心人但覺她亦不知.複又問:“口訣呢?把口訣說出來!” “不!不要!”淩纖兒開始掙紮。 “說!不說餓死你!每天打一百下!”無心人更逼。 “不,不要!” 淩纖兒扭動掙紮,開始哭泣:“不要逼我……” “不是逼你!是在幫助你!” 無心人急道:“快說出來,一切沒事!” “不要……不能……” “不能也得能!否則揍死你!” “不要,不要,” 淩纖兒突見有人攻擊似的,登時瘋狂掙紮.扭如魚鰻,簡直變了頭瘋獅子。 無心人見狀大駭,沒想到她抗性如此之強。 然而此時不逼,尚待何時?催眠之術又加幾分勁,並喝吼道:“快說,不說揍死你!” “不能說!敵人!你是敵人!” 淩纖兒突然咆哮,立即攻擊,拖得手腳繩索叭叭作響。 更形瘋狂了。 無心人意外自己催眠之術竟克她不住,暗暗感歎火候少了幾分.否則此時早就問出名堂了。 眼看淩纖兒已瘋狂,再催眠逼下去也是枉然,遂道:“好好好,我不問,你靜靜!我拿好吃東西給你吃如何?” 此時淩纖兒有若三歲小孩,一哄即受用。 尤其聞及有東西好吃.瘋獅子不禁平靜許多,驚中帶喜問道:“你給東西吃?……我要糖葫蘆……” 無心人正想笑之際,忽聞外頭傳來弧弧叫聲,一道黑形掠洞而過,他驚心道:“會是龍鷹?” 話未說完,猝見外洞外射來一道青影.奇快無比撲向無心人。那淩空掠爪過處,幾道指勁若寒天利箭,快逾閃電般射沖而至。 無心人驚駭之際,急忙喊叫:“不要亂來!我是葉水心啊!” 那“啊”聲,等於慘叫。 由於對方動作太快.指勁已戳中他腰肋數處要穴,並點得她往前摔倒.撞向淩纖兒,正待滑落地面。 那青影正是找尋淩纖兒許久而不可得的白中紅。 他只好命令龍鷹搜尋,好不容易找到地頭,卻見蒙面人在逼供似的,他直覺想救人,自是功力盡出,迫得對方東倒西歪。 忽聞對方叫聲,他自吃驚:“會是葉水心!” 瞧他欲墜地,趕忙伸手施展吸字訣,一道吸勁迫出,又把他吸回來。 左手猛揪那人面罩,果真是漂亮如女人的葉水心。 白中紅斥笑不已:“你在耍什麽?偷偷逮人也不告訴我一聲?”幾指點去,解了葉水心穴道。 葉水心唉埃痛叫起身,嗔目瞪眼斥來:“你就一定要以這麽非常用力的手段對付我嗎?” 白中紅乾笑道:“情勢危急,你又沒通知,又打扮成水夫人那一夥哥哥的蒙面人,我當然以為你就是他們之中一人,出手不重,怎能制住? “這可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啊!” 葉水心瞪眼再罵幾句,始自歎倒楣。 他道:“難道你不會用心電感應的嗎?” 白中紅淡笑道:“對不起,我跟娘娘腔,很難會有感應的!” 葉水心斥道:“都是你的話!真是狗咬呂洞賓.幫你。還惹來一身腥!” “幫我?” 白中紅訝然道:“你現在是在幫我?” 葉水心斥道:“不然是什麽?我抓淩纖兒回來逼問口訣,不是在幫你是什麽?”“淩纖兒!” 白中紅乍見她,趕忙掩臉:“糟了,她看見我們了!” 葉水心登時黠笑:“好啊!從此你可以正正當當地追她啦!” 白中紅不禁有氣:“壞了事,還好意思說話!” 葉水心一楞,沒想到他真的生氣,再也不敢開玩笑。 他一副委屈,說道:“我才沒壞事!此時她中了我的迷魂術,根本認不出我們是誰呢!” “真的?” 白中紅這才把手放下,試探地瞧向淩纖兒。 她果然一臉白癡樣.還流著口水。“我要吃糖葫蘆……大大的……” 淩纖兒乞求中,笑得甚甜。 白中紅見狀,自知她已失去本性,根本認不出任何人,心頭稍安。 然而瞧她一位漂亮姑娘,竟然被整得如此流口水模樣,實讓人不忍,且難以接受。 遂瞪向葉水心,斥道:“你懂不懂憐香惜玉?好端端的一個姑娘,被你整成這副德行?” 葉水心乾笑道;“還不都是為了你,為了那口訣!” 白中紅道:“快快替她復原吧!你整得太過火了!要是她有所記憶,我看得在水夫人面前自殺謝罪了!” 言下之意.再也無法騙得淩纖兒任何信任和口訣了。 葉水心自也覺得手段太差勁.然而他除此之外,已無法可施,幹聲說道:“不再催眠逼她說出?” 白中紅心神一凜,問道:“你的方法有效?” 葉水心乾笑道:“差一點點,她抗性太強,不過,可以再試。” 白中紅苦笑地擺擺手:“算啦!如果有效,你也無須把她整得如此狼狽啦!” 葉水心乾笑道:“或許配合你的功力,可逼她說出來……” 白中紅笑道:“對不起,我不懂催眠術,你得有絕對把握再進行,否則整慘人家不道德!她也是個苦命女啊!多多積點陰德吧!” 葉水心被他一說,不禁開始同情淩纖兒。 她歎聲道:“我知道她苦命,可是她為什麽不說出心中秘密,好讓我們替她分擔風險呢?” 白中紅道:“人各有想法,何況她要是公開,必定遭人滅口,現在那口訣反而成了她的護身符啊!” 葉水心道:“那……你騙了她口訣,也得負責保護她安全了?” 白中紅歎道:“大概吧!我的心沒那麽硬!” 葉水心再次瞧著淩纖兒,亦自歎息。 又道:“我的心也沒那麽硬!一切看造化啦!現在就弄醒她?” 白中紅瞄眼:“有沒有搞錯?她現在醒來,豈非認出我們,那可一輩子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葉水心道:“那該怎麽辦?” “怎麽來,怎麽去!” 白中紅道:“咱們把她放回原來地方,讓她覺得像在做夢一樣,如此大概可以減少她的疑慮。” “會嗎?” 葉水心皺眉:“我整得她那麽慘……” 白中紅皺眉:“你還有手段?” 葉水心急叫:“沒有沒有!” 複見白中紅不信的眼神.勉強乾笑道:“我只拿毛毛蟲嚇她,而且是假的!” 趕忙把那黑須根抓出來以證明.卻也隱去強扯衣襟一事。 白中紅瞄他一眼,斥笑道:“沒想到你這個娘娘腔,也會玩起毛毛蟲來?真是不簡單!” 葉水心乾笑道:“是假的嘛!” 此時淩纖兒又自吵著要吃糖葫蘆。 白中紅於心不忍,一指把她點暈。 然後解開她手腳繩索,置於地面。 摸著她雙腕留下掙紮血痕。 白中紅冷眼又瞄來:“你幹的好事!還不快來揉去血痕,否則她醒後,發現血痕,什麽夢也沒了!” 葉水心噢了一聲,依言幫忙揉其雙腳。 白中紅趁此機會.替淩纖兒擦去淚水及橢液,還她一張姣潔臉容。 他從來沒如此近瞧過淩纖兒 此時仔細瞧來,她果然容顏絕美。 若能除去林黛玉般的愁結神態.她將會更加動人。 兩人揉了半晌,方自將血痕揉散。 葉水心亦開始注意淩纖兒的容貌,不禁歎聲道:“長得芙蓉出水,就是愁容滿面,真命苦啊!” 白中紅道:“所以下次請別胡整人家。” “不會啦!” 葉水心乾笑,道:“我會更加憐香惜玉,現在呢?我就送她回去?她衣襟還濕了呢!” 白中紅瞄眼:“都是你.弄得人家大流口水!先用清水洗淨,再運功替她蒸幹!” 葉水心聞言,始找來方才裝水竹筒.倒出清水替她洗衣襟,隨又准備運功蒸衣。 白中紅道:“我來!” 雙手一伸,就要按向淩纖兒胸口。 葉水心怔詫喝道:“你想幹什麽?” 攔了過來。 白中紅瞄眼道:“想幹什麽?你占的便宜還不夠?該換人了吧!” 雙手又伸。 葉水心更急.攔住他雙手.斥道:“登徒子,你想非禮人家?” 白中紅道:“你替她洗胸襟.不算非禮?” “我不一樣!” “怎麽?娘娘腔就能揩油?” “不管!” 葉水心喝道:“就是不能讓你碰她!” 他想把淩纖兒搶走。 白中紅一手又把人搶回來,斥道;“過份喔!連讓我表現機會都不行?” “就是不行!” 葉水心幾乎要翻臉。 白中紅無奈;“那離地二寸總行了吧!” 雙掌果真未貼向淩纖兒胸口。 葉水心這才呵呵笑起:“對麻!男女有別!你非禮人家,以後叫她如何面對這個世界!” “你非禮就不算?” “我哪有?” 時水心斥笑道:“我替她洗衣襟也是特別小心,你的心就是特別歪!” 白中紅笑得暖味;“離三寸就這麽管用?” 此時他雙手距淩纖兒胸脯不及三寸。 如此一來倒像欲摸又止模樣。 葉水心不想還好,越想越窘,這可比一摸了事還來得尷尬幾分。 他終於忍不住窘斥道:“就是色浪,老想歪!” 轉過頭去,不想再看這幕情景。 白中紅嗤笑道:“我看想歪的是你吧!娘娘腔!” 葉水心越想越窘,喝著色狼色狼,乾脆躲到洞外去了。 白中紅斥笑;“莫名其妙!明明沒什麽,卻又想得一團糟!” 當下認真運功替淩纖兒烘乾衣襟。 然而,兩人獨處,淩纖兒又是絕色美人,在不斷均勻呼吸之下,尖聳胸脯起伏有致,更散發出無比女性媚力, 或而貼向胸口運功,自無感覺。 然而離了三寸,大有欲摸又止之態,終也逼得他不由幻想紛紛,心頭上撲通撲通加速顫抖。 白中紅終究克制不住好奇。偷瞄向洞口,未見葉水心蹤影,這才大膽按向淩纖兒胸脯。 一按之下,軟綿滲手,更有彈性傳來,那感覺實在舒服,不禁燒得他滿心陶醉,直幻想著男女之間,竟然如此妙境。 他仍陶醉之際,淩纖兒卻已經輕輕呻吟。 嚇得他趕忙把手掌移開,窘困地欲躲收回去。 卻又見及淩纖兒只是夢藝般呻吟,並未醒來,心頭暗呼好險,再也不敢想入非非,認真替她烘個衣襟便是。 半晌未到。 葉水心已轉入洞中,神色轉為坦然道:“怎樣,色狼,趁機非禮人家沒有?” 白中紅神秘一笑:“非禮啦!感覺挺不錯的!” 但覺淩纖兒胸襟已幹,始收起雙掌。 葉水心斥道:“諒你也沒這膽子!” 當下倚身過來。准備替淩纖兒解去催眠術。 白中紅道:“瞧你小小年紀的,學了不少把戲,要是變成色狼,天下多少女孩要遭殃啊!” 葉水心斥道:“你才是色浪!你若學會才可怕!” 白中紅笑道:“放心,我不會學這玩意,若被人發現,當真跳到黃河都說不清!你爺爺不也曾經遭受這麻煩?” 誰都知道長青仙翁葉西,當年曾玩這催眠術,把江南第一美女李素素給迷倒。 後來李素素莫名被非禮。 只好賴住葉西,逼得他非娶人家不可。 還好,事後抓著非禮淫徒司馬艷。 長青仙翁又徑自把他殺了,未公示于武林,故而傳言仍自不斷。 葉西受擾之多,可想而知。 葉水心自知此事,不禁瞪向白中紅:“你敢亂說我會催眠術.饒不了你!” 白中紅笑道:“我才沒那麽傻,你一直跟在我身邊,說你會此玩意,我豈非跟著有嫌疑?” “諒你也不敢說!” 葉水心這才心安理得替淩纖兒解除禁制。 白中紅看在眼裏,問道:“這催眠術,當真能攝人魂魄麽?” 葉水心道:“練到絕頂,自有此能耐.可惜我只五成不到,還得借藥物,否則早騙出她口訣了。” 白中紅喃喃說道:“卻不知當今武林,誰有此本領?” 葉水心道:“我爺爺本來可以,可是他受了刺激,發誓不再練,他勉強只能達到七八成境界,至於是否另有其他人,沒碰上,不能得知。” 白中紅道:“有辦法抗拒這門功夫嗎?” “只要心定神定,自能不受制!” 葉水心又道:“就像淩纖兒,意識堅強抗拒,我也拿她沒辦法。” 白中紅頻頻點頭:“簡單地說,像瘋子一樣,任何攝心術都將失效就對了啦!” 兩人相視而笑,心領神會不少。 葉水心很快拿出解藥,替淩纖兒除去禁制。 淩纖兒呻吟中,開始蠕動。 白中紅又點幾指,讓她昏迷。 他道:“時不宜過久.咱現就把她送回去.你先在前探路。我扛她!” 不等葉水心回答,白中紅已扛起淩纖兒.准備送回原處。 葉水心本想爭扛淩纖兒。 然而人已落他肩頭,再爭,未免小氣。 只好放棄,瞄眼道;“你可不能亂來喔!” 白中紅點頭道:“走吧!要亂來,剛才早就亂來了。” 葉水心這才放心一笑。先行掠出山洞,引帶白中紅,順著原路退回淩纖兒休息的地頭去了。 一連掠奪數處山頭,地頭已到。 葉水心卻發現左面山峽間,似有黑硬閃動。 天色雖暗,但他卻看得清楚。 立即低喝道:“有伏兵!” 白中紅聞言,趕忙把淩纖兒交給他,並說道:“我去引開他們!” 說完。掠追數十丈,猝又轉頭過來:“別忘了,你是一身黑衣,面上又無黑巾,放了人,趕快避開!” 話落,人影已竄離百丈開外 葉水心這才想起自家打扮,正是淩纖兒當時轉身所見,如若她醒來,又自見及自己。必定想起當時情景,而難以進入夢幻情境。 他暗呼好險,趕忙把淩纖兒放在大樹下,又覺不妥,還是置於樹後隱秘處,也好能夠藏身。 放置妥當,他暗自說聲:“自行多保重!” 已潛往白中紅那頭,想探探究竟。 淩纖兒剛落地不久。 或而白中紅早算准力道,或而令有聲音騷擾,喝地一聲傳來。 她終於幽幽醒來。 第一反應即是醒夢般掙紮。 “你殺了我,我也不說!” 掙紮坐起,心頭所想正是在山洞被黑衣蒙面人逼迫一事。 然而她一坐起,卻發現什麽都沒有,自己仍在原地,連手腳被捆的清境皆無。她撫著手腕,雖有些生疼。 但她卻相信,可能是自己不小心抓傷的。 “難道真是一場噩夢?” 淩纖兒從碰上黑衣人開始想起。 經歷種種遭遇,竟是如此刻骨銘心,卻又不可捉摸,終也自嘲一笑——一好逼真的夢啊! 她當然做夢都不敢想,這會也一場真實情景。 “還好是夢?否則我豈非慘了!” 淩纖兒暗自慶幸.並不斷檢查自己衣衫,根本沒有被強暴痕跡,始自暗噓大氣。 就在喘不了三口氣之際。 左處又傳來喝聲,喝得她收回心神,極目往那頭瞧去,並發現天空黑鷹盤飛,心頭一喜:“那不是白中紅的龍鷹!” 想及白中紅就在附近,心頭竟然怦動不已。 她幾乎要出聲喊他名字。 然而又想及丁沖及父親臨死交代。不能相信任何人。 在未曾確確實實弄清白中紅真正來歷之前,有怎能隨隨便便把他當作朋友呢? 想及此,一般激情又自冷淡不少。 淩纖兒輕輕歎道:“一切看天安排吧!” 雖在感傷中——— 她仍自忍不住動身,潛往那頭亂石堆中。 及近百餘丈,果真見及青杉翩翩的白中紅,正和兩個老頭在對敵。 淩纖兒躲在暗處,極目瞧去。 星月微光之.看得十分清楚。 那兩人一身黑衣,長相難看,二對死魚眼,正是曾經遇到過一次,和丁沖約在斷腸穀一決勝負的無常二鬼。 無常二鬼正擋著白中紅去路。 老大蕭藍踏前一步道:“閣下是否姓白,曾和百變魔女同路?” 白中紅懶洋洋地,道:“不錯,在下正是姓自,也曾和羅剎門大護法百變魔女同路。” 他本想引開二鬼。 然而才要掠遠之際,複發現另有伏兵,伏兵令他感到顧忌,只好暫時留在此應付二鬼再說了。 也由於考慮淩纖兒安危,始以喝聲喚醒她。 免得她昏迷不知、落個任人擺布的局面。 蕭青瞪眼道:“為何只有你一個人,淩姑娘呢?你將她藏在什麽地方了?” 白中紅一聽,有點驚詫。 卻一閃即逝。 立即又回復了淡然的表情:“不錯,你們消息倒十分靈通,我是救了淩姑娘.但是我邀她同行,她卻不肯答應……” 他講到此處,怨歎兩聲。 卻暗自希望她能避開,沒想到她又跑上來。 真不知喚她醒來是對,抑或是錯了呢? 淩纖兒在大石後,見了這等情形,心情也憂鬱起來。 蕭藍嘿嘿乾笑:“淩姑娘不願與你同行.你便算了麽?” 白中紅道:“她既不肯,我難道還能逼她嗎?” 蕭藍揪起死人臉,罵道:“臭小子、你裝什麽算?” 白中紅一揚眉:“你怎麽罵人?” 蕭藍身形一晃,欺近兩步,長臂一探,喝道:“罵你又怎麽樣?” 他一面說,一面五指如鉤。 已經向白中紅的肩頭,疾抓而下。 白中紅冷笑一聲,稍一提氣。 身形突然向外一揚,避了開去。 蕭藍一抓不中,五指仰屈之間,第二抓又已疾抓而出! 這一下,他抓的乃是白中紅的面門,五指嘶空,發出“哧哧”之聲。 白中紅一皺眉,頭一側,又避了過去。 然而,蕭藍的這一招,不是普通招勢。 一抓不中.被白中紅側頭避了開去之後,立即改抓為拍,一掌向白中紅肩頭。疾拍而下! 這一招變招十分詭奇,白中紅有些掠詫,身子沒再閃避。 只聽得“叭”的一聲響。 蕭藍的一掌,已經擊在白中紅的肩頭上。 但是,也就在此際,白中紅一翻手腕。 突然,一掌向自己的肩頭擊出。 白中紅竟拍出一掌,向自己肩頭擊出,更是怪異。 蕭藍一見,不由呆詫了眼。 他心想:哪有人自己動手打自己之理? 白中紅的出手,快疾無倫,就在蕭藍一殺之後,陡地想起了對方的用意,想要縮回手來時,卻已慢了一步! 只聽得極輕脆的“叭”一聲。 白中紅的那一掌,雖然是擊向他自己的肩頭,但因為蕭藍的手掌,剛擊了白中紅,還未曾縮回來。 所以,那一掌,便正好擊在蕭藍的右手手背上。 蕭藍手背一被擊中。 剎時之間。只覺得對方的掌心上,像是火爐一般,手背被燒拷得奇痛無比,忍不住一聲驚呼起來了。 無常二鬼乃是江湖上有名的魔頭,名聲在武林中甚響亮。 兩人的見識,也是極廣。 蕭藍一縮回手,連忙退出了丈許。 只見自己右手手背,又紅又腫,而五指也難以伸屈自如。 真叫蕭藍驚呆了。 他已知道。剛才看來那輕描淡寫的一掌之中,已蘊了內家罡氣,所以自己一中掌,才傷得那樣厲害! 蕭藍心中又驚又怒。 一聲怒叱。 蕭青迎了上來:“大哥,怎麽……” 他下面一個“了”字尚未出口,已經一眼看到了蕭藍的右手,腫得高起了兩寸許,整只手好像是一隻肉球一樣。 心中一驚,話都沒講完。 白中紅沒有乘勝追擊,只是道:“算你們運氣好,若不是我心情不爽,不想傷人.你們兩人已沒命了!” |
第九章 計耍長恨客
無常二鬼橫行武林這么多年,第一次吃虧。 他們兩人已看出對方年紀雖輕,卻很不好惹,這下子踢到鐵板了。 不過這一點儿,他們已有心理准備。 羅剎門的百變魔女被一個姓白的年輕書生所制,帶走凌纖儿的這件事,已由經過這條路,發現百變魔女的人,將消息帶到了斷腸谷。 無常二鬼在听到了這個消息之后,忙來追蹤白中紅。 而無常二鬼敢找白中紅,可知他們一定有所靠山。 蕭藍臭著一張死人臉,道;“你是何門何派?” 白中紅嘻笑道:“這還要我告訴你們?如果你們見識夠廣,剛才這一掌,應該也看得出來了。” 蕭藍一听,雖將所知的江湖奇學想了一遍.卻仍搞不清白中紅所使的是何种掌法。 蕭藍陰笑道:“閣下的确好功夫,諒必不致溜走吧?” 他們兩人自己不是對方的敵手,但卻又不准白中紅走,看來是要去請救兵。 蕭藍道:“正是,他老人家恐怕想和你談談。” 白中紅淡然道:“我在此等他便是。” 蕭籃自怀中取出一粒信號彈,用力往上一拋,信號彈遇風爆開,化成七彩焰火,甚是引人注目。 白中紅瞄了一眼,不以為意。 其實他早知長恨客就在附近。 否則又豈甘心待在此和兩個混蛋窮磨呢! 無常二鬼盯著他,恐怕他改變主意,趁机逃走。 躲在暗處的凌纖儿,甚是為白中紅擔心。 長恨客乃魔道數一數二魔頭,武功自是与無常二鬼天差地別。 不一會儿。 只見遠處走來六道身影,迅若飄風。 一眨眼,便到了白中紅等人眼前。 凌纖儿偷偷探出頭瞧去,想一睹這魔道大裊雄的風采。來的是五女一男。 五名女子個個妖撓嬌媚,一代尤物,令人見了便想親近一番,狐騷的程度,一點儿也不少于百變魔女。 男的是中年人.意志風雅,翩翩動人,其斯文程度和書生打扮的白中紅相似,實在看不出竟是魔道人見人怕的梟雄! 長恨客縱橫武林長達一甲子,再怎么早出道,現在也應是六、七十歲的老頭子了。 卻看起來像中年人,當然是內力深厚,駐顏有術之故。 無常二鬼一見到長恨客,忙躬身行禮:“參見前輩。” 長恨客很大派頭地微一點儿頭,表示听到了。 五名妖繞女子中的大姐,媚笑道:“兩位不必多禮。” 無常二鬼忙道:“多謝夫人。” 白中紅站在一旁,似在考慮對策。 凌纖儿甚是為白中紅緊張,怕他會吃大虧。 卻沒想到,白中紅的動作出乎她的意料! 只見白中紅落落大方卻恭敬向面前走了兩步,道:“晚輩白中紅,參見前輩。” 長恨客瞄他一眼,又向天空龍鷹望了去,面上忽視笑容。 他淡笑道:“百變魔女原來是敗給你了。” 長恨客不但人長得高雅出塵,語音更是溫柔。 若非早知他是大魔頭,可真要被他外表給騙去。 白中紅不亢不卑,道:“正是。” 長恨客道:“令尊呢?” 白中紅道:“他老人家在家中,沒有出來。” 長恨客笑道:“我与他好久沒有見面了,挺想他的.他可好吧?” 白中紅一拱手:“多謝前輩關照,家父一向勇健。” 凌纖儿躲在大石之后,听到白中紅和長恨客的對答,心中一陣揪緊。 從他們兩人的對答中,長恨客和白中紅的父親,分明是相識,那……白中紅的父親,只怕也不是什么正道中人。 凌纖儿想到這里,不由心情低落。久久無法釋怀。 長恨客朗笑道:“那姓凌的丫頭,自然和你在一起了?” 白中紅道:“不,她不和晚輩在一起,我已与蕭朋友說過了。” 長恨客這才向無常二鬼望了一眼。 他眼光在蕭藍右手手背上停了一下:“你武功已不錯了,但江湖險惡,單槍匹馬地闖,總是不妥。” 白中紅弄笑道;“防身之術。總不成問題。” 長恨客道;“你既是一人,我也不為難你,你走吧!” 白中紅應了一聲,身形一轉,就要离去。 蕭青忙道:“前輩,放走了他,凌姑娘就沒指望了。” 長恨客斜眼看去:“有我還怕什么!” 凌纖儿听得心中有些毛毛的,忙縮回石后。 她定了定神,又輕探出頭來,瞄眼長恨客,覺得很緊張。 凌纖儿不能肯定長恨客是不是已經發現了她。 但是她想到長恨客的武功,既然高得惊人,自己就躲在附近,雖是屏气靜息,只怕他還是發現了。 她覺得落入長恨客手中和被百變魔女抓去沒什么兩樣,都是一樣慘。 凌纖儿心中一急,便又將頭上發簪拔下。 這時候,天空龍鷹輕鳴。 白中紅已經遠去。 他卻只能暗暗為凌纖儿祈禱了。 長恨客面無表情地目送白中紅。 一會儿后。 突然一轉方向,面對凌纖儿。 凌纖儿揪緊心神,臉都白了。 長恨客冷聲道:“什么人躲在石后?該上場了吧!” 凌纖儿一惊,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無常二鬼呆詫道:“石后有人?” 他們二人身形晃動,已向大石后掠了過來。 凌纖儿就是想躲,也躲不了啦! 無常二鬼乍一見石后有人,有些惊眼,但是一瞬間,他們便已認出,躲在石后的,正是凌纖儿。 二人立即露出欣喜笑容。 蕭青踏前一步:“凌姑娘,原來是你!恭喜你脫离羅剎門掌握。我們兩人,自知請不動姑娘大駕,如今,長恨客老前輩在此,請姑娘賞光,到寒舍如何?” 凌纖儿眼看已逃不脫他們魔掌.不由將手中發簪握得更緊。 無常二鬼逼道:“凌姑娘既然不反對,那就是答應了,請上路吧!” 凌纖儿一掃眼,那五名女子已散開將她圍在中心,一咬牙,便將發簪往口中送去! 就在那一剎間,突然听得”哧”地一聲,一股大力,不知從何而來,將那支發簪吸离了凌纖儿手中。 凌纖儿惊詫了眼,忙抬頭看去。 只見長恨客离自己遠有一丈遠,卻凌空虛抓,那支發簪,向他迅速飛了去。 長恨客和凌纖儿距离如此之遠。 長恨客猶可凌空虛抓,可知其內為當真有夠惊人的! 長恨客將發簪抓在手中,冷眼直瞄,不由神色一變,冷斥:“丫頭,你想死么?” 凌纖儿這几個月來,一直就被人跟蹤、追蹤。搞得她都快崩潰了。 丁沖吉凶未卜,她又免不了要落入這邪道中數一數二的大魔頭手中,實在是癟困到极點: 她大聲道:“不錯,我想死.你們逼我,結果也是什么都得不到!” 她一個“到”字才出口,身子一縱,足尖點處。已往前面那塊大石摔撞而出。 這一撞的去勢、卯足了約,若是撞中了大石,定頭破血流,當場玩完。 無常二鬼雖然在她身邊,但一時攔阻不及,只能發出惊呼聲。 遠在丈外的長恨客,一見凌纖儿一瞬間向大石頭撞去,立即一長身形,也未見他有什么動作。 便已飛身而起,疾如流星,便已到了大石上。 長恨客一揮手。 凌纖儿差點就撞上石頭,卻被他所揮之力,托了起來,跌倒在大石上。 無常二鬼忙赶上來。 蕭青雙手疾晃,點向凌纖儿肩頭。 凌纖儿“肩井穴”被點中,立刻擺平在石上,不能動彈。 長恨客冷笑兩聲,躍下大石,帶著五名女子便往斷腸谷行去。 其中一名女子,自動將凌纖儿抱起。隨在后面。 無常二鬼也乖乖跟在最后。 凌纖儿只覺一肚子委屈。 早知如此.不如跟著百變魔女好些。 至少百變魔女對自己還比較客气! 凌纖儿又想到白中紅。 是他把自己從百變魔女手中救出,不知……能否能再救出自已呢? 可是,凌纖儿不禁輕歎不已。 因為白中紅的父親与長恨客是老朋友.恐怕要他救人,很難吧! 暗歎中,凌纖儿已被帶往峭壁、峽谷之中,一群人方自逝去。 在那山崖高處.已現出兩人。 正是暗中監視而來的白中紅及葉水心。 他倆是對長恨客有所忌諱.連桫在高崖處,都得找那草石眾多處,方始安心。 葉水心忽然瞄著白中紅:“你爹跟長恨客是朋友?” 白中紅苦笑道:“或許見過面,卻絕對不是朋友?” “真的?” 葉水心疑惑道:“長恨客怎會對你如此客气?” 白中紅指向天空,道:“他是顧忌龍鷹主人,也把我看成是龍鷹主人之子,如此而已。” 葉水心邪邪一笑:“你到底是不是?” 白中紅輕歎而笑:“我也搞不清!” “你想隱瞞!” “別挑我毛病!” 白中紅道:“有机會,我自會一五一十把所知的告訴你,現在卻不是時候!” 葉水心自也覺得咄咄逼人,有失風度,遂不再多問有關他身世.道:“你擔心凌纖儿?” 白中紅頷首:“早知長恨客已來此.就讓她留在山洞中,反而安全些。” 葉水心捉笑道:“終于后悔了吧?接下來呢?再英雄救美?” 白中紅苦笑:“不救她行嗎?” 葉水心道:“我還是怀疑,你已救她那么多次,難道還沒打動她芳心?這個方法到底行得通嗎?” 白中紅干笑:“該有點效果才是!” 葉水心道:“現在可要對付長恨客?不容易啊!” 白中紅苦笑;“我知道,可是又不能不救。” 葉水心忽有一計上心頭:“或許我們可以找出水夫人這九大高手,用他們收拾老魔頭!” 白中紅輕歎:“怎么找?他們就像幽魂,想見我們,一閃即出,不想見,躲得連鬼影都沒得見,我看遠水已救不了近火.一切靠自己啦!” 葉水心憂心道:“你當真要斗老魔頭?” 白中紅笑道;“至少,他不會貿然殺了我吧?我已立于不敗之地。” 葉水心道:“那可說不定,老魔頭什么人都不買帳!” “既然要斗,想太多有何用?” 白中紅道:“替我出點主意,才是正途!” 葉水心有了被重用感覺,心頭自是一甜,不再多談廢話。 立即加入討論搭救工作。 兩人足足商討十數分鐘,方自分手,各自前去准備營救工作。 凌纖儿卻不知自己已替他人惹來大麻煩,仍自怔怔失神地任由老魔頭手下挾帶行去。 一群人循行于陡岩峭壁底下.不知不覺已過了几個短短的峽谷之后,眼前突然出現了相隔對峙的兩座大峭壁。 在兩座峭壁之間,是一條長長的峽谷。 那便是斷腸谷了。 谷勢果然陡峭險峻,甚是惊心。 無常二鬼就往在斷腸谷附近,但尚未過斷腸谷。 一行人來到無常二鬼所住山洞中。 洞中依著山勢.半天然半人工地開鑿而成,共有三大五小間石室。 無常二鬼各占一大間石室。 其余五小間石室,住著無常二鬼數名門人。 將長恨客等人讓至三大間石室,無常二鬼便只好跟門人擠了。 無常二鬼來到長恨客暫住石室。 恭聲問:“前輩,凌姑娘已請到,接下來……” 長恨容淡聲道:“我要把這丫頭,帶回長恨宮去。” 無常二鬼一听.臉都綠了。 蕭青急道:“前輩,這……” 長恨客反問:“我的決定,你有意見?” 蕭青憋聲道:“不敢。” 長恨客訕嘲:“既不敢,還廢話什么?是不是想跟我回長恨宮?” 無常二鬼當然不想,他二人在此當山大王。是快樂得不得了,干嘛自討苦吃;去干別人的活? 不禁有些埋怨自己,沒事找事做。羊肉沒吃到.還惹得一身騷。 真不是普通的吃癟。 兩人只好揪著老臉退下,免得長恨客不高興翻瞼,他二人可要倒大霉了。 卻不知長恨客早打他二人主意,要他們替他賣命哩! 凌纖儿被帶到石室后,便有二名女子服侍。 兩女先點了她的環跳穴、才解開肩井穴。 凌纖儿一醒來,想起身。卻發現雙手無力.兩腿根本就站不起來,便知道要穴被制住了。 她生气大叫:“快解開我的穴道!” 其中一女道:“你比較喜歡被綁嗎?” 言下之意,如若非點穴,便是被捆成粽子般,這兩條路可以選。 凌纖儿兩樣都不選,大吵大鬧。 兩女瞧她失心瘋般,有些可怜。 一女道:“萍姐,你看怎么辦才好?” 萍姐一臉無奈:“這丫頭軟硬不吃,我看讓她睡一覺較安穩。” 小宛亦有同感;“只好這樣,不然主人被她吵得生气,大家都不好受。” 凌纖儿見小宛要來點自己昏穴,更是大叫:“我不要!我不要……” 萍姐脾气甚好.柔聲道:“凌姑娘,我們也是為你好,事到如今,你最好別惹咱們主人生气,對你較有利。” 凌纖儿倔聲;“我怕什么?有什么差別?” “差別當然有。” 小宛道:“你乖乖的別吵,沿途也少受點苦,既然總是逃不了,舒服一點儿不是較好嗎?” 凌纖儿想到自己總是被抓,气癟在心,又想大吵大鬧。 這時,萍姐惊詫的咦了一聲,在地上撿起一張紙條。 小宛也看到了,忙道:“萍姐,什么人帶來的?” 萍姐一面解開紙條,一臉迷惑道;“沒看到有人進來,怎會掉了一張紙條?” 一打開,詫聲道:“是空白的!” 凌纖儿被她這話一吸引,仔細看去,果然与在尹家庄所看到的空白紙條,是同一式樣的。 莫非,白中紅有救她的方法? 萍姐和小宛對于空白的紙條有些茫然,一致決定還是拿給長恨客看看的好,便相偕离去。 石室中,只剩凌纖儿一人,呆怔地想著心事。 凌纖儿明白,白中紅已知地落到了長恨客手中.要來救她了。 她心中卻甚是擔心;而并不覺得高興。 這長恨客和百變魔女不同。 白中紅雖然能在百變魔女手中,將自己救了出來,但是如果想用那招玩長恨客的話,那只怕連他自己,都很難看了。 凌纖儿非常感激白中紅對自己的關怀。 她知道白中紅救出自己的可能,机會几乎等于零。 但是她卻感激白中紅以紙條傳遞他的意思,讓她知道有人很關心她的。 凌纖儿甜甜地想著。 忽听洞外,傳來長恨客惊人的長嘯,武功差一點儿的人,已感耳膜生疼,頭痛欲裂。 不知洞外發生什么事? 洞外草地上。 一邊是長恨客和無常二鬼。 另一邊已多了許多人。 除了百變魔女和尹天外,還有個面容嚴肅的中年美婦,那是冰宮的冰玉夫人。 還有個和尚是少林派來的。另外還有几名武林人。 長恨客冷森森笑道:“凌丫頭已在我的手中,我要將她帶往長恨宮去,有誰不服气嗎?” 百變魔女柔聲道:“這話可不對了,凌姑娘早已答應去羅剎門總壇的,尊駕此舉,不是存心和敝門為難么?” 百變魔女的聲音雖軟。但是語气卻十分強硬。 長恨客斥聲:“貴門与我雖一向無往來,但我要的東西.貴門主諒必還不敢不給我面子?” 長恨客這几句話,還真夠橫的。 百變魔女柳眉一皺,一時之間想不出要如何答話。 長恨客冷笑,道:“你就回去稟告貴門主,說是遇上我長恨客,他必不會怪你空手而回。” 這句話好像誰曾經講過? 百變魔女癟著臉:“就憑尊駕這兩句話,小女子恐怕還無法向門主交代!” 長恨客哈哈一笑:“這個容易!” 他話一說完。 小宛便送上一根六尺長,小儿臂粗的鋼條。 長恨客將那根鋼條接在手中,右手順手一曲,已將那根鋼條截短了一半,變成了兩股重疊! 草地上,已有不少人一瞼美色。 但也有人,冷笑不已。 因為.長恨客的這一拗,雖已是內力絕頂之作。 但是卻也不是沒有人做得到。 百變魔女也是面帶冷笑的一個。 長恨客緊接著,雙手各執住鋼條的一端,迅速地扭動起來。 轉眼之間。 鋼條又縮短了半尺,變成了兩尺長短。 而兩股鋼條,卻已像麻花般,纏成了一股! 這么一來,百變魔女的冷笑也收了起來。 只剩冰玉夫人,仍保持著不屑! 長恨客順手將鋼條向地上一拋。 他道:“你不妨將這鋼條帶回去,貴門主若能將這鋼條恢复原狀,大可來長恨宮找我。 “如果不能,還是在羅剎門總壇,修心養性的好!” 在他順手一拋,將鋼條拋出之際。 只听得“當”的一聲,那已續纏成為一股的鋼條,竟插入了岩石之中,深有盈尺。 百變魔女當然不會真的將鋼條帶回去。 她知道長恨客這么做,只是示威罷了。 她的武功确未到達這一地步,再和他多說下去,不過是自討沒趣,不如早些設法,通知羅剎門總壇。 然后,再請門主設法的好。 百變魔女嬌笑,道:“小女子今天真是大開眼界,定將這种情形,上复敝門門主,這鋼條就別帶回去了!” 她一面說,一面已和尹天兩人,向后走去。 她才走出了兩步。 便听到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不錯,這鋼條不用帶了。” 百變魔女連忙回頭看去。 只見冰玉夫人正一步一步,向那插在岩石上的鋼條走了過去。 在冰玉夫人走近鋼條時。 插在岩石上的鋼條,忽然顫動起來。 在場的眾人.武功雖有高低之別,但全是一流高手。 眾人一見冰玉夫人向鋼條走去,鋼條便顫動起來,便知道冰工夫人以絕頂內家真力,由足底傳出,通過岩石,貫注在鋼條上。 眾人全睜大眼睛,准備看好戲。只見冰玉夫人越是接近鋼條,便走得越是慢,腳步也更是沉重。 等到她來到了鋼條面前,只有尺許時,一時用力踏地,那根鋼條竟“咻”地向上飛了起來。 冰玉夫人一伸手,便將鋼條接在手中。 只見她雙手旋轉不已。 不一會,已將兩股鋼條,弄得散了開來。 她再是一拗,又將之拗直,用力一招。 前后不過轉眼之間,那鋼條又直得像根筆。 冰玉夫人仍是冰冷的聲音:“這不是不必帶去羅剎門總壇了么?” 當冰玉夫人也露了這一手絕頂武功之際,其余都只有后退的份儿。 他們都有自知之明。 自己的武功和長恨客及冰玉夫人相比,簡直就是無差地別。 這當然不表示他們,已無意再和長恨客等爭奪凌纖儿。 因為他們各門各派,還有高手未出,等人到齊.有把握了,要爭再爭。 后退的眾人.心里明白。 此時此地,如果硬要出手,就准備自找難看! 眾人一后退。 無形之中,便成了冰玉夫人和長恨客兩人對峙。 長恨客陰森森道:“冰玉夫人确是名不虛傳。” 冰玉夫人冷淡道:“不敢!” 長恨客道:“就煩冰玉夫人,將這根鋼條,歸還在下!” 冰玉夫人听得他如此說法,便知道他是存心要和自己再較量一下內功! 冰玉夫人立即真气運轉,握住了鐵棍的一端,踏前一步,手向前一伸,道:“接住了!” 冰玉夫人在向前一伸之間,已暗以鋼條使了一招“孤蜂插云”,鋼條向對方胸前疾撞而出! 這招看來.雖是直撞而出。 但是鋼條隱隱顫動,卻指向長恨客胸前“華蓋”、“璇机”、“膻中”三大要穴。 這三個穴道.全是人身要害,若是被這鋼條撞中,長恨客武功再好,也得吃癟。 長恨客一見冰玉夫人出手,趁机向自己攻了一招,冷笑在心。 陡然之際。一掌自上而下,直切下去。 他那一掌,切向鋼條的一端,在眼看掌緣將要和鋼條接触之際,冰玉夫人已經改招,鋼條尖端,改向長恨客的手背撞去。也就在此際。 長恨客也突地改招,變掌為抓,五指如鉤,已將鋼條,牢牢抓住。 冰玉夫人送鋼條過去,到被長恨客抓住鋼條。 這其間,只不過是電光石火,一眨眼間的事情。 就在那一眨眼間、這兩個絕頂高手,卻已相互發了兩招。 這兩招變幻之速,勢子之快。 草地上,除了他們兩人以外。竟是誰也未曾看清。 冰玉夫人在鋼條被長恨客抓住后;心中一癟。 在這兩招之中。 雖然看來,誰也不吃虧。 那冰玉夫人的攻勢,被長恨客將鋼條抓住,那分明是落了下風。 冰玉夫人冷冰冰的面容,有點變色:“閣下要這鋼條何用?” 長恨客淡笑道:“我們既然是各抓住了鋼條的一端,那就在這鋼條上,較量一下吧?” 冰玉夫人冷聲道:“好!” 長恨客道:“夫人想如何較量?” 冰玉夫人冷道:“自然是誰能奪到鋼條,就誰較厲害!” 長恨客道:“好。” 他剛講完話,身子便向后一仰。 几乎是在同時,冰玉夫人也向后仰去。 這時。草地上人人全神貫注,要看這兩人誰高誰下。 但是,看了一會儿,卻是糊涂,搞不清楚狀況。 他們兩人,只是木頭人般站立不動.一點儿變化也看不出來!過了沒有多久。 忽然听得人叢之中,有人發出了“啊”地一聲惊呼。 緊接著,又有几個人,發出了惊呼之聲。 沒有多久。 只听得人叢中,惊歎猛出,無限贊佩。 在最初那人發出惊呼之際。 那人已經看出那根六尺長的鋼條,在冰玉夫人和長恨客兩人用力向后拖扯下,已經漸漸長了起來。 當眾人都發出惊呼之際,那根鋼條已長了一尺!兩人的內力,實在有夠惊人。只見那根鋼條,仍然在繼續變長。轉眼之間。一條六尺長的鋼條,都超過一丈!只听得“啪”一聲,鋼條齊中斷折!斷折的那一瞬間,長恨客穩在地上。老神在在。冰玉夫人卻身子一晃,向后退出了一步,才站穩。長恨客呵呵笑聲不斷。冰玉夫人冷面抹上一層署紅。這一下,又是長恨客比她略胜一籌。長恨客淡笑:“夫人還要再較量下去么?”冰玉夫人自知長恨客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但是要她就此退卻,又甚不甘心。一時之間,倒不知該如何回答。長恨客沉下臉:“冰玉夫人,你難道還不明白,我贏你的不只一點儿!” 他兩手齊出。就這么一搓、一扭,那根鋼條意成一把精鋼短刃! 冰玉夫人見了,一臉菜色,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法辦到! 長恨客斜笑瞄眼在場眾人:“還有哪個人,要見凌姑娘的?” 有几個膽量較小的人,在長恨客的眼光。掃到自己身上之際,抽緊心神,向后退了一步。 長恨客又道:“我近來很少涉足武林,跟各位又毫無仇怨,各位如果還不識時務,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一頓,岸森森沉喝:“無常二鬼,替我送客!” 無常二鬼請長恨客出馬,本來想奪得凌纖儿的。 怎料凌纖儿搶到手后,竟然成了長恨客的。 怎不叫他們倆癟透了心,卻有苦難言? 他們一听到長恨客呼喝,只得道:“是,各位遠道而來的朋友.請回去吧!” 草地上的眾人,結伴而來的,各自相互望了一眼,交換眼色。 獨自前來的,都是一臉呆相,并沒有人出聲。 冰玉夫人一咬牙,冷笑連連,身形一動,斜斜掠出,疾如輕煙,一閃而逝。 冰玉夫人一走,立時便有几個人,跟著离去。 眾人离去時的神情,一臉的被逼無奈,皆准備另打主意,而不是甘心將凌纖儿送給長恨客。 只一會儿,草地上除了無常二鬼和長恨客等人,其余人盡皆走得干干淨淨。 長恨客道:“無常二鬼,此去長恨宮,沿途可能會有不少麻煩,你們多出點力。” 蕭青道:“有前輩在,沒人敢再來的。” 長恨客笑道:“那你們呢?難道真是心服了么?” 無常二鬼惊道:“前輩明鑒!” 長恨客吃吃冷笑:“諒你們也不敢!我們走!” 他一面說,一面向后一揮手。萍姐和小宛便回石室中,將凌纖儿抬出。 一行人便往長恨宮而去。 夕陽時分,景致雖美,卻引不起凌纖儿欣賞的興致。 黑夜降臨,長恨客并未下令停止行列,誰也不敢出聲,仍是繼續向前走著。 凌纖儿四面張望著,希望看到白中紅的影子。 她又小心地傾听著,希望听到龍鷹的叭叭叫聲。 但是,夜色越濃,四周圍越是沉寂。 凌纖儿只有歎气的份儿。 直到第二天傍晚時分,落日余暉中,看到前面。有一片密林。 長恨客突然停住身形,所有的人跟著停下。 凌料儿雖然每隔三個時辰就被改點一次穴道(點穴太久,會傷害筋脈),身体并無不适。 但總是很癟心,見長恨客停下身形,以為有何事故發生,不禁有些興奮,也許有了轉机! 長恨客停身,側耳細听了片刻。 他才冷冷地道:“前面林中有人.蕭藍,你前去看看,是什么樣人,不可讓他看到你。” 蕭藍早已看出,老魔頭在側耳細听的時候,臉上有些惊相。 他自己雖然也曾用心細听,但是卻一點几聲音都沒有听出來。 然而看老魔頭的面色,像是那林中,有著什么厲害的人物一樣! 蕭藍雖然猜到了這一點儿。 但是老魔頭既已盼咐下來,他是不做不行。 他硬著頭皮,答應了一聲,展開身形,向前疾掠而出。 他在將到那片密林之際,行動更是小心,襲著黑夜暗色,輕輕地向前走著,靈巧如鬼較,溜進林中。 才一進林子,他便听得林子之中,有一個人,正在低聲吟誦詩詞。 循聲看去! 只見在林于深處,一個人席地价樹而坐.正在看書。 那人穿著一身寬敞的銀袍,就著夕陽余暉,仍閃著銀白光亮,甚是奇特。 襯著那人一頭銀絲,卻看不到面目。 但感覺得出,應是老頭子一個。 蕭藍在江湖中見聞頗厂,卻對這樣一個銀袍老頭儿沒印象。 他看了一會儿。 只見銀袍老頭看書著累了,雙手一伸,伸了一個懶腰。 銀袍老頭伸懶腰時,蕭藍看到他雙手大拇指上,各戴有一只白玉扳指,其色几近透明,甚是奇异。 除此以外,更無出奇之處。 銀袍老頭口里哼的,似是什么地方的小調,也听不出哼些什么。 蕭藍看了一會儿,便悄然后退。 銀袍老頭在蕭藍退走后,露出一絲黠笑。 蕭藍悄然地退出了十來丈。 一個轉身。向前疾掠而去。 他回到長恨客面前。 才一來到長恨客的面前,蕭藍有些呆眼。 長恨客一向很鎮定,自侍身分,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這會儿竟有些毛躁地踱起方步來。 見到蕭藍,便道:“如何?是什么樣的人?” 蕭藍道:“是個銀發、銀袍的老頭儿。” 長恨客微一動容:“看清楚了?” 蕭藍回答:“很清楚,他伸了個懶腰,我看到他在、右雙手的大拇指,各戴有一只白玉扳指。” 長恨客揪起瞼。 好一陣子,才道:“他儿子不在身邊?” 蕭藍一臉迷惑;“他儿子?” 長恨客一擺手:“算了。” 他這反常行為,令眾人看呆了眼。 大家都猜想前面密林中,必是有個難纏的厲害對手在。 蕭藍不敢多說,退去了。長恨客來回走了几步,便道:“繼續向前走。”眾人走進密林,有些膽顫心惊。 長恨客沉笑道:“老朋友很久不見,在此相逢,倒也是緣份。”林中一陣沉寂。 不但沒有回應,連人影也不見半個。 長恨客冷眼直瞄蕭藍:“人呢?” 蕭藍被他看得毛心,忙指向那棵樹:“剛才……還在樹下的……” 長恨客身形一閃,飄風般已至樹下。 他才在樹下站定,便看到樹身上,釘著一張紙條,上寫:“勸君回宮早,長恨宮得保。”這是什么意思? 長恨客一惊,喝聲:“蕭藍!”蕭藍忙走過來。 長恨客一指紙條:“這是銀袍老人留下的么?” 蕭藍一看到那紙條,呆詫了眼。 竟有人敢動長恨宮! 莫非是活膩了? 武林中,竟然還有人敢惹長恨客! 實在很讓蕭藍惊訝? 他道:“晚輩未曾看到他動手。” 長恨客在樹前來回踱了兩步。 突然一聲冷笑,右手起處,吸起那張紙條。 只一握,再張開時,紙條已成了紙末。 長恨客握碎紙條后,立即一閃身形,來到萍姐、小宛身旁。 一伸手便將凌纖儿夾在脅下。 凌纖儿一直冷眼旁觀事情發展.相信留紙條那人一定很厲害,否則長恨客不會如此失常的。 她也已經料到,長恨客不會讓那人去搗毀長恨宮,而會立即采取應付的方法。她卻沒料到,老魔頭出手如此之快! 凌纖儿一被長恨客挾在脅下,惊叫:“你要干嘛?” 但是她隨即緊緊地閉住了嘴。 只覺得勁風扑面,連口也難以張開。 兩耳風聲呼呼,四周圍景物,什么也看不見。 風馳電掣般,被長恨客挾著,向前奔出。直到天色微明。 長恨客的身形才漸漸地慢了下來。 凌纖儿這才能看清四周圍的情形。 只見眼前的景色,已和昨晚,完全不同。 可知這一夜之間,自己被長恨客帶著,已經不知馳出了多少路了! 有許多亂石崗子,東一個西一個的。怪石磷峋,甚是触目。長恨客身形略慢。 凌纖儿偷偷地向他瞄去。 只見他面上,有些怒意。 經過這樣的一夜急馳,長恨客不但額上不見汗珠,而且連气也不喘一下。 由此可知他內功深湛,實在惊人。 長恨客在經過每一個亂石崗子之際,必然停上一停,崗子中繞上一轉。看他的情形;像是在尋找有沒有人隱藏其中。 長恨客陡地在一塊大石面前,站定了腳步。 凌纖儿一抬頭,只見那石上,又釘著一張紙條;“已去長恨宮,速回收拾殘局。” 長恨客怒极搶出一掌,連同大石、紙條,皆被擊成粉碎! 凌纖儿差點被他震昏。 凌纖儿顯然看出,長恨客已經遇到了麻煩。 但是凌纖儿心中,卻并沒有什么高興。 無論正邪各派的人物,都想要得到她,就算長恨客敗給那留紙條的人,她必將落在一個武功更高的人手中! 她只盼望白中紅能夠出現。 她雖知道白中紅不是長恨客的敵手。 但是.在她看到白中紅所留的空白紙條后,她矛盾的心中,便有奇怪的感覺,仿佛白中紅一定能救出她似的。 長恨客怒气略消后,仍向前而去。 到了中午時分。 長恨客才在一個小湖邊上,停了下來。 那小湖只不過丈許方圓,但湖水綠湛湛,看來十分深。 他一停下,便將凌纖儿放了下地。 長恨客似是想去喝口水。 但突然一頓,兩眼望著前面,現出了十分緊張的神色。 凌纖儿循他所望的方向著去。 只見前面半里處,像是有一個銀袍人,正在散步著。 長恨客臉上的神色,甚是緊張。 凌纖儿心想:有樂子逗啦! 但也就在此際。 她忽然覺得,身邊有什么東西在動。 凌纖儿連忙轉過頭去一看,美目不由圓睜。 這一帶的地面之上.直到了湖邊,方始可見萋萋芳草。 當凌纖儿回頭一看之際.只見有三尺方圓一塊草皮,竟向自己移了過來! 凌纖儿吃了一惊,差點尖叫。 不過她仍按下心口沖動.轉頭去看長恨客。 只見長恨客仍是全神貫注地望著遠處隱約可見的那個銀袍人影,眼睛一眨也不眨,根本就忘了凌纖儿的存在。 凌纖儿覺得一定有問題! 她又回頭看去,只見那塊移動的草地,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 突然之間,草地向上,掀起了尺許,伸出一只手來! 凌纖儿早已想到,那塊草地會移動,一定是有人在這里掘了地道,頭上頂著一塊草地移動之故。 這時,她見到地下有一只手伸出來,沒被嚇到,只一聲不出地靜以待變。 只見那只手一伸出來,又縮了回去。 隔了不久。又伸了出來,仍在試探長恨客。 長恨客不但沒有注意就在他身側發現的事情,反倒向著那遠處在慢慢移動著的人影,跨出了一步。 那塊草地,第三次掀了起來。 那只手,也伸得更長。 一把抓住了被點穴的凌纖儿,將她用力一拖,拖進地道中。 凌纖儿覺得剎時之間,眼前一片漆黑。 果然不出她所料,草地之下,乃是地道。 她只覺得被一個人帶著,向前迅速地爬了出去。 這時候,暗蒙蒙的。 凌纖儿根本不知道將自己拖入地道的是什么人。 凌纖儿一點儿也不擔心。 她知道長恨客既然全神貫注著前面的那個人影,那么自己被人拖入地道一事,他暫時不會知道。 不論落在什么人的手中都好,只要能脫离長恨客便行。 大概是惡名昭彰的緣故。 凌纖儿覺得全天下沒人比得上長恨客狠毒。 轉眼之間,凌纖儿只覺得眼前突然一亮,人已出了地道。 她出了地道后,仍沒有法子看清,將自己由地道帶出的是什么人。 因為那人一出地道,立即將凌纖儿放在地止,將掘出來的土,用极快的手法,向地道中塞去。 又在地道出口處,壓上了一塊大石。 凌纖儿見那人忙得起勁,也不去叫他。 她四面看去,只見那個小湖,還可以望得見。 長恨客先發出一下尖銳刺耳的呼嘯聲,向遠處的那個人影,疾扑了過去。 凌纖儿剛看到這里,那人已壓好了大石,一把將凌纖儿提出起來,向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出,身法也是快疾無比。 凌纖儿好几次想去看清那人的面目,卻又看不太清楚,只約略看到那人的臉上.全是皺紋,像是一個老者而已。 那人提著凌纖儿,足足奔出了三二十里,才在一個全是丈許高下的亂石崗子中,停了下來。 他一停下,便搬動大石,圍成了一個丈許方圓的圈子,將他和凌纖儿兩人圍在當中。 若不是靠得很近,便不會發現石中藏著兩個人的。 凌纖儿見那人在移動石塊之際,上万斤的大石,輕而易舉地便可以抱了起來,由此可知,這個人的武功造詣极高。 不一會儿,那人搬好了大石,便在凌纖儿的面前,坐下下來,舒了一口气。 凌纖儿向他看去,只見那人滿面皺紋,頭發技散,一身銀袍,十分寬大,除了拇指上沒有漢玉扳指外。 那樣子十足像是蕭藍所描述的,那個留字的怪老頭。 凌纖儿望了他一會,道:“你要帶我到哪里去?” 怪老頭一笑,忽然轉過頭去。 又猛一回頭。 凌纖儿再看時:“啊”地一聲,張大了口,差點合不攏.是白中紅! 凌纖儿沒想到,白中紅就是那令長恨客吃惊的怪老頭,也未想到,這一切全是白中紅的妙計! 她只能呆眼地看著白中紅,無法開口。 白中紅向她一笑,低聲道:“凌姑娘,講話低聲些,老魔頭失去你,一定不肯干休,能不能逃脫.還沒有把握呀!” 他一面說,一面手指連點,替凌纖儿解了穴。 凌纖儿穴道點得甚久.乍一解開,仍是好一會儿麻木不能動彈。 她舒了舒手腳,又跳了几下,才坐了下來。 面對白中紅,她真有千言万語,不知從何說起之感。 垂頭默然半晌。 凌纖儿才道:“白……大俠,你竟在老魔頭手中,將我救了出來!”凌纖儿的話,雖然沒有道出感激二字。 但是,她語音之中,卻已充滿了感激和欽佩之意。 白中紅淡然道:“其實也不算什么,我不過知道老魔頭雖然十分了得,目空一切,但是對一個人,卻是相當忌憚,所以我便扮了這個人……” 凌纖儿眼珠子一轉,道:“原來如此,你先引老魔頭獨自一人帶我上路,然而又猜到他會在湖邊停下來,所以掘出了地道等我?” 白中紅斜笑:“凌姑娘好聰明,如果是你,就不會上我的當了。” 白中紅談笑道:“我又在半里遠處,隱約可讓長恨客看到,用樹枝和草扎了個人,穿上銀袍,系上了繩子,令龍鷹在天空盤飛。 “它抓了細繩拖著草人,這么一來,草人就動了起來了!” 凌纖儿想起剛才的情形,遠遠看來,确是像一個人在走動,實是料不到那是一個草人呀! 因為頭上系著繩子.而由一只老鷹在暗中拉扯著。 白中紅謔笑又道:“這會儿,長恨客知道被耍了,一定气癟了心。” 凌纖儿笑道:“龍鷹呢?” “它在天上飛.好得很,長恨客能拿它怎樣?” 凌纖儿微笑點頭。 她才道:“想不到長恨客還有怕的人,白……大俠,你扮的那個人是誰?” 白中紅臉色一征。他支支吾吾:“嗯……是一個武林奇人……” 凌纖儿見狀,便明白白中紅一定有什么話沒有老實講。 她開口想問,但是想到白中紅的來歷,自己一點儿也不知道。 他雖然救了自己兩次,是什么目的,自己也不知,又哪能管這許多。 凌纖儿心頭有些亂。 白中紅要走了。 且听他道:“凌姑娘,我走了,你得多待一些時候才能走。” 凌纖儿一听白中紅說要走了,急聲道:“你……要到哪儿去?” 白中紅自嘲,聳肩道:“居無定所,隨便走走。” 凌纖儿輕咬下唇,楚楚可怜。 她心底深處,實在不愿和白中紅分离,那不僅是因為白中紅救過她兩次而且在感情上…… 但是,她卻又實在無法和白中紅在一起。 因為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雖然白中紅曾救過她兩次,但凌纖儿又怎如白中紅不是故意先以此舉動來博取她的好感? 他的父親,既然和老魔頭相識,他只怕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呢! 眼看白中紅邁步离去。 凌纖儿忍不住出聲:“白大俠!” 白中紅立即站住。 但是他卻并不轉過身來,只是低沉聲音道:“還有什么搞不懂的?” 凌纖儿叫住了白中紅后,她的心情,其實很矛盾。 她一方面暗自埋怨自己,為什么將他叫住,也許會惹出什么麻煩。 但是另一方面,她卻向白中紅走了過去。 |
第十章 水當當的美人
她來到了白中紅的身邊。 白中紅背對著她。 淩纖兒站在白中紅的身旁.斜眼瞄去,只能看到白中紅的側面。 只見白中紅濃眉深鎖,一臉心事。 淩纖兒道:“白大俠,我……兩番蒙你相救,十分感激。” 白中紅淡笑道:“姑娘有難,我出手相救乃是本份。淩姑娘何必提感謝兩字!不知淩姑娘還有什麽事情,要我去做的麽?” 雖然,他心頭有目的。 然而如此對待弱女子,總覺得悶得很,他實在不想欺騙她啊! 淩纖兒心中,有千言萬語要對白中紅說。 但是,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她呆了半晌。 才輕歎道:“白大俠,你是否在怪我無情?” 白中紅笑得很真:“一點兒也不怪你,你並不知道我是什麽人,我只不過解了你兩次危,你是沒有理由要相信我的。” 淩纖兒歎了一聲。 如果自己是在幾個月前,遇見白中紅的話,兩人一定很快就能成為好朋友的。 可是現在,幾乎遍天下都是敵人。 江湖武林人物,總在搶奪自己之時,自己又怎能這麽快相信一個來歷不明,只見了幾次面的人呢? 淩纖兒低下頭去,輕聲道:“你……究竟是什麽人呢?” 她可是鼓足勇氣才問出來,嫩臉窘紅得很。 淩纖兒癟想:如果白中紅是真正誠意救自己的話,那麽他一定會將他的來歷,仔細說出來,自己也可以考慮,世上所有的人,可信任的,除了丁叔叔之外,是不是能夠增加一個。 但是,就在淩纖兒滿懷希望,等著白中紅回答的時候。 白中紅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淩纖兒呆詫著眼,望向他。 白中紅昂首向天.緊閉雙唇,面上的神色,十分奇特。 好一會兒,才聽得他乾笑了幾聲,喃喃道:“我是什麽人?我是什麽人?” 淩纖兒聞言,目也迷糊了:“你不知道你是誰?” 白中紅苦笑道:“或許吧?” 淩纖兒一愣! 他的答案讓人更猜疑,一個活生生的人,怎會不知自己來歷? “你是孤兒?” “打從二歲開始.應該算啦!” 白中紅自我解嘲道:“算半個孤兒如何?” 淩纖兒欲言又止。 但她還是說了:“你爹娘跟長恨客認識?” “他是我爹嗎?” 白中紅苦笑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養我的人,其他一切,他都沒說。” 淩纖兒瞧他模樣,似乎不假。 不禁對他也升起一絲同情,道:“你也一直在尋求解開身世之迷?” “或許是吧!” 白中紅似乎不願多談。 淩纖兒一時亦不知再如何對話,兀目沈靜下來,連目光都不敢觸及他,以免引起他想及不願想之事。 白中紅神情顯得十分迷茫,且充滿著難言之苦。 畢竟自己混跡江湖好些時日,仍找不到身世之迷,是何等的讓人感到失望啊! “我的身世?……唉……頭疼……” 白中紅喃喃自語之後,已然靜默下來。 淩纖兒想安慰他,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目光移來,兩人一觸,盡在不言中。 沈默片刻之久。 白中紅始又道:“淩姑娘,我是不是很怪?” 淩纖兒仍不知應如何回答。 白中紅笑得甚苦:“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衷……” 他講到此處。 突然一收心神,淡笑道:“說這些有的沒有的幹嘛!淩姑娘,丁大俠被百變魔女的迷藥暗算,我這就去找他回來,你一個人,最好不要趕路。 “但是你如果還是急著要走,往西去,五十多裏處,有座城鎮,叫生金鎮,大概近百戶人家。 “我認識一個砍柴的,你可以住到他家去,他姓林,人家都叫他林樵子,等我找到了丁大俠後,便請他去找你。” 淩纖兒想著白中紅的話,道:“那個樵夫……” 她只講了四個字,便沒有再向下說去。 但是她的意思,卻十分明顯。 那是在詢問,這個樵夫,是不是可以相信呢? 可是。就在這四個字出口之後。 她不由苦笑在心。 她連白中紅是否能夠信任,尚不可知。 即使白中紅說那樵夫十分可靠,又如何相信? 白中紅一笑道:“淩姑娘.我明白我們兩人之間的關系,我說他可靠,你也未必相信,但無論如何,我要告訴你。 “長恨客在失去你之後,必不肯幹休,他門下弟子又多,若長恨宮傾巢而出追尋你,只怕你除了我說的那個地方外,躲到哪里都沒用。” 淩纖兒哦了一聲:“那位樵夫,也是武林前輩了?” 白中紅略而不答,轉過話題:“淩姑娘保重,我一定替你將丁大俠找到。”他深深地望著淩纖兒,無限情懷。淩纖兒只覺一顫,深深感動。 這種感覺,直到白中紅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還逗留在她的心頭。 她呆呆地站著,望著白中紅離去的方向,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直到夜色降臨,月兒探出頭來。 淩纖兒一臉不舍的神色.被遠處的馬蹄聲與尖嘯聲驚醒。 淩纖兒知道。那是武林中人發的,她更可以毫無疑問地肯定,就在不遠處經過的武林中人,一定是在尋找著自己。 她又想起白中紅的話來。 她知道白中紅的話,絕不是在恐嚇她。 長恨宮一向就是武林中人口中的魔窟,能人甚多。 長恨客若是令長恨宮中人傾巢而出,那的確是難以躲避他的搜尋。淩纖兒更想起了白中紅對自己所說,前面生金鎮的樵夫。 為什麽白中紅認為樵夫可以保護自己呢? 淩纖兒實是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本來,淩纖兒是不准備聽白中紅的話,到那個根本就沒聽過的生金鎮去。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她根本不能相信任何人。 又因為她心中,對白中紅的感情,本來就十分矛盾。 所以當她擡頭,望著在黑暗中看來有些隱約的鎮影時,她卻又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猶豫了片刻,向前掠去。 一則,她感到在這裏呆太久也不是辦法。 二則,她心中覺得,白中紅的話,是否可以相信,自己雖不知道,但卻也不至於完全不能聽。 她連夜向前急奔。 當淩纖兒蹤跡逝去時。 白中紅已默默從暗處走了出來。 他輕歎不已,每以為可以瀟瀟灑灑騙得淩纖兒口訣,可是經過這麽一番折騰,卻又不忍對她耍手段。 她本也是個可憐女孩啊! “怎麽?心軟了?” 不知何時,葉水心已從後頭溜出來。 他望著白中紅,正准備開導似的.說道:“你可以騙了口訣以後,再照顧她啊!” 白中紅皺眉:“這是哪門子方法?” “最佳方法!” 葉水心道:“因為你根本別無選擇!” “我怎會沒選擇?” “別忘了,你還中了水夫人之毒!” 葉水心道:“而且再過一天就滿一個月。” “這麽快!” 白中紅不禁摸摸脖子,目光尋向四處.似乎希望能發現水夫人蹤影,也好獲得解藥:“她會准時來嗎?” 葉水心道:“誰知道?如果慢了一步,你只好練習抽抽筋什麽的!” 白中紅乾笑不已:“我可被她整慘了!” 葉水心道:“那你就老實地去騙口訣,免得把命給玩掉!” 白中紅苦笑道:“我是在騙,而且很認真在進行啊!” 葉水心道:“可借你快心軟了,這對你是一大傷害!” 白中紅苦笑:“欺負弱女子,我怎麽不心軟?” “哪天再補償她啊!” 葉水心邪笑道:“比如說,把她娶過門,你覺得如何?她很漂亮吧?有資格當你老婆吧?你意下如何?”他一臉希冀地想知道答案。 白中紅瞄他一眼,斥笑道:“開什麽玩笑!我騙了她,她准恨死我,豈會再跟我談戀愛?你有沒有毛病?” 葉水心笑道:“那可說不定,女人對愛情,一向是盲目的!” 白中紅斥笑道:“我看你想當女人想瘋了!”總有驚人之語。你是不是在暗戀我呀?”葉水心聞言一愣! 猝又發瘋喝道:“你想死啊!講這種話,你把我當成同性戀不成?可惡!” 登時追殺過來,打得白中紅落荒而逃。 自己窘紅著臉,哧哧得意直笑著。 白中紅邊逃邊笑:“好險!要是被你戀上了,我可要倒八輩子黴!” 葉水心斥笑道:“少在那裏不正經!快想想怎麽去完成任務吧!” 白中紅想及此事,再無心情鬧下去。 運起功力,探查心脈,那股悶熱仍在。 他不禁哺哺說道:“它會是毒藥嗎?這麽久,都沒有副作用,或許我該等它發作,確定是否真的有毒,若無毒,再也不必受她禁制了!” 葉水心聞言大驚:“開什麽玩笑!有的毒藥厲害到一發作立即斃命!你還敢以身試毒?” 白中紅道:“你爺爺不是留了不少解藥,可延長時間的?” “要是不靈呢?” 葉水心嗔叫道:“不准你亂來!給我乖乖聽話,一個月都沒變,會為了淩纖兒改變心意?可惡!” 白中紅道:“哪是為了她?我只是覺得如果真的沒中毒,如此被人耍了,那才叫疼啊!” 葉水心斥道:“你認為水夫人會同情你?” 白中紅搖頭:“她不會。” “那就是了!” 葉水心道:“你還是安份聽話,如果要試,也得等水夫人給瞭解藥,咱們再偷偷把解藥留下來以後再試。” 話未說完,天空龍鷹輕鳴傳來。 白中紅頓覺有變,已是不及。 但聞掠空聲起,一道黑影輕如柳絮飛來,甜笑聲特別迷人。 她說道:“你說得沒錯,要試,也得拿到我的解藥再試!” “水夫人!” 白中紅、葉水心同感意外,轉身迎目瞧去,黑影輕輕飄落地面。 水夫人果然仍自亮媚動人。 她一身緊身黑衣,更凸顯地那動人身材。 她那一笑,總帶點貴族式的妖媚,不知欲迷死多少男人啊! 水夫人眨著流動水銀般含情眼眸,深深瞧著白中紅,媚然笑道:“白公子,辛苦了!我於心不忍啊!” 白中紅苦笑道:“你一直跟著我?” 水夫人含情道:“你說呢?” 這話讓人聽來莫測高深。 葉水心斥道:“既然於心不忍,乾脆放了他,豈非省事。” 水夫人媚笑道:“我這不就准備放他嗎?我把解藥帶來了!” 葉水心冷道:“解藥何用?一個月以後又會失效!” 水頭人笑道:“我是想放了他,可是他也該為自己的身世著想,豈可任意放棄機會呢?” 此言一出,白中紅臉色頓變。“你說淩姑娘那口訣,關系著我身世?” 葉水心更是驚詫:“他跟淩纖兒有何干系?” 水夫人見兩人如此之急,反而故意放慢語氣,呵呵媚笑道:“慢來慢來,不急不急!有話慢慢說!” 葉水心斥道:“少在那裏吊胃口!快說他們是何干系?” 水夫人笑道:“別緊張!他們一點兒關系也沒有!” 葉水心道:“那你為何說她跟白中紅身世有關?” 水夫人笑道:“我可沒說!我只是說,那口訣有關而已。” 白中紅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清楚!” 水夫人笑道“因為我也不知口訣啊!你想知道,自己去解決!這是解藥,服下去就沒事,別老想拿它來研究,賠了小命,可劃不來。” 說完,手掌一翻,現出一白色東西。 白中紅接過手,只覺這解藥像珍珠.晶晶透亮.帶著清香,聞來甚是舒服。 水夫人送完解藥後。 媚情一笑,道:“小冤家,一切看你啦!照此進展,你很快就能獲得口訣,咱也就不必敵我相向” 說完,欲掠身離去。 葉水心突然斥叫:“等等!” 水夫人疑惑地留步。 她轉身過來,問道:“還有事嗎?”“ 葉水心冷道:“情況越來越危急,一個月時間怎夠?我看你多給兩顆,否則耽誤時間,豈非要了他的命!” 水夫人吃吃笑道:“你該不會想拿我解藥去研究吧?” 葉水心詭計被拆穿,仍兀死不認帳。 他冷笑道:“我沒那困工夫!只要找到千年靈芝,你的毒一樣不管用!” 水夫人訝然說道:“好厲害的長青仙翁,竟然知道此毒解法,佩服佩服!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也認栽了,只好祝福你們武功大進啦!” 葉水心叫道:“你到底給不給!” “放心!我會隨時送來解藥!” “膽小鬼!” 葉水心斥道:“現在要對抗長恨客,萬一被他抓回長恨官,你哪能送解藥!” 水夫人莫測高深直笑不已:“憑他那鬼地方,還難不倒我!不過,看在你快發狂的份上,多給你兩顆便是。”說完,又射兩顆解藥過來。 葉水心抓在手上,高興得快手舞足蹈起來,差點要磕頭道謝。 突又想起對方是敵人,情急中把頭給縮回來,改成瞪眼直瞄,冷道:“算你還懂人情。”水夫人淡笑:“現在沒事了吧?”葉水心心念一閃。 又道:“你這麽厲害.怎麽不替我們除掉長恨客,如此,我們自能進行得較為順利呀!” “叫我殺人?” 水夫人登時哈哈暢笑:“省省吧!混了江湖這麽久,還要殺人,多沒氣質!何況他又沒得罪我? “你們自行多努力吧!還是那句話,那口訣可能跟你身世有關!全力去取得准錯不了!再見啦!小冤家!” 說完,無風自動,似後頭有條繩子似地,將水夫人輕輕拖走。 看似甚慢其實則速,眨眼消失不見。 白中紅不禁愣在當場,回味著水夫人方才所言。 葉水心一股疑惑;“什麽嘛!自己想奪無上武學口訣,卻又牽出跟你身世有關.你信她嗎?” 白中紅苦笑;“我也不知道……” 葉水心道:“我看她根本是胡謅,目的不過是想套住你罷了!” 白中紅道;“怎麽說?” 葉水心道:“她發現你漸漸對淩纖兒有好感,也漸漸對口訣之事不大在乎,所以故意再弄些名堂,讓你疑神疑鬼。然後自會想盡辦法證明,那豈非達到她的目的了。” 白中紅輕歎;“她何苦呢?光是下毒,我已無法逃出地掌握了!” 葉水心道:“也有例外,找到千年靈芝,不就可以解去此毒?她在有所顧忌之下,耍點手段又有何妨!” 白中紅苦笑;“不管怎麽說,我仍得找口訣,這個任務仍得繼續進行。” 葉水心瞧著手中解藥。 欣然一笑;“還好,多騙兩顆解藥,我們多了兩個月時間,再給你一顆,剩下的.我拿回去,讓爺爺配配看,如果可行,配它一個千百顆,讓你活個一千年!” 當下又把一顆解藥交于白中紅。 另一顆則小心翼翼藏入玉瓶中,准備帶走。 白中紅看著解藥,猶豫是否要服下。 葉水心急道:“你不服它,難道要等毒發不成?” 白中紅道:“或許該證實一下……” “神經病!別的不證實,去證自己的命是否會翹?” 葉水心迫了過來:“快服下,然後告訴我滋味如何?” 在葉水心逼迫下,白中紅只好服下解藥。 方入口,但覺硬如珍珠。 他自嘲一笑:“跟珍珠沒兩樣,說不定吃下去,會再放出來呢!” “少惡心!” 葉水心道:“那你就把它嚼碎,看看是何味道?” 白中紅依言咬去。 卡卡數響.震得他牙齒生疼。直皺眉頭道:“好硬,好像石頭!”還是把它啃碎,吞入腹中。 唯一能贊美的是:“味道挺香的,似薄荷加茉莉香味混合,除此之外,跟石頭沒兩樣。” 葉水心謹記在心,又問:“服下去,有何感覺?” 白中紅道:“涼涼的,大概是薄荷藥性關系吧!” 葉水心面露喜色:“既然有涼性,自能解去你胸口悶熱,解了沒有?” 白中紅運氣試探,困聲道:“那股熱勁仍在……” “怎會?” 葉水心沈思半晌,道:“或許它只在抑制,而非解毒吧!” 欣然笑起;“沒關系,只要有解藥,到了我爺爺手中,必能迎刃而解!你且等我好消息,我這就回苗疆,半個月之內,必定趕回來。” 白中紅頗為感激,說道:“一定要這麽忙嗎?” 葉水心心中一甜.笑道;“誰叫你我一見如故,不替你忙,替誰忙?” 白中紅除了感激,只能說什麽? 這些日子,他的確幫了自己不少忙。 對他,實是有說不出的感覺與歉意。 葉水心自知時間可貴,道:“我早去早回,你自行保重,對了!我回來時,你會在哪里?” 白中紅道:“我也不知,不過你跟大群人走,大概可以找到我吧,至少,我會派龍鷹隨時給你信號。” “就這麽說定!保重!我走啦!” 葉水心英雄式招手,就要出去。 但走了幾步,又發現什麽,轉過身來。 又叮嚀道:“對淩纖兒你可不能心軟,玩真的,否則事情會越來越糟,越複雜,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我曉得。” 白中紅道:“你也多保重!” 葉水心這才帶著白中紅祝福,喜若小鳥般地哼著小調.邊招手,邊消逝於夜空中 不自覺中,他已走遠。 空蕩夜空中,只剩白中紅一人。 落了單,他倒是覺得孤伶起來。 人在時,並未覺得,人走後,竟是如此明顯。 白中紅輕輕一歎,思緒不禁轉向淩纖兒。 她已經對自己有好感,或而真能把她口訣騙到手,可是如此對待一個弱女子,未免太殘忍了吧? 然而,事實上,卻逼得他不得不如此做。 水夫人的毒藥,以及自己身世…… 那口訣真的有關自己身世? 雖然葉水心已分析過,這可能是水夫人另一種伎倆,然而他仍自無法自拔地想證實此事。 “走一步算一步啦!”白中紅拋開一切,還是以任務為重。 於是取道再追隨淩纖兒去了。 至於解救丁沖,那已是其次問題了。 他嘯來龍鷹同行,直往生金鎮方向掠去。 夜冷星寒,今夜顯得特別沈靜。 至於淩纖兒,自如驚弓之鳥,不斷地摸黑往前行。 她像是一頭受驚的兔子一樣,竭力不使自己的行動,為不知多少正在跟蹤她的高手所知。 雖然白中紅曾說,到生金鎮目不過是五、六十裏。 但是在這五十多裏的路程中,也可以發生極大的意外的! 淩纖兒一路小心翼翼,到了天亮時分,才看到在前面的大道旁,建著近百戶木屋子,隱隱有炊煙升起。 應該是生金鎮到了。 她來到一圈木牆的入口處。 只見晨田之中,有一個穿著簡陋的老公公.拖著腳步走出來。 淩纖兒向鎮裏望進去! 只見整個鎮內,只有一條直行,兩旁的房屋,都是十分簡陋.連一間像樣的磚屋都看不到。 淩纖兒眨了眨眼,憋想:自己只怕會錯情了,說不定白中紅所說的樵夫,當真是一個樵夫,而不是什麽武林前輩。 因為絕難想象一個武林中的前輩,會在這樣的地方隱居的! 淩纖兒想到了這一點兒,但是她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失望,因為她如今只是需要藏匿。 那麽,我在一個無名的樵夫家中,倒還安全些。 她走到那老公公的身前,道:“老公公,鎮裏的樵夫,住在什麽地方?” 者公公向鎮內一指:“向前走過三條橫街,右轉第二家就是了。” 淩纖兒忙說謝謝! 這時正是清晨,本來已經冷落的鎮中,一個人也沒有。 淩纖兒依照老公公所說,來到了一間十分簡陋的木屋面前,停了下來。 那間木屋,也算有一個門,但那門實際上只是一塊破木板而已。 淩纖兒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實在難以想象,像白中紅那樣的帥哥,怎會認識這個地方的樵夫? 她伸手拍了拍門。 好一會,才見門縫中,露出了一張人瞼來。 那張臉皺紋滿面,風霜之情溢於言表,顯然生活過得甚苦,年約六十。 淩纖兒笑道:“老伯伯,我來找林樵子的。” 那人擠出笑臉:“我就是,小姐是要買柴火嗎?” 林樵子一臉苦楚的面容,卻有一副低沈的溫厚嗓音。 淩纖兒搖頭:“不,是一位白公子,要我找到你這兒來的。” 林樵子歪頭一想,半天才道:“哦,是白公子,他曾給我十兩銀子買柴火,小姐請進來!” 他一面說,一面“呀”地一聲,打開了那扇門。 淩纖兒走了過去,四處瞄眼,不由暗歎在心。 她父親富甲一方,家裏高樓華廈,僕人眾多,沒料到會有人住在這麽差的所在。 她一腳跨了過去,只見裏面真只有一丁點大,一丈左右,在屋角擺了一副斧頭和擔子,還有一些木柴。 在東面,有一間房間,也是差不多大小,透過破布簾,可以看得出只有一副土炕,那便是林樵子的臥房。 淩纖兒道:“白公子說,我要在這裏住幾天,不知方不方便?” 林樵子伸手揚著頭,看了淩纖兒一會兒。 才道:“只要小姐不嫌棄,裏面這間房,小姐可以住,我在外面,舖上些草,便也可以將就著睡了!” 她點了點頭,道:“不要緊,但請你不要告訴別人,我來到了這裏。” 林樵子點頭道:“我去蒸饅頭,小姐請隨便吧!” 淩纖兒應了一聲,便向裏間房間走去。 躺在土炕上,只覺不很舒適,但也沒得挑剔。 她連日來,也夠累的,沒一會兒,使熟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 淩纖兒在這幾個月中的經驗,使得她時時保持警覺。 一睜開眼,只見一個人,就站在她的面前。淩纖兒猛地一驚,連忙翻身坐起。 只見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林樵子。 林樵子的手中,還捧著幾個熱騰騰的饅頭。 淩纖兒輕拍胸口,噓著氣:“是你呀!”林樵子笑道:“小姐一定是餓了,請用。” 淩纖兒接過饅頭,這樣粗糙的食物,在以前她是吞不下去。 但是肚子咕咕地在叫著,卻又不得不硬塞入口中。 林樵子瞧她吃了,便走出去。 淩纖兒從一個小窗口中,偷偷地向外看去。 只見外面,七八個行人,大都是彎腰縮背,一點兒精神也沒有,使這地方看起來更衰落。 沒有多久,只聽得一陣馬蹄聲起,兩匹駿馬,疾馳而過。 這種事,在生金鎮中,大概不常發生,路人都站定了來看。 兩匹駿馬,一閃而過,但淩纖兒卻已看出,馬上的騎著,正是無常二鬼。 淩纖兒吃了一驚,連忙縮回頭來,不敢再看。 一個上午,淩纖兒默默地數著,至少五隊人馬馳過了生金鎮。 但沒有一隊是停下來搜索的。 淩纖兒心想:白中紅這人,想得的確周到,只怕以長恨客之精明,也難以料到自己,竟會躲在這麽差勁的所在。 淩纖兒聽到林樵子在外面自言自語:“在這裏住了二十多年,沒見過那麽熱鬧,什麽事情使大家全得經過生金鎮?” 淩纖兒俏皮想著:這許多人為什麽突然經過生金鎮,只怕和你說上一天,你也搞不清楚哩!她正在想著。 林樵子已經彎著腰,走了進來:“小姐,你可是和那些人一路的?”淩纖兒忙道:“不……不……”林樵子淡聲道:“難道……那些人是在找你?” 淩纖兒一聽到林樵子竟講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心中一陣抽緊! 林樵子的那句話,聽來好像是有意而發的; 這句話,如果是林樵子有意而發的話,那和他的身分就非常的不相配,也很令人懷疑了! 可是,看到林樵子說話時的呆樣,又不像。 淩纖兒一臉緊張:“不是!他們和我怎麽會有關系?” 林樵子淡笑道:“我也當真是老糊塗了,小姐怎麽會被人追?小姐,好好的安歇,老漢不再打擾了。” 淩纖兒在林樵子出去之後,又躺回炕上。 下午,又陸續有幾批人經過生金鎮。 每當有馬蹄聲傳過.淩纖兒總擡起頭來,由小窗口向外望去。 從生金鎮經過的人,有的是她認識的,有的根本未曾見過。 但是看那些人的情形,一看便可以知道,所有的人,全是武林中的高手。 一直到夜色籠罩著生金鎮,除了幾聲狗吠外,安安寂靜的。 淩纖兒才在炕上躺著,想要入睡。 可是,她心中思潮疾湧,各種往事,紛紛湧至,令得她心緒不寧,直到三更還未曾睡著。 淩纖兒聽到遠遠地敲過了三更,剛想翻身而起之際。 忽然聽得門簾上.響起了“籟”他一聲,那“籟”他一聲,非常輕微。 淩纖兒只當是有老鼠走過。 若非她恰好面對著門簾,她也根本不會轉過頭去觀看。 但那時,她卻正好面對著破布簾。 因此她張開眼來。 她才一張開眼,便心神一凜,連忙將眼閉上,只眯成一道縫,准備看個究竟。 她剛才一張開眼之間。 只見林樵子正掀起破簾布,在向內張望! 林樵子在半夜,來看看淩纖兒是否睡著,原也很是平常! 但令得淩纖兒吃驚的是.林樵子在這時候,一點兒也看不出老。 非但沒有老態,他雙目在黑暗之中,還隱隱射出冷亮的光華來,右手更握著一柄精光閃亮的鋼鏟! 淩纖兒心頭一陣揪緊。 看這情形,這個林樵子絕對不是普通人I 淩纖兒想到林樵子不知想幹什麽? 更不知白中紅叫她到這裏來,是不是有意害自己。 她躺在炕上,一動也不動。 只見林樵子冷亮的眼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卻又沒有什麽動作。便向後退了出去。 淩纖兒屏氣凝神,聽了一會兒。 只聽得破門“呀”的一聲,打了開來。 她連忙湊在窗口看過去。 只見林樵子正向生金鎮東方疾掠而出。 不但身法奇快,而且步法十分怪異,顯然是一個名家。 淩纖兒吸了一口氣,心中不禁暗叫一聲“好險!” 如果不是她沒有睡熟,只怕還當他真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窮砍柴的! 淩纖兒一直盯著林樵子。 只見林樵子掠到了街口處。 突然,在一幢屋角上,人影一閃,轉出一個人來。 那個人才一現身,林樵子便停了下來,和那人面對面而立。 雖是黑夜,就著星月微光,淩纖兒仔細一看,差點尖叫出聲。 只見從暗處閃出來的,竟是白中紅! 淩纖兒一時之間.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 她雙手緊緊地抓住了窗框.十指都陷入木框之中。 只見林樵子伸手,向她這方向指了一指.而白中紅和林樵子兩人,正在交談什麽。 淡淡交談聲中.淩纖兒似乎聽到“好好照顧她……”、“抓她……”之類話題。 她直接反應.當然是——莫非要抓自己?她想聽,兩人竟一起向前,走了過來!淩纖兒驚詫得很.連忙在坑上躺了下來! 她才躺下來不久,只聽得一下極其輕微的聲音。 淩纖兒將眼睜開了一道縫,看到在門口,出現了兩條人影。 屋中的光線暗得多.但感覺得到.那兩人是林樵子和白中紅。 在那一時之間,淩纖兒真不知如何才好! 她想一躍而起,立即將白中紅痛罵一頓。 但是她又怕這一來,更加惹出了大禍。 她便仍裝著正在熟睡,沒有出聲。 白中紅和林樵子兩人.在門外並沒有站了多久,便又退了開去。 淩纖兒一等他們退出.連忙又再小窗口上向外望去。 只見兩人,並肩向外馳出。 轉眼之間,便已經轉過屋角,不見了蹤影。 淩纖兒直到此際、才透了一口氣,但心中卻真癟到了極點! 她只感到,人世間之事.其難預料。 這世上,難道真沒有能相信之人? 自己尚未相信白中紅。 只不過覺得白中紅這個人.不至於是敵人,以後應該可以相信。 如今看來,已經上了當。 淩纖兒只覺得受了無限的委屈,鼻子一酸,眼淚便滴了下來,心中更覺彷徨。 她感到自己一個人,處在這四面皆敵的境地中,不知應該如何才好! 本來,她有丁沖作為依靠。 丁沖離開她之後,她將一部份的信任,全寄託在白中紅身上。 如果她不是相信白中紅.也絕不會來到位樵子的家中。 但如今,白中紅和林樵子兩人.卻深夜在生金鎮中相會而且行動是如此的鬼鬼祟祟的!淩纖兒一躍下坑。 她決定立即離開這裏! 就在此際,她突然又聽得一陣輕微腳步聲,傳了過來。 淩纖兒一拎心神,扣了幾顆鐵蓮子在手.又在炕上躺了下來。 果然,轉眼之間,便聽得破門“呀”地一聲響。 便聽到林樵子低沈的聲音叫道:“小姐、小姐,你睡著了嗎?” 淩纖兒一聲不出,真氣運轉.聚於五指.准備林樵子一有異動,便立即發射鐵蓮子。 過了沒有多久。 只見林樵子悄悄地走了進來,他手中並沒有兵器。 但是十指箕張,長而多骨節的手指,在黑暗中看來,甚是驚人。 等到林樵子來到了炕前,突然一伸手指,帶起了一股勁風,向她的肩頭之上,點出之際。 淩纖兒也陡地發難:“啊”的一聲尖,兩顆鐵蓮子已迅疾如電,向林樵子的雙目射出! 她一聲尖叫之際。 林樵子一驚一呆,那兩顆鐵蓮子飛勢極快,兩人相隔又近。 只聽到林樵子發出了一聲恐怖怪叫,向後退去,雙手緊緊地掩在面上,指尖中有鮮血流出! 淩纖兒在鐵蓮子出手之手。 立即手在炕上一按,身形躍起,從窗口之中,激射而出,一落地之後,立即向前,疾掠奪行。 一口氣掠出了生金鎮,才倚著一株大樹,停了下來! 她暗暗慶幸,又逃過了一次災難。 但是她恨死白中紅,竟設下圈套陷害她。 白中紅和她分手的時候,講得多麽好聽,要去找丁沖和她相會,但結果,白中紅和在深夜,出現在生金鎮。 白中紅出現之後不久,林樵子便來害她了。 淩纖兒正在想著。 只聽得一陣陣淒厲的呼聲,聽了令人毛骨驚然,自遠而近,傳了過來。 只見林樵子跌跌撞撞,向前奔來。 淩纖兒連忙將身子隱在樹後。 只見林樵子一直向前奔去。 淩纖兒就著月光看到林樵子滿面皆是鮮血,左眼的眼眶中,更流著血水,看來兩顆鐵蓮子命中一顆,已將他左眼射瞎! 林樵子的傷勢,雖然甚是可憐。 若不是她先下手為強,傷了林樵子,那如今可憐喊救命的,就是自己了。 她眼看林樵子一副抓狂樣,一面降叫,一面向前奔出。 不一會兒,身形便已隱沒在黑暗之中。 淩纖兒決定什麽都不再去想,繼續一個人,向前走去! 可是,她越是不想白中紅。 白中紅的影子,卻著是在她的腦中遠留不肯離去。 她越是想到白中紅那種在提到他來歷時悲慘的神態,在解救她危難時過人的機智,在對待她時溫柔的態度,就更是氣癟。 如今看來,白中紅的一切一切,全是假的! 也因此,更加恨白中紅! 她一直向東行著,到天亮時,都沒有發生什麽意外。 太陽愈來愈大。 淩纖兒的身形.也慢了下來。 就在此際,她突然覺得身後.似乎有人在跟著自己。 淩纖兒猛地停下來,一個轉身.只見前四丈許遠近處,果然有一個人,而且那人……竟是白中紅! 淩纖兒見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白中紅.她也不禁呆了。 她實在萬萬想不到.白中紅還有臉來見自己! 白中紅居然還有臉來見自己的話……他一定是准備撕破臉了! 淩纖兒知道白中紅的武功極高,自己絕不是他的敵手,如果他准備撕破臉,不再假充好人.要打恐怕是打不過的。 當淩纖兒一看清站在自己前面的人,乃是白中紅,連忙向後,退出了兩步,單掌擋胸,呆然而立,面上更現出了很不屑的神情。 白中紅卻莫測高深,看不出心中在想什麽。 兩人相互對看半天。 淩纖兒見白中紅似乎並沒有意思和自己動手。 她的膽子不禁又大了些,冷冷地道:“你還有臉來見我麽?” 白中紅一臉茫然,向前踏出一步。淩纖兒尖斥:“站住!” 白中紅攤了攤雙手:“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他當然沒想到,那句“有人要抓她”的話.被聽成了“抓她”兩字。 淩纖兒見白中紅一臉無辜樣,更是氣得快吐血,忍不住眼淚便流下來:“怎麽一回事?你自己會不知道?” 白中紅著笑不已:“我知道姑娘對我有了誤會,但是我……” 淩纖兒截口冷斥:“住口!” 她猛吸一口氣,深呼吸後強作鎮定:“誤會?有什麽誤會?你當初是怎麽說的?” 白中紅憋聲道:“我曾說,如果姑娘在林樵子家中暫住,當可保安全……” 淩纖兒已經氣得說不出話。 好半天才擠出:“安全?哼哼!你和林樵子半夜商量害我,林樵子下手,你在幕後策劃,你以為我不知道?” 白中紅真呆了:“這……話從何說起?” 淩纖兒根本不去聽他的解釋。 她怒極反笑道:“如今你想怎樣?說呀!” 白中紅臉都綠了:“你以為我也像那些想抓你的人一樣?” 淩纖兒見白中紅在這個時候,還死賴著不承認,心中原來對他尚存的一絲好感,現在也已去了個幹幹淨淨。 就嗔道:“你本來就是和他們一樣的人!” 白中紅一聽,突然抓狂地大笑起來。 淩纖兒咬著牙:“你也不必假清高,充好人了,如果你要逼我,我雖然打不過你,但是你也別想達到目的。” 白中紅在淩纖兒說話的時候,一直笑個不停。淩纖兒話一講完。 他笑聲也候然而止,道:“對,對,姑娘說得有理,我就是這樣的人!” 他在講那幾句話的時候,雖然語氣平靜,但神情卻激動得可以! 話一講完,白中紅身形展動,一路狂笑不已,竟向外疾掠而出。 淩纖兒驚呆了眼,不知是什麽意思。 只見白中紅的身形,快到極點,轉眼之間,便成了一個黑點,再一閃間,便已消失無蹤了。 淩纖兒想不到白中紅竟會什麽話也不說,就這樣地離了開去! 她呆呆地站了半晌憋想:看白中紅的神情,像是自己的話,委屈了他。 但是,昨晚自己親眼看到白中紅和林樵子兩人,在轉角處鬼鬼祟祟地說自己,還要抓自己,兩人還一起來看視自己。 當白中紅走後,林樵子便立即想要暗害,幸而自己先下手為強。 這一切,全是自己親自經歷的事,總不會是假的吧? 淩纖兒想了片刻,真有夠捶心的,忍不往珠淚紛垂! 她在見到白中紅幾次之後。 對白中紅已經有了很深刻的印象,而且,心中還准備將白中紅當作除了丁沖之外,第二個可以信任的人。 事實發展的結果,白中紅卻又奪得她感到好失望! 淩纖兒在呆了好一會兒,才抹了抹眼淚繼續向東走去。 她在到生金鎮的途中,雖然也是一個人,但是在她心中,卻感到有一個人和她在一起,那人便是白中紅。 然而如今,當地再度向東而行時,她心靈上的空虛寂寞,真是無法言喻。 白中紅的為人,已被證明。 她在極度失望之餘,自難免心靈空虛。 她一直向東走著,也不在乎速度的快慢。 不知不覺之中,天又黑了。 淩纖兒在一叢灌木之中,坐了下來。 那叢灌木,十分濃密,從外面看來,根本不可能發現其中有人。 淩纖兒坐了一會兒,又在上面舖了些乾草,躺了下來,正待睡去之際,忽然聽得有一陣極其輕微的聲響,傳了過來。 那一陣輕微的聲響,只如微風輕掠一樣。 淩纖兒卻已被掠起。 她輕巧翻身坐起。 只見星月微光之下,兩人飛掠而來。 轉眼之間,便已接近了。 那兩人的身法之快,已到浮光掠影之境。 淩纖兒屏氣凝神,一聲也不敢出。 只見那兩人轉眼間,便在那叢灌木旁掠過。 淩纖兒忙仔細看去,瞧清楚後,臉都綠了。 只見左邊的那人,風度翩翩,意態瀟灑,正是大魔頭長恨客。 長恨客身旁的那人.豐神俊朗,玉樹臨風,卻是白中紅。 白中紅和長很客兩人,不但並肩而馳,而且還正在講話。 淩纖兒當然不知白中紅苦處。 原來白中紅眼看淩纖兒對自己誤會竟如此之深,再解釋下去已是枉然。 何況自己的確另有目的。 然而他卻是沒有再要其他陰謀手段。 要她到生金鎮,亦是真心想安排.讓她有個棲身之所! 誰知道竟然產生誤會,而這一切,可能出自林樵子身上。 他不由心想,莫非林樵子對她做了什麽? 若真如此,這個誤會可就鬧大了! 他得趕快去問個清楚才行。 否則一切作為,一切信用將因此而毀於一旦。 他極力狂奔,掠於山郊立若之間。 誰知,才奔三數裏,已然發現有人追掠過來,那功夫竟然不在自己之下。 他自驚心轉頭,那人已出聲喊道:“賢侄,一別可好?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話聲方落,那人有若天馬行空跨掠過來,落于白中紅左近不及十丈。 白中紅一眼瞧去,心下大驚,暗道:“怎會是老魔頭?他怎會趕到此地?” 想及危機四伏,不禁開始替淩纖兒擔心。他自該顯出風度。 所以就拱手為禮,笑道:“不知前輩在此,有失迎接?請見諒。” 長恨客哈哈大笑:“不必客氣!我可被你爹整慘了!” “我爹?” 白中紅這才想起上次以白玉扳指退敵,救走淩纖兒一事,自該再裝迷糊,道:“前輩和我爹見過面了?” “見面未見!” 長恨客稍現怒意,但隨又斂去,哈哈笑道:“下次見著你爹,請轉告他,我已經十數年沒好好和他切磋功夫,他有空,就來長恨宮,或約個時間,也好跟他比個三天三夜,過癮一番! 敢情他已下挑戰書。 白中紅只能頷首:“在下自會轉達,卻不知前輩來此,為了何事?” 長恨客道:“還不是為了那丫頭!上次明明到手,卻又被她脫逃,我還一度以為是你爹把人抓走呢!” 白中紅急道:“我爹已不理江湖事,該不會吧!” 老魔頭哈哈大笑:“還好,他沒管事,否則就太不夠意思了!那丫頭已逃到這裏,賢侄有興致同老夫一同抓她回來嗎?” 白中紅乾笑,一時不知該答應,亦或拒絕。 長恨客哈哈再笑:“走吧!可熱鬧呢!羅剎門幾個頭子正往這邊來,老夫正想讓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白中紅心想避開反而惹嫌疑,遂笑道:“在下就隨您去欣賞,大敗羅剎門之舉,必是武林一大盛事!” “那當然,那當然!” 長恨客再次哈哈狂笑,立即引著白中紅往預定目標掠去。 白中紅做夢也沒想到,此行會被淩纖兒見著.看來誤會已起結越深了! 當他們在淩纖兒藏身的那叢灌木之旁掠過之際,淩纖兒聽到長恨客道:“賢侄,叫羅剎門的幾個頭子撲一個空,挺爽心的。” 白中紅笑道:“恐怕他們在宮外奇陣的攔阻下,會滿面羞愧啊!” 便聽到長恨客的呵呵大笑聲,迅速地自近而遠,傳了開去。 轉眼之間,笑聲聽不見了,他們兩個人,也望不見了。 剛才那一剎間的一切,就像是夢般的不真實。 但是淩纖兒卻料不到,白中紅竟會和長恨客是一夥! 那……他將自己從長恨客手中救出來一事,也全是圈套了! 可能,白中紅是以為這樣救了自己兩次,便可以令得自己對他信任,而將心中的秘密說與他知道了。 淩纖兒想到此處,一臉蒼白,無限驚恨。 若不是兩次都叫她無意之中,看到了白中紅行動的話。 她的確是會相信白中紅的。 這是多麽危險的事! 墜入這樣一個深謀遠慮的陷阱之中,那要比落在羅剎門手中,落在長恨客手中,更加可怕了! 當淩纖兒想及,自己白天與他見面,他還一臉的無事委屈樣,像是自己冤枉了他一樣,心中就更恨白中紅了。 她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才源跳地睡了過去。 在這一夜之中,她又不知道做了多少噩夢,直到覺得雙眼被光亮照得刺痛,才醒了過來。 才醒了過來,淩纖兒睜開眼看時,天色已經大亮。 她伸了一個懶腰,坐了起來。 怎知她才一坐起,那叢方圓丈許的灌木叢外,忽然響起了一陣“唰唰”之聲。 四面八方.人影連長,竟有五六個人。 原來都是蹲在地上的,此際,一齊站了起來! 淩纖兒一見這等情形,吃了一驚,有些茫然。 好一會兒,她才走過神來。 仔細看去,只見困在自己身邊的,乃是六個人。 這六個人中,有五個人高矮不一,胖瘦不定.但服飾相同,皆是白長袍,年紀都是五十以上。 另一個人,則頭束英雄巾,衣著儒服,腰配古劍。 這樣的裝束,照理應該看來風采迷人,神態威嚴才是。 但是這個人,卻偏偏生得小頭金魚眼,長得有夠怪異的,配上了這樣的衣服,只讓人覺得附庸風雅,太差勁了! 六人皆笑嘻嘻地看著她。 淩纖兒沒有走江湖的經驗,丁沖又不在身邊,根本就搞不清楚他們是誰。 她收回心神,道:“你們是誰?” 那儒服之人笑道:“昨日午夜,我六人恰巧經過這附近,發現淩姑娘正在歇息,便不敢打擾,已等了三個時辰了。” 那人的話,講得十分客氣,像淩纖兒是什麽不可得罪的大人物一樣,實在謅媚得很。 淩纖兒在這幾個月來,早已聽慣了這樣的恭維。 她早就明白.這樣的恭維,不過是為了要擄劫自己。要自己吐出心中的秘密! 淩纖兒冷斥:“廢話少說,你們究意是什麽人?” 那儒服之人,向淩纖兒拱手為禮:“不敢,在下姓於,在羅剎門中和百變魔女共任大護法之職,五人是本門的五長老。” 淩纖兒一聽那人如此說法,呆住了眼。 她實在沒想到,轉來轉去,幾經波折,結果,仍然落在羅剎門的手中! 淩纖兒心中一癟,就想翻臉。 但是,就在那瞬間,她心中陡地一動。 她想起,自己若是一路向東,到目的地去,也勢必經過羅剎門的總壇。 當丁沖還在的時候,便曾說,要經過羅剎門沖壇的這一關,最是難過。 如今.這個姓於的大護法,自然要將自己帶往總壇去。 而和他在一起,至少在到羅剎門總壇的這一大段路上,若有麻煩,他會出力維護自己的。 如果到了羅剎門總壇,實在無法脫身,到時再想法子自盡不遲,又何必急在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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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難言之隱
淩纖兒冷冷開口:“你們想怎麽?” 於大護法道:“不敢,敝門門主,想請淩姑娘到總壇一行。” 淩纖兒哼笑道:“這簡單得很,我答應你便是。” 於大護法像是料不到淩纖兒竟會一口答應,有點呆了,道:“淩姑娘如此爽快.於某人感激不盡。” 淩纖兒淡笑道:“於大護法,我答應你到羅剎門總壇去,不知你可有本事,將我護送到嗎?” 於大護法道:“這個,在下自信還有把握。” 淩纖兒淡然單:“你可知道,邪派之中.有長恨客和一個……一個叫白中紅的小魔頭.正派之中,有冰宮冰玉夫人、以及昆侖、青城、少林等,皆有高手,要請我前去!” 於大護法道:“知道。” 淩纖兒瞄眼道:“那你還說有把握?” 她講這話的目的,一則,是想聽聽這於大護法本身的武功如何?二則,也想知道羅剎門究竟做了一些什麽准備。 自己到了羅利門總壇附近.是不是可以有機會脫身? 于大護法金魚眼一突,道:“當然沒問題,姑娘到敝門總壇去,乃是自願的,誰也不能說什麽。 “再來,敝門另一名大護法百變魔女,也已率眾在前迎接,在將到總壇之際,門主也會出迎,到時,只怕誰也不敢亂來的。” 淩纖兒一聽于大護法如此說法,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她並不是怕百變魔女會等在前面,而是羅剎門的門主,居然也為了自己而要離開羅剎門的總壇! 羅剎門的門主,究竟是什麽人,只怕除了羅剎門的幾名頭頭外.便是羅剎門門徒,都難以知道,武林之中,人人皆知羅剎門的門主是一個武功高到極點的人物。 因為武功若是不高,又何以能統率那些能人輩出的一大門派? 但是.這位門主,究竟是何等樣人。卻是眾說紛紛,莫衷一是,乃是武林高手之中,最富有神秘色彩的一個人物了。 淩纖兒知道,如果自己已落到羅剎門門主手中的話,因為脫身太難。為了保有心中的秘密,死了倒還簡單些。 她暗歎在心:“原來貴門,竟如此隆重待我!” 於大護法笑道:“姑娘乃是本門的重要貴賓,自然要鄭重其事,以示尊敬。” 淩纖兒冷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們就該將我丁叔叔請了回來!” 於大護法甚是爽快:“行,這事簡單,等姑娘到了總壇之後,便一定可以和丁大俠相會了。” 淩纖兒本來想,如果能在半途之中和丁沖相會的話,也許還能商量出脫逃的方法。 但如今,聽得於大護法如此說法,她知道對方也並不笨! 淩纖兒賭氣冷聲道:“我們該走了.還等什麽?” 於大護法道:“是,淩姑娘請!” 淩纖兒在和于大護法講話之際,一直身在灌木叢內。 於大護法一個“請”字才出口。 淩纖兒一提真氣,向外躍來,似有意,似無意,便向他撲去! 只見於大護法仍是面帶微笑而立,但是他整個身子,卻甚是輕盈。 淩纖兒向前撲出時的那一陣輕風,已將他吹得飄飄蕩蕩.向後退出了七八步去,淩纖兒連趁機發指的機會也沒有!,淩纖兒驚詫了眼! 她自然知道,那並不是於大護法真的這樣容易為自己所帶起的勁風吹出,那乃是一門極高的輕功。 淩纖兒站定之後,於大護法又飄然蕩向前來和淩纖兒並肩而立。 五長者身形展動,圍成了一個小圓圈,將兩人圍在中心。 淩纖兒嗤笑道:“原來請貴賓是這樣請法的!” 於大護法老神在在,道:“正因為姑娘乃是貴賓.所以我們才要全力保護。” 淩纖兒講不過他,便不開口,跟著他向前走去。 走出了五六裏,轉過了一座密林,居然是一條寬有數十丈的清河。 淩纖兒只聽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道:“于大護法,成功了嗎?” 於大護法淡聲道:“淩姑娘未見到門主之前,成功二字不敢提哪!” 淩纖兒向前看去,只見河中一字排開,三艘漆黑鐵船。 那三艘鐵船從吃水情形看來,甚有重量。 看船身,黑漆漆地,並無窗子,只是在艙頂之上,卻開了一個圓孔,有一個圓蓋,正撐開著。 那個圓蓋,足有半尺來厚。 三艘鐵般的外形,一模一樣。 而掌舵的船夫,亦全都長相相同! 淩纖兒仔細辨去,方察覺三人皆易了容。 在那三艘鐵船之前,站著三個人。 兩邊兩個,乃是蛇蠍二將。 而正中那個,雍容華貴,妖騷狐媚的正是百變魔女。 百變魔女笑容有些僵,但立即又滿面春風,道:“恭喜於大護法:“ 於大護法咧嘴一笑,道:“全要仗百變魔女,在路上合力退敵!” 淩纖兒四下瞄眼.便明白於大護法是要將自己送上這三艘鐵船中的一艘,向羅剎門總壇而去。 三艘鐵船一模一樣,即使自己剛上船時有人看到,船一開後。也難以弄得明白自己究竟在哪一艘船上。 就算遇到了敵人,敵人除非將三艘鐵船一齊扣下,否則也沒把握能找到自己。 淩纖兒暗歎于大護法沒想得周到,心中卻著急萬分。 這一來,她安然到達羅剎門總壇的可能性增加了,但是,她半途逃脫的可能性,幾乎是零。 她只好乖乖上其中一艘船的甲板。 淩纖兒歎了一口氣,心想事情已到了這一地步,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果然,於大護法和百變魔女客氣了幾句,身形飄飄,來到了船艙外,道:“請姑娘進艙。”他一面說.一面卻指著艙頂。 淩纖兒冷斥:“有沒有搞錯,要我爬上去,船艙沒有門嗎?” 於大護法露出奸詐的笑容,道:“不瞞姑娘說,船艙乃是以三寸厚的鋼板,經過巧匠焊接而成的,並無艙門,只有在艙頂之上,有圓洞出入,有小孔透氣而已,但是能中卻十分舒服,姑娘請。” 於大護法的話,仍然講得十分客氣。 但就是三歲孩童,也可以聽出,於大護法的語中含有極大的威脅之意,而且在警告淩纖兒,別想脫逃。 淩纖兒聽了,呆了半天。 於大護法又催道:“姑娘請!” 淩纖兒知道此時此地,除非准備立即就死,否則就別想反抗,不然也只是多吃苦頭罷了。 她不再多說什麽,道:“好。” 身形掠起,躍向艙頂,只見艙頂上的那個圓洞,只不過徑尺,剛好可容一個人進去,而除了那個大圓孔之外,還有十來個指頭大小的小孔。 淩纖兒從那個大圓孔中,滑進了船艙。 她才感到落在船艙中,足踏處,軟綿綿的,十分舒服,只聽得頭上:“啪”的一聲響,圓蓋已經蓋上。 圓蓋一蓋上,整個船舶之中,便出現了一片白亮的光芒。 淩纖兒查看四周,只見那船艙寬有五尺,長約丈許,十分寬敞。 船艙的底部一半舖著厚厚的錦褥,另一半,則是一副矮椅矮幾。 那白亮亮的光芒,乃是一顆鵝卵大的夜明珠所發出的。 淩纖兒以指去扣艙壁,發出來的聲音十分沈實.看來艙壁乃是三寸厚的鋼板所鑄一事,是真的。 船艙中.倒確如於大護法所說,十分舒服。 淩纖兒也看開了,便在錦褥之上躺了下來。 她躺下之後.沒有多久,便覺出船身震動。 要開船了。 淩纖兒躺在錦得上,擡頭看去,只可以在那七八個小孔中,看到一點幾點天空而已,她看了一會,便睡了過去。 沈睡中! 她只覺得船行速度加快,似乎急於往某秘密處藏躲。 至於那長恨客和白中紅,正落腳于生金鎮一處隱秘華麗行宮之中。 他們已舒服休息一個晚上。 長恨客坐於大廳,屁股都未坐熱,正待吹噓將如何制住羅剎門敵人之際,已有探子狂奔回來。 顧不得再通報,趕忙撞向大廳,跪拜即道:“稟宮主,大事不妙,淩纖兒已被羅剎門抓走了!” “什麽?”長恨客聞報,臉色不由大變。 白中紅更自目光直縮,暗自叫苦,淩纖兒怎會如此粗心大意? 長恨客又自追問:“誰敢抓我要之人?” 探子懼聲道:“羅剎門中人……” “他們敢——” 長恨客突然發狂,哇哇厲吼,猛轟一掌,打得探子倒沖門外,摔得四腳朝天,似乎當場斃命。 長恨客又吼:“還不快派人圍捕過去!把人搶回來——” 一聲應是,十數名弟子立即掠牆而去,准備搶人。 “全是一群飯桶!” 敢請他欲親自出征。 一些手下又開始忙亂起來。 白中紅趁機拱手道:“在下有只龍鷹,可幫忙查出對方行蹤,一有消息,必定通報宮主。” 長恨客想及此鷹,心下大喜:“賢侄快去快去,留著神鷹不用,實是可惜,一有消息,我立即支援!” 白中紅含笑答應,事不宜遲,立即起身告退。 待出了行宮,晚來龍鷹帶路,並施展絕世輕功,拼命追問東南方,期能及早找到淩纖兒行蹤。 龍鷹了得,在盤飛引路,掠過數座山頭彎穀之後,已在空中輕鳴。 白中紅自知有狀況,趕忙掠向山谷高處,往下探去! 果然發現河上三艘鐵壁銅牆黑船,押船眾人所穿的黑衣制服,正是羅剎門標記,看來是錯不了。 他已認出百變魔女,還有那於大護法,竟連蛇蠍二將都在場,如此龐大人群,實是不好爭鬥,何況自己志在救人? 看著三艘黑色鐵船.白中紅暗暗輕歎! 或許他能一艘艘試探,找出淩纖兒藏身處,然而她會願意跟自己走嗎? 生金鎮那件誤會尚未解釋,她本就把自己當成敵人啊! 然而,不救她,此次落入羅剎門,難保性命不保,就算保住了.恐怕也得受酷刑吧? 掙紮中,他只能歎息著! 心中暗道:“先救人再說,至於她理或不理,且由她去了。 有了決定,白中紅自嘲一笑,老是玩這救人遊戲,卻不知何時才能真正打動佳人芳心啊? 慢慢地,他已潛向暗處,為救人而大作準備工作去了。 等到淩纖兒一覺睡醒,鐵船已停下來。 她只聽得外面,傳來了很緊密的“鐺鐺”之聲.以及人的呼喝聲,想是有人在交手。 淩纖兒在船中,根本看不到在動手的是些什麽人,但是從兵刃不斷發出撞擊聲這一點兒看來,在動手的人,武功都還不怎麽樣。 因為高手過招,要用兵刃,已經算是很遜了,而兵刃更不會時時碰擊的。果然,沒有多久。 只聽得於大護法笑出聲:“沒用的垃圾,也敢和羅剎門作對?不如快回去,報與淩霄劍俠知道,令他親自到羅剎門總壇吧!” 這時候,兵刃的撞擊聲,也停了下來,有人狼狽大叫,以及雜亂的馬蹄聲。 淩纖兒聽到“淩霄劍俠”四字,知道來的必是以他為掌門的青城派門人。 於大護法和百變魔女兩人,可能根本未曾出手,便由五長老將來人打發走了。 鐵船又開始震動了起來! 淩纖兒一個翻身,又待睡去。 但就在鐵船剛一震動之際,忽然“啪”的一聲,從艙頂那幾個擡頭大小的小孔之中,落下了一團折起來的紙團。 淩纖兒一怔,連忙翻身坐起,將那紙團拾起來。 她也沒打開它,只是握著紙團,手兒微微發抖,好一會兒,才打開了那團紙。 果然,不出她所料,仍是空白紙條,一字未寫。 已經是第三次見到或聽到這空白紙條了。 一定又是白中紅不知以什麽方法,自小孔中將紙團擲進船艙中來的。 淩纖兒想起自己上一次,看到白中紅留的空白紙條時,她的心情,是如何的興奮。 但是如今.她看到那紙條,心中只感到好恨。 她剛才遲遲不打開那紙團,也正是因為心中的感情,有夠矛盾的。 她一動也不動,看了那空白紙條一會兒,突然抓狂的雙手猛動,將之撕成碎屑,已不成形。 淩纖兒伏在錦褥之上,用力捶著艙壁,尖聲道:“我還會相信你這壞人嗎?” 她正在叫著,只聽得“啪”的一聲,上面的大圓孔,被打了開來,一個人頭,探了過來。 這人正是於大護法! 只聽得他道:“淩姑娘,有什麽事嗎?” 淩纖兒坐正。理了理蓬亂的頭發,道:“沒什麽,我想看看外面的情形.不知是否可以?” 於大護法沈思了片刻。 才道:“可以,但是卻也只是幾個小孔而已。” “也好。” 只聽得“格”地一聲,左面船艙壁上,果然出現了兩個小孔,亦只不過是指頭般大小而已。 淩纖兒苦笑著,於大護法又道:“淩姑娘一定肚子餓了,途中只有幹糧清水,姑娘莫怪。” 淩纖兒淡聲道:“那倒沒有關系,只不過你要小心些,剛才已有人—— 於大護法截口訕笑:“不怕,剛才只不過是幾個青城小輩而已!” 淩纖兒越想白中紅,就越生氣! 便橫下心來道:“你還不知道哩,那個曾在百變魔女手中,將我騙走的白中紅,在剛才又和我通過消息了。” 淩纖兒因為自己已被人困在船中,不能尋白中紅晦氣,所以准備借羅剎門高手之手,以出這一口受白中紅所騙的怨氣。 於大護法一聽到淩纖兒的話,面色不禁為之一變。 但是他隨即笑道:“淩姑娘說笑了,除非他會七十二般變化,否則何以能和你通消息?就算通了消息.淩姑娘也不會講與我們知道的。” 他話一講完,頭便縮了回去:“啪”的一聲,圓蓋蓋上。 淩纖兒癟歎在心,轉過身,湊在艙壁上那兩個小孔上,向外看去。 只見艙行迅疾.岸邊有幾座小林子,如飛也似的,向後退了開去。 毫無出奇之處。 淩纖兒看了半晌,也沒有什麽看頭,便又在錦褥下,躺了下來。 這一次,她才一躺下,便覺得漲船底下,傳來了“撲撲”之聲。 淩纖兒本來只當那“撲撲”聲,乃是鐵船所發出來的。 但是她卻越聽越不像! 她不由一陣奇怪,又傾聽了一會,只覺那“撲撲”之聲,竟然十分有節奏。 淩纖兒掀起了厚厚的錦褥,那聲響聽得更是清晰了。 一時之間。 淩纖兒還聽不出那是什麽東西所發出的聲音。 她俯下身去,將耳朵緊緊貼在艙底,這才聽出,那“撲撲”聲,是直接有東西撞在艙底,所發出來的。 淩纖兒呆了眼,有夠驚詫! 因為這種聲音,既然是直接生自艙底,那當然是有人在敲打艙底了。 但是,如今鐵船卻在疾駛之中,船行速度甚驚人,什麽人能夠在艙底敲打呢? 淩纖兒想了片刻。 她想不出原因,試著也以手指,在船底上,敲了一下。 在她敲了一下之後,緊接著,又傳來“撲”的一聲響。 淩纖兒接著敲兩下,下面也傳來兩下回答.她敲了三下,下面使傳來三下回響。 這時候,淩纖兒已可肯定,在那船艙下伏著一個人。 那人自然不是羅剎門中人,不然,何必伏在船艙之下? 而且那人的武功,一定也是驚人出眾,要不,何以能在疾駛的鐵船底下存身? 但那人是什麽人,淩纖兒可不知道。 其實,淩纖兒多少也猜得到是誰。 只不過不敢相信,也不願去想。 淩纖兒呆想半天,翻起身來,又放下了錦褥,僅管那卜蔔聲仍在持續著,淩纖兒也不去理了。 到後來,她越聽那聲音越是煩悶,竟向艙底下頓了兩腳,那“撲撲”聲也就停止了。 淩纖兒等到那聲音停止了之後,卻又希望它會再回來。她在小孔中向外看去。 當然無法看到船底下的情形! 只見三艘同樣的鐵船,正列隊在寬廣河面飛駛,而且隊形變換,她坐的那艘鐵船,忽而在東,忽而在西,更是撲朔迷離。 淩纖兒看了片刻。 她又無聊地坐了下來,也一直未曾聽到那聲音。 在黃昏時分,鐵船曾停了一會兒。 淩纖兒在船艙中找到了幹糧和清水,吃了充饑。 於大護法又開了那圓蓋,探出頭來:“我們將要連夜趕路,淩姑娘可要出來活動一下嗎?” 淩纖兒忙道:“好的。” 於大護法讓了開來:“淩姑娘請。” 淩纖兒一手攀住了那圓洞,身子便在洞中,穿了出去,翻身一躍,落在甲板上。 她才一落地,百變魔女便走向她,向她並肩而立。 淩纖兒也不理她,便向岸邊走去。 這時夜色已降臨,淩纖兒在走出了丈許之後,回過頭來,向自己的那艘鐵船底下看去,但因為天色昏暗,船底更是黑暗,實是看不清船底的情形。 想來,那人應是緊貼在船底的。 淩纖兒難以相信.竟有人會有這等本領,竟能將身子貼在船底,在船隻疾馳之際,也不落下來。 她本來想要出聲告知百變魔女,但是轉念一想.如果真的船底下貼著一個人的話,這個人自然最可能是白中紅了。 自己沒有力量懲戒他,讓他在船底下,吃多一些苦頭,想來也很爽心。 所以,她也不多出聲,逛了一圈,便又在百變魔女陪同下,回到船上,從那圓洞中,進了船艙。 她進了船艙不久,鐵船便又起航。 外面的天色,越來越黑,已無法看漢景色。 淩纖兒見什麽都看不到,便想躺下休息。 就在她方坐下之時,忽然看到,艙壁那兩個小孔中的一個之中,突然伸進了一隻手指來。 那手指指節凸出,看這樣子,那人是以一隻手指的力量,將全身用在船上。 淩纖兒呆眼看著! 又見到有兩片嘴唇,在另一個小孔之旁出現,又有一個極其低微的聲音叫道:“淩姑娘,淩姑娘!” 這時候,船上機械轉動,那聲音如此低微,根本不易聽出。 淩纖兒也是看到了嘴唇的掀動,才知他在叫淩姑娘。 淩纖兒已經在聲音中,辨出那人,十有八九是白中紅。 她一伸手,摘下那顆夜明珠來,湊近小孔,向外看去。 只見小孔之外,在白亮亮的珠光照耀之下,可以看到一張人臉。 那張人臉,雖然顯得十分緊張,而且汗流滿面,但是淩纖兒卻還是一看便可以認得出,那人正是自己恨死了的白中紅。 她一看到是白中紅.心頭的恨意,陡地升起,就想一掌拍向白中紅手指頭。 但是白中紅精得很,已知道不妙,淩纖兒一掌還沒擊下,他手指已縮了回去。 淩纖兒“哼”一聲,再湊在外面看去,卻又什麽都看不到了。 她歎了一口氣,在錦褥上坐了下來。 她想及白中紅的武功、勇敢、機智,實在是上上之選。 可惜他不肯以真面目對待自己。而要騙自己,在自己四處皆敵.極需朋友的時候,他不給自己友情。還想來騙人! 淩纖兒失神地想著。 沒有多久,突然聽得船艙底下,響起了一陣極其難聽的聲音。 那種聲音,聽了令人起雞皮疙瘩! 淩纖兒猛然回神,一躍而起。 她一躍而起之後。怪事便發生了,只見那厚厚的錦褥,竟向上拱了起來。 淩纖兒呆了眼,連忙一伸手,將被褥提起,她才將錦褥揭起,便見到一件十分異樣的兵刃,已經刺穿了船底! 只見那兵刃一寸一寸,慢慢地向前移動著,在移出百尺許之後,又轉而向左.這樣不到半個時辰,便出現了一個方洞。 接著,突聽“啪”地一聲響,那塊鋼板。便跌了下去,伸出一顆腦袋。 淩纖兒這時候,眼見這等情形,驚詫不已,無法鎮定。 淩纖兒一張口:“啊”的一聲,幾乎要叫了出來。 那人一伸手,卻掩住了她的口。 淩纖兒大急,連忙要掙脫。 但那人已低聲道;“噤聲,你看!” 那人一面說,一面伸出了右手。 淩纖兒一看之下,瞪大了眼睛。 那人的右手,握著一支短劍.尺許長短,鋒利且閃晃著晶光。 而那人的右手則血肉模糊,受了很重的傷。 淩纖兒又擡頭向那人,這才看情那人面色慘白,額上汗珠沁出,像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樣。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白中紅是也。 淩纖兒剛才看到那人右手,血肉模糊,已經知道來人手中的短劍,雖然鋒利,但是為了將船底鑿開,手也已經受了極大的傷害,所以她才不再出聲。 如今.一看清是白中紅時,心頭恨意全湧上來,又想起自己被他擁在被中.連忙又用力掙紮起來,亦在此時,船已漸漸進水。 但白中紅雙臂一圈,已將她整個身子,緊緊抱住。 淩纖兒長到這麽大,這正是第一次被年輕男子擁在懷中。 這時候.她被白中紅緊緊地抱住,嫩瞼窘紅,心頭狂跳,想要叫,卻又叫不出來,想要掙紮,卻又使不出力道。 但是,白中紅可沒她那麽多心思,才一將她抱住,便將她提了起來。 他一手仍掩住淩纖兒的口,隨即在淩纖兒的耳際低聲道:“一落水就別動,我會帶你上岸。” 淩纖兒急聲道:“我——不要你救!” 她一個“救”字才出口,白中紅就用力一推,已將淩纖兒從船底的那個洞中,推了下去。 淩纖兒只覺得眼前陡地一黑,人已跌了出來。 她已經整個人都泡在水中。 到這種地步,淩纖兒卻是不能不聽白中紅的話了。 她浮在水中,任由白中紅自船上跳下後。將她拖抱上岸。 兩人上岸後。白中紅們壓在她身上,低喝:“別動!” 淩纖兒一動也不動,只是偷眼向前看去。 三艘鐵船仍不知情,繼續向前直駛。 不一會兒,便離得遠了,船上之人還沒發現船已進水哩! 淩纖兒猛地一掙紮,壓在她身上的那人,也一躍而起,正是白中紅,只聽得他喘氣道:“淩姑娘——” 他這時,正站在淩纖兒的面前。 淩纖兒不等他將話說完,纖手一揚,已向他摑了過去! 白中紅做夢也料不到淩纖兒竟會賞他五百! 一個措手不及:“叭”的一聲;被淩纖兒摑個正著。 淩纖兒那五百賞得很結實,白中紅是有些受不起,被賞得身形一晃,差一點兒跌倒。 白中紅“啊”的一聲,淩纖兒早已轉過身去,向前沒命跑去,也不管衣衫仍濕。 淩纖兒本來想狠狠地罵白中紅一陣,但是卻又千頭萬緒,不知從何罵起,索性賞他五百,跑了算啦! 黑夜沈沈。 淩纖兒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向何方。 她只是一口氣向前奔出了三五裏,才停了下來,濕衣服都被風吹幹了。 怎知她才一停下,便聽得身後.傳來了白中紅的聲音,叫道:“淩姑娘!” 淩纖兒又癟又恨! 猛地轉過身來,喝道:“你還想挨打嗎?” 她這句話才出口,又覺得心中一窘。 她想到白中紅的武功。比她好多了.她身形一停。他便出聲.可知他一直跟在她的後面。 他為什麽不出手呢? 只要他一出手,淩纖兒根本就沒有看頭。 眼珠子一轉,淩纖兒憋想道:“對了,他不知道我曾經看到他和長恨客在一起的事,所以還想裝好人來騙我,想叫我相信他,也好,要裝就來裝,便敷衍你兩句算了。” 白中紅苦著臉道:“淩姑娘這也太離譜了吧!我三次救你脫困,一次比一次要難,會有什麽地方得罪了你!” 淩纖兒見他賴得幹淨,氣恨不已,但是她卻也不動聲色,只是冷冷地道:“那就多謝好意了。” 白中紅道:“淩姑娘,我們萍水相逢,也算有緣,你何必拒人太絕呢?” 淩纖兒冷斥道:“少來這套,要不是我命大,只怕我已到閻王殿了!” 白中紅歎聲連連,道:“我也不怪你,只怪我自己,吃飽撐著管太多事,淩姑娘,你雖然又一次脫困,但是此去仍然危險。” 淩纖兒截口訕嘲:“可是又要叫我到什麽地方去找什麽人躲一躲,然後你去找丁叔叔,可卻又在半夜.折了回來,商量著害我嗎?” 這時候一片烏雲,露出了星星和月亮來。 就著星月微光,淩纖兒向白中紅著去,只見他一張苦臉,幾乎苦出汁來。 淩纖兒冷吃吃訕笑:“可是這樣嗎?我已經領教過一次了。” 白中紅暗癟在心,有苦難言。 半晌。 他才較歎出聲:“淩姑娘——” 淩纖兒冷哼回應。 白中紅揪著挫臉道:“不錯,我是曾在午夜,去到生金鎮堡,也見到了林樵子,但我只不過是為了不放心你,看看你是不是真去了生金鎮,並將你的來歷,講給林樵子聽,要他更小心地保護你而已!” 淩纖兒覺得他實在很會說謊,根本就不相信:“你少蓋了!” 白中紅臉一癟,但是卻並不為自己分辨,仍然繼續道:“我看了你之後,便立即啟程去找丁大俠,但是……但是……” 他講到此處,有些吞吞吐吐,不肯多說。 不一會兒。 白中紅才道;“但是以後發生了一些什麽事情,我也不知道,難道林樵子竟敢亂來不成?” 白中紅越講愈氣憤,真想宰了林樵子。 淩纖兒根本不把他的神情放在心上,冷笑道:“哼,林樵子他敢嗎?” 白中紅道。“淩姑娘,我一向不管別的人想法,但如今,如果你對我有誤會,對你反而不利,你何不將事情真相,說給我聽?” 白中紅已極盡誠懇之心了。 但是淩纖兒既然有先入為主的成見,自然不會相信他的話。 她呼聲道:“說實話?人家不對我說,我為什麽要對人說?” 白中紅道:“淩姑娘,那可是為了你好!” 淩纖兒突然抓狂,尖斥:“少來這套,誰要你為我好?” 白中紅淡聲道:“你知道林樵子是什麽人嗎?” 淩纖兒心中一動,因為林樵子顯然不是一個小地方的窮樵子,而是隱居風塵的武林異人。 但是一個武林異人,為什麽會隱居在這樣的一個窮地方,做了幾十年的樵子呢? 淩纖兒好奇心陡起,道:“他是什麽人?” “令尊應該跟你提過雙修羅這二人吧?” 淩纖兒一震,她父親是曾提到過。 這個雙修羅乃是夫婦二人,行事只管當時心情,不問對錯,所以樹敵頗多,但因二人武藝高強,倒也沒有敢打他們主意。早已絕跡江湖二十年了,不過,因二人當年曾做過幾件轟動武林之事,至今常會聽人提起他們的名頭。 淩纖兒瞄眼過去:“林樵子是雙修羅之一?” 白中紅點頭:“不錯,他是男修羅林霖。” 淩纖兒心想: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明知他是男修羅林霖,還要叫我到他那裏去,敢說沒有陰謀? 淩纖兒弄潮訕言:“是林霖?很好嘛!” 白中紅瞄了她一眼,道:“淩姑娘,你一定覺得我明知他是男修羅林霖,還叫你去他那裏,一定存心害你,是不是?” 淩纖兒聽到白中紅說出她的心事,小嘴一撅就想反駁。 白中紅又道:“你不知道,據我所知,林霖在生金鎮隱居多年,一直做著一件艱難的工作,我以為他已經和昔年完全成了兩個人,所以才叫你去的。” 他輕歎不已,續道:“淩姑娘,你雖然不肯講出事情的經過來,但是我卻也可想而知。 “一定是林霖聽我講起了你的來歷和你的處境之後,他便起了歹意,和許多人一樣,想將你制服,迫你吐出心中的大秘密。 “但是你卻早有准備,所以,他武功雖然遠在你之上,但是未曾得手,便反而吃了大虧,你懷疑一切是我主使,倒是很正常的。” 白中紅一口氣講這許多,才停下來。 淩纖兒有些遲疑。 白中紅的這一番話,講來入情入理,實是一點兒破綻也找不出來。 照他所說的話來看,他的確是一點兒也不知情.事情全發生在林霖一個人的身上。 如果不是淩纖兒還曾看到他和長恨客在一起,長恨客叫他“賢侄”的話,淩纖兒一定會心軟的。 淩纖兒想到白中紅和長恨客在一起的事,更是毛了心,冷笑不已:“原來位是一個好人。” 白中紅聳肩道:“好人壞人,本來就很難講,但姑娘說我串通林霖來害你,卻是冤枉我了.該對你說的,我都說了。” 淩纖兒向前踏出一步,道:“都說了? 白中紅點頭道:“是——” 淩纖兒一面問,一面又向前踏出了一步,白中紅一個“是”字才出口,淩纖兒猛一揚手,又賞了他一記鍋貼! 白中紅臉都綠了:“你……你……” 暗自叫倒楣,沒事挨了兩個巴掌。 淩纖兒這次沒跑,咬牙切齒冷聲道:“你武功在我之上,我打不過你,你要嘛就打死我,或者嚴刑逼供也可以,但千萬不要欺騙我,我不要你騙我!” 這一番話,連淩纖兒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講出口。 她只是覺得,白中紅若是要害自己,那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敵人,自己的敵人已經夠多了,又哪在乎再多一個? 但如果白中紅專講假話騙自己的話,自己就真的沒有一個可以相信的人了。 淩纖兒只覺天地之大,竟無她容身之處,無限委屈。 白中紅呆了眼,不知該說什麽。 淩纖兒愈想愈心酸,已經哭了起來。 白中紅退了幾步、很慘的聲音道:“淩姑娘,每一個人都會有些秘密的,你自己不也是同樣有不能讓別人知道的秘密嗎?” 淩纖兒斥串連連:“如今你承認心中有秘密了?其實,你承不承認都無所謂,我早就知道了!” 白中紅臉色一變——她知道什麽了? 他忙道:“你……你知道我的秘密?” 淩纖兒笑的冷然:“你以為救了我,便能讓我相信你,好套出我的秘密,這就是你的秘密,對不對?” 本來淩纖兒說知道白中紅的秘密時,白中紅臉色大變。 但當淩纖兒講完後,白中紅臉色卻恢復自然。 他淡聲道:“淩姑娘既然覺得是如此,我也不想再呆在這兒討人厭,後會有期,淩姑娘你多保重了。” 白中紅說完話,歎聲連連地深情地望了淩纖兒一眼,身形後退,便掠走了。 淩纖兒一向聰明,她一見到白中紅的樣子,已經看出,自己所說出的,並不是白中紅心中真正的秘密。 當然,淩纖兒是沒有辦法知道白中紅心中有些什麽秘密的,因為她甚至於連白中紅是什麽人,也沒搞清楚。 別說淩纖兒不知道白中紅的來歷,就是鐵膽震九州丁沖,他也一樣沒摸清白中紅的來歷。 淩纖兒望著白中紅的背影,只見白中紅的去勢極快,轉眼不見。 她見白中紅並沒有害自己,甚至連要求也沒提出,卻被自己賞了兩個五百,覺得有些茫然。 她失神地站了一會兒,才繼續向前走去。 天色微明,旭日初升。 淩纖兒在被白中紅從鐵船救出來之後,曾經不管方向的亂跑出五十裏。 此時才發現,又回到生金鎮。 她自然不想回到生金鎮,又不能回頭,望著前面,再向東去,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到達自己要去的地方! 淩纖兒輕歎一聲,正待繼續趕路,忽然聽到有金鐵交鳴聲傳來,但聲音似是蒙在鼓裏,感覺很怪。 淩纖兒仔細傾聽了一會兒,才發覺那聲音,竟是來自地底。 而且,那聲音自地底傳出,還不是固定不動,而是在向前移動著。 那聲音移動的方向,正是生金鎮的方向。 淩纖兒在地面上,隨著那聲音,不覺也跟著向前走出了兩丈許。 走走停停,心想:自己的事情已經夠煩了,還去管別人的閒事幹嘛? 可是,在地下,竟有金鐵交鳴聲傳出,實在也太怪了,不去看個究竟,晚上睡覺恐怕也睡不安穩。 淩纖兒這般想著,那金鐵交鳴聲,仍不斷從地底傳了出來。 但是,距離淩纖兒剛聽到那種聲音的地點,在這半個時辰間,足有四五裏的距離,來到了離生金鎮,很近的一個小山頭附近。 淩纖兒看到,在幾塊大岩石的附近,有著一個小小的山洞。 淩纖兒來到了近前之後,只聽得“鏘鏘”不絕之聲,正從那小洞中傳了出來。 淩纖兒連忙找了棵大樹,隱在其後。 轉眼之間。 只見兩條人影,從那個小山洞中,疾掠而出! 首先掠出來的那個人,衣衫襤樓,一副窮人樣,竟是林樵子,也就是雙修羅中的男修羅林霖。 林霖左眼已瞎,手中握著一柄晶光閃亮,利刃尖銳的鋼鏟,正揮得呼呼有聲,瞧他咬牙模樣,瞎眼之痛仍在,但是使出來的招式,卻還十分有力,顯見武藝非凡。 緊跟著林霖出來的那人,淩纖兒一看之下,心頭便怦怦亂跳。是白中紅哪! 淩纖兒還以為以後再見到白中紅,總須要一些時間,沒想到在這裏又碰上他了。 只見白中紅手中,也揮動著兵刃,正是那支鋸開船底的短刃。 白中紅的招式。比林霖的更見淩厲,晶光閃閃.風聲霍霍,逼得林霖連連退後。 出了山洞不久,只見白中紅左手一圈:“轟”的一掌,卷起一股極強的勁風,疾拍而出! 那一拳之力,將林霖的鋼鏟,擊偏向上,林霖胸前門戶大開。 白中紅短刃向前一伸,已經抵住了林霖胸口上的“華蓋穴”。 林霖身形猛地一凝,手一松,他手中的鋼鏟,跌落下地。 白中紅喝道:“你還有什麽話說?” 林霖一臉茫然道:“楚公子,我……什麽地方得罪你?” 淩纖兒躲在樹後,也不知道白中紅和林霖動手的原因。 但是,她一聽到林霖稱呼白中紅“楚公子”,真叫她毛火極了! 淩纖兒雖知道白中紅一在欺騙她.但是她以為,無論如何.白中紅告訴自己的名字,總應該是真的了。 可是如今,林霖這樣稱呼他,顯然他是姓楚,而不是姓白了。 原來,白中紅自從和自己講第一句話開始,就准備從頭騙到尾了。 淩纖兒咬著下後,不讓自己出聲。 白中紅瞪眼道:“林霖,你的左眼是怎麽瞎的,說!” 林霖抽翹嘴角:“那……是有一個強敵,找上門來……” 白中紅截口斥聲:“放屁.你在這裏隱居,這件事除了我們父子兩人,因為你要向我們借柄寶鏟,才知道以外.普天下還有人知道?你少瞎扯!” 林霖苦臉一張,道:“那……那是那個姓淩的女孩兒……弄的。” 白中紅厲聲:“你是心懷不軌?” 林霖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白中紅退了一步.手中短刃也不再抵住林霖的胸口上:“你還是邪性不改嗎?當年你自己是怎麽說的?” 林霖呆征著臉.忽然痛哭道;“楚公子.你……千萬別因此收回寶鏟,不然我二十幾年的工夫,就白搭了!” 白中紅踱了幾步,歎聲連連,道:“都這麽久了,你的心意沒有動搖嗎?” 林霖止住了哭聲,道:“我……已經快成功了!” 林霖道:“楚公子,有志者事竟成,照我的估計,再三天就可以了。” “三天?” 白中紅的神情,複雜得很,有緊張,有期待。 淩纖兒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麽事,她只覺癟恨到了極點! 雖然,在經過了生金鎮的這件事情之後.根本就不相信白中紅,但卻怎麽也想不到,竟是連姓名都是假的! 她想要跑出去,大罵白中紅一頓。 然而她卻忍住了,沒有那麽做。 現在在她心中,已將白中紅當做最不要臉的人.她心想:去罵一個最不要臉的人,又有什麽用呢? 所以,她仍是一聲不出,藏了起來。 林霖道:“是的,頂多三天.如今.我呆在盡頭.就可以聽到上頭有人走動聲,三天之後,一定可以在長恨宮中心.找出一個洞來!” 白中紅本來已經將林霖制住,但是這時候,他卻放開林霖,一臉的沈思樣。 林霖則無言地看著白中紅,似是有所期盼。 淩纖兒瞧這兩人的神情,一臉疑問。 已經聽出,兩人似在談論林霖花了二十年,在做一件事。 竟是花這麽長的時間在挖一條地道,通向長恨客的長恨宮去? 這實在毅力驚人! 長恨客的長恨宮外,有著“迷魂攝魄奪命大法”的奇陣,凡是想進出長恨宮,皆得長恨客親自帶領,方得循著生門而出。 要不然.長恨客一代魔頭,仇家有多少呀!若不是奇陣得保長恨宮安全,在長恨客坐鎮時當然沒人敢挑釁。 在長恨客離宮時,長恨宮早被燒掉不止七、八次了。 “迷魂攝魄奪命大法”乃上古奇陣,想要破解恐怕窮一生之力也沒想頭。 但若說花了二十年工夫,挖地道從地底下穿過奇陣,直通長恨宮內,也實在是“天才”才辦得到。 因為命短一點兒,二十年的時間,恐怕墓上的野草都有一人高啦! 林霖這份苦心和毅力,實在不是普通的嚇人。 白中紅想了想,道:“如今你左眼已瞎.還能繼續嗎?” 林霖癟歎道:“只瞎一眼,還不礙事的,只求楚公子行行好,讓我完成此唯一的心願。” 白中紅冷眼:“都是你不好,怎能在知道淩姑娘的來歷後,就起了壞心眼?害了你也就算了,連我一起害下去,如今淩姑娘見我就像見仇人一般。” 林霖苦臉道:“我……也是一時昏了頭,楚公子,若是因此壞了你的大事,我可真是罪該萬死!” 淩纖兒聽到白中紅責備林霖,心想:難道林霖害自己,果然不是受他指使的? 但林霖接著說出的話,令她一陣抽心。 林霖說“壞了他的大事,”由此可見,白中紅要自己相信他,還是有目的的,乃是為了進行他的“大事”! 淩纖兒更是毛火得很。 白中紅聳肩笑道:“應該還不會,女孩子就愛聽好聽的甜言蜜語,下次見到她時,我罵自己幾聲,哄她幾句,她應該就會心軟的。” 淩纖兒聽到白中紅這句,氣得真要噴出血來! 那分明是說,白中紅以為她容易上當,再見到了她,只要說上幾句好話就會傻傻的不追究了。 淩纖兒怒意沖天,差點冒出煙來。 林霖又道:“楚公子,我再活也沒多久了,你讓我了卻這一件心願吧!” 白中紅瞄眼道:“你女兒被長恨客抓去時,也不過才三歲大,如今已過二十年,你想她還會記得你嗎?” 林霖苦聲道:“她當時已會叫爹娘,應該有記性吧!她娘臨終前交代我一定要到長恨宮去找她,瞭解她過得如何,最好能讓她認祖歸宗,我不忍辜負她娘的遺願,更是想念這唯一的骨肉,我一定要到長恨宮去的!” 白沖紅被他感動,道:“雖然我仍有事,但只花三天應也無妨.我就陪你挖地道,一道去長恨宮吧!” 林霖一聽,面上的肌肉,抽動不已,顯見他的心情,激動到了極點,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白中紅淡笑道:“別在意,我們說走便走吧!” 林霖突然跪下叩頭:“楚公子.你心腸這樣好,一定可以找到……” 他話來說完,白中紅忙斥聲:“別說了!” 林霖立刻閉嘴,站了起來。 淩纖兒聽了心中又是一動! 她心想:白中紅不讓林霖講下去,那是為了什麽?當然是不想別人提起他在找的東西,白中紅在找什麽,恐怕就是自己的秘密吧! 淩纖兒愈想愈恨.身子都氣得發抖。 白中紅和林霖,已從那個小洞中,閃了進去。 淩纖兒等了一會兒,才走了出來,探了洞口一眼,裏頭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 她知道那個洞口,林霖花了二十年時間,雖然氣他想害她,但是她想及林霖花了二十年工夫,只是為了探掘一條地道,去和被長恨客抓去的女兒見上一面又覺得好感動。 她在洞口呆了一會兒! 她決定不去破壞林霖的行動,拉上了一些小藤,將洞口遮住。 一個人向東,無目地行去。 淩纖兒她知道,如果白中紅前往長恨宮的行動順利,他一定還會千方百計來與自己相會的。 她想象著當自己和白中紅再會面時,痛罵他的情形,心中才覺得痛快了些。 她一面向前趕路,一面下定決定,不再去想這個不要臉到極點的白中紅。 但是,沒有多久,她便發覺自己竟然做不到這一點兒! 淩纖兒甚是慌亂,因為她竟不能不去想白中紅。 雖然,她想到白中紅,都是他的惡劣行為,但是要她不去想白中紅,卻不可能。 淩纖兒心頭千千結,怎樣也解不開。 她心緒煩亂,一直向東走著。 有時采些野果止饑止渴,有時一天皆沒進食,她也不覺得餓。 一連三天,她竟沒有遇到什麽人。 淩纖兒真不明白,那些追她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更奇怪的是,她經過斷腸穀時,亦無人攔阻! 淩纖兒仍是繼續地向東而去。 到了第四天中午時分,她才聽到身後,又響起了急驟的馬蹄聲。 淩纖兒回頭看去,只見塵頭大起。 她連忙閃開一旁,躲入了一叢緣草之中。不一會兒,便有七八騎馳過。 淩纖兒莊目看去,那七八人中,第一人右手執韁,左手提若一柄大環刀,正是羅剎門的尹天。 只見尹天沒有停馬,向前而去,轉眼之間,便只剩一溜塵煙。 淩纖兒松了一口氣,正想出來看看,忽然又聽得東面和西面皆響起了“嗚嗚”的號角聲。 她心神一緊,伸長頭頸去看。 只見東西兩面,各有數十騎,飛馳而來,轉眼之間,便在淩纖兒藏身處不遠的地方相會。 這數十人一會面,立即又分了開來,一批向南,一批向北,分頭馳去。 淩纖兒只覺得情形怪異,更是不敢現身。 不一會兒。 西面塵頭四起,淩纖兒偷眼睛去,陽光之下,首先看到塵煙之上,揚起一面大旗,上面繡著“魔女飛天圖”。 不一會兒,那一撥人馬,又在淩纖兒身邊十來丈處,馳了過去,為首的是百變魔女,帶領部下,淩纖兒還看到有蛇蠍二將。又過了不多久。 南面響起了驚人的隆隆聲,十輛鋼甲車,為首那輛車上,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於大護法,也在淩纖兒身側十來丈處馳過。再過一盞茶時。 尹天又帶著七八個人,疾馳了過來。 在不到兩個時辰中,每一撥人,都出現了三四次之多。 淩纖兒注意到,這些人每出現一次,便離開自己的藏身之處,近了一些。 還有一次百變魔女經過之際,甚至離她只不過丈許! 淩纖兒雖然不明白羅殺門門人,究竟在搞什麽花樣,但是總可以看出,對自己很沒有好處。 她心中甚急,在草叢中伏著,差不多半個時辰之久,未見有什麽動靜,便想先離開再說。 她身子才一站起,突然,從四面八方,又傳來了急驟的馬蹄聲! 淩纖兒連忙身子一縮,又藏進了草叢之中。 |
第十二章 神秘的小丫環
她由草叢中向外看去,只見四面塵煙,形成了個圓圈,正向自己圍了過來。 不一會兒,馬蹄聲陡地停止,塵煙也慢慢地沈了下去。 淩纖兒四下瞄眼,看清時不禁大吃一驚! 百變魔女、於大護法、五長老、尹天等人在內,接近百人,圍成了一個三四畝大的大圓圈,自己竟然正好在這個大圓圈之中。 淩纖兒本有些慌亂,但沒多久,她便恢復了鎮定。 頂多是又被關在船裏頭罷了,有什麽好怕的呢? 她收回心神,再向四面看時,百變魔女正好和於大護法,遙遙相對。 于大護法向百變魔女一拱手,朗聲道:“根據門主布下的搜敵網,我們已連搜了四天,只要淩纖兒未走出千里之外,我們在四天之中,既未曾發現她的蹤跡,那麽,她一定是在這個包圍圈之中了!” 百變魔女嬌笑道:“不錯,淩姑娘,你還是出來吧!” 淩纖兒一聽到兩人如此說法,真是吃驚萬分。 這搜敵網的確很是奇妙,竟能算出她的所在位置。 因為這四日來,她雖然未碰到什麽人,但如今,結結實實是被困在那個圓圈之中了。 淩纖兒正在考慮,是不是別再躲了。 忽然又聽得人聲鼎沸,她轉頭看去,只見至少有兩百名的壯漢.手持長關刀,自四面八方跑了過來。 在那近百騎駿馬之外,又圍了一個大大的圈子。 而在那兩百人到後,又有百餘騎背上負著硬弓的騎士,跟著從四面八方湧到! 片刻之間。 一共是三重人,圍定了一個大圈子。 這時,天色已漸漸地黑了下來! 殘陽如火,映得整個大地,都成了紅色。 百變魔女朗聲道:“本門門主,神機妙算,既布下了搜敵網,使定能抓住目標,如今大陣已然全部合圍,淩姑娘還不請出來嗎?” 淩纖兒聽了,只能癟苦在心。 她以為這四天來,一個人也沒有遷到.乃是追蹤她的的人都摸不准她的方位。 卻不料在這四日中,羅剎門動用那麽多人在找她。 只不過湊巧未曾發現她而且,看來搜敵網,乃是根據要找尋的人前進方向,以數百人之力,逐裏搜尋的。 依照這種搜法,連一隻小螞蟻也很難躲我。 她想了一想,也只有先到羅剎門總壇,再見機行事。 百變魔女說完話後,淩纖兒立即自草叢之中立起。 她才從草叢中站了起來,只聽得數百人一起出聲高呼,震耳欲聾:“門主英明神武,屬下敬佩萬分!” 淩纖兒等他們叫完了,才冷冷地道:“我如果現在自求了斷,你們門主還英明,還神武嗎?” 她一現身百變魔女和於大護法兩人,便身形疾展,來到了她的身邊。 百變魔女道:“淩姑娘別沖動,敝門出動了那麽多高手,可是為了保護淩姑娘,不想淩姑娘落入別門別派的手中,因為唯有我們,最能尊重淩姑娘。” 淩纖兒斥道:“你們最尊重我?那就放了我,讓我一人獨處。” 百變魔女微笑道:“請淩姑娘見過了敝門門主.再說如何?” 淩纖兒哼了一聲,不再出聲。 于大護法向淩纖兒一拱手:“淩姑娘竟能從在下的特製船中走脫,實在令人佩服不已!” 他一說,淩纖兒不由便想到白中紅救自己的慘況,雙手皆是血。 但這又如何? 還不是為套取她心中秘密,所玩的陰謀! 淩纖兒不由黠然神傷,眼眶含淚。 百變魔女心道:“淩姑娘,你願不願意去見我們門主?” 淩纖兒笑得慘然,道:“這樣的情形,我不去行嗎?” 百變魔女笑道:“淩姑娘是聰明人,我們便不須多費口舌了。” 此時,尹無牽了一匹駿馬,走過來:“請淩姑娘上馬。” 淩纖兒向四面看了一眼,在這樣的情形下,不要說是她,就算是長恨客,恐怕也逃不掉。 各門各派的武林中人,不敢輕易拍惹羅剎門,也是有原因的。 當淩纖兒躍上馬背之際,連她自己,也不知為什麽原因,忽然想到,如果白中紅被圍在中間,他一定有法子可以脫身的。 她立刻又罵自己,幹嘛再去想那個大騙子。 淩纖兒用力地甩著頭,不願白中紅的影像留在眼底、心裏。 百變魔女見狀,疑問道:“淩姑娘,你是怎麽啦?” 淩纖兒猛一醒神,道:“沒什麽,走吧!” 於大護法和百變魔女兩人各自一揮手,只見向東的那半個圓圈的人,一起轉過身去,騎馬的、徒步的,各自向東行去。 而另外半個圓圈的人馬,也立即跟了上去。 三重人馬,仍然圍成了一個大圓圈,將於大護法、淩纖兒和百變魔女三個人,圍在中間。 數百人都在前進,但是隊形卻不起變化.淩纖兒始終是在隊形的中心。 淩纖兒只覺前途茫茫,很沮喪。 她自出了雁門關後,曾落在人家手中四次。 其中有三次,是落在羅剎門手中的。 另一次,則在長恨客的手中。 她落在羅剎門手中的三次,羅剎門對他的防守,越來越嚴密。 尤其這次,羅剎門總壇高手,全部出動,數百人鐵桶似將她圍住的情形,就算是蚊子也飛不走! 淩纖兒明白,到了羅剎門的總壇之後,可以逃出的希望,更是小了。 當她想到,最後總不免走上自盡的路時.心情還是很憂鬱的。 天色慢慢地黑了下來。 最外面一層,身佩便弓的大漢,都點起了一個火把。 在黑暗之中看來,宛若是一個火頭熊熊的大火目,正在向前迅速地移動一樣,壯觀而美麗。 當夜,馬不停蹄地趕路。 到了第二天天明時分,淩纖兒向前看去,只見面前,山巒起伏.崇山峻嶺,地形不再平坦了。 圍住她的數百人,也變成了狹長形,在山中走著,又走了一天,仍未停下。 到了黃昏時分。 淩纖兒根本不知道已經來到了什麽地方。 四周圍全是高不可及的山峰, 幾乎每一個山峰的上半部份,都是皚皚白雪,映著夕陽,生出了令人眩目的光芒。 “青山本不老,為雪白頭;綠水原無憂,因風皺面。”淩纖兒喃喃念著,有感於自己“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的情況,有些失神。 在這一天一夜之中.她直到此時,才開口,又問道:“快到了嗎?” 百變魔女道:“前面就是了!” 淩纖兒循她所指看去,只見前面,突然有兩條火龍,自黑暗之中,冒了出來。 那是兩行人,人人持著火把,向前走來。 將淩纖兒圍住的那三重人,這時,也都停了下來,和迎上前來的兩行人會合。淩纖兒兩面打量著。 只見這地方,兩邊峭壁高聳,本來就是一個寬不過四五丈的峽穀。 這時候,兩面峭壁之下,各站了四層人,防守得實在嚴密非常。 淩纖兒左有于大護法,右有百變魔女,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行動,只得跟著向前走去。 不一會兒。 他們走出了峽穀,眼前乃是一塊三畝左右的平地,是個大石坪.平坦方正,在那大石坪的中央,燃著一個大火堆。 大火堆的火頭,高達三丈,周圍也有五六丈方圓,不用走近,就聽到燃火的劈啪聲,更可感到火燙燙的熱力放送! 在那石坪的四周圍,也有一圈人,各執火把而立。 淩纖兒記得百變魔女曾經說過,如果自己到羅剎門總壇的話,那個神秘的羅剎門門主,會親自來迎接她。 照如今的情形看來,羅剎門門主大概要在這個石坪上見她吧! 但現在並不見有什麽較特殊人物,是還沒來嗎? 淩纖兒四處瞄眼,並不見有何特殊人物。 盞茶工夫後。 有個白衣劍使,手持一面金晃晃的權杖,上刻“惟我獨尊”四字,背面則是一些奇形怪狀的文字、浮雕,走近石坪。 他來到近前,對百變魔女及於大護法道:“門主有令,兩位辛苦了,請先帶領淩姑娘至客廂休息,明日門主再與淩姑娘詳談。” 白衣劍使乃羅剎門中,專為門主傳令的使者。 百變魔女與於大護法聞言,立刻一禮,道:“遵命。” 白衣劍使傳令後,使即轉身離去。 百變魔女對淩纖兒道:“淩姑娘,請跟我來。”淩纖兒淡聲道:“好。” 她又跟著百變魔女和於大護法兩人,向前走去。 淩纖兒心想:今天晚上,不知是什麽情形,能夠逃掉嗎? 一路上,經過不少峽穀,全部曲折彎拗,想記得路線也不可能,反而把自己搞得昏頭轉向的。 約莫走出了裏許之後,眼前忽然開朗,一個極大的山谷映在眼前。 那個山谷,沿著四面峭壁,造著許多大小一樣的石屋,看來宛如蜂巢。 而在正中,卻是一座高約五丈許的石台。 百變魔女和於大護法兩人,將淩纖兒帶到了一間石屋面前,道:“淩姑娘請!” 淩纖兒瞄眼石屋,覺得奇怪,憑羅剎門的招牌,應該混得不錯才是,怎會搞得住破石屋?她一面想,一面邁步踏了進去。 她一進石屋,不由有點呆眼。 石屋中竟沒半點擺設,只有一扇大鐵門,在進門對面的牆壁上。 百變魔女和於大護法兩人,來到了大鐵門前,兩人合力旋轉著門柄,大鐵門便打了開來。 淩纖兒向內看去,只見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 乍看之下! 她還以為他們要將自己關在什麽地牢之中,淩纖兒可生氣了。 百變魔女像是已看出了她的心情,笑道:“敝門絕不會怠慢淩姑娘的,淩姑娘心情放輕松一點吧!” 正說著,便見兩點亮光,向前移來,原來是兩個手提宮燈的女子。 於大護法道:“在下告退了!” 百變魔女淡然道:“明日再見!” 于大護法便向後退了出去,那鐵門也“砰”的一聲關上。 百變魔女和淩纖兒兩人,並肩向前走去.那兩個手提宮燈的女子.在前帶路。 淩纖兒只覺得那條隧道,像是一直向下斜著。 走了足有盞茶工夫,才又聽得一底鐵門打開聲。 那扇鐵門一打開,淩纖兒不由得美自一亮。 只見鐵門開處,燈火輝煌,竟是一個陳設得雅致華貴的大廳。 那大廳的第一條大往上,都挂著四盞宮燈,又有八個侍女,恭身而立,真夠氣派的。 從大廳的邊門望出去,雕梁畫棟,是一所氣像非凡的巨宅。 當淩纖兒踏進那個簡陋的石屋之際,真是沒想到,竟能由此而通到這樣豪華的一所大宅之中。 百變魔女道:“淩姑娘請!” 她又引著淩纖兒在邊門中走了出去。 穿過一個十分雅致的庭園,才在一間房間面前停了下來,道:“淩姑娘就在這裏住一晚如何?” 淩纖兒一面走,一面早已看清,這所大宅,乃是建造在一個小山谷之中的。 她心想,只要百變魔女不和自己一起,要逃走的機會總是大些。 淩纖兒淡聲道:“是可以,但我可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呀!” 百變魔女聽了,一笑道:“淩姑娘安心,你遠來乃是貴賓,我哪能和你同擠一張床,當然不會貼身看著你,淩姑娘是明白人,自然也不會亂走的,對不對?” 淩纖兒抽翹嘴角道:“那可不一定。” 百變魔女道:“淩姑娘是聰明人,自然會有聰明的決定,我告退了,明日一早再來看你。” 她一面說,一面一伸手,代淩纖兒推開了房門。 淩纖兒探頭看去,只見裏面,還有一個小小的天井,種著許多香花,花香撲鼻。 經過那個天井,是三間十分精致的屋舍。 百變魔女沒有跟入,她只是順手將門關上。 淩纖兒連忙一個轉身,在門縫中向外望去。 只見百變魔女身形飄飄,連頭都不回地向前走去,不一會兒,便轉過了屋角,不見了蹤影。 淩纖兒只覺得四周圍,靜到了極點,那圍場也不是很高,要逃出去,應該沒問題,她甚至於想立即一躍而出。 但也就在此際,她忽然聽見背後有腳步聲。淩纖兒連忙轉過身來! 只見房舍中.走出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環來。 小丫環來到了淩纖兒的面前.發出了“呀呀”之聲,作了個手勢,請淩纖兒入房去。 淩纖兒疑聲:“你是啞巴?” 小丫環點了點頭。 指了指自己的口,又發出了“啞啞”的聲音,表示她就是啞巴。 淩纖兒憋想:如果可以達意的話,也不急於一時,還是將周圍的環境,弄清楚比較安全。 她便跟著小丫環,向房中走去。 那三間屋舍,陳設得更是典雅精巧,淩纖兒才一坐定,小丫環便忙得很,東跑西走的,端上了飯菜來。 淩纖兒知道百變魔女詭計多端.或許會在飯菜中下迷藥,讓她一覺睡到天亮.想都別想逃走。 僅管她對著精致的菜肴,口水都快滴下了,仍然是不肯動筷,只啃了幾口自己的幹糧,然後要丫環出去,和衣躺在床上。 在她躺在床上之後的那半個時辰中,還不斷地聽到小丫環的走動聲。 但半個時辰之後。 四周圍便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也不聞狗吠或蟲鳴。 淩纖兒一欠身:“噗”的一聲,吹熄了燈火,在黑暗中又躺了一會,這才慢慢地起了身,小心謹慎地向外面走去。 沒有多久,她已經來到了那個小天井中。 淩纖兒先到大廣前,從門縫中向外望去,只見靜悄悄地,一個人也沒有,看來看去,不像是有人隱憂著。 她一提真氣,身形淩空掠起了七八尺高下,已到圍牆的頂上。 一到圍牆的頂上,身形立即一沈,一個筋斗,輕巧且身手矯健,落地全然無聲。 她為了小心起見,一落地,立即身形一轉,轉到了牆角,又向四面一看,仍是沒有動靜。 淩纖兒暗笑在心:羅剎門總壇,如此疏於防備,一定以為我既然來到了此地,就會死心了,可沒想到,——我這麽“悍”,到哪里都想到跑! 她仔細向四面看了一看。 只見那個小山谷的四面八方,全是高聳入雲的峭壁,想要翻越這些峭壁,看來簡直是玩命! 但是,如果循著來路出去的話,能否打開兩道鐵門,從那簡陋的石屋中逃出去,恐怕更是傷腦筋。 淩纖兒想了片刻。 她下定決心,與其冒著再落入人手之險,倒不如去爬峭壁還較爽心。 她身形展動,向西面的那一座峭壁,疾掠而去。 轉眼之間,她便已來到了峭壁之下,擡頭向上望去,那峭壁陡上陡下,看得人兩眼昏花。 淩纖兒吸了一口氣,她看出那峭壁雖陡,但卻還有石角,可供攀援,或許沒有想象中的難。 她吸了一口氣後,足尖一點,身形已經拔起了七八尺高,一伸手,便抓住一塊凸出來的石角,將整個身子,吊了起來。 她正准備彎臂再用力,將身子硬提上去時,忽然看到,就在自己抓手的那一塊凸出的石頭上,伸出了一個頭來。 差點兒把淩纖兒嚇呆了眼! 淩纖兒猛地一驚,不由自主,雙手一松,人便向下落了下來。 幸而她只不過是從七八尺高處跌了下來。如果她已爬高了幾十丈,再出現這樣情形的話,這一跌,想不粉身碎骨也很難。 淩纖兒一落下,勉強站定,只覺得一陣清風,自上面拂下,就從那塊石上,一條人影飄然而下,站在淩纖兒的面前。 剛才,淩纖兒在倉猝之間,只看到有一個人頭,從石上探了出來,並未看清那是什麽人。 等到那人一落地,淩纖兒首先看到那人,身材甚是矮小,再一看時,笑的有夠癟。 原來不是別人,就是服侍她的那個啞巴小丫環。 這時,小丫環的面上滿是笑容,向淩纖兒搖了搖手,示意她不可亂動,又向臥室指了指,要淩纖兒回臥室去睡覺。 淩纖兒可不相信羅剎門這麽厲害,連一個小小丫環也能守得住她。 陡地踏前一步,淩纖兒猛一掌,便向小丫環的肩頭擊出, 這一家,乃是淩纖兒家傳掌法中的一招“攻心為上。” 本來,掌出如風,總是攻向敵人胸前要害的,所以招式的名稱,才叫作“攻心為上”。 但是淩纖兒因為看那小丫環長得逗人可愛,而且又是一個啞巴,不忍太傷害她,因此便改攻她的肩頭,只將她制服就算。 淩纖兒有把握一掌攻出,一定可以擊中對方。 她心中還准備著,一掌擊中之後,便立即趁勢,點那小丫環肩上的“肩井穴”。 正以為十拿九穩的,眼看那一掌,已將擊中小丫環的肩頭,卻不料小丫環的右手,從萬萬不可能的方位,突然伸了出來,五指如鉤,一下子便將淩纖兒右手脈門扣住! 淩纖兒只差點呆了眼。 她自然知道她自己的武功,若是要在武林中走動,可能是處處受制,絕對談不上高手兩字。 但卻也絕未想到,一個年齡比她小的小丫環,竟能一出手便將她的脈門要害扣住! 淩纖兒驚訝呆阻,便想用力掙紮。 幾乎是在同時,小丫環的五指指尖,傳過了一般極大的力道,那股力道,襲擊在淩纖兒的脈上,令淩纖兒通體酸麻,一點力道也沒有。 淩纖兒白著嫩臉,因為這表示小丫環的內功之深,也到了高手的境界。 她一臉菜色:“你……你是誰?” 她已經看出小丫環的武功之高,遠在尹天等人之上,甚至也不在百變魔女之下,這樣武功的人物如何會是一個丫環? 小丫環右手扣住了淩纖兒的脈門“啞啞”作聲,左手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拍了幾下。 淩纖兒看出她的意思是:自己的身份,正如自己的裝扮,乃是一個小丫環。 淩纖兒又不是呆子,自然不會相信小丫環的說法。 只是苦癟笑道:“你放開我吧!” 小丫環左手搖了搖,雙眼望定了淩纖兒。 淩纖兒無奈道:“好,我不走了。” 小丫環這才一笑,右手松開。 淩纖兒剛才在一招之間,便被小丫環制住,雖然在那瞬間,看出小丫環的武功極高,但是心中究竟十分不服氣。 她待小丫環才一鬆手之後,身形猛地向前撲出,雙手齊楊,一招“鐘鼓齊鳴”又向小丫環疾攻而出! 她老神在在,覺得這招帥極了,一定能撈些便宜。 但是,就在淩纖兒雙掌一齊惡狠狠攻出之際,忽然眼前一花,一陣輕風過處,眼前的小丫環,已經不知去向。 淩纖兒只一呆眼,陡覺得腰際“帶脈穴”上,一陣發麻。 那“帶脈穴”乃是脈絡之中樞,一陣發麻,淩纖兒全身乏力,不由自主,一個跟鬥,跌在地上。 她才一跌倒,眼前人影一晃,小丫環已到了她的面前,蹲了下來,向她做了一個鬼臉,指了指她,豎起了一隻小指,猛搖頭。 淩纖兒看出,小丫環是說她的武功遜透了。 淩纖兒一臉困窘,憋聲道:“是啦,你武功比我高得多,但說不定幾年後,我會比你厲害哩!” 小丫環微笑著,伸手將淩纖兒扶起來。 淩纖兒身子仍然十分乏力,只得由小丫環扶著,回到了房中。 小丫環晃著了火摺子,將燈點起,作了個手勢,請淩纖兒坐了來。 淩纖兒仔細察看小丫環,越看越覺得她細皮嫩肉,像是嬌生慣養的人。 況且,她既是啞巴,哪里能和別人溝通? 淩纖兒想了想,冷聲道:“你也不必裝了,再裝就不像啦!還充什麽啞巴?難道我看不出來嗎?” 小丫環聽了,一臉崇拜萬分,笑嘻嘻的,竟然開口道:“姐姐好聰明。” 淩纖兒見自己果然料對了,得意得很,又冷笑道:“可否順便告訴我,你究竟是羅剎門中的什麽人?”小丫環道:“我是一個丫環。” 淩纖兒轉過身去:“小小年紀,便老是騙人,將來一定沒救了!” 小丫環急迫:“姐姐,我在這裏,的確是一個丫環,但是……我有一個大秘密,在這裏,沒辦法說給你聽,你不會怪我吧?” 淩纖兒聽小丫環說來十分懇切,心中為之一軟。 她轉過身來,只見小丫環的眼中,淚水盈盈。 淩纖兒疑聲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小丫環道:“我十二歲來到了這裏,裝了四年啞巴,幾乎連我自己,也忘了自己是會講話的了,姐姐,你……不會泄漏我這個秘密吧?” 淩纖兒奇怪地看著她:“你是從哪里來的?為什麽要裝啞巴?你的武功如此高,又何必在這裏任人使喚,做丫環呢?” 小丫環低聲道:“姐姐,這說來就話長了,反正姐姐在這裏也出不去,我慢慢說給你聽,但是我會武功一事,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淩纖兒實是想不到會在這裏,過上這種神秘人。 她突然警覺,自己對這個小丫環已經太信任了。然而,她就著燈光,看看這個眼中淚花亂轉的少女,實在無法想象.這樣的一個少女,難道也已失去了她應有的純潔,而和其他的人一樣,只為想知道自己心中秘密.使猛騙自己? 淩纖兒實是不敢相信這樣一個少女,也會是自己的敵人! 她想了一想,道:“你說我出不去,是什麽意思?剛才若不是你,我可能已經攀上那山峰了。” 小丫環憋著嘴角,輕笑道:“姐姐你別傻了,以為真那麽容易嗎?門主精得很.我四年前到這裏來,主要是想見他一面,但到現在,連個影兒也沒有……” 她講到此處,面上突然思出很堅強的表情:“我一定要見到他,就算是死了也甘願!” 淩纖兒更是不明白,道;“這又是什麽意思外 小丫環瞄眼四掃,將聲音壓至最低,道:“只要我能夠見到他,我就可以與他拚一拼,為我父母報仇了!” 淩纖兒圓睜美目,詫聲道:“你說什麽?你要和羅剎門的門主拚命?” 小丫環急道:“小聲點。” 淩纖兒連忙點了點頭,將聲音放低:“你打得過他嗎?” 小丫環黯然道:“打是一定打不過的,但怎樣也得拼一下,總不成放著父母的血仇不報!” 淩纖兒勸她:“這不是辦法,你武功算是厲害的,再等上幾年,你一定可以勝過他的!” 小丫環流下淚來,急聲道:“等!等!我已經等了四年了。” 淩纖兒不禁同情起她來,道:“你父母是什麽人?” 小丫環道:“姐姐,我與你一見如故,本來不應該瞞你,但是父母吩咐過我,在大仇未報之前,絕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他們的姓名來,姐姐你一定能諒解的,是不是?” 淩纖兒瞭解地點頭:“是的。” 她想了一想,又低聲道:“看來這裏的防範,還挺松的,你何不和我一起逃走,再作打算?” 小丫環道:“若是下定決心逃走,也不是真的辦不到,但是我卻還不想走。” 淩纖兒剛才一時沖動,邀那小丫環一起逃走,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因為那小丫環究竟是什麽來歷,自己還不知道? 如此輕易相信別人,對自己很不利。 她應該處處防著別人,才能確保自己的安全。 可是,她一聽得小丫環不願走,心便有點羞愧,覺得小丫環若想騙自己,應該是巴不得和自己跑才是。 她呆了片刻,道:“那你在這裏做什麽呢?” 小丫環哭了起來,有點歇斯底里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淩纖兒笑得甚苦:“我卻是非走不可的,只要我能到了目的地——” 她講到這裏,猛一停。 這是她絕不能泄定的秘密,怎會差一點便向那小丫環講了出來?幸而及時住口。 小丫環則道:“姐姐、你的事,我全聽人說過了,你就算達得出此處,再向東去,還是很難哪!” 淩纖兒聽到小丫環對她十分關切,不禁歎了一口氣。 小丫環道:“但是你如果一定要走的話,我倒可以指點你一條出路。” 淩纖兒聽了,立即笑開了臉。 但她想了想,卻搖頭道:“不行,明日一早,百變魔女便會來這裏帶我去見門主,若是我不在,豈不是害了你?” 小丫環笑道:“姐姐,你心腸真好,不過沒關系,總壇上下,人人只當我是一個可憐的啞孤女,你走了之後,我會自己點了自己的穴道,便可以說為你所制,那就沒有事了。” 淩纖兒聽了,心中更是感激:“你不走嗎?” 小丫環道:“我不走!姐姐,我自從父母死後,從來沒有相信過任何人,甚至未曾和什麽人講過一句話,但是和你,卻是一見如故,這也是緣份……” 她講到此處,眼角又潤濕了起來:“但是你一走,我們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見面了!” 她說著,大顆大顆的淚珠,便落了下來。 淩纖兒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咱們都是天涯不幸人,你叫什麽名字?” 小丫環道:“我姓黃,單名一個靈字。” 淩纖兒道:“小靈,你一定要在這裏,不肯和我一起逃走嗎?” 她一面問,一面在心中想著姓黃的武林前輩。 黃靈年紀輕輕,武功便這麽的高超,自然是家學淵源,父母定是在武林中響叮當的人物。 但淩纖兒患了片刻,卻又想不起有哪一個絕頂高手是姓黃的。 當然,淩纖兒想想就算了,因為她在武林中的見聞,少得可憐,就算真有姓黃的異人,她想不起來,也是很正常的。 黃靈淡聲道;“我如果要出去的話,早就走了,纖兒姐姐,你跟我來。” 淩纖兒跟在她的後面,向屋後走去,來到了一小塊草地上。 那草地上有三口井,黃靈在正中那口井旁站定,道:“前年,我無意中發現這口井,可以游水出去,通到一個大水潭中,羅剎門總壇,有七八裏路程,我曾經出入好幾次,相信即使在總壇,也沒有人知道有這樣的一條通道。” 淩纖兒一面聽,一面心頭怦怦跳:“當真?” 黃靈嘟起小嘴;“纖兒姐姐,你說我會騙你嗎?” 淩纖兒憋笑兩道,道:“當然不會啦!” 黃靈四下猛瞄眼,道:“在井壁上,我已釘了不少針釘,可以順壁而下,到了井底水並不深,有一股吸力將你自動吸住.只要閉住氣息,就可以出去了。” 淩纖兒點頭表示明白。 黃靈說完後,她便跨進井欄。 淩纖兒拉住黃靈的小手,半天才擠出——句話:“小靈,你多保重。“ 黃靈道:“我知道,纖兒姐姐也要小小些,別太容易相信別人!”兩人依依不捨。 好半晌,淩纖兒才向下沈去。 果然,她在井壁上摸到了許多寸許來長的鐵釘,雖然很累,卻也可以攀緣而下。 不到半個時辰。 她的身子已浸在涼冰冰的水中。 而當淩纖兒一鬆手間,只覺得水底下,有一股十分強大的迴旋之力,將她扯得向下沈去。 淩纖兒連忙閉住了氣息。 轉眼之間。 她已經被那股力道扯進了水中,淩纖兒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不斷被那股力道,扯得在水中向前滾去。 淩纖兒對黃靈的話,十分相信,所以她老神在在,安得很。 她知不知道,在她下了井欄之後,黃靈仍站在井邊,向下望著。 不到頓飯工夫,無聲無息地轉出了一個人來。 那人乃是一個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體格瘦削,雙眼炯炯有神,長相清奇,身上穿著一件玄色長袍,更增他飄逸出眾之態。 那人來到了黃靈的身邊,伸手拍了拍黃靈的肩頭,黃靈轉過身來,將食指放在口上,低聲道:“別出聲,她才下去!” 那中年男人點了點頭,道:“一切和我想的全一樣嗎?” 黃靈笑的甚是開心:“沒兩樣。” 只見他目中異光更盛,猶如兩股冷電一樣,顯示他功力深厚。 黃靈和那中年男人兩人,在井邊並沒有站了多久便一前一後,離了開去,轉過了屋角不見了。 淩纖兒身在水中,一直為水中的那股暗流所帶動,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之久,她才覺身上松了一松。 已經脫離那股暗流的束縛。 淩纖兒雙臂劃動,在水中向上浮了起來,過了沒有多久,身上越來越輕,終於浮出了水面。 她浮出了水面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然而,她四面看去,只見天色仍是黑沈沈的,自己卻正在一個山峰之下的一個大水潭中。 淩纖兒見一切皆如黃靈所說,心中更加安定。 她連忙從潭中躍起身來,四周一看,見就近有幾個山洞。 淩纖兒一路搶著乾草,抱進了洞中,將濕衣服除了下來,在乾草上睡了下來。不知不覺間。 她睡用很沈,待再醒來時,陽光已照射了進來。 淩纖兒連忙穿好了衣服走出洞口。 她根本搞不清起身在何處,但她知道,向東走准沒錯。 她很後海沒有堅持要黃靈和自己一起逃出羅剎門總壇。 她心想:如果自己和黃靈在一起的話,那麽即使父親在泉下有知,也一定不會責怪的吧! 淩纖兒心中暗暗地歎著氣,只是認定方向,向東走著。 這一天,她走到了中午時分,所經過的地方,全是崇山峻嶺,深壑峽穀,也沒有遇到一個人。 日頭正中時。 淩纖兒在通過了一道峽穀之後,進入了一座十分茂密的森林之中。 那森林中,因為樹葉茂盛,所以雖在中午,光線也十分昏暗。 淩纖兒在滿是落葉的地上走著,突然,聽到一陣呻吟聲。 雖然聽得有些模糊,但是勉強可以聽出,那是一個少女所發出來的呻吟聲。 淩纖兒咬了咬下唇,輕輕地向前走著,她得去瞧瞧,呻吟聲是什麽人發出來的。 因為林中的落葉積得很厚,她雖然提氣小心行走,也不免發出輕微的聲音來。 淩纖兒每在發出輕微的聲音來之際,便停下了腳步,所以向前去的勢子極慢。 走半天,那呻吟聲才漸漸地聽得真切了。 但到了這時候,呻吟聲卻也愈來愈微弱。 淩纖兒大著膽子,向前閃了出去,立即隱身在一棵樹後,定睛向前掃去。 只見前面地上躺著一個人。 淩纖兒一眼看去,並沒有看清那是什麽人,但也不免看直了眼。 因為那人,簡直是一個血人。 瞧那人身形纖細,應該是個女孩子。 淩纖兒看了一會,只見那女孩子只是斷斷續續地發出呻吟聲,連動都沒動過,看來傷得有夠重。 淩纖兒又四面一看,林中靜悄悄的,又不見有其他的人在。 她膽子大了許多,身形一晃,便掠到了那女孩子的面前,仔細看去。 看仔細後,淩纖兒驚詫萬分,更是難過不已! 那女孩子雖然血污滿面,身上也有著幾處傷痕,還流血不止,但是淩纖兒仍可以看出,那可是自己心念的黃靈。 淩纖兒在那剎時之間,根本就沒去想,黃靈怎會突然在這裏出現。 淩纖兒連忙俯下身來,叫道:“小靈,小靈!” 黃靈本來雙目微閉,淩纖兒叫了兩聲,她才慢慢地睜開了眼。 淩纖兒急道:“小靈,你聽得到我在叫你嗎?我是淩纖兒!” 黃靈抖了抖嘴角,淩纖兒忙附耳過去。 好一會兒。 才聽到黃靈叫著:“纖兒……姐姐……” 淩纖兒提住了她的雙手.忍不住哭了出聲。 黃靈又道:“纖兒姐……你走你的路……不要理……” 她只講到此處,就講不下去了。 淩纖兒比自己受傷還要難過.忙道:“你別說話了。” 她曲膝,跪在黃靈的身邊,想要為她先將身上的傷口,包紮起來再說。 但是她一眼看去,黃靈的身上.滿是鮮血.幾乎是遍體傷痕,想包紮都不知從何包紮起才好! 她歎了一口氣:“小靈,你怎麽傷成那樣?” 黃靈喘氣道:“遇……到了你……就不要緊了。” 淩纖兒哭聲道:“怎麽不要緊!” 黃靈掙紮著道:“你……將我的身子翻過來……我腰際有一隻白色小玉瓶,你將其中的二粒丸藥……塞入我……的口……中……” 她掙紮著講到此處,口角也已流出了許多鮮血來。 淩纖兒忙道:“我知道了,你別再多說。” 她依言將黃靈的身子翻了過來.見她腰際果然有一隻小玉瓶,但也已染滿了血跡。 淩纖兒連忙打開了塞子,將二粒丸藥,倒入黃靈的口中。 黃靈服下了丸藥之後.緊閉雙目。 淩纖兒還想為她包紮傷口。 黃靈卻搖手道:“不用了。” 她一面說,一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在地上一按,竟坐了起來。淩纖兒見這等情形,猛眨著雙眼。 她起先還當黃靈要死了.回光逅照.才出力將身子撐得坐了起來。 此際一看,卻只見她傷口已停止出血.面上沒有血污的地方,看來也氣色如常了。 淩纖兒這時,並沒有想到其他,只是驚呆不已! 她脫口道:“好靈的藥哦!” 黃靈笑道:“這是我家傳的大羅金丹.但我剛才連取藥丸的力道都沒有,你遲來半個時辰,我便沒救了。” 淩纖兒想起黃靈剛才的情形,也覺得危險萬分:“你怎麽會這樣呢?” 黃靈突然面露慌張之色,道:“纖兒姐,你一路前來,沒看到他們嗎?” 淩纖兒呆道:“看到誰?” 黃靈道:“於大護法和百變魔女他們。” 淩纖兒搖頭道:“沒有啊!” 她才講了三個字.心中一動.又道:“小靈,你是被他們發現放走了我,所以才被他們追趕的嗎?” 黃靈淡聲道:“與你無關.是我無意中顯露出自己會武功,被他們起疑,一路追了下來,將我打成了重傷。幸好我命大,被我逃跑了。” 淩纖兒聽了黃靈的話後,並沒有去細心想其中的漏洞——她既然身受重傷,如何還跑得掉? 淩纖兒泛起了一陣激動! 淩纖兒緊緊地握住黃靈的手,道:“小靈,我……真不知要怎樣感激你才好,你分明是因為放走了我,才會被打傷,卻還怕我不安心,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你實在是太好了。” 黃靈抹了抹臉上的血污,道:“纖兒姐,你這樣說太見外了。 淩纖兒呆望了她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一會兒。 才歎了一口氣:“小靈,那你現在准備怎麽樣?” 黃靈亦歎聲連連:“天涯茫茫,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淩纖兒考慮在心,心想:如果連黃靈這樣的人,都不能相信,那當真是連丁叔叔也不可相信了。 她便道:“小靈,我們一起上路好不好?” 黃靈卻搖頭道:“不好。” 淩纖兒呆眼道:“為什麽?” 黃靈道:“你的行蹤如此轟動,人人都知道你掌握一件大秘密,我和你一起上路.你的秘密就保不住了,我得避嫌。” 淩纖兒眨眼道:“小靈,你這是什麽話?” 黃靈睨眼笑道:“我是什麽人,什麽來歷,你全不知道,便隨便地邀我同行,纖兒姐你也太不小心了!” 淩纖兒被她說呆了。 她只是呆呆地望著黃靈,心中暗道:這一次,除了丁叔叔以外,可相信的人,多了一個。 實際上,黃靈究竟是什麽身份,什麽來歷的人,淩纖兒的確是一點也不知道。 她之所以會如此相信黃靈,原因是很多的。 然而最主要的,便是黃靈一再拒絕和她同行! 她自從離開了蘇州之後,不知有多少武林人物,追在她的身後。 所有的人,不論正邪各派,表面上對淩纖兒都十分客氣,但是最終目的,無非是要淩纖兒講出她心中的秘密。 如果淩纖兒開口,邀這些正邪各派高手中的任何一人同行,那可是他們求之不得的事情,哪有拒絕的道理。 但是,黃靈卻與眾不同,竟不接受淩纖兒的提議。 黃靈並不是不知道淩纖兒來歷的人,她也知道淩纖兒是為什麽會到羅剎門總壇來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仍然不和淩纖兒一起走,淩纖兒還能不相信她麽? 淩纖兒下定決心,道:“小靈,我雖然不知你的來歷;但是我們兩個人的命運卻差不多,在世上都是孤苦伶仃,什麽親人也沒有,為什麽不結伴而行,還要分開呢?” 淩纖兒一面講,一面想起自己原來有一個其樂融融的家庭,變故來的如此突然.竟變成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她不禁一陣心酸,差點又想流眼淚。 黃靈也像是被淩纖兒說動了心,淚水更是滑落:“纖兒姐,別再說了。” 淩纖兒握住了她的手:“那你可是答應和我一起走了” 黃靈聽了,不出聲。 她低著頭,足尖踢著地上的小石塊:“纖兒姐,我聽羅剎門總壇中人說,你這次東行,乃是轟動整個武林的大事。” 淩纖兒苦笑不已:“可以那麽說!” 黃靈續道:“正邪各派中人,不知有多少人,想要知道你東行的目的地,而他們為了想知道這一點,也不知花了多少的代價。 “我如果和你同行,當然也有好處,我武功比你好,至少可以幫你退敵……” “但是,纖兒姐你可曾想到,如果我與你同行,那麽在你到達目的地之際,不只你一個人,而且連我在內的了!” 黃靈媚媚道來,淩纖兒聽得猛點頭。 她一等黃靈說完,便道:“這我想到了。” 黃靈眼中閃著光芒:“令尊死前,一定曾吩咐過你一些事情吧?” 淩纖兒露出了驚訝之色:“咦?你怎麽知道?我爹臨死之前吩咐我說,除了丁叔叔鐵膽震九州丁沖之外,什麽人也不可以相信。” 她失聲道:“誰是鐵膽震九州丁沖?” 淩纖兒對于黃靈感到如此吃驚的神情,亦覺得奇怪。 她忙道:“怎麽啦,你認識丁叔叔嗎?” 黃靈緊張兮兮的道:“他在哪里?” 淩纖兒歎了一口氣:“他身中羅到門百變魔女的迷藥,七天之內,形同癡呆,不知被百變魔女派人送到什麽地方去了。” 黃靈聽到淩纖兒的話,才松了一口氣。 她續道:“原來你是和鐵膽震九州丁沖一齊上路的,這一點,沒有人和我說起過。” 黃靈在講那幾句話時,臉上的神情,仍然是十分怪異。 淩纖兒道:“小靈,你的身世,我不知道;我心中的秘密,也無法告訴你,但我們萍水相逢,總算是一見如故,是不?” 黃靈點頭道:“是呀!” 淩纖兒道:“小靈,你告訴我,你為什麽一聽到丁伯伯的名字,便這樣吃驚!” 黃靈四下亂瞄眼,像是怕她們的對話被人偷聽了去一樣,態度十分神秘。 淩纖兒的心中,更是呆得很。 黃靈輕聲問道:“你叫丁沖為丁叔叔,你們兩家的交情很好嗎?” 淩纖兒道:“是,丁叔叔是多爹的生死之交,丁叔叔可說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 黃靈聽了呆了眼。 她笑的甚苦:“常言道:疏不間親。我和你認識才幾天,丁沖和你家如此好,那我就不必說什麽了。” 淩纖兒聰明得很,聽到黃靈這樣講,便明白她本來要說丁沖的壞話。 但鐵膽震九州丁沖,英名遠播,大江南北,誰不知道他是一等一的好漢,難道竟會做什麽壞事嗎? 淩纖兒想了想,道:“小靈,你要說什麽,盡管說好了。” 黃靈搖頭:“我沒有什麽好說的,但是你既然和我一見如故,當我是知己,那麽,我有一句話要奉勸你。” 淩纖兒一比手勢:“請說。” 黃靈正經道:“纖兒姐,令尊臨死之前,對你說,除了丁叔叔一人之外,什麽人也不可以相信。我要說的是,你心中既然有著那麽重大,關系著武林命運的秘密,那麽,實是沒有一個人可以相信的。” 淩纖兒聽呆了眼。 好半天才收回心神。 她道:“不,我不以為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會如此的可怕。” 黃靈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淩纖兒眨了眨眼,笑道:“不見得吧,我就知道你的心。” 淩纖兒那句話,本來是開玩笑的。 因黃靈雖然在表面上,一本正經地在奉勸著淩纖兒。 事實上,她是暗懷鬼胎,而且她的身份,也不單純,一聽到淩纖兒的話,不由臉一變色。 淩纖兒卻沒注意到。 黃靈笑得甚是勉強道:“你知道什麽?” 淩纖兒道:“我知道你是一個心地十分好的人,也是我可以信任時第二個人。” 黃靈這才松了一口氣,笑道:“你別太肯定才好。” 淩纖兒道:“那我們一齊上路了。” 黃靈心頭想了一會兒。 於是她道:“好是好,但是萬一丁沖趕上來了,那我立即就走!” 淩纖兒一臉不解,道:“那是為什麽?” 黃靈道:“你別管,如今我就算和你講了,你也不會相信的,不但我一見他影子便要走,而且,你絕不能和他提起認識我。” 淩纖兒更是搞不清楚狀況。 在她看來,丁沖和黃靈兩個,都是自己可以信任的好人,為何黃靈一提到丁沖,就很討厭的樣子呢? 黃靈像是知道淩纖兒又會再提問題一樣。 不等她開口,便道:“你不必問了,如果你不能夠答應我的話,那等於是害了我!” 淩纖兒實在不懂,怎會這樣? 但當她看到黃靈講那幾句話神情的嚴肅.便無法不答應。 淩纖兒只好道:“好,我答應你。” 黃靈嘟著小嘴:“要不然,我現在就要跑了,我知道丁沖的本領很大,看來不消幾天,他就可以追上來了。” 淩纖兒一想到如果丁沖追了上來,黃靈便要在去,心中反而不很高興。 但是她既然已經答應了黃靈,就算不捨得和黃靈分離.也是沒有辦法的了。 她們兩人講了片刻,便一齊向前走去。 走出了五六裏,來到了一道小溪附近。 黃靈在溪邊,洗淨了臉上和身上的血污。 淩纖兒見她身上血污一去,簡直一點傷痕也看不出來,不由奇道:“小靈,你家的大羅金丹,還真有夠神的。” 黃靈只是“嗯”了一聲,立即岔開了話題。 光是這點用腦筋想想,也應該知道黃靈的傷,根本是裝出來的了。 不論傷藥怎樣好,也只能在片刻之間,將血止住.如果說要生出新的肌肉來,簡直就是神話! 黃靈將破爛的衣衫,略為整理一下,和淩纖兒兩人,一面談著,一面向東趕路。 淩纖兒覺得她在武學上的見識,豐富到了極點!淩纖兒覺得有些慚愧,因為她年齡比黃靈大,但若論武學修為,和黃靈比較起來,可說是天差地別了! 黃靈不斷地指點著淩纖兒的武功。 淩纖兒和黃靈同行,只有半日,但是她已覺得獲益不淺。 |
第十三章 雙修羅
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 淩纖兒和黃靈兩人,卻仍繼續走著。 沒多久,只聽得在寂靜的黑夜之中,天空忽然傳來呱呱叫聲。 這時,月色十分黯淡。 淩纖兒一聽到那“呱呱”聲,心中一動。 就在此際.便聽到黃靈“咦”了一聲:“什麽人這麽大膽?”淩纖兒瞄眼:“你說什麽?” 黃靈“噢”的一聲,像是剛才那句話,說溜了嘴一樣。 她忙道:“我是說,這裏離羅剎門總壇,不是太遠,而據我所知,羅剎門門主,正傾全力在應付所有前來之人,什麽人敢來這裏?” 淩纖兒一面聽黃靈說話,一面擡頭往天空尋去,希望能找出什麽。 黃靈一講完,淩纖兒便道:“我倒知道是什麽人來了。” 黃靈聽了,很感興趣:“是什麽人?你倒說說呀!” 淩纖兒張了張口,卻無法立即說出。 她已經聽出那“呱呱”聲是白中紅養的龍鷹所發出的鳴聲。 但是,白中紅是何等樣人,要她形容,卻非常的不容易。 因為她根本連白中紅的姓名是什麽,都無法確定。 黃靈見淩纖兒沒有講話,便道:“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淩纖兒想了一想,道:“他看來,是一個年輕的書生,武功很高,對我,他說叫白中紅,但是卻又有人叫他楚公子,至於他究竟是何等樣人,我就不知道了。” 黃靈聽了,眨了眨眼:“原來有這樣的一個人,你可知道他來這裏的用意嗎?” 淩纖兒撒著嘴角:“當然知道,這人不但武功極高,而且機智過人.他曾三次救我,所用的法子,都是普通人想都想不到的。” 黃靈又側耳細聽了一會,只聽得那“呱呱”聲,斷斷續續,不像是從她們所在的方向而來。 黃靈在正要講話之際,那“呱呱”聲,又傳了來。 片刻之間,便已傳近! 本來淩纖兒對龍鷹叫聲,頗有親切感。 然而此時.一聽得那“呱呱”聲越傳越近,想起了白中紅的行徑、就生起氣來。 轉眼間.龍鷹已飛掠過來。 淩纖兒和黃靈往天空瞧去,果真見著一隻金眼神鷹,正掠頭不及七丈處,輕飛而去。 緊接著,左側山道上。已奔射一道青影,淩纖兒直覺是白中紅,不自覺地蹲身躲藏,她一縮,黃靈也跟著縮。 那人果真一襲書生打扮.正是白中紅沒錯。 淩纖兒一時千頭萬緒,神情顯得很激動。 自己明明已決定恨死他,然而怎會老是升起這莫名慌亂心情呢?她極力壓抑下來。 白中紅仍自挂記著淩纖兒安危。 在幫林霖挖了三天秘道之後,工作已告一段落,於是折過頭來;尋求她的下落。 盡管淩纖兒已恨死自己,然而自己又何必在乎她的想法呢?畢竟自己本就有目的而來,騙就騙吧! 否則老是在誠實與罪惡之間掙紮,吃苦的仍是自己。 他摸摸為鋸鐵板而受傷的右手,暗自苦笑,沒想到自己竟然甘心為她吃這些苦頭! 甩著手,他似乎想甩掉不愉快的記憶,加快腳步掠了過去。 淩纖兒瞧及那只受傷的右手,心頭更是抖顫。 白中紅拚命救自己,這是何等感人啊! 如若他毫無其他目的,那該多好? 然而,不可能的! 她親眼看見他跟長恨客在一起,親耳聽到他跟林霖對話,他根本是有目的而來的啊…… 淩纖兒強咬著牙齒,不願再多想,轉頭往黃靈瞧去。 本想喚她快點離開,豈知黃靈卻一副秀眉緊皺,似在思索什麽重要問題似的。 淩纖兒心中一動,道:“你認識這人嗎?” 淩纖兒和黃靈同行大半天,已覺出黃靈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武林中的見聞,也極其廣博,便問上一問。 黃靈想了想,道:“這個人我沒看清楚,但是他那只黑鷹,眼眶有一道金線,倒是異種,似乎叫‘龍鷹’吧,在二、三十年前的武林,可以稱得上‘談鷹色變’!” 淩纖兒弄笑道:“二、三十年前,這頭‘龍鷹’當然不會是他的,那是什麽人的?” 黃靈瞄眼道:“在二、三十年前,武林中人才鼎盛,無論正邪兩道皆人才輩出,正派不去管吧,邪派有三人是最出風頭的。” 淩纖兒很感興趣:“是哪三人?” “一個就是長恨宮的宮主長恨客,以前他可不叫這玩意兒,叫作淩風追魂李不群。” 淩纖兒抽翹嘴角道:“這名字雖然很霸道,但可帥得很,他幹嘛改叫長恨客呢?” 黃靈輕笑道:“這當然有原因啊!” 兩人邊談邊趕路。 黃靈又道:“原本淩風追魂李不群,以為自己武功蓋天下,武林唯他至尊,不料卻在一場武林大聚會中,殺出二個比他更強更勇的人來,把他打得差點吐血,一氣之下便改名長恨客,隱居在長恨宮中,很少出現江湖了。” 淩纖兒淡聲道:“原來如此,是哪兩個人,竟能比他厲害呢?”“一個是人稱武林霸主的黃天雲。” 淩纖兒淡笑道:“比李不群還霸氣,想必定然有很多人找他較量吧!” 黃靈逗笑道:“當然呀,不過沒有一個人贏得過他,無論是文是武。都只有甘拜下風的份兒。”淩纖兒道:“那另一個勝過李不群的,又是何人?” 一提到那人,黃靈小臉一癟。 “原本黃天雲的確可稱作武林霸主,但卻出現一個人,那人帶著一隻金眼神鷹,他在那場武林大聚會中,與黃天雲拚鬥近一個月……無論是文是武,這一比下來,黃天雲才瞭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人竟樣樣都比黃天雲強。” 淩纖兒驚聲道:“這麽厲害呀?結果呢?” “結果黃天雲只好認輸,默然地遁走了,從此下落不明。” 淩纖兒眼珠子一轉,道:“龍鷹主人呢?他怎樣了?” 黃靈一聳肩:“那人神秘兮兮的.根本沒表明身份.一贏就帶著龍鷹離開,此後就沒人見過他.根本就不知他從哪兒冒出來的,像是他突然出現,只是為了對付黃天雲的武林霸主四字而來。” 她道:“小靈,你怎麽知道得那麽清楚?” 黃靈道:“家父一向人面很廣,武林中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來往,我從小就不知聽了多少這樣的故事。” 淩纖兒在這時候,心中猛一動。 她想起自己在一聽到黃靈的名字之際,便曾想過武林中可有姓黃的高手,但是卻未曾想起來。 如今黃靈提起的武林霸主黃天雲,不知和她是不是有關系? 淩纖兒只是想了一想,並沒有將這個問題提出來問黃靈。 她知道黃靈既然要保持身世的秘密,就算問她,她也是不肯說的。 淩纖兒想了一想,道:“當年那個龍鷹主人,究竟是什麽樣子的,自然有人見過,並且傳了下來了。” 黃靈道:“當然,那人的樣子,蠻奇怪的,一身銀袍,且滿頭銀絲白發。” 淩纖兒立即想起,白中紅曾經化裝成為銀發銀袍的老頭子來嚇人,而那只龍鷹,如今又是白中紅所有。 歸納起來,白中紅和當年那個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異人,一定有很大的關系。 淩纖兒想著,正要開口將自己的想法,講給黃靈聽。 就在此際,忽然又聞得“呱呱”輕鳴聲,自遠而近,傳了過來。 轉眼之間,白中紅身形,又在不及兩人二丈處掠飛過去。 淩纖兒和黃靈兩人,也仍是不出聲。 只是當白中紅在離她們兩人兩丈處掠過時.淩纖兒聽到黃靈發出了“哼”的一聲冷笑。 淩纖兒轉過頭去看,黃靈的一雙秀目之中,射出一線驚心動魄,異樣的光采來! 雖然未曾正面和黃靈的眼光相接觸,但是淩纖兒心中,卻也感到了一股寒意。 也在這時,淩纖兒心中,泛起了一種十分奇怪的想法。 她實在是想不通,像黃靈那樣一個心地善良的少女,怎會有那麽淩厲,令人望而生寒的目光? 急於趕路的白中紅,很快地又消失暗處。 黃靈眼中的異光,也在這時斂去,恢復了平時的柔和。 淩纖兒心中打了一個結,但是她卻沒有出聲。 她只是道:“這樣看來,那自稱白中紅的傢夥,可能和當年勝了黃天雲的那人,有關系了?” 黃靈點頭道:“我想是的——而且,那人兩次在我們身旁經過,一定是故意的,我猜他一定會再來,我要給他些顏色抹抹臉。” 淩纖兒歎聲道:“小靈,這樣的人,別惹他了。” 黃靈卻瞪眼道:“纖兒姐,你也太膽小了,這種人,你不去惹他,他也一樣來惹你,你將認識他的經過,說給我聽聽。” 淩纖兒便將自遇到白中紅,三次相救等事,都對黃靈講了一遍。 等到淩纖兒將話講完,只聽得“呱呱”輕叫聲,果然又自遠面近,傳了過來。 黃靈一擡眼,已見著龍鷹飛過,不到幾秒鐘,白中紅又奔到兩人近處,黃靈左手一推淩纖兒,將淩纖兒推得向後退出了兩步。 就在淩纖兒退出之際,白中紅來到了黃靈身前兩丈開外處。 黃靈右手楊處,三點金星,成“品”字形,向白中紅電射面出! 那三點金星,去勢之快,電迅雷奔! 淩纖兒對白中紅的心情,在心底深處,可矛盾得很。 她一見那三點金星,去勢如此之急,而白中紅似乎仍未察覺,竟不由自主:“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她突然那樣地一叫,自然是表示她對白中紅的關心。 那實在是連她自己,都難以解釋的事情。 她很白中紅,一聽到那鷹鳴,心中便生出了憎惡之感,這些都是事實。 但是,當她一看到三點金星,電也似疾飛,射向白中紅的時候,她又禁不住失聲驚呼著! 就在淩纖兒發出“啊”的一聲驚呼之際。 白中紅實也“唉呀”驚叫,右腳絆到石塊,整個人往前摔去。 就在這巧合之間,那電射而來的三點金星,已從他頭頂,背脊和腰際閃射而過,根本傷人不著。 白中紅趕忙掠起.轉向淩纖兒,淡然一笑:“淩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淩纖兒冷斥:“不見得好!” 白中紅弄笑:“卻不知淩姑娘如何能逃出羅剎門層層包圍?” 淩纖兒怒斥:“不必你管!走開,我不想看到你!” 白中紅淡笑一聲,轉瞧黃靈,笑得更是神秘:“黃姑娘,你好厲害的暗器!” 淩纖兒一愣:“你們認得?” 黃靈臉色一變,急道:“我根本認不得他。” 冷斥白中紅:“你三番幾次,鬼鬼祟祟地在我們身旁掠過,到底想幹什麽?” 白中紅笑道:“大概想證實你的身份吧!” “可惡!” 黃靈怒火攻心,猝又射出三數點寒星,齊往白中紅上三路門面射去。 白中紅唉呀驚叫,身形往後一仰,回拍猛卷,寒星頓滅。 他彈身而起,輕輕笑道:“好一招‘三星會月’,幸好碰上我,否則可危險吶。” 說話時,他袖口一抖,鏗鏗幾聲,將三枚金光閃閃的柳葉釘抖落地面。 黃靈揪著臉,正想講話。 白中紅卻比她先開口,立即問道:“黃姑娘,令尊可好?” 那本是一句十分普通的問候話。但是黃靈聽了,臉色立刻一變。 她本來有許多話要說的,但在剎時之間,卻都被白中紅的這句話,堵了回去,變得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白中紅“哈哈”一笑,身形掠起,向前疾馳而去。 轉眼之間,便不見了。 在他覺得,已經給淩纖兒暗示,她若會想,該知道怎麽做。 可惜白中紅一說那句話,黃靈面色大變之際.淩纖兒因為在黃靈的身後,所以並未曾看到黃靈驚惶的神情,故而心緒變化並不大。 她只是詫聲道:“咦,他怎知你姓黃?” 黃靈的心頭,怦怦亂跳,不過她素來機智。 她立即道:“纖兒姐,這人不知怎地,像是知道了我的身世,我的身世若是被人知道,那就糟了,我們快繞道避開他。” 淩纖兒剛才,望著疾馳而去的白中紅的背影,心中又泛起了一陣悵憫之感。 聞得黃靈如此說,便道:“我當然想避開他,但只怕避不開!” 淩纖兒那一句話,本來是無意中說出的,但是黃靈聽了,卻又被淩纖兒的話,說中了心病! 她呆了一呆,忽然以足尖,在地上畫了起來。 轉眼之間,只見她在地上,畫出了許多不規則的符號。 淩纖兒著呆了眼,道:“小靈,你在做什麽?” 黃靈淡笑道:“沒什麽,我覺得很煩,亂畫一通而已,我們走吧!” 她一面說,一面拉著淩纖兒,便向前馳去。 淩纖兒仍然不免回頭,對黃靈在地上畫出的那些奇怪的符號,望了幾眼。 她看得出,那些符號像是一種她不認識的奇怪文字.但是她卻又不能肯定。 然而,她能夠肯定的是.黃靈的舉動,一定是有意義的,而不僅地所說的那樣簡單。 淩纖兒心中雖然疑惑,但是她卻仍沒有出聲。 因為黃靈的身份,本來就十分神秘。 淩纖兒在不瞭解她身份的情形之下,主動邀她同行,黃靈有一些神秘的舉動,似乎也沒理由管人家。 她們兩人,一口氣不停,向前趕出了五六裏。 但並未曾再聽到龍鷹輕鳴的聲音。 趕出了五六裏後,黃靈才慢了下來。 淩纖兒已經開始喘了。 這時,突然聽得不遠處,又響起了一陣急馳的馬蹄聲。 淩纖兒和黃靈兩人,連忙站定了身形。 只見六匹駿馬,在離她們近半裏處,疾馳而過。 隔得雖遠,淩纖兒也可以看清,那六個人,正是於大護法和常跟他出門的五長老。 淩纖兒有些慌亂:“羅剎門總壇,派人出來追我們了!” 黃靈安慰道:“不怕,我們走我們的。” 淩纖兒擔心道:“小靈,我落在他們的手中,也就算了,他們為了想知道我的秘密,不敢將我怎麽樣,但是你可就慘了。” 黃靈癟苦笑道:“真到那時候,我也只有和他們拼了!” 淩纖兒道:“那我們幹嘛還要趕向前去?” 黃靈道:“你不知道,再向前去,便是一道流沙河,一過了流沙河,羅剎門總壇的勢力,便伸延不到,我們也就少了一分危險了。” 淩纖兒輕歎道:“我聽丁叔叔說過,若是過了流沙河.雖然少了羅剎門的人,但麻煩卻不會少,因為羅剎門的勢力到不了.其他人物,少了羅剎門這敵人,當然就會更加的囂張了。” 黃靈小聲道:“到那時候再說吧!” 淩纖兒實在想不通,為什麽黃靈執意要向前去。 她拗不過黃靈,只得又和她並肩向前掠出了裏許,突然聽得前面山角處,傳來了白中紅充滿了豪氣的大笑聲。 淩纖兒呆了呆! 同時,又傳來於大護法冷冷的聲音c 只聽他道:“小子,你膽敢冒充本門的高手,今日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黃靈對于向前行,會遇上於大護法和白中紅一事,像是在意料之中一樣,面上並沒有驚訝之色。 她淡笑道:“我們過去看看。” 她們兩人,輕輕地轉過了山角,立即停住。 向前看去,只見前面,是一個小小的山勒。 那山約有四五丈大小,三面是鱗峋怪石,一面則是小道。 這時,連於大護法在內,一共是六個人,正將白中紅團團圍在中心。 白中紅老神在在,不將他們放在眼裏。 他本該離去,然而想及淩纖兒身處險境而不自知,乾脆先找羅剎門人大打出手,也好搞亂一池春水,順便發泄一下鬱悶的情緒。 於是,也就自動現身找碴了。 黃靈直到這時,才看清白中紅面容。 她不由心頭似小鹿般抨抨跳,暗想:“原來他長得這樣帥!” 她一想著,便不由自主,臉紅起來。 淩纖兒卻全然不知黃靈的心事。 她俯耳低聲道:“趁這人和羅剎門高手動手之際,我們走吧!” 黃靈卻道:“不,看看他們誰勝誰負。” 淩纖兒對于誰勝誰負一事,早就有了定論,如果有疑問的話,她也不會要走了。 她覺得,白中紅即使在武功上難以以一敵六,但他也一定有辦法以他的聰明機智來脫身的。 如今,淩纖兒聽到黃靈說再看下去,她卻也並不反對,點了點頭,和黃靈並肩而立,藉著面前一塊大石的遮掩,向前看去。 於大護法一臉好笑,道:“閣下如何稱呼,你所養的龍鷹,又是從何而來?” 白中紅吃吃弄笑道:“你現已認出我是冒認的羅剎門高手,曾經戲弄百變魔女的人,還不知我的姓名嗎?” 於大護法碰了一個釘子,還是沒有變臉。 他淡聲道:“我勸你還是乖乖說出自己姓名,如今,附近方圓數百里,本門門主親自主持,布下搜敵網,普通人根本進不來,你無端闖進來,該當何罪?” 於大護法的語音,十分刺耳,那一番話,淩纖兒字字聽得清楚。 淩纖兒聽了之後,覺得很奇怪。 她覺得這於大護法身為羅剎門的大護法,在武林之中,自然有極其高的地位,但是卻也愛打謊言! 他說什麽數百里方圓之內,布下了搜敵網,不准人妄行半步,真是好笑,自己和黃靈兩人,走了一天,哪有遇到什麽人? 又聞得白中紅道:“你想怎樣?” 他講了一句之後,竟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呵欠。 淩纖兒只聽得身旁的黃靈忽然發出了“哼”的一聲冷笑。 那一下冷笑聲,十分低微,若不是淩纖兒站在她的身邊,也根本聽不到。 然而,淩纖兒在那聲冷笑聲中,卻聽出黃靈對白中紅被圍,暗爽在心。 淩纖兒憋想:沒想到這個小靈,年紀輕輕的,竟如此記恨.不過輸了白中紅兩招,就死記在心。 白中紅打了一個呵欠之後,道:“想怎樣就來啊!”於大護法以及五長老,雖然已將白中紅圍住,但是卻不立即動手,看他的情形,像是正在等待著一些什麽。 他一聽到白中紅反問他,便道:“你跟我到本門總壇去走一趟!” 白中紅一聽,呵呵直笑。 遠遠的,又有馬蹄聲傳了過來。 那馬蹄聲才一傳來,於大護法的氣焰頓又高漲。 他喝道:“你笑什麽?” 白中紅含笑嘲弄道:“我又不是江南劍客的女兒,你請我到總壇去做什麽?難道也想安排妙計.叫我上當嗎?” 白中紅的那幾句話.上半部和下半部.好像是兩回事,淩纖兒聽了,根本就搞不清楚。 但是,於大護法一聽,臉色不禁一變! 淩纖兒看到于大護法臉色大變.沒注意到黃靈一聽到白中紅講出了這樣的幾句話來時,臉色變得更難看。 於大護法臉色一變之後.那遠遠傳來的馬蹄聲,更是清晰急湊。 他陡地一聲大喝,但是他尚未開口.白中紅卻已一笑:“援兵來了,你還等什麽?” 於大護法的手臂,本來已經揚了起來.可是他聽到白中紅的話,卻呆了呆眼,簡直想不通,這小子怎麽都知道? 他立刻便凝回心神。 一揚手,連他自己在內,六個人一齊向他逼了近來; 白中紅弄笑之間.身子一轉.于大護法一步踏出:“呼呼”已向白中紅一連攻了三掌! 在於大護法向白中紅連攻三掌之際.五長老卻站立不動,為餘護法掠陣。 於大護法那三掌,一掌緊似一掌.第一第二掌過處.將白中紅逼退了半步。 白中紅本來是被六人圍在中心,於大護法兩掌將他逼退半步,他便不能不退到五老之一的面前。 那人見有機可乘,手起掌落,對准白中紅的頂門,拍了下來! 這時候,於大護法的第三掌,正挾著排山倒海之力,向前擊到,那人一掌又在身後無聲無息拍出。 看來,他一前一後,總有一掌,要難以逃得過去,被人擊中! 淩纖兒看到此處,心中不由自主的亂跳起來,十分緊張。 也就在此際,白中紅身形一凝.不再後退.右手反手一撈,抓向在背後偷襲的那人的腰際。 這一抓,出手之快,令人無法防備。 只見他才一出手,那人連躲避的念頭都不曾起.便已被抓中! 白中紅一抓中對方的腰際,大拇指便立即按在對方的“帶脈穴”上。 那人全身力道,盡皆消失。以致他那一掌.雖然仍擊了出去,但是擊中了白中紅的頂門,卻一點力道也沒有。 白中紅一揮手臂間,已將那人提到了自己的身前。 其時,於大護法滿以為穩穩的第三掌,正以雷霍萬鈞之勢,向前壓到! 他身為威名赫赫,羅剎門的二大護法之一,功力之高,自然非同小可。 白中紅一將那人摔到了自己面前之後,立即手一松,掌中大力陡生,將那人推得向於大護法的第三掌直迎了過去。 這一切,全都在一剎那間發生。 於大護法的功力再高,他那一掌,既是傾全力發出的,一時之間,要將全部力道都收了回來,哪有可能? 但他一見本門長老,實被白中紅揮得迎前之際,心中又驚又怒,真氣逆轉,在轉眼之間,收回了六成功力。 但是他那一掌,仍余四成功力,卻是“撲”的一聲,結結實實,擊中在那人的胸口! 那人中了一掌之後,慘叫連連,起碼斷了好幾根肋骨,倒地呻吟, 於大護法萬萬料不到,自己出手先攻,連發三招,非但未曾傷了對方,而且還傷了門中長老,簡直就不必混了。 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以後他還有什麽臉見人? 白中紅還風涼笑道:“於大護法,打自己人也不要打得這麽用力啊!” 于大護法聽到白中紅的風涼話,差點氣得吐血,驚天動地一聲怪吼,身形一矮,雙掌一齊向前推出! 這一次,他雙掌推出之勢,和剛才那一連三掌,可不一樣。 此時他勢子不如剛才三掌之快,但是才一出掌,掌風之中,卻隱隱有雷動之聲。 白中紅連忙向後退出了幾步,臉上的神色,也不像剛才那樣的輕松。 淩纖兒看出,于大護法怒極之下,拼上了。 黃靈淡聲道:“纖兒姐,這是於大護法很厲害的功夫,雷動掌,乃是邪派異功之一,這小子恐怕不夠看了。” 在黃靈講那幾句話時,只見其他四名長老中的兩位,已扶起受傷的那名,齊都向後退去。 隨著於大護法雙掌向前,緩緩推出之勢,雷動之言,更是沈悶驚人。 掌風呼呼,白中紅的衣衫,已被吹得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身子。 淩纖兒在一聽得黃靈講那句話的時候,覺得有些怪怪的。 聽黃靈的口氣,像是希望白中紅敗在於大護法手下一樣! 但是她卻並沒有去多問,因為眼前的情形,實在太緊張了。 白中紅身形微矮,雙手也已緩緩擡起,看他的情形,是准備要硬接於大護法的這兩掌了。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得那急驟的馬蹄聲,如旋風似的卷到。 淩纖兒不由得轉過頭去看,她以為來的一定是羅剎門人。 可是,在她轉過頭去一看之下,不由有些呆眼。 只見那兩匹馬,已然趕到,而馬上的人,也已飛身而下,但是那兩個人,卻不是羅剎門的人。 淩纖兒認得,那兩人之中,有一個正是被自己打瞎左眼的男修羅林霖。 另外一個,則是面貌甚是可愛的少女。 林霖一到,便驚聲道:“楚公子,這是邪派異功之一的雷動掌,不可亂接!” 他飛身就要循著於大護法掌風發出之處,硬撲了過去! 白中紅叱聲喝道:“你們別動!——” 他這四個字一出口,本來是向前緩緩推出的兩掌,陡地加劇,變成氣勢如風一樣。 而於大護法的那兩掌,也陡地加強了攻勢.四隻手掌,于電光火石之間“砰砰”兩聲,已然相交!聲勢驚人.無與倫比。 白中紅身形一晃.在那兩下聲響,尚在耳際縈回不絕之際,他便已經一飛身掠開。 於大護法一晃之後,卻足尖一點,向前撲出。 兩人一退一進,迅即又相遇在一起。 這一次再交上手.兩人全是以快打你.剎那之間,只見掌風呼呼,掌影蔽天,兩人身形糾纏,快疾無倫.竟分不出誰是誰來。 林霖點頭贊道:“好.楚公子居然能從容接下雷動掌,當真虎父無犬子。” 他女兒名叫林星語,被長恨客一擄二十年,而長恨客也並未虐待她,甚至教了她一身好武藝。 如今幸得與老父團圓,喜不自勝下,便想立功。 林星語一瞄站著的四長者,道:“爹,還有四個老頭子,我們替楚公子料理了吧?” 林霖豪邁笑道:“好,你跟我來。” 兩人便向四長老撲去。 只見四條手臂飛舞,人影亂閃處,眨眼間.便已有兩人身子如同斷線風箏似的,向外疾跌了出來。 那兩人,自然是二名長老,一跌出了兩丈許,出氣多,入氣少,恐怕快嗝屁了。 林霖寶刀未老,林星語身懷絕技,對付四長老穩穩當當,輕松得很。 前後還不到一盞茶時間,林霖和林星語.如虎入羊群一樣。將四人全送回老家了。 林霖爽聲道:“楚公子,可要我們幫忙,收拾這家快嗎?” 白中紅訕笑道:“要倚多為勝.太遜了吧?” 這時白中紅仍和於大護法在動手,兩人並未分出勝負。 但白中紅的那兩句話,講來老神在在,可見他應是占了上風。 林霖發聲道:“什麽叫倚多為勝?他們剛才不是六個人,打你一個嗎?” 白中紅道:“我們怎可以和羅剎門的人一般見識?” 林星語笑道:“講得對!” 她一面大叫“講得對”,一面一揚手,目光之下,只見三絲銀毫,向前電射而出! 這時候,白中紅和於大護法兩人,翻翻滾滾,殺得難分難解。 林星語放出暗器,自然是想助白中紅一臂之力,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放出暗器,實在很危險。 因為暗器射中白中紅,和射中於大護法的機會,幾乎是相同的。 而那林星語卻連考慮也不考慮.一揚手間,三枚銀針,已電射而出! 那三枚銀針的去勢,迅快無比。 只見銀光一閃之間,於大護法和白中紅兩人,倏地分了開來,在兩人分開之際,於大護法發出了一聲怒吼! 淩纖兒見林星語貿然便發出了咱器,心中也代白中紅擔了把冷汗。 但是,當白中紅和於大護法兩人分開之後,她對那林星語的暗器功夫,不由得佩服得五體投地! 只見那三枚銀針,針尾銀光一閃,正插在於大護法右手的手背上。 那顯然是她看准了於大護法一掌攻出之際,便將暗器射出的。 不要說准頭驚人,於大護法武功既然高絕,動作自然也十分快疾,而那三枚銀針居然仍能射中他的手臂…… 那麽,銀針的去勢之快,也是可想而知了。 於大護法一退開之後,右手一抖,便已將三枚銀針,抖了出來。 只見他目射凶光,向林霖和林星語看了一眼。他面上微露驚訝之色,喝道:“什麽人?” 林霖呵呵直笑,快樂地道:“雙修羅中的男修羅林霖,這是我女兒林星語。” 於大護法一聽,臉色猛變! 陡地一抖衣袖,只聽得他衣袖之中,發出“吱”的一聲,一隻亮銀信號箭沖天而起。 林星語中指彈處,又是一枚銀針發出,向那訊號箭疾射而出! 她銀針的去勢之快,剛才已經得到過證明。 就在此際,只見銀光電閃向上射出。 可是那信號箭沖天之勢,卻是比銀針的去勢更快,攔不住。 白中紅本可招來龍鷹截攔信號箭,但他靈機一動,且看對方是否把羅剎門門主給請出來,也好一睹他廬山真面目。 故而大大方方讓信號箭沖天而起,招呼羅剎門人。 林星語冷斥:“不要臉,輸了就想討救兵。” 白中紅淡笑道:“無所謂,看看羅剎門,還有什麽厲害人物,麻煩兩位看住他,別讓他跑了,我去請一個人。” 林霖笑道:“放心,他跑不了!” 林星語身形閃動,已和她老爹兩人,將於大護法前後的去路攔住。 這時,於大護法站在當地,實是又羞、又急、又怒、又氣! 他自然知道雙修羅的名頭。 但是二十年前已消失影蹤的魔頭,怎會又重出江湖?而且還加了個小魔女?竟也武藝如此高絕? 剛才,於大護法全力應付白中紅之際,無暇分神,而林裏語的銀針,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所以他手背上才被射中了三枚。 且那三枚銀針中的一枚,正好射中了他手背上的“中渚穴”,令得他整條右臂,為之酸麻不已。 所以,他自知此際和人動手,必然吃虧。 反正已放出了信號箭,救兵馬上便可趕到,樂得暫時先不動手,所以,他只是一臉菜色。淩纖兒在大石之後,見白中紅已經大獲全勝,便輕輕地碰黃靈一下,低聲道:“小靈,我們不必再看下去了。” 黃靈並沒有回答。 淩纖兒轉過頭,向她看去時,只見她的面色,真不是普通的難看,雙眼定定地望著前面。 有點不解,淩纖兒朝她所望看去,心中也不禁怦怦亂跳。 原來,白中紅正向她們兩人隱身的那塊大石,疾馳而至! 還未及淩纖兒猜想白中紅此來是何用意.白中紅已到了身前。 他向黃靈行了一禮,道:“黃姑娘你好!” 淩纖兒這時,就站在黃靈旁邊,但白中紅也不知是否故意要氣她,就像淩纖兒是透明的,不存在一樣。 真叫淩纖兒癟到極點! 她一拉黃靈:“小靈,咱們不要理這種口是心非的壞人。” 白中紅對于淩纖兒所說的話,也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一樣。 白中紅他又道:“黃姑娘,你不是曾被於大護法打成重傷嗎?如今,姓於的已被我制服,你何不在他身上.出幾口惡氣?” 黃靈一臉菜色:“多謝你的好意.我不想借外人之力,來報自己之仇!” 白中紅眉一揚,訕笑道:“好.有骨氣得很,黃姑娘,在下有一句話要奉勸你,你若是不聽,恐怕就會吃大虧哦!” 黃靈一臉苦癟,說不出口。 本來,她面上總是浮著十分天真的笑容,但這時候,卻已苦出汁來,真夠癟心的。 她冷冷地說道:“什麽話?” 白中紅卻呵呵直笑道:“黃姑娘是聰明人,其實這句話我就不必說了。” 淩纖兒斥道:“你羅羅嗦嗦,到底在說什麽?” 白中紅仍像當她是透明的,不存在一樣。 他又向黃靈行了一禮,抽身而退道:“黃姑娘多想想在下的話吧!” 他話一出口,身子已退到了林霖的身旁。 淩纖兒糊塗道:“他究竟胡說些什麽?” 黃靈咬牙切齒:“誰知道。剛才於大護法已放出信號箭,你們快走吧,羅剎門就有高手到了!” 淩纖兒點了點頭,兩人身形晃動,正待向外逸出。 突然之間,只聽得四面八方,各自響起了淒厲已極的呼嘯之聲! 那種呼嘯之聲,傳入人的耳中,令人不由自主,心驚肉跳。 而且,那呼嘯聲,才一入耳之際,還十分低微。 但是轉眼之間,卻是舖天蓋地而來.聲音越來越是驚人,四面八方湧到,像是要將人立即埋葬在那種聲音之中一樣,那聲音來得實在太快。 而且轉眼之間,四面塵土大起,淩纖兒和黃靈兩人.只退出了丈許,便停了下來,仍藏身石後。 淩纖兒眼角掃視,發現剛才她們現身之際,於大護法曾向她們望來。 現在,羅剎門大隊人馬趕到,自己恐怕是藏不住了。 但是,在如今的情形之下,除了暫時在大石之後藏身之外,又能到哪里去呢? 片刻間,厲嘯之聲突然停止,馬蹄聲也突然停止。 剛才,在馬蹄聲和厲嘯聲一齊傳來之際,實是令人有地翻天覆的感覺,但如今,除了原野的清風,略帶起了一點聲音之外,卻又靜得出奇。 向四面看去,只見七八十匹駿馬,圍成了一個圓圈,將修羅父女,於大護法和白中紅四人,圍在這個圈子的中心。 那七八十人,才一站定,便又聽得“得得”的蹄聲,一騎越眾而出。 那匹馬上,騎的正是百變魔女。 她提韁策馬,走出了三步,便一躍下馬。 她一下馬,其餘七八十人,也一齊下馬,動作一致,整齊而來。 眾人才一下馬,百變魔女便朗聲道:“羅剎門門主駕到!” 本來,白中紅和修羅父女,雖然看到羅剎門大批人馬趕到,仍是老神在在。 可是百變魔女這一句話一出口,三人臉上神色,都不那麽鎮定了。 他們三人,立即身形晃動,背靠背站定。 淩纖兒一聽到百變魔女如此說法,心中也為之一驚! 她連忙低聲道:“小靈,羅剎門門主來了,你不要輕舉妄動!” 她是怕黃靈一見到羅剎門門主,心中便記起父母之仇,怕她沖動太甚,所以才特地提醒她。 黃靈臉上神色挺癟樣,只是點了點頭,並不出聲。 淩纖兒四下,瞄眼,想看羅剎門門主,在什麽地方。 但是看情形,那七八十人之內,並不像有羅剎門門主在內。 淩纖兒的心中,正在奇怪。 忽然之間,只見東面有一條人影,疾馳而來。 那條人影的來勢,當真是快如風、疾如電,令人吃驚不小。 才一入目之際,只不過是一個小黑點,看來像是有人掠向前來而已,但是一眨眼間,一陣輕風過處,那人卻已進了圈子。 淩纖兒仔細看去,乃是一個五十上下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的相貌,清俊斯文,飄然欲仙,甚是帥氣。 這個人,淩纖兒並沒有見過,但是她也可想而知,這人一定是武林之中,極具威名的羅剎門門主了。 這個人,就是淩纖兒在羅剎門總壇的那口井中,下去求出路之際,曾經和黃靈在井欄邊上交談過的那個中年人! 那中年人才一趕到。 只見白中紅等三人,各有表情,頗有看頭。 林星語在長恨宮中一待二十年,誰都不認識,只是戒備地看著那中年人。 白中紅則是盯著中年人瞧,想不到武林中最神秘的高手,長得如此清雅出塵,倒像是個修道人。 只有林霖,在那人才一站定之際,卻一臉的驚恐。 中年人才一站定,百變魔女護法及所有羅剎門中人.一齊低頭後退了一步。 林霖苦著一張臉:“原來……原來是你……當了羅剎門的門主?” 中年人道:“不錯,我當羅剎門的門主.已很多年了。你能救女兒出長恨宮的確不容易。” 林星語猛睜大眼道:“爹,他是什麽人?” 林霖幾乎苦出汁來:“女兒,別逞強了,他就是當年有武林霸主之稱的黃先生!” 林星語也曾聽長恨客提過當年往事,對他自然不陌生,臉也揪了起來。 只有白中紅的面色,仍和初見那中年人時一樣。 像是他早已知道,羅剎門門主,就是昔年有武林霸主之稱的黃天雲,只不過想不到黃天雲是這樣的長相。 黃天雲淡笑道:“別再叫我武林霸主了,當年的事……唉,不提也罷!”他講到此處,緩緩轉過身去。 他望向白中紅,道:“你是楚賢侄嗎?” 白中紅卻道:“不是。” 黃天雲睨眼道:“那麽你是何人?” 白中紅弄嘲訕笑:“我是何人,我自己也不知道!”淩纖兒在一旁,一知道了眼前那中年人,竟是武功成名,猶在長恨客之上的黃天雲,心頭便已亂跳,心知今天的事,很難善了。 另一方面.她又怕黃靈太魯莽,忙伸手將她的手臂,緊緊握住。 而當她聽到白中紅,又向人家說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人時,就生氣地瞪了他一眼。 因為他對淩纖兒,也曾如此說過。 黃天雲冷笑道:“答得好!但不知贈龍鷹給你的人,如今何在?一別多年,我可想他得很。” 白中紅淡聲道:“我也不知他在何處。 黃天雲笑道:“若是我想在你身上,找尋他的下落,你覺得如何?” 黃天雲的這兩句話,雖然講來,語音仍是十分柔和,但意思很明顯,是要將白中紅扣起來,或是在白中紅的身上,做上些記號,今白中紅將他要見的人引來。 白中紅老神在在道;“黃先生有把握了嗎?” 黃天雲呵呵苦笑,道;“黃某人自當年一敗之後,又勤練了數十年,有沒有把握很難講,但實在很想見他一面。” 白中紅斜眼道:“那也好,等我有機會見到他老人家時,一定會告訴他的。” 黃天雲搖頭,道:“不如你到敝門總壇一行,修羅父女,去通知那位老友如何?” 白中紅吃吃訕笑,道:“黃先生,不要說我到羅剎門總壇去對你不太方便,就是你們再將我們三人圍住,也是沒什麽好處的。” 白中紅的那幾句話,當真甚是大膽! 淩纖兒實是難以想象,他為什麽會有把握,講出這幾句話來。 只聽得黃天雲哈哈大笑,當真不顧身份,陡然動起手來,一個照面就欲探爪抓白中紅左肩。 那速度自是奇快無比。 可把白中紅嚇得連連暴閃三尺、五尺,對方右掌竟自仍離肩頭三寸,迫得他不得不施展奇招。 只見他身形一頓,霎如孔雀開屏般展旅開來,由一面面而千而萬,變成無數尊人影跳動。 如此奇異的身形,簡直瞧得周遭之人目瞪口呆。 黃天雲一抓落空,自是驚愕哈哈大笑掩飾窘境:“好一招‘移形幻影’,再接老夫一掌試試!” 話聲方落,只見對方雙掌頓耍開來,直若萬龍紛飛,嘯起狂風勁濤,無與倫比湧向那無數幻影之間。 那掌影化開,竟然能追著萬尊幻影開打,迫得白中紅暗暗佩服,他的功夫果然高強無比。 不得已,喝喊一聲:“九天玄天掌”暴耍開來,看准劈來雙掌,急速轟打過去。 轟然暴響,氣勢迫得周遭等人連連後退,衣衫獵獵作響。對陣雙方已錯開。 黃天雲逼退三數丈,定於地上.面露訝異神情。 白中紅則連翻筋斗,落於七丈開外,呼吸稍喘,血氣已浮,顯然弱了半籌。 黃天雲登時哈哈狂笑:“好功夫!真是英雄出少年!哈哈……”他如此狂笑,根本在掩飾窘境。 自己雖然勝了此局,然而對方卻只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自己卻早在二十年前已獲得武林霸主封號。 沒想到竟會落個勝人半籌,縱使勝利,又哪能笑得出來? 然而局勢已定,他非笑不可,否則豈非在明眼人面前擡不起頭?更何況背後屬下一大堆。 他裝出欽佩神情,誇聲道:“好功夫,竟然能接老夫七成掌力,將來前途必不可限量。” 如此一說,誰也猜不出他用了幾成掌力,顏面總算保留下來。 然而林霖卻不這麽認為。 黃天雲明明是額頭冒汗,又只在一招之下,這恐怕比掩飾只用七成功力更讓人出糗! 然而他畢竟占上風,若再激怒他,他要是惱羞成怒,對誰都沒好處。 他自閉口不答,欣賞眼神直往白中紅瞧去,假以時日,恐怕連黃天雲皆難是其對手了。 白中紅卻瞧著自己雙手,不知何時,自己功力竟然暗中增加不少,還把黃天雲給迫退三數丈。 難道吃錯藥不成?還是長青仙翁暗中給了靈藥? 不管如何,他的確功力大進,自有資格沾沾自喜。 然而大敵當前,他也得小心處理,免得引來對方惱羞成怒。 但聞對方誇言,他自賠笑,拱手為禮,道:“晚輩豈敢,全是您手下留情。” “老夫不打誑言.以你身手.在年輕一輩,已難逢敵手了!” 黃天雲背負雙手,哈哈大笑,笑聲一斂,又道:“不過老夫有一句話相勸,不知老弟肯不肯聽?” 白中紅道:“前輩但言無妨。” 他自知,雖然可和對方一拼,但羅剎門精英盡出,自己和修羅父女聯手.也未必能占到便宜,且走一步是一步了。 所以他一面和黃天雲說話,一面卻心念急轉,在思索對付之策。 只聽得黃天雲一聲長吟,道:“老弟,你可知道個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這句話嗎?” 白中紅一聽,有點呆眼.黃天雲竟然不鬥了。 這時候,淩纖兒也聽到黃天雲的那兩句話。 在她來說,那兩句話是什麽用意,她根本不知道。 而看白中紅的情形,卻像是已知道了這句話中含意一樣! 白中紅笑得甚癟。 黃天雲又道;“不知老弟以為如何?” 白中紅的態度.像是十分為難:“黃門主,這個,這個……” 黃天雲臉色一沈.道:“住麽樣?” 白中紅想了一想.道:“本來,黃門主已出聲,在下自當退讓,但是黃門主卻不明白在下的心意——” 黃天雲淡笑,道:“你是管定閒事了?” 白中紅抽翹嘴角:“如今.我當然不能管,不過,將來有能力時……” 黃天雲冷道:“好,只要你管得了的話,只管去管好了。” “多謝門主擡愛。”白中紅淡笑拜禮。 他突然向黃靈和淩纖兒的藏身處,望了一眼,喃喃道:“大概只能說,盡力而為便是了。” 黃天雲道:“我看在那位不肯露面的朋友面上,放過你一次。” 白中紅再次拜禮:“多謝黃門主。” 白中紅一揖之後.向修羅父女一招手,道:“咱們走!” 修羅父女一臉不爽樣,但是既然白中紅招手叫走,他們卻又不敢不走,又拖又慢地向白中紅走了過去。 黃天雲瞄眼道:“兩位大概不想空手而回,我就送你們一點見面禮吧!” 修羅父女本就想惹事.試一下黃天雲的功力。 他們兩人,一聽到黃天雲如此說法。立即站定身形,轉過身來。 可是,他們才一轉過身來之際,黃天雲竟在自己面前,他是怎麽來的,兩人實是莫名其妙! 原來,當黃天雲講話時.離開他們少說也三四丈的距離。 看來黃天雲的輕功,著實令人驚異。 林星語究竟初生之犢不畏虎,一驚之下,便手腕一翻,五指如鉤,一抓已向黃天雲胸前抓出。 白中紅詫叫:“不要亂來!” 那黃天雲哈哈狂笑,雙臂一振,猛往前探爪,竟然一把抓住林星語手掌。 林星語做夢都沒想到,他比起白中紅,只不過勝半籌的功力,用來對付自己,竟然差那麽多? 眼看右手掌已被抓扣,嚇得她極力想抽退卻不可能。 黃天雲卻想從他倆身上換回方才失盡的面子,又自探爪扣住林霖手掌,哈哈狂笑中,猛往外頭甩去。 白中紅見狀大駭,急道:“手下留情!” 整個人已欺撲過來准備救人。 黃天雲又自哈哈大笑,哪管得白中紅叫喊,更自加勁,猛甩兩人,雙手一松,林霖、林星語已如斷線風箏,向外跌飛出去。 白中紅見狀,又自煞住沖勢,趕忙調頭追人,直掠連七八丈,眼看抓人不著,只好發出掌勁,將兩人身形放平,他倆始能安然落身下來。 兩人落定後,已是一臉驚愕呆愣。 實在想不透,自己武功怎會差那麽多? “快走吧!” 白中紅見他倆未曾受傷,已是不幸中之大幸,立即催著兩人快快離開。 修羅父女經此一來,再給他們天大膽子,也不敢再停留片刻,緊緊追向白中紅,離開這要命的地方。 兩人終於明白什麽叫一山還有一山高!下次得自行掂掂對方斤兩,再發難也不遲啊!” |
第十四章 做戲
三人武功本就極高。在極力奔馳之下.眨眼已奔出三數裏.及近一處聚有清泉的小水池,他們始停步.奔向清泉洗把臉再講。 林星語仍自不平:“要不是他偷襲,我自信能接百招!” 林霖道:“百招又有何用.以後還不是落敗?認了吧,輸給他並不丟臉,畢竟他曾是武林霸主,和長恨客李不群是同一級的啊!” 林星語嗔恨兩聲,未再吭聲。 敢情這個癟是吃定了。 忽然瞧及白中紅正探看天空龍鷹飛翔模樣,她似找到救星般,急忙走向白中紅。 林星語道;“楚公子就不同了,您竟然能跟他鬥個半斤七兩.假以時日必能贏過他,到時再替我出氣便是!” 白中紅苦笑道:“差半籌,可能要練十年,不容易啊!” 林星語眼笑道;“有心自成!就是看不慣那種人囂張!咦,有人來嗎?會是黃天雲反悔殺來了?” 她已發現龍鷹不斷盤空輕鳴,似在示警什麽。 白中紅道:“不至於吧?” 他覺得龍鷹鳴聲帶喜,該是友人。 可是此時此地,又哪來友人? 還在思考中、忽見遠處傳來叫聲:“大哥……我回來啦……” 是傳自另一山頭,淡弱,卻清清楚楚。 白中紅一楞:“是水心!” 算算日子,也已過了十餘天,這傢夥果然准時。 當下欣喜喝喊;“我在這裏——” 但覺喊聲不准。他立即掠往山頭,往下一瞧,果然見及一身白衣皓潔的女男人。 不禁呵呵笑道:“娘娘腔,這麽快就趕回來了?” 葉小心聞言輕笑道:“你敢叫我娘年腔!” 嬌嗔中,總是帶著女人味,鼓著嘴巴殺過來,斥道:“看我怎麽收拾你!” 相距五百丈。幾個起落已追至,喝地一拳,打得白中紅唉呀一聲,胸口中拳,猛滾山下。 嚇得葉水心驚叫:“你怎麽了?怎麽不躲閃?”急忙追下來。 白中紅連滾數圈,突然彈起。 他呵呵笑道:“好厲害的霸王拳啊!” “可惡!你耍我!” 葉水心又自嗔喝,再次追殺過來。 白中紅立即斂起笑容:“別鬧別鬧,我有事拜託你!很重要,而且特急。” 葉水心瞧他說的那麽嚴重,也不敢再要鬧。她急問:“出了何事?” 白中紅道:“淩纖兒已被羅剎門抓走,現在連羅剎門門主都已出面,我要你趕去救她。” 葉水心征愕道:“有沒有搞錯?要我去救她?去鬥那大魔頭?” 白中紅道:“不是叫你去鬥,是要你去傳一句話。” 葉水心道:“這樣就能救人?” “至少別讓她不明不白。” “怎麽傳?傳什麽活?傳給誰?” “傳給淩纖兒。” 白中紅又念了一句打油詩,葉水心呵呵笑道:“這是什麽詩?有效嗎?” “當然有!” 白中紅道:“快去。” 葉水心帶趣道:“到底是什麽意思?” “去了就會明白。” 白中紅道:“事不宜遲,你先去傳話,其他事,碰面再說。” “好啊,我且試試到底是何名堂?” 葉水心不禁急於想玩此遊戲。 “他們在哪?” “東南方大約五裏處。” 白中紅笑道:“放心,羅剎門門主看在你爺爺份上,一定不會為難你。” “知道啦!別亂跑,我去去就回。” 葉水心暢聲一笑,果真快馬加鞭,直掠東南方而去。 白中紅瞧他背影,感慨良多,如此好友,多來幾個才過癮啊! 此時林星語及林霖已趕來,並問及那人是誰。 白中紅道:“長青仙翁葉西的孫子,我且叫他去通風報信。 林霖道:“是男的?怎聲音聽起來像女人!” 白中紅道:“他本就有點娘娘腔,習慣就好了。” “哦……” 林霖輕歎:“卻不知他爺爺是否醫得好我左眼?” 白中紅道:“有機會試試吧!我看你們先找地方休息,我得在此等他回來,若有事,我自會通知你們。” 林霖、林星語想想,亦只有如此了。 遂拱手告別,還自退去。 白中紅瞧及兩人背影,如此相依不舍。 那份父女情深的模樣,實是叫人感動。 他不禁輕輕一歎,轉念又想,換成一對男女,定更感人。 如此男女深情,何時才會落於自己身上? 淩纖兒呢? 別談了,八字都湊不合一撇,哪還有感情存在? 至於這個葉水心……,更不能想,否則豈非變成了同性戀? 白中紅不禁幻想其種種動人未來。 然而他心神恍惚,趕忙又醒過來,還是別做白日夢的好,否則越陷越深,豈不大糟特槽? 雖然他已被派于執行任務,白中紅仍自未能安心。 於是深深吸氣,又自尋著原路探去,希望若有突發狀況時,能及時援手。 至於淩纖兒,他實是猜不透,她難道看不出黃靈可疑身份嗎?亦或是在跟自己唱反調? 這女子,實在倔得很。 輕歎中,白中紅漸漸又轉往羅剎門地盤去了。 黃天雲在白中紅、林霖、林星語三人走後,目光移向淩纖兒藏身處。 淩纖兒只見黃天雲目光如電,直逼自己,不免有些慌亂。 黃天雲斥聲:“淩纖兒。” 黃靈猛然怒斥連聲,便向前撲去! 淩纖兒急呆了眼,卻發不出聲來。 她只見黃靈撲向黃天雲,人還未到,便接連發出了三拿,可是,黃天雲只是一伸手間,便已扣住了黃靈的脈門。 淩纖兒急聲道:“你們要我聽話,就放了她?” 黃天雲弄笑道:“淩姑娘,莫非嫌我們招待不周?為何半夜就不告而別?” 淩纖兒向黃靈一指,道:“少廢話,你先將她放開來再說。” 這時,黃靈被黃天雲抓著,星眸緊閉,面色慘白,似乎還有淚水湧出。 淩纖兒只看得甚是心疼!一面說,一面向前走出了幾步。 黃天雲道:“這人身懷絕技,但是卻假扮啞女到本門總壇臥底,淩姑娘,這是犯江湖大忌之事,你也應該知道。” 淩纖兒看出,只要黃天雲略一用力,黃靈便沒命了。 她吸了一口氣,道:“她是我的好朋友,若是你殺了她,我是絕不會告訴你們什麽的。” 黃天雲淡笑道:“那麽,反過來說——” 淩纖兒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自己的意思,是黃天雲殺了黃靈的話,她就絕不會與羅剎門合作。 反過來說的話,如果黃天雲放了黃靈,那麽她就應該和羅剎門合作。 淩纖兒傷透腦筋,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明白黃靈的真正身份,但是因為黃靈武功出色,計劃周詳,使得她以為黃靈是她結識的唯一知己。 如果能夠救她的話,那當真要盡一切力量去救。 但眼前除了將心中的秘密說出來之外,似乎已沒有第二個辦法可以救黃靈。 淩纖兒心中的秘密,卻又是絕不能告訴別人的。 淩纖兒不知轉了多少念頭,就是不知如何才好。 黃靈淒然道:“纖兒姐,他們不敢將你怎樣的,你不用管我,快走吧!” 淩纖兒本來也實在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她一聽得黃靈講出了這樣的話來,立即想起,在羅剎門總壇,黃靈冒著危險救自己的事來。 若不是那件事,她如今也不會有被黃天雲抓住的可能,自己又怎能見死不救? 淩纖兒咬牙,沈聲道:“黃門主,你將她放開再說。” 黃天雲喜道:“再說”兩字,又是何意?” 淩纖兒正想說,自己願意將心中的秘密,交換黃靈的安全時。 忽然聞得不遠處,傳來了呵呵連笑聲。 那笑聲,實在突然,連黃天雲也不禁為之呆了一呆。 百變魔女、於大護法等人,一齊回過頭去觀看。 只見一年輕人,背負著雙手,由一株大樹之後,轉了出來。 羅剎門中人,要向年輕人迎上去。 黃天雲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那幾個已跨了上去的人,立即退了回來,站在原來的地方。 年輕人正是前來傳話的葉水心。 但因他現身之處,只不過在三四丈開外,片刻之間.也來到了近前。 這時,黃靈也因好奇,向他看去。 一看之下,黃靈不由得臉紅心跳、有些醉陶陶的。 葉水心本就長得女孩兒樣,美俊兼俱,要不然白中紅也不會堅持以為他是女生了。 當然。在一般情竇初開的少女眼裏,可更不得了。 黃靈在乍見白中紅之際,已經覺得白中紅那樣的男子。俊帥非常。 可是此際,一見到葉水心,她整個人都被迷住了。 葉水心一派瀟灑,向東走來,對於眼前的那麽多人似是沒有看到。 他一面走,一面唱:“滿天月亮一顆星,千萬將軍一個兵,真是稀奇加古怪,老子偏把女兒抓。” 他將那幾句話.翻來覆去,唱了七八遍,人已漸漸地走遠了。 葉水心的歌詞,十分清晰。人人可聞 淩纖兒本來見葉水心生得如此英俊,看情形,也會些武功、卻不知死活闖了前來,還真為他擔心。 但聽得他所唱的歌詞.似乎加重於最後一句,就覺得奇怪了,這時候,伸手抓住人的,只有黃天雲一人,而黃天雲抓住的,是黃靈。 葉水心唱的什麽“真是稀奇加古怪,老子偏把女兒抓”、連唱了好幾遍。難道…… 淩纖兒一想到此處,便覺得難以再想下去。 如果再往下想下去的話,只有一個結論:黃天雲和黃靈,是父女。 淩纖兒直到現在,才注意到了黃無雲和黃靈兩人,都是姓黃。 但是她雖然注意到這一點,但要她相信黃靈是羅剎門門主的女兒,實在無法接受! 黃天雲臉色一沈,於大護法身形展動,已到葉水心的面前,將葉水心攔住。 葉水心也立即停了下來。 于大護法冷聲,道:“你是什麽人?是如何闖入的?” 葉水心斜跟著眼,弄笑道;“我是什麽人,你管不著,我是怎麽來這裏的,你也管不著,你為什麽不問,我來做什麽的?” 於大護法被頂得癟透了心,卻勉強壓下怒火,道:“你來做什麽?” 葉水心呵呵訕笑不已。 他道:“我特地趕來看好戲的!” 於大護法斥聲:“胡說八道什麽?” 葉水心笑道:“才沒有胡說,這場是什麽戲啊,做老子的,抓住了女兒,又要殺又要打,難得還有人替他心疼……” 葉水心才一講到此處.於大護法面色大變,並指向前,出指如風,已向葉水心的肩頭直戳了出去。 葉水心應指而倒,直挺挺地向下,倒了下去。 于大護法冷哼出聲,以為他已被擺平,擡腿向葉水心踢出。 可是,他腿尚未擡起,葉水心突然直挺挺地向上,彈了起來! 那一彈起的身法,實在精彩怪異。 普通一個人直挺挺向下倒去,還不怎樣,而直挺挺地又彈了起來,就不簡單了。 葉水心彈起之後,手臂一伸,突然一掌,向於大護法當胸擊出! 於大護法剛才那一點,分明已點中了葉水心的肩頭,只當葉水心的穴道,已被自己封住。 他卻是做夢也未曾料到,葉水心竟會以這樣怪異的身法,忽然又彈了起來,反倒向自己攻出了一掌。 猝然之間,空有一身武功,卻是來不及使用,只聽得“砰”的一聲響,已被葉水心一掌當胸擊中! 更糟糕的是,他本來已經擡起腿來,准備去踢葉水心的,所以只有一腿支地,在中了一掌之後,身形猛地一退,竟搖搖晃晃,一屁股坐倒在地。 羅剎門的大護法,竟在一招之間,便敗在一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手中,這已經不是沒面子,而是不要臉了。 於大護法一坐倒在地之後,立即一躍而起。 他惱羞成怒,面色通紅,雙臂飛舞,又待向葉水心攻出。 但是他招式未發,已聽得黃門主道:“于兄且慢!” 他一面說一面手臂一振,將黃靈直震了出去,恰好跌向百變魔女。 百變魔女一伸手間,便將黃靈接住.提住黃靈的手臂。 淩纖兒雖然又聽葉水心又說起“父親女兒一齊演戲,居然有人相信”,心中加了兩分疑思。 但是她總難以相信那會是事實,所以對黃靈的安危,仍還是十分關心。 她一見黃靈落到了百變魔女的手中,忍不住就向百變魔女掠去。 百變魔女冷聲道:“站住!” 淩纖兒怕黃靈有所不測,便站定了。 黃天雲身形一晃,到了葉水心面前。 他道:“葉老頭可好嗎?” 葉水心淡聲道:“我爺爺死也死不了,健康得很。” 黃天雲道:“我這人十分念舊的,葉老頭有兩年,曾對我十分尊敬,你是他的後人.雖然闖入了羅剎門布下的禁網,我也不怪你,你快走吧!” 葉水心笑著弄嘲:“多謝黃門主,那……,我揭穿你們父女兩人串演的秘密,你也不怪我嗎?” 葉永心實在反應很快。 他表面上是在謝黃天雲,但是實際上,卻是又一次的提醒淩纖兒。 淩纖兒心中不禁越來越是疑惑,她知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麽重大的原因,要不然.葉水心絕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這樣說的。 同時,淩纖兒不禁暗暗代葉水心捏了一把冷汗。 如果他所說的是實話,黃天雲會這麽簡單地就放過他嗎? 淩纖兒向羅剎門門人,—一望去。 只見百變魔女、於大護法等人的面色,都難看得很。 她又向黃靈望去,卻見黃靈的面色,比其他人更難看,神情竟和於大護法、百變魔女差不了多少。 淩纖兒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她實在不願意想下去了,再想下去的結論,可不是她能夠接受的。 黃天雲冷吃吃道:“你倒是伶牙俐齒,毫不吃虧。” 葉水心淡笑道:“多謝黃門主稱贊。” 黃天雲突然又發出了兩聲驚心動魄,令人心悸的冷笑來。 這時候,淩纖兒只看到黃天雲的背部,看不到他面部的神情。 但是,當淩纖兒聽到了那兩下笑聲之後,她心頭也不禁泛起了陣陣寒意。 葉水心更慘,他一直笑嘻嘻的,覺得甚是有趣味。 可是此際,在黃天雲發出了兩下冷笑聲之後,他卻不由倒退三步,一臉菜色。 葉水心的膽子,算是大的。 他之所以會顯出菜色,當然有很大的原因。 黃天雲在發出了兩聲冷笑之後,臉色一沈,眼中殺機大盛! 黃天雲的武功,可不是蓋的。 他如果起了殺機的話,什麽人可以阻止他? 葉水心想不吃驚。也很難。 黃天雲冷笑道:“口齒太伶俐了,也不是什麽好事,小心禍從口出。你是葉老頭的後人,我和葉老頭是老朋友,倒要替他管管你。” 葉水心這下,臉都綠了。 只見他不由自主,又向後退出了三步。 但是.在他退出三步之際。黃天雲根本不見作勢,也未見他身形移動.卻已然向前滑出了四五尺,仍然站在伸手可以抓住葉水心處。 淩纖兒聞得葉水心如此說法,心中也是一驚。 她道:“黃門主,你要將他怎樣?” 黃天雲冷笑連聲,令人聽了便渾身不舒服。 他冷笑不已,道:“替他除了惹事的禍根!” 左手唰地一伸,已經將葉水心當胸抓住。 葉水心剛才和於大護法對敵之際,表現出高超武藝。 此時,卻像是絲毫不會武功的人一樣,被黃天雲一抓就著。 黃天雲左手抓住了他的胸口,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已向他的肋部捏來,顯然他要將葉水心的牙關捏開,將他的舌頭生生拔掉。 淩纖兒直看呆了眼。 她根本不知道葉水心是什麽人。 但是要她看到這種事,卻什麽話都不說,卻是無法。 她連忙道:“黃門主,且慢!” 葉水心冷汗直冒,道:“黃門主,有話好說!” 他做夢也沒想到對方會下毒手,不禁暗怪起白中紅沒算准,這下可慘了。 黃天雲哼聲道:“淩姑娘.你問問他剛才唱的,說的,究竟是什麽意思?” 葉水心保舌要緊,癟苦道:“那……那……嘻嘻……那沒有什麽意思,只是說著玩的。” 淩纖兒不相信:“你在唬我!” 葉水心道:“是,是在唬……嗅,不,不,是真的,說著玩兒的。” 淩纖兒聽葉水心,一會兒說這,一會兒又說那,簡直語無倫次,有點生氣:“你胡言亂語,讓黃門主生氣,要倒大黴啦!” 葉水心憋聲道:“淩姑娘,你肯向黃門主求求情,他一定會答應的。” 淩纖兒憋想:自己要救黃靈,又要救他,會不會管太多了? 黃天雲淡笑道:“淩姑娘可是要為他求情嗎?” 淩纖兒苦笑道:“他既已認了是胡言亂語,黃門主就別追究了吧?” 淩纖兒實在不忍葉水心這樣又俊又年輕就沒了舌頭,還是幫他說話。 黃天雲道:“淩姑娘是本教貴賓,既已出言求情,在下自然要聽。” 他話一講完,又喝道。“去吧!” 只見他手臂一振間,葉水心被拋起了三丈來高下,斷線風箏一樣,向外疾跌了出去,足足跌出了七八丈遠,才落下地來。 葉水心一落地。足尖點處,整個人像是彈了起來一樣,接連三個起伏,便向前隱沒不見。 黃天雲道:“此人姓葉,乃是苗疆長青仙翁葉西的後人,剛才他所使的,便是家傳的‘棉花功’,那種功夫,也算絕學之一。” 淩纖兒聽到黃天雲介紹葉水心的來歷,心中不禁呆了一呆。 在那一時之間,她實是懷疑自己剛才為葉水心求情,有沒有必要。 因為,那長青仙翁葉西的名頭,她是聽說過的。 其人的武功,十分怪異葉水心剛才擊倒於大護法的那一手“棉花功”,便是除他而外,獨一無二的功夫。 她當然聽過長青仙翁迷倒李素素一事,站在女人立場,自對長青仙翁沒有好感。 她呆了呆眼,道:“我知道了,那……黃姑娘呢?” 黃天雲瞄眼:“你不信剛才那人的話嗎?” 淩纖兒有些遲疑,無法決定。 她憋想著:那人講話顛三倒四,且又是長青仙翁的後人,不太像是好人,大概不能相信吧? 而且,如果自己相信了他的活,而萬一他是胡說的活,那豈不是誤了黃靈的性命? 那還是寧可不相信的好,反正如果那人所說的是實話的話,事情也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 當淩纖兒想及“事情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之際,她心中,只覺茫然。 那一天恐怕已經到不了了。 她絕不能使自己違背父母的遺訓,將心中的秘密,告訴給別人知道。 黃天雲硬逼她的話,她只有一死了之! 如今,乾脆先答應他,放走了黃靈,自己再見機行事,反正寧可死,也不能講的。 她考慮足足有兩刻鐘之久。 淩纖兒歎聲道:“好,你將黃姑娘放了,我便答應你。” 黃天雲呵呵大笑中,向百變魔女一揮手,百變魔女手一松,黃靈身形掠起,來到了淩纖兒的身前。 淩纖兒道:“小靈,你快走吧!” 黃靈並不出聲,好一會,才一個轉向,向外疾掠了出去,轉瞬不見。 黃天雲道;“淩姑娘放心,只要你不食言,我們不會難為她的。” 淩纖兒苦著臉,沒說話。 黃天雲笑道:“請淩姑娘再到本門總壇一行!” 淩纖兒想起這幾天來的遭遇,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到了羅剎門總壇,逃了出來。如今,又在羅剎門高手的包圍之下。仍要回去。 她默然無語,任由百變魔女閃到了她的身旁,跟著向前奔去。 個把時後後,她又到了羅剎門總壇,但卻不是在上次的那個地方。 在另一個簡陋的石屋進處,一個十分精致的庭院中。 淩纖兒到了那個庭院中,陪她來的百變魔女便退了出去。 心情不佳的淩纖兒,躺在床上,一面卻又不斷思索著黃靈的身份,和葉水心所說的一番話。 就在淩纖兒傷腦筋時,在淩纖兒和黃靈相遇的那所在院的客廳中,坐著四個人。 正中一個.是羅剎門的門主黃天雲,左首是百變魔女,右首是於大護法於亦奇。 而另一個,卻不是別人,正是淩纖兒為了救她,才答應再來羅剎門總壇的黃靈。 黃靈氣紅了臉:“若不是那臭小子,我一定可以和她一同前往了。” 黃天雲淡聲道:“如今也未必不可。” 黃靈道:“可是她心中總是有了疑問。” 黃天雲淡然道:“那就看我們怎麽做了。” 於亦奇道:“門主,難道用強,當真是不行嗎?” 黃天雲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幾步:“不行,她活著,對我們才有用.她老是拚了一死,我們又有何好處?” 黃靈道:“爹,我們再讓她逃出去一次,要佈置得更逼真些。” 百變魔女贊道:“小姐,你實在厲害,竟將她騙得團團轉。” 黃靈笑的得意:“小意思而已!” 如果這時候淩纖兒也在場的話,不氣得吐血才怪! 但是,這時候淩纖兒卻在另一處,還在擔心黃靈的安危。 她實是不願相信,黃靈是黃天雲的女兒。 黃天雲道:“要她再逃出去,仍與靈兒相會,這件事倒還簡單,可是我們上一次計劃,差點失敗,便是有人扯後腿的原故。” 於亦奇知道黃天雲是指白中紅和葉水心兩人。 他想起白中紅帶人殺了五長老,還有葉水心打了他一掌。 他忙道:“門主,以你的功力而論,將扯後腿的人掃除,還不是挺容易的?” 黃天雲聞言,呵呵直笑,卻笑得很勉強。三人互望了一眼。 黃天雲憋聲道:“于兄,話不能這麽講,也許……這一切都是那死對頭策劃的!” 百變魔女和於亦奇兩人聽了黃天雲的話,都不禁默然。 他們全都知道黃天雲口中的“那死對頭”是什麽人。 這個人的名字,在羅剎門是絕對不准提起的。 即使稱之為“死對頭”來代表這個人,也只有門立黃天雲自己才能說,其他人說起了這個人,若是被黃天雲聽到了,那就是自己找死。 當然羅剎門上下,人人都知道這是什麽人。 那人,便是當年令得黃天雲喪失了武林霸主名頭的異人。 由於當年,那個異人突然出現,突然而去,整個武林之中,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多少年來,黃天雲用盡心機,也是探聽不出那個人的來歷。 他只好在羅剎門總壇苦練武功,以待那人再度出現,自己可以一雪前恥。 這一等,數十年光陰便過去了。 直到最近,因為淩纖兒東來,各門各派,一齊派出高手截劫,羅剎門自然不甘後人,尤其是黃天雲本人,更不弱人後。 黃天雲在羅剎門總壇,苦練數十年,身兼正邪各派之長,自度武功之高,比起當年享有武林霸主的盛譽之際,又進步了不知多少。 但是.多少年來,他卻只是等待著那異人出現的消息,以便再和那異人一決雌雄,卻不敢主動地打起武林霸主的旗號,將那異人引出來。 那是因為在他心中,知道自己的武功雖已到了超群的地步,但是究竟是不是可以勝過那異人,卻無把握。 所以,他才一年一年地隱伏著,甚至嚴禁羅剎門門徒,提起自己的原來身份,以防那位異人尋上門來,他便失了主動。 而他知道,如果他能夠得到淩纖兒心中的那個秘密的話,那麽,他就可以有足夠的把握,勝過那個異人,恢復當年的盛譽了。 這一次,淩纖兒和丁沖東來,雖然武林中正邪各派,都出動了高手,連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動的長恨客,都離了長恨宮追蹤而至。 但是,其間動員力量最多,實力最雄厚,志在必得的,卻還是羅剎門。 從使者尹天攔路起,一直到百變魔女、於亦奇,甚至黃天雲親自出馬,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而黃天雲也早已和他的女兒黃靈,商量好了一切! 他們已從許多武林人物的失敗中,知道淩纖兒吃軟不吃硬的性格。 這才由黃天雲設計,要他的女兒黃靈假扮啞女,接著又裝作是為了父母深仇,混入羅剎門總壇的。 又故意指個淩纖兒逃走,在半路上,黃靈裝成了重傷倒地,使得淩纖兒主動地邀她同行。 如果能夠得到淩纖兒的信任,和她同行的話,那麽就必然會和淩纖兒一起到達她要去的目的地。 那實是比硬逼淩纖兒講出心中秘密來好得多了。 黃天雲不但武功高,而且文才方面,也是一等一的。 他所布下的那個計劃,可以說是天衣無縫,所以,令得淩纖兒死心塌地,以為黃靈真是和自己一樣孤苦伶仃。 本來黃天雲的計劃,可以說是萬無一失的。 但是,半路裏卻出現了一個白中紅。 白中紅的出現,對於黃天雲周密的計劃,還沒有什麽多大的妨礙。 可是,那葉水心的出現,卻令得黃天雲的計劃,差點報銷。 如果不是淩纖兒太過份相信她自己的話,這時候,她應該知道葉水心所說的一切,聽來雖然顛三料四.但不會是隨便說說。 只不過淩纖兒太過自信,又覺得黃靈雖神秘兮兮,救了自己出羅剎門總壇總沒錯,且是自己提議邀她同行的。 淩纖兒只是心中起了疑惑,面並未曾相信葉水心的話。 當下,而那間小客廳中,黃天雲的話一出口之後,異樣的沈默維持了好一會。 黃靈才出聲道:“爹,別管他,我們再照計劃行事,若真是那……那人故意扯您後腿,您可以和他再一決高下。如果不是,而只是那兩個臭小子在搗亂的話,那麽你可以將他們……” 黃靈本來想說:“將他們一齊打死”的。 可是,當她講到“他們”兩字之際,她腦際突然浮起葉水心的俊模樣。 黃靈心頭,忽然有些亂,面上也不由自主地飛起了兩團紅霞! 她唯恐父親見到了這等情形,質問自己。 於是,她連忙道:“那爹一定有辦法的了!” 黃天雲一向城府深沈,觀察仔細,早已覺出女兒的神態有異,語無論次了。但此際,他卻正傷透腦筋地在想,如果真是當年的死對頭,在暗中主持這件事,那麽自己又應該如何去對付? 所以,他竟將黃靈的態度,忽略過去。 黃靈見父親不曾追問,心中才松了一口氣,但是她面上的紅雲,卻好一會才褪去。 隔了許久,黃天雲又道:“不錯,若只是那兩個小子在搗亂,那麽我便要叫他們知道我的厲害!” 黃天雲話一講完,便霍地站了起來,目中異光四射,神態威猛嚇人。 黃靈和他,雖是父女,也明知他絕不會傷害自己的,但是,黃靈見了他威猛的神態,心中也不禁驚然。 她本來想說,白中紅可惡,葉水心卻情有可原,還不至於該死。 但是,她看到了父親盛怒的神態,卻是再也不敢多說什麽,只是在心中,暗暗為葉水心著急。 她想著到時用什麽辦法,為他開脫。 她呆眼地想著,甚至連黃天雲在叫她,她也沒有聽到。 黃天雲連叫幾聲,才提高聲音,道:“靈兒,你怎麽了?” 黃靈這才大夢初醒,忙道:“我正在聽著。” 她回答著,心頭卻有些亂。 黃天雲皺眉道:“靈兒,成敗關鍵,全在你身上了,你可有什麽辦法,再令淩纖兒相信你嗎?” 黃靈道:“有的,仍由我將她救出來。” 黃天雲一聽,來回踱了幾步,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著。 過了片刻,他才道:“好!那小子的話,可能令得淩纖兒已經起了疑心,但如果再由你將她救出的話,倒反而能將她心中的疑心消去,因為她絕對料想不到,我們還敢再施此計的!” 黃靈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黃天雲轉過身來,向百變魔女和於亦奇兩人道:“這一次,靈兒和淩纖兒離開總壇之後,我決定親自在後跟蹤……” 黃靈一聽到此處,心頭又怦怦亂跳起來,暗暗為葉水心擔心。 她和葉水心完全是敵對的兩方,但連黃靈自己,也難以說得出是什麽道理,當她一想及葉水心之際,便為他的安危擔心I 於亦奇和百變魔女兩人,一聽得黃天雲如此說法,也不禁一驚! 他們兩人,互望了一眼。 百變魔女道:“門主明見,自然我們不敢不同,但淩纖兒在,羅剎門總壇一事,只怕武林中已有傳聞了,這幾天之中,總壇怕有事,門主離去,我們兩人……” 她話未講完,黃天雲已道:“這不成問題,來敵如強,就守著不出;來敵若弱,則一舉殲滅之,總壇一切事宜,你們兩人會商決定,我此去究竟何時才能回來,很難說。” 百變魔女和於亦奇兩人,都面有難色,總是感到這副擔子太重,擔不起來一樣。 但是黃天雲既如此說了,他們卻又不敢反駁。 呆眼半天,兩人一齊站起來,點頭道:“是。” 黃天雲背負雙手。走出廳去,來到了庭院中,昂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他的面上,泛起了十分難以捉摸的神情! 這時候,他心中的感情,也十分複雜。 他想及自己對于淩纖兒心中的秘密,一定是志在必得,不惜一切代價,也不惜用任何的手段。 因為當年的這段恥辱,若不洗刷,實是死不瞑目!百變魔女和於亦奇兩人,跟了出來,悄聲告退。 只有黃靈,仍在黃天雲身邊站著。 黃天雲伸手,摸著黃靈的頭發。 他道:“靈兒,你母親死得早,爹的心意,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你應該瞭解到,爹的武功雖高,但是卻活得很無趣。” 黃靈仰望著父親:“爹,我知道,只要你勝過養龍鷹的人後,你就會快樂得不得了啦!” 黃天雲點了點頭,望著黃靈,面上現出了一絲滿足的微笑,像是在慶幸自己有一個那麽瞭解自己心意的女兒一樣。 他頓了一頓,又道:“靈兒,我們有密探探得,淩纖兒心中的秘密,和整個武林,都有很大關系。 “她的父母就是為了這個秘密喪生的,而淩纖兒則誓與這個秘密共存亡,爹是非知道這個秘密不可,一切都靠你了。” 黃靈點了點頭,道:“爹,女兒知道,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黃天雲又輕輕地歎一口氣。 他揚了揚手,道:“你去吧!” 黃靈“嗯”了一聲,身形晃動,便也掠了出去。 只有黃天雲仍呆呆地站著,一動不動。 當天晚上,淩纖兒一個人在那幾間屋子中轉來轉去,她想要找路逃走,但是不要說我不到路,就算找得到的話,也不會這麽早就逃走。 她至少要等上幾天,等到黃靈逃出足夠遠之後,她才會再設法逃離魔教的掌握。 所以,當天色黑了之後,她便和衣在床上躺了下來。 她不知道黃天雲會怎樣對付她,心中愁腸百結,不知如何是好,雖然躺在床上,但是卻翻來覆去,無法睡得著。 她一直到午夜,還沒有法子入睡。 索性坐了起來。等黎明到來。” 在她坐起來之後的沒多久, 忽然,她聽得屋後,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響聲。 只聽那響聲,很快地到了屋前。 淩纖兒像是見到窗外有人影一閃。 她有些呆詫,因為,在窗外一閃即逝的那條人影,十分纖細,乃是一個少女的影子。 而且,那少女的身影,和黃靈十分相似! 淩纖兒已想:自己一定是看錯了,黃靈怎會再回到這裏來?難道她真是門主的女兒? 又聞得極其輕微的“嗤”的一聲過處,紙窗上已出現了一個破洞,接著,便聽到黃靈的聲音,從窗外傳了過來。 她道:“纖兒姐,纖兒姐!” 淩纖兒吃了一驚,連忙從帳後閃身而出。 黃靈一進來,便將手指放在唇中,作了一個要淩纖兒別出聲的手勢,探頭向窗外一看,立即又將窗關上。 她這才轉過身來,舒了一口氣。 淩纖兒就著空中昏暗的光芒,向她看去。 只見她一身滿是汙穢,像是曾在十七八個泥潭之中打過滾一樣,且面上也全是污泥。 淩纖兒疑問在心:“你是怎麽來的?” 黃靈道:“小聲些,纖兒姐,出去了之後,我再將給你聽。” 淩纖兒道:“出去?” 黃靈拉了淩纖兒的手,道:“快跟我走!” 淩纖兒一時之間,弄不懂她是什麽意思。 她道:“到什麽地方?” 黃靈道:“你怎麽問題這麽多?難道我會害你嗎?時間寶貴,再耽擱下去,我們都完了!” 淩纖兒給黃靈一埋怨,倒是不好意思了。 她不再多說,和黃靈一齊向外走去,出了屋子,向前掠出了三四丈,來到了一塊大石之前。 黃靈手按住大石,用力一推,將大石推開了三四尺,只見石後的山壁處,有一道可供人側身而過的石縫。黃靈低聲道:“進去。” 淩纖兒側身而進,黃靈跟在後面,在這道窄縫中,足足走了兩刻鐘,才豁然開朗。 出了石縫,那地方,乃是一塊平地。 等到出來時,淩纖兒也已是滿身泥汙! 黃靈出來了,才舒了一口氣。 她道:“纖兒姐,剛才你還要問個不停,真急死我了! 淩纖兒看出,自己這時,已經離開羅剎門總壇,但是究竟何以離開,她仍是莫名其妙,一點也不知道。 她只是以疑惑的眼光望著黃靈。 黃靈道:“你不知道,羅剎門總壇,分佈十八個飛鳥難渡的山谷之中.但是每一個山谷,都有兩條通道。 一條都由石屋處通入,另一條則是秘密通道,我在總壇多年,因為扮著啞巴,他們也不注意我,是以每一個山谷的秘密通道我都知道的。” 淩纖兒驚聲道:“那你竟是特地為救我而來的?” 黃靈道:“雖然我明知此舉冒險,但卻也不能獨自逃生,我們快再走遠些!” 這時候,淩纖兒心中不禁又起了一個疑問。 黃靈說,羅剎門總壇,乃是由十八個十分隱蔽的山谷組成的,那可能是事實,因為她兩次到羅剎門總壇,便是在兩個不同的小山谷中。 但令淩纖兒奇怪的是:黃靈怎知道自己是在這一個山谷中? 如果說,她根本不知道,是一個一個找到的,那麽,她如何竟能在羅剎門的禁地之中出入無阻,如入無人之境? 也太玄了吧! 她想問一問黃靈。 但是轉念一想,如果黃靈真是意圖對自己不利的話,自己一問,反使她知道自己已有了疑心,更不好辦了。 所以,她只是憋想著,沒有開口。 她和黃靈兩人,全都沒講話,又一口氣向前馳出了十來裏。 黃靈這才停了下來。 她道:“纖兒姐,你救過我,我也救過你,我想,你為著那秘密而忙著趕路,我若是和你同行,就算你不疑心,人家也必然以為我是別有用心的了。” 淩纖兒困癟著臉,忙道:“小靈,你怎想得這麽多?” 黃靈搖頭道:“纖兒姐,我與你萍水相逢,本來應該可以成為知己的,但是因為心中都有著不能和任何人提的秘密,所以才會有隔閡。 “但我仍是將姐姐當作第一知己,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我再不和你分手的話,漸漸的,你就會將我當敵人了!” 黃靈在講那番話的時候,低著頭,神情顯得十分黯然。 淩纖兒想想,自己的心中,對她的確已起了疑心,正如她所言,心中也很癟苦,不禁默然無語。 黃靈話講完之後,歎聲道:“纖兒姐,我們後會有期了,前途仍危險,你千萬不要輕信別人!” 她話一講完,身形便自展動。 淩纖兒一急:“小靈!” 可是黃靈身法。快疾無比。 淩纖兒那兩個字,才一出口,黃靈已躍出了三五丈開外。 淩纖兒連忙追上去。 然而,她的輕功,比起黃靈來,卻要差得多了,等到她退出三五丈之際,黃靈的身形早已隱沒在黑暗中不見了。 淩纖兒站定了腳,心中不禁感然。 她想著黃靈剛才的那一番話,不由苦癟不已。 她憋想:一定是黃靈看出了自己對她的疑心,所以才一定要和自己分手,從她毅然和自己分手這一點來看,可知自己一定錯怪她了。 淩纖兒哪想得到,黃靈會是一個十分秘密的陰謀中的編劇兼主角! 她呆了好一會,只感到因為自己的多疑,而失去了一個好朋友,甚是癟苦。 只有當她想及黃靈臨走之際,似乎表示各自的秘密心願了結之後,仍然可以成為好友,心情才好一些。 淩纖兒想了好半晌,望瞭望北斗星,辨明方向,又向東行去。 她想到自己,算是又一次地逃脫了羅剎門的掌握。 但是,再向前去,又會如何呢?武林各門各派高手盡出,自己能安然抵達目的地嗎? 她想到灰心處,當真想不再向東去,就此回到蘇州算了。 但是那種想法,在她的心頭,只不過是一閃而過而已,她立即想到父母死時的情景,只好不顧一切地向前去。 當晚,她一直走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她已出了一連串的高山,當然,前面還有不知多少高山在等著她,擡起頭來,也隱約可見無數山巒。 但是,在出了那一連串的高山之後,卻有一片平地。 那片平地,水草豐茂,有不少帳篷,而且,前面不遠處,炊煙裊裊,好像是有一個市鎮。 淩纖兒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奔了兩裏許,已是肯定,前面正是一個市鎮。 在將近市鎮之際,人來人往,已十分熱鬧。 淩纖兒來到了那市鎮之中,那鎮竟比她想象中熱鬧得多,大街之人,摩肩接踵,看來恰好是趕集日。 淩纖兒摸了摸身邊,還有些銀子,這些日子來,她未曾吃過一頓舒服的飯。 這時,經過一家飯店,不禁食欲大動,身邊既有銀子,便跨了進去,要了酒菜,吃喝一番。 那時,飯店之中,十分擁擠,食客大都在高談闊論。 淩纖兒唯恐被人認出自己的真面目,低著頭,吃著自己的飯菜。 她正在吃著,忽然聽得鄰桌上,“砰”的一聲響。 一人道:“***,羅剎門有什麽了不起,不信就不能惹他!” 淩纖兒聽到那人提起羅剎門,便偷眼看去。 說話的,乃是一個身形高大的大漢,面色通紅,瞪著銅鈴大眼,看來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一面講話,一面還在手舞足蹈。 在那大漢的身旁,卻是一個麵包十分陰沈,喜怒不形于色的瘦子。 他冷冷地道:“老二,你講話小心些!” 那大漢又是大力拍桌,道:“小心個屁,羅剎門的門主,是什麽東西,誰知道?” 這時候,不但淩纖兒在看著他,飯店中許多人,都一齊向那大漢望了過來。 那大漢甚是得意,兩手按在桌上,索性站了起來,大聲道:“各位,羅剎門的門主,就像烏龜一樣……” 聽那瘦子的口氣,分明是要阻止那大漢的胡言亂語,他喝了一聲之後,也站了起來,道:“我們走吧,還要趕路呢!” 那大漢卻道:“走什麽?羅剎門若有好漢,敢來找我嗎?” 他這裏,一個“嗎”字才出口。 突然,只見兩道晶虹,電也似疾,成弧形飛到! 正由於那兩道晶虹,是成弧形飛到的,所以,究竟發自何處,在倉猝之間,卻是誰也未曾看清。 那瘦子一肘向身旁的大漢推去,想將那大漢,撞退幾步,避開晶虹。 瞬息間,只聽得“叭叭”兩聲響,那大漢一聲慘叫,汗如雨下。 淩纖兒瞄眼看去,也不禁吃了一驚! 只見那大漢按在桌上的雙手,已各被一柄長約七寸的柳葉飛刀插著,釘在桌上,直沒到刀柄。 在桌面之下,隱約可見刀光! 那大漢剛才還在神氣活現。 可是此際,卻禁不住痛得渾身發抖。 他身旁的那瘦子,仍是面無表情,只是四面看了一下。 淩纖兒連忙低下頭去。 她倒不是怕那瘦子,而是因為,那大漢在出言辱及羅剎門之際,便有兩柄柳葉飛刀飛到。 由此可知,這裏必有羅剎門的高手在。 她偷偷打量所有的人,但是卻看不出有什麽人是在注意自己。 淩纖兒心知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連忙放下一塊碎銀匆匆走出。 在她出門之際,聽得那瘦子在發話:“在下是崆峒派門下,路經此地……” 淩纖兒並沒有往下聽去,便匆匆離去。 她在大街的轉角處,買了一袋幹糧,並不停留,便出了那個市鎮,一口氣趕出了三二十裏,才略停了一停。 趕出了三二十裏之後,已是將近中午時分。 淩纖兒看看四周無人,野草又長,在草地中坐了下來,外面絕看不出有人。 她一連幾日未曾休息,這時已十分疲倦,因此便在草地上躺了下來,不一會兒,便沈沈睡去。 這一覺,她睡得十分舒暢,等到睡醒,天色已近黃昏。 淩纖兒一躍而起,吃了一些幹糧,只見前面蜿蜒小溪邊,火光閃閃,似有人聚集該處。 相隔半裏之遙,她也未在意,只覺得該是當地遊牧民族暫時歇腳吧? 她已睡足,精神正佳,或而該趁此趕路,於是漫不經心往前行去。 那火苗閃處,正在前方,她又向東行,總會碰上,未免惹來不必要麻煩,她本想繞道而行。 然而就在走近百丈之際,猝見一隻黑鷹淩空而降,落于火堆左側一棵矮樹上,她心神頓時詫愣。 “那不是白中紅所飼養的龍鷹嗎?” 淩纖兒登時激動起來,沒想到會在此處碰上這個可惡傢夥。 一股莫名引力,又把她引往那頭行去。 此處四周雜草齊腰,只要伏著身子潛行,自能隱去行蹤。 然而淩纖兒仍自忌諱龍鷹厲害,遲遲不敢靠近。 正在猶豫是否前去探查時,忽聞那頭傳出輕嘯,龍鷹立即飛起,盤向空中,呱呱輕叫兩聲,直往山區掠飛而去。 想是白中紅派它執行任務去了。 淩纖兒暗自欣喜,趁著龍鷹離去空檔,小心翼翼潛了過去,並找一處較高且隱密的小土堆,伏著身往那頭瞧去。 |
第十五章 情緣
火堆熊熊燃燒。 小溪旁十餘丈區域全為平地,該是常有人紮營,處理得十分平坦,就連火堆亦自落于石塊圍成之圈圈內。 一個年輕人正抱膝坐在火堆旁,下巴頂著膝蓋,目不轉睛盯著火焰,一動也不動。 他神情顯得十分抑鬱,似乎在想著重重心事。 淩纖兒一看到那人,心頭便怦怦亂跳。 他果然是白中紅。 此時的他,沈靜得像飄落冷湖中的孤葉,顯得如此無奈和孤伶。 淩纖兒時常有些際遇,她也感受得出他的心境,不禁暗想起,他到底為何事感到鬱鬱寡歡?他本就不是那種人啊! 同情之心不禁油然升起。 可是才有念頭,她又強自告訴自己,不能被他外表所騙了,畢竟太多次親眼所見之事,讓她全心全意相信白中紅根本就是個騙子。 然而這股意識力,似乎漸漸地又被現場情景給掩去,迫得她不得不狠下決心,准備離開這讓人迷憫的情境。 心下一橫,就要退去。 突又聞及天空鷹鳴,她暗道龍鷹怎如此快返回? 心念未了,遠處已傳來輕笑聲:“來啦!只耽誤一下子就餓死啦?” 聲音甫落,已出現一位白衣少年,提著一串似是野味,快速奔來。 淩纖兒乍見此人,驚愕道:“會是他?他們是一夥的?” 突然冷笑:“我且看你們在要何花招?” 當下躲得更小心,准備一窺全秘。 白中紅但見葉水心回來,已恢復慣有笑容,立身面起道:“抓只山兔也要這麽久的時間嗎?” “不久呀!” 葉水心斥笑道:“山兔沒了,野鴨倒有兩三隻,將就吃啦!這年頭,有人專挑兔子,竟然一隻都沒逮著!” 說完,掠了回來。 他將手中三隻野鴨獻寶似的晃出來,笑道:“如何?肥不肥?” 白中紅笑道:“難得有鴨肉可吃,只不過.你一定是從小吃鴨由長大的吧?” 葉水心不解:“怎麽說?” 白中紅逗笑道:“天天呱呱叫啊!” “去你的!” 葉水心追殺過來,白中紅趕忙躲開。 葉水心罵道:“你才呱呱叫!有膽子,今晚別吃!” 白中紅笑道:“我當然要吃,越會叫,越神勇嘛!來,我幫你脫毛。” 葉水心斥笑道:“請分清楚,是幫鴨,不是幫我!我又不是和尚,幹嘛脫毛?” 白中紅笑道:“偶爾當當和尚也不錯嘛!” “你自己去當,我才不要呢!” 葉水心訕笑道:“你若當和尚,我就叫你本名魯師父如何?” 白中紅笑道:“你怎知我本名姓魯?” 葉水心笑道:“當然知道,以前你不也曾說過,你的祖先是魯智深?不姓魯是什麽?” 白中紅急忙揮手:“不要說,不能說!要是傳開,准變成魯(鹵)鴨子了!” 兩人相視而笑,合力替野鴨去毛。 躲在暗處的淩纖兒聞及白中紅自稱姓“魯”,心中滋味實是難受。 到目前為止,她已知道他有三個姓,他自稱姓白,但是修羅父女又稱他“楚公子”,眼前這位又喊他本姓魯。 他究竟姓什麽?白?楚?抑或姓魯?還是三者都不是?那三個全是他捏造的? 淩纖兒此時又發現白中紅一項秘密,自然更不肯輕易離開了。 很快的,野鴨已去毛及內髒,並洗滌幹淨。 白中紅將其中一隻送給龍鷹當晚餐,剩下的和葉水心各分一隻,又上樹枝,開始燒烤起來。 葉水心邊烤邊說道:“要是你沒有任務,整天陪我烤鴨子,那該多好。” 白中紅道:“說真的.我也十分向往以前在江南那段悠哉日子。” 葉水心的:“沒關系,待我們把淩纖兒之事解決了,一切自能恢復平靜。” 白中紅輕道:“卻不知何時才能騙到手……” 淩纖兒乍聞此言,臉色煞白嚇人,全身不禁起痙攣! 縱使自己已猜測白中紅另有目的,然而千怒萬恨中,總仍抱著一線希望啊!沒想到這幾乎微乎其微的希望,就這麽被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給完全毀滅了。 激動中。她不禁滲出幾許眼淚,想笑,卻比哭更難看。 她喃喃念著:“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的用意!不必你說,我早就知道了。” 哽咽中,她勉強鎮定過來,畢竟這已不是第一次,她早習慣於承受打擊了。 她暗暗冷笑,總算老天有眼,你每次秘密行徑,都讓我碰到,否則我幾乎被你騙了。 然而,她哪知白中紅另有苦衷啊! 葉水心聲音又傳來:“還說呢!自己騙不著,要我去傳話,害我差點死在黃天雲手中,你良心何在?” 白中紅皺眉道:“他真的想掐死你?” “當然,就是這樣掐!” 葉水心猛抓自己脖子,白眼一翻,舌頭伸長,隨又忍不住,笑起來:“當時差點嚇死我,還好,是淩纖兒救了我,否則你將成為千古罪人!” 白中紅乾笑道:“黃夭雲喜歡演戲,他當然不肯讓女兒身份拆穿,只好逼你把話吃回去,何況他已料准淩纖兒是個傻丫頭,同情心重,這麽一逼,說不定還可逼出口訣呢!” 淩纖見聞言,自嘲一笑:“我是傻丫頭嗎?我真的傻到任何人都可欺負的地步嗎?”笑得甚是悲涼。 她沒想到自己行徑,早就被人著穿了。 葉水心道:“老實說,她也怪可憐的……,聽說,她又被帶回羅剎門總壇去了。” 白中紅道:“沒關系,黃靈又會將她救出來。” 淩纖兒聞言,不禁一怔。 暗忖白中紅雖然可惡,但料事如神這一點,卻頗有能耐。 莫非黃靈真是黃天雲的女兒?否則她怎會如此順利即把自己救出來? 葉水心道:“他們究竟是在搞什麽鬼?” 白中紅笑道:“還能搞什麽鬼?還不是想騙口訣罷了。” 葉水心吃吃笑道:“那你又在搞什麽鬼?自己不去說,偏偏叫我去唱歌?” 白中紅苦笑:“我說,淩纖兒會信嗎?” 淩纖兒暗道;“以前或許會,現在……哼……” 她以冷笑聲回答。 葉水心喃喃說道:“不知她現在如何了……,畢竟她也算救過我的命……” 白中紅道:“只要她仍保有秘密,就不會出事,只可惜……” 想及種種事,不禁輕歎起來。 現場一時沈默,勉強可聞得炭火叭叭,以及烤鴨落油之滋滋聲。 葉水心道:“大哥還在為解藥之事煩惱?” 白中紅勉強擠出笑容:“你已盡力了……” 葉水心不禁有氣:“什麽水夫人,給那什麽解藥?根本就是珍珠丸沾些香料什麽,害得我爺爺把它碾成粉,都找不出藥引,白跑一趟!” 白中紅默然不語,畢竟不能找出解藥,對他壓力十分沈重。 葉水心怕他失望。 他隨即說道:“不過你放心,爺爺說,不出三個月,自會找到一切秘方,再不然,恒山也去得,咱們找千年靈芝,馬上可以奏效。” 白中紅不想把氣氛弄糟,已然笑道:“生死有命,我一點都不急!吃鴨吧!烤了它就該吃它!” 於是兩人相視而笑,猛啃鴨肉以泄情緒似的,啃得又狠又大口。 淩纖兒卻自回想兩人對話,暗忖:難道白中紅受了禁制,急於尋找解藥?可是瞧他如此狠勁啃肉,卻又完全不像受制模樣……” 她不禁迷糊了。 想來想去,只好把它想成是,有一位和他相當親密者受制,他則急於尋找解藥,如此解答,較為合情合理。 鴨腿啃去一隻。 葉水心又自邪笑起來:“不過,我這次回去,也不是全無收獲!我爺爺已把你的身世告訴我了。” “什麽?” 白中紅驚詫得差點把手中烤鴨掉落火堆,急忙唉呀呀冒著火星再把它抓回手中,兀目征愕不已。 他道:“你爺爺知道我的身世?” 暗處的淩纖兒亦自怦動心情,煞住呼吸般,屏氣凝聽。 葉水心有點套話口吻,笑道:“對啊,他說的很詳細,你想不想聽?” “當然想聽!” 白中紅豎直耳朵道:“我都搞不清楚我自己,你爺爺竟然弄懂?實在厲害,快說快說!” 葉水心邪邪一笑:“爺爺說,你就是那位漢玉扳指異人的兒子,對不對?” 白中紅翻耍雙手,露出透明晶白扳指,自嘲一笑:“你爺爺是看我戴了這對扳指,才這麽猜測吧?” 葉水心道:“不管如何,你承不承認?” 白中紅笑道:“老爹豈可亂認?不過你若硬要我認,我認了便是!” “這麽沒誠意!” 葉水心瞄了一眼,邪邪又笑:“沒關系!我還知道你娘是誰!” “我娘?” 白中紅更是驚愕:“這到底是你編的?還是你爺爺說的?連我娘,你都能找出來?” “別死不承認!” 葉水心斜眼瞄人,黠聲道:“你娘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子。” “漂亮的女子?” 白中紅不禁迷憫起來,似在回億什麽。 他又道:“天下這麽多漂亮女人……” 葉水心道:“這女人不一樣,因為她是全天下最美的一個,而且她很特別,最愛用銀子打造成的‘銀箭’當暗器……” 白中紅眼神更自迷憫。 他喃喃道:“她最喜歡‘銀箭’?……” 葉水心突然喝道:“她是不是你娘?快說實話!” 白中紅被喝,如夢乍醒.趕忙否認:“不不不!你誤會了,她不是我什麽人,真的不是……” “那你是承認真有這麽一個人了?”葉水心追問。 白中紅乾笑:“或許吧!” 葉水心道:“你一定跟她有關系對不對?” 白中紅乾咳幾聲,笑道:“你猜錯了,我根本沒碰見過她,別胡扯!啃鴨肉吧!” 說完,直啃肉腿,猛叫好吃。 葉水心看在眼裏,暗笑道:“一副作賊心虛樣,准有問題!哼,現在逼不出,將來一定要你說實話!” 自也不再多問,陪著白中紅啃鴨肉,把話題扯向別的地方去了。 淩纖兒卻滿腦子沈入兩人對話之中,尤其那位手戴漢玉扳指的銀袍老人,白中紅即曾以假冒的怪老頭欺敵,始將自己救出來。 看來,白中紅真的跟那怪老頭有關了。 然而,他們會親密到變成父子關系嗎? 還有那喜歡銀箭的神秘女人,以白中紅言語,表情看來,他的確認得這女子,既然認得,為什麽又要否認呢? 他心中到底在想什麽?盤算什麽? 他到底還存有多少秘密? 淩纖兒不禁暗暗自嘲,自己剛碰上葉水心,已知他是長青仙翁葉西之孫,然而,和白中紅足足碰過無數次,對他的一切,卻仍是個迷。 唯一發現的是,他對自己所耍的可惡手段,如此際遇,頗讓人所料不及啊! 烤鴨已啃光近半。 葉水心始又道:“還有那個黃天雲,沒想到會成為羅剎門門主,他的武功既然如此之高,幹嘛還要奪取口訣?” 白中紅道:“或許練武者,都希望自己是第一高手吧!” 葉水心道:“我可沒這種想法!” 白中紅笑道:“那是因為你武功很爛,怎麽練都差不多。” “什麽!你敢說我武功爛!”葉水心嘯叫。 “你敢說我武功爛!有膽咱大戰三百回合。” 白中紅瞄他一眼,訕笑道:“神經病,誰要跟你大戰?去找小狗還差不多!” “什麽?你把我比成連小狗都不如?” 葉水心哄笑起來:“也罷!也罷!我生平第一次遭受如此嚴重侮辱,真是無地自容!” 苦歎中,猝然猛欺白中紅,一把將烤鴨打過去,敢請來個乘人不備。 白中紅哪知他玩真的,正得意時,已見骨至、肉至,不由驚詫唉呀一聲,趕忙盡展全力,盤坐倒退數尺,雙掌隨封前面,勉強封去對方偷襲。 眼看就要全身而退之際,葉水心突然黠喝奸笑起來。 他喝著:“你上當了!” 話聲甫落,白中紅又自唉呀一聲彈跳起來,左手急往臀部模去,連連叫痛。 回頭一瞧,始知地面不知何時擺了稍尖石塊,自己一時退力過猛,臀部狠狠撞了上去,當然叫痛、喊疼不已。 白中紅眼看中計,登時苦笑起來:“你耍詐!” 葉水心呵呵笑道:“怎樣,這就是取笑我的下場,慘痛的下場!” 白中紅斥笑道:“痛又如何?你還是小狗!” 葉水心不以為意,滿酒啃著鴨肉。 “小狗又如何?小狗也會咬死人.武功好又怎樣?還是不一樣中計,可見有人腦袋有問題,我看封你一個小呆瓜還差不多。” 白中紅的確吃了虧.只好認輸。 他乾笑道:“呆就呆吧!呆人有呆福,身邊總有個聰明的人照顧,我就無後顧之憂矣!” “不害臊!” 葉水心斥笑道:“誰要照顧你?我只是看你可憐,伸出援手罷了。” 白中紅笑道:“那你就繼續伸援手吧,我最喜歡人家救助了。” 揉著臀部,但覺不痛,始坐下,道:“現在請你幫忙,我該如何擺平淩纖兒這碼事?” “她……” 葉水心不禁凝重起來:“這倒是個棘手問題……,我看你乾脆全心全意向她下跪,認錯算了。” 白中紅苦笑:“有效嗎?” 葉水心道:“大概吧!女人心腸都比較軟,哄哄她,大概就沒事了。” 白中紅歎笑道:“看來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暗處的淩纖兒卻已怒極而冷笑。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和白中紅之間,還要靠哄來維持?雖然欺騙口訣讓她來得嗔怒,但欺騙她的感情,卻讓她更為痛心。 “白中紅啊白中紅!你這個毫無良心的大騙子,我總算看清你的真面目了!” 她心頭泣血般呼號。 她想躲,躲得遠遠,永遠再也不要看到這個讓人惡心的傢夥! 她正想走,忽聞龍鷹淩空飛起,呱呱輕鳴,她驚怕叫槽,莫非身形已露? 白中紅更是驚覺:“有人!” 立身而起,直往龍鷹掠飛方向瞧去。 淩纖兒驚急中,趕忙轉身,拔腿即奔。 葉水心更詫:“有人埋伏!” 起身瞧向淩纖兒,急道:“人在這邊!” 白中紅本是往西邊龍鷹追掠方向瞧去,沒想到東邊另有狀況,聞聲之下,趕忙轉頭:“是誰!” 身形轉過,乍見淩纖兒背影。 他整個人不禁僵住了:“是她?怎會是她?” 葉水心正想追趕,白中紅苦笑道:“不要追了,她是淩纖兒。” 葉水心詫愣當場:“怎會是她?那剛才我們所說的話,豈不落她耳中?” “可能吧……”白中紅苦笑點頭。 葉水心唉唉大叫:“完了!完了!這下跳到黃河都洗不清,怎麽辦?怎麽辦?” 白中紅苦笑道:“我要知道就好辦了。” 情急中,葉水心急道:“我去把她追回來解釋清楚。” 白中紅經歎:“你認為這事是如此容易能解釋的嗎?何況又是她親耳聽見之事。” 葉水心急得直跺腳:“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趕快想辦法啊!” 白中紅苦笑:“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對于淩纖兒竊聽的種種誤會,他自知難以再解釋,不察暗歎造化弄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葉水心還在跳腳之際,龍鷹警告更急。 兩人急忙又轉瞧東方,已瞧及一道人影急掠而來。 白中紅一眼望去,驚愕道:“會是鐵膽震九州丁沖?” 丁沖本是中了百變魔女迷藥,隨後消失無蹤,想來羅剎門門主在派出女兒誘拐淩纖兒對策之下,暗中把他放了出來。 那人來勢好快,幾個起落,已迫近這頭。 白中紅瞧那瘦瘦臉容,不是丁沖是誰? 正待向前打招呼,丁沖已認出白中紅,登時哈哈大笑,淩空掠沖過來。 他直喊著;“幸會,幸會!” 人影掠至,走在火堆旁,卻因卷起勁風,吹得火焰四起,炭星滿天湧向白中紅及葉水心,迫得兩人急退兩步,始避去。 葉水心不禁怒火冒起,喂了一聲,斥道:“你這人怎麽這麽不懂禮數!” 丁沖卻不理他,兩眼上下直察看白中紅。 就聽他冷冷一笑:“別來無恙!” 白中紅道。“這句話該在下問你才對。” 丁沖突然哈哈狂笑,笑聲震天,似乎天地唯他獨尊,笑得山峰輕顫,回音不絕。 而那正待逃去的淩纖兒,本就被方才驚變給吸引回頭,突又聞及這笑聲,不禁驚詫帶喜。 她心想:“會是丁叔叔?” 這聲音太耳熟了,逼得她不得不急奔返回以求證。 然而掠出十數丈,她又疑惑頓生。 心想:“丁叔叔一向沈穩寡言,怎會如此狂笑。” 已然躊躇不知該不該返行,然而下意識卻仍使她慢慢行來。 丁沖笑聲甫落,瞪著白中紅冷笑道:“不錯,這句話該是你問我才對。” 白中紅笑道:“看前輩笑得如此開朗,當知一切無恙了。” 丁沖冷冷再笑:“託福託福!” 白中紅笑道;“前輩果然前來,好極了,淩姑娘一定等得發急了。” 如此突然及巧合,白中紅不禁要揣想他倆是否早已約定在此處見面? 丁沖聞言,臉色頓變:“你說什麽?” 白中紅笑道:“在下是說,淩姑娘已等你很久了。” 丁沖道:“什麽意思?” 白中紅淡笑道:“難道你還不明白?一味打迷糊不太妥吧?” 丁沖若有所悟;“她此時在何處?” 白中紅伸手指往東方,道:“遠在無邊、近在眼前。” 淩纖兒當然逃得不遠,在奔回之際,已足以看清全場,雖然有長草藏身,但白中紅準確直指過來,仍自嚇她一跳! 她直覺升起一股念頭——難道他早知我藏身於此? 霎時間,她心頭百味雜陳,不知如何處置才好。 丁沖則已滿心疑惑,直往東方瞧來,喊聲道:“小纖兒,你在那裏嗎?” 淩纖兒聽及唯一親人呼喚.終於忍不住心頭激動,想走出來相會。 目光卻又觸及白中紅,一時千頭萬緒,縮了回來,只在遠處應聲道;“丁叔叔,我在這裏……” 話聲方起,丁沖已然激動萬分,喊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旋風似的又自追掠過來。 白中紅暗暗輕歎,轉向葉水心,道:“我們走吧!” 葉水心急道:“不解釋了?” 白中紅搖頭:“一個淩纖兒已不容易解釋,再加上丁沖,更是難上加難……” 葉水心道:“我總覺得丁沖太激動,他似有私心……” 白中紅道:“瞎猜無用,畢竟他是淩纖兒唯一親人,若要得到口訣,他可能早已到手了,我只是擔心,他會帶淩纖兒上恒山!”葉水心道:“這有何不妥?” 白中紅道:“中原武林各大門派都派人前來奪取口訣,難保恒山一派不會動心。” 葉水心道:“既然如此,丁沖還會上山?” 白中紅道:“極有可能,因為他跟恒山派掌門人落雲神掌蕭沁甚有交情。” 葉水心道:“蕭沁該不會賣友求寶吧?” “身在江湖,沒什麽不可能的。” 白中紅歎道:“一切就看他們造化了,我們頂多只能給淩纖兒示警罷了。” 無奈中,兩人已掠向暗處,避開這誤會連連之局面。 而那淩纖兒乍見了丁沖掠來,想起這幾天來,自己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如今突然重逢唯一可信賴之,心不禁悲從中來。 她叫聲“丁叔叔”,撲了過去,失聲痛哭起來。 丁沖亦是兩眼含淚,不斷拍著淩纖兒肩頭,說道:“別哭,我趕回來你們安然無恙,該說是不幸中之大幸,應該高興才對。” “是,是該高興……” 淩纖兒不斷想忍住哭,想裝高興,但就是忍不住悲情激動,足足哭了十餘分鐘,情緒始較為平穩。 於是才淚眼模糊,擡起頭來,脫出丁沖的懷抱。 她問道:“丁叔叔這幾天去了哪里?” 丁沖呢了一聲,道:“被羅剎門捉去,就是那個百變魔女.後來他們又放了我,實在走運。” 淩纖兒恨道:“羅剎門果真壞透了!” 想及還有更壞之人,目光瞧向火堆,不禁愣了愣,眼前已無任何人蹤。 丁沖也回過頭瞧去.道:“他們已走了。” 淩纖兒心頭一片感傷,喃喃說道:“是走了……” 然而刻骨銘心的刺激卻永遠揮之不去啊! 丁沖問道:“你一直跟他們同行?” 他語氣顯得尖冷。 淩纖兒但覺丁叔叔對自己,比起以前,多了一層冷意,比起已往那種特有的親密感覺,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她想,大概是特別關心的結果吧! 她道:“我沒有……是在這裏碰上的。” 丁沖臉色稍緩,又問:“他們可曾欺侮你?” “沒有……”淩纖兒顯得不自在。 “是嗎?”丁沖又自冷厲目光逼人。 淩纖兒低下頭,道:“我不會隨便向人說出口訣的。” 丁沖這才斂起冷厲眼神,轉為和藹表情。 他道:“丁叔叔是為你好啊!” 淩纖兒頷首道:“我明白。” “明白就好……”丁沖滿意點頭,似在思考什麽。 忽然他又問道:“那年輕小娃兒是什麽人,你知道嗎?” 淩纖兒道:“他是長青仙翁葉西的孫子。” 丁沖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淩纖兒抹了抹眼淚,忽然想起,何以丁沖只向葉水心,而不問白中紅? 他雖然和白中紅見過,但當時卻也並不知他的來歷,莫非如今,已知道了嗎? 她忍不住問道:“那白中紅,你認得他嗎?” 丁沖不想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他只是淡聲道:“我們不是見過他嗎?” 淩纖兒並不滿意這個答復。 丁沖頓了一頓,道:“這人長得陰險狡詐,口蜜腹劍,千萬不可和他多說一句話,而他無論講些什麽,一個字都不能相信。” 丁沖在講那一番話的時候,神態顯得十分嚴肅。 淩纖兒心中,對於“長得陰險狡詐”這句話,非常不同意,因為白中紅俊美帥氣,甚討人歡心。 但是,淩纖兒對于丁沖那一番話的後幾句,尤其是“他講的話,一個字也不能相信”,那一句卻是大有同感。 所以,她不住地點頭道:“丁叔叔說得是。” 丁沖道:“小纖兒,你肯聽我的話,我便放心,你父母在天之靈,也得以安息。” 淩纖兒愈想愈傷心:“丁叔叔,我如今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不聽你的要聽誰的!” 她幽怨說著。 丁沖忽然道:“小纖兒,那一晚,在紫竹林中.我和你趕到之際,你爹已將斷氣,我又曾離開了片刻去退敵,你還記得嗎?” 淩纖兒有點驚心,但不留痕跡。 她竭力鎮定心意,還是一臉哀怨:“是。” 丁沖想了一想,道:“在我離開的那刻之間,你爹有沒有和你說什麽話?” 淩纖兒道:“沒有,我哭得什麽都沒聽到,也沒注意到,直到你來了,爹才開口的!” 淩纖兒這時候,心跳不但加快,且還甚是癟心。 她實在搞不懂,為何要瞞丁沖呢? 她口中雖然在回答丁沖說“沒有”。 但是她心中卻在叫著:有的!有的,的確,她父親曾對她說了幾句話,那幾句話是丁沖所不知道的。 而且,她父親曾囑咐她,不論在什麽情形之下,那幾句話,都不可以對丁沖說出。 淩纖兒這時,只感到自己的父親,真是沒風度。 丁沖如此拚命地維護著自己,自己卻還對他保留著秘密.那怎麽說得過去? 她幾乎要將父親的那幾句話,說了出來! 但是她想起父母的苦心,父親所交待的一切,人都死了,怎可違背。 她忍著內疚之感,回答了“沒有”這兩個字。 丁沖淡聲道:“我只是隨便一問而已,小纖兒,我走了之後,你又曾遇到了一些什麽事?” 淩纖兒道:“說來話長。” 丁沖道:“那你慢慢告訴我不遲,此處尚未脫離羅剎門的勢力範圍,我們快向東去。” 他們兩人,一面講話,一面向前疾馳而出。 等到天色激明時分,他們離開了遇見白中紅的地方,已有四十餘裏之遙了,早已過了那片平地,又來到了深山大壑之中。 在那一段時間中,淩纖兒也將別後的遭遇,全都和丁沖講了一遍。 丁沖一聲不出地聽著,沒有插言,只是以責備的眼光,望著淩纖兒。 淩纖兒講完,丁沖才道:“小纖兒,原來你爹臨死時的話,你竟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 淩纖兒窘愧地低下頭去,道:“丁叔叔,我不是不記得爹的話,但是我相信人性本善的,我……不明白……” 丁沖截口斥聲:“如今你總應該明白了,白中紅騙了你,黃靈也一樣騙了你!” 淩纖兒驚聲道:“丁叔叔,你說黃靈,她……” 丁沖道:“當然沒安好心。” 淩纖兒憋聲:“她真是……黃門主的女兒?” 丁沖淡然道:“她是不是黃天雲的女兒,我也不能肯定,但是羅剎門總壇,戒備森嚴非常,焉有不明其底細的人,可隨便出入之理?更哪可能讓身懷武功的人臥底?她數次堅辭與你同行,是故意釣你的。” 淩纖兒整個人都呆。 她已經開始懷疑“人性本善”這個想法了。 像黃靈這樣一個少女,竟也佈置這樣完整的一個圈套讓她鑽進去。這實在是難以令人相信。 更是令人相信了之後,甚是疼心、癟心! 她呆眼半天:“丁叔叔,那……白中紅和葉水心兩人,為什麽又要揭穿黃靈的陰謀呢?” 丁沖道:“這更簡單了,他們都想得到你,自然要相互勾心鬥角了。” 淩纖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丁叔叔,我真不明白……真不明白為什麽他們要那樣對我。” 丁沖瞄眼道;“因為,他們是想得到你心中的秘密。” 淩纖兒黯然不語。 丁沖道:“我們還是要極度小心,黃靈將你救出之後,又獨自離去,其中定有陰謀。” 這時,他們兩人正通過一道短短的峽穀,兩面都是聳天的峭壁。 當丁沖那句話一出口之際,他身形陡地一轉,手掌上翻,“呼”地一掌,向上拍出!淩纖兒一聽掌風,便知丁沖這一掌中,運了七成以上的功力,難道有敵人會上面跳下來?恐怕是找死的吧! 她連忙擡頭看去,只見一張白紙,正在半空中飄蕩不已。 那張白紙,本來是早可以落地的了,但因為丁沖那一掌之力,又將之托高了三四丈。丁沖臉上神色,十分訝異,向上望著,只見峭壁之上,空無一人。 丁沖拍出一掌的原因,是因為察覺到有什麽東西,自上落了下來,雖是輕如一張白紙,也難以將他瞞過。 過了不多久,那張白紙,又向下落來。 丁沖並不伸手去接,只是任由那張白紙落在地上,才伸腳踏住。 只見白紙上寫著兩行字:前途多險,小心跟蹤。 丁沖和淩纖兒一見那行字,有些呆眼。 淩纖兒更是幾乎叫出聲來! 因為那兩行字,她一看便知道是白中紅留的。 丁沖又擡頭向上望去,峭壁之上,的確看不到有人。 那張白紙,自上飄下,等到自己察覺,要很長的時間,放下白紙之人,足可以從容地離開那峭壁了。 淩纖兒呆了片刻:“丁叔叔,這似乎在提醒我們,背後有人跟蹤。” 丁沖眼一轉,腳一搓,將那張白紙給搓成了粉末,道;“你知道這是誰幹的嗎?” 淩纖兒想了一想,道;“知道,是白中紅。” 丁沖弄聲道:“我也料到是她,大概他想討好你吧!” 淩纖兒一瞄身後,憋聲道:“丁叔叔,找們後面真有人跟蹤嗎?” 丁沖笑呵呵道;“小纖兒,我們自離蘇州以來,哪一天不被人跟蹤,哪一天不被人攔截,有人跟蹤我們,有何值得驚奇。” 淩纖兒道:“他的意思,似有什麽特別厲害的人,跟在我們後面。” 丁沖向前望去,只見那道峽谷,向前伸展,還有半裏許。 而向後望去,則不到半裏,整條峽穀中.只有他們兩人。 丁沖想了一想,便道:“我們走快些,若有人跟蹤我們,自然非在我們之後,穿出這條峽穀不可,我們若在峽谷口藏著,便可以發現;跟在我們身後的是什麽人了。” 淩纖兒聽了,不由自主向上望了一眼。 只見兩面峭壁聳天,陡峭到了極點,實難想象有人能在上面行走。 但是白中紅的字紙,既然是從上面飄了下來的,那自然說明那人在峭壁之上。 也就是說,跟蹤自己的人,也可以在峭壁之上經過,而不一定要通過峽穀的。 淩纖兒想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丁沖。 但是,她在向丁沖望了一眼之後,卻並沒有開口。 一則,她覺得丁沖的一切閱歷經驗,全要比她自己豐富,他既然那樣說,當然有他的道理。 而第二個令得淩纖兒不開口的原因,也是令她心中想起就難過的事。 她感到,自己和丁沖之間,在經過了幾天的分別之後,兩人之間的關系,似乎已經起了一種十分奇妙的變化。 淩纖兒不但無法確切地說出這種變化是什麽,而且,她無法說出,究竟是誰的態度改變了,才會在兩人之間引起那種變化的。 她覺得,自己和丁沖兩人,在別後重逢之後.似乎沒有以前那樣融洽了。 丁沖像是覺得自己有些事在瞞著他。 而令得淩纖兒難過的是,她的確有些事在瞞著丁沖。 淩纖兒感到十分對不起丁沖,然而,她一閉上眼睛,就像看到父親在囑咐自己那句話時的神情一樣。 她雖然苦癟在心,但實在無法將事實真相,向丁沖說出。 尤其,當現在離目的地已越來越近的時候,她更是茫然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淩纖兒便沒有將自己的想法提出來。 她只是無言的,和丁沖一齊向前疾掠而出。 當他們兩人,掠出了那道峽穀,回頭看時,那一條半裏許長的峽穀,仍是十分寂靜,一個人也沒有。 一出了峽谷,丁沖和淩纖兒便找了一塊大石,躲了起來。 至少躲了半個時辰,才看到兩條人影,自峽穀中疾掠而山那兩個人,一出峽穀,便停了一停。 丁沖和淩纖兒兩人,一齊睜眼看去。 只見那兩人,全是一身黑衣,頭上又是套著黑綢的頭罩.甚至連眼睛處,也不是圓孔,而是十幾個極小的針眼。 那兩個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更不要說看出什麽樣人了。 只不過看出兩人中,一個身形較高,另一個人身形較矮而已。 兩人略一停之後,使一左一右,突然分了開來,向前奔去。 他們的身法,實可以稱得上是快到了極點,但是向左去的那個身形較高的人,輕功之高,更是令人吃驚。 只見他身形一晃之間,就如同一股黑煙一樣,滾滾向前而去,轉瞬不見! 淩纖兒低聲問道;“丁叔叔,這兩個究意是什麽人?” 丁沖一臉苦癟:“不知道,但是向左去的那人,武功之高,比我還有看頭。” 武林中人,為了爭武功高下、往往性命相搏,造成極大的慘劇。 而武功身份;到了丁沖這樣地步的人,更是不肯輕易說有什麽人的武功,在他之上。 但是他如今,卻竟然如此說法! 淩纖兒有些驚嚇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丁沖道:“簡單得很,他們既然分了開來,我們去追右邊的那人。” 淩纖兒眨眼道:“反擊追他?” 丁沖點頭道:“不錯,去追他,弄清他是什麽來歷,因為和他在一起的那人。” 他講到此處,又向左面的去路望了一眼,說得甚不開心:“十分扎手,若是給他一直跟在後面,就糟糕了。” 淩纖兒點了點頭。 丁沖拉住她的小手,身形疾涼而起,躍過了那塊大石。 淩纖兒覺得兩耳風聲呼呼,向前激射而出。 等到一落地,回頭一看時,剛才藏身的那塊大石,已在五六丈開外,由此可知丁沖的功力之高! 他們兩人,各展功力,向前疾奔而出。 若論功力,淩纖兒當然比不上丁沖,她也無法和丁沖並肩前馳的。 但是丁沖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帶出,兩人自然是一齊前馳了。 連過了兩刻鐘之久.已然可以看到,前面有一個黑衣人,漸漸迫近。 這時.連淩佉兒也可以看出,在前面的那黑衣人,正是兩個黑衣人中,身材較矮的那一個。 那黑衣人似乎還不知道背後有人追了上來,直到丁沖和淩纖兒兩人,到了離他身後四丈處,他才有了驚覺2 但是.就在此際,丁沖手一松,一聲長笑過處,身形猛地向前一俯,已如箭離弦似的向前激射而出,竟在那黑衣人的頭上掠過。 他將黑衣人的去路攔住.道:“朋友可是找我嗎?” 那黑衣人猛地一驚,連忙站住。 丁沖冷冷地道:“不必逃了!” 那黑衣人一聲不出,卻突然一個轉向,向淩纖兒直撲了過來。 淩纖兒只覺得剎那之間,一股勁風,疾壓了過來,連氣都難透,心中不禁大驚。 她連忙展動身形,向後退去。 但是?那黑衣人的來勢,卻比她後退之勢要快得多。 淩纖兒只覺得眼前一花,突然之間,胸口又有一般大力壓到! 她在急切之間,一腳踢出。 那一腳,也踢中了黑衣人,但黑衣人老神在在,五指一緊,已將淩纖兒的胸口抓住。 淩纖兒急叫道:“丁叔叔!” 她聲猶未了,丁沖早已趕到,幾乎就在黑衣人抓住淩纖兒胸口的同時,“叭”的一掌,正拍在那黑衣人的右肩上。 丁沖這一掌,志在救人而不在傷敵,所以一掌拍出,用的乃是“隔山打牛”的功夫,而且又是巧勁,掌力在黑夜人的右臂上疾傳而過,傳到黑衣人的五指上,令黑衣人五指不由自主松了一松。 丁沖的掌力,在黑衣人的掌心透出,將淩纖兒震得向後一連退出了兩三步! 黑衣人一覺出丁沖的功力如此之高,有些被嚇著了。 此時,他顧不得再去理會淩纖兒。 身形不轉,左手手肘一個肘錘,已向後撞出,雖是以背向敵,這一肘,仍是撞向丁沖的“大包穴”。 這一招一出,以丁沖的武功造詣,自然可以避得開去的。 他對對方反身迎敵,認穴依然准頭如此夠,也暗贊在心。 不敢怠慢,並不退避,只是上身猛地向後一仰,齊腰後折! 這一來,黑衣人的一肘,恰好撞空。 但是因為丁沖實際上,並未曾後退,所以他身子,仍是緊貼在那黑衣人的身後。 黑衣人一撞不中,又未聞得丁沖向外避開之聲.像是知道不妙,足尖一點。便向前疾掠而出! 但是他勢子快,丁沖卻更快。 只見他才一躍起,丁沖立即身子挺直,如影附形,跟在黑衣人的背後,也疾掠了起來。 當兩人身子,齊在半空之際,丁沖一掌向那黑衣人的背後擊出! 那黑衣人這時,完全是處在挨打的地位。 但是黑衣人的武功,也不是白練的,因為他在半空,強一扭身,也還了一掌! 只聽得“砰”的一聲響,雙掌已然相交! 黑衣人倉促還掌,掌力不足,更何況他原本就輸了丁沖多多。 當下,那黑衣人的身子,淩空騰空了六七尺,如同斷線風箏,向外疾跌了出去。 丁沖反而身形早已下沈,只見他身子,貼地向前掠出,輕靈曼妙。 顯然,丁沖是准備在那黑衣人墜地之際,再施襲擊的。 丁沖和黑衣人動上了手,只不過各自發了三招,但是在迅快絕倫的三招之中,就令人驚心失神不已,看得淩纖兒呆住了眼。 只見黑衣人跌出了三四丈,身影已開始下墜。 丁沖則早已趕到黑衣人的下面,右手五指如鉤,微微上翻。淩纖兒便看出,那是丁沖的獨門功夫。 那黑衣人這時扎手紮腳跌了下來,看來非被丁沖抓住不可!但是變生肘腋,令人防之不及。 只見黑衣人在跌到離地還有一丈之距時,突然之間,身形下沈,變得迅速無比,顯而易見,剛才他掙扎手腳,像是已昏了過去的情形,是裝出來的。 而黑衣人迅速向下沈之際,雙腳連環,陷颶有聲,齊向丁沖的頂門踢到! 那兩腳,來得甚奇,丁沖一聲怒吼,右掌上翻,一招“反搏狡兔”,疾抓而出,反抓向黑衣人向自己踢到的足踝! 兩人的出招,盡皆快疾無比。 只聽得“嗤”一聲,丁沖的手中,已抓住了一條黑布,而那黑衣人,則身形斜轉,向外掠出。 丁沖冷哼連聲,身形一矮,並不向前退出。 但是雙掌翻處,“轟轟”兩響,兩股掌風,卻已挾起排山倒海之力,向前疾湧而出! 掌風向前湧出之勢,比那黑衣人的去勢快得多了。 黑衣人才掠出了丈許,掌風便如同怒濤拍岸一樣,向他罩了下來。 只見黑衣人身形一個傾斜,不由自主,向前跌出一步! 丁沖得意直笑,雙掌依然向前,身形聳動,向前接連跨出了兩步。 他每跨出一步,強勁無比的掌力,便向前疾湧而出。 那黑衣人離他,雖有近兩丈的距離,但是丁沖每一道掌力拍出,那黑衣人便立即受到影響,身子不斷向前跌出! 看情形,他用盡力氣想掙脫丁沖掌力的束縛,但是卻天差地別,沒得比啦! 黑衣人一連跌出了三步之後,再也站不穩,“叭”的一聲,跌倒在地。 而就在跌倒在地之際,丁沖身形一長,相隔兩丈距離,已如旋風般趕到,一擡腳便向那黑衣人背上踏去。 丁沖本來是想,先將那黑衣人的背心踏住,慢慢盤問他的來歷。 可是,當丁沖一腳踏下之際,黑衣人卻立即翻身一滾,滾了開去。 丁沖一腳踏空,真是又癟又怒。 黑衣人在滾出之後。身形一躍,又向上躍了起來,雙手揚處,“哧哧哧”三聲,三枚銀光閃閃的金錢縹,成“品”字形,已向丁沖電射而到! 丁沖一見對方竟向自己發出了暗器,差點笑破了肚皮。 比武功,丁沖稱不上天下第一。 但是,他的暗器功夫,卻不是蓋的,光聽萬兒鐵膽震九州也能明白。 他一見那黑衣人向自己發出了三枚暗器.真是小巫見大巫.沒得比,不笑死他才怪呢! 丁沖中指連彈,“鐺鐺鐺”三聲過處,三枚鐵膽,也成品字形,向前飛出! 瞬息間,只聽得“叮叮叮”三下響,六枚暗器,已在半空相遇。 那三枚金錢像的來勢雖疾,在被丁沖所發的鐵膽一擊之後,反而連同二枚鐵膽,一齊向那黑衣人反擊了過去! 剎時之間,變得有六枚暗器,向黑衣人疾罩而下! 黑衣人顯然未曾料到,自己隨便發出的三枚暗器,竟會引出這暗器名家的真功夫,真讓他呆住了眼。這一呆.就令他更危險。 就算他不呆的話,只怕也無法避開這六枚電射而至的暗器。 他這一呆眼,就更甭想躲了。 只見六枚暗器,忽地閃至,連被鐵膽反擊而回的金錢鏢,也擊向黑衣人身上的要穴! 等到那六枚暗器,已到達了黑衣人無法躲避的範圍之際,黑衣人才收回心神,但是事情已到了這種地步,看來,黑衣人勢必得挂彩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突然,一條人影橫裏疾涼而出。 那人來勢之快,實在號誇張! 若不是丁沖的武功造詣高到某種程度,能夠辨得出來的話,還以為是有一段黑煙,掠了過來而已。 丁沖一見那人突然出現,甚是緊張。 他一眼便已認出,那人正是剛才向左邊去的那個黑夜人。 本來,丁沖早已料到,那兩個黑衣人雖然分了開來,但是在前面一定仍會會面的,只是沒料到,那黑衣人來得如此決。 丁沖呆詫時.那黑衣人衣袖排起,一陣勁風,幾下“叮叮”,“哧哧”之聲過去,那幾枚暗器,已一併被他捲入袖中,順勢一抖衣袖,六枚暗器,發出淩厲迫人的破空之聲,向天上疾飛而起。 恰好頭上,一列大雁飛過,只聽得幾下嗚聲過去.竟有四頭大雁,被暗器擊落! 丁沖剛才在一見到那身形較高的黑衣人,以如此絕頂輕功,向外掠出之際,他便曾對淩纖兒說,那黑衣人的武功,恐怕他都沒比頭。 這時,他一見那黑衣人現身,便露了這樣一手,更是心下驚驚。 黑衣人這一手,暗器的准頭,還未十分到家,六枚暗器,只打中了四頭大雁來。 但是,他衣袖一抖一卷之力,卻勁氣迫人,令人呆眼。 大雁振翅高飛,離地極高,若不是在將眼器震出之際,蘊有強勁無比的力道,哪能將暗器射到這樣的高度! 一時之間,丁沖已明自強敵當前,他究竟是一流高手,一覺出對方的功力,可能在自己之上,立時真氣運轉,以內家真氣護身仁立當地。 兩人相隔,約有一丈五六遠近。 雙方都望著對方,並不出手。 過了兩刻鐘之久,丁沖才沈聲道:“尊駕是誰?” 那黑衣人卻並不出聲,只是一伸手,拉住了另一個黑衣人。 丁沖臨敵的經驗十分豐富,可是一見這等情形,也呆了眼。 看那黑衣人的情形,像是要帶另一個黑衣人.一齊離去。 以眼前的情形而論,就算自己能和那身形高大的黑衣人打一個平手的話淩纖兒也必然不是另一個黑衣人的敵手! 也就是說,情形是對方占著上風。 在占著上風的情形下,卻要離去,也太不合理了。 以丁沖見識之廣,在這一剎那間,仍無法搞懂。 就在他一呆之際,兩個黑衣人,身形一齊晃動,已雙雙倒射而出! 丁沖大喝一聲:“別走!” 兩個黑衣人,早已在三四丈開外,誰理他呀! 丁沖身形凝立,並不向前追去。 他知道,要追的話,並不一定追得上,而且就算追上了,又如何?對方比自己強,去討打嗎? 那兩個黑衣人,身形快疾,宛若星跳丸擲,轉眼不見。 丁沖仍是怔怔站著,在思索那兩個黑衣人的來歷,和他們突然退出的用意。 淩纖兒慌著臉趕到丁沖的身邊,道:“丁叔叔,這兩個究竟是什麽人?” 丁沖一言不發,身形疾展,向前掠了三丈許,淩纖兒連忙跟在後面,只見前面的草叢之中,躺著一頭死雁。 丁沖一俯身,提起了那頭死雁,在死雁的身上一拍,拍出了一枚金錢鏢來,托在手掌之,翻來覆去地看了片刻。 他面上的神色,十分失望。 因為那金錢鏢乃是武林中人常用的暗器中,最普通的一種,想從中找出主人,根本就是妄想。 |
第十六章 洗心潭
丁沖又仔細地回想剛才的情形。 那兩個黑衣人,自始至終,不曾說開口講話,竟連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過。 他這才擡起頭來:“小纖兒,武林中異人多的是,這兩個黑衣人是什麽路數,無法看出,但他們的用意,卻十分明顯。” 淩纖兒驚詫:“他們有什麽用意?” 丁沖道:“剛才,那兩個黑衣人聯手,足可勝過我們兩人,但是他們卻不戰而去,那顯然見得他們的目的,不在與我們動手。 “但是他們兩人,卻跟在我們兩人之後,可想而知,他們是准備神不知,鬼不覺地,一直跟在我們的後面,直到我們到達目的地,當然就順便把他們帶到了。” 淩纖兒憋聲道:“丁叔叔,那我們該怎麽做?” 丁沖四面一看,低聲道:“小纖兒,如今,已過了斷腸穀和羅剎門總壇,再東去,便是恒山了,你爹給你看的那幅圖上怎麽說,你可還記得嗎?” 淩纖兒道:“當然忘不了:出斷腸穀越恒山,入大草原,闖入大天關……” 丁沖道:“不錯,我們將要越過恒山了,那兩個黑衣人,或者還會有更多的人,悄然跟在我們的身後的——” 他講到此處,四面一看,將聲音又壓低了些。 他道:“但是我們在一過恒山之後,卻可以故意走錯誤的路線,和那些不現身的跟蹤者,捉捉迷藏!” 淩纖兒道:“我們自己,也要晚些到目的地了!” 丁沖頷首道:“總比被人跟在我們後面,由我們無意之中,將他們帶到目的地來得上算些!” 淩纖兒點了點頭,不再言說。 丁沖已順手將那枚金錢鏢拋去! 兩人取出幹糧,服食了一些,又繼續向東趕去。 丁沖指著前面,道:“你看,遠處山勢最雄偉壯觀的山頭,便是恒山,我們要翻過恒山,繼續前去。” 淩纖兒含笑道:“恒山素有北嶽之稱,想來定當風景宜人,山勢雄峻。” 丁沖道:“不錯.恒山上可遊玩的勝景是不少,但如今我們急著辦正經事,沒有時間多耽擱的。” 淩纖兒遠眺恒山,道:“這一路上,有好多人不論是正邪兩派,都在找我們麻煩,不知恒山派會不會……” 丁沖淡聲道:“恒山派的掌門人,落雲神掌蕭沁和我是多年好友,但近幾年來,較少聯系,他會不會也起歹念,如今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們暫時可以不將恒山派算是敵人。” 淩纖兒憂心道:“那我看長恨客等人,也一定不肯就此甘休的!” 丁沖哼哼冷笑道:“我們越向東去,跟在我們身後的人便越多,等到正邪兩派的主要人物,全部總動員,大家會面之後,那倒是一場大熱鬧,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想追也很難吧?” 她只是心中仍然不能忘記白中紅,那不僅因為白中紅對他們的警告,又被證明是事買,而且,還因為淩纖兒對他謎一樣的身份,難以瞭解,和心中那份對他不知是恨還是感激的感情! 她和丁沖一齊上路。 一連四天,並沒有什麽事情發生。 但是沿途上,卻有一種十分奇怪的現象。 他們已然碰到了七八次了。 在他們的經過之處,有打鬥的痕跡,有幾處,留有屍體,丁沖還認出了死者的派別門戶。 這裏,已近恒山。 通常武林人物都不會踩到別人地盤,以免被誤會是找碴的。 偶然有一次打鬥,還算平常,但是四天之內,卻連通了八次之多,就沒那麽簡單了。 在幾處發生過打鬥之處看來,打鬥雙方,武功都十分高,老樹的樹枝,齊根斷折,石塊碎裂…… 這絕不是普通的武林中人能辦得到的。 第四天傍晚,當經過了一個亂石崗子,又發現曾有人打鬥過的痕跡。丁沖冷聲道:“小纖喏,你有沒有看出不對勁?”淩纖兒一臉窘紅,道:“沒有啊!”丁沖道:“連日來,我仔細觀察,發覺那八場打鬥,一方面,是八組不同的人馬,但另一方面,人數似乎不多,而且自始至終,卻是他們這一組,這從掌痕、內力留下的痕跡中可以看出來的。” 淩纖兒瞄眼道:“與我們有關?” 丁沖淡聲道:“嗯,看來,那八幫人馬,本來都是來找我們麻煩的,但是卻有人代我們‘開路’,替我們將他們打發了。” 淩纖兒弄笑道:“這不好嗎?我們也可以省下了許多麻煩。” 她這句話才一出口,就覺得事情不對勁了。 丁沖見她面色一變,便道:“小纖兒,可是你也想到了?” 淩纖兒點了點頭。 她這:“是,如果有人為我們開路,那麽他就必須知道我們的行動,這四天來,那人都能夠測知我們的行蹤,甚是讓人毛心。” 丁沖望著前面,恒山已在眼前了。 夕陽早已西下.再包籠罩著大地。 他看了一會,道:“的確,他既然能測知我們這四天的路程,自然也可以測知我們以後的路程……” 他講到此處,頓了一頓。 接著他又道:“不論他們是什麽人,我們都要設法起向前去,弄個明白。” 淩纖兒道:“我們怎知他在哪里?” 丁沖道:“這幾天,我們都是晝行夜宿,今天晚上,我們趕他一程,路上留心些,或可有所收獲。” 丁沖和淩纖兒兩人又向前走了裏許,在一個樵夫家歇息片刻,吃了一頓飽,趁著月色,向前急馳而去。 當夜直起了一夜的路,卻仍無發現。 等到天色大明,丁沖和淩纖兒已來到恒山腳下了。 恒山,亦名太恒山,又名無嶽、常山。 相傳四千年前舜帝巡狩四方,至此見山勢雄偉,遂封為北嶽。 分東西兩峰,東為天峰嶺,西為翠屏山,雙峰對峙,激浪中流,山勢陡峭,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天險。 那一天,他們又翻過三座陡峭的山峰。 此時夕陽已下,向西望去,霞光萬丈.彩霞滿天。 淩纖兒連日趕路,身軀顯得特別疲累。 她終也開口說道;“丁叔叔,咱找地方歇腳可好?您不是說,已快穿出恒山山脈了麽?” 丁沖反瞧過來,瞧她一臉仆仆風塵,又自瞧住遠方。 的確,山脈已盡,或而該可暫時安心。 當下點頭:“歇一下也好,免得你真的累壞了。” 淩纖兒聞言欣喜、感激道:“多謝丁叔叔……” 丁沖爽聲笑道:“我不疼你疼誰呢?且跟我來!” 他目測可能落腳的理想地點。 隨即沿著山峰往下蜿蜒行來,穿過一片松林,轉折崖處。 來到一處三面環山。一面斷崖的隱密地頭。 那山山相間處挂下一串小山澗,正巧承著清潭,自是理想駐留處,而且三面乃有松、槐森林包圍,實是隱密。 “就這裏如何?”丁沖含笑說出。 他又屏氣凝神,以“天聽”功夫想測聽是否仍有追兵。 然而測聽結果,竟無回音。 暗道:“難道他們跟丟了?” 淩纖兒道:“追兵已失?” 丁沖道:“或許吧,不過,你仍要小心,就算升火,也得找個山洞才行。” 淩纖兒頷首道:“纖兒省得。” 丁沖這才放心往四周查探,倒無異樣。 待折回清潭處,始發現潭邊岩石,不知何時被人留刻“洗心潭”三字,雖是粗糙,卻剛勁有力。 丁沖看得出,那是金剛指勁所刻,不禁暗暗佩服那人功力深厚。 幸好此岩已長青苔,年代可能超過十數年之久,否則他可就要疑神疑鬼,以為有人藏身於此呢! 淩纖兒則未想這麽多,乍見清潭,已是欣喜萬分,趕忙掏出絲絹滌水洗額,好讓自己輕松一下。 丁沖想想,要淩纖兒就地休息,他則轉入林中,不到盞茶光景,已抓來野狸,找了山藤升火煮熟,撕開一半,讓淩纖兒進食。 淩纖兒接過手之同時,終也感覺出丁沖慈祥一面,許久未現的溫馨感覺,霎時湧向心頭? 不自覺地謝了又謝,坐靠丁沖身旁去了。 丁沖頻頻點頭:“乖小纖兒,這幾天苦了你,還好,恒山將過,將來行程自會輕松些。” 淩纖兒道:“是呀.再來便是人大草原了。” 丁沖道:“嗯,不過我們最擔心的,仍是無數貪婪的追奪者。進入草原,地方不但平坦,且追奪者卻不易藏身,咱們行來自是較為輕松。” 淩纖兒喃喃點頭,丁沖說的有理,然而想起已在種種遭遇,以及未來茫然路途,她心頭仍自開朗不起來。 丁沖大略說及有關草原地形,邊嚼邊思考著未來將如何走下步棋。 一時山泉瀝瀝,火花剝剝,除此之外,四周靜得落針可聞。 似乎沈默兩刻鐘之久,外頭忽而傳來樹枝晃動聲。 丁沖頓有所覺,正要回頭之際,猝見一陣霧湧來,帶著濃濃花香味直撲而至。 他驚叫不好! 正待告知淩纖兒快躲,已禁不了白霧迷身,一個軟身,栽得四平八穩。 丁沖武功之高,尚且抵擋不了,何況是淩纖兒。 只見得眼前一道紅影閃動,還來不及叫喊,整個人亦已栽倒,甚且撲向火堆。 那暗算之人見狀,趕忙發出一道掌勁,將她拖住,掠身過來。 仔細瞧著淩纖兒容貌,霎時驚為天人,淫笑大起:“果然國色天香,不虛此行!哈哈……” 正待狂笑,又怕泄行蹤似的斂住。 改為邪邪淫笑:“得此女子,心願足矣!嘿嘿……” 當下他伸手抄起淩纖兒,淫笑不斷地掠往山林。 照其頭發,已是斑白,臉面竟然仍如小孩。 就只一問,已然消失無蹤。 他似乎針對淩纖兒而來,否則怎會如此輕易地放過丁沖,而不加以處理? 丁沖的自昏迷不醒,直到火堆已滅,臉面就快結露之際,始被凍醒。 他仍以為自己在做夢,悠悠爬起,醒醒腦子,喃喃道:“明明覺得有人偷襲……怎會睡著了?小纖兒你還好吧!” 直覺地轉身過來,發現火堆已滅,他不禁緊張,急喝:“纖兒!”四處瞧去,哪有人影? 他更急,跳身而起,四處追尋:“纖兒,你在哪?聽到快回來!” 他驚心動魄地掠上追下,穿林超樹,幾乎找遍附近三裏方圓,卻哪還找得到纖兒的人蹤。 “可惡!誰綁架她……有膽出來一決雌雄……” 至此,丁沖已知淩纖兒遭綁架,落入某人手中,他當然怒火攻心。 失去纖兒不說,那人卻是在他手中,大大方方地將人綁走,甚且把自己迷倒,這個臉可丟大了,若傳出武林,他哪還有顏面混下去。 “有膽出來……” 丁沖已然怒狂失態:“一定是白中紅,你這不入流的鼠輩,有膽出來……難道你只會用一些下三流手段嗎?” 然而,任由他狂吼,厲叫,震得山峰抖動,回音不絕,卻仍喊不出只人半影。 喊久了! 他終於漸漸接受事實而恢復冷寂。 雖然,他直認為白中紅嫌疑最大。 然而就無其他人了嗎? 他突然想到落雲神掌蕭沁。 這個老狐狸奸詐萬分,他可能來暗的,把人劫。 若真如此,他為何不殺死自己?滅了口,豈非更天衣無縫了? 難道他會為了往昔交情而放過自己一命? 丁沖覺得蕭沁恐非這種人,他該是趕盡殺絕之輩。 至於白中紅,他自大有可能如此,畢竟他雖壞,卻也頗懼俠義風範,該不會做出如此下流事情才對。 想來想去,已無法找出更明確敵人,丁沖只好把一切罪狀全部推給白中紅及蕭沁兩個人。 當下冷森厲笑:“不要讓我抓到證據,否則叫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淩纖兒已救撈失,丁沖再無隱藏必要,當下尖聲大吼:“白中紅,你給我出來……” 他掠身而起,順著原路搜尋回去。 畢竟.縱使不是白中紅綁架,此番也要拖他下水,甚至把全天下人攏來搜尋,以期逼出可惡的擄人者,然後救出淩纖兒。 他的喊聲果然驚天動地,聲傳十數裏以上。 白中紅本就為著失去兩人蹤跡而頭疼,不斷地催著力圖搜尋,誰知才過三更天,正准備休息,已然聽及喊聲傳來。 葉水心第一個反應:“是丁沖怒叫聲?在冰神峰那頭。” 白中紅詫愣不已:“他幹嘛亂喊,難道淩纖兒出事了?” 葉水心道:“極有可能!” “快過去看看。” 白中紅不敢耽擱,趕忙嘯來龍鷹,往冰神峰方向掠追過去。 葉水心輕功雖然稍弱,照樣盡展全力,急追後頭。 一連掠過三林、五崖、六險嶺,終於抵達冰神峰。 白中紅已然發現丁沖追尋於一處銀杏林之間,已自掠身過去。說道:”你找我麽?” 丁沖乍見白中紅,一時怒火更起,厲道:“卑鄙小人,還我纖兒來!” 右手一揚,數枚鐵膽漫天花雨,就疾射過去。 他在盛怒之下發射。但見鐵膽直若附及魔咒般.匪夷所思快速罩射白中紅全身要害。 白中紅但見鐵膽霸道,哪敢硬接,趕忙展出移形幻影,咬咬把幻出十餘條身影,這麽一閃一縮,四枚鐵膽盡沒抽中。 丁沖但見暗器被收,怒不可遏,厲吼一聲,掠沖過來,雙掌凝力,奇速無比轟來。 白中紅冷笑,引手擋去,砰砰砰砰,連擋四掌,身形連退十餘丈。 猝見丁沖再翻厲掌,白中紅猛抽身跳掠高空,厲掌一時失去人影,轟向前頭合抱粗銀杏,打得技斷樹碎,爛屑滿天飛。 白中紅淩空喝道;“前輩找我,就為了對這一掌嗎?”翻身落下,連擊三掌,終將丁沖迫退數步,通緩針鋒相對局面。 丁沖鏘然一響,抽出三尺利劍,直指白中紅,冷笑道:“乖乖給我交出淩纖兒,否則決個你死我活!” 白中紅征愣無比:“淩姑娘失蹤了?” 丁沖冷斥:“少在那裏唱戲,你一直跟蹤我們,不是你擄走,還有誰?” 白中紅不禁苦笑起來:“我是在跟蹤,可是你比我還厲害,竟然躲得無影無蹤,打從烈天峰開始,我就跟丟了!” “胡說!” 丁沖雙目盡赤:“任你舌翻蓮花,你要瞞過一切!” 此時葉水心已趕來! 且聽清楚此事,聞言立即反斥;“老頭,你腦袋裏到底裝了些什麽?我們從斷天崖那頭趕來,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這裏,哪有時間到你那鬼地方抓走淩纖兒,然後把地藏起來,再裝模作樣,來這裏跟你唱大戲!” 丁沖一愣! 照他所言,兩地相距四五座險峰,恐怕沒有如此從容時間完成持人任務。然而,他已無人可討,遂又嗔喝道:“誰知你們是否半途把人藏起來,或另找人綁架!” 白中紅不禁有氣,斥道:“媽的!人都已失蹤,身落險境,你還在這裏東拉西扯,你以為我混假的?”他突然抓狂般喝喝厲吼,身若矯天狂龍,沖掠于丁沖周遭.旋若海嘯遊渦.任由丁沖驚愕猛刺利劍,他總在利劍縫隙中穿遊掠飛。 玄天厲掌不斷開打,砰砰砰砰! 打得岩跳石飛,再砰一聲,白中紅已然倒掠而退,憤怒目瞪著丁沖。 此時的丁沖已征愣愣地立在當場,長劍起手式的平舉,卻不知欲刺何方。 在他四周地面,已被挖出一圈深及數尺壕溝。 他所立身處,直若凸出面被斬斷的小樹幹,似乎只要這麽一不小心使了勁,小樹幹立即會松塌下來,他真的楞住了! 他沒想到白中紅能在自己利劍猛刺中,如蝴蝶般不理不睬地挖下壕溝。如若他要傷人,自己豈還有命在? 這個年輕人,武功實在深不可測! 葉水心見及此著,先是驚詫,而後激動,捧又轉為興奮喊道:“哇!好棒啊!你竟然請他吃甜甜圈,這是什麽功夫?” 白中紅冷道:“甜甜圈功!” 他們自冷目瞪人。 葉水心聞言,不禁笑聲更逗:“神經病,哪來這種功夫?不過,也真有點像!” 轉向丁沖,斥道:“看見沒有!我們不想再跟你鬥,也不想耽誤救淩纖兒的時間。我們根本沒抓人,你如果還鬧不去,對淩纖兒更是不利!” 丁沖聞言,輕輕一歎,自己鬥不過人,還擺什麽架勢.於是把劍歸鞘,跳出壕坑,二話不說,轉頭即走,免得留在此丟人視眼! 白中紅沒想到他說走就走,一時緊急,叫道:“前輩……” 想留人,卻不知如何開口,畢竟自己方才那招,已使對方大失面子。 葉水心較無忌諱,急道:“前輩總出該說淩纖兒如何被擄吧?” 丁沖道:“在望雪峰的洗心潭,對方可能用迷藥。” 說完,他已走出十餘丈。 葉水心急又問:“前輩欲往何處?” “天涯茫茫……唉……” 丁沖輕歎中,未再回話,一逗閃身,消逝于林中暗處。 “前輩……”葉水心仍想追去問清楚。 白中紅攔住他,歎聲道:“由他去吧!” 葉水心急道:“可是不問清楚,如何尋人?” 白中紅歎道:“他可能也只知道這麽多,否則怎會盲目地前來興師問罪。” 葉水心想想,亦覺有理,道:“那該怎麽辦?” “找啊!” 白中紅苦笑道:“這麽大一個人,總不會毫無痕跡地消失無蹤吧!” 他低頭沈吟了一陣,忽而歎向空中,龍鷹聞及。立即飛落他手臂,呱呱輕鳴,似在詢問。 葉水心這才看清,龍鷹竟然大若鵬鳥,神勇非常。 除了兩眼眶金光閃動,頭頂上更有兩技龍角般金毛,看來更形特殊。 瞧它張嘴、扣爪之間。充滿無邊勁道似的,就是一頭猛豹,似乎也難逃它利爪撕開似的。 如此異種,實是不可多得。 欣賞中,白中紅已交代完畢,龍鷹領了任務,呱呱兩聲,一飛沖天,絕空而去。 “你讓它去幹什麽?” 白中紅道:“找人啊!任何可疑之人背的布袋或是足可隱合人身的東西,它都可以攻擊。” 葉水心道:“一切就看它表現了,接下來呢?咱們是否到現場看看?” 白中紅道:“自該如此,不過,我得去放風聲,讓那些羅剎門、長恨宮或者各大門派人都圍過來。畢竟淩纖兒失蹤不久,應該還未脫離恒山山脈才對。利用他們大包抄,該會有個結果。” 葉水心道:“說的有理,咱們這就去放消息吧!” 兩人立即掠往山下,傳遞消息去了。 直到次日清晨,淩纖兒失蹤消息已傳開。 恒山山脈頓時增加不少搜山人手,但此山範圍甚廣,欲搜遍。並不容易。 白中紅和葉水心則找機會,尋及望雪峰,亦找到那洗心潭。 一切都沒變,連那潭邊小山縫裏頭掉落的野狸肉都留在現場。 第二天,神鷹業已飛回,沖著白中紅一陣急鳴,又向松林飛去,白中紅不敢怠慢,急急跟去。 只見林中出現一位紅色老頭,正是上比擄走纖兒的老怪物陰笑海。白中紅手一揚,辟見一道銀光掠射而至,直沒淫魔左大腿,痛得他唉呀悶叫,哪敢接戰,趕忙打出白霧,趁機脫逃。 白中紅豈能讓他走脫,奇快無比撲射過來,雙掌威力盡轟,砰砰砰砰一連數掌,打得霧散煙飛,好端端一個人竟然不見? “可惡!” 白中紅不信邪,趕忙掠沖松林區,盡展輕功,迅若狂風,然而連追數百丈,再翻上松頂,四下瞧探,根本毫無動靜。 “難道追錯方向了?” 白中紅怕葉水心有所閃失,趕忙掠追回來。 葉水心已迎過來,急道:“找到人沒有?” 白中紅搖頭苦笑,目光盯向前頭,山崖擋前,那人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暫時間之內由此脫逃。 時水心頓時已然猜知結果。 此時他更是疑惑:“難道他會遁地不成?” 白中紅苦笑道:“可能吧!他中了我的暗算.可能留下血痕,我們找找看!” 於是他欺向火堆,再次引燃將熄木材,抓在手上,開始搜尋可能的痕跡。 葉水心泄氣一笑:“可別前功盡棄才好.否則淩姑娘真的沒救了。” 白中紅只能搖頭苦笑,火把閃處,果然找到血跡。 他欣喜道:“有線索了!” 蹲身下來,仔細找尋。 葉水心亦趨前,瞧及血跡。 他黠笑道:“這死淫賊,看你往哪逃!” 兩人順著血跡搜去,竟然是往深崖那頭發展,而且消失崖角。 兩人不禁又自納悶。 葉水心道:“淫魔被我們打落深淵了?” 白中紅笑道:“或許是吧!” 葉水心道:“可是,他怎沒有發出慘叫聲?” 白中紅道:“這也是我想弄懂的事。” 兩人望著深淵,烏黑不見底,活人摔下去豈有命在? 葉水心喃喃說道:“或許你那幾掌已將他打昏,他連喊叫的機會都沒有,就墜崖了。” 白中紅道:“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怎會?” 葉水心疑惑地望著白中紅。 他又道:“他想自殺?” 白中紅道:“不是自殺,是脫逃!” “怎麽說?” 葉水心不解。 白中紅道:“我那幾掌根本沒打著什麽,他躲開了,自己往下跳,否則很難逃過我的追捕,另外……” 從胸口拿出絲巾:“這是淩纖兒留下來的,且在崖下松枝發現,可見淩纖兒是被帶往下邊,絲巾不小心遺落,才會挂在松枝上,至於這幾點,只有一種可能,老魔的巢穴就在深淵某一處,他當然隨時可以往深淵跳了!” 葉水心恍然道:“對啊,看來就是這裏了。” 不禁皺起眉頭,道:“如此深不見底深淵,咱們要如何摸下去?要是有個閃失,准摔個屍骨無存!” 葉水心無奈攤手:“要如何下去?到山下買繩子,然後一步步放下去?” 白中紅道:“恐怕沒時間了,淫魔已受傷,必定急著想避難,說不定他會換巢穴;最重要的是淩纖兒仍在他手中,不知他是否會惱羞成怒而報複在她身上。” 葉水心道:“不然你待如何?跟他一樣,冒著粉身碎骨風險的往下跳?” 白中紅正有此意,道:“淫魔能沒事,我自信也該能克服才對。” “那是懂得方法,知道落腳處才行。” 葉水心焦切道:“在沒找出辦法以前,我不准你以身試崖!” 白中紅若有所思,道:“那就找辦法吧!” 於是他找來不少細碎石塊,垂直往崖下放去,如若下頭有凸岩之類,自會被打著而傳出回音。 葉水心但覺此法甚妙,自也加入行列,找來石塊,不斷試探崖下落腳面石。 足足丟了二十餘顆,終於發現回音傳來。 他欣喜道:“有了,在這裏。” 竟然離血跡處,相差三十丈遠。 白中紅皺眉道:“怎會差那麽遠?我來試試!”走了過去,用較大石塊試其回音,這一試,足足三數秒才傳回撞擊聲。 白中紅苦笑:“照此回音,恐在千丈之下,想安然掠下去,還得鴻福齊天才行!” 葉水心道:“至少比萬丈還好,有了落腳處,咱可以慢慢試著下去,例如說,攀岩而下……” 白中紅笑道:“你倒是信心十足!如若攀岩,遇上突襲,豈非自尋死路?” 葉水心頓時乾笑:“我只是試著提出意見而已,待要如何下崖才沒事啊?真是頭疼啊!” 兩人絞盡腦汁想解決此問題。 然而再怎麽想,只有找繩索攀下去外,根本毫無他法可想。 白中紅苦笑一歎,道:“我看,還真的得以身試崖不可!畢竟救人如救火,絲毫耽擱不得。” 說完,已試著如何找下崖之路。 葉水心聞言頗急:“你當真要跳下去?” 白中紅道:“不然,要等淫魔自動爬上來不成?” “可是……” 葉水心似知阻止無效,當下說道:“咱們到附近找找,看有無藤蘿之類,也好藉助下攀。” “好啊!”白中紅道。 事不宜遲,兩人遂折往松林,繞了一圈,果然采來一大把藤蘿,勉強扛回崖邊,邊結邊放下深淵。 看似甚多,然而垂放下去,也只不過二百丈罷了。 葉水心不禁皺眉:“還少一大截,怎麽辦?” 白中紅道:“你留在崖上,我先下去,若要用到,通知上來,你把藤蘿丟下,目可增加一倍長度。” 葉水心急道:“可是你待要如何上來?” 白中紅笑道:“等沒了人,咱有的是時間,不必考慮太多啦!我這就下去。” 說完,他已一手抓著藤蘿.准備往下墜。。 “等等!” 葉水心叫住他,從腰際掏出玉瓶,交給白中紅,道:“淫魔迷魂霧厲害得很,方才雖服瞭解藥,避他一回,但下回不知是否挺得住,我也沒把握,你拿著它,等找到地頭,得服下它再行動,以免著了道兒。” 白中紅欣笑接下,說道:“是,且等我回來團圓便是!” 說完,一溜身地,已落入十餘丈深。 葉水心嬌嗔欲斥,卻發現人已不見。 然而他似乎已接受騷擾,輕輕現出甜蜜笑容。 但覺藤蘿已重,他趕忙抓緊,並借崖邊石縫,打結挂去,以增加抗力。 此時。他只有靜靜等待佳音回報了。 希望白中紅能平安回來,且把淩纖兒救出,也希望淩纖兒能平安無事才好……。 白中紅攀藤落崖,直墜那垂松下邊之後,已然發現崖面有個凹口,如若得知此處,自可利用落腳。 想是淫魔亦以此處脫身吧? 他擺著藤蘿過去,果然發現血跡,當下冷聲道:“淫魔果然借此脫逃。既然如此,下一步落腳處,該在何方?” 他凝目往下看去,可惜霧氣太重,瞧不出十丈方圓,只好再放藤蘿,再垂四五十丈,勉強找出一塊凸如牛角般的凸岩。 仔細查看,並伸手摸去,直覺上面光滑不少,大概是淫魔用來回手所用。 甚且凸崖四周,挖有不少小洞,如若是不小心未抓著凸岩,總會抓著小洞,藉以穩身吧! 白中紅這一發現,心下不由篤定許多,照此看來,每隔四五十丈.必有一處攀手或落腳之處,他根本不怕藤蘿不夠用了。 於是猛放三百丈,墜入更深深淵下.然後開始找尋落身地點,果然發現又有凸岩伸出。 他一揪手,上頭葉水心得知震擺迅號,很快將藤蘿拋下。 白中紅將其一頭系在凸岩上,如法泡制,往下再探。 再落三百丈,距那落腳處已不及四百丈,白中紅心頭已安穩,立即放棄藤蘿,慢慢輕飄下落。 雖然墜勢越來越快,他卻能手攀岩壁以抵消不少墜力,及至深落三百餘丈,隱約可見一片凸岩平臺橫出崖壁,足足有三個桌面大。他自欣喜,一用彈力落身該處。 這倒像觀音大士居坐的蓮台,四周長了不少碧草,如若有人從上頭掉下來,甚有可能揪住此草而保住性命。“說不定淫魔就此逃過一劫吧……” 白中紅邊想邊探內壁,果然發現一道足可兩人並肩而行之裂縫,甚且傳出濃濃脂粉味,他心下一喜,果真摸對門路了。 為顧及再中迷藥,白中紅已將葉水心所給靈藥服下半瓶,以防有變,剩下半瓶,或而可用來解救淩纖兒吧! 心想定,他運足功力護身,漸漸摸往那秘道。 方閃身人內,裏頭竟然出現蜂巢式秘洞,簡直左穿右轉.四通八達,瞧得白中紅暗自苦笑,這分明是個迷宮陣勢,怎可無功而返。 於是他小心翼翼摸尋過去,每轉一角度,即做一記號,也好及早找出通路。 一時間,他只能耗在此處解陣。 至於那淫魔陰笑海,卻不知強敵已摸近,他在負傷逃退之後。已躲身回秘洞,找著藥物,准備醫治傷口。 那是一間頗為豪華秘室。 四壁挂了五盞宮庭式油燈,映出滿地金黃的琥珀地面,就連牆壁都嵌著一片片金黃琉璃石雕。 或而可說,此秘室是由整塊琉璃石雕琢而成的吧! 這本是十分清雅秘室,然而淫魔卻把石床舖上俗不可耐的虎皮,白底紅絲畫春宮圖的大床罩,以及大棉毯。 仔細看來,不但是床罩,就連四壁浮雕,竟全都是各式各類不堪入目的淫圖。 此時他卻毫無心情欣賞春宮浮雕。 方自回秘室,猛推左床一片浮雕,那浮雕應手旋轉,轉出一石櫃,裏頭擺滿了各式各樣瓶罐。 他抓了幾瓶和一把夾子,恨恨坐回床面,把左腳擡高,大腿血跡已滲濕一大片。 他怒罵不已,撕開褲管,傷口只有拇指大,卻似乎相當深。 他邊罵邊倒出一瓶藥粉敷於傷口上,隨即拿出夾子,往深洞夾挖下去。 任那藥粉似有麻醉止痛作用,他仍痛得咬牙切齒,冷汗直流。 好不容易,終於挖出一枚銀箭暗器,恨恨地丟在地上,怒罵道:“***!專用暗器的下三濫,哪天必將你碎屍萬段!” 猛又把夾子狠狠甩射牆壁,一投三寸。 他這才倒出其他幾瓶藥物,敷向傷口,血液已止,不再滲流。 隨即又小心包紮妥當,才又露出邪惡淫笑:“一隻小暗器就要放倒我?做夢!”欲火難熬似的沖向前方那面浮雕,迫掌打去,砰然一響,石壁晃開,裏頭照樣燈火通明。 金黃琉璃四處可見,最深牆壁上卻綁著一名女子,正是被捉來的淩纖兒。 她怒目瞪來,嘴巴卻被塞入布團,連罵人,嚼舌自殺皆不可得。 陰笑海見及美女,狂笑,漸漸逼近。 淩纖兒雙目盡赤,瞪得快噴出火焰把對方燒死似的。 然而陰笑海越瞧她如此.越是興奮不已? 他邪蕩走來,一手摸向淩纖兒下巴,淫笑道:“本公子一連串的春宮表演,難道還沒勾起你欲死欲仙的欲望?實是可惜!” 淩纖兒猛甩著頭,嗚嗚叫罵,恨不得將淫徒殺了。 陰笑海卻在笑聲後,轉為淫邪說道:“我本要留著你慢慢享用,畢竟像你如此漂亮又潑辣的女人實在不多!” “尤其又在關外這鳥不生蛋的地方,簡直可遇不可求。我本想慢慢挑逗你,讓你完全崩潰,變成蕩婦。” “可惜現在不同了,因為你的朋友自作聰明,敢用暗器傷了我,讓我十分生氣,我急於報複,唯一方法就是非禮你!” “我看得出,他一定十分愛你,在得知你被我強奸之後,他會痛不欲生,我自然輕而易舉地達到報複目的。” 淩纖兒已無暇想到想救自己的是誰。 她唯想抗衡的是這淫魔。 她嗚嗚厲叫著,只要淫魔敢犯自己,她立即自殺,讓他不能得逞。 陰笑海淫笑道:“你想自殺了事?沒那麽簡單!我要沒法子對付像你這種三貞九烈的女子,我豈非要去當和尚悶死?要你死心塌地的跟我,那是我最為虛榮的事,畢竟我又以淫功征服了一個女人。” “然而這招不行,我只有用春藥讓你服下。” 淩纖兒聞言,簡直想掉淚,她根本不想變成如此啊!然而她卻別無選擇,全身不由抽顫。 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和無助。 陰笑海瞧她反應,更是淫蕩直笑:“害怕了是不是?不過,你放心,只要你讓本公子玩得舒舒服服,我保證你天天欲死欲仙,當個春宮大皇后哩!”淩纖兒還想掙紮。 陰笑海憐惜般又摸了她臉頰,笑道:“不要怕,我這就讓你欲死欲仙!” 右手拿了一瓶紅色液體:“這是我花數十年調配出來的,我封它為‘淫仙蕩’,如何?夠淫吧! 說完,逼得更近,還把淫藥打開,滲出一般腥膩和花蜜混著血液的味道。 淩纖兒已是淚滾雙頰,開始露出祈求眼神,甚且嗚嗚乞求起來。 陰笑海見狀更激發淫心。 他笑道:“別哭別哭,小冤家,待會只要服下它,你馬上就會知道幸福是什麽?來,乖,聽話,服下它……” 陰笑海忽而伸出左手,揪出淩纖兒口中布團,本以為她會乞命示饒,豈知淩纖兒卻拚出畢生勁道大喊救命! 聲音竄出,嚇著陰笑海。 淩纖兒卻在本能叫出救命之後,始想到此時何人會來相救?失望中,趕忙欲嚼舌頭自盡…… 然而這一耽擱,陰笑海已有足夠時間截她穴道,左手指猛扣,淩纖兒嘴巴已被迫張開,陰笑海猛將整瓶“淫仙蕩”倒入她嘴中,咕嘟一聲.已吞入腹中。 淩纖兒臉色頓變,陰笑海卻已哈哈狂笑起來:“小冤家,你就認命吧!” 玉瓶一丟.竟然擁向淩纖兒,迫得淩纖兒嗚嗚尖叫,不斷拼命掙紮。卻哪有效? 她淚水不禁滾流滿頰。 陰笑海更是狂烈,複又截斷繩索,壓她滾落地面,就要非禮姦淫。 淩纖兒自是沒命掙紮,然而那春藥果真是天下第一淫藥,才灌入腹中,已迫得丹田一把欲火猛竄而起,直沖腦門。 沖得她理智漸失,掙紮勁道已快轉成貪婪掠奪,她開始呻吟,理智已快無法控制這一切…… 眼看她名節將毀之際,忽而傳來一陣尖嘯聲,厲喊著“淩姑娘……”,聲音甚弱,卻傳入淩纖兒耳中。 她聽出來是白中紅叫聲,粉瞼不由更暈紅,直叫著:“中紅,吻我……”已然失去理智。 然而陰笑海本以為好事將成,哪知半途殺出程咬金。 白中紅嘯聲雖小,可是他聽得出,那根本已在秘洞不遠,只不過是被幾道石門所阻閉罷了。 縱使他淫火焚身,可是想及有人正拿把利刀躲在暗處,隨時會結自己一刀,他已毫無心情再玩這把戲。 他不禁大怒:“壞我好事,罪該萬死!” 猛地幾指截向淩纖兒。迫得她倒落地面,整個人仍輕輕抽顫,一臉淫蕩難忍地呻吟著。 陰笑海無暇理她,喝道:“老夫宰了那廝,再來收拾你!” 白中紅果然已摸近不少。 雖然還在迷宮中打轉,但他卻已找出此陣佈置訣竅.在正反九宮,配上五行六合.變化並不太大,故而行來已較不費事。 他本想通入秘室時再趁機下手,豈知還在外間,已聽得淩纖兒慘叫聲,更是急得他方寸大亂。 眼看救人已慢,只好嘯出聲音以通知陰笑海,有敵人入侵,讓他有所顧忌,或許會暫時放棄對付淩纖兒,轉而來對付自己。 白中紅此招果然得逞。然而他仍不知陰笑海反應,自己現在能做的就是強硬闖關,雙掌見牆即轟,見壁即打。 一方面希望轟出通路,一方面也好製造這毀道滅洞假相,再則可引陰笑海甚容易找到自己。 果然,白中紅在轟破三道秘牆之際,已是地動山搖,通道岩石四處砸落。 陰笑海不需幾分鐘,已找到對手。 但見此人即是暗器傷已者,舊仇加新恨已激得他怒火焚身,欲殺此人而後始甘心。 然而他卻不敢低估白中紅。 當下強忍怒火,潛藏于一秘洞之內,雙掌退足勁道,准備隨時給他致命一擊。 白中紅志在救人,根本難理埋伏,破去一牆之後,再奔十餘丈,又是一牆擋前。 他嘯喝道:“淩姑娘你在哪里?我來救你了……” 話聲未落,雙掌猝又凝力。猛往石壁轟去,砰然一響,石碎屑噴,就在這一剎那,裏頭突然射出一幕青光閃閃暗器! 白中紅驚叫不好,趕忙施展“移形幻影”身法,左右躲閃。 然而青光乃是針幕,又多又密,他又在秘道中,根本無法全身而退,不得不揮出流雲袖之類功夫,打掉上空大片,身形一翻,整個人倒貼壁頂,針幕自下頭嘯過,他暗呼好險。 然而喘息未止。 陰笑海早算准他可能躲避方式,但見如已意料之際,他哪肯放過機會,喝地彈出,雙手開攻,十餘道掌勁砰砰砰砰,打得白中紅撞落地面。有若雪球暴滾而退。 情急中,他忍著疼痛,滾閃左側另一通道,始暫時避開偷襲。 陰笑海功力果然不弱。 此時,白中紅受此重擊,已是身受內傷,口角挂血,苦歎直道損失不輕。 他一滾身地處,立即准備反擊,誰知陰笑海並未當面追殺過來,哈哈奸笑幾聲,突然消逝無蹤。 白中紅等待幾秒,反撲不著,自知對方必定利用地形之便,另尋他處偷襲。 他登時連換數處地方,且閉口不出聲,也好和對手較量難沈得住氣。 他經此偷襲,雖然受傷,心頭卻寬慰不少,畢竟陰笑海已現身,他自無暇迫害淩纖兒,如此,淩纖兒暫時可以安全才對。 思考中,他發現右側秘道似有淡淡腳步聲傳來,於是屏氣凝神,准備易客為主,反擊為攻。 慢慢地凝起掌勁,潛身過去。 忽然間,腳步聲又自消失。 沈黑中,根本見不著什麽。 白中紅也停止不動,直覺上,敵人就在近處沒錯。 他輕輕擡起一塊石頭,往左側射去,卡然一響,石塊方自落地,突見人影閃動。 白中紅冷笑一聲,玄天掌狠猛無比轟去,那陰笑海哪知自己追逐著的只不過是顆石頭罷了! 正自察覺是詭計之際,想躲閃已是不及。 那玄天掌奇狠無比劈轟而至,叭然一響.擊中其腰背處,打得他悶哼撞退,一退七八丈之遙。 白中紅豈肯放手,嗔喝冷笑:“納命來吧!” 雙掌砰砰開打,盡是劈得陰笑海猛吐鮮血,沒命往後跌撞,眼看敵人如此狠猛,嚇得他猛打白煙。 他厲喝:“看無形之毒!” 白煙散射過來.白中紅頓時斜退,不敢硬碰。 這一閃退,陰笑海已自逃竄他處。 白中紅撥開煙霧,始發現這煙和上回迷倒自己之煙霧完全一樣,自己已服葉水心所贈解藥,根本不怕。 想來淫魔已無其他毒藥可用,下回自必擒伏他。 一心挂記著淩纖兒安危,現在淫魔又自受傷躲去,想再逼他出來,恐怕不易,看來只有再次出聲,引他偷襲自己了。 於是他喊道:“陰笑海,十幾年前讓你死裏逃生,你還不知悔改,十幾年後仍自為非作歹,今夜此時,就是你的報應到了,給我滾出來,躲也沒有用,我照樣拆了你這萬惡老巢!” 說完,雙掌不停左打右劈,漸漸地複往秘室方向逼去。 及近第一間秘室,煙火透亮處,並無任何狀況。 白中紅心想,就算殺人不著,先救淩纖兒出困亦好,仍自運足全勁,亦步亦趨地逼向第二間秘室。 此間秘室較為黑暗,四面牆壁留有許多指頭大小孔。 白中紅直覺小孔子可能是用來發射暗器,於是拉了石塊,四面打去,卡卡數響,石塊破去,並無動靜。 白中紅皺起眉頭,更是小心翼翼往前摸探過去。 誰知他方自踏入裏頭,外邊石門猛地關閉。 白中紅驚叫不好,想反推已是不及。 正待找尋方法開啟之際,猝聞秘孔中射出一大堆黝黑東西,而且嗡嗡作響,急撲過來。 白中紅猛一回頭,臉色大變,那群黑東西竟是奇毒無比的殺人蜂!只見得它們只只凶殘,快逾電閃地撲殺過來。 他急叫不好,雙掌勁風猛劈猛打,然而卻因毒蜂過多,一波波擊,一波又來,前赴後繼,劈至後來,竟自四面八方湧噬不斷。 猝聞白中紅尖厲唉叫,整個人倒揮地面,蜂群湧至,竟將他裹得滿身滿腔,燈火突然滅去,只聞白中紅尖叫不斷,及至於哀嚎,轉為沈痛呻吟。 看來,他當真不敵毒蜂,而被毒針刺得中毒太深.恐怕將斃命於此矣! 現場突轉沈默,幾乎落針可聞。 那種鉛般黑暗,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經過半晌光景,秘密的左上空突然露出巴掌大缺口,一道光線射來,淡淡映出秘室一片蜂屍殘骸,以及倒地不起的白中紅。” 陰笑海腦袋已探出,在見及白中紅身上布滿毒峰之後,已然厲淫大笑:“想跟我鬥,憑你還早!” 狂笑中,他已關上秘密缺口,隨後複往石門行來,小心翼翼啟開,秘室裏頭.滿地蜂屍一大片…… 他頗為心疼,輕輕嘯出聲音,想喚剩餘毒蜂回巢,然而嘯音過處,並無動靜。 “難道全部死光了?” 陰笑海更是疼心,然而瞧及白中紅屍體,疼心較弱,較為欣喜:“也罷,毒蜂仍可慢慢培養,不殺強敵,卻是日夜難安!” 虎死餘威仍在,陰笑海雖覺白中紅不動,然而仍自想證明他是否斷氣。 小心翼翼慢步探去,伸掌拂去蜂屍,露出白中紅煞白臉容,以及裸露肩頭。 “死得好……” 陰笑海正待高興接收戰果,突又覺得疑惑——通常被毒蜂螫死,應是腫脹發紅,此次怎會變白? 而且對方連身都光探裸,毫無腫紅跡象。 “莫非毒性已變?” 陰笑海正待狐疑,而想退出之際! 豈知一聲暴喝:“毒你的頭!” 那本是僵死不動的白中紅猝然暴彈而起,正往陰笑海撲來。 陰笑海暗喝不好,幸好自己狐疑在先,已自抽退,此時加把勁,蝦也似地就要沖彈出秘室…… 一手甚且把石門撥動,准備一溜出去,石門再鎖困對方。 白中紅但見情況危急,右手猛翻暴打兩道銀光,直射過來。 那銀光直若竄裂天地那道閃電,暴快無比直取陰笑海雙眼,任他武功經驗老道,卻仍閃避不及! 他目光正在於銀閃之際,已然被射中,叭然一響,雙目頓暗。 疼得他落地打滾,驚駭叫道:“我的眼睛!” 白中紅冷笑斥道:“瞎著眼睛去會閻王吧!” 眼看石門將閉,急忙掠來,右腳一勾,撥開少許,身形一擠將出,左手突又揚起那件素青外衣。 他冷虐又笑:“讓你嘗嘗自作自受惡果!” 外衣一掀,千百隻殺人蜂勁湧而出。 白中紅猛退出來,石門砰然而閉,只聞裏頭陰笑海尖厲駭叫,不斷掙紮打滾。 任他能控制毒蜂,但在雙目失明且疼入心肺之下,已無心嘯出控制毒蜂音律,而那毒峰又自兇狠異常,見人即螫,剎然間已螫得陰笑海滿地抽搐,無力挽天矣! 白中紅這才噓口氣,暗道要命,若非自己掌力還管用,勉強殺死泰半毒蜂,否則此次真的賠命於此。 他摸摸在大臂,已腫出一塊,趕忙倒出葉水心所贈靈藥,管他有效無效,先敷上去再說。 還好是這一痛螫,白中紅已知掌勁殺不了全部毒蜂,當機立斷,趕忙脫下上衣,天羅地網般快快把欺身不敵的毒蜂給網縮成一團。 任那毒蜂厲害。但被縮成一團之後,已無法展翅,只能如螞蟻般的蠕動,威力自是盡失! 白中紅則把它置於牆角,並用整地蜂屍。連同自己身體掩蓋起來,裝出道蜂群螫倒情景以欺敵。 果然陰笑海做夢都想不到,如此蜂群,竟然螫人不死! 一時大意走了進來,不但雙目被射瞎,甚且自食惡禁,反被毒峰螫斃當場,可謂天理昭彰,屢報不爽。 白中紅敷下靈藥,疼痛稍去。 暗自解嘲叫聲要命,始把衣衫半穿半披套往身上,隨後開始搜向其他秘室。 逐一搜尋過去。 淩纖兒仍自倒在地上,滿面充血通紅地顫動著。 甚且已穴道受制,仍自露出淡淡呻吟,想來那春藥勁道之強,已迷失她本性矣! 白中紅卻不自知,一間間地搜尋過來,終於找到那豪華寢室。 他先是發現床上那春宮圖床毯,嘩了一聲,暗罵,果真是大淫魔。 來不及再探他處,他一轉頭,已發現淩纖兒躺在鄰室地面。正打顫著。 “淩姑娘!” 白中紅驚心萬分,趕忙欺掠過去,頓時發現淩纖兒那張血紅臉面,以及疼苦呻吟。直覺上,她正受無盡痛苦煎熬。 心頭登時不忍:“淩姑娘你還好吧……”蹲身下來,即已伸手解其大道。 他哪想到淩纖兒乃是中了“淫仙蕩”春藥之毒,如此解開,無異是在解除她所有禁制。 果然穴道一解,她整個人突然浪笑起來,喝著:“白公子,我要……” 來不及言語表達,整個人已撲向白中紅,淫浪邪笑地撕開自己衣衫。 白中紅見狀大駭,想推開她,複又發現她前身已光裸裸……急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一張臉登時飛紅。 他急忙叫著:“淩姑娘……” 淩纖兒心性已失,哪能聽得入耳。 白中紅見狀大駭。 他窘急大叫:“淩姑娘不可!” 白中紅突而見其臉面通紅,複又想及淫魔,心念一閃:“莫非她中了春藥之毒?淩姑娘……” 眼看喊人無效,他趕忙幾指截去,封住淩纖兒穴道,她終於軟塌下來。身形卻仍火辣辣抽顫著,一雙眼睛欲火直噴,呻吟聲又起。 |
第十七章 猴王
白中紅趕忙爬起來,猛甩腦袋,直呼要命要命。 白中紅猛咬舌頭,暗道冷靜冷靜。 他發現淩纖兒全身不斷發紅,兩眼更自血紅嚇人。 心下一愣:“她真的是中了春藥?聽說有的春藥,非經過夫妻之禮不能解……,可是我跟她……若當真在此交合,往後將如何解釋清楚?說不定還逼得她無顏見人而自尋短見之路!不行不行,得招解藥才行!” 他趕忙奔往寢室那頭,正待翻招,已發現那石櫃,堆滿各式各樣的藥瓶。 白中紅不斷打開聞其味道。 然而他實在對藥不內行,聞了也是白聞,根本試不出哪瓶才是真正解藥,急得他直跺腳。 正苦無法中,淩纖兒猝然又傳來較重呻吟,白中紅急忙望去,卻見她嘴角滲出血絲。 這下更整得他方寸大亂,顧不得再尋解藥,急奔回來,拿出葉水心所贈解藥,灌入她嘴中,並逼其入腹。 本以為此藥會有效果,然而幾分鐘過後,淩纖兒反而臉面更紅,嘴角血死又滲出來。 白中紅不禁苦笑,此藥根本無法解去她身上之毒。 難道真的要跟她行夫妻之禮嗎? 白中紅仍自不敢。 畢竟淫魔所下藥性如何,他根本不知。 他也想到喚那葉水心下來,憑他在長青仙翁教導之下,對藥物自有兩下子,說不定可以找出解藥。 然而淩纖兒已如此危急,外頭那迷陣又不好闖,就算闖出去,再喊葉水心下來,恐怕也得耽誤不少時間,不知淩纖兒是否熬得過來? 何況葉水心未必保證,定能找出解藥。 更何況淩纖兒此時光裸裸,實是不能再見其他男人——即使葉水心如此娘娘腔,亦不能例外。 這一掙紮,淩纖兒又自滲血呻吟,此時已是極度痛苦表情。 白中紅當機立斷:“先逼出她身上毒性再說,即使不能全部逼出。讓它降低多少算多少!” 心想定,白中紅趕忙欺前,顧不得對方裸身,雙掌急按她胸口,極盡全力地把內勁逼過去。 他武功得自異人真傳,內勁自是強勁非常,而且最近不知怎麽,突然又增進不少。運逼起來;自不算困難 眼看內勁過處;淩纖兒血紅臉色已漸漸褪弱下來。 白中紅目光一亮,感情運功有效,於是更加猛勁逼去。 功運一周天,兩周天,直到三周天。 淩纖兒臉色已經恢復正常,呻吟聲漸漸轉弱而平息,身上毛孔已滲出不少晶亮汗珠,想是春藥毒物,已隨汗珠排出體外了吧? 白中紅但覺逼得差不多了,始敢放手。 考慮著是否解她穴道?終於在想證明之下,解去她穴道。 豈知穴道一解,淩纖兒又自淫態複發,說著淫話,就要撲向白中紅,嚇得他幾指又把淩纖兒點昏。 他苦笑不已,看來毒性未除盡,這招顯然效果不大。 還好淩纖兒反應已非方才激烈,而且不在痛苦呻吟,或可支援一陣。 趁此機會叫那葉水心下來便是。 他急著替淩纖兒尋衣已蔽體,可是方才她的確夠豪放,三兩下把自身衣衫撕得爛碎,現在哪里去找衣服? 他心念一轉,暗道:“老淫魔抓過不少姑娘來此,該有衣物留下吧?” 於是先把淩纖兒抱向床上,以毛毯蓋住,他始往四處翻去。 偌大一間寢室,竟然只有老魔幾件惡心衣服,實在不適合姑娘穿著,他只好再探往其他秘室找尋了。 然而他轉了一圈,除了幾間練功房之外,已無任何秘室可尋。 白中紅自認為不可能,照說淫魔如此好色,怎可能只有一位姑娘?想來必另有艷窟才對。 於是他又折返寢室,向那幾片淫浮雕摸探,及至右床邊那片牆,一按下去,果然迎手而開,現出一條秘道。他隨即往裏頭探去。 再行二十丈,前頭又是石門擋道。 白中紅仍小心翼翼搜尋。 他試探一按,轟然一響,石門暴開,上頭頓時傳來鶯燕驚叫聲,各自縮向內角。 白中紅這才瞧情裏頭,似已通往崖壁盡處.可見及外頭雲霧。 淡弱燈光下,照出此窟甚是天然,且頗為寬敞,五六名女子本是聚集一堆聊天,此時各自躲往自己床舖,一臉驚愕地瞧往石門。 白中紅史發現她們年紀均不大,且都頗具姿色,六名共通之處是衣衫隨便。有的甚至穿著肚兜便已了事.看來她們已甚習慣於此處生活。 六人先是驚愕石門頓開,隨又想及除了老淫魔之外,哪還有別人? 於是轉為例行公事般木楞,突又見及來者不是老淫魔,個個又自緊張起來。 白中紅則落落大方笑道:“你們自由了,老淫魔已被我除去。” 眾人聞言,當下一愣,尚未弄懂來人話中含意。 白中紅再說一遍,穿肚兜女子首先弄懂。 她驚愕道:“你殺了老淫魔?” 她身材頗壯,似乎是關外兒女。 白中紅含笑點頭:“正是,他死了,你們也自由了。” “當真?” 紅肚兜女子首先蹦起,又自追問,在得到確切答案後,突然落下兩行熱淚。 她喃喃泣道:“老天有眼,我們自由了……自由了……” 其她五名女子已然相擁而泣。 從完全絕望中,突然傳來莫大喜訊,當然轟得她們情緒澎湃,許久不能自己。 白中紅等她們發泄個夠,才說道:“你們可以出來了,不過,別忘了穿衣服。” 聞及衣服,眾女子突然“啊”的一聲,趕忙雙手掩抱於胸,窘困非常地縮回床頭,急於找尋衣服穿著。 她們被抓來此,從先前的拼死不從,隨後被陰笑海威脅誘逼,又在逃亡無數次之後,已然認命地接受擺布。 本來在此上不及天,下不及地的妖洞中,根本已無人會來。 而且眾姐妹一天到頭還不是辦那種事?衣服對她們來說已是多餘,久而久之,連穿都懶得穿了。 然而現在不同了。 希望之門已開,她們自可逃脫厄運! 剎時間,羞恥之心又被喚起。 女性天生善良以及遮羞心性油然而生,在突然被陌生男人闖入之際,她們亦自然產生大驚小怪反應。 窘困中,拚命穿回衣服,把身軀裹得密不透風。 白中紅自知禮數,轉過頭去,以免落個偷窺之名。 眾姑娘甚快穿妥,她們已然窘困不安,不知如何面對這位看來頗為英俊的男人。 還是那個關外的姑娘較開朝。 她拱手謝聲道:“多謝公子搭救,容小女子一拜!” 她一跪,其她五人跟著跪拜起來, 白中紅這才轉身回禮,要她們別多禮,快快收拾東西,准備離開為是。 幾名姑娘應聲,想收拾,卻發現自己除了一身衣裙之外.似乎已空無一物,不禁愣在那裏,掙紮著是否把床舖給卷帶回家。 白中紅瞧她們雖然還能談言,但個個肌瘦肉隱,巳蒼白嚇人,早被折磨得氣血竭弱不堪! 別說搬東西,就是爬那深崖,恐怕都可能力不從心。 不禁暗暗輕歎,陰笑海實足作孽.如此讓他死去,真是太便宜了。 他道:“找些值錢的東西即可,另外挑件像樣衣服給我好嗎?”關外姑娘問道:“還有受難人?” 一名頭綁雙轡女子窘羞道:“還有一個,昨夜公子……不,是老淫魔還要我在她面前表演……” 關外姑娘輕歎:“我們都是這樣被折磨過來的,她還好嗎?” 白中紅道;“還好……” 關外姑娘已從牆角處抓出幾件衣衫,交予白中紅,歎聲道;“這是以前姑娘留下來的,你挑著用吧……”真是感傷不少。 白中紅邊挑一件白衣裙,邊問:“她們全被老淫魔殺了?” “或許吧……” 關外姑娘兩眼含淚道:“被抓來此,不是脫逃時,跌入深淵而亡,就是被老淫魔折磨至死。” “像我這麽壯的女人,也只能應付他玩個半年,想來我日子已不多,沒想到碰上了公子……” 說到傷心處,淚水更流不斷。 白中紅輕歎道:“實是作孽!還好,他已遭到報應,你們亦已脫險;收拾一下,待會我送你們上崖,也好重見天日。” 眾女子再次含淚言謝,白中紅這才先行返回寢室,替淩纖兒穿上衣裙,以免再裸身見人。 經過如此耽擱,淩纖兒臉容又漸漸轉紅起來,瞧得白中紅大為緊張,趕忙運勁再替她逼毒。 然而過不了幾分鐘,關外姑娘已領著五位同伴,含羞帶怯地走了出來。 一看淩纖兒臉容,關外姑娘歎道:“公子別費勁了,她是中了最淫蕩的春藥,你得娶她為妻,或而十天半月之後,可愈她的病,否則……” “否則如何?”白中紅急忙問來。 關外姑娘歎道:“否則她可能燒壞腦子,變成花癡,前兩個月就有一位,被老淫魔下藥過重,瘋瘋癲癲地跳下深淵。 當時她還裸身抱著木頭,把木頭當男人,一起跳下去,還說什麽雲遊天庭去了……” 白中紅聞言,暗自叫苦:“難道真無解藥嗎?” 關外姑娘道:“恐怕沒有,通常老淫魔的春藥,都沒有解藥。” “看來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白中紅此時,全把希望寄託在葉水心身上。 當下背起淩纖兒,道:“咱們走吧!留在此沒意思。” 於是領著六姑娘,走出寢室。 及至毒蜂秘室,白中紅打開窺洞,往裏頭瞧,老淫魔屍體已被毒蜂啃食得斑斑紅點,這才敢安心離去。 六名女子則輪流瞧探這萬惡仇人,隨後每人吐一口痰,始消心頭怨恨。 白中紅領著六大,甚快轉出迷宮陣,抵達崖邊那凸出平臺。此時天色轉亮,該是五更已過吧! 白中紅隨即嘯向崖頂,回音蕩處,已傳來葉水心聲音:“夠長啦——”“什麽夠長了?” 白中紅一愣,登時頓悟,想是葉水心利用此空檔,又去找山藤,現在足可一垂到底了吧? 他得先把淩纖兒送上去,又怕六名女子過於緊張,遂道:“我先上去,然後放下藤索,你們把它套在身上,我自會拖你們上去。” 關外姑娘頷首:“我們省得,公子先上去吧!” 白中紅但覺她頗有男人風范,自是放心不少。 於是道聲:“待會見”,他已掠身而起,直射高空,五十丈一落腳地攀岩飛掠。 雖然他有傷在身,但只帶一人,仍難不倒他.動作更自靈活,瞧得六位凡塵姑娘還以為仙人在飛掠呢! 十幾個起落,白中紅終于竄向崖面。 葉水心早就焦切萬分等在那裏。 忽見人影飛起,他心緒飛揚,欣喜道:“人救回來了?” 白中紅苦笑:“是救回來,不過卻中了春藥,你快想辦法救她!” 已將淩纖兒擺平地面。 葉水心征愕:“中了春藥?” 白中紅道:“正是!” 邊說邊把一大堆山藤往下頭放去。 葉水心不禁想笑:“怎會中此藥呢?”蹲身就欲探摸淩纖兒。 白中紅急道:“千萬不能解她穴道,否則她會發花癡!” 葉水心唉呀一聲,趕忙收手,窘紅著臉。 她納悶道:“發花癡會是什麽模樣?” 白中紅瞄眼道:“先救人行不行?一定要讓她出醜嗎?” 葉水心這才伸舌乾笑:“我只是好奇嘛!何況我對春藥一竅不通,可沒把握解得了。” “盡力便是!” 白中紅已把藤蘿放盡,下頭且傳來回蕩,他開始收繩。 葉水心疑惑道:“下邊還有人?” 白中紅道:“六個受難女子,這不關你的事,你盡力救淩纖兒便是。” 葉水心為之瞄眼;“她現在變得比我重要得多嘍!” 無奈地.仍自開始替淩纖兒查探是身中何毒。 白中紅則極力拖吊六女子 先是兩女吊上崖,已費去一刻鐘時間。 他覺得過慢,乾脆自行再往下掉;然後借著藤蘿之便,一次帶兩名,輕輕松松掠往上頭。 再來一趟,照樣把關外姑娘及另一位女子挾掠上崖。 六人上崖之後,齊再拜謝救命之恩。 白中紅本想送她們下山,可是事關淩纖兒,他自不便走開。 幸好關外姑娘頗有自信,且自告奮勇欲帶人下山。 白中紅在得知她對附近地形甚熟悉之後,也就安心地讓她領人下山。 臨行,白中紅本想給點銀兩,也好讓她們重生,可是銀票早在逃難中遺失了,他只好動到葉水心頭上,要他拿出百兩黃金銀票,給六人平分。 葉水心雖是鬼叫,仍遵照拿出,賞人去了。 六女子受了銀票,喜極而泣。 再次跪拜後,才在關外姑娘引導下,—一告別離去。 白中紅見人已走,心緒隨即拉回淩纖兒身上,瞧她仍昏迷不醒,且面色漸紅,不禁甚急迫問:“你查出結果沒有?” 葉水心瞄眼:“你幹嘛沒穿上衣?” 白中紅一愣,回眼自身,這才想起在秘密寢室時,和淩纖兒來了一段激情的糾纏。 不禁窘笑道:“我的衣服拿來抓毒蜂,破了大洞,只好拋棄了。” “是嗎?” 葉水心狐疑,斜眼更瞧! “當然如此!那老淫魔養了無數毒蜂,厲害無比,我差點死在毒蜂毒針下,幸好我及時反撲,迫得老淫賊自食惡果!” 白中紅忽而想到左臂,趕忙伸向葉水心,道:“看,毒針螫的包,還腫著呢!” 葉水心一眼望去,果真腫如包子,這才露出笑意:“還好沒把你螫死,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在底下,乾柴烈火地燒了起來呢!” 白中紅窘著臉:“少神經病!我豈是那種乘人之危之人?” 葉水心黠笑道:“那可不一定,何況淩姑娘又是那麽漂亮,有多少男人能抗拒得了她?” 白中紅斥笑:“我要非禮,一定先向你下手!娘娘腔!” 葉水心頓時滿臉窘紅且甜心,道:“不害臊,我是男的,你也敢來這一套,簡直比陰笑海還色!” 白中紅道:“別越扯越遠,你到底對她有無辦法?” 葉水心搖頭:“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為我根本不懂此藥藥性,解它談問容易!” 白中紅聞言,不禁又緊張起來:“那人該怎麽辦?人命關天啊!” 葉水心疑惑道:“中春藥,會要人命?” 白中紅道:“變花癡,豈非比要人命更慘!” “說的也是……” “廢話!不嚴重,我會找你?” 白中紅急道;“快想想辦法,別耗著不動。” “我在動啊!” 葉水心笑道:“腦子不斷在轉啊!” 聽及白中紅那句“很嚴重才找自己”他格外覺得受用,心神已有了飄飄然感覺。 他再次替淩纖兒審視狀況.甚至拿出銀針,刺向她指頭,擠出血液嗅聞,隨又嘗嘗。皺眉道:“是鹹的!” 白中紅一個響頭就要敲下來,斥笑道:“血當然是鹹的,你在耍什麽寶?” 葉水心唉呀一聲,趕忙逃開,窘困一笑:“人家太專心,一時忘了嘛!哇,頭暈了啦!” 一時身形不穩,突然邪邪笑起:“白郎,我好想你啊……”說完即欲抱人。 白中紅見狀大驚:“你中毒了!就只這一點點?” 葉水心哇地一聲,已暈倒白中紅懷中,一股體香湧出,直叫白中紅聞之臉紅。 然而他無暇多想,急喚著:“娘娘腔,你當真?” 葉水心忽又呵呵笑起,賴在白中紅懷中,嬌笑不已:“我真的中毒了……” 白中紅瞧他模樣,敢情是鬧著玩的。 再次敲他響頭,斥笑道:“你敢耍我!” 這記響頭敲得不輕不重.卻嚇得葉水心唉呀跳開,紅唇呶起,叫道:“人家真的中了毒,你敢打我?” 白中紅道:“別鬧了,救人要緊!” 葉水心更嗔:“我真的中毒,你偏不信!” 抓出藥瓶,硬是塞服幾顆藥丸入口。 白中紅一愣:“你真的……”瞧他服藥,有些信了。 葉水心瞄眼道:“舌頭熱熱的,不是中毒是什麽?只不過較輕微罷了。” 白中紅不禁耽擾起來,幾滴血液就能發熱,那淩纖兒身上之毒,難怪十分強烈。 想及無力助她,已然輕歎連連。 葉水心瞧他如此感傷,不敢再耍嘴皮。 他正色道:“我看,得尋靈藥才行了,沒有雪蓮,千年靈芝亦可。你中了熱毒,她中了春毒,正好以靈芝藥性化去,兩人同時可脫困。” 白中紅焦心道:“靈芝真的有效嗎?” 葉水心道:“當然有效!我爺爺說,幹年靈芝功效神奇,足可脫胎換骨,解去百毒,否則又怎會叫我們去找此味藥,解你身上不明之毒。” 白中紅輕歎:“可是,我們不一定找得到它啊……” 葉水心瞄眼:“不找,怎知找不到?找不到,你豈非完蛋?此事非進行不可!現在就去。” 抓著淩纖兒,就要負背於肩上。 白中紅在無計可施之下,也只有尋找靈芝一途。 他道:“我來背……” 葉水心瞄眼:“你還想佔便宜?不行,我背她才行!” 白中紅斥道:“你神經病,難道你背她就不佔便宜?你以為自己是女人不成?” “我……啪……” “少在那裏呢呢叫,你有把握背著她,登上險惡無比的飛雪蜂?” 葉水心往遠處瞧,那飛雪峰已是恒山最高最險山峰,聳入蒼穹之中,像穿過雲層似的,不太好攀。 猶豫一下,終于把淩纖兒交還白中紅,冷道:“你敢揩她油,到時她醒來,我會告訴她,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白中紅睨眼:“神經病,你不但娘娘腔,連個性都像女人,那麽容易吃醋!走吧!” 他背起淩纖兒,已自掠往更高峰去了。 葉水心愣了愣,喃喃道:“我真的那麽容易吃醋嗎?” 想著想著,不禁自嘲一笑:“吃醋就吃醋,人要是沒毛病,還算人嗎?” 當下,他挺胸闊步,大大方方追向白中紅後頭,一點都不為吃醋感到窘困。 白中紅急於救人,無暇再理會他,盡展輕功掠過十數座懸崖,六座高峰,及至下午,這才抵達如劍聳天的飛雪峰。 放眼瞧去,白雲裹罩中,全是一片瑞雪,映在陽光下,有說不出的神秘與聖潔。 他已思考,要如何上山找尋靈藥? 是否該背著淩纖兒一起上去呢? 輕輕把淩纖兒放于地面,卻發現她經過大半天折磨,藥性又自發作,整張臉通紅如血。甚且開始呻吟。 白中紅不禁頭疼,看來非得找地方再逼毒不可。 而且她穴道受制已久,總該解開通通血脈,否則很可能引發副作用,重則半身不遂,輕則常年痙攣。 看看山下,葉水心還在半途掙紮,或許可利用這個時段,替淩纖兒通毒,疏通血脈便是。 於是他就近找了一株巨松樹根後頭之隱密處,把淩纖兒擺平,先運起神功,替她逼毒。 雖然淩纖兒已穿了裙衫,不再像前次光裸裸,然而瞧她那玲線身軀,尖聳結實酥胸,仍自散發女人無盡媚力,照樣挑逗得白中紅臉紅心跳。 一幕幕想入非非情景直湧腦門,迫得他運功不專,效果大打折扣。 幸而淩纖兒受及功力,呻吟之後開始蠕動,昏迷中喃喃著:“公子……我要…… 這一聲又把白中紅胡思亂想心緒打醒。 他急忙甩頭醒腦,急急喝道:“不能如此,此時救人為重!” 深深吸口氣,定定神之後,始敢再運功替她逼毒。 眼看雙手按在淩纖兒胸口,幾乎可說觸及那片酥胸。縱使這是救人,然而對她仍自吃虧不少。 白中紅輕輕一歎,或而今生今世,已有義務娶她為妻了吧! 想到娶妻,他不禁再往淩纖兒花容月貌望去。 雖然挂著深鎖眉頭.然而或許有一天能把它打開,她將會是一位無盡風情的絕世美女啊! 得此妻子,夫複何求? 然而事實真的會如此順利嗎? 想及和淩纖兒種種誤會,白中紅不禁輕歎不已,實是造化弄人。 不管如何,白中紅有了娶她為妻想法之後,動作突然大方自在許多,不再像方才畏首畏尾,活像個長不大的男人似的。 他雖仍有分心,卻能及時拎神回來。很快運功行三周天後,淩纖兒額頭已冒汗,血紅臉面已褪去不少。 白中紅這才噓口氣,收起神功,接下來該是替她疏通穴道了。 想及穴道一解,淩纖兒可能媚態複發,不禁臉紅,然而不解,又怕她受到傷害,於是豁出去了,幾指點上去,解了對方四處要穴。 淩纖兒登時翻亮眼神,淫媚瞧向白中紅。 翻個身,就往白中紅身上撲。 白中紅窘困直道:“淩姑娘你鎮定些,你很快就會好起來。” 淩纖兒撲身已臨,壓得白中紅節節後退,空有雙手,卻不知如何收拾。 幸好淩纖兒穴道剛解,血氣未順,力道自是大打折扣。 盡管如此,動作難免淫蕩,白中紅只能消極抵抗。 淩纖兒又自撲來,忙得白中紅窮于應付,直叫姑娘不要不要,兩人卻如柔軟的棉花般手纏腳堆地扭在一起。兩人正“打”得火熱之際。 背後突然有人斥道:“你們在幹什麽?無恥!” 原來葉水心已趕來。 他本是疲累想休息,忽聞松林處有纏綿聲傳來,他心下狐疑,追掠一探,竟然發現精彩狀況,氣得他兩眼圓睜,罵了出來。 白中紅忽見葉水心到來,如獲救星似的急喊:“快過來,把她抓住!” 葉水心發現白中紅正抓住自己腰帶,哪想到他是防止被脫?但瞧來卻像欲脫之勢,他更嗔叫:“抓住她幹什麽?幫你非禮她是不是?” 白中紅一愣:“你想到哪去?……” 話來說完,淩纖兒又自抱住他。 紅唇已印向男人嘴際。 葉水心見狀,顧不得再罵人,急喝不可,趕忙掠來,抓小狗似的把淩纖兒抓開。 淩纖兒頓失白中紅之下,忽見葉水心,抱了過去,蕩笑道:“親我,吻我啊……”竟然連他都不放過。 葉水心頓時花容失色,急喝:“不要,不可!” 淩纖兒照樣撲吻,嚇得他掙紮急叫救命,已然被淩纖兒壓倒在地。 白中紅見狀,這才幸災樂禍道:“讓你也嘗嘗男歡女愛的滋味!” 他爬身而起,根本不想解救。 “救命!啊——” 葉水心掙紮中,胸襟突然被抓開,嚇得他尖聲大叫,推人不著,趕忙連點數指,這才將淩纖兒制住。 趁此機會,他沒命爬逃退起,餘悸猶存地抓著胸襟,直道要命要命。 白中紅這才走來,將淩纖兒扶正,邊替她把脈,邊瞧向葉水心,捉笑道:“現在不知誰在非禮誰了!” 葉水心嫩瞼泛紅,窘斥道:“要不是你存歪心,解她穴道,怎會造成此局面?” 白中紅道:“我不解她穴道行嗎?已快過一整天了。” 葉水心一愣,如此普通常識,他當然懂,可是此時此刻,他怎好認輸? 當下惱羞成怒般斥道:“不管,全是你的錯,你存心不良!” 白中紅一笑:“隨你怎麽想,我鬥不過你!” 搖著頭,還是替淩纖兒檢視穴脈。 葉水心突然斥道:“走開,不准你再照顧她!” 說完,又把淩纖兒搶了過來。 白中紅心想他醫術比自己高明,也就由他去了,落個輕松。 他捉笑道:“你不怕她再非禮你?” “那是我的事,總比被你非禮好!” 葉水心斥道:“還不上山找靈芝!人,我來照顧。” 白中紅心想這樣也好,遂道:“一天沒吃東西了吧?何況我還是光著上身,到冰天雪地裏頭,雖不致凍死,可是我不願變成野人!” 葉水心瞄眼:“去找些野味,我弄件衣服給你。” “你哪弄來?”“你管不著,快去。” 白中紅拗不過他,只好從命,立即往林區奔去,心頭卻不斷想著,這傢夥怎能在此深山弄到衣服。 葉水心卻早有盤算。 他盯著白中紅離去後,又瞄向四周,但覺無人,始敢溜進隱密處,將自己貼身內衣脫掉一件,隨後,他把那件衣服撕開,東挖西裁地,想弄出一件披裝,也好充數。 待三兩下弄妥之後,他不禁笑道:“有布就行,像不像樣,那倒在其次。” 高高興興地返回,開始升火,准備烤肉。 白中紅自快去快回,不到半個時辰,已獵回一隻雪狐,足夠三人進食。 及返回火堆旁,白中紅放下獵物,探問道:“衣服弄來了?” 葉水心笑道:“嗯!挺特殊的!” 立即抓出那件活像裹腳布的新潮衣服,拿向白中紅,笑道:“將就穿著便是。” 白中紅乍見這玩意,登時岔了氣。“這不是你的內衣?” 葉水心道:‘’你可以幻想它的不存在。” 白中紅苦笑:“什麽話,叫我穿這樣的東西在身上?” 葉水心笑道:“別管那麽多,實用最重要。” 白中紅無奈地接過手,往身上東披西挂,勉強可湊合。他自我解嘲笑道:“真是越混越回頭了。” 葉水心已然快笑岔氣,頻頻安慰道:“不會啊!一切實用為重。” 白中紅只能苦笑,畢竟任務甚急,容不得他多做耽擱,也只好任由葉水心消遣去了。 野味甚快烤熟,兩人各自裹腹。 隨又撕下一小片,兩人合力喂入淩纖兒腹中,以免她挨餓過頭而元氣大失。 進食完畢,白中紅再次望向飛雪蜂,喃喃輕歎:“若大一片,卻不知靈芝在何方?” 葉水心道:“有緣自能得到,走吧!有試總比沒得試好。” 背起淩纖兒,就要跟去。 白中紅征愣:“你這是……不留她在下面?” 葉水心道:“留在這裏幹嘛?別忘了,外頭敵人多得很,何況他欲火焚身,用冰雪冰她,說不定有效呢。” 白中紅想想,但覺能就近照顧也好,於是不再阻止,領著他,小心翼翼登往飛雪峰。 登行數百丈,已穿透雲層。 四處瞧來,更是一片銀白,直若進入北極冰封世界,已然忘記身在何方。 白中紅念道:“到一個有藥香,地形類似靈芝的地頭……” 這是自古相傳,白中紅只能懷著希望尋去。 又自行及三裏,已然快抵峰頂,哪能尋得什麽靈芝形狀險地。 此時夕陽已沈,天色將黑,看來今晚無法探尋了。 白中紅遂建議,找了一處能避風避雪之山洞,和葉水心躲了過去。 葉水心整理塊幹淨地方,將淩纖兒放置妥切,始拿出山下所烤野味,分給白中紅啃食。 一邊食用,白中紅一邊輕歎:“難啊!白茫茫一片.如何去尋得一粒白米?” 葉水心道:“一定有辦法!” 遂自走出來,四面瞧去,希望能發現什麽。 忽而,他見及東北方向那三數尊雪蜂,反照在夕陽光下,幻出海市蜃樓般亮影,直若頭上那頂帽子,更像靈芝形狀。 他不禁欣喜萬分,急叫:“看!那該是靈芝蜂了!” 白中紅聞言,急忙追出,仔細瞧去,果然像極。 他哪顧得休息,一聲“我去瞧瞧”飛縱而起,直掠過去。 那靈芝峰已是最高處,且十分險惡。 白中紅掠攀而來時,已受及三道險崖阻擋,幸而他輕功了得,皆可有驚天險掠過。連奔二三裏,終至峰頂。 四面瞧去,只見得七八尊凸峰四周散開,倒像靈芝排列,居中則地形特異,竟是散佈大小不一曲湖池,大者十數丈,小者如桌。 在這冰天雪地地形之中,它們能不結冰,實是有如門道。 白中紅喃喃念道:“或許靈芝真的在此了……”小心翼翼地探查過去。 幾個起落,他已抵一處池邊,伸手探去,湖水冰冷徹骨,那感覺,自比寒冰更冷,為何仍自不結冰呢? 他仔細往地底瞧去,霎時眼睛發亮,因為地底正有一株靈芝般植物,正隨波晃蕩。“莫非這就是千年靈芝?” 白中紅欣喜不已,沒想到如此輕而易舉,可以得此異寶。 當下哪顧得寒冷,猛往地底跳去,雙手揪住靈芝即扯。 那靈芝莖甚韌,抓址之下,竟然不動。 白中紅難能忍受冰水浸身過久,只好運足全身勁道再扯拔此物,叭然一響,靈芝終被扯起! 然而卻連著幾條臂粗莖結,往左右擴散。 白中紅更扯,勁結更散,迫得堅冰叭叭斷裂。 在此同時,那澈冷池水突然從那莖根深洞中猛灌下去,越灌越急,那洞越溶越大,水流更急。 直到後來,竟成遊渦般往深洞鑽去。 白中紅身在水中,登時被拖動。 突見此況,他驚叫不好,趕忙放棄靈芝,猛跳出水面。 就在他跳出之際,池底冰面似已全部溶化,池水猛然降下去,轟然一響,凹出十餘丈深口,這震力連帶牽動左右冰池,又連續轟轟數響,十幾口冰池猛然下陷。 嚇得白中紅拚命再掠退百餘丈,始有落腳處可踩。 如此驚變,又如踩在薄冰上,那突來的冰陷,簡直可埋葬任何生物,如非白中紅武功不弱,此時可能早隨冰陷埋於地底了。 白中紅暗呼僥幸,逃過此劫,回頭看去,原本大大小小水池,此時已匯成一口水深不見底的大湖泊。 他這才明白,此處可能原是一口偌大湖池。 只是經年累月凍冷,始結成無數小池。 只要牽動湖底冰面,它們若化去,湖水自往下陷,進而牽動附近湖池,引發連鎖反應,回歸于原來之大湖泊。 然而他卻想不通,為何每一湖池底下,都長著一株奇異花卉? 莫非這本是一片冰面,只因奇異靈芝生長於此,分泌出某種能溶化堅冰的東西,始成湖池? 當然有此可能。然而白中紅已無心猜想,他只想證明這些花卉是否為千年靈芝? 於是他再次小心翼翼撈起方才扯之不斷的靈芝。 這一扭.直若山藤,扯得十餘丈長,仍自不斷,且每隔三數丈即長出一朵靈芝。 敢情它們有若牽牛花,全靠著莖部漫延以生長。 白中紅將那芝莖放入嘴中咬一口,味苦而涼,和一般的紫芝並無兩樣,不禁失望地苦笑。 縱使它們是靈芝品種,恐怕也是普通種;否則如此容易被采著,早就絕種了。 失望中,他又猛扯芝莖,這一扯,有若拔河,硬將四通八達的芝莖全都扯起。這一牽動,複見無數小池不斷塌崩,及至於整片冰面往下泄去。 轟然一響,水柱噴向高空十數丈。 那聲音震處,竟抖得附近山峰崩雪浪滾;全往此湖撞來,如此舊傷加新創之下,那湖面陷得更快。 猝見一團巨若小山般滾雪直射過來,正中湖心,轟然一響,地動山搖.水柱射高數十丈,直若火山爆發般的震天撼地。 這之間又有無數雪球連續不斷轟撞湖心。 那湖泊竟然吃不了撞擊勁道,叭啦啦裂成兩半,湖水奇速往下泄去,那江河潰堤之勢,欲毀天地。 震得白中紅驚叫不好,猛掠過數百丈,趴身落地以躲逃。 不知過了多久,震聲方自平息,地面不再抖動。 白中紅始敢爬起,驚心肉跳地往回看,本是偌大一片湖泊;此時已陷成兩道深崖,靈芝長莖挂在崖邊,隨風狀殤,悠哉遊哉。 白中紅憋笑不已,沒想到芝莖會引來這麽大的災變。 他更沒想到此湖泊,會是兩座深崖,常年結冰,以至於連成一體所形成?難怪那些池水一漏下去就不見了。 望著偌大深溝,他也沒了主意。 忽然間。 葉水心已掠奔而來,嗔怒教訓道:“你想死啦!叫你尋靈芝,竟然引來雪崩,想埋死我們是不是?” 白中紅乾笑道:“我哪有,我只是扯靈芝根莖而已,誰知道……” “靈芝?在哪?”葉水心興奮欲尋。 白中紅指向冰崖,道:“吊著長長一串的便是。” 葉水心趕忙奔去,揪著靈芝又聞又咬,隨即斥笑道;“有沒有搞錯?這哪是靈芝?它根本是怪藤芝,不管用的!” 白中紅乾笑:“我想也是搞錯了……可惜我不知靈芝生來何模樣?也不知它在何處?” 葉水心道:“至少它該是鹿角靈芝……” 忽又咦了一聲,鼻尖陡動:“你聞出什麽香氣嗎?淡淡的。 白中紅立即疑神聞去,果然有此味道,他欣喜道:“莫非是千年靈芝香味?它難道是在這深崖下?” “葉水心道:“有此可能!” 立即抓住芝莖:“你利用它,再下去探探如何?” 白中紅苦笑道:“這幾天犯了土地公,老是要往地下鑽;也罷,不入寶山,如何取寶?” 當下他又抓著芝莖,直往下墜去。 然而此崖全是冰面所形成,根本無法生長一草一木,一片平如刀削,哪能探出什麽明堂? 就在失望之際,忽見對面冰屋有東西閃動。 白中紅冷眼瞄去,竟然是一隻類似白猿畜牲在該處窺探。 他心念一閃,暗道:“靈物皆有靈獸看守,莫非靈芝在那兒?” 突然大喝,雙腳踢向崖壁,利用芝莖之便,一蕩五十丈,他猛松芝莖,連翻十數個筋斗,“燕子穿林”,直射那白猿藏身處。 白猿忽見有人竟然淩空穿越百丈深淵,飛射過來,嚇得它驚聲尖叫,拔腿即逃。 白中紅冷喝一聲”別走”,趕忙加把勁竄射過去,淩空施展“蜻蜒撼柱”,定落該處,始發現這是一個天然洞穴。 顧不得危險,直覺上,靈芝就在裏頭.於是運足功力,追探進去。 此洞不大,只及腰身高,白中紅得蹲身彎腰而行,不過,這並難不倒他,彎著身子,照樣從容而行。 越行,他越覺得奇怪,那猿猴輕鳴聲,卻是越來越遠,根本沒有守候某種靈藥,亦或做攻擊傾向,它只在退,甚至,有引誘企圖似的。 白中紅不禁加快速度追去。 果然,在穿轉數丈之後,已穿出另一崖面。 此崖似在山陽處,不易積雪,甚且蒼松處處,崖下更有山谷,卻見花紅葉綠,伊然一處世外桃源,讓人瞧之則想一探幽處,究其神秘似的。 白中紅心頭暗喜,如此靈地,該能長出靈藥了吧? 他四處瞧去,全是插天山峰擋屏,難怪此處無人發現,自己若非無意中破去湖泊冰面,再加上白猿引導,又怎會找到此地? 仔細聞來,那淡淡清香果然傳自這山谷,心頭更是作喜。 白中紅正待下去尋找,卻發現那只白猿停留左側不遠松枝上,嗚嗚輕鳴,似在悲訴什麽? 白中紅於心不忍,便向它招手,笑道:“我是來找尋靈藥的,不會傷害你別怕別怕!” 猿猴見他招手,悲鳴變成輕啼,直指山谷,似乎欲訴,讓它悲傷的地方,就在山谷之中。 白中紅疑惑道;“你要我別下去?” 猿猴不大懂人語,仍自一勁指往山谷,悲聲更沈。 白中紅皺眉:“你不准讓我取靈藥?還是下邊有什麽妖魔鬼怪。我一下去就完了?” 猿猴還在叫,白中紅無法溝通,只好自行決定。 慢慢攀往山谷,並不斷安慰道:“我只取一味藥,不傷你任何東西,你大方些就是了!” 他往下攀,白猿緊緊跟在後面,一攀百餘丈,眼看就要抵達穀底,藥香味已然濃鬱許多,更是使他來勁想尋去。 此時白猿卻再也不敢前進,直指山谷深處,悲鳴更熾。 白中紅頓有所覺:“你是指裏頭有妖怪,逼得你們無處棲身?” 猿猴突然點頭.悲傷直鳴,複又指向左側栗樹林旁,那似乎是一堆人猿屍骨,它的鳴聲更哀! 白中紅道:“妖怪不但搶你巢穴,還殺了你夥伴?” 猿猴已猛點頭,悲切地落下淚來。 白中紅輕輕一歎,不但是人,連畜牲都難免弱肉強食,他道:“放心,我替你除那妖怪,不過,你得答應幫我找靈藥,可好?” 猿猴此時除了悲鳴,只有點頭。 卻也猜不透,它是懂或不懂? 白中紅心想,來都來了,准要入此山谷找靈芝,縱使沒白猿,自己還不是一樣要會會那妖怪? 於是右掌一翻,多出一把尖利匕首,用來防身或殺敵。 四處探尋地形之後,他已慢慢潛向山谷。穿梭於奇花異草之間,他仍不斷探查,看看是否有類似靈芝膠花卉。 然而此處大都是蘭花,攀於山壁、腐樹之間,似乎皆不適靈芝生長。 及近山谷數百丈,忽聞得一陣腥味撲鼻,白中紅正待猜測是何妖物之際,猝見左側濃密青草叢突然敞開,原是一座洞穴。 那草叢掀處,驀見一條人身粗,全身黃紅相間的獨角巨蟒暴竄而出,見著白中紅,血盆大口猛張,就欲吞噬入腹似的。 白中紅驚叫不好,趕忙掠退十數丈,豈知巨蟒靈活無比,弓身一彈,竟然追上,毒牙一撩,已自及白中紅身首半尺之處。 白中紅手中短刀,根本毫無效用。 情急之下,玄天掌猛往蛇頭打去。 叭然一響,蛇頭中掌,晃搖後退三數丈,氣得它咆哮不已.尾巴如鞭暴卷過來,那鞭影飛處,直若山崩天塌似的,裹去天空一片月光。 白中紅不肯認輸,猛又施展玄天掌,砰砰砰砰連劈過去,豈知蛇尾直若鋼條,根本不怕內家真力,硬是砸劈下來。 白中紅頓見驚變,“唉呀”一聲,不敢再戰,猛然施展移形幻影身法,左閃遁去。 蛇尾轟砸下來,打得地凹石裂,周遭樹木竟斷斷碎碎,噴飛四處。 白中紅一招被逼退,甚是惱火,猛地掠身又撲來,相准蛇頭就欲砍去。 豈知巨蟒似知要害在何處,硬是倒縮地面以避開。 白中紅仍不稍停,右手利刀當暗器,猛射對方左眼。 然而這妖獸功夫甚是了得,獨角一甩,打得利刀彈飛。 白中紅嗔喝:“你上當了!” 登時撲沖而下,一手揪住獨角,一手拍拳,猛往蛇頭蛇眼打去。 任那巨蟒一身皮厚,不畏內家掌勁.甚至刀搶不入。 然而在如此近距離,白中紅又是絕頂高手,捶打之下,每一拳即如萬鈞重石猛敲下來,砸得它疼痛欲裂。 一時瘋狂亂滾,尾巴卷掠如輪,抽得白中紅急忙滾逃,待尾巴過處,他又撲上,存心把孽蟒給活活打死。 一連三趟下來,巨蟒已是窮于應付,咆哮之聲更是狂烈,它突然不躲,任由白中紅在頭上猛打,猝而逮著機會,紅信如始往上抽來。 白中紅冷笑,就欲一手把那蛇信揪住.准備扯斷它,讓孽蟒少了舌頭,再也嘶叫不出明堂。 然而事情往往出乎於意料之外! 就在他正得意要揪中蛇信之際,那蛇信竟然噴出黃色奇腥無比粘液,直射白中紅全身上下。 如此之近,又如此之急,嚇得白中紅臉色大變,驚叫不好,雙手猛打掌勁,身形更如飛箭往後竄去。 巨蟒竟然早有預謀,甩尾過來,白中紅又自全力避毒之際,哪還有心顧及背面,一時不察,被擊個正著,悶哼一聲,暴彈如斷線風箏,飛摔十數丈遠,口角已然挂血。 疼痛中,他仍不敢呻吟,只見得衣角沾上蛇毒,已滋滋腐蝕,嚇得他伸手一扯,扯下大半片,方自暗道要命。 然而巨蟒似知一擊成功,哪肯多讓白中紅休息?身形一探,拔高十餘丈,毒液和著口水噴如雷雨,硬往目標射來。 白中紅苦叫不好,身形連滾帶退,逃得甚是狼狽。 那巨蟒簡直如天神抓小鬼般囂張追捕,毒霧亂噴,吼聲亂咆,全然不把白中紅放在眼裏。 白中紅已連退二十餘丈,仍自無法逃出敵方勢力範圍,亦自怒火高張,右手一翻,再不打出絕技銀箭是不行了。 他正待瞄準蛇眼之際! 猝見天空射來一道黑影,快速猛捷地沖向蛇頭。 叭然一響,黑影竄飛而起,毒蟒左眼竟然被啄,蟒血猛噴而出,痛得它尖厲嘶嚎,扭滾欲逃。 然而那黑影正是千年靈禽金眼龍鷹。 它那利爪尖嘴,本就是毒蛇克星。 在突見主人受難之下,它義無反顧,猛沖而來。 它一嘴啄去毒蟒左眼,這還不夠,旋高飛竄之際,猛又轉身回來.任那毒蟒如何滾躲,它照樣神眼穿線般撲沖過來, 叭然又把毒蟒右眼啄去,更直穿出無盡亂尾甩滾的螢幕,輕輕松松飛身高空,然後輕鳴,告訴主人可以放心了。 白中紅見巨蟒雙眼已毀.直若無頭蒼蠅般的亂撞,自是欣慰癡笑,真是一物克一物哩! 自己戰得欲死欲活,龍鷹三兩下即已解決。 他不禁感激地向龍鷹嘯了一聲,以傳遞謝意。 龍鷹呱呱輕鳴,自知主人意思,大概亦想表示“不客氣”之意,隨即掠飛毒蟒附近,隨時防備它做垂死之鬥。 然而此時已輪不到它表現,只見得那只白猿,在發現巨蟒受此重傷之後,它已嘯出奇特吼聲,一馬當先追殺過來,拾起地面石塊又砸猛砸。 才砸了四五顆,四面八方算又竄出二三十隻白猿,如法泡制,抓石即砸,一時石塊滿天飛,砸得惡蟒東滾西甩,卻不知該躲向何方。 半晌一過。 它已失血過多,漸漸癱軟下來。 一群白猿又抓起枝棍,欺撲上去猛敲猛打,以泄多日來被欺壓之抑悶心情。同時亦為死難手足報仇。 龍鷹乍見這麽多小兵兵殺出,一時亦莫名不解,輕鳴轉示上人。 白中紅輕輕笑道:“讓它們發發威吧,難得它們這麽神氣!” 龍鷹這才輕叫,飛向較高空中,找了株古松掠停枝頭上面,靜靜欣賞這幕白猿復仇記。 白中紅趁機檢查傷勢,要命,那惡蟒一記猛擊,尾勁甚是了得,竟然打得自己血氣浮動,看來得治療個二三天才能復原。 還好,那要命毒液未沾上身,否則又得像左臂受傷峰螫毒之痛,讓人頗難消受。 一切還算順利,白中紅隨即尋回失落匕首,抓在手中,往巨蟒行去。 雖然它已喘息欲死,白中紅仍自揮刀,往其七寸部位鱗甲隙砍去,一刀不下,一連十數刀,照樣把這厚皮截穿。 砍下比人身還粗的腦袋,這才確認惡蟒已亡,總算能向這群白猿交代了。 那白猿見惡蟒已死,登時欣叫歡呼,激動得樹上樹下亂跳亂撞,從此以後,又可過太平日子了。 跳掠一陣,激情已泄不少,一隻白猿突然鳴叫。 十數只怔愕瞧著白中紅! 隨又在那白猿首領指導下,吱吱怪叫四下散去,不到一刻鐘,只只捧著一大堆野生靈果奔回.直往白中紅身前送去,趕忙又逃開。 白中紅弄笑道:“有萬年靈果嗎?吃了可以長生不老那種?”還是蹲身下來,挑幾顆食用,解解渴也好。 心血來潮,還丟往空中,讓龍鷹亦得以享用。 白猿瞧他食用,自表示已接受美意,它們再次欣叫,又蹦又跳,宛若供奉天神救主似的。 白中紅作樣答謝一番,然而他仍挂記淩纖兒之事,在吃過靈果,並無那種增強功力或解毒效果之後,他心事又起。 它們或而該知道千年靈芝吧? 於是他問向猴王,笑道:“你聽得懂我的話吧?我要靈藥靈芝,你能帶我去采嗎?” 猴王疑惑傾聽,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白中紅,甚想知道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白中紅說了幾遍,猿猴仍自不懂。 他不禁想笑,輕斥道:“聽不懂,方才還猛點頭?” 沒辦法,只好把左手臂受毒蜂螫傷的紅腫傷口指給猴王,然後拿起一顆白色靈果服下,隨又直抹傷口,表示痊愈。 猴王見此動作,登時咧嘴大笑,猛點頭,吱吱喳喳說個不停。 大概表示“我懂了”。 立即甩著頭,要白中紅跟它去。 白中紅心下一喜:“真有此物?快走快走!” 二話沒說,猛地追跟過去。 |
第十八章 千年靈芝
猴王東鑽西掠,奔向山谷最內側,那頭出現斷崖式的水濂瀑布,瀑布左右兩側則青岩綠苔群生,更長了不少奇形怪狀花草。 光瞧那顏色,即若滿天星星、珠寶、珍珠落滿處,紅黃橙綠紫,甚至泛黑帶白全有。藥味原是從此處散發出來,想來這些都是靈花異草了。 白中紅直皺眉,他仍未找到類似靈芝異果。 且又懷疑這些花草,真能解去毒藥之毒嗎? 猴王已叫白中紅采藥,但見他猶豫,猴王自是親自動手,采了一抹淡紅色類似蘭花靈草,交了白中紅,要他敷向傷口。 白中紅心想試試藥性也好,當下把此靈草捏碎,往毒傷敷去。 淡紅汁液滲去,登時引得傷口清涼似冰,舒暢非常,剎然間,紅腫漸漸消去。 白中紅不禁拍手叫好:“真是靈藥!請幫我找找看,哪種可解春藥之毒?” 猴王一愣,聽不清人類在說什麽? 白中紅瞧它疑惑模樣,不禁暗自解嘲,敢情沖昏了頭,竟然要它聽懂春藥是什麽?那簡直可以叫它到京城考狀元。 當下心念一轉,反正此處靈藥不少,何不先試試是否能解自己身上之毒? 於是他一樣采一些,還自服下,其味道自是酸甜苦辣,應有盡有。 然而藥性過處,心脈那悶熱感仍自不去,他不禁感到失望,難道這些都無法解去身上之毒嗎?亦或是藥性尚未化開? 此時此地也只好如此想了。 他仍自希望能獲得靈芝,再問向猴王:“還有其他靈藥嗎?” 直指自己胸口,裝出痛苦狀,表示另有毒傷在身。 猴王疑惑中似已會意,仍認真指著這堆靈藥十分有效,要白中紅再試試。 白中紅道:“我要的是靈芝,知道嗎?” 目光忽而瞄及水潭邊,有一株紫芝,他立即走去,伸手指向紫芝,並直指自已胸口:“我要這種靈藥救命啊!” 猴王先是愣了半晌,隨又搖頭,突又想到什麽,哇哇輕叫,跑向紫芝又抓又扯,似要證明什麽。 白中紅聽不懂,但情知必和靈芝有關,自是猛點頭,心想能引它多找幾樣是幾樣。 猴王已然會意.哇哇放聲大笑.上縱下跳幾回,又自朝著白中紅叫著。 白中紅欣喜道:“你要帶我去了?” 猴王猛點頭,一縱上了飛瀑,往那頭奔去。 白中紅自是喜出望外趕忙掠追跟上。 猴王直往前奔,直到水盡處,又往一小山縫穿去。 白中紅緊跟其後,一連奔行數百丈,小山縫簡直窄得只能側身而行,白中紅仍自不肯放棄,像擠沙丁魚地掠過去。 四周的山峰如刀劍般,雪峰高高聳立著。 在月光投射之下,散發出晶瑩剔透似的琉璃世界,配上冰面冉冉升起的冷煙,直若天庭仙境。 如此美景,白中紅還是第一次見著,不禁有了神往之意。 猴王至此不再前進,只伸手直指中央,吱吱輕叫,大概已說明那頭有東西。 白中紅欣喜道:“過去看看如何?” 猴王似畏懼什麽,急急搖頭縮退。 白中紅疑惑道:“會有什麽陷阱?” 想問猴王,它又不能說人話,恐怕問不出明堂,反正目標已近,小心探去也就是了。 於是拱手一笑,道:“多謝猿兄指點,我這就去求靈果,你且回吧!” 說了一大堆,猴王仍自任愣不解。 但想來不是壞事,也就陪著吱吱直笑便是。 白中紅不想浪費時間.拱手過後.立即往冰面踩去,落腳處傳來結實感,然而方才湖泊下沈一幕仍讓他餘悸猶存.故而走得特別小心。 幾步下去,似乎越走越堅穩,心頭亦跟著篤定不少。 於是加快腳步,再行二十丈遠近之際.腳底突然傳來一死寒意,順著肌肉血液慢慢往上升起。 白中紅不由吃驚,趕忙擡腳看著鞋底,根本沒破。 他忽又想到自己內功已是一流境界,莫說是刀槍不入,尋常冷熱變化,他根本能應付自如,可是在此地,怎會禁不起冷凍呢? 他趕忙運勁逼往雙腳!希望逼住寒意,然而他卻失望了,那寒意不但未去,反而更往上竄,甚至於周遭卷起之冰煙.照樣送來寒意。 他不禁打了哆嗦,全身雞皮疙瘩暴起。 白中紅終于明白猴王不敢來的原因.以他如此深厚內力之人,都難耐此寒,何況是不懂武功的畜牲? 他知道,這是特殊地理形成的冰寒,幾乎任何方法都很擋不了,唯有快進快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當下,他趕忙施展輕功,全速往前掠飛.他甚至不敢全腳踩地,只以蜻蜓點水方式奔馳,以減少寒意竄身。 然而在深入半裏之後,那寒意已不只來自腳步,而是全面性,連呼吸都像吸入冰塊,硬要把五髒六腑凍僵似的。 白中紅已全身發顫.那種可怖的冰寒,直若被埋在雪堆三百年,這血肉都快凍成冰。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無比恐懼。 這恐怖似乎迫得他想退去,真的想退去。 對於如此毫無辦法抗拒的大自然力量,他終於覺得人類是多麽渺小而不管用。 然而這一退,又該如何救淩纖兒? 自己身上之毒又該如何解去? 掙紮中,他真的想回頭,可是往回一看,竟然比去路更遠,自己恐怕無法支援到那頭了吧? 毫無選擇之下,他暗喝一聲拚了,再次沒命往那中心點奔去。 五百丈,三百丈,兩百丈……一百九十丈……天啊,整雙腳,整雙手,整個人就快凍結成冰,他哪還有勁道施展輕功? 此時的兩百丈,無異又變成了兩百里之遙,他只能拖著重步,一步一步往前拖去。 還好,中心點近了,那裏有個凹洞,靈芝一定在那裏,采了它,服下,該能解除此冰寒吧…… 又行走百余丈,白中紅全身已僵直,簡直像冰人似的,連關節都彎不下來,他甚至連眼珠都快沒感覺,此時有人猛敲他,他整個人必定散碎如冰屑。 此時他連喊救命的哼聲都沒有,唯一能維持他動力的,竟然是心脈那本是中毒而悶熱的感覺。 可笑的是這毒反而竟然救了他的命,讓那心脈不致凍僵,否則一切都完了。 再行五十丈,他不行了,身軀已快要倒下來,他心頭直喊著不能倒,不能倒,還是倒下來。 白中紅不得不拼出吃奶力氣,猛然尖叫地往前沖倒! 人終於倒了,往前沖倒,整個人僵硬地往前沖滑,十丈、九丈、八丈……千萬別停啊,四丈……三丈……兩丈……一丈……只差半丈可滑入那凹洞,可惜,人就這麽停了。 白中紅暗暗叫苦,然而他豈能如此功敗垂成? 猛再逼出唯一弱得可憐勁道,將前身擡高,已然無力再砸摔下來。 叭然一聲,前頭冰面稍稍裂去,他手指扣了上去,用力.再用力,全身卻如螞蟻拖扛般慢步移動。 眼看手勁已無,他連下巴都頂著冰面,心底狂吼厲叫,脖子一縮,身軀勉強再滑一尺半,終如溜滑梯般往凹洞滑去。 白中紅連滑十餘丈,終於掉落一水池之中、雖然池水仍冷,但比起外頭,卻已暖了許多。 白中紅浮在池面任其晃蕩,目光卻已被池中一株晶白得快透明的靈芝,給深深吸引住了。 或許它即是傳說中的千年靈芝吧? 瞧它浮在水面的八片葉片,晶白得似深在水裏的薄冰,勉強又能見及一絲紅線般網莖.隨著池水飄蕩掀來掀去,煞是好看。 白中紅猛盯那時片,身形借著飄浮漸漸蕩去。 及近芝身,他始慢慢擡高稍稍解凍,卻仍冰冷生疼的右手,已無法采及葉片,只能將莖扳倒。 待那葉片低落下來,白中紅勉強湊回過去,一咬就是兩片入口。 輕輕以舌尖頂去,那芝葉頓時化開,苦中帶甘,且清涼、芬芳無比的滋味已然往咽喉滲去。 那芝液過處,並未引起暖熱感,仍是淡淡清涼地逼往身上冰封血肉,解冰奇效,直若熱水淋人冷冰塊似的。汁液流到哪兒,哪兒便自解凍。 霎時之間。 滿胸腔寒毒盡退,換來清涼舒泰非常。 白中紅這才暗噓要命,趕忙催化芝液,和著血液沖向全身穴脈,四肢百骸。 終於,雙手已解凍,緊跟著雙腿亦能活動,他始爬往岸邊,盤坐而起,開始運功,以能盡快恢復元氣。 功行一周天過後,果然寒毒盡去,五指已能靈活運用,全身更泛起一般輕飄感覺,至於那心脈悶熱呢? 他仔細搜去,那感覺竟然消失了! 他仍自不信,再運功探試一遍,仍無悶熱感。 登時欣喜若狂,蹦了起來,大喝道:“毒解了!” 一聲狂喝再耍幾掌,簡直暢快已極! 此時他才瞧清,此處有若一口深碗,碗中央則為六八丈寬水潭,靈芝長在裏頭,日夜可見及太陽、月亮,目能吸取其光華,煉出千年難得之靈藥,實是參天地之造化,取萬物之神奇。 白中紅對此神秘靈芝不禁產生感恩心靈。 遂拱手拜禮,說道:“在下白中紅,得您芝仙引導,能入此洞,實是感激不盡,由於在下有毒在身.另有朋友亦須您的幫忙,請再賜兩片芝葉,好讓她能解除苦海,就此言謝了!” 恭恭敬敬拜禮後,白中紅始又滑入池中,遊向靈芝。 當然,他也想過,要是將來有壞人闖進來得此靈藥,豈非助紂為虐?。 然而他認為,千百年來,根本無人得門而入,將來未必亦有人闖入,尤其外頭那天然屏障,又豈是一般武林人士所能抵擋? 如此安全保護,可謂萬無一失,如若不幸仍被闖入,那只能怪老天無眼了。 他仍決定留下四片芝葉,小心翼翼地將兩片芝葉裝入帶來的小玉瓶中。 這玉瓶本是葉水心所贈之解藥,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白中紅不禁對他也升起一絲感激——最近他的確幫了自己不少忙。 想及葉水心此刻可能為自己焦切得直跳腳,何況淩纖兒毒性未解、白中紅已無法多作停留,再次測覽奇異靈芝幾眼。 拱手拜禮說聲:“靈芝仙子,後會有期。” 他已掠出十余丈高凹洞,尋了方向,直往回路奔去。 雖然他已服下靈芝,該不怕寒毒,可是經過此撤寒天地,仍自猛打哆嗦,實不得不畏懼,佩服于此天然屏障之厲害。 一連奔出三裏之後,終於抵達山縫出口,那白猿竟然還在,見及恩人回來,登時跳叫不已。 白中紅瞧它性情爽直,也就陪它暢笑幾聲,隨即請它帶路,返往神秘山谷。 沿途中,白猿不斷興奮吱吱暢叫。 照白中紅想來,它該是追問有關靈芝一事。 他則暗笑地猛點頭表示:“采到了,多謝幫忙!” 然後拿出玉瓶晃了幾下,讓那猿猴瞧瞧,猿猴卻睜大眼睛瞧個不停,大概把玉瓶當成芝葉,實在想不通,怎會有如此奇怪的靈藥? 白中紅怎能解釋?唯有不斷輕笑以回答了。 穿出秘縫,山谷景色已現。 白中紅卻發現龍鷹正抓著白猿滿天飛,敢惜它們已套上交情,開始盡情玩耍了呢! 他暗自想笑,龍鷹已老大不小,還保有此童真,實是難得。 由於趕著時間,白中紅只好喚來龍鷹,要它准備返航,自己則向大群白猿告別,往那秘洞行去。 猿群自動相送,白中紅也不便拒絕,讓他們跟在後面,慢慢地走往那因山崩而出現之冰崖。 潛行數百丈後冰屋已現。 白中紅一探出去,對面崖頂已傳來葉水心急切叫聲:“急死人了!一去就是大半夜,我還以為你被魔鬼收拾了呢!” 瞧他全身正纏著芝莖藤,似乎准備想盡辦法蕩過來似的。 白中紅乾笑道:“出了一點意外,不過現在沒事了。” 葉水心這才露出笑容:“沒事就好,可有找到靈芝?” “找到啦!” “真的?我看!” 白中紅瞄眼而笑:“神經病,這麽遠,你拿什麽看?快把莖藤蕩過來。我好送過去讓你看!” “嗯……說的也是……” 葉水心不禁窘紅臉容,乾笑道:“待會看也是一樣!” 邊解著身上芝藤莖,忽又想起問題,道:“你那是斜下方,芝莖恐怕不夠長,待我想辦法接長些,如何?” 白中紅斥笑道:“你當我是吃奶的小鬼,還要人牽著走?蕩過來!我已功力大進,表演一招給你看!” 葉水心瞧著這百丈寬深淵,心頭總是忐忑不安,反斥道:“就是愛現!萬一掉下去怎麽辦?” “少烏鴉嘴!” 白中紅道:“我不就蕩過來了?快點吧!淩姑娘還等我們救呢?” “淩姑娘。什麽都是淩姑娘,你眼裏還有我嗎?” 葉水心不禁嚎叫起來。 白中紅暗道:“唉呀,得罪醋壇子了!” 趕忙笑道:“我眼裏最有你了.因為你是救我的人,現在快快來救我吧!” 葉水心但聞自己乃是救人之人,一時間,地位重要百倍,心頭也就樂了,登時斥笑起來:“諒你也不敢忘了我的存在!” 莖藤已解完,不安之心又起:“你真的要縱過來?” 白中紅道:“心堅意定,你再不甩莖藤,我可要自行縱過去了,百丈距離,也未必能難倒我!” 葉水心瞧他快有動作,急忙說道:“好好好,我擲!別老是拿性命開玩笑!” 當下敲塊冰,綁在莖藤末端,准備甩去。 縱使他知道輕功練到絕頂,百丈距離。照樣可掠過,然而由下往上,又無弧度可用,仍自險惡萬分。 他放心不下,喊著:“去啦!” 只見他雙手一甩,冰塊拖著莖藤直往對面冰崖射去。 白中紅登時運足內勁,待見冰塊越過中線,他猝如飛鳥沖天,直射數十丈,一手抓住莖藤,猛往下扯,身形登時又斜斜縱高數十丈。 再施展淩波虛渡功夫,連翻十數個筋斗,終于沖向這頭崖頂,飄然落地,露了一手純熟輕功。 葉水心不禁暗自叫好,表情卻是冷瞄,說道:“就是愛現,可惜現給誰看?” 白中紅指向對崖那些晃動不已的猿群,笑道:“它們愛看!”猿群果然興奮直叫,尤其是猴王,更加激動。 它就是看到這種身手,才請他去殺惡蟒,這攀藤跳縱之功夫,才是最高絕頂,希望眾猴子猴孫以後多多練習。 猴子猴孫自是躍躍欲試,當場有不少隻上縱下跳,想一展身手。 猴王則較為理智,但見白中紅舉掌過來,知道是在告別,它立即喝叫手下,猴群被喝,頓時停止跳縱,情緒化地又自感傷悲鳴起來。 白中紅道:“回去吧!以後再見!” 猴群仍是不肯離去。 白中紅無奈,只好輕輕跺腳,霎時傳來轟轟共鳴,冰面輕額,嚇得猿猴驚駭不已,一溜煙走個精光。 葉水心呵呵笑道:“不簡單啊!你竟然變成了美猴王哩!” 白中紅乾笑道:“有王即好,總比當小卒過癮,沒它們幫忙,我還真無法找到千年靈芝呢!” 葉水心頓時被靈芝吸引住,急道:“在哪?我看看!” 白中紅拿出白玉瓶,笑道:“請笑納!” “這……這不是我給你的……” “你的解藥已用完,現在換裝靈芝還你,夠意思吧?” “這……呢,夠意思!” 葉水心想及自己所贈之物。他保管得如此小心。不禁心中一甜,急急把藥瓶打開.頓時芳香四溢,聞得他好生舒暢:“卻不知是何滋味?” “你拿一片吃吃看,不就得了?” “那你呢?這只有兩片……” “我吃過了,而且,我體內暗毒已除。” “真的。” “當然!” 白中紅做出威武狀:“我現在好得可以活一百歲了。” “好極了!” 葉水心欣笑不已:“那我就活五十歲好了!” 說完已倒出一片芝葉,欣賞其晶瑩剔透後,把它服下.頓時清涼四溢,甚是舒服。 白中紅笑道:“一片芝葉,只能讓你活五十歲,太少了吧?” 葉水心自得一笑:“我才不要變成老公公還苟延殘喘,能活得開心,五十歲就夠了。” 白中紅頻頻頷首;“說的也是,你真想得開……” 葉水心欣笑中,已感覺靈芝藥性冰涼溫和,自是熱毒克星。 當下含笑道:“難怪你毒性可解,想來淩姑娘也該沒什麽問題才對。 白中紅仍關心淩纖兒。 聞聲說道:“咱們快去!她還好吧?” 兩人已往回路奔去。 葉水心邊行邊道:“情況有些惡化,不過,經過我治了一陣,現在好多了。” 白中紅道:“多謝你的照顧……”兩人掠步更快。 幾個起落,已回到原來藏身秘洞。 一切似無變化,若有也只該是洞外冰層塌了不少,該是受湖沈之波及。 白中紅無暇觀察這些,一勁往秘洞鑽去,已然瞧及淩纖兒靜悄悄躺在地上。 雖是臉面仍自暈紅.但經過兩天兩夜折磨,她臉上似乎已蒙上一層呆癡似的。 白中紅不由大為緊張,如若她時效已過,變成花癡,那該如何是好? 他急道:“快救她!芝葉拿來,快讓她服下,她一定快變成花癡了!” 葉水心笑道:“急什麽!有我在,她還會變成花癡不成??你把她嘴巴捏好,我再喂她服藥,否則如此珍貴靈芝喂了下去,再被吐出來,簡直暴殄天物!” “說的也是!” 白中紅立即伸手扣向淩纖兒下巴,深怕弄痛她似的,小心拔開:“淩姑娘請忍忍,你馬上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葉水心瞧他如此溫柔小心.不禁瞄眼:“你對我從沒這麽溫柔過!” 白中紅斥笑:“有沒有搞錯,你是男的,還要我怎樣?真是腦袋有問題。” 葉水心一攝,嫩臉頓紅。 幹窘一笑:“我只是比喻而已,假使我是女人的話呢?” 白中紅說道:“親自用吻的喂你服藥,總行了吧?” “惡心!太惡心了!” 葉水心雖嗔斥,卻益發呵呵呆笑,似乎特別滿意這答案。 笑歸笑,他仍不敢耽誤治療。 但見淩纖兒嘴巴已張開,他立刻將玉瓶裏頭的芝藥,倒入淩纖兒嘴中,並催化成汁液,逼入腹中。 白中紅即刻伸手,想按向淩纖兒胸口,運功替她運行逼毒。 葉水心見他舉止,驚聲尖叫:“你幹什麽?” 白中紅一愣:“運功替她逼毒啊……” 忽而覺得雙手目標似乎離淩纖兒胸脯甚近;嗯了一聲,幹窘笑道:“是療傷,還要顧忌那麽多嗎?” 葉水心斥道:“就是色,盡想占人便宜!” “我哪有……” 白中紅仍窘,他的確無此心。 葉水心瞄眼:“背面不選,偏偏要按人家胸脯,你安什麽心?還說沒有!” “呃……呃……她躺著,我一時忘了……” 白中紅窘笑道:“我實在沒想那麽多……” “誰知道你心頭在想什麽?” 葉水心嗔斥中,始將淩纖兒扶起。 白中紅得以按向她背脊,內勁源源逼去。 他乾笑道:“我為了救人,眼裏從來沒有男女之別的!” 葉水心斥笑著:“色狼就是色狼,不必多作解釋!” 白中紅窘笑道:“還好,將來你受傷,我替你治療,不會如此麻煩地引起誤會,否則你不殺死我才怪!” 葉水心一愣.猛抓胸口,斥道:“你敢!” 白中紅莫名不解:“有沒有搞錯,一個大男人,這麽守身如玉?”呵呵笑起:“你乾脆去當女人算了!” 葉水心為之窘困,惱羞成怒斥道;“我就是守身如玉,你待怎樣?放心,我不可能中毒,讓你有機可乘!” 白中紅邪黠直笑,自是大不以為然,心想將來這傢夥落入自己手中,難讓他吃不完兜著走。 葉水心似已感覺出他黠笑中的邪念,不斷嗔斥色狼,硬是撐面子地肯定自己絕不讓他得逞,已自不屑謔笑地反制回來。 兩人針鋒相對中,淩纖兒已傳來悶哼聲,立即拉回兩人情緒,急忙向她探查。 只見得她臉上紅暈漸漸退去,身形似乎因禁制太久而發麻發酸,始難過掙紮。 葉水心急道:“要不要解開她穴道?” 白中紅猶豫一下,說道:“解吧,不過,得留住暈穴便是。” 葉水心依言拍開淩纖兒身軀穴道,隨後又一指截向其暈穴。 如此一來,淩纖兒仍自昏迷,但四肢卻有了知覺似的,輕輕拍動起來。 葉水心趁此機會替她揉搓手臂,使其血路較快通暢。 兩人就此合力替淩纖兒逼毒,不知不覺中,已功行三周天。 淩纖兒臉面從血紅漸漸褪為蒼白,複從蒼白再恢復平日之嫩紅,呼吸亦從先前的媚邪呻吟,轉為熟睡般甜笑,一切反應似乎相當順利。 白中紅喃喃說道:“不知她的毒褪盡了沒?”葉水心道:“我來試試……” 白中紅正待追問怎麽試之際,葉水心一掌已拍開淩纖兒暈穴。 淩纖兒立即張開眼睛;一臉茫然地想瞧清全世界似的。 “這是哪里?” “唉呀,正常了!” 葉水心實又截住她暈穴,淩纖兒再次昏迷。 白中紅已被嚇著,嗔叫道:“你想死啦?要是她醒來,發現我們如此‘玩’她,不生仇恨才怪!” 葉水心乾笑道;“不如此,怎能證明她是否毒性全褪?” 白中紅道:“不會再次驗血啊?” “呃,說的也是……” 葉水心伸伸舌頭:“現在還要驗嗎?” 白中紅道:“驗了也好,要是沒徹底清除毒性,後果不堪設想。”葉水心自也認同。 再次抽出銀針,往淩纖兒左手食指刺去,擠出血滴,已伸舌舔去。 但覺鹹中帶涼,不似前次辣熱情形。 始自輕笑:“解啦!你大可放心了,她不會再到處沾花惹草了。” 白中紅這才噓口氣,撤去功力,擦擦額頭汗珠,道:“終可喘口氣啦!否則真叫人擔心死了。” 他將淩纖兒輕輕放置地面,大有如釋重負之感。 葉水心道:“現在呢?她已恢復正常,准又把你當成大騙子,有你好受。” 白中紅輕輕一歎:“還好,我身上之毒已解,不必再死纏她,也就沒必要受她的氣了。” 葉水心聞言,亦自欣笑:“你可謂因禍得福,不過水夫人和她同樣厲害得很要是再次找來,你豈非又要淪為人質?” 白中紅苦笑:“躲啊!躲得越遠越好!讓她一輩子都找不到。” 葉水心欣笑道:“我陪你躲人,來個雙宿雙飛!” 白中紅斥笑道:“有完沒完。” 葉水心白眼道:“邪惡!老是想歪!我只不過是做個比喻而已,你就滿腦子的壞東西!” 白中紅邪笑:“你怕就別跟啊!免得我真的忍不住非禮你呢!” “惡心!” 葉水心猛斥:“竟然置結拜之情於不顧!惡心!” 隨又呵呵笑起:“放心,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白中紅道:“這麽說,你是跟定我嘍?” 葉水心笑道:“沒錯,我有義務看緊你,免得你色過頭,犯了淫戒!” 白中紅不禁斥笑;“媽的!你是心裏變態!你是不是准備一輩子不娶老婆不生子啊?” “你管不著!” 葉水心自得笑道:“目前,我先收拾你再說!” 白中紅無奈搖頭苦笑! 他不知作了什麽孽,竟然碰上如此莫名娘娘腔,只有自歎倒楣了。 葉水心戰勝般直笑著,待笑意稍歇之際,目光又落于淩纖兒身上,已然起了同情之心:“我們就這樣把她丟在這裏?” 白中紅亦自於心不忍:“等她醒來再說,如果她願意,我們送她下山便是。” 葉水心頻頻點頭,道:“卻不知她身懷什麽秘密?使得天下群雄群起直追……”眼睛忽然一亮:“現在她大病初愈,心性最是脆弱.我們用催眠術,很可能問出結果!試試如何!” 白中紅一愣! 這本是不道德之事,然而此秘密似乎牽涉著全天下武林,必定重要無比,吸引力未免太大了。 掙紮中,他終於答應,道:“若問出來,你千萬不可泄露!” “一定,我發誓!” 葉水心認真模樣,使得白中紅對他信心十足。 於是兩人再將淩纖兒輕輕扶起。 葉水心則准備紅線和玉瓶,在淩纖兒面前擺蕩開來。 白中紅問及他已准備妥當,始敢解開淩纖兒暈穴。 穴道一解,淩纖兒立即醒神,但眼睛一張,目光又被鐘擺吸去。 葉水心喃喃念著她名字,以吸引她注意力;“淩纖兒淩纖兒,你此次往關外是要去哪里?說給我聽,我是你的指引者……快說……” 淩纖兒意志甚弱,終被吸引,茫然說道:“找要到一個秘密地方……” “那地方在哪里?” “不知道……” “為什麽要去那裏?” “爹說,可以練成絕世武功……還可找到控制武林的方法” “控制武林?” 葉水心一愣:“是什麽方法” “不知道?” 白中紅道:“她沒去過,怎知道?問她口訣。” 葉水心頷首,隨即問道:“你心中秘密。該是有關那地方的口訣吧?” “是……” “什麽口訣?說出來……” “……”淩纖兒竟然起了無意識輕微抗爭。 葉水心加把勁,說道:“那口訣可能有錯誤,你念出來,我替你更正……” 迂回問法,果然奏效。 淩纖兒呼吶念道:“過雁門關……越斷腸穀……入大草原……闖八大天關……” 白中紅聞及此言,臉色不由大變,突然大喝:“不要問了!” 如此一喝,不但嚇得葉水心怔愣當場,淩纖兒亦被嚇醒,正待怔愕問出:“你們……”兩字.白中紅急忙截她暈穴。 呃的一聲。 淩纖兒又自昏迷不醒。 葉水心已然嗔容滿面:“你幹嘛?你叫我問的,現在又神經錯亂地鬼叫?” 白中紅急忙噓向他,低聲道:“說話小聲些,有人來了!” 顧不得葉水心反應,他已潛行出洞,神秘兮兮地向雪地奔去。 如此一來,已自把葉水心怨氣給壓下來,暗自乾笑:“原來是有人,我還以為他良心不安而發瘋呢!” 趕忙把淩纖兒移于牆角,准備監視洞口,以免敵人入侵。 至於白中紅哪是真的發現敵人?只不過淩纖兒念出之秘言,似乎觸動他心中某事,一時激動,始喝言阻止。 這是什麽秘密呢? 難道又如水夫人所言,關系著白中紅神秘身世? 他躲在雪地一角,默默而茫然地注視遠方,心頭卻不知在想什麽? 此時地只想躲久些,然後才有理由找個引走敵人之藉口,返回秘洞,向葉水心交差。 沈默中。忽而聽及天空龍鷹輕鳴。 白中紅登時愣醒,暗道:“難道真有人來了?” 龍鷹叫聲的確不假,他暫時拎起心緒,輕輕一歎:“淩纖兒啊!你千萬別跟我身世有關才好……” 他想著,自己幾乎已把她當成未來妻子看待,如若真有一天起了變化,那該將如何是好? 他不敢想可能而來的變化,極力甩頭把它忘記。 忽覺峰頂,已掠來一道錦袍身影,他則轉個角度,准備將人引開,以免波及葉水心等人。 方掠五百餘丈,接近於斷冰崖那頭,白中紅忽然想到此處關系靈芝秘密,自不適合引人過來。 然而為時已過慢,他正待轉頭引人之際,錦袍人掠身不及百丈.遠遠喊著:“閣下請留步。” 白中紅暗自驚詫,此人輕功竟然在自己之上?會是誰?猛一轉頭瞧去! 原是羅剎門主黃天雲,他竟然親自出馬.難怪自己甩他不掉。 黃天雲乍見白中紅,亦自怔楞:“是你?” 隨即轉為瀟灑輕笑:“原是白公子,幸會幸會,咱們又見面了!” 身形一掠,落于白中紅左近十丈距離。 對于白中紅的前次以半籌之差和自己相抗衡,他不禁又欣賞又嫉妒,假以時日,他的成就恐怕將超過自己吧? 白中紅淡笑,拱手為禮:“沒想到是門主親自出征,卻不知為了何事?” 黃天雲笑道:“大概跟公子所想一樣吧,卻不知公子來此,又為了何事?” 瞧及白中紅一身狼狽,連衣衫都不整,他甚是好奇,又把話套了回來。 白中紅淡聲道:“技不如人,想找靈藥增加功力,如此而已。” 他自知老狐狸不易對付,這身狼狽已無法掩飾,只好實話實說,以免越描越黑,反正秘道在冰崖那頭,在全是白冰掩護之下,若無白猿引路,根本甚難發現。 黃天雲稍愣,隨又輕笑:“可是為尋千年靈芝而來?” “不錯!” 白中紅自我解嘲一笑:“除了吃下它,我想不出有何方法可以跟你抗衡。” “何苦呢?” 黃天雲哈哈一笑,道:“其實你我本是可以成為朋友,又何必兵戎相見呢?” 白中紅道:“我總不能一輩子活得提心吊膽吧?” 黃天雲又笑:“哪會!哪會!你有扳指老人撐腰,老夫哪敢對你不尊.甚至冒犯?公子多慮了。” 白中紅輕笑道:“門主實是正人君子,在下的確多慮了。” 黃天雲對這暗諷聽而未覺,淡笑著:“不談這些,還是靈芝重要.你可找到了?讓老夫見識見識如何?” 白中紅自嘲一笑:“看我這身狼狽,門主難道猜不出?要是找到了,我還會在此磨菇?” 黃天雲聞言,莫測高深直笑:“是極是極,或許公子尚未得到此靈藥,不過,它大概在這附近吧?” 目光不禁溜向萬丈冰崖,以及那一大串芝藤莖子,貪婪地想看出什麽。 白中紅暗自心驚,沒想到自己一時不經思考,說出此話,會引他如此注意。 然而再描下去.恐怕越是糟糕。 遂道:“我也認為靈芝在此,可是就是遍尋不著,或許門主經驗、運氣都佳,能得此異寶也說不定;您看靈芝會在哪里?” 黃天雲爽聲直笑:“公子都看不出,老夫哪有辦法?” 仍自仔細瞧探冰崖兩岸,以及那串芝莖,道:“卻不知這芝莖怎會變成串?莫非是公子扯動它,引起崖崩?老夫即是被突如其來的轟隆聲引來,沒想到就遇上你了。” 白中紅乾笑:“這本是冰湖,在下以為那就是千年靈芝,故而伸手扯它,沒想到引起湖崩,冰陷,就裂出兩片冰崖,在下差點墜入深淵,實是慚愧。” 黃天雲道:“如此說來……說不准靈芝就在深淵下了。” 白中紅乾笑:“這無異大海撈針。” 黃天雲瞧了又瞧,始終未發現明堂,已生放棄心理。 輕笑道:“希望公子再接再厲,尋得靈藥,到時別忘了借老夫看上一眼,也好了卻心願。” 不再往冰崖瞧望,轉向白中紅,道:“實不相瞞,老夫此次前來,除了想知此地發生何事之外,最重要的還是想查明淩纖兒姑娘是否在此,她已失蹤三天三夜,公子可有她的消息?” 白中紅故作驚詫:“淩姑娘失蹤了?在哪里失蹤?是誰擄走她的?” 裝出一副無暇再尋靈藥的模樣。 黃天雲道:“是在望雪峰的洗心潭失蹤,不過一切仍是個迷,老夫並不清楚。” “可惡!靈藥沒找著,人又……”白中紅懊惱不已。 黃天雲瞧在眼中,心想他那身狼狽,恐怕已是累了兩三天的結果,看來他的確相當認真找尋靈藥,該和淩纖兒失蹤無關。 遂笑道:“公子還是繼續找靈芝吧!尋人一事,交給我即可,相信不出幾天,必定給你好消息,事不宜拖,老夫這就告退,來日再見。” 說完拱手為禮,立即掠身飛退,一陣長笑拖得老遠,總讓人聽來刺耳。 白中紅不敢停留此處,裝作急於尋人模樣,直追過去,還叫著“前輩前輩”,想問什麽似的。 直到追及三四裏,始失望地停下來,以免老狐狸起疑。 此時天色已亮,東方吐紅,映在冰峰,幻來偌大一片雪紅般琉璃世界,煞是好看。 白中紅無暇欣賞,既然真有敵人上山,他自可搪塞葉水心,遂取道返往秘洞。 臨退回之路上,他仍不斷回探,在確知無人跟蹤時,始敢掠回秘洞。 方近秘洞百丈,葉水心已出來相迎,急道:“是誰?” 白中紅道:“羅剎門主。” “是他?” 葉水心想及上次差點被掐死,餘悸猶存:“他走了?” “嗯。” “他為尋淩纖兒而來?” “正是。” 葉水心不禁轉向淩纖兒,頗替她擔心:“此時羅剎門主徒子徒孫可能圍遍整個恒山山脈,她可能凶多吉少。” 白中紅頗為後悔傳出風聲,引來如此麻煩,然而當時淩纖兒失蹤,他別無選擇啊! 希望淩纖兒能體諒自己苦心才好。 “把她叫醒,問問她意願吧!”白中紅道。 葉水心道:“你不怕他怪你?” 白中紅感傷一歎:“本就怪定了,何在乎再一次。” 葉水心這才輕輕拍醒淩纖兒。 為免一醒來,即發現仇人而刺激過深,他和白中紅已退至洞外,准備讓她清醒後.再行拜訪。 淩纖兒迷茫中,漸漸醒來,神智仍昏昏沈沈:“這是哪里?” 直覺冰涼上身,輕輕打了哆嗦,坐身而起,又說聲這是哪里?瞧及四壁似在山洞中。 她甩著頭,醒醒腦子:“我怎會在這裏?”盡量回憶過去。 忽而她想及最可怖的一幕.正是那淫魔陰笑海逼自己服下淫藥,然後想非禮自己……恐怖情景迫得她全身哆嗦。 直覺上已被強暴,急得她猛往自己身上衣服抓去,她害怕證實什麽,還是抓著了。竟然穿了衣服,而且全身上下並無異樣。 她不禁欣喜欲泣:“淫魔放過我了?還是……會有人救我嗎?” 她急於證明此處是否仍為淫魔窟,焦切想往洞外探去。 白中紅自知躲不了了,淡然移身洞口。臉露關心笑容:“淩姑娘醒了?可好……” 淩纖兒乍見白中紅。縱使他衣衫不整,然而那張幾乎已刻骨銘記於心的臉,她豈會忘記? 已自驚愕無比:“是你?”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中紅淡然一笑:“我們又見面了……一切可好?” “是你把我帶來這裏?”淩纖兒直覺是他救了自己。 白中過輕輕點頭,並未出聲。 淩纖兒霎時百味雜陳,每在如此危急情況之下,這個男人總是及時出手,尤其自己簡直快身敗名裂,毀於淫魔手中那可怖情景之際,他終於還是救了自己。她心頭幾乎感恩得快落下淚來,情不自禁地說聲:“謝謝你……原來你還是關心我的……” 白中紅聞言,欣慰不少。 縱使和淩纖兒有過許多不快之事,然而他相信,這句話是出自她肺腑的真誠感言,不由得撥動他心頭那股漸生之愛苗。 感恩中,兩人已靜默下來,心緒已泛起純情交流。 或而拋開一切.這已是最完美一刻吧? 然而葉水心不知好歹地已殺進來。 他雖極力溫柔,且不想讓淩纖兒引起刺激地,含笑說道:“白大哥是關心你了……” 此語一出,打破兩人世界存在。 淩纖兒心神不由一擦,猛地盯向葉水心這娘娘腔的美少年.不就是上次在火堆旁和白中紅一起奚落自己的傢夥? 她霎時想起當時情景.這可惡的白中紅啊!一切都是在騙自己。甚至還說自己笨得沒頭沒腦,任他說個幾句.即能掩去謊言,你把我當什麽? 淩纖兒想及此,方才升起的感恩及淡淡柔情蜜意已完全化為烏有。 猛地退後幾步,冷斥道:“誰希罕他的關心!” 白中紅見她突如其來反應,已知往日誤會又充斥她心頭.那股燃燒恨意,實讓他感到無奈之極。 他只能輕歎,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葉水心瞧她竟然如此說變就變,實有忘恩負義之態,不禁嗔道:“我們拼死救你出來,你還一味板著臉相向?”“誰稀罕你們救!” 淩纖兒臉色煞白,她本就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只是白中紅所作所為,皆有目的,這簡直傷透了她的心,她又怎能再相信這幹人所做的一切呢? 在恩情與虛情、恨意掙紮中,已迫得淩纖兒沒法再呆在此處,嗔急喝著“讓開”,就要往洞外奔去。 葉水心卻是看她不慣,冷斥:“連謝都不謝一聲,算哪門子規矩?” 他閃身攔來,又把淩纖兒擋了下來。 淩纖兒更是嗔怒,厲斥道:“讓開!” 她猛地推出一掌,硬想把葉水心迫退。 然而葉水心卻是不閃不避,任那掌勁擊胸,把他打得倒栽傾倒,眼看就要栽往地面,葉水心又如鐵板橋似的硬梆梆又彈起,仍自擋住淩纖兒去路。 葉水心捉笑道:“這麽叫人讓路,未免太遜了吧?” 淩纖兒一擊無功,這才想起他乃長青仙翁孫子,武功自也不俗,何況上次還敢在羅剎門主面前耍威風,他自該有兩下了。 然而她豈肯認輸,冷喝一聲,又自擊出一掌,怒斥:“難擋路,我就打誰!” 掌勁過處,自又打得葉水心往後栽去。 淩纖兒欲趁此機會,想欺掠過去。 葉水心哪肯讓她走脫,猛地又彈身而起,急欲攔人。 豈知淩纖兒早有預謀,右手打去之際.並未回收,待對方身子蹦起,手掌猝又攻來。 葉水心怪叫一聲:“沒那麽容易!” 易字未出,身形往右斜閃。 豈知淩纖兒在此同時,左掌甩了過來。 葉水心頓時驚叫不好,然而在如此之近又如此之急下,他根本無法全身而退,臉頰被對方指尖給甩著。 叭然一響,他愣在當場,還在懷疑自己是否已中獎。淩纖兒自也愣住! 她本只是想揍他肩頭,哪知會那麽准,一掌就賞了個耳光! 葉水心已覺臉頰發熱,驚詫道:“你敢打我?” 淩纖兒冷斥:“打你又怎樣?” 都已打了人,她豈肯認輸? 葉水心突然如瘋子般大吼大叫起來:“你打我!你敢打我?你是什麽東西,敢打我!” 他登時瘋狂揮掌,身形暴沖過來,死纏爛打地追殺淩纖兒,那招式已毫無章法可言,然而勁道過處,卻足可撕開一頭猛虎似的。 淩纖兒沒想到葉水心會嗔怒如此激烈,那招式簡直在拼命,自己一時不察,照樣吃了一記耳光。 不由得心火亦起,厲喝道:“我怕你不成!” 當下拚命施展所學,盡是搶攻過來。 兩人直若瘋猴絞成一堆,殺得難分難解,眼看十餘招已過,仍自未分出勝負。 “臭女人,我們拚死命救你,你還敢打我!” “那又如何,我愛打誰就打誰!你們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兩人邊戰邊罵,任由白中紅喝著別打別打.兩人根本聽而未入耳,廝殺得你死我活。 白中紅眼看若不出手阻止,說不定,真的會像鬥雞似的,戰得鮮血淋漓。 他猝然掠身兩人之間,雙手各迫一人,砰然一響,兩人已被迫開,蹬蹬蹬蹬連退數步,已是氣喘如牛,看來戰況廝殺果真激烈。 葉水心雖被迫開,但怒意未竭,嗔喝一聲,又要攻招。 白中紅伸掌又攔住他:“你神經有毛病是不是?” 葉水心斥道:“她摑我巴掌,你還幫她?” 白中紅道:“你也討了回來,別忘了,你是男人,留點風度行不行?” “男人,男人,男人就注定要吃虧嗎?” 葉水心嗔斥:“我不要當男人,我現在是女人!讓開——” 一掌推來,就欲推開白中紅,想再廝殺。 白中紅突然探手,奇快無比抓住他腦袋,像扣小西瓜般,把他左右扭轉,瞪笑道:“媽的!為了跟女人幹架,連男性尊嚴都可以出賣,我閹了你!讓你永遠變女人。” 他左手一探,就欲扣往葉水心下擋。 嚇得葉水心尖叫如殺豬,雙手下掩,沒命逃去。 嗔斥不斷:“你下流,卑鄙,無恥,可惡!我幫著你,你卻幫著別人來欺負我!” 遠遠罵來,卻不敢再逼近。 白中紅道:“我誰也不幫!” 轉向淩纖兒,道:“你不該先出手打人!” 淩纖兒火氣亦自不小,斥道:“你是誰!憑什麽管我?我愛揍誰就揍誰,你管得著嗎?” 白中紅輕歎:“你可以不理我,卻不能忘恩負義,你該知道,你受傷時,他幫過你不少忙,如此鬧脾氣,並不應該……” 淩纖兒一時委屈上心頭,她哪還不知這道理?只是她無法自製啊!” 她知道兩人都有恩於她.然而這恩惠又建築在有目的上面,她恨白中紅如此做.卻又更恨心頭那股莫名的愛苗,幾乎叫自己深陷不能自拔。 如此恩恩怨怨,愛愛恨恨續得她方寸大亂,心神糾結不堪。 只要事情一發生,她只想逃,逃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觸動這無法解開的情結,誰知道有人阻止她逃,她自是極力反抗。 誰都一樣,不要阻止我逃啊! 心頭悲傷處,她已滿眼含淚,又想掩飾窘境,冷笑道:“說什麽都沒用:我是傻丫頭,你們三兩句又可把我耍得團團轉,我又算什麽?” 白中紅聞言,輕歎道:“淩姑娘,事情並非像你想象那樣……”“那又是哪樣?” 淩纖兒強忍淚水,冷笑中帶著蒼涼:“難道又是我誤會了嗎?你們想要口訣是不是?好,我念給你們聽,出雁門關,過斷腸穀……” 白中紅臉色頓變,急喝道:“不要念!我不想知道!” 淩纖兒瞪著悲傷的眼神,哈哈大笑道:“怎麽,你怕了嗎?當騙子,還要懂得掩飾,對不對?哈哈哈……” 狂笑中,她極力前奔,想逃開此地。 白中紅大驚,趕忙又攔來:“淩姑娘……” “你還想怎樣!” 淩纖兒怒斥:“我要送你口訣,你又不要,難道你看上我,想逼我嫁你不成?” 葉水心聞言嗔道:“你這瘋女人,竟然說出這種話,太那個了!” 淩纖兒哈哈大笑:“總比你不敢說的好,什麽娘娘腔,我看你就是女人!” “你胡說!你敢侮辱我?” 葉水心嗔嗔喝喝,又想揍人。 白中紅急道:“水心,讓一邊去!”喝著聲音,把葉水心喊住,任他在洞口吹鬍子乾瞪眼。 白中紅始轉向淩纖兒,說道:“我本無權留你在此,只是外頭有許多人已將恒山圍住,你若貿然出去,必定自投羅網。” “那又如何?” 淩纖兒冷笑:“我高興投誰就投誰!最好叫那長恨客把我抓走,讓你永遠沒指望!” “淩姑娘!” 白中紅瞧她有了玉石俱焚心態,不禁臉泛嗔意。 淩纖兒冷謔大笑:“怎麽,你想動粗是不是?來啊!我就在這裏等你收拾!反正我根本不是你對手,不用打,你就贏定了!” 白中紅氣得滿面通紅。嗔道:“你怎如此任性?看來我該留下你,讓你清醒清醒!”右手已擡高。 淩纖兒雖逼他出手,然而心頭卻多麽希望他不敢,可是,這一切似乎與願相違。 她當真豁開來,雙手叉腰,轉向白中紅.謔笑更熾;“來啊!最好把我囚禁一輩子,我還會感激你養育之恩啊!哈哈哈 “你……” 白中紅幾次想出手,然而總是扣不下去。 已然感傷輕歎.收回手:“你走吧!千萬記住,別落入長恨客手中,否則,我無法再幫你的忙……” “謝了,你的大恩大德!” 淩纖兒狂謔大笑,掠出山洞,已然直往山下沖去,才掠百丈,已自雙手掩面,強抑那泣不成聲之心緒與眼淚。 她多麽不希望如此對待白中紅啊! 然而這一切又逼得她非如此做不可。 白中紅遠遠瞧著她逝去的背影.已自頹喪許多,感傷直歎。 葉水心見狀,說道:“她既然如此不識擡舉,你又何必對她動情?” “往口!” 白中紅本是大喝,突又見及葉水心嚇著,於心不忍,口氣放軟:“能怪她嗎?我們是真的在騙她,耍她啊!” 葉水心聞言,感到委屈,說道:“我們是在騙她,但那也止於口訣,我們救她,可是基於俠義與同情,根本是兩回事。” “她卻把口訣看成比生命重要.唉!” 白中紅長歎不已。 葉水心瞄眼瞪著:“你真的喜歡她了?” “我……” 白中紅注意到他眼神怪異,趕忙說道:“喜歡是有一點,但不至於沈迷,我只是擔心她此次下山,不知又會落入誰的手中……唉!真是可憐的女人。” 葉水心內疚道:“對不起,我不該跟她起沖突,害得局面如此之糟……” 白中紅自也不忍責備他,伸手拍拍他肩頭,笑道:“其實,你沒跟她起沖突,此事也不會好多少,不過你下次碰上了,多讓她一點,畢竟她是個可憐的女孩啊!” 葉水心被他一拍,受用不少,甜蜜一笑,道:“我下次會記住……” 忽而又想到什麽。欲言又止。 但還是說了:“如果有一天,你娶了她,你還會要我嗎?” 白中紅一愣:“你這是……什麽問題?你認為我會娶她?這個兵戎相見的女子?” 葉水心幹窘道:“假設嘛!” 白中紅斥笑道:“我看你是得了戀兄情節,纏著我不放啊?你要是女的,乾脆承認,我一定娶你,何必再弄出那麽多奇奇怪怪問題?” “我才不是女人呢!” 葉永心窘紅著瞼,卻是甜意湧上心頭,急道:“好吧,假設我是女的,淩姑娘又纏著你不放,你會如何選擇?” 白中紅一愣:“你問題還真不少!” 葉水心急道:“我要你說實話!” 白中紅掙紮一陣,還是沒結果,只好說道:“我不能回答這問題,除非你真的是女的,否則這假設太離譜了。” 葉水心睨眼直逼:“你說嘛!” 然而白中紅卻仍不肯正面回答,逼了幾次無效,她只好輕歎:“罷了,男人的心最花了,我早看透啦!” 白中紅笑道:“不會啊!我覺得你這個男人就滿專情的!” 葉水心聞言,窘斥過來:“少糗我,我根本不可能是同性戀,高興就去追淩纖兒吧,反正我只想纏你,你根本躲不掉我的掌握!” 白中紅苦笑:“有你這麽一個娘娘腔的人在我身邊,還有女人會喜歡我嗎?” 話聲方落,忽有聲音傳來:“誰說的,我就特別喜歡你啊!喜歡得都快情不自禁倒貼呢!” 聲音再起。 白中紅、葉水心臉色頓變,趕忙往左側冰崖瞧去,一襲黑衣閃動,落在銀白世界,顯得特別清楚且惹眼。 白中紅但見那人玲線身軀,一顆心已往下沈,這要命的水夫人,怎生又摸至此地? 葉水心低聲道:“別怕,你的毒已解,不過,千萬不能讓她發現。” 白中紅會意,凝眼而笑:“夫人是否又送解藥來了?” 水夫人總是風情萬種,輕輕落在洞口不遠,婀娜多姿地行來,那豐滿胸脯襯著步伐較輕顫著,讓人窒息般的媚力直逼過來。 她含情帶媚說道:“要我的解藥嗎?娘娘腔不是拿回家去給他爺爺化驗去了?想必已配出來了吧?” 葉水心喚斥:“不准叫我娘娘腔,否則跟你翻臉!” “喔,我錯了,對不起。” 水夫人歉聲道:“我該叫你小帥哥,否則誤會就鬧大了。” 葉水心斥道:“少在那裏假惺惺,解藥拿來,我爺爺配不出來,用掉一顆,你給不給?” 水夫人聞言輕笑:“世上也有長青仙翁配不出的解藥?真是意外啊!” 葉水心斥道:“少說風涼話,到底給不給?” “需要給嗎?” 水夫人瞄眼:“看來你們活的挺自在的,是不是已經找到了千年靈芝,根本不怕我的毒了?” 白中紅和葉水心聞言暗自吃驚;竟然異口同聲說沒有。說完,突又作賊心虛似的相互瞧眼。 果然,水夫人已起疑心:“回答的這麽整齊,欲蓋彌彰吧?” 葉水心登時反斥:“他要是得到靈芝,還會在此受你淫威嗎?” “說的也是……” 話未說完,猝見水夫人如虎撲羊。電也似的撲向白中紅,雙掌極盡霸力,開拍即打,逼得白中紅驚叫不好,簡直已躲無可躲,急忙迎掌封去。 那水夫人可非鬧著玩,一上手就是殺招,只見雙掌嘯出白氣,砰砰砰砰一連十數掌劈至。 白中紅亦自血氣起伏不定,這幾掌果然驚險萬分,絲毫閃失不得。 水夫人挽袖輕試香汗,盈盈媚笑道:“幾天不見公子武功精進實在嚇人,挨了幾掌,連吭都不吭一聲,佩服佩服,想是服了什麽靈藥異果吧?” 白中紅在收招之際,已猜出她在試自己功力,然而他已泄底,掩飾無益,輕笑道:“我日夜想打敗你們,當提要勤練武功,可借仍無法破解你所下之毒!” 水夫人媚笑道:“何必呢?我只要那口訣,你卻把我當成頭號敵人,真是! 不過,我仍要告訴你,就算千年靈芝,也無法解去此毒,你不要枉費心機去找了,還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不堪,我心疼啊!” 白中紅聞言暗斥:“少在自誇,我毒早已解了!” 葉水心亦目睹笑騷女入老愛吹牛,他冷道:“你怎知我們在找千年靈芝?” 水夫人笑道:“沒事跑到靈芝峰,不是找靈芝,是找什麽?何況,他還弄得一身狼狽,現在還有何事能讓他如此瘋狂啊!” 葉水心暗斥騷女人果然不笨。 問道:“你到底下的是何毒?為何我爺爺無法解去,就連千年靈芝也解不了?不是在吹牛吧,千年靈芝何等珍貴,竟然還有不解之毒?” 水夫人媚笑道:“我何必吹牛呢?我的毒,本就是集天下至毒之大成,足可攻進任何人心脈。雖然靈芝夠靈效,只可惜它是冰涼藥性,屬陰,服下去之後,雖暫可抵制我的毒,但時間一久,我的毒仍會再凝聚心脈,照樣可以要人命。 “簡單地說,就是靈芝或許可以解我的毒,可是得花一段時間,大概三個月吧!而我所下之毒卻在一個月之內即會發作,它就只攻擊心脈,人只要心脈一壞,還不一樣回天乏術?” |
第十九章 天邪樓
白中紅聞言臉色頓變:“你所說當真?” 不想還好,這一得知狀況,忽又覺得心脈開始又有了異樣。 葉水心雖急,卻沈聲道:“你在唬人吧?” “唬人也好,真實也好,我只是在提醒你,別忘了我的存在。” 水夫人淡笑道:“我可不願這麽一個英俊有為的年輕人莫名喪命,再給你們兩顆解藥,好好看住淩纖兒吧,早日弄到口訣,早日恢復自由,知道嗎?” 她如慈母似地射出兩顆珍珠般解藥,白中紅抓在手中,心頭卻哭笑不得。 每以為服下靈芝之後,可以一勞永逸,誰知道半路又殺出程咬金,宣佈此法無效,威脅又自上心頭。葉水心甚是不服:“你說無解就不能解,那千年靈芝算什麽?我看你是故弄玄虛,想唬住我們替你辦事吧?” 水夫人媚笑道:“是否唬人。自己去發覺,我不願多談,不過你們如此輕易放走淩纖兒,我可得說句話了。外邊強敵這麽多,如此做,無異羊送虎口,還是快去救人吧,免得事情越鬧越複雜,我隨時再來看你們的!” 說完,輕飄而起,臨行送上妖媚香吻,騷騷蕩蕩地飛縱冰山轉角處,一閃不見。 葉水心白眼道:“真是陰魂不散。” 轉向白中紅;“別理她,我爺爺說能解就能解,哪容得她舌翻蓮花,故弄玄虛!” 白中紅苦笑道:“她好像說對了。” “會麽?”葉水心猛跳腳。 “我的心脈又開始發悶了……” “什麽?怎麽會!你確定了?再試試,那是極品靈藥呀!” 葉水心急忙奔來。 白中紅再運勁搜去,仍自感覺得出它的存在,不禁苦笑不已。 葉水心更急:“怎會?怎會?連千年靈芝都解不了?你方才不是說完全解決了?何時又發生?真是急死人了!” 急得想挖出白中紅心脈檢驗,看看到底毛病出在哪? 白中紅道:“可能是方才對掌,用力過猛,又把毒性引發。” 葉水心道:“會不會她趁對掌機會,再次下毒?” “不清楚……” 白中紅苦歎一笑:“其實.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還是中了她的毒,不得不聽她指揮,走吧,去騙人啦!” 葉水心急得快掉淚:“怎會如此?爺爺明明說千年靈芝可解百毒。怎會失效?你且回到我爺爺那兒接受檢查如何?” 白中紅想及那種要命的檢查方式,至今餘悸猶存。 他寧可讓毒多留幾日在心中,說道:“我看不必了,水夫人也不是說不能解,是她的毒藥性快,靈芝藥性慢而已。何況此處往返苗疆,恐將耗去月餘光景。 而且來必有效.我看還是跟著淩纖兒走吧,她此刻正入險境,我們知而不救,實是過意不去。” 葉水心瞄眼:“自己都快沒命了,還有心救人?” 忽而想到什麽,急道:“你說靈芝藥性仍可解毒,只是快慢之別,你何不先慢慢解,然後再利用騷女人的解藥延長時間?” 白中紅輕笑道:“我已在進行了,不過,這也得三個月後才見效果,現在咱們不能不聽話。” “說的也是……” 葉水心想及仍有一線希望,心頭寬慰許多。 隨後,他又想及淩纖兒,說道:“她三番兩次侮辱你,且不讓你救,你偏又要救她,真是矛盾!” 白中紅自嘲一笑:“這大概是命運捉弄吧,想逃都逃不掉.走吧.別讓那些魔頭捷足先登,徒增不少困擾!” 說完,引帶葉水心,往淩纖兒逝去方向追掠而去。 兩人並肩而馳.葉水心仍自問題多多。 說道:“你覺得那秘語,會跟你的身世有關嗎?” 白中紅一愣:“你怎如此想?” 葉水心道:“我發現,在逼問口訣時,在最緊要一刻,你整個人就緊張了。” 白中紅暗驚,自己反常舉止,仍被看出破綻。 他極力否認:“我是發現有人來了,才如此。” 葉水心道:“是嗎?通常有人來,自己哪會再喊出大聲?我想.你是緊張在先……” 白中紅瞄他一眼,斥笑道:“你跟我來,是專門為刺探我秘密的嗎?” “是又怎樣?” 葉水心黠笑反斥:“誰叫你弄神弄鬼,我當然要問個清楚!說啊!” “說什麽?” “你的身世。” “我……我也不清楚……” “別給我打迷糊。” 葉水心瞄眼:“自己會連自己的底子都搞不清?” 白中紅不由輕歎起來:“我的確對自己的身世一天所知.我也在查啊!” 神情已轉落寞。 葉水心瞧他如此反應,已然於心不忍,道:“好吧,我不問便是,等你想通了,想說再說,現在,咱去救你那無緣的情人去。” 話鋒一轉,白中紅心情好過些。 隨即笑道:“真是無緣透頂啦!你想她會往哪去?” “入大草原啊!” 葉水心道:“准是東北方,說不定會溜到趕集小鎮,那裏人多,她容易避人耳目。” 白中紅在毫無目標之下,亦只有選此方向了。 輕輕歎道:“希望她能平安無事才好。” 兩人遂加勁,直掠東北麓。 眨眼消失在冰天雪地之中。 他們並未猜對淩纖兒去向。 由於淩纖兒悲泣而逃,在心靈萬分痛苦之際,她只想到唯一可信任之人——鐵膽震九州丁沖。 她也想到。自己是在洗心潭和丁沖分手,或而丁叔叔正自心慌地在那裏等人。 就算丁叔叔暫時不能去,只要時間允許,他仍會回到那兒找尋自己。 她雖恨白中紅,但對他所說的話,卻是頗為信任,畢竟白中紅每次通知自己有埋伏,每次都應准。 她當然相信桓山外圍全布滿了敵人,自己貿然闖去,可能自尋死路,於是她決定等跟丁沖會合之後,再想辦法突圍而去。 由於是下坡,靈芝峰跟望雪峰相差不遠,淩纖兒奔馳半天光景,已近望雪峰。隨又認路找回洗心潭。 一切景物依舊。 潺潺山泉高技,承著清澈水潭,山泉泄來,咕唱唱輕唱著。似乎百世都是如此。 淩纖兒抹著淚痕,在逃開白中紅半日之後,她心緒已較為穩定。 然而.她再看看那小山縫間的小火堆,已自擴大許多,那該是另有他人烤過野味之痕跡。 她想著會是誰烤的?難道又是白中紅? 她更想著,自己就是在此被那淫魔給俘擄的。 天啊!這淫魔! 淩纖兒全身不由發顫,在那無盡惡心的春宮秘室裏頭,她看過淫魔無盡淫亂的獸性,更且將自己綁起來,挑逗,非禮,還……還灌春藥啊! 她整個人更抽顫,臉色煞白嚇人,因為她已發現,自己穿的已不是原先的褲子,而是裙子,這分明已經……已經被人摸過……甚至更嚴重…… “天啊……” 淩纖兒已然熱淚盈眶,兩手掩面,她不敢想,卻又不得不想,越想越覺得害怕,惡心…… 她簡直已受不了,突然瘋狂尖叫,全身青筋暴脹。 “白中紅.你敢非禮我,我要殺了你——” 狂吼中,已逼得她兩眼充滿血絲,直若一頭發瘋的野獸,像要殺人,亦或自殘般掙紮著。 她還想證明什麽!忽然發現挂崖山藤,激動中,已閃往下頭,一百丈.兩百丈,……八百丈……終於攀落那千丈淫窟。 那裏傳來濃濃脂粉味.竟然如此熟悉.她已悲怨過度.變得不言不語,只是瞪著血紅雙目,僵冷冷地踏入迷宮陣。 她已見著某人做的記號,以及打鬥痕跡,心頭不斷滴血。 漸漸地。 她已逼近秘室,一股屍臭味傳來,她仍不自知,一勁往前撞擊,一間間闖入。 終於,她發現亮光,大步踏去,那淡弱夜明珠,照及一壁琉璃色的淫猴春宮浮雕,她整個人又自抽搐,急往秘室奔去。 天啊!那白色或著淡淡青邊的爛碎衣服,不就是自家身上所穿的? 淩纖兒整個人在發抖,胃部在抽搐,輕輕拾起地面衣片,還有紅肚兜碎片, 一時赤裸裸身子任人欺淩景象如惡魔般使得她歇斯底里瘋狂尖叫。 她猛抓著碎衣片,又斷又扯,扯之不夠,複沖向淫床,將那床巾、棉被全扯得爛碎。 “白中紅,你這淫徒……” 瘋狂的她,已不能自製,猛又劈向石床,打爛石塊,如炸彈似的砸向四面八方。那玉石懼焚心理,迫得她沒命劈掌開打,打得這間淫室面目全非。 她想毀去這淫屋,徹徹底底從記憶中毀去。 她不斷瘋狂猛劈又砸,劈得指甲斷裂,雙掌盡傷,她仍不止。 直到最後一絲勁道耗盡,始坐於地面嚎哭。 不知哭了多久,終因悲傷過度而沈沈睡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 她始悠悠醒來,宛若做了一場噩夢似的,然而夢醒噩境仍在。 她望著掉落地面的夜明珠發呆.雙手抱著雙膝.不斷地以下巴撞向膝蓋.喃喃念著:“殘花敗柳之身,殘花敗柳之身如此持續許久,忽而見及一青衫布衣,一角被埋在無數碎石,木片之中。 她忽而想到什麽。趕忙欺前,把那碎片抓出來,果然是白中紅慣穿的衣物。 這讓她心急。又自四處找這青色碎片,秘室只有十丈方圓,難不倒她,一剎時之間,她已找來一大堆,仔仔細細地拼湊起來。 那圖形漸漸形成,果真是一件衣服。 淩纖兒頗為激動:“只有衣服而已!褲子呢?褲子到哪里去了?” 她四處尋找,卻再也找不出其他碎片可拼褲子,仔細回想,白中紅的確把褲子穿在身上,還有那條腰帶亦未失落。 淩纖兒不禁頓坐於地了,很明顯.這衣服是被尖指甲所撕破.白中紅根本沒這麽尖的指甲啊! 她極力回想當時情景。 當時淫魔的確逼自己服下春藥,然後想非禮自己,豈知藥性很快發作……自己叫喊……突然之間,丹田升起一股欲火……迷糊中,似乎豫野獸般地撲向某人…… 她已然臉面窘紅,全身為之發燙。 照此情況看來,或而在最危急之際,白中紅闖了進來.老淫魔只好跟他拚命.然後被殺,白中紅准備把自己救出去,而自己卻…… 她不敢想下去,然而一幕幕自己欲火焚身般撲向白中紅,不斷撕去他衣服,以及自己衣衫之火辣辣場面,直叫她窘透心,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後來.當然是白中紅發現不對,把自己制住,然後再找衣服讓自己穿上…… 淩纖兒猛往自己左襟袖抓去,露出潔白如玉般的手臂,那靠肩處,一粒紅砂痣仍自醒目現來。 她終於噓口氣,守宮砂仍在,自己並未遭到非禮。 “沒想到這傢夥,還是一位君子……” 淩纖兒不禁幻出白中紅飄逸瀟灑風範,那本就是讓她心儀已久的男人啊! 沒想到.在無可避免的狀況下,自己卻光裸裸地呈現在他眼前!是幸運,還是不幸? 自己將來又該如何面對他呢?嫁給他?他要嗎?然而不嫁他,今生今世又能嫁給誰? 他對自己有感情嗎?還是跟那竊聽而來的話一樣——只不過把自己當傻丫頭罷了! “白中紅啊,你到底是好是壞?到底安什麽心啊?” 淩纖兒心靈不禁千頭萬緒,不斷在優喜,真實,欺騙中打轉,轉得越久.心緒越亂,迫得她又將崩潰似的。 她突然暴立而起,極力跳出這感情圈圈,冷聲道:“我自非你莫嫁.然而你若負心,我殺你後,再自殺便是!” 說完.她大步踏了這讓人既痛恨又難忘的地方,往回路行去。 奔行了一整天,沒有找到淩纖兒的蹤跡,二人就近在一個美麗的山凹裏休息。 葉水心默默運了一陣功,顯得格外光采照人。 白中紅就近坐在葉水心的對面,靜默地瞧著這位身邊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 此時的他,溫柔婉約,純真聖潔,根本呈現女性溫柔的一面。 透著月光,朦朧之美,更自說不出的泛生一股莫大力,吸引著任何一個男人。 白中紅不禁看呆了,這種美,不知撩撥心靈多少次,此次卻特別明顯。 “水心,你倒底是男是女?” 白中紅邪樣中,喃喃說出。 葉水心聞言怔愣,正待窘羞反斥之際。 只見白中紅猛地欺來,強有力將他抱緊。 嚇得他花容失色:“你想幹什麽?”急忙掙紮。 白中紅更是邪惡帶笑;“今天說什麽也要驗明正身。” 葉水心焦切萬分:“放手啊!我是男的,你想非禮男生不成?” 白中紅邪笑道:“我就是要驗明正身!” “可惡!” 葉水心極力掙紮,仍無效果。 猝見肚兜被掀,急又尖叫:“我自己來……” 他想騙白中紅住手。 然而白中紅已若走火入魔般,急抓肚兜,忽見下邊又自一層白紗,征愕道:“怎不見……” “酥胸”兩字來說出,食指一劃,白紗一斷裂,猝見一對渾圓尖聳酥胸彈了出來。 那醒目的雪嫩,瞧得白中紅征詫當場:“你當真是女的?” 葉水心眼看大勢已去,崩著窘紅面容,斥道:“拆穿了又如何?你只是在毀我名節罷了。” “我沒有!”白中紅更自將她摟緊,笑得更邪。 葉水心又自掙紮;“你想幹什麽?” “這麽漂亮的女人,我怎忍受得了!” “不行,唉呀……” 葉水心還待叫救命,然而白中紅嘴唇湊上去,兀自吻向女人紅唇。 女人驚愕掙紮、叫喊,然而每叫一字,嘴巴即被侵略幾分,才叫三字,已變成嗚嗚悶叫,終於被整個掠奪。 那男人舌尖頂來之際,觸電般感覺終於電得葉水心完全瓦解,全身為之軟下來,任由男人擁摟征服。 不知過了多久。 似乎是熱情溶化了冰雪,那冰雪竟然卡啦啦崩塌下來,聲音傳處,終把兩人驚醒過來。 葉水心發現自己光裸裸被男人摟抱著,一時嬌羞嗔笑道:“你好壞啊!竟敢非禮人家……” 白中紅猛又親她,邪笑道:“誰叫你女扮男裝,故意來引誘我,結果,我當然禁不了引誘啦!” “誰引誘你?是你自己太色了!” “那就色到底吧!” 白中紅猝又猛親猛摟,還帶搔癢,抓得葉水心唉唉躲閃直叫饒,白中紅始暫罷手。 葉水心斥笑道:“壞透了!非禮人家,還敢欺負人!” 白中紅睜著色迷迷的眼睛,直落葉水心的胸脯。 邪邪笑道;“誰欺負你?我足足被你耍了快一年,這麽漂亮的奶子,你也好意思虐待它?老實說,上次你洗澡,怎麽把它藏了起來?” 葉水心害羞斥道;“你管!我用了肉色布條,沾了水,你什麽也看不見!” 白中紅恍然欽歎笑道:“真是聰明絕頂,佩服佩服,可是,你為什麽要女扮男裝?憑你這張迷死人的臉蛋,我還能逃過你的掌握嗎?” 葉水心聽來甚是甜心,外表仍自睨眼: “笑話!是我挑選丈夫而不是你選老婆,我當然要試探,你到底是什麽樣一個人,不假冒男的怎行?” 白中紅裝出癟笑:“原來我只是被選者?聽來實在有點泄氣,也罷!誰叫你簡直像只狐狸精,迷得我暈頭轉向,被你整死也認了,請問,你選的結果還滿意吧?一共得幾分呢?” 葉水心斥笑:“五十分,什麽都好,就是太色了!” “我……真的那麽色?” “當然!我要不是假扮男人,不出三天,必定被你非禮埃!” 白中紅皺眉癟笑:“既然如此,你還選不選我?” 葉水心輕歎: “有什麽辦法?名節已毀在你手中,今生今世只有跟你受苦受難了。” 白中紅黠笑道:“你可以再冒充男人啊!把這件事當做意外……” 話未說完,葉水心已自抓狂,嗔喝大叫:“死沒良心的,這種話你都說的出來?都已被你非禮,說不定還珠胎暗結,你要我當做沒這回事?我打得你牙齒掉光,也當作沒這回事!” 猝然左近傳來叭達聲,嚇得兩人唉呀驚叫,以為有人到來,趕忙拚命奔回凹穴,七零八亂地穿上衣衫。 這才驚心動魄地潛瞧,想看看是否真的有人。 只瞧見左近冰塊輕滾,原是冰山自塌引來的一場虛驚,兩人相互一視,終於難耐被耍的感覺而自嘲的哈哈大笑起來,直道煞風景,心靈卻更形甜蜜了。 纏綿過後的白中紅與葉水心兩人,已自較為清醒,瞧瞧西方月色,業已沈落山頭,算來該五更天了吧? 想及天色將亮。 葉水心不得不考慮現實問題。 含情瞄著白中紅道: “你已經把我非禮了,現在,你打算怎麽安排我?” 白中紅爽聲笑道:“當然是把你娶過門,當愛妾寵啦!” “那淩纖兒呢?” “她……” 白中紅不禁有難言之隱。 葉水心道:“你也喜歡她?” “我……” “說實話!” “我跟她……” 白中紅心下一橫,幹窘說道;“其實,早在洗心潭崖下,她中了淫魔之毒,已經把衣服剝光面對過我了……” 葉水心急道:“你也非禮她了?” 白中紅更急:“沒有!若有我們也不必千辛萬苦再去找千年靈芝替她解毒。” 葉水心呵呵笑起:“沒想到你這小色狼還能在她的引誘下保持冷靜!實是不簡單!” 白中紅乾笑道:“我本來都很冷寂,只是碰上你,這個小妖精。”葉水心哄笑道:“怎麽?自己色,反倒怪起我是狐狸精啦?” “你本就是狐狸精!” 白中紅笑道:“就是對你色,你待如何?” 葉水心斥道:“臉皮好厚呢!還好,我找個淩纖兒,一同治你才好!” 白中紅稍驚:“你不反對我跟她在一起?” 葉水心睨眼一笑:“像你這麽色的男人,我怎敢一人伺候?早就被你整死啦!如果我反對,哪還會跟你混到現在?” 白中紅聞言,感激地將她飽得緊緊:“謝謝你的成全……” 葉水心捉笑道:“別謝的太早,你找了這麽一位醋壇子,可夠你受的呢!” 白中紅不禁苦笑起來:“的確,纖兒的確善妒,不過,她心地倒是軟弱,而且善良。” 葉水心笑道:“否則,我怎會讓她跟我分享丈夫?你待如何擺平她?” 白中紅笑道:“其實纖兒也是很柔性的女人,只要我一裝死,她就心軟了,如果沒辦法時,我多死幾次便是。” 葉水心斥笑道:“虧你還耍得出來,哪天不要假戲成真,你要我到何處去找老公啊?” 白中紅笑道:“天堂啊!我會在那裏好好招待你!” 葉水心笑道: “你這種人也會上天堂?那天下可就沒人會下地獄了!” 白中紅直笑著:“有這麽嚴重嗎?” 露出那笑容,似乎為了葉水心,任何代價都是值得。 倒讓葉水心瞧得甚是舒服。 她笑道:“你待要如何跟她說我的事?” 白中紅道:“慢慢來!她善妒,但心軟.她也感恩你救過她,只是吃醋,拉不下這張臉,我去開導她,只要你下次跟她碰面.別一見面就吵,那樣事情進行會順利些。” 葉水心道:“我哪有吵,每次都是她先挑起的。” 白中紅道:“也就是說,她挑起時.你也要忍,多忍幾下,自能化解前隙。” 葉水心道:“你要我當龜孫?” 白中紅乾笑道:“沒那麽嚴重啦!拜託拜託!” 葉水心斥笑道:“也只有你這小混蛋,才敢拜託人家去當龜孫,也罷,誰叫我上了賊船,你自行去收拾她吧!我等你消息便是!” “真是感激不盡!老實說,你那寬闊的心胸,這才是我最愛你的地方啊!” 白中紅忍不住抱緊愛人,纏綿似的又自陶醉親吻。 葉水心則閉著眼睛,盡情享受這遲來的愛情。 直到東方破曉,兩人始自分開。 葉水心說道:“你該去了,別讓纖兒離開太久,她處境仍十分危險。” 白中紅道:“那你呢?” “我啊……” 葉水心神秘一笑:“我當然是先避開一陣,免得誤會加深,不過,我會選擇最恰當的時機現身便是。” 白中紅想想,點頭道:“如此也好,只是虧待你了。” 葉水心笑道;“都已經是夫妻關系,談這些做啥?快去吧!” 白中紅自知情況緊急.然而說走就走,實是對葉水心過於殘忍,於是他建議獵來野味,待吃完早餐再走。 葉水心自不反對。 對于男人的體貼,她滿心高興。 於是兩人收拾一下該拿的東西,漸漸退出冰雪區。 待退出冰雪區,白中紅獵來兩只雪狸,找了小溪,燒烤成熟,隨即進食,幾嘴下去,肚子已飽。 葉水心又催促男人快上路。 葉水心目光直送得白中紅消失遠處林中。 始輕輕一歎,喃喃說道:“希望他會順利才好……” 想及淩纖兒善妒個性,她不禁搖頭直笑,此次任務,恐沒那麽容易吧? 然後。她又想及白中紅種種,不禁甜蜜笑起,似乎能跟他在一起,一切已然那麽完美,任何犧牲都已是值得了。 白中紅已走遠。 葉水心留在此亦無意義。 陽光升處。 她已掠往東麓方向,眨眼不見。 白中紅自別了葉水心之後。 邊行也邊盤算著該如何找到淩纖兒,向她解釋有關葉水心一事。且看時機再說了。 正行走間,淩纖兒已然從一處兩山丘之間的凸石縫中鑽出來。 白中紅遠遠看見,立即打招呼,連掠數百丈,奔了過去。 見了面。兩人都似有千言百語要說,相對不語。 半晌,兩人互道了一下失散後,所遇的情形,慶幸歎息了一番,。沈默了下來。 淩纖兒突然道:“過去你曾提到一個對你特別好的人,現在你告訴我,他姓什麽?是姓楚還是姓白,或是姓魯?” 白中紅臉色一變,苦笑著沒開口。 淩纖兒見白中紅始終不肯對自己講真心話,真是又恨又氣。 於是轉過身子,就流下淚水。 白中紅馬上挨過來想安慰她,輕拍她的肩頭。 淩纖兒一扭身,甩掉白中紅的手。 白中紅歎聲連連,似在考慮。 淩纖兒哭聲道:“你不說,就別管我了。” 白中紅不忍心.道:“我說過會告訴你的。” “那就現在講!” “好!” 白中紅下定決心:“我現在就告訴你。” 淩纖兒轉過身;“說真的還是又騙人?” 白中紅笑的很癟:“你聽了不就知道了?” “你說吧!” 白中紅四下瞄眼道:“說起來可長了,你要罰站?” 淩纖兒忍不住一笑:“那就坐著說。” 白中紅帶淩纖兒到附近的一塊大石上坐下來。 白中紅想了想,才道:“我就從收養我的那人說起,如何?” 淩纖兒瞄眼道:“好。” 白中紅道:“那人姓楚,名天問。” 淩纖兒從來也沒有聽過一個武林高人叫作“楚天問”的,心中懷疑起來,也許白中紅又瞎掰一個名字來騙自己。 她一想及此,更是毛心。 她只是“喂”一聲,並不反問,要看白中紅能掰多久。 白中紅續道:“打從我有記憶,就和這人在一起,也一直以為我和他是父子,這人的武功很高強……” “可是江湖中從來也沒有聽說過有這麽一個人啊?”淩纖兒疑惑地說道。 “那是他不想出風頭的緣故,不過,他終究還是做了一件大事,過足癮頭。” “什麽事?大家都知道嗎?” 白中紅輕笑道:“當然,昔年黃天雲有武林霸主之稱,只敗在一人手下,卻已翻不了身,才跑到羅剎門去當門主……” 淩纖兒截目驚聲道:“你是說,那個只出現過一次的異人,就是楚……天問?” 白中紅道:“不錯,也就是我一直當他是父親的那個人!” 淩纖兒一愣。 難怪白中紅年紀輕輕,武藝就甚是高強。 白中紅又道:“當楚天問擊敗黃天雲之際,許多武林高手也在場,我並不在。但是龍鷹卻是普天之下,只有一隻。 所以,人家一見了龍鷹,便稱我為‘楚公子’了,我也懶得解釋。這總沒多大關系吧?” 淩纖兒點頭:“若是這樣,是沒什麽關系,你後來怎知他不是你的父親呢?” “我較大後,他便帶著我到處走,天南地北,無處不至,但是卻又漫無目的,有時往往在荒野隱秘之地,可以往個十天八天。 “起先,我並不知道他是在做什麽,後來,我便發現他是在找人,找一個不知下落的人。” 淩纖兒愈聽越覺沒有意思,仔細盯住白中紅。 白中紅淡聲又道:“我那時,以為他是我的父親,對他十分信任.他也從不隱瞞我任何事情。 但是我屢次問他是在找什麽人,他卻不肯回答,當時我也不覺有何奇怪。 直到有一天,他找到了他所要找的人。” 淩纖兒截口問:“是什麽人?” “是一個乾瘦老頭子,身上沒有三兩肉,卻有一雙特別粗大的手掌,事後,我才知道,這樣一個強一點風都吹得走的老人,竟是橫行西域.出了名的惡人——邪魔掌。 只不過楚天問找到他時,卻並不是在西域,而是在東海沿岸的一個小村落中。” “那又怎樣呢?” “楚天問終於找到了邪魔掌,便要我離得遠一些,他有話要和邪魔掌說,我便說好……” 淩纖兒嗤笑道:“結果你卻是陽奉陰違;是不是?” 白中紅窘困笑道;“我很難向你說明白,我為什麽會對自己一向信任的人不信任起來,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我忽然覺得他有事瞞著我,我要偷聽他和邪魔掌的對話。” “我明白!” 白中紅瞟了她一眼。 他自然不知道淩纖兒說“明白”,那是真正的明白。 她本來是十分信任丁沖的。 丁沖的每一句話,她都理所當然服從著,卻不知何時,她覺得自己和丁沖之間,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隔閡。 雖然在表面上看來,事情完全沒有什麽不同。 但實際上卻已經不同了。 淩纖兒知道,當白中紅覺得楚天問有什麽瞞著他而感覺到時,就像是自己和丁沖一樣的情形。 白中紅眼望遠方,續道:“我本來是離開有一段路,卻愈想愈不對,又悄悄地走了回來,躲在一叢竹林後面,那時楚天問和那邪魔掌兩人,正爭得面紅耳赤。 我知道邪魔掌不是楚天問的對手,見他居然敢和楚天問爭吵,當然覺得很奇怪,便仔細聽去,想知道兩人正在吵些什麽!” 白中紅講到此處,淩纖兒也更專心地傾聽起來。 當她剛聽到白中紅提起“楚天問”的名字時,還以為白中紅又在騙她。 但是白中紅繼續向下講去,沈痛的語調,顯得他心中十分悲痛,而他雙眼則望向遠方,分明是正在回憶當日情形的每一個細節,免得漏掉。 淩纖兒相信,白中紅這次說的一定是實話,是他的身世之秘。 她很自動地移動身子,使得她和白中紅之間的距離,更加靠近。 白中紅若有所覺地含笑著她一眼。 他又道:“我就聽到邪魔掌尖聲高叫道:“是你!是你!不是我!不是我!”他翻來覆去,總是講的那兩句話,實在夠令我奇怪的了……” 白中紅吸了一口氣,續道:“可是,更奇怪的事,卻還在後面,楚天問講的,竟也只是那兩句話,兩人爭得都快打架了,不知是在爭些什麽。 而楚天問武功如此之高,更不是爭名奪利的小人,實在著不出他有什麽地方要和邪魔掌吵的。 他們兩人,各自叫嚷著‘是你,不是我’,要不然就是‘我沒有,絕對不是我’,足足有兩刻鐘,我都快抓狂了,差點就跳出去問他們,到底在爭什麽?” 淩纖兒猛眨眼道:“你現身了沒有?” 白中紅淡聲道:“沒有,如果當時我向前跨出一步,那麽什麽都不同了,他們兩人一定死都不會開口,我也永遠不會明白自己身世的秘密,更加不會在這裏認識你,和你談心了。” 白中紅慢慢說著,還握住了淩纖兒的纖手。 淩纖兒沒有掙紮,感到一陣激動,仿佛心湖被投下一粒石子,蕩出陣陣漣漪。 白中紅握著她的手說:“他們爭執了半個時辰,才聽到楚天問突然大聲道:“住口!” “邪魔掌臉色一變:“你的武功在我之上,但若是用強,還是不能改變事實!” 楚天問一愣,‘哼’一聲,道:‘若不是你,你為什麽不待在西域繼續橫行霸道,而跑到鳥不拉屎,烏龜不上岸的破地方?’ 邪魔掌哼哼冷笑道:‘我就是怕人誤會是我,才躲了起來,你想,事發之際,總共不過三個人在……’。” 淩纖兒截口喊暫停:“等一下!怎麽會有三個?他們不是只有二人?” 白中紅輕撫她的秀發:“你別急!聽下去就知道了。” 淩纖兒柔順地輕點頷首。 白中紅道:“邪魔掌說了:‘總共不過三個人在,另一個人竟因此而發瘋下落不明,你和她的老公是換帖兄弟,別人當然會以為是我,其實卻是你!’ 楚天問一聽,臉色變得很難看,是我從來也沒見過的。” 白中紅歎聲連連:“聽了半天,他們乃是在爭執有關一個女人的事,共有三個人和那女人有關,那女人不知出了什麽事,結果一人因此發瘋。 邪魔掌和楚天問,卻互指對方的錯……或許,是他們其中一人.害死那個女人吧! 我一想到這點,覺得楚天問居然連柔弱的女子都要害,就很瞧不起他。” 淩纖兒很注意地聽著,無法搭腔。 白中紅歎聲道:“我卻沒想到,事情竟會和我有那麽密切的關系。” 他講到這裏,停了許久。 淩纖兒也一聲不出地等著。 好一會,白中紅才說;“楚天問冷著一張臉斥道:‘怎麽會是我?我若是害死她,怎敢帶走她的兒子,當作是親生兒子在養?’” 白中紅說到這裏,激動起來:“當時,一聽到楚天問這樣說法,我整個人都呆住了,這是什麽話?他帶走別人的孩子,當做是親生兒子在養,那……那孩子就是我了! “我一生之中,所受的震驚,那一次最大!” “我真的呆住了,甚至忘了沖出去,去責問他,我只覺得耳際嗡嗡作響.天旋地轉,幾乎昏了過去,我緊緊地抓住了一株竹,才不令自己倒下,我將那株竹幾乎抓碎,發出卡卡之聲,但邪魔掌和楚天問兩人,顯然全心全意在吵架,並沒有注意到我!” 白中紅一口氣講到這裏,又停了一停。 他才又續道:“邪魔掌冷笑道:‘是啊!你這樣做,真的是想栽培兄弟的兒子麽?你無非是可以大聲地辯解,作為自己沒有害人的證據而已!’ “楚天問揚起手掌來,已要動手。 “邪魔掌又道:‘你打死了我,那最好,以後就沒人敢說你的醜事了。’ “楚天問突然怪吼一聲,反身一掠而出。 “當他掠出來之際,也就發現了呆在竹林之旁的我了!” 淩纖兒“啊”的一聲,驚聲道:“那該怎麽辦?他……會不會對你下毒手?” 白中紅苦笑道:“不會.他見到了我,比我更呆。愣愣地望著我,我也呆呆地望著他,我們兩人,好一會沒有說話。” 淩纖兒愈來愈投入“劇情”。 她又道:“後來誰先開口?” 白中紅道:“是他先開口,他道:‘孩子,你都聽到了?’” “我本想不再理地,轉身就走的,但是我還是說了,我道:‘是,我全都聽到了。’” “楚天問白著一張臉,我發現我和他之間的感情,全完了。” “我用最冷酷的聲音問他:‘我娘叫什麽名字?’楚天問居然哭給我看!” 白中紅越說越激動,竟站了起來。 淩纖兒在他的肩上輕輕一按。 他才又坐了下來,道:“楚天問武功之高,可以說是天下第一人,連黃天雲都敗在他的手下,他的武功就不用說了,但那時,他卻哭得像個孩子。” “他為什麽哭?” 白中紅搖頭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他哭著,我只是呆呆地望著他,我也想哭,但是我卻哭不出來,只是望著他……” 白中紅講到此際,眼角都已見淚。 淩纖兒自然可以明白他的心情。 因為,他自小便叫“父親”的人,竟不是他的父親,非但不是他的父親,而且可能是害死他母親的人! 在那樣的情形下,只要是一個有感情的人,都會有想哭的感覺。 白中紅輕咬下唇:“我終究沒哭,他哭了好一會,才說一句話,道:‘你真像你的父親!’” “我知道邪魔掌和他爭執的是真的事,我又問他:‘我爹叫什麽名字?我娘呢?她又是誰?’他卻叫我回家再說了,我便跟他回去了。” 白中紅道;“我們住在黃山的一個山谷中,銀駒走得快,半個多月就到了家中,回到家後是我先開口,我仍問他,我的爹娘是什麽人? 楚天問卻道:‘你先讓我想一想,將當年的情況想一想。’ 他話一講完,便走進地閉關的石室中。” 楚天問走進密室後,便席地而坐,開始發呆。 密室專供楚天問及白中紅閉關所用。 只有三丈方圓,設備簡單,桌椅、床舖俱全。 楚天問一進來便隨地坐下,可見心情有多亂。 他呆眼無神,喃喃自語:“小師妹……” 他眼前閃現出天邪樓,武林中最神秘的門派。 神秘到只有入門弟子才知其存在,又被嚴格規定不准提及師門,故天邪樓的名號,一直不被知曉。 玄異老人是天邪樓上一代唯一的傳人。這一代,他一口氣收了三男一女(其實是二女),傳其絕世武學。 大師兄楚天問,穩健開朗,翩翩君子。 二師兄冷天寒,風流倜儻,俊美無雙。 三師兄江天霸,老實拘謹,力大無窮。 小師妹蘇天詩,高貴如仙,溫柔婉約。 蘇詩詩是蘇天詩的孿生妹妹.一向不愛練武,堅持不練武的女子才是完美的(無論怎樣小心,練武總會受傷留下疤痕)。 她只跟玄異老人學了輕功,既不費力又好用,從未正式出現在三位師見面前,故三位師兄並不知道蘇詩詩的存在。 天邪樓出來的人,都帶有三分邪氣,無視世俗規矩,凡事率性而為,且都不愛出名。 天邪樓乃是是幾幢獨立小院所形成,小徑、涼亭,連成一體,不像是武林幫派,倒像是有錢人家的別院。 四人在一起練武已近十年,蘇天詩的絕世姿容,令三位師兄暗戀在心。 尤其以冷天寒勢在必得。 他覺得只有他的容貌堪和蘇天詩匹配,蘇天詩遲早會是他的人。 蘇天詩對三位師兄皆一樣心思,並沒有特殊感覺。 是時江湖上忽然出現一名二十來歲的俊帥年輕人,臉上總浮起一勝邪邪笑容,濟弱扶傾,他做得很多,殺人之事更是多不可數,誅殺許多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輩,故博得了一個無邪仙魔的名號。在一次偶遇中,無邪仙魔白無邪和蘇詩詩二人墜入情網,雙雙返回天邪樓。 白無邪便和蘇詩詩住在山上,儷影雙雙,感情更是一日千里。 冷天寒只要他不入門,又不來纏蘇天詩,自也不來趕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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