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16章 瞌蛇靈角b
原來靈龜噴出一口白沫後,即被毒蛇避開,蛇性凶殘,只要一擊不中,接二連三的煞著,立便相繼而來,但聞噬然一聲,蛇頭筆豎,目閃兇光,蛇尾卻繞地疾旋,眨眼之間,即將身勢盤好,覷著靈龜,候機一擊。 磕蛇龜卻把長頸半縮,龜目似睜還閉,帶著鋸齒的長尾,力朝上卷,卻也在那兒蓄勢待敵。 摹地紅蟒不耐,猛把蛇頭往前一伸,使人看去,只有一溜紅光,猛往靈龜頭部咬來。 它快,磕蛇龜卻把龜頭一縮,待蟒頭臨近龜尾,那長而帶鋸的龜尾,呼然一響,朝著自己頭部,倒轉而來,又猛又快,雙方只一接觸,蛇頭立便退卻,並還噬然 作嘯,好似觸電受傷,崑崙高手,莫不暗裡稱奇,目光齊集中在蛇頭之上,果然這兇頑毒物,頭當中,現出一道血槽,無疑地,被靈龜鋸尾,劃了一下,鋸齒銳利, 無殊鋒口,挨著那有不傷之理? 練秋日常天真慣了,竟牽著上官琪的手,蹦跳叫喊道:“這龜兒,真賊滑,待會把老叫化的蛇,活活殺死後,你就把它送給小姪吧?” 上官琪見他當著掌門,大聲喊叫,惟恐他失禮受責,低聲道:“你愈來愈頑皮,留心掌門罰你!”又朝白雲生低聲悄語道:“你為人師叔,一點不管,真不象話!” 徐羽微笑道:“每逢我處罰門徒,你卻偏有許多解說,這也不是,那也不行,到底聽你哪頭才算正理?”這一說,把上官琪也弄得忍俊不禁。 地下毒蟒靈龜,彼此都遊身疾走,紅蟒卻也改變戰術,利用長尾,得隙便由靈龜側向掃攻,但靈龜不是卷尾,就是噴沫,兩者都是製蛇之物,纏戰半晌紅蟒雖未 再失利,但也並非得手。暮地裡,毒蟒性發,猛把蛇頭一伏前面尺許,往地下一貼,蛇尾凌空轉擦而來,但聞呼然一響,紅光四迸,一如驚雷疾電,長尾下擊,“巴 ”然作響,一下即把龜毀擊個正著。 這種閃電攻勢,迫使靈龜不及禦防,雖然縮頭收尾,用力撐住龜毅,但蟒尾一擊之力,至力強大,內部飽經巨震,自然打得昏頭脹腦,還未出首,毒蟒乘勢再施猛擊,僅見它昂首作嘯,身子便似長虹一般,蛇口張合影問,便將那磕蛇龜咬住中截。 老叫化洪五,驢臉上滿現得色,嘻著一付闊嘴,竟朝紫陽真人冷笑道:“你們崑崙這種小小龜兒,有何希罕?我這老伴只須兩吻一合,連頭帶毅,立便粉碎,那口再不把那些惹禍小狗,從速繳出,這場比鬥,正好作你們自身龜鑑了。” 紫陽真人,淡淡一笑道:“貧道向不貪口舌之利,眼前之事,還未見分曉,道友不妨等著細瞧!” 毒解一口含住磕蛇龜首端,那東西藏頭縮尾,一動不動,紅蟒卻也十分狡猾,雙顎加力,並把頭一伸一屈,猛朝地下砸來,只由“崩崩”之聲,不絕於耳,無如龜毅奇硬,自己用力稍大,也震得牙齒作疼,敲砸半晌,即勞而功不見,口中毒氛,有如甕裡蒸氣,從蛇吻兩旁,直冒而出。 無如,磕蛇龜被毒氣一衝,原本被擊昏迷,這一來,反助它醒轉。 它原本具有清除蛇毒的能力,毒氣竟成為它最好美餐,一對小鼻孔,生諸頭前,雖然頭存毅內,竟無礙於呼吸,於是暗中吸取一陣,立覺精神飽滿,猛可裡,把 身後鋸尾,腹中毒沫,雙管齊下,但聞呼呼之聲,龜尾宛如一條軟鞭,緊對蛇頭,連卷數下,紅蟒立即吐口不及,一顆蟒頭早已皮開肉綻,口腹之內,也被那磕蛇龜 的毒沫,噴染不少,這東西對蛇,極具克制作用,一經沾染,便似火燒,丈來長的紅蟒,宛如熱鍋裡面的泥鰍,因為禁不住疼痛,跳得老高。 惡丐洪五,獨眼噴火,竟從黎木椅上,跳起身來,劈空一掌,猛朝那磕蛇靈龜打去,同時口中喝道:“司馬紫陽,我洪老五和你拼了!” 正是:邪正難兩立不義愧靈龜忽聞一童子口音喝道:“且慢撒野!”立覺俊影凌空,度掠而來,眾人一奮,神童董練秋,正飛縱而出。 惡丐洪五,打出的劈空掌,少說也有四十餘年的功力,而且走的是純陽路子,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避不敢硬接硬架,練敵迎著勁風飄來,洪五不覺暗中罵道:“小子你是存心不活,明年今日,準是你的忌辰週年?” 心意才動,對方已揮手出掌,而且施展的,也是一種劈空掌風,看不出有何奇異之處,可是一經接觸,心靈上即警兆連連,不由一怔,趕忙往旁邊一閃,冷笑 道:“想不到你竟練就了佛門中的阿灘真氣,無怪你這批小狗會有那麼猖狂,老叫化倒得好好地把你教訓一頓,省得你們目無余子,看掌!” 右掌往前一揮,兜胸掃來,又猛又快。 董練秋既頑皮,又膽大,為試探對方功力,竟不閃避,一式“金豹探爪”,往前就抓,雙方兩手還未接近,惡丐洪五,突把頭往前一點,頭上髮鬢,不解自開, 一頭長達四尺許的髮辮,好似地下的紅鱗毒蟒,猛朝練秋頭上擊來,這種意想不到的打法,不但練秋還是初見,就是紫陽真人,也始料不到,好在秋兒賊滑,還隨著 餐霞客習過滾堂身法,趕忙將身子朝下一仰,兩個滾轉。 即往斜刺裡奔去。 洪五哈哈大笑道:“好一式懶驢打滾,這真是名門正派,與眾不同。” 他嘴裡說著,手更不閒,青城派的飛化什四式,“風卷殘荷”,“繽紛花雨”,“紫蓋迎風”,奇招異式,連環迸出。 練秋雖然武功不弱,但經驗可差,一上場即被人製去機先,而洪五的招式,又乘隙進逼,這一來,不免亂了手腳,頭兩式,還仗著小巧輕靈,側身閃避,最後洪五的一式“紫蓋迎風”卻是探掌直取下額,身形奇快,躲避不開。 摹聞麟兒突然自言自語道:“揮幹返日,再來一式巧鎖金龍!” 練秋經師兄一指點,不禁恍然大悟,左手順勢往後一揮,卷起一團勁風,朝著洪五打去,緊跟著右腳往前一點,五指箕張,直朝惡丐兜腹抓來。 洪五前外之勢太猛,一時收招不及,兩手相觸,拍然作響,如中敗革,同時吸腹收胸,躲過秋兒一抓之勢,但已被他掌力,震得踉蹌後退,秋兒手掌,也被打得掌心發熱,但身法未亂,就事論事,惡丐洪五,還稍輸一著。 自己是青城長輩,卻輸在一小孩手裡,這個人,那丟得起? 於是把滿腹怨氣,都落在麟兒身上,戟指麟兒,沉聲喝道:“要打,就自己出手,單打群鬥,我化子無不奉陪。如果舍正路不由,卻在一旁鬼祟,這種丟人現眼的事,也只有你們崑崙派,才可做得出來?” 練秋喝道:“姓洪的,我勸你少作無恥之論,漫道是你這幾式毛手毛腳,派不出多大用途,你們青城派長一輩的風雷僧,也敗在我恩師和麟兒手下,那又作如何解說?” 惡丐洪五,獰笑一聲,也不做答,竟一伏身,撈起那半死未死的紅麟錦蟒,順手一甩,紅蟒在空中掙扎,突把身子往前一彈,本是前進之勢,再加上一彈之速,還未等練秋看清,那蟒頭便已到了頭上,只須咬上一口,六陽魁首,為人身神經主宰之區,中毒即便無救,眼看千鈞一髮。 座上白雲生和上官琪,業已飄身而出,還未接近秋兒,一陣龍吟鳳鳴之聲,還夾著那銀鈴似的清笑,起自紫陽真人身後,剎那間,香風四溢,俊影橫空,秋兒已被一股無形力量,打得往斜刺裡飛落。 中途出手的,正是麟兒,他以師弟被惡人暗算,竟用伏魔神功將紅蟒擋開。身在空中,略一盤旋,便如神龍矯天,疾落而下,神采突變的和秋兒站在一處,笑指 洪五罵道:“還虧你是青城長一輩的人物,與我們武林後進動手,不用真實功夫求勝,處處使用陰謀,乾元洞中,已無法再留你這惡客,如不夾著尾巴趕路,恕我要 為師門下那逐客令了?” 還未等洪五開口,紫陽真人忙喝阻道:“嘉麟不得冒昧,得罪嘉賓,客人陸續已到,我們哪能失禮? 快到為師身旁,準備迎接!” 中洞與後洞通道之內,竟有人接口笑道:“紫陽掌教,竟有前知之明,真是一代高人,佩服不盡!” 語音未落,竟悄無聲息地飄落三人。 前面是位六十餘歲,青中道服,長髯飄胸,背負長劍的道裝老者。 後面兩位,卻是滿頭銀髮,但束髮作鬢,道譬上卻系著兩根黃色絲條,飄拂肩際。兩人都是一身玄色葛服,右邊一個,大耳垂肩,風目修眉,顏面雖然略顯皺 紋,但臉上依然紅光煥發,三柳銀胡,垂及胸腹,雖然面對崑崙掌門,但雙眼垂合,了無笑意,背上負著的長劍,劍柄上,黃綬纓絡,飄垂逾尺。 右邊一位,服裝劍飾,與左邊那道裝老者了無二致,只是眉毛特長,眼皮下合時,連雙眼也一齊遮住,頰下卻是一付山羊鬍子。 三人一入洞,紫陽掌教竟攜師兄師弟,起身迎接,真人微笑道:“姜真人修道丈人山,駕臨寒洞,貧道未及遠迎,還望恕罪!” 一氣真人姜庶縱聲朗笑道:“旁門異派,實不敢有勞真人迎近,貧道還有自知之明,故舍正路不由,擇小門而入,即便真人見罪,那也說不得了!” 旋又將身子退在一旁,面容一整,手指兩位老者道。 “這幾位長輩大約不須貧道介紹,以真人見聞之廣,想必知道清楚?” 紫陽掌教,知他存心一試自己眼力,忙向兩位道者,打了一個稽首,旋微笑答道。 “這兩位老前輩,想是輩份至尊,貧道在總角垂髫時,即已名震遙遠的天府蓉城二老,不知是也不是?” 一氣真人面容一變,正待答話。 左首那道裝老者,本是垂著一雙眼,旁若無人,突把雙眸一睜,冷芒電閃,寒氣襲人,把那天真稚氣的董練秋,看得機伶伶的亂打寒噤,他原和麟兒並立,卻把身子朝著麟兒靠緊,悄語道:“這雙眼,多怕人?” 旋聞老者冷漠地答道:“山野之民,日夕與猿鶴為伍,武林各派的高人雅士,久已隔絕不通往來,自問可以永離塵喧,從此息影封劍,無知本門逆事,數月之內,紛至沓來,初則門人無端被辱,繼而連師弟風雷僧也下山受傷,這些聽說都是貴派傑作。” 話聲一頓,鴉雀無聲。 還未容人答語,他又緩緩說道:“已過之事,姑且不論,只是本門紫銅令,那是開派祖師所傳,與本門存亡強弱,息息相關,無心失落,猶屬有罪,而今居然有人竟把它用掌力摧毀,貧道癡長一百餘歲,歷代相傳,還未聞有人敢如此狂妄,此事卻又出在貴派門人身上。” 說至此處,竟把一雙銳目,停在真人身上,話語卻似斬金斷鐵般,冷峻得使人可怕,繼而又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聲,冷幽幽地說道:“貧道之名,雖未曾為真人忘卻,只是真人認為除本身外。 武林各派,都視作旁門異端,大抵不在你們眼內罷了!” 紫陽真人,儘管對方言語,咄咄逼人,仍然是氣度雍容的毫無怒意,一俟天府老人語畢,即微笑答道:“是是非非,自有公論,紫銅令之事,晚輩適纔始知,好 則頑徒已因事回山,將話問明後即可按情節輕重,以門規處理,好歹得還貴派一個公道,堂前有座,且請入座小敘如何?”又把師兄師弟,一一向來人引見。 兩位掌門上坐,來賓與崑崙長輩,均列坐兩旁。 早有崑崙弟子,獻過香茗。 紫陽真人,知道今日之事,比上次眠山派攻打崑崙時,還要危險得多,因為天府蓉城二者,武功劍術,在真人長一輩的人物中,即已盛傳,蓉城老人,屬邛崍,與天府為結義弟兄,兩人只一出山,猶如孟良焦贊般,兄不離弟,弟不離兄,因之,青城邛崍,無分上下,彼此都伉瀣一氣。 蓉城老人,為人倒還耿直,可是天府老人,則固執護短,有時甚至不近人情,但對自己義弟之言,卻屬例外。 賓主茶罷,紫陽真人,把當日漕宇廟一段過節,前後細說,並將風雷僧當時尋仇報復,迫使自己出手情況,舍繁就簡的一一報道無遺,可是還未畢,惡丐洪五,竟哈哈大笑道: “如此說來,人傷令毀,倒還得判我青城門中的不是了!既然你這位名門正派的大掌門,佔住了理,說我們此來就得向你陪罪。” 又向一氣真人笑道:“掌門人,你就代表我們謝罪吧?” 通道上,又有一女人接口冷笑道:“掌門,師兄如果要謝罪,不妨等小妹們一等!” 從圓形洞口之外,又飄來四女,前面二人,竟是黑寡婦和冷面觀音,兩人中間、卻突著一位蓬首垢面,碧跟綠裙的少女,上半身竟用牛筋背手捆住,而且雙肩之下,鮮血津津,淺藍上裝,鮮紅片片,雙目失神微掩,絳唇紅消香褪後,已化作舌敞唇焦。 麟兒秋兒全是一驚,心驚少女為何雙肩冒血? 原來少女琵琶骨處,竟被人捆刀穿孔,牛筋兩端,竟是分頭並進,穿過琵琶骨,再往復胸前,綁了幾圈,然而把她放手反背,用力緊縛。 少女經此折磨後,已不成人形,但輸廓依稀,落在麟兒眼中,卻是似曾相識! 當著自己恩師及本門長輩,而且惹下的的事,說來不輕,麟兒還未十分看清,忍著不敢驚叫。 暗中拿眼打量恩師,也發覺他一臉怒容,雙目如剪,不住的往少女身上察看,黑寡婦和那冷面觀音,板著一付臉,似乎連刀也砍不出血,尤其是那黑寡婦,她把 麟兒恨之入骨,有朝一日,如這天真稚氣的孩子,落入她的手中,她會不藉一刀一刀的把他棚死,而後又連刀剁碎,做成肉圓。事實上,這女人如心地善良,也就不 會有那美名了。少女全身,左右全由黑冷兩婦,用手提著她身上綁縛的牛筋交住。 身後,還立著一位年逾三十,綺裝少婦,那正是青城派的赤霞女。 這位武林婦女,雖然性喜護短,但人極正道,通權達變,剛烈處,不減鬚眉。平常,渾身淡紅,飛行時,如霓虹經天,奇迅無匹,性好雅潔,淺妝淡抹,秀麗天 成,青城門中,以她的女弟子為最多,三鳳盡出其門下,此次隨來,不但精神萎靡,而且雲鬢不整,翠黛凝愁,女兒家淺笑輕顰,原是常事,但一雙星眸紅腫,煞似 卒遭兇變,連日眼淚不了,傷心太過所致。 麟兒一見這等情形,心中已明白此事十之七八,再一凝神細察,不由一陣涼意,直透心胸,登時兩手微抖,涕淚漣漪。 董練秋一見麟哥哥無端流淚,不由怔柯柯的問道:“兀那被綁少女,你曾認識?” 麟兒流淚點頭,傷心不已。 黑寡婦和冷面觀音,一到一氣真人面前,立把被綁少女朝地一摔。 麟兒驚叫一聲,“儀姊姊?”竟不顧堂前失態,“一鶴衝大”,凌空而出,迅如閃電,飛撲上前,竟把少女攔腰扶住,星眸裡,淚落如雨,滴滴部落在少女臉上。 上官琪和董練秋也同時撲上,別看上官琪素有潔癬,為著救人,她竟一點也不顧臟,輕輕把人提腰抱起,麟兒迫不及待的取出芝露瓶,打開少女牙關,餵過天露後,旋反手拔劍,朝著玉儀身上的牛筋就揮。 黑寡婦臉色鐵青。面朝紫陽真人一聲冷笑道:“司馬教主,是否武林道的規矩,貴派可以視同無物?” 上官琪忙止住麟兒,正待反唇相譏。 前洞鐘聲,幽然作響,真人知道必是客來,正待招呼練秋出洞察看,守門弟子,已飛奔中堂,跪稟道:“苗疆公孫師伯,儲廬山衡山泰山等派首腦人物,進見掌門。” 一氣真人冷笑道:“道友安排會友的時刻真巧!” 紫陽真人,知他見疑,也不欲多費口舌,作無謂解釋,僅淡淡一笑道:“是非曲直,有時故作一時之矇混或欺騙,然事實真像均有暴露之時,崑崙洞門,晝夜都暢開無阻,貧道對待江湖同仁,更是一向無分厚薄,詭詐之技,小人所為,貧道所疾?” 話猶未落,淡笑之聲,已由前洞傳人,眨眼間,語聲已近,中洞大堂前,業已飄落四條人影。 左首一鐵蓑老者,白髮銀胡,葛衣芒履,右肩斜掛一把鐵劍,由於這身打扮,一見而使人想及那是衡山派碩果僅存的長輩鐵蓑翁。 挨著鐵蓑翁並肩而立的,是一位年逾八十歲的老尼,一臉慈祥,月白僧袍,半塵不染,手中鐵拂塵,連柄帶尾,不下三尺。 才人門,即垂眉合目的宣了一聲佛號,併合什向堂上諸人為禮,道:“貧尼廬山青雲,參見在坐檀樾?” 在她下首那貌相威嚴,身著青緞長衫的老者,卻朝紫陽真人鋝胡大笑道:“泰山千峰老人,特來奉謁,想道友不至把我摒諸門外罷!” 他對在座青城派的人物,連看都不看一眼。 末尾一位,卻是苗疆最難惹的人物,俗稱苗疆二奇,老大公孫虛,他一踏腳入門,且不先作招呼,一對含神鳳目,卻落在那天府蓉城二老身上,大若深知兩位老者的來歷,自把修眉皺了一皺。 紫陽真人,忙向青城教主道過罪,即和師兄師弟離座相迎,賓主互致仰慕,又由真人一一引見,邪正原同水火,略一點首,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即推來賓上坐,自己和兩位師弟反坐在公孫虛的下首。 上官琪抱著奄奄一息的熊玉儀,身上已沾了不少血跡,女兒家心性,較男人仁厚得多,臉上已掛滿淚痕,見著長兄,不能不作招呼,只好含羞帶愧的喊了一聲:“大哥,你好!” 公孫虛一見這位嬌憨義妹,天真仁厚處,仍然不減當年,不覺心生憐惜,遂笑顏道: “人家把人弄成這樣,存心就沒有讓她再活,縱令你和這幾個孩子,設法把人救轉,結果不惟不討好,還恐弄出一場無味麻煩,這又何苦呢?” 上官琪撇著嘴,氣道:“怕麻煩,我就撒手不管了!” 公孫虛知她個性倔強,只好笑了一笑。 新到來賓一落坐,麟兒忙帶著練秋,分赴長者之前,依次見禮。 鐵蓑翁和青雲師大,對麟兒練秋,尚是初見,這種武林異質,千萬人中,殊難一見,自是贊不絕口,並多勉勵之言。泰山派仟峰老人,眼高於頂,平常人物,很 少嘉許,可是鶴峰之上,一遇麟兒龍女,即驚為神仙人物,愛好之心,自不必說,加之龍女為著驪龍劍,曾拜千里追魂鄧玨,作為他膝下義女,因此關係自更加深一 層,喜愛麟兒有如子女。 一氣真人和天府蓉城二老,那股傲勁,本就使人看不順眼,再則,對付自己一個女門徒,穿鎖琵琶骨,手辣心黑處,與那偏激不仁的武林道,處罰自己敵對,方法無殊,殘酷狠毒,即屬異端,仟峰老人,那能袖手不管? 他突把兩道壽眉往上一揚,精眸的的,宛如電閃,朝青城教主一掃之後,卻將手拱向紫陽真人,笑問道:“司馬道友,嘗聞貴派,素主張以武衛道,但把門人子弟,如此處管,未免有傷天和,能否看我薄面,從輕發落?不怕別人見笑,這種血淋淋的慘容,入我眼簾,即覺心悸。” 紫陽真人,那得不明了他系明知故問?借題發揮?正待答話。 惡丐洪五,一身軟硬不喫,有我無人,聞言,竟怒眼相向道:“本門處罪不肖弟子自可權宜,無端繞著真子來惹是非,那是他自討沒趣。” 公孫虛冷然接口道:“此處不是青城,人在此間,我倒可為紫陽道友作主!” 話完,立著麟兒,將玉儀身上牛筋除去,並為傷者把雙肩醫好,這可把惡丐洪五,和那不近人情的黑寡婦氣炸了肺,兩人同時一飛身,往上官琪身前撲來,黑寡婦坐處較近,先行到達,伸手朝玉儀背上的牛筋就抓。 公孫虛和仟峰老人,同樣是不怕事的主子,哪甘示弱?也從座上飄出,雙雙把肥大袍袖往前一拂,“鐵袖卷雲”,勁逾千鈞,分朝惡弓洪五,和那黑寡婦胸前打去。 這一來,說打就打,黑寡婦玉掌平推,硬接仟峰老人卷出的袖風,風力接實,呼然作嘯,山洞雷鳴,仟峰老人雙肩微晃,黑寡婦卻踉蹌後退,功力高下已分。 惡丐洪五,陰險賊猾,公孫虛袖風卷來,他突把身形朝下一挫,風從頭上飄去,他也抽空使招,疾把驢頭一擺,頭上髮辮,呼嘯而出,竟朝公孫虛攔腰卷去。 這種奇怪打法,不論公孫虛武功多強,還真不敢硬接,趕忙撤招後退避開。 洪老五得意非常,哈哈作笑道:“公孫虛,你不過在苗蠻之地,浪得虛名,居然狗仗人多,管起閒事,我也要讓你們這班自命不凡的武林人,嘗嘗我青城派的厲害之處。” 不料公孫虛乘他得意忘形之際,也以牙還牙,兩只袍袖,又長又大,只一縮骨移形,立時變得非常瘦矮,頃刻間,恰似換了一人,右袖一甩,呼的一響,宛如一條毒龍,凌空飛卷,勢疾力猛,與惡丐洪五,頭上髮辮,自有過之而無不及。 洪五作夢也未想到,自己髮辮,已是門外利器,人家卻拿衣袖,用束濕成棍的功夫,以牙還牙,暗中嘀一咕,獨眼可冒火,驢頭一搖,髮辮直轉,雙方來勢很兇,一個強打,一個硬接,辮與袖兩不相讓,只聞啪的一聲響,彼此竟糾纏一處。 公孫虛眼精手快,長袖揮腰之間,已凝真氣於丹田,一俟辮袖纏結,即將長袖一揮。 惡丐洪五,也用千斤墜的功力相抗,但公孫虛早已防此一著,神功貫注,力能摧山,竟把洪五一甩,袍袖招展間,洪五飛離三四丈,但他功力也精,半空裡,鯉魚打挺,總算未曾跌倒。 苗疆公孫虛,依然氣定神寧,面色不改,緩緩朝著上官琪道:“快將人抱入室內,用清泉洗去血淤,施以補血生肌,培元固本之藥,或可痊癒,但一身功力是否可以復元,這就難說了!” 隨說隨取出一只玉盒,遞與上官琪道:“盒內生肌膏,藥材極為珍貴,用餘之物,還須交還,以備不時之需?” 上官琪接過玉盒,半笑半嗔道:“誰希罕這點肌膏,還得一再叮囑,毫不放心小妹似的!” 暮覺身後微風颯然,上官琪兩臂一麻,懷中抱著的人,頓感一空,連身旁站立的公孫虛,也未看清來人的身法手法,待其發覺,熊玉儀已落人手。 動手奪人的,正是天府老人,只聞他冷森森的一笑道:“青城派的事,轟不容人插手,老夫也不願和後生晚輩,動手動腳,別以為你們這點武功,足以自衒,若心存懲戒,只恐你們早已沒命了。” 語音低沉,但入耳即使人有一種重壓感覺,眼光如電,掃來寒氣襲人。 美麟兒一見儀姊姊,人在生死邊緣,自覺傷心萬分,心神不屬,耳目失靈,雖然站在師姊身旁,人被奪去,發覺已晚,在場的又都是長輩,未得指示,本事再 大,也不能動手,不由心中又痛又急,只好把一雙朗若明星的大眼睛,望著恩師,紫陽真人,對這位愛徒,非常痛愛,知道這場事,如不訴諸武力,決無其他方法可 了,遂把臉容一整著麟兒將掌碎銅令之事,當眾細說,以明是非曲直。 可是,天府老人,不待麟兒開口,竟冷笑道:“本門至高信物,只要有人故意摧毀,理由再足,想解決,也只有兩條大路好走。” 真人也報以冷笑道:“願聞其詳!” “引咎自裁,人死不究,本門僅派人割取雙手,謹向祖師牌前交待,此其一。舍此,誓不兩立,不將毀者弄得派毀人亡,決不撤手!”天府老人,一字一吐,語句強橫,無以復加。 紫陽真人,縱聲朗笑道:“貧道認為天下無不釋之仇,不解之冤,問題只在於對方是否怙惡不改,貴派入山,即傷我門人,而今兩位受傷弟子,尚還躺在床上, 這些我都隱忍,面晤洪道友,自問尚能以禮相待。結果如何?紅鱗毒蟒,把本洞鬧得烏煙瘴氣,貴派既為小徒毀了門中信物,勞師動眾,我這為人師表的,也不能不 問情由,而遞加處分!但是老前輩又不容小徒開口,萬事存於一理,是否我們能將理字置諸度外?貴派可將門人穿肌洞骨,本門師徒,無殊父子,這種作法,恕我司 馬紫陽不敢苟同,熊姑娘蕙質蘭心,遭遇如此,本門上下,均代為惋恤不置,還望道友看我薄面,曲事寬容,他年如可效,誓必報命!”話完,竟向一氣真人,打了 一個稽首,又朝麟兒喝道:“徒兒,快向師伯謝罪!” 麟兒朝前一跪,正待磕頭,一氣真人,憤然作色,手上雲帚一拂,千絲寒風如剪,麟兒不敢回手,只好把真氣貫注全身,雲帚剛好落在鈸上,踉蹌一聲,鈸作龍吟,其聲震耳。 右邊第一位,坐的正是衡山前輩鐵蓑翁,已從座上飛起,瞪目怒吒道:“惡道欺人太甚!” 揮掌發式,旋風疾轉,若怒海泛潮,驚雷掣電,猛撲青城教主前胸。 一氣真人,獰笑一聲,斜退半步,橫右掌往盾一帶,又復往前一推,也打出一種無形勁力。 雙方路道都怪,一則回旋轉舞,一則由內而外向四周擠壓,彼此掌未接實,但覺異常吃力,同時各把雙肩一晃,鐵蓑翁腳未移開,一氣真人似覺站立不住,正待疾朝後退,蓉城老人,卻於此時,伸了一個懶腰,那空中擠壓之勢立便大增,把鐵蓑翁打出的旋風,激向四周散去。 卻塵子朝著蓉城老人望了一眼,竟哈哈大笑道:“長者是否因為連日跋涉,困頓風塵,且請移玉雲房聊作小憩,待精力恢復後,那時明攻暗打,猶不為晚!” 這話觸發了人家滿腔怒火,老人竟從椅上,緩緩立起身來,向著卻塵子邊走邊帶冷笑。 麟兒也在師父身旁,把眼睛朝真人一望。 真人點點頭。 只要恩師首肯,美麟兒已無所顧忌,緩把身子挨近師伯。 蓉城老人,略一抬腕,右手中指輕扣拇指,往外一彈,彈指功可以貫石斷金,只要觸及,立便骨折筋斷。 不待師伯回手,麟兒早清笑道:“好一手彈指功!”人影晃動,招式奇詭,竟躲開人家正面攻勢,駢右手食中兩指,朝老人左臂一劃,這原是崑崙山武學神髓,最難練就的天罡指,名人又哪能不識? 但因麟兒人少年輕,雖然老人也曾聞報,這孩子功力奇異,可是總不相信,小兒輩他能強到那裡?事情就壞在這種想法上? 老人中途變式,順著麟兒雙指來勢,手臂朝下一落,屈指輕彈,但麟兒天罡指也同時攻到,只聞“啪”的一響,雙方一合即分,如中蛇蠍,兩人顏面同時變色。 蓉城老人,鐵青著臉,竟朝紫陽真人喝道:“司馬紫陽,原來你還有這麼一位徒弟,無怪會如此輕狂,而今我們什麼話也不必白費,手底下分強弱,峰頂上決勝負便了。” 原來兩人手指對擊後,都覺骨痛如折,不由暗中一驚,蓉城老人,更是大驚失色,知道想把崑崙,弄得一敗塗地,事實上極不可能,但事情已到如此地步,縮手也就不行了。 蓉城老人向青城掌教道:“此事已無理好講,不如以武功而正強弱,洞中動手不便,我們同赴玉柱峰領教崑崙絕學,就此便走如何?” 天府蓉城二老,也不管紫陽真人同不同意,飄身就走,兩人武功已臻化境,大袖微揚,疾如電閃,竟從小洞穿身而出。 麟兒因為儀妹妹已落在她祖師身上,關心好友安危,心中異常焦慮,拿眼看著恩師,發出乞憐之狀,真人當機立斷,笑對卻塵子道:“一切勞師兄作主,小弟先行一步!”並朝麟兒練秋微笑道:“爾二人隨我同赴玉柱峰,即此就走!” 袍袖微拂,人如驚鴻掠影般,攜著兩位心愛弟子,力朝二老身後追來。 真人邊追邊笑問麟兒道:“小別數月,你功力比以前又精進很多,背上饒鈸,何人所傳?而且為師並未著你回山,是否巫山之行,產生重大變故?褲管已破,似曾受傷。頗令為師迷憫,可將個中原委,略向為師訴說經過。” 這番話,充滿無限關懷與愛惜,麟兒滿懷激動,不由得籟籟淚落,遂將身入巫山,所遭情形,十言並作一語,概告恩師,南海所遇,也一一向恩師訴說。 真人一聽神山三老,居然出世,不覺快慰異常,遂笑道:“你這孩子,福緣真厚,居然連這三位老前輩,也感動出手,這一來,武林中多少奇異之士,未來賴以保全,確屬功德一件,南海普陀岩半覺師太這樁事,與你師伯關係極深,一俟機緣已到,我即設法處理便了。 霞兒能得雪山前輩為師,自是她畢生之幸,金牛谷之行,可能有驚無險,只是你放心不下罷了。” 說著,回顧麟兒,笑了一笑。 這一笑,含意至深,把麟兒笑了一個暈生雙頰,羞個可仰。 真人又繼續道:“你和崆峒高足陳惠元,既能情同手足,而且對方又能敬友尚義,得友如此,尚有何言?崑崙崆峒世仇之事,積習已深,所幸你師伯師叔,賦性 溫和,對前人一事,必可捐棄成見,惟對方是否同一心意,那就很難預測了,賢徒必須珍惜友情,縱有天大困難,為師必竭力助爾,自可放膽去作,惟恙蟲之事,至 為可慮,能否獲取靈藥,連為師也不得而知,一俟此問事了,當與爾兩位師伯,計議一番,即作決定,此次所來道友,均系江湖上有數人物,如有困難,必能同心協 力,絕無掣肘,惟江湖險惡重重,爾年事又淺,一切務宜謹慎,以免憤事!” 真人一面訓勉徒兒,一面行功運氣,人如脫弦之箭,追趕前面兩個極厲害的對手。 那天府蓉城二老,武功之高,令人膽寒,尤以天府老人,手上提著熊玉儀氣若遊絲的嬌軀,行來卻若無其載,玉柱峰在乾元洞之後,高逾數廣仍形勢巍峨,高人 雲表,峰頭白雪皚皚,半腰而下,又忽青蔥碧綠,隔遠凝望,宛如霧籠仙姬,嬌姿綽約,由周峰圍峰疊,山勢綿延,起伏千里,端的雄偉無匹。 由乾元洞向西挺進,山形奇險,普通行人,望而卻步,由於行人絕跡,遂無山徑可循。 兩位者頭,竟飛躍枝梢,一縱就是數十丈,葛衣袍襟,隨風飄忽,乍看,便如兩只大白鶴,貼梢飛行,大約心存較勁,竟愈行愈快。 董練秋和麟兒齊肩並進,論功力,他自不如師兄,但他也有一已奇遇,苦行禪師一身功力,竟是傾囊相傳,卻塵子和紫陽真人,也將本身絕技,擇要傳授,最難 得,是他能專心一志,從事研究,半年來,功力大進,輕功提縱術,尤為特長,與師兄同行,竟能趕上,而且不帶半點勉強,但內功劍術,便比麟兒,相差很遠了。 對這位人美如玉的師弟,麟兒自是喜愛非常,更兼他功力精進,賦性聰明,一路行來,絮語如珠,頗感相見恨晚! 前面卻是一處絕高屏蟑,只一越過,再前便是玉柱峰,兩者竟施展玄門上乘本領,禦氣飛行術,只聞清嘯一聲,萬壑爭鳴,兩條人影,沖天直行,奇快絕倫,摹聞真人失驚道: “山高寒重,玉儀傷勢危殆,創口鮮血,如凝結成冰,只有加速其死,要救,卻須趁早攔截。” 說罷,袍袖一拂,人便騰空長起,如龍戲九空般,矯夭無匹。 麟兒等不敢怠慢,分從恩師左右,斜衝而起,三麵包抄,同時綻舌大喝道:“兩位老前輩,速將傷者留下,否則逼人動手,莫怪失禮。” 真人麟兒,已展出十成功力,含尾直撲天府老人,眨眼間,那老兒便飛落絕峰之上,還顧身後笑道:“要追,加力,遲則無及!” 真人與麟兒心中異常憤怒,離他落腳之處,還有數十丈,遂突把真氣上提,同時左右手劈空下擊,施意“大鵬搏風”,藉力使力,上衝之勢,快得使人眼花,真人才踏上一株虯松,正待往前發招。 蓉城老人,哈哈大笑道:“看掌!”人竟一翻身,倒穿而來,掌勢奇猛,直朝真人罩紫陽真人,一見蓉城阻道,那天府卻是連頭也不回,逞越過絕嶂,閃電般直 朝天柱峰縱去,也就不和對手硬拼,趕忙往斜刺裡一飄身,還未縱出掌風邊緣,左手袍袖住上一揮,一陣氤氳,便有一股無形勁道,把蓉城掌風,擋了一擋,同時人 在一晃之下,竟藉枝梢反彈之力,往上縱起,避過蓉城一擊後,立即穿過絕嶂,人如流星趕月,往上直追。 蓉城老人,飄落枝頭,旋即伏身一躍,還未縱起,董練秋恰好飄身而過,背上大乙五靈劍,已撥取在手,面臨強敵,發招便是辣手,只聞他清笑一聲,神劍揮 來,祥光湧現,有如百丈長虹,飛騰閃目,只聞 之聲,椎心刺耳,施展的,正是麟兒悟出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劍之術,招名“疾風暴雷”,直往蓉城老人當頭罩 落。 這種神奇劍術,全依自然之勢,順理成招,凌厲疾勁,氣勢非常。 摹聞對方一聲冷笑,劍光中人影晃動,矯若游龍,董練秋揮劍下擊,身前竟奔來一條黃影,只一臨近,立便有力道千鈞,直襲前胸。 練秋稍事騰挪,手中劍直朝下卷,招化“驚雷掣電”,冷芒四迸,寒氣襲人,五靈劍嗡嗡作響,劍身如碧水揚波,一陣顫動,原對方掌到,劍卻朝他手掌劈來,繞你手似百練精鋼,但神劍能摧金斷玉。 蓉城老人,低吒道:“小子找死!” 揚右袖,直卷劍身。 不料麟兒因擔心師弟功夫,恐非老人之敵,竟施展牟尼身法。 雙臂一合,朝下縱落,右腳尖卻猛向老人頭上一點,口中清吒道:“你也嘗嘗我這一式,功力如何?” 老人眼快,躍身避開,董練秋忙朝師兄身旁縱去,麟兒悄聲道:“師父已追上峰腰,我們快趕?” 蓉城老人,心中暗氣,還待躍身攔截,身背後微風颯然,只聞有人緩緩說:“老前輩年高德助,何必與小兒輩互作對手。” 老人聞語,暗地一驚,知道崑崙五子,除餐霞客與白雲生,功力較次外,其餘三位,無一庸手。但也偏不服氣,倒要試試,這位資格最老的大師兄,功力是否能 與自己為敵,遂也不作答言,猛可裡,一式“游龍戲水”,立掌反劈,掌風如決千仞之水,瀉流而下,雷聲隱隱,岳撼山鳴,同時,自己身子凌空飛撲,伸手便朝卻 塵子期門就點。 這種連環猛攻,功力稍弱,即無法禦防,卻塵子,不敢怠慢,右手往斜刺裡一伸,左手往後一揚,便如凌虛仙子,側身穿空而上,避過掌風後將身子一翻,五指箕張,疾如閃電,也向蓉城老人左肋就抓。 這一來,隼飛鷹撲,鷂落鴦揚,但覺千縷寒風,無邊煞氣,轟發之聲,傳之山谷,萬山爭鳴,兩人功力都深,只一搭上手,便是連環迭式,誰也不讓。 蓉城老人,雖被卻塵子中途牽制。那天府老怪,卻自恃功力奇高,而且還有能人埋伏未出,故毫無顧忌,風馳電掣般,直撲玉柱峰頭,手上所提的熊玉儀,因被 洞穿琵琶骨,失血原多,人本只有奄奄一息,雖然食過天露與那成形靈芝,但藥力還未儘量發揮,最糟的,還是天府老人,存心就不讓她再活,提著她身上牛筋,一 路上升,愈往高處跑,氣候愈寒,兩處穿筋創口,筋被帶動,附近肌膚,撕裂之處,卻是愈來愈多,只聞她慘嚎一聲,人卻昏厥。 老人獰笑道:“既行當初,即有今日,欺師背祖,處分還輕得了麼?”又見紫陽真人,拼命追來,竟是愈追愈上,不由暗道:“這小輩,禦氣飛行之術,居然能追上老夫,如非師弟曾和他交手,明暸他一身功力,早作預謀,則此次崑崙之行,還真不敢說穩操勝算呢!” 這時,他身離玉柱峰頭,已不過百丈高下,煞風吹來,宛如利刃,熊玉儀的身上,有血跡之處,已凝結成冰,他可不管這些,僅用護身神功,將自己身子護住,又強提一口真氣,上升速度,立即加快很多,眨眼間,便到達峰頭。 峰上白雲瀰漫,玄冰恰似琉璃,冰光雲影,映為奇觀。天府老人,本從甫面而上,腳一落地,便朝北方飛馳,紫陽真人和麟兒練秋,也於先後到達。 真人一聲不響,落地後,便施展慧目往前注視,雲影如絮,還未看清,對手已到北部邊緣,只聞他冷森森的一笑道:“小輩,想救人麼?往峰底之下前去找罷!” 話聲未落,空中果然出現一條人影,那身子卻正似青城女弟子熊玉儀,無疑的,這殘酷老者,竟把那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弟子,拋落峰下。 真人心中大怒,沉聲喝道:“萬老前輩,你這種殘酷行為,未免罪不容誅,貧道倒要和你領教一二。” 不待話完,立朝北方縱落。 對手不等真人撲到,早已凌空一長躍,口中還冷笑道:“老夫不屑和晚輩動手!快往峰下找人吧!” 真人剛飛落北端,還未立住腳,雪地玄冰之下,卻縱出一條人影。只一飛出,便將兩掌往前一推,立時煞風如山,雷聲大作,事出倉卒,無從預防,風從背後往前一撞,擊個正著,紫陽真人,竟被人掌風,震往峰頭之下落麼! 來人是一位虯髯環眼,闊口粗眉,跣足光頭,身著憎袍的老和尚,真人被擊落之後,立朝天拊掌大笑道:“師兄神算,果不尋常,這牛鼻賊道,即便不死,兩三年之內,恐也無法代管別人閒事了。” 麟兒練秋,離真人身後不遠,目睹恩師被人暗算,只差點哭出聲來。 那藏身冰洞之中,利用冰雪掩蓋,暗中襲擊的人,正是青城門中,老一輩的第二人物,年逾百歲的風雷僧。 原來天府老人和師弟風雷僧在下山之前,早有計謀,以熊玉儀為餌,誘使真人追趕,風雷僧則預伏絕頂,冰雪之內,利用天然雪景掩護,目光多好,也無法察看 出來,真人義憤填胸,急於救人,飄身掠過風雷僧藏身之處,猛和尚卻從平地冰洞之內一蹦而起,出於便是風雷掌法,真人背上,似乎被掌風撞上,人如斷線風箏, 竟從千切峰頭,被人打落。 天府老人,嘿嘿一笑,得意非常,風雷僧更是眉飛色舞,兩人還未會合,四周突有微風襲來,看似風力不強,但稍觸風頭,立覺全身功力頓失,知道這是武林中最上乘的一種功力,功能虛實並用,和而不猛,毀剛銷柔,傷人不覺,數百年來江湖上未曾一見的太清神罡。 兩人不約而同的向著東西兩方一縱,這無異為來人讓路,立有兩條人影,一掠而過,未曾交發一語,便朝峰下直落。 只氣得風雷僧臉色鐵青,正待朝下飛落,找麟兒練秋兩人的晦氣,天府老人,卻將他阻住,冷笑一聲道:“今日崑崙派可以說傾巢出動,紫陽賊道一死,該是群 龍無首,情勢混亂之時,但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兩人的威望,與紫陽賊道,絲毫不差,如不把這兩個小輩,一舉消滅,崑崙派的實力,仍可炙手,這不能不加註 意!” 風雷僧恨聲道:“不論用何方法,這一門派,總不能讓它存諸江湖,師兄和掌門師姪只管作主,小弟無不應命!” 山峰之下,嘯聲爭鳴,不須臾,人影晃動,青城和崑崙派的一幹高手,均已到達峰項。 崑崙派以卻塵子為首,鐵蓑翁和他並肩同行,底下則是苦行禪師,公孫虛,仟峰老人和青雲師太。 青城派則以一氣真人為首,蓉城老人,惡丐洪五,和身後跟隨的赤霞女,黑寡婦和冷面觀音等,二男三女,共計六位,一上峰即和天府老人與風雷僧,合在一處。 青城派的掌門,鐵青著臉,心中似乎至感氣惱,竟向峰頭不住打量,半晌才對卻塵子冷笑道:“兩派高手,全集此處,適纔貴派迫不及待,中途即和本門師執長輩大打出手,而令人到此間,貴派掌門卻又不知去向,未免出爾反爾,使人費解!” 卻華子和苦行禪師,峰後不見掌門師弟,也正在大惑不解。 一氣真人所問,兩人還真無法對答。 只聞天府老人,冷森森的獰笑一聲,有氣無力的說道:“我來代人回答,司馬紫陽早已變鬼!” 此語一出,把崑崙派一幹人眾,將從腳底至頂,直冒涼氣。 公孫虛越眾而出,冷笑道:“此事如果屬實,貴派的人也莫想逃出手去。” 不待公孫虛語畢,老人更是獰笑不絕,嘿嘿連聲,雲飛雪舞,口中還大聲喝道:“好一個狂妄無知的後生晚輩!斗膽藐視老夫!” 但是出語未完,對方也發出一聲冷笑,只覺青濛濛的光華一閃,公孫虛竟爾失去蹤跡。 天府老人一怔神,旋即恢復常態,繼又出聲冷笑道:“原來是一種小小遁身之術,這還難不住老夫!” 右手往肩上微揚,一陣淒厲嘯聲起處,碧綠光華一閃,他手上卻已多了一把帶有骷髏,奇形異式的寶劍。 此劍一出,卻塵子不由皺了皺眉,暗道:“這東西邪氣十足,明是白骨真人魔家三劍之一,劍名碧磷。 原賜予他門中女弟子防身使用,這次老怪卻把它帶來,而且苦命女子熊玉儀,在他手上也不知如何發落,看情形,大是不妙,偏生嘉麟師姪,不在此處,如有他項下神佩,破此劍自然易如反掌,否則劍上嘯聲,就使人大法忍受。”當即把手上拂塵微展。 淡淡一笑道:“白骨碧磷,魔家異寶,但晚輩不自量力,倒要見識一番,就請發招賜教?” 摹聞一聲銳嘯,碧光如電,遁映長空,峰頭雪光,與天上素雲,被這光華一射,即變成溫空碧綠,使人深覺鬼氣森森,不寒而慄,白雲之內,還映出無數骷髏頭影,隱現頻仍,天府老人。 更把手中長劍,略一招展,劍身上那白色人頭骨,原有許多小孔,劃空作嘯,嘯聲奇異,刺耳椎心,這原是利用一種特殊聲光,收那震慴心神之效,製造之奇,自是巧奪天工,但非有什神怪。 嘯聲起處,天府老人,竟施展青城派無上劍術,“青城八八式。 長劍劃空,劍芒打閃,只覺無數骷髏頭影,由四周直向卻塵子逼來。 卻塵子位列崑崙五子之首,已練到三花聚頂道家至境,這種攝神盪魄之術,如何能使他懼服。 魔劍揮來,他卻把手中拂塵,往劍身卷去,這原是一種余絲纏腕的普通招術,但經名家高手,稍加變化,使來即便不同。 塵尾帶來千絲寒風,風同利箭,激起無邊煞氣,氣勁如山。 兩方再互不相讓,只聞鏘當一響,劍作龍吟,劍身一陣震動,千萬骷髏頭影,宛如漫天花雨,往卻塵子頭上一罩。 只聞 數響,卻塵子手上拂塵,迎空一揮,“撥雲見日” 塵尾上煞氣千重,長塵更如一條怪蟒,把飛來幻影,攪得紛飛四散,塵招未盡,立便騰挪,一式雲裡翻身,不待對方閃避,長塵即化作“怒龍轉尾”,直柱天府老人攔腰就卷。 卻塵子原是崑崙派劍擊名家,他的特性,蓋於散招,在崑崙五子中,自成一格,人到中年,即便向道,並且棄寶劍而用拂塵(按拂塵又名塵尾),用的仍是散 式,平常閉洞不出,靜中詳參罕見絕招,除與幾位師弟,偶爾印證外,武林人物,實不知道他武功深淺,自氓山派襲擊崑崙,才與師弟出而衛道,冷殘子也被他用無 極真氣,一舉震傷,遂而震撼江湖。 這次所遇對手,武功比冷殘子只高不弱,雙方出手,互有戒心,而且彼此還含著不分強弱,誓不罷手。這一來,兩旁觀戰的人,無不惴惴於懷,惴于懷落敗,都關係兩派未來名譽與發展。 只聞有人大聲贊道:“畢道友的功力真純!老魔崽子未便抵擋得住!” 那聲音正是苗疆公孫虛所發,青光微閃,立便隱居絮雲之內。 天府老人,冷笑一聲,葛袍大袖一展,手中劍振腕而出,劍劃長空,排雲盪氣,施展的正是青城八八式的絕妙招式,“漫天繁星”,只聞噬聲震耳,劍口迎著塵尾,激卷而來。 雙方功力都純,招式勢同拼命,觀戰的人,不由提心吊膽、睜著眼睛,靜侯空中變化。 兩條人影,中合之下,鋒的一響後,不約而同的都從空中震落。 卻塵子落得比對手還快,功力上似乎稍輸一著,但一落地那身子便如弩箭,直朝對方飛撲。 手中拂塵,往前一送,說也奇怪,塵尾立向四周一分,恰似千萬利刃,迎著天府老人的胸腹,直刺而來。 崑崙派的人,不由同聲贊好。 老人把壽眉一揚,冷笑道:“喊得太早,難免失望!” 口中答話,劍也不停,碧磷劍盤旋上繞,竟現出森森劍氣,骷髏頭上,銳嘯刺耳,劍如疾風暴雷,緊對塵尾卷去。還未接觸,卻塵子立把手腕一抬,避開攻勢正 面,招式半撤,立又還手,塵尾如千縷遊絲,纏向劍身,不料對手天府老人,劍化“長鯨吸水”,招式中竟含有玄門上乘的粘字訣,塵尾纏結劍上,魔劍雖能斬鐵如 泥,卻不能削斷塵尾半根。 天府老人冷笑一聲,長劍往後一帶,卻塵子也不示弱,斜退半步,凝真力把拂塵往往後一施,雙方互不撒手,彼此微哼一聲,腳下使用千斤墜把身形定住,而後氣聚丹田,功凝右臂,誰把對方帶動,則強弱自分。 兩人如同釘在地上一般,腳下冰層,竟逐漸破裂,只聞喳喳之聲大作,腳便朝地下陷落。 天府老人,雙鬢見汗,卻塵子業已喘息可聞,崑崙諸人,心中大急,但誰也不便明裡暗助。 暮地,惡丐洪五,卻由囊中取出一物,毫不遲疑地朝著卻塵子背後就打。 物如雞卵,色作棕黃,飛來略帶呼嘯,眼看就得打中。 一氣真人,臉色鐵青,立朝自己的人大喝道:“速向四周散開,退則不及!”說完立往西邊縱去。 正是: 神功分強弱 異物劃空來 |
第17章 蒙面婦人a
那紅色彈丸,凌空飛出後,宛如勁弦之矢,奇迅逾常,無巧不巧,卻塵子背向洪五,在和天府老人,聚精會神的拼鬥內力,眼看彈丸,便要打中。 忽聞波的一響,卻塵子身體四周,似有一堵無影之牆,將身攔住,勁彈反躍,半空開花,彈體四裂,裡面卻冒出一股黃煙。 奇腥撲鼻,煙濃味重,並向四周逐漸散開。 暮聞一聲佛號,苦行禪師,懷抱竹杖,人己緩步而出,並對惡丐洪五微笑道:“赤癸彈久成禁品,道友為青城有數人物,暗施辣手,不怕武林道友齒冷麼?” 他也不俟對方答言,立時報以顏色,袍袖展處,狂颶如輪。 對著天空黃煙,略事卷掃,再將手對空一揚,玉柱峰頭,忽卷起一陣狂風,帶著紛飛白雪,沖人高空,霎時不見。 天府老人和卻塵子,兩人正相持不下,老人額上,汗落如雨,卻塵子頭上,卻是白氣蒸騰,看情形,似乎十分吃力。 禪師暗地吃驚,一時卻苦無解救之策,不覺修眉頻瘦,困憫異常。 耳畔,忽然響起公孫虛的口音,只聞他傳音密語道:“青城邛崍,這兩個老怪物,功力奇高,連卻塵道友,相形之下,也覺稍遜,為解危計,小弟只好用掌力把 他兩人震開。蓉城老怪,功力不遜乃兄,能和他作對手的,只有道友和鐵蓑前輩,而今事頗危急,我們也無暇顧及什麼江湖過節了,” 白雲之內,似有青濛濛的光華一閃,如閃電穿雲,掠空而下,又快又猛。 天府老人,暗裡一驚,功力驟減,卻尖子須發怒張,雙目神光四射,手中真力迸聚,音能裂石,氣可穿雲,只聞他暴喝一聲“打!” 他以右手穩住拂塵,左掌卻猛朝對方胸的劈去。 天府老人,咬牙切齒,手穩長劍,屹立如山。也立即報以顏色,左掌也往前猛推。 只聞一聲“糟”。 緊跟著“啪”的一響,兩人手中的寶劍和拂塵,似被一種千鈞力道,往當中一撞,如果彼此互不鬆手。就是雙方功力再高,也得把自己右手震斷。 兵刃出手,雙方手臂都感著一陣酸麻,不由同往身後一撤,卻塵子知是公孫虛熱心為友,自然心存感激,那天府老人,卻氣得顏面發青,拾起地上的兵刃後,立時怒吼一聲,身子一聳,離地而起,人如一只大雁,飄空掠來。 平地上也衝起一條人影,身背鐵蓑衣,輕如飛燕,凌空作嘯,氣震風雲,那正是衡山派碩果僅存的長輩人物。八十年前,以落英掌力,名震江湖的鐵蓑大俠,此 人酷愛山水,淡於名望,歸隱極早。岷山派與穿雲劍客,深有仇恨,歸元生率眾復仇,紫陽真人,仗義援手,掌震裴傑,岷山鍛羽,衡山派賴以保全,鐵蓑翁心存感 激,投桃報李,崑崙有事,哪能不挺身而出? 天府蓉城二老,與此翁年歲相若,彼此正是同輩人物,相互知名。 他一出,更觸發了蜀中兩老的怒火。 只聞天府老怪冷笑一聲,只一接近,立把那肥大袍袖,對鐵蓑翁輕輕一拂,人便躍開。 天空裡,立便卷起一陣旋風,初則呼呼作響,繼而銳嘯大作,旋風威力,勢同百丈窩流,只一下,就把鐵蓑翁全身捲入。 崑崙高手,知道這是青城派獨負時名的鎮山絕學,袖裡乾坤,威力奇大,江湖上盛傳已久,但從未見其使用,鐵蓑翁只一出手,便遇上這種罕見功力,一個應付不當,這位老年前輩,一世英名,便付諸流水,不由擔心萬分。 忽聞哈哈長笑之聲,其音震耳,緊跟著鐵蓑翁雙掌一揮,也發出一種奇異掌力,那是風也是一股旋流,整整把身子包住,迴旋方向,剛好與對手所發的相反,一 則由外往內擠,一則由內往外壓,方向相反,互相激盪,奇聲異嘯,四周迭起,一若萬馬千軍,疾從四方八面,急奔而至,崑崙派旁立高手,知道這位衡山前輩,也 施展數十年性命交修之學,落英掌力,雙方相遇,互見神奇,鐵蓑翁竟朝自己所發的風緣一撞,鐵蓑乘風,搏羊角而沖天直上,身法奇快,如星隕彈瀉,電掣風馳, 轉眼間,便衝出那旋風之外。 天府老人,冷笑道:“相好的,就想趁機逃走麼?未免作夢!”他身子原已飄落峰頭,復又聳身而起,沖天直追。 鐵蓑翁也打出真怒,一式雲裡翻身,倒頭便落,兩人都凝用內力,凌空對掌,按情理,鐵蓑翁居高臨下,勢已佔先一著,所用拿式,更是“飛鷹搏兔”的罕見奇 招。他頭下腳上,身子筆直,鐵蓑已無鼓風之力,兩手微屈作勢,形同鷹爪,人還未到,十指上寒風如剪,雙方高手,不由相顧駭然,彼此屏息以待,倒要看這種奇 猛招術,對手天府老人,如何化解? 一上一下,不過相隔丈餘,誰知天府老人,突把兩手往袖中一縮,頭也朝右一擺,避開鐵蓑翁攻擊正面後,兩袖招展,竟用束濕成棍的尋常招數,一陣拍打,鐵蓑翁奇招無功,來勢太猛,背上竟被袍袖打中,好在身背鐵蓑,把後身擋住,饒是這樣,猶被天府老人凌空擊落。 怪老人得手不容情,一式蒼龍入海,龍降峰頂,腳才落地,便藉力一彈,絕不讓對手有喘息機會,立便排山運掌,鐵蓑翁自覺一股奇熱,直衝面門,知道對方手辣心黑,忙震丹田一口氣,銀須自發,根根直堅,人也不閃不避,一式單掌摧碑,巧打中盤。 兩位武林長輩,各拼真實功夫,只聞“啪啪”兩響,兩旁高手,尚有許多還未看清他們是用何種招式,對掌的人彼此都不約而同的往後一撤。 鐵蓑翁,手撫前胸,顏色如上,天府老人也用手按著左肋,變顏變色。 苦行禪師和仟峰老人,立縱落鐵蓑翁身旁,由禪師低語問道:“前輩是否受傷?” 鐵蓑翁搖頭苦笑道:“我用落英掌,他使玉靈掌,雙方都凝運內功,硬打硬接,他用撲擊之力,震我前胸,我用擠按傷他左肋,雖負微傷,無礙大事。” 那邊青城掌教,也飛落師叔之前,滿致關切之意,天府老人冷笑道:“我們彼此都挨了一下,不過有重有輕,不分強弱,絕難罷手。” 又朝鐵蓑翁沉聲喝道:“王一峰,想不到你人逾百歲,還覷顏看崑崙後輩的顏色,,真是無恥之尤,適纔一掌未把你打死,算你長命,有種再來!” 雙方長嘯一聲,正待縱身再搏,卻塵子已看出對方功力,鐵蓑翁絕難是他敵手,立攔在這位長輩身前,二度接打,只交手,各出奇招,誰也不讓。 蓉城老人,緩步而出,指名鐵蓑翁和他對敵,苦行禪師卻朗聲笑道:“待老納向檀樾領教幾式絕學,就請立即發招!” 蓉城老人大怒,立和禪師戰在一處。 一氣真人和仟峰老人,雙方也於此時,大打出手。 風雷僧早已忍耐不住,舌綻春雷,一聲大喝,疾如電閃,掌蘊風雷,青雲師太,正待躍出迎戰,鐵蓑翁又二度出手,兩人對上便是辣招,剩下的人,崑崙派卻只留下青雲師太,公孫虛卻隱身一旁。 惡丐洪五,和那冷面觀音與黑寡婦,雖在一旁虎視眈眈,乘機待隙,卻還未曾出手。 赤霞女鐵江娥,痛心愛徒身受酷刑,早已萬念懼冷,她對師門一向忠心,但個性倔強,連掌門一氣真人,也得瞧她顏色,不敢惹她。 此次以事,原以黑寡婦白鶴峰被天蜈咬傷後,熊玉儀關心長輩,寅夜向麟兒求救,麟兒礙於友面,出手醫傷,傷勢將痊,數言不合,麟兒掌碎銅令,一怒決絕。 事後,黑寡婦被赤霞女著著實實埋怨了一頓,更觸發黑寡婦一腔怒火。 當時,惟恐鐵江蛾師徒,當面翻臉,黑寡婦只好忍怒不發,反求師姐,對紫銅令之事,隱住不說,善籌妥策,設法轉環。 鐵江蛾素有鬚眉氣,個性豪爽,自以為師妹果真聽勸,不疑有它,第二天,立即動身返蜀。 由鶴峰直奔青城,不下千餘裡,一行四人,都施展輕功,晝夜不停,盡五日之力,始抵成都,覺虛僧須立即奔赴峨嵋,報告此行經過,抵城小息後,立即告別回山。 赤霞女知道這位師兄,門戶之見雖重,心地倒還光明,這一次,固屬一敗塗地,對崑崙派不免仇恨極深,促自麟兒為他療傷法毒後,以往成見,無形中部消去一半,當黑寡婦不在身旁時,話語中對麟兒還不時稍加讚賞。 他一告別,赤霞女似覺悵然不安,忙笑著道:“本門離此不遠,以師兄腳程,往來不到一日,掌門人也時常盼望,能不時與諸位師兄聚會,以便探究武功,為何今日過門不入?莫非小妹語言有什失檢之處,得罪師兄了麼?” 覺虛忙合掌一揖道:“師妹言重,貧僧實不敢當,邇來禪心不寧,本門似屬從此多事,深悔此次不該魯莽下山。一念貪嗔,即入煩惱,返山面見掌門後,擬即閉關三所,懺悔此行罪惡,峨嵋青城,彼此一家,相隔也不算遠,得閒,即將赴訪,相見不爭一時?” 又朝著赤霞女和熊玉儀看了一眼,臉上似帶著三分黯然神色,默然久之。 赤霞女知他善麻衣相術,一定看出有何不妥之處,遂正色問道:“師兄,是否看出小妹和玉儀,氣色不善?有話為何想講不講?” 覺虛宣了一聲佛號,淡淡大笑道:“心存善念,必獲我佛慈悲,雖有小災,不足為害,惟望師妹一切務宜忍耐,一俟明心見性,悟澈真如,則能化乖戾為祥和,則百害不侵矣!” 黑寡婦適從門外閃身而入,覺虛遂不願再事多留,忙和她道過別,即飄然返回峨嵋去了。 赤霞女和熊玉儀,正待小息一會,第二天趕回青城,面見掌門,請示處理。 黑寡婦卻促她師徒兩人立即返山,她暗中認為這是青城派有史以來最大的侮辱,熊玉儀顯有通敵之嫌,至少也存了袒護敵人之心! 欺師拗祖,吃裡扒外,犯上便是死路。 兩人拗她不過,只好隨意用過食物,立即趕路。 青城山在灌縣西南,狀如青城,歷代方士如張道陵,孫思邈之類,均隱居於此,究其實,此山不過是岷山之第一峰而已。黃帝曾封此山為五嶽丈人,故又名丈人山,道家且把它列為十大洞天之一,確是人間仙境,更為武林所必爭! 青城派開山立派之所,卻是一所美崙美奐的道觀。觀名青陽,位當山南離頂不遠之處,四圍都是大可逾抱,歲逾千齡的老檜孤松,青城派的人物,里里外外,數近千人,其中僧道俗丐,可以說應有盡有。 青城掌門一氣真人,武功修為極高,門戶之見至重,但他本身很少下山行道,刻己也嚴,論他自己一生,還不失為武林中潔身自好之士,不過耳皮軟,喜聽讒言,性優柔,而不能當機立斷,一遇大事,可能給他處理得很糟。 當日下午,赤霞女和師妹三人,就抵達觀中,青城三鳳中的老大陳玉貞。老二成玉霜,一聞師父返山,都出觀迎接。 太華子。寒江釣叟原是赤霞女的師兄,也趕出現外,一見兩位師妹返山,不由笑道: “為著本門之事,有勞兩位師妹千里往返,掌門人正在雲房調息,師妹亦須稍慈徵勞,明晨再見便了!” 晚輩見著長輩,彼此自有一番俗禮,無須細說。 赤露女正待緩步人內,不料師妹黑寡婦竟寒著一付臉,動問太華子道:“師叔是否在觀?” 誰都知道,天府老人,潛修觀後一洞府之內,長年蟄府不出,就是掌門一氣真人,有事參見,也得考慮再三,絕不冒昧前往,黑寡婦竟無端問起師叔來,分明有至為重大之事,大約這種事,連掌門一氣真人,也難於解決,才急於找見師叔了。 太華子和寒江釣叟,不由大吃一驚,忙答道:“師叔在觀,只不知師妹何事,必須驚動他老人家?” 赤霞女和熊玉儀,知道絕大風波,就在眼前,也只好沉著氣,隱忍不說,大不了,豁出性命不要而已,赤霞女憐愛萬分地把徒弟看了一眼,但見熊玉儀滿懷沉著,垂首不言,不覺暗中更為痛惜。 黑寡婦且不答理師兄所間,竟跑到大堂之上,拿著鐘杵,連敲一十二響,這是表明門弟子發現重大事變,門中不論何人,一聞鐘聲,必須赴堂聚會,否則便是輕視門規,為大不敬。 在觀的人,都來不及整衣配劍,立赴堂前,好在各人位置,往常都有規定,一個個鴉雀無聲,垂首而立,靜候掌門及本門兩位長者,出而主持其事,除黑寡婦及赤霞女師徒外,誰也猜不透,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後堂裡,玉磐頻敲,人堂之處,門戶本來虛掩,此時竟無風自啟。 一位年約十四五歲,生相俊美的道童,手裡捧著香爐,爐內白煙裊裊,清香四溢,一出堂,把香爐放在桌上後,立即站立堂上正當中椅子之後。 另兩位年歲相約童子,左邊一個手捧本門令符,及二十四根朱竹簽,右邊一位,則捧著一把用黃布包就的長劍,一臉莊嚴,緩步出堂後,立即分向左右,岳峙淵淳,儼態萬千。 門中,立即走出一位道裝老者,年紀約六十開外,青巾道服長髯飄胸,風目長眉,兩眼神光十足,手中卻抱著一只長可逾尺的玉匣,才出門,立把兩眼朝堂一掃,青城門下的一幹人眾,立即肅然起立,迎接掌門。 真人點頭一笑,並招呼落坐。 大堂之上,鴉雀無聲。 一氣真人,落坐後,也未立即問話。 後堂,又傳來三聲玉磐。 一氣真人,忙從椅上立起,迴轉身,面裡而立,又從後堂走出一位道者,一位和尚。 那道人就是青城長輩的天府老人,和尚正是那風雷僧。 兩人年逾百齡,長年不出,青城門中,下至門人,上至掌教,對這兩位老輩人物,異常恭謹,才入廳,一氣真人,即率眾下跪,迎接長上。 天府老人,忙含笑命起,兩旁上首落坐後,立把臉色一沉,劈口就問真人道:“緊急鐘聲,八十年來,本門尚屬首次,如門弟子中,不分事情輕重,隨意敲打,或經查不實,即便大驚小怪,均應按門規予以重責,以肅風氣。” 一氣真人,還未答言,黑寡婦已柵珊而出,就著堂前一跪,現出滿面莊嚴,竟朝青城掌教哭訴道:“小妹白蓮,有關係本門存亡大事,不得不稟,如有半句不實,願領反坐之罪!” 此語一出,除赤霞女師徒外,在場的人,無不大吃一驚,立時議論紛紛,相互忖測,到底出了何事,如此嚴重! 一氣真人,臉色一整,急道:“此語爾何所指?還望師妹明言,愚兄絕對秉公處理!” 黑寡婦竟沉痛哭道:“本門弟子熊玉儀,漕宇廟失落敵手,貪生怕死,竟爾降敵,並還和昆侖派門弟子季嘉麟混攪不清,彼此稱姊道弟,此次奉命下山,一則為 著那千年靈芝馬,一則為著打聽她的下落,不意對敵之前,熊玉儀已將本門機要全部洩漏,致高手如覺淨覺虛兩位師兄,雖然一同出手,猶不免慘遭敗北,司馬紫陽 的徒弟,並還暗中放出蜈蚣毒物,出手傷人……” 語聲未盡,門外竟有人接口冷笑道:“那他是吃了豹膽熊心,自求速死,他們有蜈蚣,老叫化袋中有蛇,囊中懷毒,只要掌門下令,哪怕它走刀山,下油鍋,不是我洪老五誇口,還沒有把這批東西看在眼內!” 堂上微風颯然,門口卻進來一位獨眼、盤譬、破服、跣足的中年異丐。 這是青城門中最偏激的人,江湖行道,以手辣心黑,武林人畏之虎豹的惡丐洪五。 他一根百節蛇骨鏈,不但製自千載寒鐵,而且淬有奇毒,既可鎖人兵刃,而且傷人之後,立可使人傷發身死,臨陣不過十招,自稱無敵。 囊中紅麟錦蟒,訓練有素,原是數百年奇毒之物,全身可大可小,只一使出,武林中若干高手,均曾膏蛇吻。 洪五一身武功,得自青城真傳,門戶之見,以他最深,個性也最偏激。 他終年在外行道,來去自如,所說的話,不僅同門要聽從。 連一氣真人,也得賣他三分閒賬。 這次大約又是倦游知返,適逢其會,什麼事,有他一出只有推波助瀾。 他見過掌門,參過師叔後,落坐在寒江釣叟的下首,圓睜著一只獨眼,靜俟師妹訴說原委。 黑寡婦繼續陳明師兄道:“覺淨師兄和小妹,身中蜈蚣毒,熊玉儀親自奔赴敵方報信,季嘉麟那小子得便宜賣乖,親來療毒,面加侮辱,並還搶走本門紫銅令,用‘搓鐵成屑’的手法,將銅令摧毀,小妹不能不面陳掌門,及兩位師叔,並還親詣祖師之前,自刎謝罪!” 這寡婦,表演能力,至為高明,竟當堂抽出寶劍,往自己頸上就抹。 天府老人低吒道:“是非自有定評,何用行此拙志?”人腕微抬,彈指作響,只聞“當”一聲,黑寡婦手中長劍,似被一股無形勁力,打落地下,這女人竟伏地大慟起來。 這種先發制人,卸責推過的手腕,還真用的巧妙,別看黑寡婦名字不雅,模樣兒偏還又俏又艷,雙峰奇凸,柳腰圓臀,櫻唇貝齒,一顰一笑,都有獨到工夫。曾 據青城門弟中有若干蜚言,謂她一身生具奇趣,不但柔若無骨,暗中對人卻是嬌媚十分,艷福飛來,能使你飄飄欲仙欲死,不過你體格不強,貌相不美,男女之事, 經驗不足,極難得她青睞。當然,事出有因,查無實據,真真假假,只有她自己知道清楚。 倒是她這一哭,還真收到先發制人之效。 一氣真人,雙眉一挑,把眼朝著熊玉儀一掃,冷幽幽地說道:“你還不出來,伏地認罪?” 熊玉儀只好越眾而出,玉慘花愁的往當中一跪,不作一語。 赤霞女冷笑一聲,走到堂中,朝兩位師叔一拜後,立即面對掌門,淡幽幽的道:“熊玉儀從小就由我撫養,與其說是我的徒弟,不如說我們就是仗義執言,可能也有人認為我肌犢情深,心存偏袒,不管人家存著怎樣的想法,事實真象,我得把它指點出來,以正視聽!” 這一來,成為一告一辯,而目赤霞女和黑寡婦,往常私交頗篤,一旦反臉成仇,使一氣真人,深覺辣手,只好微笑道:“師妹有話,不妨直講,不過,此事關係本門聲譽太大,不能不按規處理!” 赤霞女冷笑道:“這麼說來,掌門人是把儀兒的罪,已經定妥了,那小妹還有什好說?” 仁氣真人,被她言語一頂,一時還回不出話,天府老人冷哼一聲,對赤霞女所講,未加理睬,寒著臉,向一氣真人道:“此事問題癥結,在於女弟子熊玉儀,是否確向敵人伏首乞命,如果她能這樣作,就難免不把本門機要,洩諸旁人,紫銅令無端被毀,她得擔承這種責任!” 此話一出,無殊宣布了熊玉儀的死亡,只聽得赤霞女機伶伶的不住亂打寒噤。 一氣真人立沉臉向熊玉儀喝道:“你是否為著個人生死,不惜伏首乞命。” 熊玉儀氣得玉容失色,熱淚雙流,她把被擒後的一切經過,以及覺虛僧和黑寡婦身受奇傷,自己寅夜求援,麟兒入洞療毒,黑寡婦硬逼麟兒,交出隨身至寶,雙方弄僵,於是惹怒麟兒.掌碎銅令等情,侃侃披露。 這一說,青城派的人,雖覺熊玉儀在立場上,不能站穩腳步,但黑寡婦似乎也做得過火,堂中鴉雀無聲,彼此都陷入沉思。 急聞黑寡婦一聲獰笑,手指熊玉儀痛斥道,“你這無恥賤婢,分明與崑崙派那男生女像的小狗,熱戀成姦,所以師姊一見面,就逼你回來時,你卻滿懷不願,現 於辭色,而今,因為我當堂揭發你一己隱私,你還無恥巧辯,須知,敵人毀去本門信物,對本門已屬莫大侮辱,稍具天良,莫不視為痛心疾首,如果我還隱忍不報, 不但無以對掌門,死後也愧見本門列代祖師……” 赤霞女見師妹竟把一己的過錯,均倭諸自己的徒兒,而且就事論事,熊玉儀還於她有救命之恩,而今不但不心存感激,乃至以恩作仇,不由悲憤填胸,遂恨聲對 黑寡婦道:“師妹,我和你同堂學藝,想不到為了徒弟們的事,你竟這樣忍心,須知你言不由衷,卻無異于把這孩子毀了,你又哪能對得住掌門對得起師叔?對得住 本門列代祖師?……” 語聲激昂,聲淚俱落,大堂之上,揚起一片哭聲,一氣真人,立時慌了手腳,深覺左右為難。 暮聞風雷僧冷笑一聲,面容嚴整地對著一氣真人道:“就事論事,熊玉儀已有貪生惜命之嫌,法無可恕,惟關心長輩生死,尚未可厚非,暫時罪減一等。毀令之 仇,不可不報,依我看,即日馳赴崑崙,找司馬紫陽理論,他能毀我本門銅令,我們也得把崑崙山鬧得地塌天崩,惟望佛祖慈悲,降罪惡人,使無漏網。”說完,又 宣了一聲佛號。 天府老人,含笑地點了點頭,並著一氣真人,將熊玉儀之事,立時處理。 一氣真人,立刻將臉一沉,人從倚上,緩緩立起後,即命身旁兩位少年弟子,把壁上黃綬拉開,正當中,卻現出一位道裝老者的畫像,道鬃修眉,長露垂胸,青 袍雲履,背負長劍,左手抱著一本道書,右手卻拿了一柄拂塵,栩栩如生,直似呼之欲出,正是青城派,開派祖師的丹青畫像。真人捧著一把香,在祖師面前焚香膜 拜後,竟高聲朗誦道:“弟子姜庶,忝為一十五代掌門,一身才德不足,致使門中女弟子竟有惜命友敵之事,除按門規懲處外,特在祖師面前告罪,自請處分!” 禱告既完,自把道髻打開,隨手分出一股辮發,猛可裡,右手一揚,一道青光,如閃電飛霞,撩人雙目。門弟子連看都來不及,一氣真人,已提著一絡長髮在手。 這一做作,無非仿曹孟德削髮代首,但堂中空氣,卻顯得特別緊張。 熊玉儀有如待宰羔羊。所有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可是,事情很奇特,她雖然滿懷悲戚,但了無懼容,從容不迫的從身上摸出一顆紅珠,珠如雞卵,紅光四 迸,雙手捧著往前一遞,待赤霞女接過紅珠後,然後恭恭敬敬的朝師傅磕了四頭,淚流滿面道:“弟子幼遭孤露,賴恩師撫養成人,十五載顧覆之情,雖肝腦塗地, 也難酬報慈恩於萬一,不意宏恩未報,反損清名,祖師堂前,遂成叛逆,不但恩師前所難料,弟子到此時猶疑幻疑真,羊枯陸抗,百世流芳,若當時史官不察,又何 償不可以叛逆視之黑寡婦當場冷笑一聲,正待答話。 寒江釣叟,摹地怒叱道:“白師妹(黑寡婦的姓氏)!你身為本門長輩,對門弟子自應愛多於恨,這種血淋淋的事,在本門尚屬創見,依我看,也丟盡了本門的人,如果還有人在此逞意氣之爭,我得呈請掌門師兄,念念本門戒條,那時誰也落不了好,可休怪我不顧情面!” 太華子和寒江釣叟,彼此交稱莫逆,和赤霞女感情也深,兩人一身武功,在青城派位高權重,寒江釣叟一落話,太華子也若明若暗的把黑寡婦數說一頓,只氣得黑寡婦雙眸噴火,但對這兩位師兄,她還真不敢惹,只好把口中要說的話,硬咽回去。 堂上顯得非常嘈雜,門弟子對此事也似有微詞,但又不敢挺身出辯。 熊玉儀仍繼續向赤露女哭訴道:“鶴峰上,自芝馬出現後,江湖百家,盡出高手,意圖攝取那天地間草木之靈一成形的靈芝仙馬,其中最注目的,要算陰山派的 人。崑崙弟子季嘉麟,以陰山派一幹人眾,無一不手辣心黑,惟恐弟子無意受害,特將他原已贈人的蝻目紅珠,藉給弟子,因遇恩師,臨行倉足,不及送還。弟子原 是一身清白,藉人之物,誓必璧還,而今,留在世上,時日無多,此一心志,還望恩師成全……” 此時一氣真人,已將桌上那玉匣打開,但見光華一道,直透梁間,隨手竟取出一把精光奪目,長不逾尺的短劍,又著門弟子準備了一條長逾一丈的牛筋。 青城派的人,想不出熊玉儀將遭受哪一種刑罰?但祖師的太白劍,竟也於此時取出,有它一出,罰便不輕。 一氣真人,此時鐵青著臉,披頭散髮,狀至可怖。 他一手擎著寶劍,一手卻拿著一支朱紅竹簽,雙目中神光閃閃,面朝熊玉儀沉聲喝道: “你身為門中弟子,竟敢觸犯門規,例應賜死,念爾年輕,罪減一等,暫穿琵琶骨,侯崑崙派毀令的人捉到後,再抽去牛筋,而後幽居思過室,懺悔一十五年,是否甘心領罰?” 熊玉儀肅容答道:“本門門規,弟子無有不從,只是認定弟子,惜命事仇,貪生洩秘,這一點,弟子雖死,絕不承認!” 一氣真人,怒喝道:“裁定之事,不容你不從!” 隨說,隨拿眼朝赤霞女一掃,低聲:“根據本門往例,處罰徒兒,例由其授業師尊,親自動手,望師妹行刑!” 赤霞女此時,臉如敗土,淚流滿面,傷心已極,一聞此語,立把杏眼圓睜,冷笑一聲道:“師兄,你這一命令,恕小妹無法領受,本來,徒弟有罪,師父掌刑, 這是武林中一般如此,不足為怪,可是今日之事,情形兩樣,熊玉儀論年紀不過一十六歲,論罪狀,不過和廬山派的門人,彼此訂交而已,以小妹眼光來看,我絕不 認為她惜命事仇,貪生洩密,而把本門銅令被毀之責,逐諸於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要我來做這種劊子手,恕我不能從命!” 黑寡婦竟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旋即揚首接口道:“為維護本門尊嚴,小妹願代為掌刑!” 堂上,立起了一陣騷動,無數目光,都帶著憤怒神色,移向黑寡婦的身上,而且門弟子都竊竊私語,顯見群情激動,都不滿黑寡婦所作所為。 一氣真人,不由怒喝道:“祖師堂上,必須肅靜無嘩,道門中弟子,連這一點都不能遵守?” 說完,立把左手朱紅竹簽,疾朝地下一摔,竹簽粉碎,口中還暴喝一聲。 “動刑!” 黑寡婦忙應了一聲“遵命!”身形微聳,撲上前,接過掌門人手中大白劍,飄然落地後,但見銀芒連閃,堂前發出一聲哀感動人的慘叫,兩道鮮血,噴出三四尺遠,熊玉儀的雙肩,連衣帶肉,穿了兩個大孔,徒見她嬌軀一陣抖動,身子已經撲在堂前。 青城門弟,不約而同的哭出聲來。 赤霞女一臉慘白,淚如湧泉,人也幾乎暈倒。 寒江釣叟和太華子鐵青著臉,不滿之狀,顯形於色,可是黑寡婦卻絲毫無動於衷,琵琶骨刺穿之後,立將寶劍奉還,從桌上取過牛筋,穿孔綁縛後,熊玉儀已只有奄奄一息。 黑寡婦淨過手,向掌門繳了令,立即返位就坐,赤霞女直恨不得一掌將她劈死,幾番躍躍激動,均被寒江釣叟暗中止住。 一氣真人,覆過神像,並將太白劍還匣,立命人將熊玉儀禁諸幽閉門人之地,又和長輩同門計議一陣,決定即日攻打崑崙。 天府老人,使用信鴿,通知義弟蓉城,著其協助一臂,翌日清晨,青陽觀前,即來一位玄裝葛服,長眉毛。山羊須,精神矍爍的老者。 青城門中,不但掌教真人,迎迓嘉賓,連風雷僧和天府老人,也親自走出觀外。 來人竟是邛崍派的蓉城老人,只因得著義兄來信,立即趕來,人手齊全後,當晚,即決定向崑崙進發。 赤霞女也在一氣真人指定之下,押著熊玉儀,同赴崑崙問罪。青城三鳳所佩的寶劍三把,當即手令繳回,雲中鳳陳玉貞所佩的白骨碧磷劍,由天府老人,作為隨身之物。碧梧鳳成玉霜。 所佩的天蜈劍,則由蓉城老人帶以防身。熊五儀的赤癸劍,卻由風雷僧攜帶。青城掌門,則帶了那把歷代祖師相傳的太白劍。 青陽觀養著寶馬數匹,這一次,算是出動最多,赤霞女,黑寡婦,和那冷面觀音,每人都騎著一匹五雲桃花駒,惡丐洪五,則獨騎一匹青驄,掌門人和三位長輩,則用千里飛行術,下了青城,馬不停蹄,人如御風,同奔西南方向,直赴崑崙。 雖然腳程很快,到達崑崙,已是三日三晚,熊玉儀由恩師照顧,但黑寡婦卻無時無刻,不在監視之中,熊玉儀人比花嬌,但這種折磨,縱是鐵打金剛,也熬受不 住,嬌軀不免隨時日而消瘦,碧綠青裝,桃紅片片,前胸後背,還縛著藥製牛筋,人已弄得不成人樣,生與死,已只是一紙之隔。 一氣真人一行數人,隱蹤在崑崙山一巖穴之內,由天府蓉城二老,勘探乾元洞後,決定次日清晨,實施攻擊,首由惡丐洪五,單人入洞,其餘的人,立向中洞進 逼,當日,傷那崑崙弟子的人,都由青城掌教親自出手,待麟兒一和蓉城對敵,彼此遂各走極端,以上各節,純系補敘,熊玉儀身受酷刑,及青城發動攻打崑崙的經 過,就此表出,不必再提。 崑崙青城兩派的人,正在玉柱峰上,作殊死鬥時,麟兒練秋,躍下峰頭尋師,也發現一種奇情異事。 原來玉柱峰的西北方,下臨一處絕探險谷,恆古人跡不到,毒蛇猛獸,古樹奇花,應有盡有,這一處,連紫陽真人,也絕少涉足。 麟兒練秋,由峰頭躍下後,均施展師門無上心法,禦氣飛行,飄飄下落,麟兒一心念懷恩師安危,失去往常沉靜,突把真氣一沉,那身子立便星飛丸瀉般,朝下疾降,眨眼間,已將練秋丟下很遠。 董練秋心頭大急,不由著了慌,一面急降直追,一面高聲叫道:“麟哥哥,落慢一點,小弟追趕不上呢!”下行之勢太快,兩耳只聞呼呼風聲,那還聽得到? 落下之處,卻是一處密林,麟兒穿枝而過,剛一落地,練秋也跟著下來,但他將真氣下沉後,因為經驗不到,以神卸氣,運用不靈,不免浮出濁力,從峰頭直到谷底,起碼也高逾五千餘切,只要現出濁力,收勢不穩,這一落,不是跌成肉泥,也得弄個筋斷骨折。 麟兒因為急於尋找恩師,卻把此點忽略,未曾提醒秋兒,偶爾回頭時,才於無意之中看出,不由得魂飛魄落,趕忙驚叫一聲,將身一躍,凌空而起,恰好秋兒挨 身而過,遂順攔腰一抱,無如這位師弟勢子太猛,連他自己,也帶了下來,兩人一屁股坐落地上,雖是泥地,卻也躍得不輕,只覺痛徹心脾,暗把真氣一運行,幸還 未傷內腑。 練秋齜牙咧嘴的笑了一笑。 麟兒不覺埋怨道:“你怎的這等冒失,我如發覺稍遲,你豈不把自己跌傷?如有三長兩短,恩師們幾年心血,無殊付諸流水?師門正在多事之秋,爾我如不能此時效勞,反使人礙手礙腳,豈不有虧弟子之道?” 這一訴說,把練秋也說得落下淚來,話才出口,麟兒卻又深侮自己把話講得太重,只好展顏笑了一笑,把自己所領會的武學神髓,提要勾元的傳了師弟很多,練 秋始破涕為笑,人從地上,一躍而起,笑顧麟兒道:“本門武功心法,小弟所知不少,平日也勤加鍛鍊,只是每當使用,總覺不能得心應手,由此才知學識經驗,必 須齊頭併進,否則仍屬徒勞,師兄訓誨之言,無殊金玉,小弟必定終身行之。” 麟兒見他說得鄭重,不覺滿懷歉意道:“愚兄因為重重逆事,耿耿於懷,一時口不擇言,有瀆賢弟,好在自家兄弟,並無存心,望勿見罪!” 練秋笑道:“你就是打我罵我,我也不會恨你的!師父落下峰頭之後,人卻不見,麟哥哥,我們趕快找他,好不好?” 麟兒用星眸往四下一打量,空谷寂寂,杏無人影,不由仰天長嘯,壯懷激烈,響遏行雲。 山谷南端,也突傳來一聲清嘯,嘯如龍吟風吵,聲振九霄,那聲音和麟兒竟兩相類似。 練秋雀躍大笑道:“這明是師父的回音,他連麟哥哥的嘯聲,也能辯出,回答的聲音,也有七分相似,足見恩師對你器重非常,我也來學上一學,看他是否給我回答?” 這孩子,稚氣十足,竟也嘯了一聲,他內功原極精湛,中氣充沛,也震得山谷爭鳴,雲霞盪漾。 果然山南又有人回嘯作答。 麟兒練秋,不由驚喜萬分,雙雙拔空飛躍,捷如星隕,一前一後,往山南方向便跑。密林之內,凸出一座危岩,崖頭上,靜立一位中年道長,一襲青袍,襟飛袂 舉,長眉入鬢,氣朗神清,麟兒練秋,一眼瞥見,宛那回失乳嬌兒,見著慈母,臨空疾落,一左一右,飛撲上前,不約而同的喊了一聲“師父!”雙雙拜落地上。 真人一手一個,把兩人挽起後,竟微微含笑道:“青城派風雷僧,年逾百歲,躋身空門,按理,應是心如止水,不帶半絲火氣,然而事實上,卻適得其反,以他 這種成名人物,居然也使用鬼域之技,乘機偷襲,你們兩人,以為我毫無防備,被他一掌擊傷,玉柱峰高逾千尋,人傷之後,失去輕功,如何可活?嘉麟嘯聲中,隱 含悲憤,聞言可辯,秋兒天真淘氣,也效法師兄,嘯聲人耳,即知你們兩人一同追至,如不是聞嘯作答,卻也沒有這般容易被你們一找就著了。” 麟兒雙眸灼灼,把師父身上,瞧個不停,幾番開口想間,又似不敢。 真人笑罵道:“十四五歲的孩子了,平常天不怕,地不怕,到處惹禍,怎麼有話想問,又不開口?” 麟兒俊臉一紅,微笑道:“風雷僧練就的風雷掌法,霸道無比,恩師能在粹不及防之下,卻未受傷,這道兒,我還未曾相通呢?” 真人一手挽著秋兒,漫不經意的答道:“本門的伏魔神功,一經發動,百邪不侵,風雷僧的掌力,焉能穿透這種道家的三清罡氣?否則即不當場致命,也必受傷不輕!” 略事停頓,又繼續道:“天府老人,功力精湛,劍術尤為所長,只是這武林老怪,把他們中晚輩熊玉儀拋下峰頭後,我急於救援,猝遭突襲,幸喜在與他們動手 之先,已用神功護體,風雷掌風,看似打在背部,其實相隔五六尺,已被伏魔神功擋向兩旁,可是躍落谷底後,偌大一個人,竟杳無蹤跡,凝神四望之下,此間似傳 來一陣冷笑之聲,追蹤此處,又杳無人影,正聳身岩頂,凝眸四顧之際,你們兩人,也循聲辯向,跟蹤至此,只是青城派,那位可憐的女弟子,卻不知被何人救 去?” 麟兒想到熊玉儀冰清玉潔,卻落得這種悲慘下場,不覺星眸中含著一泡熱淚。 真人笑了一笑,溫語慰告道:“人間原是坎坷難平,一念情癡,便墮色戒,你和霞兒兩人,什麼都好,就是這一點,較為脆弱,還得痛下功夫!” 秋兒原是天真稚氣,有話毫不隱瞞,竟傻笑道:“本門兄弟姊妹,以前雖然未晤麟哥哥,但一般言談,都講麟哥霞姊,許多地方,承受了恩師性格,還說什麼有其師必有其徒……” 麟兒聽他說得溜嘴,底下竟愈說愈不成話,唯恐恩師著惱,不由朝秋兒使了一個眼色。 真人神目如電,哪有不知之理,竟淡淡一笑道:“你這一說,無異謂你師兄弱點,都是我這當師父的教導無方,像你這般天真淘氣,難道也是為師的教了出來?” 秋兒以為師父責怪下來,不由私心大急道:“誰說師父教導無方?往常師父不是也說,少年人天真點好! 真人不覺忍俊不禁,忙道:“你愈來愈淘氣,往後看我嚴格管你,而今閒話少說,找人才是正經!” 密林之內,忽傳來一聲冷笑,林中竟有人發話語道:“師徒忘卻正事,卻在此處閒談,所謂朋友情重,看來純然是假。” 語音清越,酷似婦人女子所發,音調不高,但中氣十足,只覺徐風飄拂,聲音所過之處,林木蘑菇自落。 紫陽真人,一見來人語音中,似含有一種無形功力,酷似九天元陽,但剛勁不如,如認為是九天元陰,但又缺乏強種陰寒之氣,不管真人見多識廣,也猜不透武林中竟有伺人練有這種功力,一時沉思不語。 麟兒在師父身前,未經吩咐,不敢隨便出手,秋兒忍耐不住,身子一塌,人便凌空,口中還大聲疾喝道:“何人敢來此處,出語嘲諷,有種,不妨露面!” 只聞哼的一聲冷笑,枝頭微微一晃後,也不見有人影飛出,密林之內,仍杳無一人。 秋兒從空中疾落而下,星眸四囑,困惑異常,剛好真人和麟兒,惟恐練秋魯莽,雙雙躍至,秋兒卻笑顧麟兒道,“麟哥哥。 這大約是什麼山精海怪之類,否則,絕不至有語無人,武林中那班邪魔外道,想來此處作怪,無疑自動送死!” 真人正待喝阻,一株千年老松之上,主幹內,原有一處空心,裡面正可藏人,摹地人影一晃,竟從那空心之處奔出,輕如飛花墜絮,捷同飛鳥,一纖細身材,黑中蒙面的青衣怪婦,立時飄落地下。 她也不俟真人答話,更看不出她臉上表情,青衣迎風,似覺神情冷漠,可是一落地,卻拿臉朝著麟兒,看了一眼,而後幽幽地朝著真人道:“名山聖地,自當供人觀覽,我就不信憑你師徒三人,就可擋盡武林人物,使其不涉足此處,否則,玉柱峰頭,也不至有人影飛舞了!” 真人笑道:“崑崙山本門創派,歷代掌門,絕未禁止武林同道,來往其間,適纔不過小徒無知之言,還望道友海量,不加深責!” 青衣女人冷笑道:“你如此解說,只恐言不由衷,這點我也懶得理會!只是,既來寶山,不領教你這位統率群倫的大掌教,豈不令人失望?” 話落人起,還夾著一聲“接招”,立覺香風撲面,對方身法奇快,一出招,右手食指,立朝崑崙掌教的右臂就敲。 這種奇異指法,竟和崑崙派的天指,有異曲同工之處。 真人只覺一縷寒風,犀利如剪,疾朝自己右臂襲來,趕忙往邊一閃身,正待避開正面,不覺那襲來的風勢,有如附骨之蛆,竟朝旁邊一卷,迂迴側擊。 真人不由大吃一驚,猛提丹田一口氣,立驕右手食中二指,迎著寒風一劃,這一下,也運了六成功力,而且是崑崙派絕技失傳後,指功內的武學神髓,罡風如箭,立將來人指風封住。 青衣蒙面婦人,不由呆了一呆,但隨即冷笑一聲,衣袂飄飄,人如魅影,四方八面,都是她的影子,只一接近,不彈即點,而且攻的都是穴道。 紫陽真人,用崑崙派的失傳絕學,七十二式斬龍掌和那鴻鉤八式,和來人對拆八十餘招,而且掌法中;還使用自己精研獨創的乾元內罷,想把這蒙面婦人的拳掌,硬封回去。無如對手武功太強,不但所用招式,著著奇詭,而且內功精湛,敢和真人硬接硬架,絲毫不懼。 麟兒凝神一志,想把人家的招式,來路摸清,但越看越覺奇怪,因為這青衣蒙面婦人,所用拳掌,竟和扶桑姥姥,在水靈宮,有心傳授師妹的招術,了無二致,但這人的穿著打扮,和那扶桑姥姥,大不相同。 扶桑姥姥穿的是一身冰綃素服,而且身材也比這黑衣女人,高大豐滿,拳腳招式雖同,體形有異,不由把麟兒陷入困惘之內。 纏戰百招以上,兩人不但愈打愈快,而且都把壓箱藝業,使了出來。 青衣婦人身形步法,不但行雲流水,而且前後左右,似乎都有她那婀娜影子,舉手投足之間,著著都見功夫,招招都複雜秘奧,一掌一式,有奇有正,可實可虛。 紫陽真人,素以沉穩機變見長,所用的又是道家玄門正宗的特有心法,敵人只要稍現破綻,立便乘襲進逼,斬龍掌由頭至尾,都是一氣呵成,鴻鈞八式,則是絕 好散招,只一搭上手,真人有八次連續猛攻、均未得逞,那青衣婦人,也立即報以顏色,雙方五次撞掌,兩人各自震退三四步,真人不由暗忖道:“武林中何時有這 麼一位婦女,怎樣也思索不出,只好沉住氣,小心應敵。” 麟兒以為熊玉儀是這位來歷不明的怪婦所攝去,他是不見一面,決不甘心,恩師被人攔載受阻,如果時間無端耽誤,傷痕勢必逐漸惡化,那一來,熊玉儀的一生,就毫無意義的斷送了。 這一想,不由心中大急,也不管恩師見責與否,竟把身子一撲,穿入兩人掌風之內。 紫陽一怔神,正待喝斥,心料對方必趁勢猛襲,可是,事實上卻是不然。 那蒙面婦人,一見麟兒介入,直往斜刺裡飄落,似乎收招不及。 這種飄落之式,又是扶桑姥姥暗傳師妹雙環招術時,所用的奇異路數。 麟兒眨眨大眼,知道來人不願顯露身份,可能別有隱衷,而且,她潛身此谷,也似乎善意多於惡意,想到此處,已對來人毫無惡感,不由微笑道:“長輩竟技之時,按理,晚輩不應插手,但一時見獵心喜,不顧冒昧,除恩師及長輩謝罪外,能否賜教幾手高招?” 蒙面婦人清笑一聲,緩緩說道:“你自恃已得爾師門武學神髓,只要有人動拳動腳,就想過招麼?高招倒有,如果記性不強,說不定,看過的,也早忘了九霄雲外了?” 麟兒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多看幾次,便永遠也忘記不了,還是請前輩賜招罷!” 蒙面婦人呆了一呆,似乎聽了麟兒話中有話,暗裡吃驚。 紫陽真人,也把眉一皺,但旋又回覆平靜,含笑不語。 暮地裡,蒙面婦一幌身,左拿右點,雙招併發,麟兒微將身子往下一蹲,兩掌由下而上,向空中劃了一道大孤,立覺勁風如濤,硬將來式逼住,緊接著,輕如飛絮,捷比靈猿,雙拳揮動,奇勁無比。 他還邊打邊笑道:“這是晚輩到竊而來的拳招,授藝的人,不是從心傳我,而且傳我那位嬌憨師妹,如果偷學不全,還望前輩不吝指點!” 蒙面婦人笑了一聲,低吒道:“容情不舉手,我哪管你什麼拳招掌式,學來偷來?”兩人一陣猛攻疾打,鬥了一陣,中間有幾度緩了下來,麟兒似又重新立式,再度進逼,不久竟鬥了一百八十餘式,所用招術,全然不是以往所學。 紫陽真人,靜立一旁,個中情由,業已瞭如指掌,不由暗贊,自己這位愛徒,果然是天地間靈秀之氣,萃匯而成,武林中不知有多少奇人,為他傾倒! 猛可裡,雙方朝後一退,麟兒竟拱手一揖道:“前輩功力不凡,辱贈高招,至深銘感,師門劫難重重,青城派業已傾巢來犯,至友又復圍困金牛絕谷,一身罪孽,無所逃避,惟望武林長輩。多賜恩憐!” 講完話,立回到師父紫陽真人身旁,靜待對方答話。 青衣蒙面婦,竟朝麟兒發言道:“江湖恩怨之事,與我無關,此來也不過慕崑崙之盛,偶爾至此一遊而已,而且到此谷的,絕非我一人,適纔從峰頭之上,被人 拋落的看身形,卻是一位受刑女子,本想伸手挽救,不意卻有一位白衣空門人物,搶先出手,半空中,把人接過後,立即飛走,你們師徒三位,均從峰頭,降落此谷 大約也與此事有關,只是遲了一步,武林擾攘不休,要救的人,不在少數,如果只顧眼前,忽略遠處,那更慘更悲的事,又何嘗不能發生?常聞崑崙星宿海,內有冰 蓮雪藕,食之,可解熱病,老身卻有一位晚輩,人在病中,需此頗急,然老身打發一位毛頭小子,找尋藥物,但那孩子冒冒失失,到處沾惹是非,只好老身親去一 趟!” 話一講完,麟兒已聽得紛紛淚落。 但聞冷笑一聲,林木中微風颯然,蒙面老婦,飄空而起,直朝西北飛去。 練秋毫不知此間來龍去脈,聽了麟兒和那蒙面婦人的話,如墮五里霧中,一臉茫然神色,不由怔柯柯的問道:“麟哥哥,這青衣怪婦,和你似曾相識!她那依老賣老的神氣,頗有點使人看不順眼,此人到底是誰?” 真人笑道:“此人雖然脾氣古怪,倒是一位冷面熱心的人,武功之高,深不可測,聽她話中口氣,卻似摸嘉麟還未取藥,卻不想青城派適於此時攻打本門,幾樁 事碰巧湊在一頭,哪能同時解決之理?青城派那苦命孩子,既已為人救去,總算了卻一重心事,此時峰頭劇戰,已臻高潮,你二師伯的天龍竹杖,竟也使出,難道又 遭遇什麼魔家異物不成?” 麟兒忙抬頭一望,但見峰頭上,紅光燭天,還現出無數碧點,矯夭飛舞,青芒如電,湧出峰頭,紅碧光華,只一接近那青光,立便淡了很多,但一離開,又忽立盛。 麟兒忙仰頭向真人笑道:“這就是恩師曾告弟子,青城派的魔家三劍,如無製它之物,這東西還真惹厭,而今軒轅至寶雖然不在身邊,但製它之物還多著呢!我們何不上峰,把這批魔崽子,宰他幾個,也讓他們嘗嘗我們的厲害。” 練秋拍手大笑道:“對付惡人,不用講什麼道理,誰的寶劍鋒利,誰就佔著便宜,以殺止殺,真是武林第一要義?” 真人笑罵道:“一念精誠,可感頑石,惡人最好讓他們自動改邪歸正,以殺止殺,究非儒家正道本旨!” 說完,立攜麟兒練秋,直朝峰腳走出,練秋還想游遊山谷,走路時,不免東瞧西望,瞥見一株老杉,似有人在幹上刻了許多字跡。 練秋好奇,不免走近一看,這字跡,極為娟秀,而且刻劃根深。真人麟兒,將它讀了一讀,寫的卻是。 青城派倒行逆施,處分門徒,用此酷刑,有違我佛慈悲之旨。人已為我所救,立攜返山門,調息養傷,一俟體愈,不患無相見之緣也。 白雲麟兒練秋,忙問真人,這自署白雲的人,是江湖上那一派的人物。 真人微笑道:“想不到這位空門俠隱,也出來插手此事,真是密羅急鼓。 緊湊非常,惟此事說來話長,俟有機緣,再行相告吧!” 立即長嘯一聲,袍袖一拂,輕飄飄的從地上縱起。 |
第17章 蒙面婦人b
麟兒練秋,一左一右,竟從絕谷之下,直望玉柱峰頭奔來。 此時玉柱峰頭,青城派正大顯威風,四劍連合,電掣霞飛,山鳴岳撼,聲威之盛,無以復加。 原來場子裡作那生死鬥的,正有四對! 卻塵子和天府老人這一對,打得最慘,老人因為久戰不下,不覺心頭怒發,猛震丹田一口氣,只聞全身骨胳,格格作響。 適纔老人採用快攻快打,卻塵子使用散招,也立即報以顏色。 不過,骨胳響過後,天府老人,又把那疾快身形,緩了下來,但他每次出手,就凝用上十成內力,這種掌力,可以裂石摧山,剛烈無比。 卻塵子一式,“金豹探爪”出手巧快,五指如鉤,猛扣敵人前胸,不料那天府老人,也於此時一掌攻到,他知道,卻塵子的內功,較自己稍遜一籌,硬打硬拆,只要對方一式招架不牢,準可得手,所以這一次,竟把他自己獨門心法,也使了出來。 這種功力,名叫牽勁功。 卻塵子右掌還未與人接實,只覺一種無形牽力,緊把右掌帶住,但他位列五子之首,講修為,以他年份最深,遂嗔目一聲大吒,無極掌力隨手而出,立覺氣分陰陽,立滁六合,上衝霄漢,激盪雲霞,下壓危峰,山搖地動。 對手天府老人,被這無形勁氣一撞,也被震退三四步,老臉上,也氣得變顏變色,正待瀕運掌,再事反擊,眼前,只覺青濛濛的光華一閃,右臂上,似被人打了 一下,如不是使用護身神功,先把身子裹定,這一下,就得把手臂廢掉,知是苗疆公孫虛,仗著遁形之術,在此搗亂,不由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磐,竟向青城來 人,大喝一聲道:“小輩無恥,不惜以多為勝,我們用寶劍對付!” 只聞蹌踉一響,劍芒打閃,聲作龍吟,白骨碧磷劍,隨手揮出。 這把劍,原是雲中鳳陳玉貞防身之物,只一拿在天府老人的手上,那威力更不知增加若干?劍柄上的白骨骷髏頭,隨劍揮動之時,發出一種森森怪嘯,如鬼哭神號,驚魂盪魄,椎心刺耳,不論你如何沉著,只要聞著這種怪聲,立便喪失心志。 劍身上,綠光騰空,映得峰頭白雪,天上素雲,全因是一片碧綠! 魔劍只一揮動,立幻出萬千骷髏頭影,隨空飛舞,使朗朗乾坤之下,宛如陰司地獄般,陰森可怖。 卻塵子見他寶劍兩度出手,知道他心存惡念,仍用手中拂塵,和他對敵。 蓉城老人,本和苦行禪師,雙方拳來腳往,隼翻鷹撲,只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蓉城老人以招式沉穩,內力充沛見長,禪師則以輕靈巧快,手法詭秘勝敵, 雙方互不相讓,論禪師的功力,與大師兄卻塵子,只在伯仲之間,但這一次,已打得滿頭流汗,頭昏眼花,才知盛名之下無虛士,稍不留意,立有致敗可能。 緊跟著天府老人的行動,蓉城也把那天蜈劍拔出,但,見紅光燭天,腥風四起,立使人頭腦昏脹。 苦行禪師,一聲清吒,反手拔取背上天龍竹杖,一聲拂號,竹吐青光,立將那天蜈劍抵住。 風雷僧和那鐵蓑翁,半斤八兩,誰也不弱,最可笑是兩人都走純陽路子,鐵蓑翁雖然不是空門人物,但衡山派的功力,原是佛門所傳,兩人只一搭上手,彼此都 悶聲不響,先是一陣疾繞,雙方凝功蓄勢,而後彼此往前一撲,風雷僧只一開始,便是辣招,八十餘年性命交修之學,風雷掌法。 這種掌式一運用,便似雷風嘯,山谷爭鳴。 鐵蓑翁冷笑一聲,立時運掌如飛,一出手,也是九十年來性命交修之藝,武林中獨樹一格的落英掌。 雙方來勢都猛,掌風接觸後,彼此都震得心頭作跳,兩耳雷鳴,纏戰一陣,高下難分,待天府老人,發令用劍後,風雷僧立即猛攻兩掌,把鐵蓑翁逼退,可是雙方不約而同的反手一拔,都令寶劍出鞘。 赤癸劍,是魔家三劍中最厲害的一把,這把劍,是用婦女月癸污穢之物,混合各種毒藥,淬煉而成,長劍揮舞,紅光閃動,奇腥穢氣,無以復加,這劍專能破那 遁形之術,只一揮舞,那青濛濛的光華一散,公孫虛正即現形而出,起初,他略一怔神,繼而笑罵道:“想不到老友贈送之物,卻被這把穢劍破去,想再使用,還得 老友再花不少工夫,這筆賬,總得掛在你們青城派的頭上。” 不待話完,他立即撲向風雷僧,拂塵如怒龍卷尾,帶著刺耳嘯聲,招名“橫掃千軍”直向風雷僧攔腰卷去。 風雷僧怒吼一聲,道:“小輩,以二對一,真是無恥之尤!” 赤癸劍盤旋疾轉,勢如霓虹經天,在空中劃了一道大弧,剎那間,劍幕如山,雷聲隱隱,紅光點點,恰以半空裡飄落萬朵綺梅,迎頭罩落,使在場高手,眼花繚亂,那穢毒之氣,更使人忍耐不住。 鐵蓑翁不由憤怒異常,綻口大喝道:“風雷僧,你是武林中輩份最高的人物,這種魔家異物,虧你有臉使了出來,看劍!” 老翁背上的古鐵劍,黑渤渤的暗淡無光。武林中很少有人知道此劍來歷,但鐵蓑甕卻愛此劍如逾奇珍,劍雖不起眼,居然能和赤癸劍硬拼硬接,於是雙方各展所長,劇戰一起。 魔家三劍,次第出手,使劍的人,又是武林中絕頂高手,這一來,赤癸天蜈,放出漫天紅光,白骨碧磷,卻散映無邊碧綠,氣勢之盛,使崑崙派黯然失色,而且 就武功內力而論,似也較人稍遜一籌,如不是公孫虛一柄拂塵,時左時右,倏東倏西,抽空就給敵人一下,崑崙派早已落敗,弄得天府老人等咬牙切齒,恨不得捉住 他碎屍萬段,偏生公孫虛異常賊滑,不用說將人捉住,連挨他一下,也深覺困難。 忽聞青城掌教,長嘯一聲,探手革囊,摸出一柄長約尺餘的短劍,這柄劍,正是青城鎮山之寶,歷代以來,都傳之掌門,青城派認為它是百刃之王,千古以來,各家各派絕難為敵的大古神物一一太白神劍。 但見一道銀光,沖天而起,只一揮動,劍身竟從劍柄中,又伸長很多,一氣真人,雙目凝住劍尖,劍身上一陣震動,只聞嗡嗡之聲大作,銀光所及,寒氣襲人, 真人獰笑一聲,面帶滿臉卑夷之色,向仟峰老人發話道:“姓石的,本門與你泰山派,可以說是風馬牛不相及,憑你那幾下,也無法替人撐腰,我勸你還是自己知 趣,趁早離開,否則,我手上這柄無堅不摧的太白神劍,只須略用劍幕把你罩住,你立時就得血濺當場,聽不聽全由你!” 仟峰老人冷笑道:“姓姜的,虧你竟有嘴臉在此胡吹大氣,不用真實本事,卻仗寶劍胡來,誰吃這個碴?儘管發揮你寶劍威力,我就用身上所背著的普通青鋼劍,接你幾招!” 一氣真人,暴喝一聲“好!”立有銀光百丈,疾往仟峰老人當頭罩落。 泰山掌門不敢怠慢,青鋼長劍一揮,巧攻中盤,劍卷寒光,如同匹練,來勢凌厲之極。 一氣真人,從鼻中哼了一聲,手腕往底下一沉,“玄烏劃沙”,銀芒打閃,雙方的寶劍,還未接觸,只聞蹌踉一響,仟峰老人手上的青鋼劍,已只剩下中截。 這一下,把泰山掌門,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人家的手上,所持的正是一把武林罕見的仙刃神兵,三尺之內,不用劍鋒接觸,只要內功臻頂,利用劍芒就可傷人毀刃,若沒有能敵他的寶劍,此人就可橫行無阻,只好用小巧功夫,離他一丈開外,用掌風攻他。 無如這位青城掌門,武功猶在石項祥之上,太白劍如霹靂橫空,挾風雨以俱來,銀光如電,耀眼生寒,劍幕如山,竟把這位泰山掌門,當場罩定。 苦行禪師一見,不由大吃一驚,正待把手中天龍杖,去抵禦這把奇異兵刃,無如蓉城老人的天蜈劍,凌厲詭秘,招招指向要害,禪師被他纏住,哪容隨意撤開? 眼看銀光劍幕,愈圈愈小,仟峰老人,就得當場濺血。公孫虛和青雲師太,兩柄拂塵,一齊出手,無如劍氣太強,不敢輕攫其鋒,一陣疾攻,竟被一氣真人用劍幕把 兩人擋住,仟峰老人,手無寸鐵,左衝右突,竟無法脫出劍暮之外,加以天府蓉城和那風雷僧,三人不約而同的往當中一靠,三把長劍,與那大自仙兵一會合,但見 劍幕重重,天空裡,現出五彩流光,千重劍氣,竟把卻塵子等五人,一齊罩住。 苦行禪師的天龍杖,和鐵蓑翁的古鐵劍,以及卻塵子一柄拂塵,三般兵器,雖然把四劍抵住,但挨著那太白神劍,除天龍杖,能予頑抗外,鐵蓑甕和卻塵子的兩般兵刃,顯然不敢輕攫其鋒。 天府老人長嘯一聲,手中的白骨碧磷劍,竟愈施愈緩,可是劍上光芒,霎地暴長數倍,其他的人,都跟著依樣葫蘆,四把劍,同往當中一擠,那籠罩諸人的劍光,立時縮小很多,眼看形勢十分危殆! 瞬聞兩聲清嘯,一起一落,如鳳噦九天,龍吟渤海,清越幽美之極。 立有三條人影,從峰下直躍而上,前面一位,正是紫陽真人,手中抱著那崆峒派鎮山之寶靈虎劍,後面則是兩位愛徒,一位手持佛門純陽雙鈸,一則懷抱太乙五靈劍,真人如天上神仙,麟兒練秋,同是絕世金童,一上峰,即由麟兒開路。 青城派的人,正在抖摟精神,加緊進逼,一氣真人的大白劍,正用青城派的射陽劍術,招名“日落九峰”,劍在空中劃了一道大孤,劍上銀光大盛,同時天府蓉城,兩把長劍也舞成一道劍屏,擋住仟峰老人閃退之路,眼看老人就得死在劍下。 麟兒怒咳道:“惡道敢施毒手?”紫芒電掣,鈸作龍吟,雙鈸一合乍分,罡風便如倒海排山,挾著千鈞力道,硬向兩旁一封。 左右正是天府老人和那風雷僧,兩人都不甘心後退,卻凝運手中劍氣,想把麟兒的鈸風擋回。 美麟兒朗笑一聲,笑似銀鈴,身法尤快,不待敵人出手,人已穿身而入。 身未落地,右鈸飛揚,迎著青城派一氣真人的太白神劍,硬往劍身所去。 這種佛門異物,武林中用它當作暗器的,卻不乏其人,把它當作兵器,在場的人,都是當今武林中盛名之士,都沒有一人見過。 不覺彼此一呆。 但聞“鏗鏘”一響,紫霞盪漾,銀光縱橫,原來麟兒右鈸,研在太白神劍上,一氣真人,只覺虎口發熱,右臂酸麻,不自覺的撤退兩步。 青城派的人,不覺大驚失色,魔家三劍,不約而伺的齊往麟兒周身卷來。 麟兒又復朗笑一聲,人在紫光環繞之下,似有千萬化身,四周都是鐃鈸。 雙鈸揚合,紫霞亂迸,風嘯雲生。 卻塵子,苦行禪師,公孫虛和那青雲師大,都未曾見過這孩子的一身藝業,到底如何? 而且他手上所持,又是武林中那輩份至高的神山三老,鐃鈸僧親自防身之物,好奇之性,人皆有之,彼此都存著倒要看看,這孩子的武功,是怎樣的好法。 佛門八八伏魔招,是雪山成道時,佛祖如來怯魔衛道的秘傳心法,江湖上就沒有人親眼見過,苦行禪師,關心這一招式,只覺其複雜秘奧,隱微處,使人看得如入五裡煙雲,無從忖測,不但如此,他還揉合著其他招術,那招術截然不同,不但招招穩秘,而且還至為狠毒。 除了紫陽真人,知道這怪招的來歷外,其他諸人,都瞠目結舌,訝異萬分。 一氣真人,被麟兒震退之後,微一錯愕,立又撲上前,手中大白劍一式“星海泛搓”,激起徹天銀光,無邊煞氣,又與那三把長劍,合在一起,緊緊把麟兒圈住。 四柄利劍,一齊揮動而且出手之間,上中下以及前後左右,都同時封住,青城派的人,不由暗忖道:“你就是本事齊天倒要看你如何閃避!” 不料麟兒把身子一縮,那身材立便矮了很多,利用鐃鈸,前護心胸,後護肩背,竟在那劍隙之中,穿來繞去。 空中的白骨魔影,蜈絕幻攝,以及那赤癸淫穢之氣,被這佛家純陽至寶,所發紫光一照,立便如雪見太陽,紛紛消失。 青城派的大白劍所發銀光,並不因紫光照射而減少,麟兒不由暗中稱奇道:“這寶劍所吐銀光,正而不邪,青城掌教,仗著此寶,甚為自恃,而且把他熊姐詛弄得幾乎喪命,黑寡婦算是禍首,但此人卻是幫兇,不讓他們吃點苦頭,未免使人好恨!” 這一想,不由又激發他那兒時的天真與稚氣,雙鈸飛騰疾舞,時高時低,而且專門照顧一氣真人,口中還不時怒喝道:“你們這一幹惡道,竟敢來本門滋事,只怕你來容易去時難了!” 一氣真人,正使了一式“萬點星光”,長劍如神龍招水,指向麟兒胸前穴道,神劍鋒利,三尺之內,劍芒可以傷人於不覺,白光電閃而至,麟兒突將雙鈸一揚一 合,鈸作獅子吼,揚合之間,竟將那太白神劍攝住,雙手一翻,一氣真人,突覺一股熱流,傳遍全身,人如觸電,酸酸麻麻,神劍幾乎脫手而出。 他以一門掌教,如被這一位丰神似玉的少年,將寶劍隨手奪走,那以後就不用江湖立足了,不由雙眸噴火,左手一揚,五指如鉤,立往麟兒肩上抓來,在同時.天府蓉城二老,和那風雷僧,竟把手中長劍,以雷霆萬鈞之勢,朝著麟兒身上就劈。 暮聞一聲大喝道:“依多為勝,無恥之尤!”剎那間,銀光電射,霓虹經天,兩條人影,雙雙穿入劍幕之內。 同時麟兒也綻口大喝道:“看招!” 奴鈸一翻,罡風如濤,不但把一氣真人,震開兩三步,青城三老,也不敢硬擋這種凌厲勁風,只好往後一撤,剛好紫陽真人的靈虎劍,和董練秋的太乙五靈劍,均於此時攻到。 蓉城老人,業已打出,真火,也不問人家手上持的是什麼物,順手將劍一卷,天蜈和靈虎,雙方撞個正著,只見一溜火花退出,緊接著就是一陣金鐵交鳴,蓉城 和崑崙掌教,彼此都大吃一驚,細看手上所持,靈虎劍仍似一泓秋水,無損無傷,可是天蜈劍上,劍當中,卻崩了一粒米大的缺口。 董練秋是初生犢兒不怕虎,一領手中長劍,凝運功力,長劍一揮,便是一道五彩光華,帶著一陣雷聲,有如彩練橫空,緊對風雷僧,攔腰卷去! 只聞這虯髯和尚,冷笑一聲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隨著話聲,輕飄飄的往左邊一縱,赤癸劍由下而上,盤卷疾繞,劍鋒上發出一陣 之聲,似乎產生 一種極大吸力,練秋手中神劍,幾乎把持不牢,不由暗吃一驚,心裡想到:“麟哥哥告我,三百六十周天神劍之術,可破敵人劍式上的粘字決,我何不趁勢使出,也 讓這虯髯怪像的老和尚,不敢狗眼看人低.輕視我崑崙弟子!” 董練秋為武林中第三奇童,崑崙派後進弟子中第二高手,論名份,僅次於麟兒惠元,不惟宿恨極厚,而且功力極精,所差不是火候高低,只是經驗不到而已,他 既細製敵之法,心神不慌,正合著定靜訣竅,立將手中長劍往回一撤,雙腳一蹲,目視劍尖,長劍似有千鈞力量,劍尖由下而上,身隨劍轉,回繞方向,恰與風雷僧 運劍的方向相反,劍尖上也是嘶聲大作,而且愈嘯愈厲。 這幾招,正是三百六十周天神劍的精奇招數,“運轉陰陽”,“天星繞日”,“兩儀情合”,三式連環,招外藏招,式中套式。 風雷僧只覺手中赤癸劍,不但沒有將人家的兵刃奪出,而且人家劍身上,竟產生一種奇大無比的斥力,震得手臂酸麻,不由大吃一驚,暗道:“這幾個小子,所學的招式,非常邪門?如不將他們一舉毀去,再過數年,武林中無旁人立足之地了。” 想罷,疾把長劍一帶,左手一掌,風雷並作,通往練秋前胸便打! 練秋一怔神,右手劍疾交左手,混元罡力劈空打出,只聞一陣轟轟發發之聲,兩種內力一撞,風雷僧雙肩略晃,練秋卻被震退三四步。 雙方不約而同的往前一撲,兩條人影,有如兩只大雁,只一接觸,長劍揮動,只聞 之聲,奇招怪式,不絕於縷,不但青城派的人,感到驚異,就是崑崙的一幹高手,也不免暗中稱奇! 麟兒雙戰青城掌教和那天府老人,一對鐃鈸,驍勇無比,纏戰六十餘招,兀猶不分上下。 天府老人,業已打出怒意,竟把自己精心獨研的五行劍術,使了出來,劍尖上五行真氣並作,有如狂風暴雨,疾從四方八面,滾滾而至。 苦行禪師,笑顧公孫虛道:“世間事,無獨有偶,五行真氣,鍛鍊至難,息虎調龍,並無固定之法,金木水火士,五氣運行,互相生剋,一氣受阻,立使功敗垂成,貧僧知道友熟識此技,而且功力極高,不圖此間又有,倒不知這孩子怎樣應付!” 公孫虛微笑道:“禪師道行清高,深得玄門妙諦,身超三界,不在五行,令師姪,一代神童,功臻絕頂,舉手投足,秘奧無以復加,豈是五行劍氣可以將他困住?” 果然,那孩子嘴角間含著一片笑意,真氣如激流迸射,罡風如大海狂濤,加以一氣真人的劍光,有若波橘雲詭,點點銀光,著著不離要穴,存心致麟兒於死地。 麟兒突將身子一翻,左右手順著五行真氣的來向,輕輕一接,那身子便如負重荷,只見他猛吸丹田一口氣,突將雙鈸朝著一氣真人和天府老人面前一揚,這位年 逾百歲,功臻絕頂的青城長者,從劍身上所發出的五行真力,不但全被人家原封擋回,而且力道加倍,天府老人,把長劍一陣揮動,劍身上 之聲大作,擋回的真 氣,立被他驅向高空,一氣真人,疾把神劍護住全身,仗著大白仙兵,不懼五行真力,竟將擋回之物,居然輕輕化解,但也被這孩子,鬧了一個手忙腳亂。 把公孫虛和仟峰老人,看得又驚又喜,不知麟兒適纔用的招數,出自何來,仟峰老人,個性耿直,不由笑問禪師:“說來慚愧,令師姪這種奇異絕招,倒看不出他是何種功力!” 禪師大笑道:“貧僧和道友一樣,也不知道這孩子所使為何?只知神山三老,已收他為衣缽弟子,這雙鈸是那位空門俠隱鐃鈸僧所傳,莫非是這幾位神仙人物的功力,無人識得,本門所傳,倒瞞不住諸位道友!” 略事沉吟,慧目往前注視了一會,不禁搖頭大息道:“武功一道,漫無止境,不有奇特稟賦,要想熔百家如一爐,殊非易事了,這孩子所學,不但掌門師弟,把 本門所知所能,悉數傳他,連巴山陰山的招數,全然用上,只看他雙鈸飛揚的情形,利用鈸上紫光,炫人眼目,這就是蚩尤寶典中的飛環之術,招數至為狠毒,倒不 知陰山派如何會將這種鎮洞之技,傳諸他們的心腹大患?” 公孫虛拊掌大笑道:“道友眼力真高,麟賢姪賦性超人,安知其不是從敵人招數中,領悟而出?” 那黑寡婦和惡丐洪五,自從雙方交手後,即把眼光注定場中,目光游離,似心懷惡念,覷機下手。 公孫虛看在眼裡,口雖不言,心中業已提高警覺,黑寡婦把他看了一眼,竟從懷中,取出一條綠巾,拊嘴微笑,媚態可掬,蓮步輕搖的向前走了幾步,緩緩的接近麟兒,一雙妙目,卻注定兩老一小,雙鈸兩劍,在峰頭不住的盤打惡鬥。 公孫虛不由暗罵道:“這惡婦手狠心辣,但她如心存歪念,卻揀錯了主兒.麟賢姪不但有神功護體,而且有玉珮防身。百邪不侵,只要這惡婦用一下流手段,決討不了好,我們倒懶得出手,可在一旁看她笑話!” 忽有一陣寒風,當空襲來,紫陽真人和神童練秋,剛好站在下風。 黑寡婦有意無意的把手中羅巾一抖,只覺一股香味,從那羅帕中直吹而出,被那寒風一掠,真人練秋,兩人都已聞及。 紫陽真人,早已嗔目大吒道。 “妖婦敢施暗算!”靈虎劍如風捲殘雲,半空中所幻現的靈虎,栩栩那口生,飛騰怒撲,劍鋒早卷向蓉城老人的中盤。 老人一皺盾,雖不以黑寡婦行動為然,但崑崙派高手如雲,若不出奇制勝,難免不一敗塗地,只好施展全力,用劍光將真人圈住。 董練秋聞著那股香氣,摹覺頭昏眼花,加以風雷僧冷笑一聲,赤葵劍一陣搶攻,練秋頓覺招架不住,劍招散亂,太乙五靈劍竟被風雷僧一劍磕飛,惡丐洪五,躍 身搶劍,不想他快,仟峰老人目眥欲裂,飛躍上前,勢同拼命,洪五五指如鉤,金豹探爪,仟峰老人左掌獨劈華山,右手天王托塔,攻敵接劍,同時出手。 洪五怒吼一聲,中途變式,肘住上揚,一招橫架金梁,硬把泰山派的來勢封住。 五靈劍己被泰山掌門右手接住,但惡丐洪五,那肯甘休? 一式“金絲纏腕”,立把老人脈腕緊扣,雙方都凝運內家功勁,一求解脫,一則擒拿,彼此遂纏結一處。 那風雷僧目的不在奪劍,而在擒人,練秋長劍出手後,他立如魔身魅影般,一陣晃動,左手連指帶劃,竟點了秋兒全身八大要穴,只聞他縱聲大笑,響徹長空,冷幽幽的向崑崙掌門發話道:“司馬紫陽,你還不停手等什麼?死要面子,眼前就得失去徒弟!” 事出突然,誰也沒有料到青城派以名門大派,路身武林,卻用出這種下五門拍花迷藥,卻塵子,苦行禪師和公孫虛,異常震怒,同把身子一縱,三麵包抄,將那風雷僧緊緊圍住。 這位虯髯僧人,左手摟著練秋,右手提著赤癸劍,眉字之間,滿布殺機,一聲獰笑道: “小輩,想依多為勝麼?誰敢出手,我只須將寶劍輕輕一割,這個粉雕玉琢的兔小子,立得血濺峰頭,只要你們不心痛,我和尚打出真火,天大的禍,我也敢惹!” 黑寡婦早已閃在風雷僧的身旁,朝著公孫虛擠了一擠眼,嬌笑一聲道:“你這位苗疆大俠,不是靠著遁形術大肆兇威麼?為了投靠崑崙,不惜把自己曾經有過暖 昧的小狐狸,自拉自送與那大名鼎鼎,妄自尊大的崑崙五子,老么白雲生,湊合一起,臨場失手,在你們,自有一番解說,道是意外,卻不料早在我們計算之中。” 講到此處,又把一雙星眸,滿場飛掠了一下,見崑崙掌教和麟兒,並未歇手,立把玉臉一沉,冷笑數聲,沒頭沒腦的朝著董練秋的臉上,“啪啪”就是兩記耳 光,用那冷酷無情的聲音,朝著公孫虛又道:“你不是因為裙帶關係,可以替司馬紫陽作主麼?而今我叫你立著司馬紫陽停手,來此答話!” 卻塵子修為至高,一聞此語,也憤然作色,苦行禪師卻高宣一聲佛號,那清瘦的臉上也現出一絲怒意,雙掌合什,朝著風雷僧施了一禮道:“老前輩躋身空門,動此嗔念,似非所宜,本門弟子董練秋,既未成年,更未作惡,貴派如此作法,只恐惹出武林中絕大風波!” 黑寡婦卻嬌聲媚氣道:“大和尚,想用你那貓兒哭老鼠的慈悲之念,來打動我師叔麼? 人既到了我們手中,卻與本門的紫銅令,落入貴派手中一樣,要殺要剮,權在我們,如果憑你大和尚一言半語,就可解決,我們也不會從四川趕來此處了。” 邊說,邊將手中劍在練秋臉上,晃了一晃,同時杏眼圓睜,從卻塵子起,一直望到公孫虛的臉上,隨即綻唇大吒道:“你們崑崙派到底服也不服?” 紫陽真人和麟兒,正在作殊死決鬥,打得不可開交,師徒雙雙,不約而同的儘量接近練秋,籌思解救之策,但這孩子落在風雷僧的手內,不啻羊人虎口,一時如何可以解救得來? 黑寡婦朝著風雷僧一笑道:“師叔,有道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反正本門符令,被人搓毀,一報還一報,依我看,也教人家瞧點什麼!” 她拿手扣著秋兒左脈,手中劍往他脈腕一劃,這是人體的大動脈,只須輕輕割傷,那鮮血即津津冒出。 古語有所謂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卻塵子和苦行禪師涵養再好,但見黑寡婦一再折磨這位昏迷不醒,天真稚氣的師姪,那股憤怒如何忍耐得住?不由同口仗喝,排山運掌正待將敵人一舉擊斃。 風雷僧猙獰一笑,右掌一揚,卻向董練秋的頭上拍去。 卻塵子和苦行禪師,果然被他這一手雙雙怔住。 黑寡婦洋洋得意,嬌笑之聲,不絕於耳,那諷言諺語,更是道之不盡。 暮聞一聲清嘯,嘯聲中充滿激昂,若荊軻賦別,屈子離騷,同時鐃聲大作,紫氣彌天,碧露閃閃,龍影飛騰,美麟兒人如一頭怒獅,手中雙鈸,臨空揮舞,那護身神佩也於此時發動,鐃鈸中習習風生,罡力如山,直往四周打去。 天府老人,被他逼退數步,美麟兒乘勢直迫,雙鈸一陣震動,聲作龍吟,勢不可遏,眼看老人難逃一援之厄。 一氣真人,一吃一驚,為使師叔鬆開手腳,竟施展三十六式射陽神招,振腕直刺,“神弩穿日”劍幕如山,銀光暴漲,花雨繽紛,一氣真人有六十餘年修為,對 劍術確有獨到之處,武林中常謂:“青城掌劍,堪稱二絕?”射陽劍術只一施出,著著都是疾率致勝之道,這位青城掌教不由暗道:“我這寶劍離鋒三尺之內,即可 傷人,‘神弩射日’的後三招,是‘天搖地盪,大地驚龍,扶桑落日’,這是射陽神劍內的精奇招數,任是武林神劍手,迎面不過三招,我就不信他能避開傷在我的 手下。” 神劍果然不同凡響,銀光紫芒一碰,彼此都暴長數尺,宛如大正月的花爆,五光十彩,絢麗絕倫,暮聞麟兒大喝一聲:“著!” 身形疾轉之下,右鈸一揚,鈸如烈日當空,紫光耀眼奪目。 右鈸順著劍身,緊把太白神劍撐住,左鈸猛往劍身一砍,力挾千鈞。 只聞震天一聲大響,金鐵交鳴,火花四迸,一氣真人,手握神劍,但卒遇這種猛擊之力,饒你功夫再深,如不撤劍,這條手臂非斷不可。 神劍脫手,已被麟兒拾取,銜在口內,他頭上秀髮,根根直豎,星眸紅如噴火,眉字間,露出一條赤紋。 卻塵子和苦行禪師,不由暗中一怔,心想:“莫道這孩子其溫如玉,原來還隱藏著極深的殺孽,不過不到怒時不顯罷了。 藏兒右手鐃鈸往前一揚,崑崙鎮山神功太清罡力,劈空打出,不但青城派高手往兩旁一撤,連卻塵子和苦行禪師等人,也不敢輕攫其鋒,趕緊往斜刺裡縱開。 無巧不巧,黑寡婦縱落的方向,正是一株松樹之旁,瞥見一道銀光,從麟兒手中,脫手飛出,挾著呼呼銳嘯,正朝自己迎面飛來,說時退,那時快,黑寡婦正待 閃身避開,不料長來之物,還未臨身,那強烈銀光,已照得使人睜不開眼,同時羅風撲面,呼吸困難,略事遲緩,只覺左肩一陣劇痛,自己身子,竟被人用短劍釘在 樹上。 劍是青城鎮山之物,穿透琵琶骨,深已沒柄。 麟兒發劍之後,竟用牟尼身法,縱到黑寡婦身旁,嘴角間嗡著一片冷笑道:“今日之事,全是你這賤婦,搬弄是非,熊玉儀玉潔冰心,關懷長輩,午夜求援,救你一命,結果,落得如此下場,今日峰頭競技,董師弟以童稚之年,一與你青城派長兩輩的人物動手。 你卻用江湖上下五門的方法,對付一個小孩,由來血債血還,以殺止殺,你穿人家的琵琶骨,我也用你青城派鎮山之物,把你釘住,使你知道:‘天道往還,報應不爽’,你還有何話可說?” 又緩緩朝著風雷僧,走了兩步,嗔目大吒道。 “你拿我師弟,作為人質,而今不但你自己的人,落在我們手裡,連你歷代祖師,衣缽相承之物,也被我信手拾來,和戰之否,全憑你一己心意,不過,本門兄弟,絕無貪生怕死之流,你有本事把他擒去,師門也有本事將人奪回……” 天府蓉城二老,哈哈一笑,隨著笑聲,人如電閃,臨空揮掌,勢可排山,一左一右,同時逼來。 麟兒從鼻中哼了一聲,也將身子往斜刺裡一縱,雙鈸一揚,冷笑道:“要動手,我也先把這罪魁惡首,一舉格殺,然後再和你們,在武功上分高下!” 紫陽真人,業已停止打鬥,懷中抱著靈虎劍,氣定神閒的注視麟兒,且不時把長眉雙鎖,似有不愉之色。 美麟兒話聲甫落,真人已奔赴身前,朝著麟兒面容一整,竟加斥責道:“這種血淋琳的事,為師深覺有污雙目,就事論事,此婦雖死有餘辜,但本門既自信以武衛道,隨著惡人學步,何殊與人同流合污,難道三年訓悔,等閒置諸腦後麼?” 麟兒見師尊發怒,知道自己行動過火,引起師父不滿,趕忙朝著真人面前一跪,淚流滿頰道:“徒兒不敢忘恩師慈訓,今後必加痛改!” 真人顏色稍霽,揮手命起,緩緩地走近黑寡婦身窮,握著神劍劍柄,輕輕一拔,一股鮮血,由黑寡婦的肩前肩後,直噴出來,這婦人一臉蒼白,痛得嬌軀不住抖動,用手按著創口,步履踉蹌,幾乎跌倒。 冷面觀音看著不忍,閃動嬌軀,往前一縱,攔腰將人扶住,正待走開。 紫陽真人喝道:“且慢!” 冷面觀音金素霞,不由怒道:”殺人不過頭落地,難道你還想將人侮辱麼?” 真人淡淡一笑道:“貧道素不願與人饒舌,而今她琵琶骨已穿,全身真氣已破,一身武功,霄失殆盡。本屬咎由自取,但貧道抱著天下武功同源之心,不忍見, 她一中年女流,即恨上加恨,瓶中有芝蘭仙寶兩枚,動用一半,即可把傷醫好,其餘的,對你一生影響頗大,今後為仇為德,全在乎你們一念之間,” 立將藥瓶一拋,金素霞本不想接,但真人後面一段話,說得她粉臉一紅,情不自禁的把玉瓶接去! 原來冷面觀音金素霞,兒時愛侶,系鐵杖仙童董一清,弱冠之年,忽患萎陽症,致婚事久遭擱置,芝蘭仙寶,可治萎纏,漕宇廟之事,金索霞如稍釋嫌怨,相機 向麟兒求藥,既可免除今日煩惱,痼疾也就早已痊癒了。真人從麟兒口中已知其事,本冤家宜解不宜結,以及儒家以德報怨之旨,使其心生內疚,改過自新,後來金 素霞果能翻然悔悟,痛換前非,暫不細表。 風雷僧圓眸著一雙怪眼,朝著真人呵呵大笑道:“小輩,想在人前示惠麼?佛爺可算是有情不領,要想息事寧人,就請你帶著你那肇事的徒弟,同赴本門一走,親在本門祖師之前,作過交待,否則絕不善了。” 又朝著天府蓉城兩老,齜牙一笑道。 “大哥二哥,我們既有所擒獲,早點回山吧。” 紫陽真人,也冷笑一聲道:“在你活了這麼大的歲數,而且還是佛門弟子,竟在人間恃技為惡,如果讓你輕輕逃脫,我從此退出武林!” 立將青城的太白神劍,遞與卻塵子,自己卻輕輕一縱,加入包圍。 風雷僧略事打量,見對付自己的,竟是武林中驚天動地的三把仙兵神刃,此外,還有那惹禍的少年,一對雙鈸,但他心中已起惡念,不由暗笑道:“饒你寶刃再利,卻也擋不住我這奇異兵器!” 麟兒睜著一雙大眼,注視敵人,圈機待發,風雷僧卻是閒情逸致的抱著董練秋,秋兒左腕猶在冒血,這惡僧卻不管人死活,只要你動手攻擊,他就照原定計劃,實施禦防。 一氣真人,把門中鎮山至寶,當場失去,這卻給予他絕大難堪,尤其面當赤霞女,如果她記憶熊玉儀的事,當面質問掌門:“黑寡婦被人擒縛釋放,掌門人更把 祖師遺留之物,臨場失落,這算不算是貪生惜命,庸弱低能?太白劍的重要性,絕不下于紫銅令,就是技不如人,被人奪取,身為掌門,代表一派,也足使青城聲 名,從此一落千丈。”思前想後,頓使一氣真人,暗中叫苦不迭。 忽聞嘎嘎之聲,自九天上空傳來,白雲之內,忽然出現一只大鷹,這東西,目光銳利,一眼瞥見麟兒,更是引領長鳴,振翼歡嘯。 這是麟兒座下的兩只大蒼鷹,母鷹馱著龍女,馳赴巫山,往那金牛絕谷,援救受困的人,神鷹竟被龍女遣回,金牛谷的情形,是吉是兇,殊使人難以臆測。 麟兒撮口一嘯。 神鷹斂翼而降,如隕星下落,奇快絕倫,相距數丈,立將雙翼一展,減低下降之勢後,略一盤旋,即朝麟兒身旁飛落。 這東西的頸上,系著一幅素絹,幽香襲人,一望即知為白衣龍女之物。 麟兒心中一陣跳動,情不自禁的把那素絹解開,絹上有字,還未捧讀。 風雷僧長笑一聲,揮掌便擊,勢挾風雷,那蒼鷹非常乖覺,立即振翼騰空。 麟兒以掌風勁疾,卒不及防,不敢硬接,立施展牟尼身法,輕飄飄的往旁邊一閃,將掌風正面劈開。 風雷僧如影隨形,竟跟身而進。 紫陽真人,一聲怒吒,正待打出乾元罡力,誰知風雷僧把那昏迷不醒的董練秋,往上一舉,呵呵大笑道:“只要你不心痛,有本事只管儘量施來。”語聲未落,那身子立往峰下躍去,人如一只大雁,輕快絕倫。 天府蓉城二老,也於同時喊了一聲:“退!”冷面觀音和惡丐洪五,扶著黑寡婦,踉蹌前奔,赤霞女也緊隨身後,由天府蓉城二老和一氣真人,在身後斷路,臨走,還講了幾句自壯面子的話,認為此事絕不算完,不把崑崙山弄得一敗塗地,決不罷手。 卻塵子和苦行禪師,縱聲大笑道:“道友們想把本門弟子,安然擄去,就此退走麼!恐無這等易事!”兩人向掌門師弟打了一個手勢後,雙雙就袍袖一拂,立朝峰下縱落,對著風雷僧的去向銜尾直追。 麟兒因為一時疏忽,放走敵人,不覺慚愧萬分,垂著頭,不敢仰望恩師。 誰知紫陽真人,業已縱落他的身旁,滿臉微笑道:“這等失魂落魄的模樣,大非少年人所宜,手上白絹,應是霞兒之物,到底發生何等事故?” 連麟兒也忙中未看,自然答不上話,只好把素絹呈諸恩師。 絹上所書,竟是司馬倩霞,向父母緊急求援之語,略雲:久別壹椿,每索魂夢。 巫山群盜,採用火攻,金牛谷火花燭天,陳惠元高義感人,奮不顧身,力拒群盜,第傷者已為高熱所擾,侍傷禦敵,難於兼顧,事態危急嚴重,已臻極點,靈藥 不來,少則三日,多則一七,縱有仙丹,亦難望救,懇即祈援字跡如龍飛鳳舞,非常潦草。真人知道愛女素嫻禮教,不是緊急從權,上父母的書信,絕不敢如此隨 便,不由修眉一皺,略事沉吟,竟向鐵蓑翁和公孫虛打了一個稽首,鄭重其事的說道:“王老前輩和公孫道友,義薄雲天,使人終身感戴,小女倩霞,此次攜師門至 寶,馳赴巫山,想挽回幾位武林後輩的劫運,無奈道淺力微,恐難勝任,急書求救,而今大敵當前,靈藥未獲,貧道心有餘而力所不逮,擬分途並進,還望援手,感 激不尺!” 鐵蓑翁持胡大笑道:“方今武林劫運已興,所寄望的,在於賢師徒銳身自任,否則,後果真還不堪設想,有所差遣,只請明言,那怕上刀山,赴鼎鍋,力所能及,老夫絕不皺眉,事情既然緊急,我和公孫道友,即赴巫山,不知真人有何指示?” 麟兒忙伏地一拜道:“軒轅劍上,有滅火珠一顆,但此劍用法,霞妹和元弟,均知之不詳,可能無法發揮神劍威力,還望兩位前輩,馳援巫山時,著意告知兩人,不論在任何情況下,必須保持定靜之旨,用本身真氣,灌注劍身,使劍與神合,必有妙用!” 公孫虛縱聲朗笑道:“儒門的定靜安慮,佛家的靜則生明,無物無我,說來容易,然而究有幾人能達到這種境地?賢姪得數派真傳,功臻化境,神劍在手,相得 益彰,而今劍已易人,縱將訣要傳他,是否效力之高,能如賢姪所料,那就很難說了,事雖如此,我不妨著他兩人一試,可能蘭芝玉樹,遙映爭輝,那一來,自然又 當別論了!” 把話講完忙向鐵蓑翁道:“我和你用陸地飛行術,盡四日四夜的功夫,大約可以趕上巫山,凡事只有盡人力,聽天命!” 青雲師太也合什向兩人一拜道:“貧尼無德無能,此次之事,全因小徒瓊娘而起,不料把事情鬧得如此嚴重,師妹小徒,身當其事,雖死原是數中安排,而今,千斤重擔,卻落在真人和諸位道友身上,好教貧尼心中不安!”說完,一臉慈然神色,還帶著感激之容。 真人忙用話語勸解,又撮口一嘯,召來那只大鷹,著兩人騎赴巫山。 鐵蓑翁和苗疆公孫虛,作事至為乾脆,也就不再作無謂套語,別過眾人,跨上鷹背,神鷹將鐵翅一展,翼展逾丈,長翅幾拍,激盪雲霞,立時升人高空,穿雲而去,暫且不表。 真人和青雲師太,仟峰老人等計議一番後,決計追蹤風雷僧,並立即馳赴星宿海求取靈藥。 當下,由真人領路,一飄身,即朝峰下飛躍。 麟兒緊隨紫陽真人身後,立施展那絕頂輕功,亦步亦趨,同向西崑崙奔去。 離開玉柱峰往西進發,山勢崎嶇,而且逾往西去,氣候愈寒,山頭罩雪,便似銀裝,凝望四周,只覺白光閃目,冰天雪地,另有一番情景。 麟兒滿懷積鬱,不但關心愛侶知交,眼前靈藥未獲,師弟又被兇僧擒去,是兇是吉,無從逆料,雖然強打精神,在恩師身旁,不敢失禮,可是劍眉雙鎖,星目凝 愁,真人目光如電,那還察看不出?遂回顧麟兒,滿臉微笑道:“看你心事重重,狀似失魂落魄,再遭卒變,不用說打,連束手成擒也來不及了!” 麟兒也似有一肚子的委屈,大眼睛望著真人,流淚不語! 真人溫慰道:“事已如此,只有靜以觀變,你公孫師伯,臨走之前,不是也說,我們惟有盡人力,聽天命麼!如果沮喪頹唐,不但於事無補,反而自把靈智蒙 住,你一身功力,已冠群倫,連為師也有許多地方大不如你,並非為師的修為不力,只因限於天賦,許多藝業,無法速成,而今千斤重擔,全然落在你的身上,連你 兩位師伯,本是打算息影封劍的人,為著此次武林劫運,只好重作馮婦,武林長輩,均一致支援本門,勝敗乃兵家之常,不驕不餒,機智集於一身,於瞬息萬變之 中,臨危若定,才是儒家風度。這一點,幾番向你解說,為何隨便即把它忘得一千二淨!” 麟兒知道恩師對待自己,異常慈愛,幾乎無話不談,忙肅容答道:“弟子修為日淺,學養不到,臨事失態,實屬愧對恩師,還望憐宥!” 真人笑道:“師徒無異父子,有事必說,那還有什麼不諒之理?此事講過即算,放開胸懷,努力前進便了。”又用神目,向前面打量一會,即告知麟兒他那座下神鷹,已在空中盤旋,可能前面出事。 麟兒急於往前追趕,真人笑阻道:“你兩位師伯,業已盯住風雷僧,合他二人之力,那和尚絕非敵手,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腳程較慢,兩人已在身後,不如等上一等,一同前往,以免人家心生內愧!” 麟兒見師父處事,體畫入微,不覺暗中佩服不已,忽然想到自己父親,久居崑崙,雖然回山,一入洞,即遇著強敵,父子久離,迄未晤面,忙向恩師,探問父親近況。 真人笑道:“雲濤兄宿根深厚,自來崑崙小住。即一心慕道,為師已將本門內功訣要,一一傳他,而今他在乾元後洞靜室之內,努力詳參,照他這樣刻意修為,未來成就,縱不能臻於至境,卻也決非泛泛可比!痴兒難道還有什麼放心不下麼!” 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也於此時飄身而至,兩人也看到前面蒼鷹,在天空盤旋不止,猜已出事,不待真人細說,仟峰老人即向真人招呼:“前面大約有事,我們越過這白雪皚皚的山巖,即可看出,道兄腳程較快,可以先行,毋用客氣了!” 真人知他為人率直,遂含笑應諾,袍袖一展,腳風而行,攜著麟兒,立往那岩頭之上縱去。 越往西行,山勢愈險,秋冬之交,大雪封山,好在天氣雖寒,目前並未下雪,雪地有人,遠處即可見到,那蒼鷹盤旋之處,就在前面山後。 前面山形至險,冰,冰巖,高可拔雲,素雲徵空,山雪共色,身歷其境,立覺杳小無比。 麟兒正待撮口長嘯,呼那蒼鷹落了下來,真人忙喝止道:“雪地交戰,至宜小心,內家罡風和那火藥暗器之類,務宜謹慎使用,稍有疏忽,釀成雪崩,陷身其間,輕在受傷,重可致命,一點也大意不得!” 麟兒笑道:“師父和我,已練有禦氣之術,真正崩山,我們拔腿就跑,怕它何來?” 真人微溫道:“山地之大,可能四處有人,卒變之下,不論你功夫多深,也可被那巨大冰塊岩頭,撞壓至死,怎能恃技任性,不聽為師所言?” 麟兒仰臉笑道:“徒兒膽子再大,也不敢不聽恩師指點,只是心有所疑,立便脫口即間,觸惱恩師罷了,還望恩師不記小過呢!” 真人笑斥道:“你年齡日益不小,下次如此隨便,只有討打!”嚇得麟兒不敢再答。 禦氣飛行,疾如閃電,眨眼間,真人和麟兒,雙雙同落在一冰岩之上。 冰岩對面,卻是另一處凸出的冰岩,四圍冰峰挺拔,雪丘如山,古樹禿枝,從山壁懸岩間,橫伸而出,凝冰蓋雪,酷似琉璃,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卻落在岩壁間一橫枝之上。 岩下卻站著那風雷僧,董練秋卻軟錦綿的落在他左肩之上。 風雷僧的兩旁,卻一左一右立著兩只白毛怪物,那東西高可逾人,兩手過膝,周身白毛長逾兩三寸,兩只火眼金睛,塌鼻,闊口,齒利如刀,腿短腰長,貌像獰惡。 麟兒心中一怔,不由依著真人,笑問道:“這東西,似猿非猿,似猩猩毛色又覺不類,恩師可曾識得?” 真人溫容相告,道:“西崑崙盛產雪猩,便是此物,不過平常所見,沒有這等高大罷了。” 忽聞震天兩聲大吼,那東西同伸出一對利爪,大如蒲扇,一左一右,齊向風雷僧兩側抓來。 風雷僧往後一飄身,左手抱著秋兒,右手袍袖住上一拂,別小看這一拂之力,竟是武林中罕見的鐵剪神功,隱含千般巧勁,風刀如剪,呼的一聲,竟朝雪猩前爪掃來。 麟兒不由暗中一怔道:“糟糕!這東西如果仗著力大,硬接硬架,怕莫不把前爪輕輕斷送!” 誰知他思潮剛起,那東西似知道厲害一般,銳嘯一聲,兩條白影,同往斜刺裡縱去,輕靈巧快,無以復加! 真人凝望雪猩,臉上帶著一片困惑之色,似有無限心事,隱而不發。 麟兒不由心中大疑,但又恐無心失禮,臉上也是一片茫然神色。 雪猩善解人意,左手驕食中二指,從側面直取罩門,右掌帶著一縷寒風,竟從頂上壓住,兩只怪物所用的拳招,竟極為秘奧,以麟兒所學之博,也分不出這種招術得自何來? 風雷僧因為左手負著人,徒憑一只右手,竟為這兩只怪獸所擾,一時左衝右突,繞場疾轉,人與獸,竟打了一個功力悉敵。 雪岩之下,忽傳來一種異嘯之聲,那嘯聲非常尖說,若斷若續,節奏成拍。 輝。麟兒一聽,似覺心中一動,星眸中現出一種莫可言狀的光真人業已察覺,不覺心中大奇,忙問道:“麟兒,難道你已聽出這聲音有何奇異之處不成?” 麟兒緩緩答道:“依弟子看來,這聲音似乎含有某種功力,說不定這兩只雪猩,為此處高人豢養,這嘯聲,正是那猩主人指示他座下靈獸,使用某種功力,對付來人,不過此點純為弟子臆忖,是否如此,必須默察雪猩拳腳變化,即可看出一點端倪?” 果然那對雪猩,聞著異嘯後,拳術身法,慢了很多,但舉手投足,卻是招沉力重。 麟兒凝著一雙星目,業已漸漸看出一點端倪,原來這對雪猩所使,竟是江湖上久以失傳的白猿掌法,不知何人有此慧力,不但把掌法教了這對雪猩,而且系用它的正反手法。 因為猿猴身輕力巧,白猿掌以疾攻快打見長,但這兩只雪猩,比最大猿猴,還大上一兩倍,輕靈上,自然相差極遠!也虧他心思靈巧,竟將白猿掌許多地方,加以增刪,雖然略失原意,但仍不失為武林中一種獨有絕技。 那雪猩愈打愈猛,只一摸著敵人的拳路,竟絲毫不懼風雷僧的袖法掌法! 風雷僧不由心中大怒,一袖一掌,端的使得神出鬼沒,剛好用了一式“卷霧飛花”,立把手往袖中一縮,猛可裡,回身疾卷,口中還大喝一聲,“著!”長袖對著那身材較矮的雪猩,惡狠狠的攔腰卷去。 雪猩也不示弱,一式“金鯉穿波”,平空退出兩三丈遠。 風雷僧一擊無功,再接再厲,身形微挫,飄忽如風,右掌猛往前面一吐,竟凝用內家掌力,還夾著玄門中傷人於不覺的印掌,這種掌力,打在身上不用說打實,挨著掌風,就得致命當場。 風雷僧一招打出後,心想對方絕無法躲開,不料“螳螂捕蟬,豈知黃雀在後”,果然他身後那雪猩,一見同伴危殆,奮力一躍,有如附骨之蛆,掌揮下擊,勢若雷霆。 風雷僧功力再高,對這東西總含著三分戒懼,不得已中途撤式,一飄身,縱出它那掌風範圍之外。 就這樣,前面雪猩,也安然無事。 忽聞一陣嘯聲,劃空而至。 半空裡,突躍落二條人影,來人非別,正是名揚西蜀的天府蓉城二老。 兩人腳還未踏實,雪岩下那銳嘯之聲,竟是愈接愈厲,兩只雪猩,卻也齜牙作嘯,吱吱喳喳的對和起來。 正是: 皚皚白雪裡 自有伏猩人 |
第18章 雪裡青娥a
天府老人,一見兩只雪猩,竟能把師弟風雷僧困住,不由暗裡一驚,只一落地,立便排山運掌,分向左右打去,掌風奇勁,恰似怒海翻波,原來他已使出玉靈掌力,而且用了五成以上的力道。 左面的雪猩,原是立在一處雪坡之上,這東西非常狡猾,順勢一溜,往坡下便滑,掌風還未到達,它已避開老遠。 右面雪猩,卻往斜刺裡便縱,毛腳上,順勢勾起一團大雪,趁將落未落之際,卻把手腳一甩,一團雪夾冰,便是暗器一般,奇快無匹,朝著風雷僧臉上便撲,恰 好這惡僧見師兄已到,忙著招呼,疏於防備,只聞“啪”的一下,便打了一個滿臉花,尤其他正在咧口作笑之際,冰夾雪落了不少在他口內,趕忙皺著眉,張口大 吐,弄得天府蓉城二者,也把雙眉緊鎖,尷尬異常。 兩只雪猩,卻是拍手大笑,這東西能生噬虎豹,力大無窮,不由引起兩老一片殺機,決心把它們除去。 於是凝神運氣,雙足一縱,人如風飄柳絮般,人未落地,即大喝一聲:“孽障找死!” 天府老人,左掌護胸,右掌輕輕往那身材較高的雪猩頭頂,輕輕一拍。 這一式,別看輕微,竟隱存著道家的玉靈掌力,而且老頭手辣心黑,已用上了五六成的內功,漫說血肉之體,禁受不起,就算銅筋鐵骨,也能一掌毀掉,看看就得打上,這力猛異獸,不死也得受傷。 暮聞這只雄猩,暴吼一聲,不退反進,毛足一跳,竟從斜刺裡一躍而上,瞅牙咧口,噴出森森白氣,白氣又寒又腥,飛撲上面,同時十指箕張,大如蒲扇,竟朝老人的前胸右脅,猛力抓來。 饒你老人功力再高,也萬不能把此物輕視,同時自己作夢也來想到,這東西,竟練就吹氣成冰的奇毒功力,而且輕靈巧快,拳掌精純,一念輕敵,幾乎被它製去 機先,天府老人,不愧青城長輩,在武林中,確是有數人物,竟能臨危不亂,一下身不動,立把身子一翻,仰腹朝天,寒毒從身上飄過,同時大袖往上一揚,熱風如 濤,往前一擋,立將那巨大雪猩,震退數步,而後身子一轉,“浪裡翻蚊”,人即飄然靜立,兩道壽眉,揚了揚,那神情,似乎訝異之極。 在同時,蓉城老人所遇,緊張情形,絕不下于自己。 原來他和天府老人,一左一右,同時撲到,所遇的,正是那雌猩,一俟身子臨近,即將右掌探空一抓,這是蓉城老人的特有功力一龍爪功。 這種功力,比那大力鷹爪掌,還要厲害,爪不著肉,即可傷人,老人因這種奇猛異獸,身如鐵石,普通掌力,不用說將它致死,連傷它也難。 不意這種雪猩,不但異常兇猛,而且機警靈慧,與人絕難分上下。老人五指,還未臨近,這東西,摹地將身子一伏,左腳支地,雙掌與右足平伸直出,那身子立 即一陣盤旋,不但猛攻蓉城老人的下盤,而且扇起一陣雪風,這東西,異常狡詐,還隨手抓了一顆鬥大冰雪,趁勢甩出,藉著迴轉離心力,那勁猶可大得出奇,人與 獸爭,最感困難的,就是它的鬥法難於捉摸,尤其是遇上了這種奇特異獸。它使出那種出人意料的怪招,倉卒之下,更是防不勝防,難於招架。 蓉城老人,前撲之勢難銻,那鬥大冰雪,如迅雷閃電般,卷起一片寒光,帶著呼呼異嘯,聲威力猛地往老人攔腰砸來。 蓉城老人,不由一怔神,立將雙袖一揮,“鴻鵠沖天”那下落之勢,立改為上揚之力,鬥大冰塊,竟從腳下一掠而過。 老人不由惹起一片殺機。 暴喝一聲:“著!” 翩若驚鴻,袍袖衣襟處,卷起一片風聲,依然是五指箕張,朝著雪猩的頭上抓去。 那雪猩也逗發了野性,立將脖子一縮,拳腰曲背,十爪一合,摹地從地上一彈而起,竟迎著蓉城老人的前胸,探掌抓去。 老人如不撤招,本事天大,也只能人猩皆亡,雪猩當場裂腦,老人也得破胸。 老人一怔神,身子一斜,疾落而下,雪猩去勢大猛,落地時、雙足一滑,“黃狗撲食,’跌倒雪內,這東西,真會捉弄,猛把前臂朝雪裡一揮,卷起一溜白雪,猛撲老人。 老人猝不及防,頭上臉生,雪花四布,不由引動真火,立把身子往前一撲,口中暴喝-聲,“打!” 空中飄起一條人影,宛如鵑鵬徵空,掠波飛燕,狂颶起處,掌挾鳳雷,疾從空中往那雌猩背上拍去。 雌猩發出一聲異嘯,竟把身子一滾,式名,“浪裡翻蚊”,右臂掌緣,由外往內一翻,攔腰便削,左掌竟疾伸兩指,往老人胸前便點,雙招齊友,又快又猛。 蓉城老人,不由喧了一聲,縮胸吸腹,疾往斜刺裡一飄身,同時把大袖一揮,寒風如箭,力大招沉,掌風把那雌猩的手,硬行逼住。 人與猩彼此都被怔住。 美麟兒不由一陣困惑,暗道:“雪猩這東西,原是一種猛獸而已,爬山越嶺,拔樹推岩,異于常獸,原不過仗著身堅力大而已,但這對異獸,不但力大,卻懂拳招,而且招數神奇,並還習有一種寒陰功力,如不受高人訓練,禽獸若自知此道,則人類危矣!” 不由把俊眼凝望恩師。 真人靜立如山,修眉緊鎖,似覺大有困惑之色,麟兒忍不住驚問道:“不知誰人潛居本山,調理這對猛獸?竟使江湖上一流高手,用絕頂手法,卻不能將它們收服,個中詳情,恩師可曾聞及?” 真人竟深深一嘆道:“此事可能由來已久,說不定關係數十年前一段淒涼慘事,但專就這雪猩身上,還看不出事情端倪,說不定還有奇蹟出現!” 麟兒好奇之心大發,撒嬌撒痴地纏著恩師,就要講出這段經過。 真人笑道:“此事說來極長,而且極盡纏綿之能事,你師母對此知之極詳,只是永別天人,空餘珠翠,前情若夢,令人惆悵罷了!” 紫陽真人,一代奇士,道行清高,中年喪偶,殊多傷感,想及夫妻之情,幾猶為之淚下。 只嚇得美麟兒趕緊下跪,伏地一拜道:“恩師為著教養弟子,災禍延於庭室,雖粉身碎骨,難酬化雨深恩,只待道成,那怕歷盡萬水千山,誓必找尋靈藥,世有 起死回生之論,雖屬無稽,然而醫道中常有假死之說,陰山派所習之太陰冰魄神光,系一採自天地間一種奇寒之氣,傷人致死,並非生機痼竭,如良藥對症,猶望可 痊,萬望珍重道基,祈勿傷感!” 真人一手把他扶起,微微太息道:“情關二字,堪破最難,為師半百修為,猶不免心存兒女家室,好在本門上下,多屬至情至性之流,否則,難免為人笑話了, 痴兒忠於師門,志行可感,待到因緣際遇,便能成全宿願,亦未可知,前面蜀中二老,已用全力相搏,那雪猩異獸,恐難逃二老毒手!” 麟兒凝睜望去,果見兩老均飄身空中,雙掌凝聚內家功力,居上凌下,一陣疾攻。 那雌雄雪猩,身子笨重,輕功提縱術,比兩者相差太遠,而且天府蓉城,拳腳齊施,指掌並用,攻擊之處,不是雪猩雙目,就是二獸頭頂。 麟兒已知二老,看出兩獸弱點,不由暗中點頭。 真人也望著麟兒笑道:“這對異獸,渾身刀槍難人,即便挨上一掌,掌凝內家真力,也不過把它震傷而已,脆弱所在,卻在頂門雙目,還有下體會陰之處;無如此獸巧知人意,不是二老功力精純,真還不是敵手!” 麟兒一面傾聽,一面卻注視場中形勢發展,不由笑道:“蜀中二老,竟于飛花廿四式中,隱含先天罡氣,而且周身用神功護住,如果硬打硬接,說不定兩猩早已落敗。” 不料話聲未落,兩條玄影,不約而同的從空疾降,雙猩趁勢飛撲,兩爪一揚。 兩老大喝一聲:“孽障找死!” 隨見人影晃動,大袖飛揚,二老腳剛落地,互用“金絲纏腕”緊捏雙猩前臂,順手一甩,兩條白影,有如斷線風箏,一落竟在五丈開外。 只聞,“巴巴”兩響,山谷爭鳴,冰雪四濺,雪地上,立陷下兩只大坑,坑裡卻躺著兩具白色猩怪。 這對奇猛異獸,似也震於來人功力絕高,怒吼數聲,遠遠地望著敵人,齜牙咧嘴,狀至可怖。 四周冰雪岩下,嘯聲迭起,立引起萬山爭鳴,此呼彼應。 膨兒不由驚問恩師道:“怎的四處都有雪猩!” 真人笑答道:“西崑崙長年積雪,亙古極少人行,此獸滋生積養,潛居雪地,挖雪成穴,時代一久,成千成百,事理之常,何足為怪?” 又見麟兒稚氣十足,注視四周,不覺心生憐恤,笑語道:“這場熱鬧,不過事之開端而已,好戲還恐落在後頭?” 麟兒點頭微笑道:“猩嘯聲中,似還夾雜著一種銳利怪聲呢!” 真人傾耳一聽,愛徒所說,果然不差。 那是一種竹哨聲。 哨聲銳利可聞,不過群猩異嘯聲大,將蕭聲音遮蓋,如傾耳細聽,還可辨認出來。 不須臾,群猩嘯聲漸落,那竹哨之聲,竟愈吹愈響,同時,四圍雪丘之下,竟有大小雪猩,蜂擁而出,眨眼之間,便不下數百。 靠北,卻是一處冰岩,岩下有洞,那竹哨之聲,便從洞中傳出。 麟兒不由睜著一雙大眼,笑向真人道:“猩主人大約出洞,前呼後擁,派頭還真不小呢?” 真人也禁不住微微一笑,緩緩說道:“大戰可能就在眼前,探盼猩主人將二老截住,風雷僧如拔腿想逃,卻在我們三麵包抄之下,無論怎樣,也不讓他安然出走!” 仟峰老人和那青雲師大,也久已到達,老人看著盡在出神,師太卻口宣佛號數聲,還不住的屈指推算。 麟兒知廬山神算,靈驗異常,不由逗發了他的童心,竟纏著師太,要她道出秋弟弟是否可以安然脫險。 師太含笑不答。 麟兒再三糾纏。 真人正待喝阻,不料那仟峰老人,卻笑向師太道:“賢姪大約關心他師弟安危,如不礙於天機不可預洩,道友不妨坦率相告?” 真人不由暗笑道:“這孩子對人真算投緣,此老眼高於頂,竟也一心偏向他呢?” 正想用話岔開,不料師大也看出老人心意,遂滿臉微笑道。 “卜籃之術,本門以青蓮師妹,最精此道,貧尼從師妹所習不久,不過粗通罷了,按適纔所算,似覺董師姪另有所遇,返回師門,尚有一段時間!至於靈不靈,連我自己也不而知,真人道行清高,說不定心中早已了然,貧尼饒舌,未免班門弄斧罷了!” 真人忙笑道:“師太未免過謙,貧道哪有先知之明?” 谷底雪猩,排作兩排,每一排高矮不等,計有五十四只雪猩,兩排共計一百零八,真暗合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其餘雪猩,則退在最後。 雪巖洞內,竹嘯之聲,早已停止,卻出來兩只大猩,肩上抬了一具藤兜,藤兜之內,卻坐了一位身披雪猩皮,身材嬌小的人物,看形狀,似是一個人,但是男是女,因為他頭上卻包著猩皮之屬,臉龐遮住,看不清楚。 藤兜一出,群猩不但毫無喧嘯,而且態度嚴肅的跪向兜前,兜中人用手一揮,手掌纖細,而且膚色雪白,有類少女玉掌。 麟兒不由看得出神。 真人和青雲師太等,自也暗中稱奇不置! 兜中人又復把手一揮,並還吹動竹哨,兩排猩猿歡嘯一聲,立整隊前導,摃兜的兩只大猩,立抬動藤兜,喧喧鬧鬧的往那打鬥之處跑來。 原有的兩只大雪猩,立發出一聲歡嘯,快如離弦之矢,直往那藤兜之前撲去。 一到兜前,抬兜的兩只猩猩,立刻將人放下,人猩嘰咕一陣,誰也無法聽清,兜中人看情形是位女子,而且是位黛綠年華的少女,因為胸前雙峰微現,如是男人,那可成為怪物了? 麟兒看得忘了神,不由暗道:“雪裡蘭閨,眾猩之王,比我霞妹妹,瓊姐姐,不分上下怎樣?如是她倆,這時,早已忍耐不住,飛上藤兜,一把摟住,那風光多麼旖旎?” 想著想著,不由又引起一陣奇異念頭:“秋弟弟,人美如玉,尚無蘭閨之好,此女如屬上上之選,寧非良緣?” 真人神目如電,見愛徒無事發呆,朗朗星眸,凝注藤兜之內,不由一皺眉,從鼻中哼了一聲,嚇得麟兒強攝心神,一抹羞霞上頰,暗道:“該死!” 他唯恐恩師見責,趕忙把一雙大眼睛,望著恩師,現出乞憐之色。 真人微笑道:“大約你已看出那藤兜之內,是位女子,不由頗涉邏思,為師可曾猜錯?” 這話,真叫麟兒無從答起,否認不啻欺騙,承認可羞於出口,只好垂頭傻笑。 紫陽真人又道:“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為師可曾教你?”說著,臉色微沉。 這一來,可真把麟兒嚇慌,只好涎著臉,用手牽著自己師尊的衣,鈉鈉半晌道:“弟子在想著秋弟弟猶系了然一身,如此女人才武功不惡,看身材,正好與秋弟相若!” 真人笑道:“芸芸眾生中,男女不可勝計,身臨強敵,猶不能聚精會神,無謂之事,紫諸念內,稍一疏神,便是禍端,你可知道?” 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見真人於慈愛之中,竟是非常嚴厲,稍有錯誤,立便指正,真是知微察隱,不覺佩服之極,這位泰山掌門,深恐麟兒受責,趕忙用話語岔開,真人自知其意,也就一笑置之。 藤兜中,坐著的人,此時業已走出兜外,群猩有的跪拜,有的扶捧,恰似趨炎媚上,顏狀至為可笑。 仟峰老人不覺掀眉一笑道:“此女真是雪猩之王,武林中素有獸王之說,不圖得遇於今茲!” 真人笑答:“有她一出,說不定魔教中又多一敵手,只是數十年前一重舊案,又於今日出現,若十年後,五劍齊會中原,群魔想興波作浪,難免處處掣肘!” 青雲師太,口宣一聲佛號,肅容以對道:“真人道行情高,前瞻竟如掌上觀紋,只此一端,即為貧尼所望塵莫及!” 仟峰老人,心知兩人早悉其事,不覺為之默然。 那藤兜少女,緩步而出,雙臂微抖,身上所被白色猩皮,竟劃然自落。 一身奇異裝束,只看得美麟兒,幾乎驚叫失聲。 原來那少女身著猩皮衣,玉膊全露,蝤領勝雪,綠鬢如雲,腰圍一塊猩皮,赤著了雙玉足,眉如翠黛、眼似橫波,瑤鼻櫻唇,肌膚雪白,使人美中不足的,倒是臉太白,白得似無血色。 論容貌,比白衣龍女、薛瓊娘,琵琶女,同是麗質天成,難分軒輊,所差的,除粉臉太白外,並還略帶三分野性。 所攜兵器,卻是一把長劍,劍鞘烏黑,形式奇古,劍柄也是黑黝黝的、毫無裝飾,雖是一把古劍,看來卻非常礙眼。 她把一雙星眸,嬌波微轉的向四周望了一望,目光卻落在風雷僧的身上。 似乎見著風雷僧肩上搭著人,心裡至感不悅,雙手朝內招了一招,群猩立圍繞四周,靜候吩咐。 也不知何故,這少女雖然嘴皮連動,但總髮不出聲來,可是手式卻打得非常巧妙,一陣指劃,群猩也嗚嗚作答,人言獸語,彼此在溝通意見。 少女插手猩皮囊內,取了一只黑色竹哨,朝著嘴裡一吹,群猩立向風雷僧身前走去,馬上將人團團圍住。 少女膽子似乎大極,對於蜀中二老,竟略無懼意,緩緩地朝著他們身前走來。 臉上雖微泛笑意,但笑得使人有點吃驚! 蜀中二老,淮也猜不透這少女是何來歷,想了一陣,愈猜愈迷。 兩老冷笑一聲,笑意森森,使人深覺寒意透頂。 天府老人,眼皮微合,那身子也綴緩前移,朝著少女,一步緊靠一步。 明是聚氣凝神,蓄勢待發,誰也知道,這一擊,便是不輕。 麟兒唯恐少女吃虧,師父無令,又不敢隨意出手,不覺如立針球。 真人故作未覺,凝視場中少女,還不時把頭點點,似是一樁疑案,此時已獲解答。 場上天府老人,已與少女對面而立,彼此相隔,不過六七尺遠,這老頭,皮笑肉不笑的張口問道:“你是何人門下,卻在此縱猩害人?如屬誤會,但憑一言,老夫自也不便與後生晚輩相爭執!” 仟峰老人暗罵道。 “這老鬼,真狡猾之極,明知四面楚歌,受人包圍,而今又面對強敵,竟不惜自我台階,分明只要少女罷手,就可無事!” 誰知那少女冷如冰霜地,恍如未聞,僅把一雙秀目,將老人望了一望。 “長輩的話,竟不答理,這簡直是跡近侮辱!”老人念起怒作,“寒山現月”,雙掌一推,掌挾勁風,直奔少女胸腹。 旋見白光一晃,也不知是何身法,那少女也未還手,一閃之間,便在斜刺裡一丈開外,手拈一塊猩皮,有如女人使用羅巾一般,婷婷玉立,綽約多姿,佩著一身 奇裝異服,從腿至腳,赤裸無遮,宛如一塊渾金璞玉,未加琢磨,而秀色天成,別饒雅趣,把我們這位美麟兒,看得非常傾倒,暗中稱奇不置。 天府老人,掌發無功,惱羞成怒,嘿嘿一笑,笑意生寒,排山運掌,往少女身前便撲,“金豹探爪”,“儷龍取球”,抓酥胸,點雙目,雙招併發,猛逾奔雷,力大招沉,確是江湖上罕見高手,武林中一代宗師,眼看少女便得傷他掌下。 誰知說來不信,那少女疾把蠻腰一扭,冰地滑不留足,立便身如輕燕,滴溜溜的往旁邊一滑,竟以老人為圓心,在冰雪地點,劃了一只大圓,加以右足微屈,身 子約略傾向圓內,形式奇妙,便已多姿,因為轉來大快,頭上綠雲,隨風飄忽,腳下竟卷起千重雪花,遠望去,真如霧裡仙姬,幽雅之極。 紫陽真人,也不由看得啞然失笑道:“這真是一種別開生面的打法,如不久生雪地,練來還頗困難!看來她還有奇招出手呢?” 拿眼顧視愛徒,他已側著身子,跟著那少女動作,圍著自己,盤旋疾繞起來,輕靈處,比人絲毫不減,不由笑罵一聲:“頑皮透頂!”但麟兒竟在興頭上,有時忘了神,不免在恩師面前撒嬌,那裡肯聽話中止? 少女繞轉一陣,暮地把身子一閃,奔向中心,疾把那膚光勝雪的素拳,往老人背上拍去。 天府老人,突把身子一轉,還夾著一聲怒叱,只聞袍袖帶風,猛往少女當胸一拂,那份疾快,梗直使人無法看清。 少女皓腕疾招,雙指凌空一劃。 指袖接觸,聲如裂帛。 兩條人影,立向兩旁一分,天空裡,猶冒出千絲寒氣,老人不但袍袖裂了一處,裂口長逾五六寸,同時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噤,臉色蒼白。 少女得手不容情,人如穿花蝴蝶,掌如大海翻波,一招一式,奇詭異常,掌蘊五行,身遊八卦,而且櫻唇裡,噴出千絲白氣,毫不留情地一陣猛攻啞打,天府老 人,對付她的拳法身法,卻無所難,但那絲絲白氣,他卻不敢硬觸,無如掌風奇猛,白氣紛飄,六七十招一過,卻被那少女緊緊纏住,看來抵禦還真困難。 這是江湖上從來未有之事! 蜀中二老,成名數十年,不用說道高技精,絕不至於敗在一個少女手內,就是崑崙五子,也很難和他兩人作敵手! 蓉城老怪,怒吼一聲,縱空三四丈,雙掌一合,猛朝下面一壓。 掌含千鈞力道,勢如倒海排山,撞頭頭破,碰人身亡,這還不算! 天府老人,已把少女恨透,竟不惜把青城派的鎮山掌術,使了出來。 玉靈六十四式,這是青城派的無上掌功,使出的人,不但內功須臻堂奧,提縱術尤須倍見高明,早在七十年前,武林中便有兩句謠琢:“玉靈拳功,雄視武林。” 據一般傳說,這套拳功,原是古仙人玉靈道長,在丈人峰成道時,最後精心傑作,原擬七十二式,用一揚指刻諸隱息洞府石壁之上,但到六十四式,即心力交疲,魂歸道山,棄去息皮囊後,為青城派前派祖師所獲,窮半甲子的功力,才參破拳中各式妙用。 天府老人,恨心一發,不由用出看家本領。 先是,輕飄飄的週轉疾走,但愈走愈慢,人如流水行雲般,姿式美妙已極。 猛可裡,右足前提半步,揮掌作勢,一出手,那氣勢便與眾不同。 掌中因為含著玉靈內力,即不著實,周圍一丈左右,只要挨著掌風,也得立即受傷。 拳奔少女奇門穴,不快不徐。 雪猩少女,充覺一股無形力道,撲向自己,立把左掌一撐,橫架金梁,寒風如箭,猛往上卷,直襲蓉城老人撲掌下壓之勢,右掌則平胸推出,打出一溜寒風,竟奔天府老人胸腹。 這一來,兩老一少,在雪地上竟大打出手,那少女,舉手投足,無一不冷,冷得使人手僵骨硬,而且招式奇詭,那掌法,不但綜合數家之長,而且有許多竟使人看得莫名其妙。 以青城派天府蓉城二老的力量,居然尚無法把她制服,少女武功之奇,自是可以想見。 麟兒不覺困惑萬分,潛視恩師,見他面帶笑容,遂笑問道:“此女拳掌,竟含有本門的龍虎三十六式,但又有崆峒派的五行絕學,而且還夾有一種從未見過的掌力。難道她與本門,也有淵源麼?” 真人點頭嘆道:“豈只有淵源而已?道道地地的是關係兩派的人物,不過很少有人知道罷了,連你兩位師叔,也不知道此事梗概!” 麟兒朗聲笑道:“既是本門人物,待徒兒與她連合出手,將敵人趕跑如何?!” 真人含笑地把他看了一眼,漫不經意的道:“此女久居冰天雪地之處,日伍猩猿,雖然不曾盡失人性,卻和那化外之民,差不許多,冒然出手,只恐她誤把親人作仇敵,那時你不但幫忙不成,反足憤事,這又何苦?” 數十只雪猩,圍著那風雷僧,齜牙作嘯,它們把目光,都集中在兇僧肩上所搭著的人,大有奪取之勢。 風雷僧一雙兇睛,凝注在那少女奇異身法手法上,倒沒有把這群異獸,放在心頭。 兇僧年事雖高,火氣極大,暗道:“不管他們怎麼攔截,我卻抽空背人就跑!” 一聳身,那魁偉身影,立往上拔,不料平地上竟跳起兩只雪猩,論身材,比第一次所遇的那兩只,似乎還要高大,細看正是那抬藤兜的兩只。 兩猩怒嘯一聲,躍得和風雷僧一樣高下,平伸兩只毛掌,直往風雷僧的左右兩側,劈手就抓。 空中停勢不住,一人兩獸,稍事接觸,朝下便落,剎那間,嘯聲四起,山谷雷鳴,人獸奔騰,罡風怒作,雪地上,飛花濺玉,混作一團,人獸之間,立即發生一場奇猛惡鬥。 場上少女,論功力,自然不及二者精純,但她練就一種天地間至寒之氣。舉手投足,寒氣侵入,使二老不敢挨近,只能用掌風將她圍困。 這場惡鬥,直打得天昏地暗,岳撼山鳴,其中只苦了那風雷僧,起初,他把猩獸看得大輕,但一發覺中有兩只,竟擅內功提縱術,即知事態不妙,於是一手抱著董練秋,一手用風雷掌猛打硬逼,但內功掌力,切忌連環久用,真氣消耗過甚,易致頭暈目眩,重則虛脫而死。 七八十招一過,風雷憎即大感不支,那圍攻他的四獸,竟是愈戰愈勇,只要他想拔空逃走,中有兩只雪猩,即凌空撲擊。 這兇僧,行動已逐漸緩慢,喘氣如雷,風雷僧這名字,真是名符其實。 蓉城老人,一見事態不妙,竟用內家掌風,猛攻數次,無如那少女滑冰踏雪的本領,真今人嘆為觀止,只須蠻腰幾扭,玉體微斜,便勝似驚鴻掠影,飛花舞雪, 掌風還未達到,她已閃開老遠,一俟風勢一過,便如閃電般撲上身前,不用拳攻,就是吹氣,她口中噴出的白氣,那股奇寒,使人覺得比打冷擺子還難受萬分。 蓉城老人,一見久戰無功,不覺含怒招呼道:“萬老大,我們還顧及什麼?抽劍下手!” “踉蹌”兩響,碧磷天蜈,雙劍齊舉,紅光碧露,如怒海翻波,繽紛飄雪般,當頭掠至。 那赤足少女,立滑雪溜出,人在雪花掩護之下,手上立現出一溜銀霞。 皓腕微舒,銀震百丈,宛如匹練橫空,空中還發出一聲輕微雷震,緊跟著只聞嗖嗖之聲震耳。銀霞捲入紅光碧障之內,那白色骷髏頭,和那紅得發紫的蜈嗡影,立便攪得紛紛四散,空中白霧迷蹤,寒風四起,劍刃迎風,轟轟之聲大作。 真人忙向麟兒道:“本門失傳的乾坤劍術,竟為此女所得,與賢徒新創的周天神劍,意境一樣,但手法不同,前輩祖師畢生精血研創之物,自有其特殊價值,你悟性極高,聞一知十,快同為師把它默記下來。” 麟兒本覺劍式奇古,酷似本門手法,不待真人叫破,早已暗中參詳。 三把長劍,電掣星馳,最後竟分不出是人是劍?只見三道球型光幕,滾滾騰挪,乍合乍離,鵑落兔起,霍如羿射九日,矯如群帝駿龍,使人看得眼花繚亂。 少女手上的劍,如天上的慧星一樣,劍身上,銀光奪目,長劍不知何名。 麟兒默視半晌,禁不住童心大發,和紫陽真人,招呼了一聲:“弟子此刻必須參戰,還望恩師見憐!”立時清嘯一聲,一按劍上啞簧,靈虎劍早已脫鞘飛出。 這孩子,真會賣弄精神,騰身一躍,劍幕如山,拔高數丈,如蛟出洞,大海騰龍,眨眼間,即飄落場中,暴喝一聲:“兩對一,算什麼英維?打!” 靈虎劍,卷起一片風雷,往天府老人身前,猛攻而至,這位武林奇童,存心和少女互較身手,一開端,便把獨創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劍招術,使了出來,這套劍 法,純依天運玄理,五行生剋,鎔化而來,隱微處,不但博大精深,而且招式奇詭,前招後式,一氣呵成,劍氣把人只一籠罩,只覺身前身後,上下左右,都現出萬 點星光,而且星光閃爍,疾轉騰挪,眨息萬變,神劍飛來,有如霓虹經天,隱蘊風雷一片。 人在這種神奇劍幕之內,如浮搓瀚海,寄跡雲天,不知不覺間,自黨渺小可憐,如定力不堅,或武功不強,那只能任使劍的人,隨意宰割,這套劍術,麟兒極少隨便使出,當其與義弟惠元,雙方比劍時,所用的,也不過前面開端的七十二式而已。 這一加入戰陣,形成兩位少年男女,劇戰兩個老頭,一般人的觀念,以為姜桂之性,愈老愈辣,可是蜀中兩老,這一次,竟是大倒其霉。 本來,這兩個糟老頭子,自入崑崙,即覺不可一世,誰知卻塵子和那苦行禪師,功力就和他們難差上下,打了一陣,不但未佔便宜,而且青城黑寡婦,還被那孩子用寶劍釘個正著。 好不容易擄了崑崙一位弟子,卻不料又在此處撞上這種令人費解的事。 在另一方面,猩皮少女,一見麟兒自天而降,似覺一驚,待其落地後,來者卻是一位和自己一般大的俊美少年,未及答話,卻替自己接戰一位強敵,不覺心中大 喜,苦於意不能達,遂把懷中竹哨,往口裡一次,猩群聞哨後,竟誤以為主人新添強敵,吹哨求援,於是一窩蜂捨掉風雷僧,齊往老人麟兒身前攻擊。 這無異自亂步調。 麟兒與少女,正戰得興起,兩把神劍,兩種劍術,均是武林中不可多見之物,雙方互奪神威,抖臂震劍,風雷起處,勢如倒海排山。 饒兩老怪功力再高,也不敢硬接。 此時也正是一群雪猩湧到之際。 這種猛獸,悍不畏死,前到的五只,兩只直撲天府老怪,另三只卻對付了麟兒,後來的還潮湧直上,不過有六七只,卻照顧了蓉城老人。兩老毫無憫恤之心,竟把魔家兩劍的威力,儘量發出。 夭府老人,一聲大吼,碧磷劍那慘碧光華,幻出千百骼髏頭影,朝著雪猩頭上一罩,雪猩便覺頭暈眼花,正待縱身飛出,卻不料天府老人的白骨碧磷劍,如驚雷掣電的攔腰卷來。 戰場中一聲慘嘯。 雪地裡血雨橫飛。 兩隻身比人高的大雪猩,竟被老人腰斬,五臟六腑,流了一地,厥狀至慘。 少女形似瘋狂,劍如潮水般,一湧而至,立把蓉城老人,逼得往後一退。 嬌軀一縱,俏影凌空,少女竟轉移目標,手揮長劍,猛朝天府老人攻至。 老人冷笑一聲,魔劍發了利市,益發助長兇威,射陽三十六式,連環出手,徒見:骼髏頭上下翻飛,碧磷劍光華滾滾,彈指間,即把那雪猩少女,包圍得水雨不透。” 在同時,三只雪猩,圍著麟兒,一齊撲上,六條毛臂。三對巨靈掌,了了無無,挾著各種奇異招式,通往頭頂,玉頰,腳腹後背,猛襲而來。 麟兒不只暗恨道:“真是蠢材,弄得敵我不分,可恨可恨!” 立把身子一縮,從一巨猩脅下,一閃而過,為著氣極,竟在猩猿背上,打了一掌,長劍一揮,劍芒打閃,復往蓉城老人身前直撲。 雙方打得不可開交,雪猩這一阻撓,幾把勝敗之勢,易為倒局。 那風雷惡僧,見少女和麟兒,距離冰岩最近,不由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陡把真氣凝聚丹田,猛可裡,右手一揮,對著冰岩,發了一陣。 風雷掌功,是一種純陽真氣,非常霸道,掌發之後,初則狂風四起,繼則雷聲大作,熱風陣陣,卷向冰岩,岩頭,軋軋之聲,不絕於耳,而且那純陽熱風,吹向四周冰柱懸岩及雪山之屬,暮聞,震天價一聲大響,一座高逾數十丈的冰岩,竟從腰崩塌。 立時,天搖地動,冰塊紛飛,四周響起一片轟轟軋軋之聲,矗立冰山,被震動之力,將那削立橫伸部分,慢慢裂開,震動不停,裂紋愈長愈深,乃至崩塌,此起彼落,無歇無休,坍塌之處,愈來愈多。 麟兒和少女,早已知道事態不妙,冰山未曾打落之際,美男兒卻向少女招手道:“此處太險,一遇雪崩,脫險困難,趁早抽身後撤。” 那少女雪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嘴皮動了幾動,卻未發出語音。 麟兒不敢再等。 身子微聳,拔空直上。 無巧不巧,那形似小山的大冰岩,當頭壓至,遇上這種事,不能專靠武功,臨機應變,最是要緊。 麟兒不將身子上拔,反將真氣一沉,巧墜千斤,落得比那冰岩還快,腳下於無意之間,撞上一處冰柱,立將身子儘量前伏,旋又平空躍出。 雪崩之勢,有如倒海排山,轟聲震耳,大地動搖,冰雪飄揚,迷人耳目,只聞幾聲慘嘯,嘯似猩啼,大約又有幾只雪猩,就此了賬。 周圓數十裡,被這種岳撼峰頹震動之力,引起雪崩,舉及冰峰雪柱,絕壁懸崖,凌峻削石,雲柯古樹,不是倒塌,便是打折。 整個西崑崙,只聞那“轟咯軋軋”之聲。 麟兒已發動身旁玉佩,並用金鐃護住全身,舍生拼死,被來來于那雪迷漫之處,想把秋兒和那少女救出,無奈,冰雪四濺,宛如置身雲海惡霧之內,寒氣襲人,有目難睜,那種逾千斤的大冰岩,裡面還夾著岩頭泥砂,不時當頭落下,一個應付不當,饒你武功絕世,也得變成肉泥。 麟兒唯恐師弟,已被冰雪壓斃,一邊哭,一邊找,冰光雪影中,但見紫雲騰空,碧露四起,於那形勢險惡之下,似又橫添不少景色。 這孩子,個性極強,人不找到,怎麼樣也不歇手,正用牟尼身法,人如浪蝶穿花,金鴛織柳,往來於滾騰冰雪中,敵人,師弟和那口不能言,一貌如花,但帶著原始野性的少女,一個也未見到。美麟兒傷心已極,忍不住長慟欲絕。 冰雪瀰漫中,瞥見光華數道,一白一青,還有一道五彩祥光,交織而來。三條人影,在漫天冰雪中,左衝右突,他們似正在東找西望。 紫龍珮,和純陽鈸,紫光碧霞,至為顯目,那擁有五彩祥光的人,似有所見,竟不顧危險,星馳電掣望著麟兒飛行之處奔後面那一白一青兩道光華,卻也跟蹤而至。 忽有人沉聲喝道:“嘉麟快退,免蹈危險!”人隨聲至,電閃星飛,他對麟兒護身之物,似竟無所懼,閃身問,即穿入光幕之內,來人竟是崑崙掌教。 他隨手牽著麟兒,低聲喝道:“數由前定,凡事豈能勉強?霞兒困身金牛谷中,待爾馳援,難道你願撤身不管?” 麟兒隨著恩師,穿身冰雪之內,邊走邊哭道:“秋弟弟人不見蹤,殆已葬身冰雪之內,弟子擬欲生見其人,死見其屍,如抽身一走,此後教我如何會見同門兄弟?” 話猶未落,轟轟之聲,愈來愈劇,一塊方圓逾丈的大冰岩,當頭壓下。 紫陽真人大吃一驚,發招掩護不及。 那青白兩道光華,一左一右,交織而至。 暮聞雷聲震耳,半空裡卷起百丈狂瓤,氫氖陣陣,竟把那重逾千鈞,從空飛降的大冰岩,吹從斜刺里落去,真人忙稽首謝道:“多承師兄援手,使小弟免去一難,否則,為著這孽障,還真不堪設想!” 麟兒見恩師已隱含怒意,忙收拾悲痛,重振精神,劈口將真氣往身前佩玉一噴,那光華便如皓日當空,繞身紫龍,將四人周身護住,直往高岩之上,直衝而出。 三師一徒,同是武林中絕頂高手,霎眼間,便已脫困。 青雲師太和泰山掌門,仍靜立未動,一見麟兒被救出,且無損傷,不覺心中大喜,忙含笑相迎,同向麟兒,備致慰勉。 真人因秋兒生死不明,雖覺愛徒有驚無險,但卜籠之事,有時並不能十分拿穩,不免鍬然不樂。 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自知其意,也無法勸說。 倒是卻塵子,竟向師弟道:“武林邪正,己成水火,青城峨嵋,早是一氣相投,今日之事,不過交惡之始而已,秋兒此次是否應劫,很難逆料,或因此而另有遇 合,亦未可知,要應劫,也勉強搭救不來,而今岩崩雪塌,聲勢至猛,雪崩停止,看情形也決在四五天之後了,金牛谷情況緊急,我們不妨即赴星宿海,找尋靈藥! 你意如何?” 仟峰老人,為人率直,忍不住笑問道:“星宿海亦名星宿川,人以為黃河之源,散佈頗廣,地勢高拔人雲,長年積雪,登臨其上,山與天齊,幾疑置身天府,曾於少壯之時,隨恩師來此一次,迄今已數十寒暑,舊地重遊,頗深響往,第不知冰天雪地之中,有何靈藥?” 真人笑道:“陰山毒龍老怪,對付幾個孩子,竟把那自古以來,聞之色變的恙蟲病,使了出來,否則,這種荒涼之處,卻也不勞道友涉足了……” 還未講完,這位泰山掌教,聞言不由一驚道:“陰山五魔,對於害人之物,所知極廣,毒蛇、蜈蚣、蠍子、蜘蛛之屬,據云應有盡有,但恙蟲這東西,倒未之可聞?” 卻塵子持須微笑道:“散瘟元恙,究其實,就是一種小而有毒,螫人致病的蜘蛛,這東西,至為可怕,因為細小,足有芒刺,可以穿肌入肉,傷者初於螫傷之處,僅覺皮膚微紅,癢不可耐,繼則畏寒頭暈,不數日即大燒大熱,嘔吐交作,前後不過半月,即可致人於死亡。” 苦行禪師,口宣佛號,垂目黯然道:“毒龍叟飼養這種害人之物,毒勢之重,絕非普通恙蟲可比,麟姪由金牛谷趕來此處,計時間,已有六天,陰山恙蟲病,傷人致死,決不到十日,而今靈藥尚無著落,看來此事終是可慮!” 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不由一怔神,暗道:“季嘉麟福緣之深,武林中無出其右,身邊靈藥,如靈芝,蘭實之類,莫不應有盡有,難道還無法醫治那恙蟲病麼?” 遂把此一心意,向真人細問。 真人乃將所知說了出來! 原來星宿海的正中一處,有幾處靈泉,而且水勢不深,據江湖老輩稱,靈泉地穴內,盛產冰蓮雪藕,這種曠世靈藥,不但可解百毒,而且專治熱病。 惟星宿海範圍極廣,登高凝望,如星棋羅列,令人迷離。 那靈泉要穴,代有奇士,不憚跋涉之勞,身歷其處,費盡心機,多方探索,甚至有深知水性,不畏嚴寒者,冒然破冰入水,但只躍身人內,不是凍死其中,浮屍水面,就是杳無蹤跡,一入不返! 事實真象如此,以致近百年來,武林中不論邪正,雖然垂涎那靈泉之內,自有不少冰蓮雪藕,但好生惡死,人之常情,靈藥不能獲致,反而在送一命,於是乎只好望海興嘆,惜命不前。 麟兒聽恩師說得神奇,不由笑問,那冰蓮雪藕,藏之海內,久而久之,豈不腐爛?如何可食? 真人笑道:“你雖然天賦奇高,畢竟年幼,所知不廣!”於是又告訴愛徒,有關蓮實雪藕的許多特性。 原來那蓮實在寒冷之處,藏之泥中,雖曆數千年可以不壞,雪藕之性亦同。 江湖中不少同道,曾建議真人,設法覓取,只要獲得數蓮片藕,即可在乾元洞府附近,施以人工栽培,那一來,天地間的地寶天材,豈不垂手可得? 但事為真人所婉拒。 因為土質氣候,隨地而異,故橘生淮南則為桔,桔生淮北則變枳,同一橘種,因環境變易,而性質立刻差異,天地間珍貴靈藥,生有其地,且有其時,如能任使移種,則也不為天材地寶了。 冰蓮雪藕之事,真人講了很多,麟兒都一一牢記,於是一行六人,以紫陽掌教為首,立向星宿海進發,那只大蒼鷹,竟在雪地上,好不容易,撲食了幾只飛禽,便忽忽地隨著麟兒,在高空嘎嘎連聲,展翼而進。 六人快似弩箭,一路上,都是雪地冰天,山高入雲,寒風如剪,極目四望,人如寄身玉宇瓊樓,大有高處不勝寒之感,走了一天一晚,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額角間已見冷汗。 正北:是高山連綿,矗立雲表,素雲如絮,籠罩全山,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 仟峰老人,不時四處凝望,還把兩道壽眉深鎖,似陷入沉思。 半晌,忽問真人道:“就老朽記憶所及,前面那皓皓雪山之上,應是崑崙的星宿海,不知是也不是?” 真人笑道:“道兄記憶力真強,數十年的景象,猶能一看便知,確不容易!” 老人生性好強,一聞此語,大為受用,轉眼便邁步如飛,衝向前面,還回顧麟兒笑道: “只一上山,又看你大顯身手,惟這次,冰底下覓取靈藥,比鶴峰之上,找尋芝馬,危險只有更多,我和你先上山一探如何?” 麟兒偷覷恩師,見真人微笑不答,知已暗允,遂笑道:“前輩見命,敢有不遵?” 話聲甫落,仟峰老人,忙暗中凝運真氣,竟把兩只大袖,輕輕一揮,那身子。便似脫弦之箭,往上飛外。 麟兒一見他所用身法,竟和二師伯,屬同一路數,不由暗笑道:“這大約是鄧師叔把祁連山金竹寺的凌虛之術,轉授於他,否則還真沒有這般容易呢?”遂把身子往下微塌,雙腳一彈,鐃鈸迎風,紫芒映眼,竟和老人走個首尾相接。 雪地上,滑不留足,那高處煞風,更使人無法忍受,兩耳只聞呼嘯聲,老人身上,所著的衣袍,襟緣間,已漸漸結冰,這一來,因為衣緣硬邦邦的,把全身靈巧快捷,打了一個折扣。 結冰速度,非常之高,還不夠路上三分之一,泰山掌門的下半身,已為冰雪所固擾,忙落足岩間,把身上積冰除去,一看麟兒,一身點雪皆無,而且氣定神閒,若無其事。 老人不免把話說得含蓄,實際上,等於問計麟兒,如何可免除此苦? 麟兒笑道:“我系用伏魔神功,把身子罩定,神功可法去寒,冰自難起,不過如不習這種功力,人在飛行時,用內功震動衣袍,不使存有積冰,則也有同樣效果。” 仟峰老人,如言一試,果然不差,身後的紫陽真人與兩位師兄和師太,也如飛趕至。 真人忙叮囑麟兒道:“冬至一陽生,此處竟產生寒流,正北,灰雲當空,寒流驟至。這東西非常惹厭,一個應付不當,立招致殺身之罪,我們六人,合為一處,宜覓地避寒,否則無法抵當!” 仟峰老人大吃一驚道:我倒從未想到此事,這兒長年積雪,已不勝寒,再加上寒流到此,自無異火上添油!” 真人一臉嚴肅,大袖輕揚,仍然領先,青雲師大和仟峰老人則一左一右,緊隨真人身後,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卻挨著師太和泰山掌門,分別將兩人護住,麟兒倒走在真人之前,成為開路先鋒。 正北,灰雲徵空,滾滾而至,空中更傳來陣陣銳嘯,此起彼伏。 口中吹氣成雲,只一瞬,立變成紛飛散雪,同時因為山勢過高,愈往上行,使人立覺呼吸短促,心頭上,產生一種無謂空虛。 麟兒身上,仍然穿著一套青緞夾裝,左褲管,箭傷猶在,如不是仗著一身奇特功力,靠衣服禦寒,人已凍殭多時了。 這孩子,毅力特強,在冰雪寒風中,已暗運伏魔神功,將周身護住,號風雷雪,陣陣吹來,但離麟兒身前,還有兩三丈遠,即被一股無形力量,激向四周,麟兒還談笑自若,那賽似玫瑰的臉上,反愈顯得俊美。 六人中,崑崙三子,各顯出不同的道力,卻塵子練就無極真氣,全身四周,宛如築了一座高牆,苦行禪師,人如其名,藉著風寒雪凍,磨練全身,衣袍臉上,都有積雪,但他卻處之晏如,毫不為苦。 紫陽真人一代掌門,他既不用護身神功護體,也不以身試寒,卻用崑崙派鎮山神功天罡指,與那寒氣搏鬥,天罷指力,乃純陽一煞之氣,只須驕指對著寒風輕輕一劃,那襲來冷風,寒意即解。 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只有暗中佩服,忙凝用玄門內功,以本身熱力,抵禦天寒。 那寒流,業已愈來愈近,只聞沙沙之聲震耳,四周寒氣襲人,其冷泛骨,空中似有無數風砂,還夾著大小不等,形似石塊之物,激盪而來。 麟兒慧目,原可透霧穿雲,但也看不出究是何物,不由笑問恩師。 真人一臉嚴肅,竟沉聲喝道:“也是寒流帶來的冰雪,此次風力極強,奇寒無比,我們得趕早覓洞藏身,遲則不及!” 果然那沙沙之聲,業已臨近上空,天色也暗了起來,那似砂似石的冰雹,紛紛降落,這東西,因為從高空加速下降,打在身上,小的還罷,如超過拳頭大小,不幸打中,即可致命傷人。 麟兒不由心存警戒,把鐃鈸取了出來,掩護身子,同時邊走邊顧,只望附近能發現一處巖洞,以作掩體,無如大雪封山,不用說洞穴難找,就是峭壁懸岩,也不免為冰雪所掩蔽。 一行六人,已在半山之上,山形奇陡,普通人絕無法落足,往左,有一處冰岩凸出,且婉蜒上旋,麟兒正待折轉身子,朝左走去。 暮地,從那高可入雲,黯黯無光的山頭上,突傳來一聲冷笑,並還帶斥責口吻道:“小子找死!” 這聲音,明是女人,但口氣好大。 麟兒不由暗裡一驚。 回頭望望恩師,僅真人卻恍如未覺,仍然衝夷穆靜,氣朗神情的往前奔來。 空中冰雹,西北寒流,勢同天河瀉浪,倒海排山,凌厲之勢,曠大難逢。 山頭上下,轟轟咚咚之聲,震耳欲聾。 那寒風,呼號作嘯,宛如萬馬奔騰,身上肌膚,如稍事暴露,而不運功禦防,立便血液凝結,肌膚脆裂,幾猶毫無感覺,不知痛楚。 空中冰雹,千形百狀,令人嘆絕,小者如細砂,大者如磨盤,被那難以數計的旋流,挾舞空中,有時雙方一撞,不但響聲大作,而且碎冰四濺,銀光奪目,自成奇觀,有時兩股風柱,互相激傷,絕不相容,結果以大並小,新成風柱,威力奇猛,比原來的已不知強了若干倍以上。 麟兒手持雙鈸,卻未發招。 紫陽真人,恐兩位道友受傷,竟把秋兒的太乙五靈劍,拔取使用。 劍芒打閃,迸出五彩流露,將那空中溶來的冰雹,紛紛盪開。卻塵子和苦行禪師,也相繼動手,禪師把天龍竹杖一揮,首先發難,杖卷百丈青光,矯若游龍,一 擊一點,便將那撲來的冰塊,往旁邊打落,青光彩霞。只一糾繞,聲勢立便大盛,卻塵子的手上,忽然衝起一溜白光,幻出朵朵銀花,把周圍冰雹,攪得紛紛四散。 白光正是青城派鎮山之寶,太白神劍。 彈指間,杖光劍影,相互輝映,立時織成一道光網,整整把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雙雙護住。 |
第18章 雪裡青娥b
麟兒心中一高興,手中佛門純陽雙鈸,上下翻飛,鈸聲錚錚,響作龍吟,半空中,卷起百丈紫光,迎著空中飛來的冰雪寒流凌厲之勢,往前撲去。 他這一大奮神威,更勇武非常,銳不可擋,若觀音座下的善財童子,又俊又猛。 腳底下,卻忘了適纔紫陽真人師父的警告之言,竟朝左邊雪岩,往前撲去。 正是:縱有才華稱絕世無奈步步蹈危機他縱落之時,卻用的是那踏雪無痕的絕世輕功,不料腳一踏實,半空裡,忽飛來一具大似磨盤的冰塊,當頭壓來。 他把真氣一沉,右鈸上揚,身形微閃,不料冰塊來勢過猛,正擬用真力,把那星隕丸瀉之勢消掉,不料軋軋數聲,自己身子,竟往外一側。 不由心中一驚,稍一分神,濁力便現,那磨盤大的冰雹,卻砸在足旁。 這無異異于有鈞之力。 緊跟著,轟然一響,宛如地陷山崩,那凸出山壁間的雪岩。 竟猛然斷塌。 事出突然,卒不及備。 麟兒驚叫一聲,竟隨著那碎冰殘雪,如星隕丸瀉般,從那高達萬仞的雪岩,直跌而下。 紫陽真人,心如刀割,竟不顧危險,立把真氣一沉,便如閃直驚鴻,直往岩下飛落,山頭上,又傳來那奇異驚歎之聲,卻塵子一行四人,本在惜愕之間,仁立雪中,注視岩下,遽聞人語,不由惶然四顧,卻不見半點人影。 半山之下,摹地鷹鳴鶴唳,前面正是麟兒座下的鐵爪蒼鷹,後面還跟著兩只大白鶴,右邊白鶴背上,還立著一只紅頸鐵嘴的小鳥兒。 那小鳥,竟能作人言,而且聲音異常清脆,可惜漫天冰雹激盪,滿山寒風呼號,卻塵子和苦行禪師,知道這白鶴出現,關係著一位極厲害的人物,不由留心細聽那秦吉了所作人言。斷斷續續地聽那鳥兒叫道:“快追決追!……他如跌死,老祖母要活活氣壞!……” 卻塵子和師弟,不由一怔神,暗道:“想不到此人敵犢情深,竟也趕來此地?” 鷹如離弦勁矢,奇猛無匹,鶴似流星趕月,輕快絕倫。 麟兒下落一段後,立將真氣一提,兩臂一伸,鐃鈸鼓風,降落之勢立減,那鐵爪神鷹,疾把雙翅一斂,往麟兒腳下,直穿而來。 鷹鳴鶴欸,響徹雲雷,麟幾和恩師紫陽真人。竟於同一時間,分別降落在兩只靈禽背上。 秦吉了一聲歡嘯,雙翅一展,竟飛落麟兒肩上,口吐人言道:“老祖母隱蹤山上,見你轉身朝左,立發聲警告,誰知你竟不聽話,親自蹈險,把她氣死了,不是我叫雪光素雲,和這老鷹拼命援救,你早沒命了。” 真人目視麟兒笑道:“既然有人出聲警告,你怎不聽話,至少也應和為師商量,下次再一意孤行,定重責不貸!” 麟兒遂把當時分心之事一說,真人也就不再責怪。 離山巔猶有數千尺,真人把手一招,同時催禽下降,青雲師太,口宣佛號,拂塵微展,遂縱身麟兒鷹背上,微笑道:“這是大巴山昔年蒼鷹道友座下之物,倒是那兩只白鶴,卻是初見,賢姪與鶴主人定於相識在先,否則,也不會這等關懷?” 麟兒忙笑答道:“這是陰山派一位前輩,扶桑姥姥的座下靈禽!……” 風雪冰雹中,竟有人出語斥責道:“小子不但毛手毛腳,而且口沒遮攔,雲兒這條命,如果斷送你手,看我饒你!此處危機四伏,不要靈藥取不成,反把小命送掉,那一來,你就把他們害慘了!” 說完,語聲寂然。 仟峰老人,已和真人同騎一鶴,卻塵子和苦行禪師,也飛上另一鶴背,六人三鳥,飛往星宿海飛去? 靈禽功力,果是不凡,不管冰雹交加,它們均善於閃避,寒流雖大,也絕不畏縮,尤以那秦吉了和雪光素雲兩只大白鶴,竟毫無所懼。 麟兒不由暗中稱奇,為想探聽陰山情景,遂笑問那秦吉了,道:“你倒不錯!這麼大的寒流,竟能忍受,不是小姐靈藥,定是陰山比這兒還冷了!” 那秦吉最愛多言,但有時也不免狡黠,竟道:“老祖宗所居之處,有時其暖如春,寒冷時,卻比這兒厲害百倍,但是那玄冰積雪,五毒陰風,稍為觸及,即無倖免。五位老祖宗,舉世無匹,像你這樣的人,他們不過舉手投足,即可把你打得走逃無路!” 麟兒氣道:“金牛絕谷的毒龍老怪,連頭上的觸角,也被我打落了?!那威風到那兒去了呢?” 秦吉銳叫道:“你真不害羞?!如不是我家小姐喜歡你,存心向外,暗中護持,你早已沒命了!星宿海已到,我不和你講啦!”麟兒因為身後還有長輩,也不覺臉紅,回顧師太,見她業已雙眸緊合,恰似不覺,不由心中竊笑。 這蒼鷹,振翼高翔,令麟兒俯覽地景,山頭全是一片白。雪嶺嗟峨,冰峰玉柱,奇姿異式,層出不窮,高空煞風,凌厲無濤,呼嘯作響,其寒砭骨。 所稱星宿海,也不過在這山與天齊的冰雪嶺上,星棋列布的有幾處平坦之處而已。 原來海面已被冰封,除能認平坦之處認出那是亙古少人行的星宿海外,別無他法可以辯認! 真人和幾位師伯,業已降落雪地之上,並還發出崑崙派獨有的九天傳音之技,著麟兒立即飛落!神鷹嘎然作嘯,雙翅一斂,快似星隕河岳,翩然而降,麟兒立和師太躍下,並把衣冠整了一整,才侍立恩師身側。 著手探索之道,紫陽真人已和師兄道友互相計議,以卻塵子和真人等見識之廣,卻也無法決定何處下手,最後真人決定就地勘察,那有靈泉之處,水面似不應結冰,只要勘出何處有泉,冰蓮雪藕,即在附近盡可找著。 六人分作三組,互相探索,每一組,各帶一只靈禽,只要找到泉穴,立著靈禽升空而後向它盤旋之處,集合一起。 麟兒自然跟著恩師,卻塵子卻笑向青雲師大道:“我和道友,一處勘察!”剩下的只有苦行禪師和那仟峰老人,這位泰山老人,談鋒至健,恰好苦行禪師,雖是佛門人物,但談吐卻很文雅,而且彼此還稍有淵源,行在一處,自然不覺寂寞! 三組遂向東西北三處進行,真人攜著愛徒,帶著蒼鷹,和那嘴尖頸紅的秦吉,逞往西向奔去,其餘兩組,卻塵子奔了正東,苦行禪師卻馳往正北。 麟兒隨著恩師,沿途注意察看,這孩子有時心細,凡發現可疑之處,即拔下靈虎劍,刺冰探索,冰深數尺,好幾處靈虎劍雖已沒柄,猶不見水,氣得麟兒卻用達 摩神功,把冰打碎,用九成真力,才打了一個徑可盈丈的缺口,掌風餘勁未盡,激起水花老高,一陣白氣瀰漫,其涼透骨,但為時不久,水面浮冰,又漸次凝結,立 把那塊口緊緊封住。 連續數處,均屬如次,寒冰堅硬處,比那岩石之類,還要厲害得多。 真人對於這位愛徒,一切那讓其自由發展,只要不礙門規。 絕少干涉。 麟兒在雪地中,碎冰爬岩,探索深思,他不過望著點頭微笑而已,自己,則注重當地山川之形,一峰一丘,相互方位,都默默牢記。 師徒在星宿海面,四處奔馳,唯一希望,是那靈泉湧出之處,水面無冰。 所想自然不為無據,地底下湧出的泉水,論溫度,自較寒冰白雪,高出頗多,全寒流一至,氣溫驟減,雖有靈泉,卻抵不過周遭冷氣,一到冰點,水便凝結,而且愈結愈厚,再加上空中的雪花一蓋,真人師徒,如何辨認得來? 從晨至午,師徒跨著神鷹,幾乎踏遍每一平地,卻無法遇上那水面無冰之處! 不但麟兒心焦。 還真人也愁眉緊鎖,忐忑不安起來,當天下午,師徒又找尋一陣,仍是一無所見。 計算時日,瓊娘玉女,受傷已有一七,正是大燒大熱之時,以十天為期,最多也不過三日了,只要玉女身亡,瓊娘一死,以惠元那麼烈性,必認為責任未盡,有負良朋,甚至羞愧難禁,橫劍自絕,那一來,自己也愧見武林,千古抱恨。 凝望高空,也不見雪光素雲,盤旋天際,心中不免大急,但當著恩師,那能過份現諸辭色? 真人神目如電,愛徒心意,焉有察覺不出之理,但陰錯陽差,偏偏遇上寒流,致那靈泉要穴,無法辨認!就是自己,也想不出有何善策,不禁長嘆一聲,著麟兒找了一處冰岩,墊上蛟皮,聊作小憩,麟兒也挨著恩師,一同坐落。 夜色蒼茫,天上繁星點點,藉著星光,卻可凝望四周景色,真人沉思半晌,摹地抬頭微嘆道:“巫山之麓,你遇著那位空門前輩,傳技之時,他對此次之事,難道毫無指點?” 麟兒想了一想,不覺苦笑道:“那位老前輩,性最詼諧,他說巫山之事,驚危自所難免,但年青人須多加閱練,否則,無法鍛鍊那機變之才,其他均與此事無關!” 真人沉思半晌,覺得這位神僧雖把事情看得有透,並未指示排除困難的任何原則,莫非事到臨頭,又親自出馬麼? 麟兒突然驚叫:“師傅,弟子想起一事,殆與此事有關!” 真人被他叫得莫名所以,忍不住微笑問道:“難道他還有話,你忘記向我提及?” 麟兒搖搖頭,卻從革囊中取出一只紙袋,一顆紅珠。 真人大吃一驚,忙就愛徒手中,把那紅珠取過,仔細端詳了好一陣,才迫不及待的又問麟兒道:“這是雄黃之精,煉製而成,功能克服毒蛇毒龍之類,難道也是鐃鈸神僧賜你之物?” 麟兒笑道:“弟子從瓊島飛來,路過湖南峰山,遇著了神仙三老,名列第二的天惠真人,道是三老之首,那乾坤正氣元妙書生,認為時機未至,二老暫時不擬出 手,弟子把尋藥之事,求他賜援,但也為他所拒,並稱,有啟蒙恩師,策劃其事,即可成功,臨走時,恩賜紅珠紙袋,珠即此物,那紙袋卻一再叮囑,不到用時,千 萬莫折!”說完,忙把紙袋也遞了過去。 真人臉帶笑容,似代徒兒歡喜,接過那紙袋,竟立起身來,恭恭敬敬的把紙袋打開。 往裡一瞧,袋中卻折疊著一張白紙,還有一顆豆大紅丸。 把紙打開一看,裡面卻無半字片語,僅用筆在紙上點了七點,七點之下,卻畫著一棵梅花。 這簡直是個啞謎!無法參透其中秘奧,拿眼望著師傅,真人也在那兒闔目詳參。 半晌,立向麟兒道:“你快把蒼鷹放出,我得立即和你兩位師伯商量!” 麟兒撮口一嘯。 那鷹兒就在附近,展翼飛來。 為著爭取時間,麟兒也無暇向鷹兒詳細交待,只把手略舉,立命它升空示訊。 真人仰察星象,俯視地形,又把手中圖像,對了一陣,仍然坐在蚊皮上,未發一語。 苦行禪師這一組,不到兩時,即騎鷹飄然而至。 卻塵子和青雲師太,卻延至午夜纔來。 真人把紅珠圖像,及事實原委,向四人細說後,卻塵子立笑謂道:“這中間的意思,師弟可曾猜了出來!” 真人笑道:“這位老前輩,卻用無字之言,把那靈藥出處,顯示得清清楚,惟今夜如無星光,卻也沒法把方位找了出來。” 仟峰老人,也把那紙條看了一陣,竟雙眉緊鎖,不解其意,卻傾聽真人代為解說:“原來圖上七點,正代表著北斗七星,腳下的梅花。卻是星宿、局部的圖形,北斗七星,一至四為漩璣,五至七為玉衡,問題樞鈕,卻在梅花圖形的那一方位?” 漩璣內的第四星,正是天權,恰好對著梅花圖案右邊第一瓣的上中。 用天體來定位,最是準確,不過,我們只須登高一望,找出平面中那幾處形似梅花,再決定那一瓣卻正落在天權之下,不就得了麼?” 麟兒拍手笑道:“恩師這一解說,靈藥出處,我已知道清清楚楚了!” 話聲甫落,正擬縱身前躍。 真人沉聲喝道:“事情計議未妥,你忙些什麼?!”立朝仟峰老人和青雲師太掃了一個稽首,並笑道:“這次取藥,時間上遍遭遇不巧,如不經人指點,靈藥出 處,就找不出來,取蓮覓藕,歷代以來,江湖上就從未聞及有人成功一次,這種以身試險之法,貧道自不願為,無如門弟子及同輩道友引領待援,舍此別無他法,目 前水面已被冰封,嘉麟下水後,絕不能讓冰口凍結,我們五人,按著東南西北以及中央,各佔一向,把那裂口守住,只一凍結,立用掌力把它劈開,水內傳波,可以 及遠,如果他在水中遭受危難,只須推掌一擊,我們從那裂口內湧出的浪花和聲音,就可看出他的所在位置?然後協力破冰,立刻讓他有出水機會,這樣,可以減去 若干危險,但需道友門鼎力援力!” 師太和仟峰老人,自然欣然應允。 離他們落腳之處,約有半裡之遙,那星棋列布的星宿海,肩一處,從高地遠望,星光雪色下,恰似書面的梅花朵兒.靠東一圈,正位於天權之下。 六人遂同至其處。 麟兒已迫不及待,取出靈虎劍,度好方位,用劍在冰面上劃了一個大圈,然後右手一揮,打出一記劈空掌,轟然一響,那冰塊往底下一沉,從裂口中,噴起無數水花,細察凍冰的厚度。果然較他處薄了很多,遂知此處水底,多半是自己正欲找盡的靈泉要穴。 又依紫陽真人的囑咐,接著東南西北的方向,裂了四處大口,然後跑回恩師身旁,靜候吩咐。 真人請大師兄劫塵子,據守正東,青雲師太正南,西北兩向,卻由仟峰老人和苦行禪師分別擔任。 四人均欣然受命。 真人著麟兒整裝待命,麟兒把寶劍鐃鈸革囊,一一系好,並把項下神佩取出,放在前胸,望著真人恭手一禮.稟道:“弟子裝束已畢,靜候恩師吩咐!” 真人把他全身看了一眼,長眉深鎖,幽幽問道:“你囊中難道未帶水靠!” 麟兒嘎喘答道:“連換洗衣服都丟光了!” 真人也未嗔責,幽幽地嘆息一聲,撫著愛徒的頭,一臉莊重,緩緩說道:“人水後,哪怕一舉一動,必須沉著,切忌躁進,冰蓮雪藕,如無法獲致,可出水商量,萬勿滯留水內!” 又把天惠真人賜的雄黃珠,著麟兒收下,那紅丸,卻立命麟兒吞服。 這孩子,如命受教後,正待運用內功,以真火祛寒,俾便入水,不料自紅丸入腹,立覺一股熱流,起自丹田之內,漸漸上升,而且逐向四肢擴散,不須臾,即覺渾身奇熱難禁,如遇盛暑,一身肌膚,紅潤異常,不由大吃一驚,怔柯柯的動問真人,怎會有這種奇異現象? 真人笑道:“這位老前輩,對人一舉一動,莫不都含深意,看來取藥之事,他已逐有安排,倒不勞我們過份操心,無怪乎他們都講你既作了神仙三老的弟子,一切只管放膽去作,這紅丸,正是刺激人體發熱之物,入水以後,自不虞寒氣襲人了。” 麟兒含笑,手捻紫龍珮,劈口就噴,霞光起處,一式金蛟穿波,頭下腳上,矯夭不群,只聞輕微地潑喇一響,立即躍入水內。 紫陽真人和師兄道友,雖然修為極高,但心頭上也不免異常緊張,各人嚴守方位。注視冰口水面變化。 麟兒一入水,全身暑熱,立便大減,珮玉光華疾繞,周身一兩尺,滴水難人,立把身子往下一沉,愈深那珮玉光華;愈縮愈小,全身如負重荷,據估計,離開頂 上冰層,起碼也在二十丈以上。除了紫龍珮所發出的光華外,四周卻是一片漆黑,耳內不時聞到嘩嘩浪濤之聲,麟兒知道:上層的五處缺口,只要遇著天風,吹激水 面,盪起波紋,水內傳音,即可聽到。當下也不在意,疾把身子往下一沉,似有什麼物觸足,伏首一看,原來落在一塊大石之上。 這孩子內功絕頂,能利用真氣,息虎調龍,人在水中,呼吸上自無困擾,他一心所系,在如何找到靈泉,然後就附近再探索那冰蓬雪藕。 地底下,岩層四布,銳利如刀,紫龍璣光華,因為水壓奇高,碧光紫露,頗為黯談,三尺以外,即無法見物。 麟兒不由心中焦慮異常,暗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何不穿入岩下找尋?” 正擬離岩下降,四周凸出的石頭,形似鋸齒,根本無法鑽入,麟兒氣道:“我身上的靈虎劍,大約又該發個利市了。”反手一拔,銀露閃閃,與神佩光華一合,那威力立見增強,四周五六尺之內,卻能看清實物。 神劍一揮,銳石立斷,麟兒為著出入方便,周圍五六丈之內,礙手礙腳之物,一概清除。 水力阻力奇大,行動不免遲緩,等到把那銳石清除,時間業已消耗不少。 沿著岩頭漸落,底下零亂異常,有幾處卻是石面,但亦有泥層砂石之屬,所謂地下靈泉。泥中雪藕,岩內冰蓮,這類天地間的靈物,偏是一無所有。 本來海底尋藥,困難處,不啻大海撈針,如果入水可得,那這種靈藥也就無什珍奇之處了! 麟兒所經之處,宛如一處寬可容人的石罅,曲折異常,遇著石穴泥沙,他也不顧淤臟,不是拿手探索,就用寶劍鑽扒,時間倒消耗不少,得來的卻是失望。 那石隙,愈來愈高,前路也頓覺開闊,偶從一凸伸的岩上,卻發現了半張殘荷,色作碧綠,蔥翠如生,徑逾兩尺以上,比常見的起碼大上一倍,斷梗猶存,長幾近丈。 麟兒只覺心跳。 迫不及待的把荷葉取在手中,仔細一看,不由暗道:“所謂冰蓮,這東西一定浮出水面,水深之處,縱有埋藏,那不過是已結實的蓮蓬,被大雪冰封,蓮梗斷 脫,一俟冰消雪解,沉落水內,這東西,應在水淺泥多之處,較易找尋。”為恐荷葉也能煉藥,遂把這半張殘荷,也藏之囊中,一心一意的揀那水淺之處,仔細找 尋。 摹覺腳底下似微微一震,耳內濤耳,便似雷鳴,立時泥翻砂湧,那身子竟似停留不住,往上一冒。 麟兒大吃一驚,暗道:“難道這是地底靈泉,往上直冒應有的象徵麼?怎麼來勢這麼兇?” 海水一混,水內見物,便立覺困難。 兩旁岩頭,也不知多大,似覺搖晃不定,水中砂石上翻,愈來愈盛。 麟兒心存警戒,立踏水上升,神佩光華,隨著水壓減少而愈熾。 眼前似晃過一物,那東西足有碗口大小,但因隨著泥砂上下翻騰,一閃之後,即不見蹤影。 麟兒知道這事情來得奇怪,水內無法久存,冰蓮雪藕,只要得著一樣,立即出水,眼前晃過的東西,看形狀,正是那覓而未獲之物 冰蓮蓬,遂把真氣一沉,順著海水翻騰之勢,往下落去。 水裡的人,靈藥未獲,正在上下騰挪之際,水面上,卻已劍氣凌霄,天翻地覆。 原來水面上的人,自麟兒入水後,彼此都覺心情緊張,足以紫陽真人,對於這位愛徒,情逾父子,自然格外關注。 眼巴巴的等到天亮,水面卻連半點動靜也無,真人漸覺煩躁不安。 那冰口,漸漸凝固,不待冰封,廬山和泰山兩位掌門將它輕輕擊碎,而且不能使用過大的掌力,因為人在水,水能傳壓,掌力奇大,惟恐傷人。 崑崙三子,卻用本身元陽,同以天罡指力,發出絲絲熱氣,往那冰上射去,寒冰退熱,立即鎔化,這樣,使水內的人,一點也不受干擾? 這天清晨,寒氣雖重,冰雪卻已停止,那空中煞風,也遠不如昨天凌厲,冰面上,也只有這僧道俗五人,咖跌而坐,凝注水面,一瞬不瞬! 西邊來路上,本來矗立一座雪峰,峰頭上人影晃動,捷逾飛鳥,眨眼即至,前面正是青城派的掌門一氣真人,身後是蜀中二老和那虯髯滿面的風雷僧,一落地,四人同作獰笑,緩緩地朝著紫陽真人圍來。 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同是心頭一懍,無可奈何地把兵刃取出,飄身四人身後。 發話的卻是青城掌門,那聲音卻是冷峻可怕,一開口,即道:“司馬紫陽,我們彼此已成冰炭之勢,星宿海正是我們落葉歸根之時,你就接著罷!” 不待話畢,這僧道俗四人,立即嗆喝一聲,排山運掌,直朝那冰穴之內打去。 剎那間,風生百步,聲鬱雷鳴,挾排山倒海之勢,直襲真人坐守之處? 這種惡念,至為明顯,他們來意,先把水內的人,害死再說。 由來,師徒之義,無殊父子,真人奮不顧身,一聲怒吼,太清乾元,雙罡並出,只聞一陣風嘯,立時煞罡如山,內擠外壓,雙方各走極端,似青城合四人之力,饒你武功絕世,究非敵手。 罡風一撞,紫陽真人立覺喉頭髮甜,兩眼金星直冒,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如石火電閃般,飄身而入,不待落下,無極掌和混元功,同時迸出,空中引起一陣雷鳴,罡風如箭,激向四周,天府蓉城二老,行若無事,一氣真人和那風雷僧,一則震退數步,一則雙肩連晃,但足未移動。 圈內卻塵子和苦行祥師,也震得心頭發熱,頭腦昏脹,但也還得死守冰穴,否則,四人同用掌風撲擊,一個不巧,將麟兒擊斃冰內,那崑崙派就一敗塗地了。 紫陽真人,忙暗運真氣一試,知道受傷還輕,立向二位師兄一使眼色。 卻塵子手持太白劍,苦行禪師卻懷抱天龍杖,分向天府蓉城二老進攻。 那天府老人,一見本門鎮山之寶,竟到了人家手上,不覺心懷惡念,白骨碧磷劍一嘯脫鞘,劍芒打閃,耀眼生寒,雙方都在怒火頭上,劍如匹練橫空,卷起一白 一碧兩道光華,如鷹揚鴿落,若鳳舞龍翔,剎那間,劍氣千重,雷鳴電閃,方圓十餘丈內,罡風如箭,使人存身不牢,驚心駭目。 苦行禪師和蓉城老人,一杖一劍,杖帶百丈青光,劍卷千重紅焰,杖頭落去,半空中灑下朵朵蓮花,魔劍飛來,雪地裡湧出重重毒瘴,著著不離要穴,招招變化精奇,一個是佛門高僧,一個是武林長輩,雖無世仇大恨,但雙方都把生死置之度外。 風雷僧狂笑一聲,一領長劍,立如大海驚濤,疾向紫陽真人當頭罩落。 真人長袖一揮,赤癸劍踉蹌作響,彼此都往斜刺裡一退,疾轉半匝,那兇僧齜牙一笑,領上虯髯,根根直豎,唰唰唰,青龍出洞”,“惡浪吞舟”,“暴雨驚雷”,劍刃迎風,銳嘯震耳,連環三劍,直卷而來,力猛招沉,使人攻防莫展。 真人微將身形一挫,展開靈猴幻影之術,方圓四五丈,似有千百化身,翩翔於森森劍氣之內,三招一過,大袖飄揚,靜如山岳,立身五丈開外,太乙五靈劍,也不知何時拔取在手,未及開言,風雷僧又揮劍進逼。 這一次,兇僧的手法,似乎非常奇特,右手持劍,如握重物,手臂竟慢慢抖震起來。 那一對兇晴,凝視劍尖,半晌不瞬,身子卻緩緩的朝著真人走來,但提足落足,卻是異常緩慢,使人可笑。 真人一臉莊嚴,足踏子午,手挽劍訣,右手平端寶劍,劍柄離胸口若有尺許,修眉微挑,雙目神光四迸,明是靜以待敵。 青雲師太和泰山老人,彼此都噫了一聲,竟不約而同的離開崗位,飄身近前,老人則雙臂凝功,師大卻手握拂塵,覷機待發。 誰也知道,這是生死一幕! 那風雷僧,遠離真人卻有一丈左右,即裹足不前。 星宿海面,似乎輕輕一震,那五處裂口,立時浪涌波翻。 水底下究竟發生一些什麼?誰也沒法清楚! 紫陽真人,關心水裡愛徒,不覺臉色一變,拿眼注視冰穴。 仟峰老人,不由暗叫一聲:“糟糕!” 風雷僧乘機發難,手中天蜈劍如閃電驚雷,攔腰疾卷,風聲雷響,交相並作。 紫陽真人,也發出一聲清嘯,劍迸五彩流露,盤旋疾繞,光幕如山。 雙方互一接觸,真人突覺對手招沉力重,競似抵敵不來,知道自己分神之際,真力微懈,已被人製去機先,而且內腑還有微傷,一著棋差,束手縛腳。 風雷僧乘機進逼,劍上真氣大作,竟然嘶嘯作響,一式“風搖柳浪”,閃閃紅光,立把真人劍幕封住,緊接著又是一聲狂吼,“河漢星飛”,劍峰從上而下,直逼而來,真人劍幕被人撥開,挽救不及,右臂之上,竟被人劃了一個兩寸多長的口子,立時血染神袍,劍式大亂。 青雲師太,大吃一驚,拂塵如蒼龍卷尾,打出六十餘年的內家修為,往風雷僧劍上卷去。 這兇僧一劍得手,精神大震,劍運“流星趕月”。“大海騰蚊”,不但把師太佛塵逼退,而且用劍光把真人圍住,使其無法抽招後退,裹創療傷。 仟峰老人,正待一縱身,接下紫陽真人,那青城掌教,卻從鼻中哼了一聲,冷冷說道: “石頌祥,我勸你還是及早抽身,否則噬臍莫及!”這位青城掌門,竟不待對方回話,劈手一掌,立往冰穴打去。 青城派的玉靈掌力,武林道上早著威名,狂飄如輪,百步風生,煞罡彌空,雷聲隱隱,排山倒海般往那冰穴之內撞去,冰穴水柱,噴起老高,周圍寒冰盡裂。 仟峰老人,見對方落井下石,存心把麟兒擊斃水內,不覺赫然震怒,也施展仟峰掌,挾雷霆萬鉤之力,攔腰擊去,雙方都無趁手兵器,竟運用拳功,在冰面上,打得死去活來。 這一戰,青城派佔盡上風,他們邊打,還不時抽空用勢空罡力,轟擊那冰穴水面,而紫陽真人,因右劈受傷,為兔失血大多,竟把劍交左手,勉強和青雲師大,抵住那風雷僧。 雙方劇戰百餘合,崑崙派每一處,都漸覺抵敵不住,忽然海底傳來一陣地震,四周圍轟轟作響,冰峰雪柱,幌幌搖搖,因為震動過劇,竟有數處崩塌,只聞轟轟之聲,不絕於耳。 麟兒自躍身人水,毫無半點跡象,是生是死?梗直無從判別,不但紫陽真人,師徒情深,已失去往日沉著,就是卻塵子和其他同道,也覺五內如焚。 那五處冰穴,竟湧起萬道水柱,陣陣地震,不斷傳來。 半空中,風湧雲生,雷聲大作,金霞電閃,勢同地塌天崩,水面冰層,不時軋軋作響,恰似水下有重物撞擊,崑崙三子,不由暗道:“這孩子準完!” 仟峰老人,和青城掌教,雙方已進入生死之搏,青城掌教一氣真人,心痛這次仇未復成,不但一無所獲,反把那太白神劍,被崑崙弟子擊落,釀成青城派百年未有的奇恥大辱。 心中一賭氣,不但把崑崙的人,恨之人骨,就連與崑崙派互有來往的武林同道,也恨不得將他一殺死,故和泰山掌門,一上手,即把天靈六十四式,滾滾逼來, 這位蜀中掌門人物,論武功,確在石頌祥之上,不顧周遭環境如何劇變,他一心念,在於擊斃對手,這一來,拳招足式,著著都向人要害進逼。 仟峰老人,稍一分神,左臂竟被對方掌風打中,立覺半邊身子一麻。 還未閃開,一氣真人,欺身而入,口中大喝一聲:“著!” 掌帶勁風,疾如電掣,勢若排山,右掌由上而下,攔腰劈至。 石頌祥左臂失靈,而且因來勢過猛,躲避不及,忙把左腳斜退半步,掌化橫斷中流,平胸推掌,不料對方微將手臂一沉,硬打硬接,砰然一響,雙掌落實,仟峰老人,似覺右臂欲拆,竟被人家掌力,震退四五步,一個收勢不住,立即當場坐倒。 一氣真人,也被對手反彈之力,打得掌心作熱,後退兩步,才穩定身形。這位青城高手,存心致人死地,又忽飛撲上前,探掌作勢,事情真是危險萬分。 紫陽真人,顧不得右臂傷痕,救人要緊,一凝真力,大清神罡,二度出手。 清風起處,力道千鈞,朝著一氣真人,當胸襲到。 這道人一聲冷笑道:“司馬紫陽,想作困獸之鬥麼?接掌!” 立將雙掌平胸一推,將打來的風力擋了一擋,人若驚鴻一瞥,竟閃到真人身側,掌化“金絲纏腕”,劈手就奪那道家降魔之物 大乙五靈劍,雙方糾作一團。 卻塵子和師弟苦行禪師,也雙雙失利,天府蓉城二老,手中利劍,有如神龍經天,凌厲絕倫,而且劍氣中還藏著內家真力,不管這兩位崑崙長輩,劍式如何精 奇,但在內家修為上,已比人稍遜一著,一百八十招以後,卻塵子師兄兩人,額角間已雙雙互見冷汗,但對手乘得勢餘威,竟是愈打愈勇。 眼看青城得手,崑崙派一敗塗地。 忽聞鷹鳴鶴唳,聲震九霄,兩鶴一鷹,排成品字,鷹背上,坐著一位玄衣絞絹,臉蒙黑紗的女子,左肩上,還立著一只鐵嘴紅頭的秦吉,疾從西邊,如石火電閃,一掠而至。 離場猶有數十丈的高度,也不見她起身作勢,即翩翩朝下落來。 敵我雙方,不由一怔,但紫陽真人,卻是心裡有數。 那女子落地後,且不理睬雙方,星眸的的,竟自言自語道:“怎麼這樣不巧?竟驚動這久年毒物!這孩子是否有命?確實令人煞費猜疑了?” 紫陽真人,和那青城掌教,竟比鬥內家真力,太乙五靈劍,尚未出手,但脈腕卻被一氣真人扣住,神劍鋒口朝上,抖顫作響,一氣真人的左腕,也被紫陽掌教的右手扣住,但因創口津津冒血,能用的功力,已不過五成,雖然勉強撐持,但施來已至感吃力,袍袖上,鮮血斑斑,傷心慘目。 蒙面女人噫了一聲,蓮步柵柵地前行數步,相隔不過丈許,又復停了下來,綻口嬌叱道:“你們兩派都替我立即停手,靜聽一言!” 青城派正在得勢之際,哪裡肯聽?一氣真人和風雷僧,吼聲連連,加緊猛擊。 驚聞一聲清叱,俏影橫空,幽香四溢,蒙面女子皓腕輕抬,臨虛發掌,瀰漫罡氣之內,黃光閃閃,罡風如箭,寒氣襲人。 只聞天府老人,沉聲大喝道:“三弟速退,這是太陰冰魄神光!” 風雷僧大吃一驚,身子一翻,朝後疾退,但猶慢了半步,左邊被那黃光煞風掃中,立覺寒從腳起,骨軟筋酥,但他畢竟有百年修為,強用本身純陽,勉強撐住,立時往後退卻,顏面如土,沮喪異常。 蒙面女人,毫不管人死活,一式得手後,那玄衣俏影,立時朝右翻落,人如閃電般,五指纖纖,疾朝一氣真人肩上便搭。 這位青城掌教,只覺幽香襲人,一縷寒風,直將呼吸逼住,知道此人來頭古怪,趕忙鬆手後撤,怔柯柯的呆在一處! 冰上打鬥,劃然中止,敵我雙方,不約而同的縮手往後一撤。 天府蓉城二老,一臉嚴肅,納劍還鞘後,緩緩的走向蒙面婦女身前,老人傲慢已慣竟大拉拉的問道:“本府與崑崙過節極深,此處一戰,榮辱自顯,爾是何人,竟敢隨意插手干預?” 那女人仰首望天,空中陰雲四合,雷聲殷然,對天府老人的話,竟做充耳未聞。 這一來,不但天府老人按撩不住,連蓉城也大冒其火,兄弟雙雙,一左一右,成兩麵包抄之勢。 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已知此人來歷,心中暗暗稱奇道:“誰知魔窟中竟有此方正之婦,不是嘉麟,我相信卻也無人能把她請動了!”人家仗義援手,但蜀中二老,竟不惜以二對一,師兄弟遂也不能袖手,一上步,與蒙面女人鼎足而三。 天府老人,大聲喝道:“兀那女子,確是何人門下?如是誤會,從速退出,老夫也可饒你!” 蒙面女從鼻中哼了一聲,冷笑道:“我是何人,漫說是你,還不配動問,就是白眉老怪(即天府老人嫡傳恩師),見了我,還得客氣三分,老身行道江湖時,你 們還是乳臭小兒,想不到,鬥轉星移,而今卻在姑奶奶面前發起威來了,數十年來,我從不涉及武林恩怨之事,這一次,情形特殊,水底下這孩子,與我投緣,如果 有人想存心加害,不管他是武林誰家門派,老身就得管他一管,我勸你們趁早識相,否則,別怨我手辣無情!” 那泰吉最是饒舌,竟銳聲叫道:“老祖母,把這兩個糟老頭子,揍他一頓!” 蜀中二老,被她一說,真弄得頭昏腦脹,對來人莫測高深,不由惱羞成怒,大喝一聲: “賤婦找死!”排山運掌,橫掃中盤,拿力奇勁,又快又猛。 蒙面婦人一聲清嘯,柳腰微扭,翩若驚鴻,左掌一推,腥風撲面,右掌橫掃,隱蘊雷聲,狂颶起處,寒氣千絲,純然不是三山五嶽的路數。 蜀中二老,不由驚叫一聲,勉強把打出的掌力一帶,往斜刺裡一飄身,抽身後躍,怔柯柯的問道:“你難道是陰山一派!” 不待蒙面婦答嘴,那秦吉又怪叫道:“誰叫你們瞎了眼,到現在才看出來呢?老祖母就是有名的扶……” 只聞那女婦人清叱道:“秦兒作死討打麼?誰叫你胡說八道?” “陰山派除與岷山派互有交往外,可以說是與誰都無往來,這婦人輩份即高,當是陰山門中的長輩,想不到崑崙派居然和她互有勾結。”這一想,不由使蜀中二老大惑不解,但人在盛怒之下,也就不計厲害! 天府老人狂笑一聲,叫道:“想不到陰山派的婦人女子,也願充崑崙派後生晚輩的妾眷。 真是天下之事,無奇不有……” 蒙面婦清叱道:“老匹夫無恥找死!”老人只覺人影一晃,寒風撲面,冷香襲人,對手恰似幽靈般,掌挾勁風,猛襲奇門。 天府老人,袍袖一揚,“鐵袖飛霞”,疾卷蠻腰,雙方功力都高,快得使人無法分辨。 那婦人,果有一身奇詭功力,身法掌式,莫測所由,天府老人,如用重招,她不但毫不閃避,也打出一種奇特掌力,兩手一接,立使對方手上一麻,緊跟著便是一陣反彈,振人穴道。 這還不奇? 一般婦人手掌,較男子為織小,而且十指纖纖,形如玉荀,可是這婦人的手指,凝運功力時,立便顏色鮮紅,膨脹發亮,瞬息之內,可立即增大近倍,而且指點之間,寒氣襲人,腥風撲鼻,饒你天府老人功力再高,對這種蚩尤寶典中的奇異之技,絲毫不敢怠慢。 蓉城老人,知道來人定是陰山五老中的關係人物,不覺暗中吃驚,將人打敗,蜀中武林,此後永無寧日,不打?自己和盟兄,在武林中勢將被人竊笑,思前顧後,左右為難。 可是雙方一過手,都立即施展絕學,天府老人,竟連玉靈掌的精奇招式,也使了出來,但都被那婦人用一種不知名陰功絕手,予以克制。 再不動手,天府老人勢必挨上一指。 蓉城勃然震怒,一飄身,雙足離地不過尺許,那身子快逾弩箭,五指箕張,金豹探爪,往那蒙面婦人的香肩上一把抓來。 卻塵子正待飛敵拒敵。 那婦人一聲輕笑道:“不勞動手!且請後退!” 話猶未竟。 左掌一揚,又是一團罡風黃霧,右掌一推,竟打出千重黑氣,一取蓉城,一襲天府,毒辣詭秘,凌厲無儔? 天府蓉城,不敢硬接,急往斜刺裡一縱,玉靈掌風,勢如飛爆怒潮,橫空掠來。 婦人冷笑一聲,緊跟著又是一聲清叱,不等罡風相接,一式“百鳥朝鳳”,後影橫空,衣飛袂舉,一陣香風,疾從天府老人頭上飄過,足上的鐵弓鞋,竟從尖端灑下漫天黃霧,周圍三五丈,都在籠罩之內。 天府蓉城,適當其衝,後退不迭。 風雷僧咬牙切齒,怒喝道:“惡婦敢下毒手。”赤癸劍當空盤繞,往那婦人雙足砍去! 由來婦人女子,心腸險惡,遠勝鬚眉,也不知她那鐵弓鞋內,藏有什麼機簧,徒見她玉腿伸屈之間,又是一團黃霧,並還帶著絲絲之聲。 只一下,就把風雷僧噴個正著。 那兇僧慘號一聲,兩手捧著臉,七竅流血,只痛得在冰面上亂翻亂滾。 蜀中二老,知道這黃霧是一種至為利害的毒粉,當那婦人凌空飛灑時,即閉氣斜退不及,足一落地,立又騰空,揀著那上風方向落腳。 風雷僧出手太快,也過於不識時機,事出突然,連撲救也來不及。 蜀中二老,忙聯合用玉靈掌風,將那黃色毒粉震散後,立縱落風雷僧的身旁。 也不知是什麼毒藥,真是太怕人了。 風雷僧臉如豬肝,雙眼突出,狀如雞卵,紅絲滿布,也分不出白眼黑球,想是全身痛極,兩手將衣服不住亂撕。 先是四周亂滾,哀號慘叫,淒不可聞,後來聲嘶力竭,如屠夫殺豬時,豬血將盡未盡,那哼哼之聲相差不遠。 漸次地,風雷僧那突出的雙目,發出一種異樣的綠光,旋聞波的一響,綠光盡失,雙睛炸開,一股黃水,又腥又臭,噴出老遠,最後,卻是一聲回光反照,擺脫人世的慘號,雙腳一伸,人即死去。 緊跟著,他臉上肌膚,漸變成一種黃水,全身也漸漸化水消失。 蜀中兩老,和那青城派掌教一氣真人,不但一臉傷感,而且切齒怨恨。 可是那蒙面婦人,一招得手後,即遠遠飛開,婷婷玉立地注視冰中水柱,口中還哺哺自語道:“這惡物,該是出水時候了!” 地震雷聲,斷續地有高有低,水面浮冰,已碎裂不少,但麟兒自從人水後,尚無任何蹤象,現出水面。 空中雷電一閃,卷起百丈金露,緊跟著就是震天價焦雷一響,勢如天崩地塌,令人目眩神搖。 剎那間,浮冰碎裂,水面上,湧起數十根大可合抱的水柱,高達十餘丈,雪峰冰柱,遠望去,如浪海行舟,搖搖晃晃,四周傳來一陣轟發之聲,加以狂風大作,雷雨交加,浮冰上,摹地水深數尺,人已無法立足。 敵我雙方,同踏上那水上浮冰,彼此都用驚奇眼光,想看這最後一幕,發展如何? 忽聞潑喇一響,碎冰紛飛,浪如山立,跟著而來的,便是一聲奇異大吼,那吼聲,像龍似虎,方圍數十里內,均可聞到。 突從水內湧出一顆怪頭,頭逾麥鬥,眼類銅鈴,形似蛇頭,但正當中卻生了一只兩尺多長,往外彎伸的獨角,滿頭麟甲,隱現烏光,口中利齒如刀,但紅信卻是又細又長。 怪頭出水後,哈氣成雲,那雷聲直欲將大地毀滅般,金光一閃,便是震天價一聲響震。 那怪頭立便大吼一聲,昂首作勢,白浪滔天,恰是惡物與雷,不相並立。 蒙面婦人,竟向浮立水面的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大喝道:“這是千載寒蛟,藏諾地底,不知如何把它引出,好在周圈百里之內,人跡不到,它全身一出,此處立時成為澤國。令師姪而今不見蹤影,難道此一蓋世奇童,竟讓這惡物饞吻,教人好恨!” 忽聞一聲哀嘯,有如雲天鶴映,鳳噦九霄,音能裂石,氣可穿雲,紫陽真人,足踏浮冰,電射而出,太乙五靈劍,如經天彩虹,帶著一陣風聲雷響,人與劍合,直往那怪頭斬去。 寒蚊已具靈性,昂首一吼,浪濤矗立如山,這還不算,口中呼的一響,還噴出一陣寒風白霧。 風狂浪涌,高達數十丈,漫天卷來。 蒙面婦驚呼一聲。 蓮足一跺,俏影凌空,翩若驚鴻,追到真人身後,探手往他肩上一抓一提,硬把真人帶往左邊十來丈,停在一塊浮冰後,立便躍開,人卻冷幽幽地發話到。 “你一代掌門,難道心痛徒兒,即不存心想活?這東西,想要除它,絕非容易,如不妥為計劃,別說這種如山波浪,難於預防,它嘴中那千年寒毒,傷人必死,你縱能刺它一劍,大不了讓它受點小傷,如何濟事?” 真人這一劍,竟勾起那惡物傷人兇性,立把頭往水中一伏,白浪滔滔,盪向四周,周圍的人,都屹立浮冰之上,竟被那浪花襲退數十丈,還未穩住,那東西立又張口一噴,一條水箭,貼水飛來。 蒙面婦適當其中,竟往斜刺裡飛避。 不料迎面卻飛來一條人影。 也怪這婦人過份專心注視那水面寒蚊,以及麟兒的安危生死,卻忽略了周遭強敵。 原來那蜀中二老和一氣真人,目睹風雷僧身遭慘死,死後銷飢蝕骨,不由心中又痛又恨,趁寒蛟出水,蒙面婦和崑崙派雙方忙亂,無法分神的當兒,不由心中陡 起惡念,他原來立在一冰岩石之上,和蒙面婦側面相向,紫陽真人痛心愛徒生死不明,立意仗劍除蚊,蒙面婦好心相救,飄身一掠,毫不設防,這老兒竟用潛龍經天 之式,迎面飛來,兩人身法都快,待其發覺,那老人卻獰笑一聲,竟不顧自己身份,伸手卻往她期門穴上,重重一按。 蒙面婦臨危反噬,抬玉臂也在他左手曲池穴上,打了一掌,這一式,正是蚩尤寶典中的九幽斷魂掌,饒你功力再高,也來不及設法禦防。 兩人顏面如土,彼此恨了一聲,步履蹌踉,人幾乎滑落水內。 天府老人,已被義弟接赴岩上,那蒙面婦,竟被青雲師太一把扶住。 卻塵子苦行禪師和紫陽真人,感人家援手之德,也一同飛落身旁,真人竟從在袋中,取了兩顆梧桐子大的丸藥,整容遞過。 並致謝意道:“小女倩霞及弟子嘉麟,感恩成全,惠同身受,並還因本門恩怨,使老夫人受傷,更深覺不安,這兩顆丸藥,系用芝蘭仙實,靈石天露,及成形肉芝,製煉而成,功能療傷及治療許多雜難雜症,還望笑納!” 蒙面婦人且不接取,竟沉吟半晌,才緩緩問道:“天地間這三種靈藥,可遇而不可求,難道都為貴派所得!” 真人一臉默然之色,喟然嘆道:“這些藥,都因這孩子福緣深厚,一一獲取,除了他,本門還真不敢作這種非份之想呢!誰知因為金牛谷那散瘟元恙,竟因此而命喪此間……” 話聲到此一頓,底下似乎不便再說! 那婦人倒還率白,微笑道:“本門與貴派之事,恕我不插一言,此來也是為了幾個孩子,人間恩怨,在所難免,能曲全最好彼此容讓,真正刀兵相見,得縮手時,仍須縮手,否則,強橫者不得其死,難免不遭惡報!” 說完,竟伸手將藥取過,反轉身,背面而立,將藥吞服。 水內寒蛟、不但吼聲連連,震得冰峰雪山,不住倒塌,而且那身子也漸漸浮出水面。 這東西,身子粗比水缸,渾身黑麟,烏光閃閃,也不見它如何動作,周身波浪滔天,轟轟發發,山谷雷嗚,大雨傾盆,還夾著不少冰雪。 大地震動,愈來愈劇,人立冰上,如不是仗著武功卓絕,不凍壞,也得淹死。 這天生惡物,不時將頭部緩緩前移,那身子竟似愈拉愈長,一抖鱗甲,水珠激射如箭。 蒙面婦突把身子一轉,急道:“我們趁此物還有半段身子,陷諸岩石,不如同用寶刀寶劍,毒藥暗器,把它擊死,以免為害人世。” 卻塵子苦行禪師和紫陽真人,立持手中兵刃,同向四周一落,太白劍、天龍杖、五靈劍,仙兵神刃,萃然會合。 眼前便有一場人蛟大決鬥。 蒙面婦自食過藥丸,仁立半晌,竟似霍然而愈,也掠身加入包圍。 出蛟之地,周圍百里,地幌天搖,寒蛟身子,業已出水六七丈,那樣子益發使人可怕。 正是: 身無化龍缽 何以伏蛟龍 |
第19章 寒蛟神劍a
寒蛟一聲大吼,只吼得天搖地盪,浪涌波騰,紫陽真人和兩位師兄以及那蒙面婦。竟感存身不住,似被一股震動之力,朝著水面上所踏冰塊一推,直往後倒退。 空中大雨傾盆,驚雷掣電,宛如地塌山崩。 星宿海長年冰封,此時卻是波浪滔天,卷冰岩、倒雪柱轟軋之聲,響成一片。 那千載寒蛟,乘大吼餘威,昂首一場,一顆小丘似的怪頭,竟伸出水面約有四五丈以上,也不見它張口作勢,如山大浪,便卷起千堆白雪,一個緊接一個,直向四周激開。 空中百丈金光一閃。 緊接著便是一聲雷震,那轟雷,好似打錯了位置,未擊蛟頭,卻落在蛟尾,恰好那寒蛟尾段,竟被一座山巖壓住,這一擊,無異幫了這千年老怪一個大忙,海水朝四周激射,中部成空,深可見底,那山巖,竟被這轟雷一擊之力,震得四分五裂。 平地裡,白浪滔天,危波屹立,宛如海底下火山爆發一般,無數水柱,排雲直上,與上面傾盆大雨,雷電交加的情形,互相匯合,那聲勢,直似世界末日已臨,使人驚魂喪膽,惶恐萬分。 一陣大響過後,那千載寒蛟,埋藏在岩成下的一部分,因為岩石被暴雷打裂,壓力大減,全身一緊,四足齊撐,形如小丘的大石,竟被這東西的尾部,甩起老高。 裂地而出,一身輕鬆,也不知它是得意,還是憤怒,又是震天價一高大吼,緊跟其尾部朝下一卷一掃,宛如一根粗逾水缸,長達十來丈的大鐵捧,猛朝身後一掃,白波彌天,風聲呼號之勢自不必說,而冰巒雪峰,一觸即平,塵土石巖,冰塊碎雪,方圓十餘里內,莫不漫空飛舞。 紫陽真人,用伏魔神功護定全身,足踏一塊桌面大的浮冰,被浪濤打得後退數十丈,根本無法擺勢,惡蛟全身,也被那滔天浪花所掩蔽,不由暗道:“嘉麟這孩 子,一代奇才,卻不料這一次,竟葬身海內,霞兒天性剛烈,聞及此訊,也必不活,我何不拼著劍毀人亡,和此物同歸於盡,說不定惡物除去,風平浪靜之後,兩位 師兄和那扶桑姥姥,可能就在附近找到那雪藕冰蓮,這一批靈秀兒女,能多救一位。就替武林中,多保存一份正氣!” 他這一想,也就毫不顧及本身生死安危,決為大地間除去此種惡物。 遂把那太乙五靈劍,對空一揮,五色祥光,有如中秋華月,掀開漫天雲霧,光華閃爍,劍幕千重,人如一只大鶴,凌空飛起;劍似橫空彩練;霹靂交加,朝著那千載寒蛟,又粗又壯的頸部,猛卷而至。 千年惡物,性已通靈,出則雲雨滿空,行必洪流遍地。寶劍揮來,突把蛟頭一偏,立即避過真人攻擊,繼則把蛟頭朝下一伏,“神龍吸水”萬壑爭流,不須臾,突把蛟頭往上一揚,一股比鬥還大的水箭,挾著一陣嘩嘩之聲,竟朝紫陽真人,迎面噴來。 真人不由一怔神,忙把護身神功,往前一擋,誰知因為內腑受傷,雖服靈丹,時間過短,尚未痊癒,而且人在空中,腳下無從藉力,被這水箭一撞之下,不但周身一震,那四肢也突感一麻。 水箭餘勢。並未因這一撞之力而稍減,竟把真人衝出十丈開外。 沿著一拋物弧形,朝下降落,真入突覺真氣一洩,收勢不住,眼看非落水不行。 石前方立傳來一陣嘯聲,還夾著一聲佛號,其聲清越,於那震耳之“轟發”聲中,字字入耳,在同時,半空裡卷起一道青光,崑崙山五子中的苦行禪師,人如閃電一般,急朝崑崙掌教疾馳而至。 天龍竹杖,為佛門異寶,但也靠著苦行禪師的功深力厚。 青芒打閃,力隨杖出,朝著紫陽真人腳下一托,真人遂藉力使力,立又騰空,飄降落一處浮冰之上。 苦行禪師,忙向真人招呼道:“掌門人,我們何不聯手試試?” 話聲甫落,彼此如驚鴻掠般,分從左右,挾著一片劍光杖影,一劈蛟頭,一攻蛟頸,又穩又快,使人目眩神移,驚心一瞥。 那千年寒蛟,卻是昂然不懼,仰天長吼,宛如地拆天崩,剎那間,白浪彌天,雷聲怒作,一顆怪頭,竟隨著蛟身,昂然直豎,一擺一揚,把那長約兩尺的獨角,惡狠狠的朝著禪師真人,一陣亂撞。 不用說被它撞著,無疑粉身碎骨,就是那腥臭奇寒之氣,就使人忍受不了。 禪師號稱苦行,處處與眾不同,耐著腥寒,天龍杖一記“橫掃千里”,打在角上,只聞“彭”然一響,青光亂繞,禪師手上,也震得隱隱作痛,可是那寒蛟卻渾如未覺。 一顆蛟頭,此時已昂起六七丈,前面便是一對蛟爪,那東西,形似魔瓜,銳利非凡,但,大小卻不可以道理計,宛如四段粗樹枝,尖端上,裝上了銳利的鐵爪,隨意可以伸屈,黑黝黝的閃發烏光,凌空探伸作勢。 蛟頭上,一雙怪目自,隱現紅光,開合頻繁,晶光如電,那聲勢,駭人之極。 大約它也看出了這天龍竹枝的厲害,蛟目幾眨,立把血盆大口猛張,微微一吸,便有一股力道,使人身不由主,直欲往它口裡倒去,同時,它更凌空舒爪,朝著禪師攔腰抓來。 空中一式電閃,似從九天之上,發出萬丈金光,如一根千百萬丈的火繩,繩上枝上分枝,婉蜒而下,於同一時間,火繩燃燒,紫光奪目,緊跟著便是震天價一聲大響,似有倒海排山之力,往寒蛟頭上砸來。 自然之力,莫之與倫! 千載寒蛟,似也慷然而懼,劈口噴出一股寒氣後,那蛟頭立往水中一縮。 周圍浪涌如山,白浪瀰漫,立將那蛟頭蓋住! 惡蛟噴出那陰寒之氣,似有克雷護體之用,雷霆雖猛,仍然無法傷它? 此時,突從左右兩側,飛出兩條人影,不約而同的一聲大叱,互把雙掌朝下一壓,疾風怒濤,掌力如山,一個正是無極掌功,一個卻是陰山派,逞雄武林的蚩尤九幽掌力。 左面一位,正是卻塵子,右邊,則是那蒙面婦 扶桑姥姥! 兩人掌力,彼此都是武林一絕,無極掌自出手後,便是一陣氳氤,氣分陰陽,位彌六合,擠盪激壓,秘奧無窮,竟把蛟頭,籠罩在掌風之內,四周波濤,往外一掀,緊跟著,扶桑姥姥的蚩尤九幽掌,陰風如箭,寒氣千重,挾倒海排山之威,疾壓而至。 那千載寒蛟,又是揚首一吼,‘浪裡翻身”,廿餘丈的龐大身軀,只一翻轉,立便盤繞數匝,張口一噴,也吐出一股奇勁無比的腥風,呼號作嘯,銳不可聞,兩 股風力,彼此一撞,饒你卻塵子和那抉桑姥姥,功參造化,也覺心頭一顫,胸口上,如中了一下鐵錘,雖然未曾受傷,確也吃驚不小。 兩人都知不可力敵,不由心顫一凜,正待飄身退卻,忽見浪花中,一道碧霞,並著紫光,幾閃後,又不見蹤跡。 彼此忍不住同聲歡呼道:“那是紫龍佩!” 扶桑姥姥,竟用“六合傳音”之技,通知真人,道是已見麟兒蹤影,從速搜索! 傳音不久,真人凌空飛至,連苦行禪師,也用蹈空履虛之術,冒著浪花雷電,趕來聚在一塊。 四人互一照面,彼此都有喜容,暫時把惡蚊放下不管,先把麟兒找出再說。 究其實,麟兒在水底下,卻也飽受驚險! 原來這孩子在尋找冰蓮時,那隱而未出的寒蚊,受著紫龍佩的碧紫光華一照,立即蠢蠢思動。 據傳說:蚊性貪眠,蚊蛋生下後,聞雷聲而入土,入土愈深潛伏期愈久,脫困之後,功力也較一般為大,但這東西,在潛修之時,據鄉老傳聞,也有種種顧忌。 一是不能見光,蚊目受著天光一照,立觸發那大栗之性,不管功力怎樣,立刻興風作浪,冀乘激流以歸大海,以逐它那種天生熱望。 二是潛蚊怕雷,蚊螭之類,卵生出殼時,必先聞得雷聲,卵內小蛟,才被雷聲震醒,破殼而出,出土蛟螭,也是一樣也必先有大雷,而後蛟才裂土。 有此特性.那千載寒蛟,本藏身星宿海底一石巖之下,偏生,一雙怪眼之處,卻有一道裂口。 麟兒的佩玉光華,在水中雖然強度略減,但對這種寒蛟,卻最具引誘作用,於是乘機出水。 先來一陣微微拱動,且把頭上的獨角,朝著石縫一插,一陣亂撬,於是附近周圍,突感地震,冰面上,那幾處裂口,竟有一陣陣的水柱,朝上亂湧,空中雷雨,也於此時大作。 麟兒也適於此際,發覺那只冰蓮蓬,被朝上直冒的流水,帶著往上翻滾,但海底泥沙,也如鍋內開水般,一直上冒,蓮篷從眼前一掠,立隨著水勢,帶往他處。 麟兒心頭大喜,雙足往後一伸,“浮不掠影”跟著追來,那蓮蓬,卻順著一處石隙,朝下翻滾,石隙迴旋曲折,水勢激盪,變成一種不規則的亂流,眼看那蓮蓬滾了幾滾,立便流向他去! 亂流之內,四周力道,毫無規律可循,加以神佩光華,看似殊無實質,但能把周圍的水,激盪成空,靠著麟兒內功深厚,以神禦氣,穩住全身,否則便朝上冒, 石縫寬度太窄,形狀又無規則可循,無法入內,只有瞪眼看它亂跑,正待施展師門絕學“縮骨移形”,可是靈虎劍,長達三尺有奇,純陽鈸徑逾一尺以上,這些神 物,卻無法縮小,背在背上,“縮身移形”,頓感無用,把我們這位天真雅氣的美麟兒,急得只有蹬腳。 岩底寒蛟,由緩動而劇功,那又長又大,堅逾精鋼的身子,朝上一拱。 大如山丘的岩石,沿著石隙脆弱之處,從中斷裂,徒見斷石翻騰,泥沙滾滾,麟兒只覺眼前一昏,雙目雖能透霧穿雲,竟感英雄無用武之地。 心中亟欲到手的冰蓮蓬,已不知流轉何處?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 忙把真氣一進,紫龍光幕如山,離身四五丈,隱隱約約的看出一物,往前滾動。 正待掠身前追。 那千載寒蛟,此時業已出石,磷兒一眼瞥見,只嚇得亡魂皆冒,膽戰心寒! 獨角寒蛟,出水之初,似在閉目調神,血盆大口,半合半張,便有滾滾水流,夾著無數水泡,直朝上冒,陣陣激流,帶著大量砂石,猛朝四周撞來。 紫龍光幕,似受著千鈞壓力般,時張時縮,在當進,若麟兒能將冰蓮雪藕,早點獲得,把佩玉光華一隱,抽身躍出,不惹發這東西的兇性,也許不致鬧出若多麻煩,無如數由前定,惡物注定遭殃,種種事變,也跟隨在一起,以至愈鬧愈大。 寒蛟稍憩一陣,大約經不起神佩光華的誘力,突把那碗大怪目,莫地一睜,口中長信,朝外伸了兩伸,蛟齒銳利如刀,立顯猙獰可怖。 麟兒一見,不由暗道: “這惡物,身軀龐大,力能憾山,何不趁它近有半截身子,壓在岩內,如能一舉把它除去,豈不清淨許多?” 遂把身子往前一衝,靈虎劍卷起一片銀霞,直往皎頭砍去。 寒蛟怪眼幾眨,交把闊嘴一張,噴出一股激流,勢同倒海翻江,直往麟兒硬撞。 來勢太兇,不敢硬接,美麟兒立把身子朝下一落,那衝來激流,打從頭上掠過,於是不退反進,兩手捧著神劍,竟想利用劍尖鋒刃,偷襲寒蛟底腹。 不意佩玉光華太強,蛟目敏銳,能察光知響,立把俄甲一震,同時把那粗逾水缸的身子一翻。 就算麟兒一劍把它劃傷,這一翻一壓之力,何啻萬鈞之重?一股激流.朝下激盪,撞擊麟兒劍身.衝力奇大無比,同時寒蛟前爪,也伸展作勢,如鷹捕雞雌,從上而下。直掠而來。 麟兒大吃一驚,靈虎劍往上一揚,“揮戈反日”,朝上直斬。 不待神劍攏身,這千年惡物,張口朝下一噴,水箭威力奇重,硬壓劍身,靈虎劍往旁一偏。麟兒身子,也從斜刺裡,側身飄走。 避過蛟爪一擊,知道人在水內,處處掣肘,同時泥沙下的冰蓮雪藕,因為蛟身一出,業已發現多處,鱗兒如同絕處逢生,暫時舍卻寒蛟,奔南逐北,竟撈取了三段雪藕,五只蓮蓬,藥物到手,目的已達,但已費時不少。 此際,那寒蛟業已昂首出水,因為雷雨之助,發了一陣兇威,同時和紫陽真人等,惡鬥幾合,更加觸發兇性,遂連尾部也裂地而出。 麟兒本也隨波湧出,偶爾又浮出一段雪藕,隨著波浪一滾,立又入水而沒,於是又翻身入水,事為扶桑姥姥所見,立傳聲告諸人,好在麟兒入水不久,恰好那段雪藕,立即獲得。 計所獲靈藥,足資救人之用,忙把真氣一緊,神佩光華大增,身子上揚,浮出水面,藉著以神禦氣,便以凌彼仙子,一幢紫碧光華,把身子罩定,倍覺神采飄逸,秀逸奪人。 空中本是雷雨交加,星宿海面,浮冰盡淹,惡浪排空,仗著神佩光芒,將身護住,而且手持靈虎劍,目視劍尖,眼無旁視,耳無旁聽,凝神一志,靈智空明,雖有陣陣的浪濤,疾卷而至,但離身猶有三四丈,似有一堵無影之牆,將人隔住,只打得波翻浪涌,白沫紛飛。 暮地裡,麟兒突把劍眉一揚,劍交左手,微抬右臂,罡風如濤,壓力千鈞,如疾風暴雷,分從四方八面,向那獨角寒蛟激盪而至。 蛟螭一聲怒吼,張鱗振甲,翹尾舒空,蛟尾堅逾精鋼,柔如屈指。黑壓壓。響呼呼,長逾十餘丈,疾從左面,橫空一掃。如果讓它掃著,別說血肉之頓,就是一座石山,也得打成粉碎。 麟兒不敢怠慢,以神禦氣,躡空蹈虛,神劍飛旋,拔空直上,躲過寒蛟一擊,徒見銀雨繽紛。劍氣縱橫.光中裹著一條俊影,挾雷霆萬鈞之力,“白虹貫日”,直取寒蛟,只聞吼叫連聲。 益以霹靂交如。怒濤並作,半空裡,似有千萬鐵騎,紛馳沓至,百壑爭鳴,群山響應,迭起迭落。 那蛟頭長角,卻以推山之勢,迎著寶劍一撞,只聞蹌踉一響,劍作龍吟,麟兒突感手臂酸麻,蛟角也只剩下半截。 蛟怪負痛‘朝下一落,麟兒也收招往斜刺裡縱開。 突聞清嘯之聲四起,一道五彩流霞,飛馳而至,麟兒知道那是恩師,關心自己,不由悲喜交集,迎面飛來,喊了一聲,也不知那來的眼淚,臉龐上,竟淺掛珍珠。 紫陽真人,雖然是笑容滿面,氣定神閒,但想到愛徒以身涉險,內心也不無激動。 卻塵子,苦行禪師和那扶桑姥姥,也跟著飛至.麟兒趕忙仰著含笑問安! 卻塵生子笑斥道: “你這孩子,真會捉弄人,自從入水後,大半天卻殊無動靜,把掌門入,弄得心神不安,何不按時出水,讓我們見著神佩光華,也好安心呢?” 扶桑姥姥也緩緩說道: “這千年惡怪,梗直無法近身,合五人之力,用內家掌風,將它震斃如何?” 苦行禪師微微笑道: “善哉!善哉!我佛慈悲為懷,這龐大蠢物,雖然可惡,但所生之處,卻是無人之區,如果藥物到手,我們還是任它去罷!” 真人望著鱗兒,見他腰上插了許多蓮蓬雪藕,明是已將藥物到手,二師兄既不擬將寒蛟除去,卻也樂得! 扶桑姥姥卻從鼻中哼了一聲,冷笑道:“這樣的天生兇物,最是為害人群,所經之處,均成澤國,凡物當之,鮮能倖免,既然遇著,就必須設法將它剪除,姑息養姦,難道也是正義之士,所應有麼?” 這一說,無異把苦行禪師,訓了幾句,在禮貌上,雖是不該,然而她輩份極高,人又方正,老和尚只好微笑道:“阿彌陀佛,貧僧一時失言!女檀越且請清見諒?” 說完,縱聲朗笑,手揮天龍杖,卷起一道青光,光同匹練,人更如金剛羅漢一般,立和那惡蛟纏在一處。 真人笑道:“既然大家都想將它除去,事不宜遲,金牛谷之事,還望老夫人協助一臂,貧道師徒,只有終身銘感!”邊說立攜著麟兒,師徒兩人,同用神佩護體,靈虎劍,和那太乙五靈劍,功在伯仲,雙劍齊舉,劍幕如山,威力何啻百倍? 有了恩師在側,這孩子更見天真,竟笑向真人道:“我們何不騎在蛟背上,就便耍一下?” 真人笑了一笑,也未忍遽加喝阻,麟兒早用一式“雁落平沙’,疾從空中,朝下一縱。 蛟鱗如鐵,既硬且滑,幾乎立足不牢,跌落水內,乾脆把雙足一跨,趁勢坐落,口中還大聲喝道:“你這老蛟,如再興風作浪,就要沒命!” 真人已降落麟兒身後,聞言笑罵道:“你二師伯已用混元神功。擬將這惡物擊傷,還不默察老怪攻防之道,想法將它一舉殲滅麼?” 蛟頭之前,果然青光閃閃,風嘯雷嗚,這天生惡物,還不時伸出前爪,朝著神杖便抓,口中不是噴水,便是吐氣,禪師從正面所發出掌風,均被它硬行擋回! 鱗兒不由搖搖頭。 驀聞真人暴喝一聲“起”!自己的身子,竟被恩師抱著,還未看清怎樣一回事,一陣腥風,疾從背上壓來,不是佩玉光華,把身護住,即此就得受傷,真人猛把袍抽一展,平空又以出五六丈,降落一處浮冰之上,才把麟兒放下! 略定心神,朝著寒蛟一看,才知這惡物竟利用鐵尾,由身後往前拍打,不是真人眼精手快,這一下,就被它打成肉泥,不由恨道:“我要必將它除去,以解此恨!” 真人微微一笑道:“還要不要再在蛟背上盡情耍了?” 麟兒俊臉通紅,含羞帶笑,卻拿眼望著師尊。蛟首之前,又多了一道銀光,疾如驚雷掣電,矯若河漢凝輝,與那青光一合,愈顯得招式精奇,功深無匹。 麟兒知道大師伯的太白神劍,和二師伯的天龍竹杖,竟是聯合出手,怪只怪這千年惡物,分軀雖然又長又大,但運轉卻非常靈活,不是排空探爪,便是張口噴氣,蛟尾橫掃直擊,擋者披靡,四周冰杖危岩,雪峰巒蟑,都已一掃而光。 一蛟雙老,拼死纏戰,由於惡蛟威力過大,敢情這兩位年高德劭的崑崙首老人物,竟也無法可想! 又是清嘯一聲,嘯音甜潤悅耳,徒見俏影橫空,身法奇異,扶桑姥姥,人從蛟身左斜方,掠空駛來,霓裳飄忽,奇迅無比,人離蛟頭若有三丈高下,更不顧縱橫 杖影,閃閃寒光,突將雙手一縮,身軀微轉,便似飛仙一般,從空而降,臉上那塊黑巾,仍未取下,看不出她那喜怒哀樂之容,但聞她沉聲喝道:“兩位且請速退, 老身又持施放毒藥,除此惡蛟!” 不管卻塵子和苦行禪師武功多高,一聽她又施放鞋中之物,不由暗中一驚,風雷僧已是前車之鑑.彼此知道厲害.衣袍飄舉之間,分向左右掠退。 扶桑姥姥,不由笑道:“藥物雖毒,老身囊中還有解藥,兩位不必見疑!” 話聲一落,身軀疾馳而下,鐵弓鞋連環飛舞,竟打出兩團黃霧,緊跟著雙掌連揮,勁風如濤,把空中黃霧一卷,朝著蛟頭直撲而去! 這是陰山派獨門絕響,也是蚩尤寶典中的七緣元霧,粉由劇毒鍛成,製煉成末,中人必死。惠元所中,正是此物! 麟兒不由暗中一驚,幽幽長嘆道:“此粉過於霸道,隨意施展,有乾天和!元弟弟前番受傷,如不是搭救得宜,難免不道夭折!” 真人驚問道:“袁素涵約你惡鬥時,所發之物,竟是此粉麼?” 麟兒點點頭。 眾人太息道:“風雷僧今晚全身化血,死不留屍,所中正是此粉,看來,陳惠元能保全一命,真是僥倖之尤了!” 麟兒還不知風雷僧已死,趕忙問故,真人概略一說,這孩子不覺為之默然。 師徒說話之間,那寒蛟接著毒霧,竟是張口大吼,立從口內噴水抵擋,同時把鐵尾向前一掃,並劃動四足,剎那間,浪涌如山,地動天搖,群俠存身不得,只得縱身空中,俯視水面,兀猶膽寒。 此時,夜幕已退,東方微現一抹曙光,四周雷聲殷然,電光閃爍,星宿海上,浮著這種天然惡物,在曉色照臨之下,更顯得猙獰可怖起來,計算時間,已是七天,金牛絕谷受困的人,正頻於最危險邊緣,這一想,不由使麟兒急出一身冷汗。 猛從空中朝下一掠,獨角寒蛟兇性大發,劈口一噴,吹氣傷人,百忙中,他也不計厲害,右掌一揚,太清罡力,隨手打出,勉強把那寒氣擋向一旁,更因扶桑姥姥,使用毒藥,不由觸發靈機,驀地憶起雪峰山頭,天惠真人,恩賜雄黃珠,正是龍蛇之類克制之物,何不一用? 忙探手革褒,摸出那紅色丹丸,覷機待發,恰巧這惡物把血口一張,準備伏頭吸水。 麟兒暴喝一聲:“打?” 紅光一閃,雄黃珠劈手打出,穿大口,入蛟咽,只聞波的一聲,大約紅珠撞及咽壁,碎為粉霧,弄得這獨角寒蛟,口腔食道之內,滿布雄黃。 別看這東西,人吃可以預防百毒,但蛇蛟之類,只須稍事沾染,立便奇痛如灼,又辣又麻! 獨角寒蛟,一聲厲吼,立時滾轉翻騰,亂彈亂跳,有如熱鍋裡的泥鰍,掙扎求生般,那情形,難以入目。 星宿海上,怒濤四起,白浪彌天,山谷爭嗚,驚天動地.麟兒趁著寒蛟痛楚掙扎之際,耳目失靈,竟用佩玉防身,穿入那惡蛟之內,覷著蛟頸,招化“五丁開山”,狠狠就是兩劈。 那寒蛟忍痛不住,長尾一陣卷掃,但麟兒乖覺,早從斜刺裡飛身避開,與群俠會合一處。 一陣血雨,由下而上,白浪也立泛紅光,蛟吼雖然慘厲難聞,但兇威大減,顯出成為強弩之末,只須稍待時日,即可見這種久年惡獸,海面橫屍。 真人以金牛谷受困的人,情勢危殆,愛徒靈藥已獲,應立即趕赴馳援,忙對群俠,將此心意說出,並邀扶桑姥姥,移玉乾元洞,略作小憩。 扶桑姥姥冷幽幽的婉謝道:“老身道游日久,自應立即返山,孫女為她祖父所傷,預計時間,難出十日,過此恐難解救,恕老身即此趕回!” 麟兒對這位陰山派的長輩,最具好感,竟把冰蓮雪藕,統統取出,含笑道: “仗著師門德庇.及老前輩惠賜援手,冰蓮五具,雪藕四條,老前輩如不嫌棄,就請隨意揀選,帶點救人,也是功德一件。” 扶桑姥姥微嘆道:“此物雖是地寶天材,老身久煉駐顏之術,尚不需此!而且本門玄冰雪藕,功效與之相同,為著救人,你拿性命換來的東西,好好珍惜使用罷!” 麟兒忙取過一根雪藕,斷做七截,笑答道:“既然取得,就便嘗新,還望長輩弗卻!” 真人等也含笑接過,扶桑姥姥也只好依他.接過雪藕,也未食用,立囑麟兒速即動身,長嘯一聲,沖天而起.半字中飛來雪光素雲,飄身落在素雲背上,那秦吉還在鶴背上,大罵麟兒慢吞吞的,直朝東南飛去。 真人忙著麟兒,召著飛鷹,速赴金牛谷,並告他此時師門長老,暫以不出面為宜,只一出手,說不定事情馬上惡化,崑崙局面,系以目前最大險惡,陰山為最厲 害的強敵,崆峒之系世仇,川中三大派。當以峨嵋氣勢為最強,岷山青城,看似伯仲之間,當推岷山更為陰險,如諸派採取連橫之策,共謀對付崑崙,則本派於旦夕 之間,即可瓦解! 說話之間,師徒六人,已飛身縱落一冰峰之上,麟兒正待撮口長嘯,招呼鐵鷹,前面一座山巒,突出現一條淡紅俏影,翻以驚鴻般,正朝自己立腳之處撲來。 麟兒目光銳利,不由驚道:“來人好似五師嬸,看她行色匆忙,莫非洞中出事!” 真人把劍眉一挑,也不自主地哦了一聲,目視兩位師兄,卻塵子和苦行禪師,也是一臉嚴肅。 仟峰老人道:“那是上官女俠,已無疑問,我們何不迎了上去?” 六條人影晃動,居高下躍,捷逾飛鳥,不移時,立即相遇,來人果是上官琪。 麟兒忙上前見禮,笑呼:“師嬸,此來想必有事?’,上官琪嬌喘初定,一見面,即道:“奉四兄之命,請掌門人立即回山!” 真人不由一怔,忙問道:“難道門中出事不成?弟妹不妨細講!” 上官琪與眾人敘禮後,即將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原來乾元洞中,自麟兒師徒走後,留下餐霞客和白雲生夫婦,看守全洞,洞中兩位受傷男女弟子,經餐霞客等人,細心調治,傷勢逐漸減輕。 餐霞客因掌門師兄隨敵外出,大師兄和二師兄也一同前往,惟恐卒生事變,忙把門弟子喚來,著其小心戒備,自己竟坐鎮乾元中洞,以為這一來,總算小心謹慎了。 午後,和白雲生夫婦,略進午餐,用膳地點,就在中洞側室之內,即作寒喧,白雲生夫婦,隨著師兄,步出石房,誰知到達中廳,石桌之上,卻擺了一封書信。 信封,不但較一般為大,而且式樣奇異,封面上,筆走龍蛇,赫然數字: “司馬紫陽啟” 白雲生劍眉一揚,倒也不忙拆讀書信,就洞中各處,細察一陣。卻也並無半點異常,不由一陣困惑。 上官琪見他雙眉深鎖,忙緊隨身後,到了前洞,大弟子方干城和二弟子元元僧,一左一有,站立洞前,對防守毫未鬆懈。 兩人一見師叔駕到,趕忙見禮,上官填對門中弟子,都存好感,忙笑阻道: “天天見面,何用行此大禮?趕快起來,你五師叔有話動問。” 徐徐略問兩人,由晨至午,洞門口是否有無異狀? 方干城忙敬容道:“師尊和敵人走後不久,前面突傳來一陣蕭聲,音韻既美,曲調又高,弟子亦曾稍習音律,為恩師更是此中高手,惟曲高和寡,數年來,竟不肯再奏,以為恩師將敵人逐見一時高興,竟隨口吹奏蕭來,遂和師弟出洞一探。 事情卻也奇怪,走出洞外,那蕭聲也隨著寂然,不覺懷疑滿腹,惟恐敵人故意將我兩人引出,潛入洞中,趕忙返身待敵,迄今並無任何異狀!” 白雲生把劍眉皺了一皺,正容遣:“你走出洞府時,敵人即乘機而入,不過此人已功臻絕頂,即使候著,你兩人也絕非敵手,中洞已經出事,說不定強敵猶在附近,必須小心在意才行!” 囑咐完畢,不待答言,立即返身入洞。 只嚇得方干城和元元僧,汗流央背,趕忙伏地請罪。 上官琪生性仁慈,最憐晚輩,忙反首笑道:“你二人平日小心謹慎,此事也委實無法責怪你們,毋用不安,就此起來吧!” 夫婦兩人,返身入廳,餐霞客手中已拿著信箋,壽眉深鎖,一臉愁急之色,口中竟恨恨連聲道:“賊禿可惡,賊禿可惡!” 白雲生夫婦,接過信箋一瞧,也不由勃然變色,原來信上寫著: 字諭司馬紫陽師徒知悉,縱徒為惡,賊害武林,且敢與本門訂百日之約,胡作妄為,莫大過甚!久守不來,赴約之期,已不過半月耳。 廬山門弟子,已為本門所擒,屆時不到,當遵武林常規,依法懲處。取捨從違,望早置答! 峨嵋覺明 這封信,無異向崑崙提出最後警告,如不依時赴約,被擄的人,勢將一命不保。 金牛谷事情一了,麟賢姪即將奔赴峨嵋,時日雖迫,尚還勉強可以赴約,不過以他這種口氣之橫,實不像那有道高僧口中所出。 敵人既已派來高手潛入洞中,說不定還得施展其鬼域技倆,於是奔赴後洞,再事察看一番。 後廳正面,掛著崑崙祖師神像,平日用黃縵遮住,偶爾檢查,不料,神像已空,而且把四兄的元陽尺,也順手取走。 來人武功太高,看清形,可能還擅神偷秘技,經前洞後洞四處搜索,半點痕跡也不曾留。 祖師神像被偷,如不追問,江湖上勢將傳為笑柄,從餐霞客以下,均以待罪之身.由掌門人回洞後,任便降罪處分,特此趕來面陳一切,並懇立即返洞。 紫陽真人聞祖師神像被偷,絲毫不動聲色,反對上官琪溫慰道: “此事絕不能怪你們粗心大意,雞鳴狗盜之士,委實防不勝防,不過他們認為就以得手,倒還未必?” 不但上官琪心中一震,連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等,都覺暗中一驚,因為祖師神像,系代表一家宗派之象徵,如果神像也被人竊去,而不能立即取回,那無異于把崑崙派的名譽,宣布破產。 敵人出入洞府,除弟子偶聞蕭聲外,其他不留任何痕跡,以餐霞客白雲生以及上官琪等三人身手而諭,確係江湖上的一等一的好手無疑,敵人中洞留書,後洞取像,二人毫無感覺,這已經極感難堪,神像被竊,關係一派存亡,真人涵養再高,也不應把它看得如此淡漠!事情真怪! 麟兒眨了眨眼睛,望望恩師,又望了兩位師伯,微笑道:“四師叔的元陽尺,系前古仙人之寶,被人竊去,倒覺可惜,金牛谷的事情,如經解決,弟子當立赴峨嵋,向他要人,並取回此寶,”而今只有暫時辭別師門長上了!” 行禮如儀,撮口一嘯,空中立飛來那只神鷹,不待落地,立即飛身一躍,待聞嘎嘎鷹鳴,立即入雲而去。 真人一行,也趕著回洞,搜索敵蹤去了。 由星宿海飛赴金牛谷,應循東南方向直飛,麟兒一心懷念受困諸人,也就無心計及方向,鐵翅蒼鷹翱翔空際,奇迅無比,但方向知過份偏南,風弛電掣之間,忽聞一陣簫聲,抑揚有致,婉轉入雲,音調之美,無與為匹。 麟兒受紫陽真人三年教養,不但武功已得絕傳,即棋琴書畫,也無一不精,而且本性率直,秀雅天成;遂成當代武林後進之士,第一人物。 簫聲入耳,不禁怦然心動,但惟恐誤了行程,躊躇而不敢下。 可是那簫聲偏過份作怪,裊裊餘音,扣人心弦,一音一字,清晰入耳。 座下這只鐵翅蒼鷹,似乎也解音律,不待麟兒指示,突把雙翅一收;驚鳥之疾,勢能毀節,只聞耳際呼聲大作,千丈高空,穿雲降落,不是麟兒功深,幾乎躍下鷹背。 離地還有數丈,麟兒已發出王佩神光,青碧光華一罩,神鷹竟似如夢初醒,雙翅一展猛然前面一飄,立將疾落之勢剎住。 此處。正是西崑崙雪地少女出現之地。 冰 冰巖,堆落谷中,寒氣襲人,置身其間,宛如劫後初臨,傷心慘目,想到師弟練秋,下落不明,不由一陣傷心,淚珠自落。 那吹蕭人誘人到此,卻己不知去向,凝神四顧,周圍一片岑寂,不但杳無人影,連飛禽走獸,也不見一個。 最後,麟兒兩眼,卻落在那亂糟糟的冰谷之內,面東;還有一處,並未為冰峰碎雪所填滿,這無異無異于之中,卻留了一處小谷。 飄身臨近邊緣,還未到達,卻呼的衝出一條白影,不用看,知是雪猩。 這東西,渾身雪白,精神奕奕,麟兒卒不及備,幾乎被它撞個滿懷,趕忙一閃身,輕輕躲開。 雪猩似乎認得麟兒般,怪眼一睜,滿臉驚異之容,但隨即發出一聲異嘯,那身子便如“流星趕月”般朝谷底落去。 麟兒愕了一愕,毫不遲疑地將身縱落,往下一看,不由頓感一驚。 原來此處竟是有數大小雪洞,乍看去,好似蜂窩一般,裡面靜悄悄的;也不絕有雪猩出來,大約上面雪峰坍塌時,主峰落峰落于正中,靠峰一面,反少冰雪滾塞,他一面掛念金牛谷受困好友,但也想明暸這位天真稚氣,美似金童,師弟練秋的安危生死。 還有,那又野又美的雪裡玫瑰,雖然渾身有刺.但她的格調,與別的女子,大有不同,這種奇異美人,如被冰雪壓死,豈不可惜? 眼前這許多雪洞,哪一處是少女潛蹤之所?更何況,金牛絕谷的人,生死之期,連今日也只有三天了。 三天時間,眨眼便到,任便失去一個,麟兒都得抱恨終身。 猶豫之間,瞥眼卻見左前方一座洞口,擺著一具破藤兜,那正是雪裡少女出洞所乘之物,細看,兜上還有血跡。 麟兒暗裡一驚,不由想道:“不是少女被冰雪打傷,就是秋弟曾坐過此物,既有血跡,倒不能不順便一察,否則實愧師門?” 心意既決,即縱身洞內。 冰岩雪洞,別有風光,洞壁全由冰雪泥石所凝成,其堅如鐵,寒氣襲人,通道曲折迴環,四通八達,冰壁上,卻有不少猩猿爪印,信步而入,左顧右盼,裡面,卻有幾處冰室,還躺著那受傷的雪猩,不是破臉,就是斷臂;齜牙咧嘴,似極痛苦。 麟兒最具惻隱之心,忙蹲身一看,雪猩受傷之處,竟已有人用草藥將傷處敷好,而且這種草藥,竟是治療跌打損傷常用之物,諸如三七、過山龍、番天印、滿山香,應有盡有,不由暗暗稱奇。 受傷雪猩,有的已昏沉入睡,有的卻圓睜一雙怪眼,雖然不動,卻似怒極。 麟兒不由笑道:“你這些披毛畜牲,見了人,不分青紅皁白,立即兇威大發,自己傷得不能轉動,猶不能捐棄傷人之念,按理須把你們一一打殺,但我看著你主人的面子,師門靈藥猶多,就此便宜你們吧?” 忙取出藥瓶,每一猿猩口內,納了兩粒丹砂,這是紫陽真人治傷聖藥,功效奇偉,藥才入口,遍體清涼,不須臾,都沉沉睡去。 出了側洞,仍一直往前,但因洞中深遽,竟是愈走愈暗。 前面已隱約傳出燈光,麟兒大喜過望,三步並作二步,往前一衝,雪洞無門,閃入一看,只覺心頭鹿撞,驚喜若狂。 這冰雪住室,卻非常特殊,當中是一石缽,裡面滿儲松子油,光炸青碧,其明如晝,左邊卻是一處石榻,榻上鋪滿猩皮,上面躺著一位十四五歲的美少年,周身蓋著猩皮數幅,只留頭部在外,細看,正是耿耿難忘,一心懷念的師弟董練秋。 麟兒魯莽地衝近榻前,掀開猩皮一看,師弟身上,猶染有不少血跡。 左手脈腕處,竟被那黑寡婦劃了一道寸多長的口子,上面卻灑了一層黃色藥粉,業經把創口封住,此處已無大礙。 一探心脈,卻微弱得幾乎辨別不來,不由心中大感一驚,忙探手囊中,想把那靈芝石露,取出與他飲用,卻不料冰蓮雪藕,把革囊脹得鼓鼓,簡直無從插手。 論數量,麟兒所帶,並不為多,雪藕四根,冰蓬五具,除食用外,還把一大半交與恩師保藏,自己所留,不過藕一根,把它斷作數截,另有蓮蓬兩具而已,但革囊儲量有限,幾段雪藕一放,還有兩只海碗大的冰蓮蓬,已把革囊,弄得無餘地可以插手。 將冰蓮雪藕,放置榻上後,取出玉瓶,灌了不少靈芝露液,隨手一探秋兒穴道,不由嚇了一大跳,原來秋兒全身經脈,竟被風雷僧用重手法所傷,尤以手太陰肺經,少陰心經,足厥陰肝經,傷得尤重,無怪乎他心脈微弱,昏迷不醒。 忙運師門絕傳 太清手法,先把師弟穴道打通再說,於是兩手一陣搓揉,掌抵足心,一股奇熱,直由湧泉輸入,納諸丹田,散及四肢,通中府,透雲門,開天府,進而極泉青靈少海各處穴道,豁然而通,又用手把他全身按摩一陣,秋兒玉頰,本是一臉慘白,此時竟漸漸紅潤起來。 麟兒正待把自己所煉成的道家元氣,助長師弟功力,只聞一陣雪猩吼聲,由外而入,還未及轉念,身背後微風颯颯,燭影搖紅。 未曾轉身,背上已挨了一掌,好在無意之間,被純陽雙鈸擋住,否則,只此偷襲,就得受傷,不由異常震怒,反手一劈,力猛招沉,眼前白光一閃,床上冰蓮雪 藕,竟被人順手撈去一大半,不由嚇得亡魂皆冒,匆忙裡,把剩餘之物搶下,放在囊裡,但來人拳招如雨,節節逼攻,放眼一瞧,正是那雪中猩女。 麟兒忙含笑招呼道:“床上睡著的,正是我的師弟,特來救他!請勿誤會?” 說完,即往旁邊一撤,停手不打。 那少女所搶的雪藕冰蓮,竟被隨來雪猩接去,門口已站著四五只大猩,把門守住。 少女白白的臉上,隱蘊怒容,而且把一身奇異武學,儘量施出,專揀麟兒要害之處,盡適下手。 麟兒急得昏頭脹腦,忙一邊抵禦,一面退向門邊,正想覷機衝出。 雪猩有如怒潮,一湧而上,好在石室還大,否則只有束手成擒了。 麟兒用了六成掌力,“金蛇剪尾”,反身劈去。 群猩吼了一聲,不敢硬接這種道家罡氣,從入口的旁,往左右一分。 “此時不走,正待何時?”人影顯動之下,麟兒遂穿出室外,立把師門牟尼身法一運,躲過幾處雪猩偷襲,總算平安出來,無如這位身帶三分野性的女嬌娃,也跟著趕出,口中正含著一只竹哨,嗚嗚作響,招來數十只大雪猩,竟把人團團圍住。 雪猩招沉力猛,悍不畏死,分從四方八面,猛攻而來,那雪地女娃,也不知對麟兒懷著什麼惡念,竟施展渾身解數,把崑崙崆峒招術,揉合雜用,還夾著一種不知名的陰功。 她從空中一掠,“驚鴻照影”,電閃風飄,白白的臉上,竟無一絲笑容,酥胸玉腿,在雪地掩映之下,幾疑是那散花仙子,謫降塵世,頓把麟兒看得一呆。 不料群猩拳招似雨,向上背上,在一瞬忘形之下,卻重重的挨了幾拳,少女玉掌往前一探,千絲寒氣,直撲頂門,麟兒不由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噤,忙把雙腳一頓,縱身空中,猛吸丹田一口氣,右手由下而上,畫了一道小弧,猛可裡.往前一推。 兩掌相接,“啪”然作晌,麟兒怕她承受不起,不過用了四成力,不料一縷寒氣乃竟由掌心直透丹田,那全身不覺涼了半截,突感頭重腳輕,幾從空中跌下,只嚇得他亡魂皆冒、不敢再行怠慢。 身子幾轉,“雲龍三現”,快如石火電閃般,猛往斜刺裡掠開。 不料人未落地,卻有一陣寒氣,猛從身後襲來。 兩只大雪猩,比人高出一只頭,竟用噓氣成寒之法,往麟兒頸後一吹,白氣森森,其寒透骨,其利如刀,人畜當之,立便血凝體僵,肌膚龜裂,十九難以倖免,這種功夫,如何練成?以及它那正確的名字,連麟兒也茫然不識。 趕忙往斜刺裡一閃身,並用牟尼身法,輕輕避開,無如身上奇寒之氣,卻陣陣發作,先是,一陣涼意,由心頭漸向四肢擴張,驀覺皮膚收縮,毛髮直豎,如置身 萬載寒冰之內,自有說不出的奇冷,下顎和四肢,竟不由自主的顫動起來,與瘧疾初發時,畏寒情形,不差兩樣,儘管運用本身元陽,來驅除這種體內寒毒,雖然有 效,但元陽之氣,出自丹日,擴之四肢,寒氣立去,可是一經停運,立覺其冷如初。 麟兒雖然功力極高,竟也弄得啼笑不得。 那雪地少女,攜著猿猩,緊緊把麟兒圈注,騰挪縱躍,吹氣噓寒,猿步猩拳,運掌如飛,直似殺父仇人一般,絕不輕輕放過。 麟兒不由怒道:“我與你何仇何恨,要這樣的糾纏不休?乾脆和你拼了。” 那少女沉著一付白森森的臉,毫無血色。(這是她第一個缺陷),也沒有一絲笑容,口中竟不答話,驀地往前一扮,卜的一口寒氣,往麟兒臉上便吹。 美麟兒,因為她糾纏不已,也觸發了滿懷怒意,身子一縮一縱,“捷狸捕鼠”,十指如鉤,往她脅窩便插。 男女間,兵鋒相對,走遍武休,誰也沒有這種打法! 只聞“呀呀”之聲,少女被人製去機先,弄得奇癢難禁,啼笑不得,心中大急,張口竟發出這種叫聲來。 美麟兒聽了這種聲音,才知她是一個啞巴(這是她第二缺陷),兩手觸著她的肌膚,其寒透骨。這哪兒是血肉之軀?簡直是冰雕雪塑,(這是她第三缺陷),不 由一呆,寄在她身上的滿懷熱望,個個都成泡影,秋弟弟,世之威風祥麟,命由此女救出,但討了這樣一位奇異媳婦,啞巴還不說,但一冷一熱,如何行那周公之 禮? 當下也不忍傷她,凝望天色,又去了半天,只好把手一松,強提丹田一口氣,飛身一躍,人如天馬行空,快似電閃風馳,心事重重的往東南方向躍去。 那雪中少女,本來受人愚弄,誤把麟兒當作敵人,待全身穴道為人所製,自忖必死,來人和自己所救的少年,同是丰神如玉,但似有三分獃氣,既把自己捉住,發了一陣呆,不用說傷害,連摸也未摸,就此釋放,也就不解,更無心叫雪猩再事追逐。 秋兒躺在洞中,她一心一意的懸念,見了他,似有說不出的快慰,十餘年的雪地冰天,除六七歲時,曾受父母愛護,此後爹娘相繼死去,只有日伍猩猿,平日就沒有見到與自己類似的人,更談不到與自己年貌相若的男子,這次,無意之中,能從風雷僧手中,奪得了他,自不啻喜從天降。 她也知道,個兒郎為陰手所傷,自己身邊雖然無藥,但西崑崙盛產雪參,如能拔得一根,不但玉郎的病,可以根除,連自己的痼疾,也可能有治癒希望,此女聰 明中帶著三分渾噩,秀麗中偏含著幾處宿疾,在未來崑崙派麗人聚首中,竟是獨成一格,也變成神山三老心愛的女弟子,此番事變,看似突然,但冥冥中實有天數。 她念頭一動,即吹功竹哨,忙和眾雪猩趕回洞中,麟兒拼著性命,所得來的雪藕冰蓮,卻被她無意之中搶了一大半,雖然未曾見過此物,但她知道這兩種東西,是一種不易獲得的靈藥,於是喜孜孜的趕回洞中,竟想利用手中所得,試醫玉郎,結果如何?後?后文詳細交待,暫不細表。 麟兒縱身出谷,擺脫猩女糾纏,幾個起落,即降落一雪峰之上,撮口長嘯,想招來那鐵翅蒼鷹,但事情很奇特,周圍靜悄悄的,不但神鷹不見,半空中連鳥跡也無,不由心中大急,一嘯再嘯,佇立半晌,仍然杳無動靜。 |
第19章 寒蛟神劍b
離雪峰約有百餘步.峰巒起伏,列嶂累堆,面正南,卻是三峰矗堅,比自己所立之處.卻高出百丈有奇。 這三峰,形如筆架,冰柱凸出,片體通明,受那雪光一照,只覺銀芒閃目,如置身琉璃中,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足為此處風光寫照。 驀覺青光一閃,中峰冰柱之上,竟現出一人,那冰柱,不上不下,從峰腰斜穿入雲,大可合抱,然冰上滑不留足,此人只須雙腳一點,比釘在上面還牢,背著兩手,安閒自在的雙目朝天,煞似鶴立雞群,睥睨一切! 麟兒倒也沒有閒心計較這些,一心一意,只望神鷹出現附近.能立即趕赴金牛谷,於是振丹田之氣,撮口一嘯,嘯音清越入雲,回聲四起。 忽聞那人從鼻中哼了一聲,竟自言自語道:“黃口孺子,傲視武林長輩,撞上我老人家,只有找死!” 兩峰雖然遙遙相對,但寒氣撲面,吹得兩耳呼呼作響,再說彼此相隔還有百餘步的距離,不論練功人耳目多靈,要聽清對方的話,實不容易! 但事情恰恰相反,寥寥數十字.竟是字字入耳麟兒不由大吃一驚,無意間,“噫”了一聲.卻不料又引出人家閒話:“不服氣,可叫我老人家看點什麼,能在我鐵簫之下,走過三十招,我才服人家對你不是瞎捧!” 這明明是向麟兒叫陣,而且口氣大得嚇人,不由使麟兒想到那簫聲,祖師神像下落,先有簫聲作怪,神鷹翱翔失控,也由那簫音所起,來人身份不明,是敵是友,猶在兩可之間,不由暗想到:“此人與川中峨嵋派,可能互有淵源,不管他身份如何,我倒得試他一試,以免他輕視師門!” 想罷,凝神微注,見那人一襲青衣,不冠不履,恰似一落魄文人,論年齡,卻在五十以上,雙眸精光閃燦,左額還有一道兩指寬的紅色胎痕,面容瘦削,顎下無 胡,此時猶背著一雙手,面對麟兒,手中是否持有鐵簫之類,卻無法看出,但面容陰氣森森;使麟兒一見,就大起反感,不由含著怒意,從鼻中哼一聲,冷笑道: “西崑崙為本門重地,雖不禁人來往,卻也不容有人在此搗亂,想恃技逞強,童子無知,倒要就此討教!” 那人仰天打了個“哈哈”,大笑道:“九十年來絕跡江湖,此次峨嵋探友,卻聽說武林道中,以崑崙派為最猖撅,為查究竟,卻討了個這份下書的差事,自以為 後生小輩,既有本事逞凶,一定有過人之處,身入乾元洞,所遭所遇,不啻土雞瓦狗之流,所謂崑崙五子,尚且如此,孩子,你能有多大的道行? 語聲未落,那人雙腳一頓,肩不搖,身不晃,拔空二十餘丈,人如一只大鳥,朝著麟兒飛來,陡聞衣袍震風之聲,眨眼即到。 麟兒一身寒毒未盡,功力實已大減,被人往身前一逼,不由自主的倒退下六七步,暗中吃了一驚,勉強定住身形,不覺又氣又急! 正是: 求取靈藥在 夢魂阻巫山 來人已站在麟兒身旁,緩緩的拿著鐵簫,陰森森的笑了一笑。 這一對面,愈覺此人陰險可怕,不由對他惡感愈深,劍眉一揚,正待設詞相問,那人大拉拉的說道:“你不是要向我討教麼?有什麼事,只管儘量使來,我倒要看看太玄那牛鼻子,有什麼超群壓眾的武林藝業,傳授他的徒子徒孫?” 麟兒最恨的,就是人家當著面,侮辱自己的師門,這一來,不由逗發滿腔怒火,迄也大拉拉的說道:“對付那些夜郎自大的人,就仗師祖傳授的幾手粗淺武功, 即可把人打發,用不著什麼高深藝業!”因為冷得難受,遂探手革囊,捏碎冰蓮蓬,拿了一顆蓮子,放在口內,這東西,入口生香,甘美無比,食了兩顆,體內寒毒 之氣,又便大減。 麟兒見此物功效神速,不覺暗中稱奇。 手持鐵簫的中年老者,一見麟兒吐出的蓮子殼,冷芒如電的望了一眼,口中還不自覺的“噫”了一聲,似怕麟兒看他笑話,立又故作不見。 麟兒也詭,故意拿出一顆蓮子,放在口內,咀嚼作響,復又“卜”的一聲,將蓮殼直往那老者胸前吐去,他這一手不但含著內功勁力,而且使用鐵口涎的本領,別看它是一塊半軟半硬的蓮子殼,但一經打中,即可穿肌入肉,片刻傷人,和暗器委實沒有兩樣。 老人臉色一變,愈顯得陰險絕倫,似有意似無意把手中鐵簫一擋。 只聞“錚”的一聲,蓮子殼雖然格落地上,但老人手中鐵簫,也幾乎一下震落! 顏面雖變,但他還故作大方,不發一語。 麟兒食了二顆冰蓮子,寒意已退,又恢復了他那天真爛漫的情景,雖然急著趕去金牛谷,但眼前卻遇上強敵,不能不把人打發,再趕緊抽身奔赴。 當下朗笑一聲,也慢條斯理的說道:“恕我無理,適纔因為腹中飢餓,所以食了三顆冰蓮子。” 那人聽了冰蓮二字,似覺陰沉沉地吃了一驚,嘴皮幾動,想問,終於忍了下來,卻拿眼又把地下的冰蓮殼看了一看。 麟兒知道他已認出此物是一種地寶天材,可能還需用孔急。但故作矜持,不與顯示,無如欲蓋彌彰?遂也不予理睬,仍繼續說道: “蓮殼如果有用,無妨任便拾取,也絕無人即此見笑。惟據師門飛報,謂有人潛入乾元洞中,竊取師祖神像,與適纔所言互相印證,當知為足下精心傑作了!” 那持簫文士大拉拉的從鐵簫之中,取出一束白絹,狂笑道:“不錯!此物正是我蕭某所取,我拿來卻無他意,淨手時,如無碎巾碎紙,正好用得上它?” 麟兒暗中恨道:“好在恩師細心,中廳所懸,原是一幅假像,如果真被他偷得,師門威望,豈不毀於旦夕之間?”遂把臉容一整,沉聲喝道:“按足下所言,原是武林長者,當知竊一派祖師神像,便或勢不兩立?!” 持簫人把雙眉一掀,陰森森的冷笑道:“我蕭使君自躋身武林,憑一只鐵簫,橫衝直撞,所向無敵,漫說這一幅小小畫像,即便取人頸上人頭,也不過探囊取物耳!” 麟兒已將乾元罡氣,滿布全身,但表面上仍顯得輕鬆之極,緩緩的往前走了幾步,淡淡一笑道:“如果人家的想法,也和足下一樣,又當如何?本門祖師神像, 系歷代吳道子所畫,恩師紫陽真人,至為珍視,鼠竊之流,別說偷取,連偷看也不可得,畫像,一死物耳,猶無法到手,活生生的頸上人頭,足下卻自詡為探囊取 物,語氣雖豪,但只恐銀樣臘槍頭! 無補於事!” 蕭使君拿著手上鐵簫怔了一怔,驀地氣沉丹田,功凝雙臂,鐵簫往前一指,“雁點秋雲”,便有一縷寒風,挾著奇異嘯聲,緊對麟兒,當胸襲到。 美麟兒,前有玉佩當胸,後有佛門雙鈸護背,有恃無恐,身子-縮,人似陀螺一般,滴溜溜的一陣盤旋疾轉,寒風襲擊雙鈸,震得當當作響,猛可裡,左臂一揚,掌藉身體迴旋之勢,由上而下,攔腰便砍,招名“巧剪蘭心”,正是陰山派百步飛環獨門絕招的精奇招數,使了出來。 掌未臨身,風若雷鳴.沉穩詭秘,令人防不附防! 蕭使君雙眉一皺.目內冷芒.射出一兩丈遠,立將鐵簫往下一沉,“閒蕭弄玉”,卷起一片濤聲,猛可裡,鐵蕭一指,疾攻中盤,同時左手揮掌,“香寒揮霧”,劈空打來,這一招兩式,右守左攻,確是武林罕見功力,不是麟兒功高莫測,絕難是他敵手。 他朗笑一聲,俊影往斜刺裡-躍,“金谷移春”,步法如流水行雲,又穩又快,閃身之間,卻把背上雙鈸取下,邊走邊笑道:“你這一支鐵簫,使來格式不惡,看情形,正好陪你耍一下!”閒話說得輕鬆,卻把雙鈸往前一照,鈸光如練,聲作龍吟,照得蕭使君有目難睜。 麟兒又穿身往前一縱,雙鈸揚合之間,“風燈搖夢”、“霜杵敲寒”,順著蕭使君鐵簫來勢,一擋一敲。 敵人冷笑一聲,驀將鐵簫一縮,身子往前一閃,正挨著麟兒的蛟鞘革囊,一擦而過。 麟兒不知他已暗中使了一招,“琴書換日”,這是神偷八法中的奇妙手法,紫陽真人雖然才通個外,學貫古今,對愛徒幾是無所不傳,似這種剪綹之術,連真人也是外行,麟兒自更無論了。 袋中緊要之物,竟被人家順手竊取,但麟兒茫然未覺。 奇招被人躲過,不由激發麟兒小孩心性,清笑一聲,“白鶴沖天”,拔地而起,碧落之間,席捲而至,同時口中吆喝道:“留心你項上人頭。” 蕭使君哼了一聲,也未答言,長簫一揮,劃空作嘯,迎著麟兒飛鈸便打,同時抽卷風聲,“虛閣籠寒”,一陣狂飆,恰似車輪一般,緊對麟兒,激射而至,雙方勢子均快。 麟兒輕笑一聲,招式不變,迎著鐵簫便落,純陽雙鈸右手第一招落在鐵瀟上,倒豎蜻蜒,竟同生了根一般,蕭使君打出的袖風,也被麟兒周身罡氣逼退。 這無異於硬打硬接,但麟兒臉帶微笑,滿面輕鬆,功凝鈸上,往下坐落。 蕭使君雙目圓睜,毛髮畢豎,手中持著鐵簫,竟絲毫不敢怠慢,身子盤旋疾繞,更是不停,兩人這一較上勁,誰的功力稍弱,不但當場出醜,而且還得受傷。 繞場數十匝,罡風如山,從鐵簫逼出,簫頭震動,愈來愈劇,只聞饒鈸錚錚之聲。 麟兒倒豎靖蜒,分文不動,任他雷嗚風嘯,離身子約有一兩尺,宛如隔了一堵石牆,即把風力擋回。 蕭使君赫然震怒,目眥欲裂,綻口一吒道:“豎子敢耳,滾!” 隨著話聲,左手猛往簫身一搭,竟把棍招使在簫招之上,招名“鐵牛抄欄”,猛力往上一挑,這一下,何啻千鈞之力?饒你麟兒功力再高,自也承受不住。 麟兒臨危不亂,見招拆招,竟藉這一挑之勢,突把身子往上一彈,半空裡,一式“雲裡翻身”,仰身朝上,雙鈸平揮,“斷浦沉雲”,立把上揚之勢穩住,緊跟著猛把身子一滾,凌空易式,“空山掛雨”,直落而下,還夾著一陣銀鈴似的笑聲,正落在蕭使君身前不遠之地,正待發話。 誰知對方縱聲喝道:“老夫封簫數十年,能在我手中走過三十招者,一切恩怨,自矢一筆勾銷,你竟能和我硬比功力,自較崑崙五子略勝一籌,我也不願忒為已甚,而且還有生死之約,適當其時,就此饒你去吧!” 麟兒知他言不由衷,暗中雖然竊笑,卻念人老珠黃,成名不易,遂也不再相逼,僅淡淡一笑道:“本門駐地遼闊,不速之客,想得此地搗鬼者,不受歡迎。還望立即下山,否則一切誤會,應由足下全部負責。” 老人恨聲道:“孺子無知,蔑視長輩,有朝一日,如再犯在我手上,總教你逃脫不出這支鐵簫!” 他從容不迫地轉過身,提著鐵簫,一曲入雲,聲如金石,緩緩地跳落峰下,載歌載弛,瞬息不見,但餘音裊裊,盤旋耳際,歷久不絕。 麟兒不由長嘆一聲道:“日來所遇高手,武功均神奇莫測,蜀中二老和那風雷僧,已作師門所能抵敵,陰山派的扶桑姥姥,因為舐犢情重,化敵為友,可以不論,不圖又遇此人,功力之高,難竊全貌,如與群魔聯合一氣,與師門互作對手,則未來情況,還真不堪設想。” 一陣感嘆後,已是晌午時刻,座下神鷹,尤杳無蹤跡,不由心中大慌,找了一陣,也無結果,不由暗道:“這該是天欲絕人,處處中人陷阱,只好運用全部功力,趕赴巫山,真正至友身亡,嬌妻不保,也只好拼著與敵人同歸於盡,作那義不獨生之事了。” 於是孑然一身,踽踽涼涼,竟運用禦氣飛行之術,謹對東南方疾馳。 崑崙山綿延數千里,地勢絕高,亙古很少人跡,麟兒知道甘糧已罄,飲食之事,如找不到居民,只好仰仗清泉鳥獸了。 他一心一意記著金牛谷的人,龍女,瓊娘,是他名份已定的妻子,惠元和玉女,是他心頭至友,這兩人,在他心目中,幾和前者有同等份量。 還有青蓮師太,師執長輩,廬山女弟子袁玉英,為著曾經救過她的命,竟深深地愛著自己,只是她這份愛情,絕不敢存心接受,否則,不為師妹所輕視,更覺對不住自己良心。 雜念紛陳,交沓走了半天一晚,猶未脫離崑崙範圍,也未曾略進飲食。 晨曦初出,曉色雲開,麟兒頓覺又飢又餓,而且困意重重,不作調息,勢非病倒不可,山高泉少,踏遍層巒幽壑,總算找到一條山澗,水流淙淙,清脆入耳,聞聲自是喜極。 忙縱身一躍,飛到澗邊,山洞不寬,但深可嚇人,而且曲折迴環,順著山勢婉蜒,遠不可測。 麟兒急於求水,遂躍下絕澗,落腳處,卻是一方青石。 澗中,七狹下闊,森森寒氣,襲人心胸,由於澗水極深,壁影落於水面,愈覺陰森可怖,麟兒本來口渴,受著這種陰涼氣氛一照,不內渴念全消,可是猶蹲下身子,掏了一捧水,飲上幾口,但覺其涼透骨,不內暗道: “這絕泉,可能直通西崑崙,由於冰溶雪化,故澗水冷得出奇!” 正待出洞趕路,似有嘎然鷹聲,但聲音微細,不是麟兒耳敏,幾乎聽不出。 澗有鷹鳴,難道靈禽過境,對澗覽客,撲落水內,以致受傷不成?”念頭一起,不覺好奇之心大發,一式“穿花覓路”,人如一只大雁,浮空掠來。幾彎幾轉,波光如鏡,偶見自己臉透紅,丹唇玉頰,有類好女,不由暗裡自驚道: “男如女像,最惹糾纏,稍事不慎,即可毀壞道基,還損及師門聲譽。真是一點也大意不得!” 這一想,不覺悚然戒懼。 前面一石灘之上,果然伏著一只大鷹,雙翼微展,垂首哀鳴,似受傷害一般。 翼翅上,還躺著一人,花白胡,破衣跣足,左臂還挽著一只叫化袋,懷抱綠竹杖,雙眸緊合,看情形,已受重傷。 麟兒一見,正是自己的鐵翅神鷹,和傳授陰陽罡力的天山神丐,不由大驚失色。 忙撲上前,手捻神丐脈腕,見脈息稍強,以他一身功力而論,些微傷勢,絕不至於弄得無法動彈,不由大感困惑。 忙探察他全身穴道,已察出“關元、鳩尾、商曲”等要穴,盡已秘塞,而且,點穴手法,也與眾不同,不由暗道:“以情論事,明是金牛絕谷,情形惡化,神丐 師伯,遠道趕來,中人暗算,神鷹也一塊受傷,無意之間,落在此處,人與鷹筋疲力竭,乃至無法動彈,如果不是因為口渴,有此巧合,後果還真不堪設想。” 趕忙澄心祛慮,靈智空明,雜念不生,振丹田之氣,用手往他命門一拍。緊跟著一路推拿,掌走百脈,功行四肢,手法俐落無匹。 不一會,天山神丐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把頭搖了一搖,圓睜雙目,有如大夢初堅,見蹲在自己前面的,正是麟兒,不由把手朝著眼睛擦了一擦,似乎不相信自己的雙目。 麟兒趕忙笑道:“師伯,你被人點中穴道,而且中的那是重穴,再過一時,關元鳩尾兩處,即時產生嚴重後果,只一咯血,即使無救,此來,想是金牛谷情形惡化,待弟子把神鷹治好後,即奔赴絕谷馳援便了。 天山神丐,用手撫著神鷹的頭,一臉黯然神色,嘆道:“靈禽為主,忠義可嘉,微此物,此身早已作古,傷我的人,招式奇詭,不到十合,老叫化竟敗存他鐵簫 之下,匆忙裡,騎鷹逃避,靈禽也被鐵簫所傷,好在跌落洞中,傷我的人,以為人鳥無救,看了一眼,即便他去,詳情當容細告,就煩賢姪為它療傷如何?” 麟兒一聽,似又是那蕭使君所為,為著救護神鷹,也就不急細問.那蒼鷹形似昏迷,全身抖顫,低鳴一聲,雙眼似睜還閉,神態甚是困頓可憐。 麟兒甚是痛恤,知它身上所中,為武林中一種至高陰功。忙運用道家太清罡煞,駢中二指,緊對鷹頭,一絲白氣矯若游龍,在周身羽毛之內,鑽來鑽去,也許由於他求好之心太切,真氣迴旋,嘶然作嘯。 天山神丐,靜坐一旁,竟含笑阻止道:“此事焉能性急,任便胡來?須知:你這種道家元陽內罡,已奪造化之奇,至若反虛為實,化無形為有形。這種功力,更非常人所能及,蒼鷹全身,已為陰寒之氣所傷,它已承受不住,如用熱力猛攻,何啻贏虛已極,即便大補,豈非送他一命?” 麟兒忙點頭受教,立把功力減了下來,神丐又從叫化袋內,傾出兩顆碧綠丸子,自己服了一棵,把一顆塞在蒼鷹口內,還笑道:“這藥丸,與你小有幫助,就算酬你救我之德如何?” 不到半個時辰,蒼鷹傷勢,已漸痊癒。 麟兒一停手,老叫化立跳起身來,正色道:“適纔,因為你運用道家內罡,我如危言聳聽,勢必使你走火入魔,而今你已停止動力,且不能不據實相告,我來 時,金牛谷已成一片火海,龍女和惠元,幾番想欲衝出,均被敵人擊落,苗疆公孫虛,和衡山大俠鐵蓑老人,都已受傷,那毒龍史因頭上獨角,被你擊掉後,反倒成 全了他,但把你恨之入骨,目前晝夜不停,猛攻猛擊,受傷的人,大約均已無救,連惠元和龍女,此時恐也一併遭了毒手!” 麟兒一聽,只嚇得魂驚魄落,幾乎就此昏了過去。 神丐忙把他扶住,怪眼圓睜,大喝道:“大丈夫,生何足戀?死何足悲?受困的人.果直全部毀掉殺妻死友之恨,難道你不會親手報復麼?” 麟兒心如刀割,含著淚點點頭道:“師伯,我和你即此就走吧!眼前,我已成為人間罪人,負妻負友,毒龍叟我決不繞他就是,其餘善後的事,師伯愛我一場,也只有麻煩你老人家了。” 天山神丐先是一驚,繼而大笑道:“孩子,我和你雖無師徒之名,但總算有一技傳授,有話不能不說,看你心意,死志已萌,紫陽真人,半生心血,能將你造成這樣,也就大不易為了,難道你願意讓‘白髮人送黑發人’?” 麟兒俊臉通紅,無法作答,仰天一笑,響遍行雲,悲憤之情,顯於音調,俄而一式“浪卷天浮”,縱出絕澗,玉立峻岩之上,不言不笑,靜以相候。 天山神丐,不由暗中著急道:“這孩子,看似文靜,究其實,剛烈天成,金牛絕谷中,受困的人,關係他的一生,如有不測,他個人打擊太大,只一到,勢必和敵人拼命,自己的話,恐勸他不來,這便如何是好?” 他攜著蒼鷹,已縱到麟兒前面,只好含笑道:“我們同赴乾元洞,找你師父一同下山如何? 麟兒搖頭答道:“青城峨嵋,為了姪兒已和本門正式衝突,此次求藥誤事,也由於青城犯山而起,傷師伯的人,正是峨嵋派的前鋒,此人暗襲乾元洞時,兩位師 叔,幾乎鬧出笑話,恩師和師伯們,於協助弟子求取靈藥後,立便返山,而今敵人,一批強似一批,而且他們所懷的技藝,師門中能和他們互作對手的,竟是寥寥無 幾,金牛谷之事,絕不能驚動恩師,為本門虛實,如被敵人獲取,來一次聯合攻山,那情形,豈不大亂,師伯不妨在鷹背之上,細說谷中詳情,如有一線生機,我必 儘量設法援救,真要將人毀掉,我也決不讓敵人逃出我手!” 神丐正色道:“受困的人,不一定全毀,但我勸你作最壞打算,我們就此上路便了。” 忙著麟兒跨上鷹背,自己也騎在他的身後,長嘯一聲,神鷹並未完全復元,勉強把雙翅一拍,那身子往左右擺了兩擺,兩人不由暗中一陣嘀咕,為著馳救,卻不能不乘,只好忐忑不安地往四川方向進發。 鷹背上,彼此困著,老叫化的口袋內,卻藏著幾瓶燒酒和牛脯,遂拿出和麟兒一同食用,並把金牛谷的詳情,仔細地說了出來。 原來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自從義勇寨後石洞之中,被麟兒惠人救出後,兩人傷痕累累,雖說只傷及皮肉,但也疼痛難禁,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對巫山群盜,不禁切齒。 這兩位風塵異人,打算覓一秘地,稍作調養,而後捲土重來,將巫山群盜,痛懲一頓,也報復這種倒懸鞭笞之辱。 不料當天晚上,麟兒惠元,即大鬧義勇寨,天山神丐,行道江湖半輩子,何嘗吃個人家一點虧,他原躲在前寨一株老檜樹下,趁陳惠元和人家鬧得不可開交之際,暗中對蒼鷹老人道:“老友!這些魔崽人手辣心黑,我們何不暗中縱火,燒他個雞犬不寧,豈不大妙。” 蒼鷹老人笑道:“老友,你身上雖然背著討米袋,卻還是天山一脈窮家幫的首領,有不少的徒孫不時孝敬,我呢,卻比你還窮,身上除了一件破袍蔽體外卻無餘物可用,想放火,連個火折子也沒有,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至感抱歉!” 無山神丐笑罵道:“你這老怪物,卻還繞著圈子罵人,乾脆說,你比叫化子還窮十倍,不就得了麼?殺人放火之物,我身上應有盡有,火折子,我可藉你一個, 地下多的是敗枝殘葉,撈取一點,塞在屋簷之內,再加上一點松脂粉,灑在上面,點火引燃,雖不一定把他燒光,也可嚇他一跳,來!我們分別動手!” 他不由分說,把火折松粉,塞在老人手內,又跳下樹,在地上撈取了不少乾枯松針,和老人各取一捆,和上松粉,跳上前寨懸簷。一切安置妥善後,竟同時舉火,雖無燎原之勢,卻也把巫山群盜,鬧個不亦樂乎。 後來,麟兒暗中放出天蜈,引發徐芳吳文兩個罪魁禍首,身上所背的蛇袋,裡面所儲的赤煉蛇,一陣亂動,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才趁群盜忙亂中,就此溜走, 出了山寨後,兩人身上傷痕,一陣劇痛,蒼鷹老人,傷勢較輕,勉強忍住,神丐雖然逞強好勝,但腳下不爭氣,提縱術卻愈運愈緩。 蒼鷹老人含笑招呼道:“老友我和你這一頓鞭打,總算未曾白挨,歲月不留人,你我已無法逞硬,倒不如跑到峰上,找個人不注意的洞府,調息一陣,待鞭傷平復,重入義勇寨,鬧他一個馬仰人翻,你看如何?” 神丐笑道:“你再不說,我也要提出此議了,老友,年事一來,我和你真不經打呢!” 計議即定,這兩位風塵俠隱,果然找到了一只土洞,就用身上所攜藥物,在洞中調息起來。 一晃三天,傷勢已痊,再潛入義勇寨內,探聽動靜,青蓮師太一幹人眾,已陷困金牛谷中,由群盜口中,知道麟兒已衝出谷外,還受箭傷,不由使二老大急。 兩人潛蹤之處,正是中寨一株老松樹之上,虯枝曲幹,密葉濃陰,人在樹上,根本無從發覺。 中寨之內,琉璃燈光大明,而且寨門全開,小嘍兵往來如織,托盤提酒,似有盜首來此飲酒消夜。 天山神丐道:“聞著酒香,迫使我酒蟲發作,如不妥為打發,五臟也得被他們推翻了。” 蒼鷹老人笑道:“數十年來,我即不禦酒肉,孑然一身,四海為家,由於生活簡朴,艱難困境,莫不歷險如夷,先聖先賢,猶有陳蔡絕糧之厄,我卻隨時摘取松子充饑,你何不向我學學,免卻口腹之煩呢?” 天山神丐笑道:“老友,你這種非人生活與奇習,原從艱苦中熬煉而來,人生如白駒過隙,老叫化垂暮之年,此身如寄.再如此自苦,卻大可不必了,你不妨小留此處,監視群盜,我卻非向庖廚之中,走走不行。” 隨著話處,身子立即往前一穿,人如一縷輕煙,朝著左後方撲去。 義勇寨庖廚之所,原有三四處,左面石壁之下,卻是兩間木房,專供頭目烹調之用,神丐施展壁虎功,反貼石壁之上,腳底下,正是食品儲藏間,與庖廚僅有一壁之隔,前室卻是燈燭輝煌,後室僅點著一枝紅蠟。 神丐從石壁上,緩緩下落,隔窗一望,不由心中大喜。 原來屋子裡擺的東西真多,最引人入勝的,卻是一具高可逾丈的木框中陳列著不少酒瓶,而且裡面盛得滿滿的,室中央,擺著一只長桌,蒸籠竹箕之內,牛脯烤雞燻鴨,一應俱全。 天山神丐不由食指大動,右手一揚,紅蠟應手而滅。 隔壁庖丁,正忙於烹調,語音嘈雜,只聞有那川巴佬高聲大笑道: “祖師爺今日有令,圍在金牛絕谷的人,他們如不放下兵器,不惜一舉毀滅,寨主宴過頭目,馬上即遵令行事,今晚準有熱鬧可瞧!” 另有一位老年人的口音,慢吞吞的問道:“祖師爺心愛的孫女,目前猶和敵人混在一起,難道不分敵我,一起毀掉麼?” 那川巴佬低笑道:“他們祖孫兩人,正鬧著窩裡反呢?祖師爺前三日陣上失風,連頭上的肉角,也被那孩子打掉,不但人未捉到,反被他衝出谷口,大約逃回去 搬救兵去了,為著至親骨肉,不忍自殘,祖師爺幾次派人著他孫女速即返回陰山,但她均以受傷為辭,謂傷愈自會回山請罪。據說小姐已和敵人方面那兩個男孩子, 打得火熱,一馬雙鞍,任人扶抱,祖師爺火氣大發,準備加強使用磷火箭,四圍逼攻,這種火箭,可銷金爍石,厲害絕倫,只一使用,想不變成灰燼,絕不可能!” 神丐聽了,不由大驚道:“陰山老魔,果然非常險惡,恨心一起,竟連祖孫之情,也一筆抹煞,今晚,得好好和他鬥上一鬥。” 底下的話,他也不用再聽了。牛脯風雞,美餚佳酒,儘著自己的叫化袋,滿滿儲足。 這位風塵奇人,大發恨心,竟從身旁,取出一只藥瓶,那原是他擒住下五門的匪盜時,從他們身上搜取之物,偶爾放在袋中,未曾銷毀的蒙汗藥。 天山神丐,手法乾淨俐落,不一會,竟把房中存儲的酒肴,一一做了手腳。 飄身出室後,沿著來路,潛蹤躡足,仍和蒼鷹老人聚在一塊。 中寨之內,設了五席,此時業已人影晃動,笑語喧嘩。 徐芳吳文,指揮手下嘍兵,擺好酒宴,只等寨主一到,立便開筵。 不一會,右側(面朝寨門口的右方)高樓之上,燈光微閃,竟從上面飄落七人。 前面兩位,卻是蛇蠍秀士武成林和洞庭幫主楊瀾,隨緊身後的,是那毒手鬼王高天鷂和蛇杖老人袁非,雲夢三姬,卻一宇橫排的走在最後。 武成林和楊瀾講的話,幾近耳語,神丐和蒼鷹老人,傾耳細聽,竟然一字也未聽出。 七人打後樹下經過,行來衣袂帶風,似頗急促,絕未注意樹上有人。 入寨後,武成林和楊瀾含笑上坐,毒手鬼王和蛇杖老人坐在下首,雲夢三姬則列坐兩側。 徐芳吳文.竟和有職司的頭目.坐在一起。 堂中鴉雀無聲.每人都知道這次宴會,雖然與攻打敵人有關,可是寨主城府極深,裡面可能還有別的花樣。 武成林突然從座上緩緩立起,右手拿杯,滿臉微笑道:“這幾天,因為師叔被敵人所傷。特地侍候他老人家,精心調治,而今不但傷勢已痊,反而因禍得福,這道理,如不說明,也許諸位猶心存疑團.無法了解。” 他情意綿綿的望著雲姬笑了-笑,繼續道:“他老人家頭上的肉角.可說是他致命之傷,數十年來,用功唯勤,只想把它丟掉,不意使用純陽真火,悉心鍛鍊 後,底下一節,反而硬化起來.老人家心存恐慌,但是用功更勤,這一次,受著那崑崙小狗,天狼釘一震之力,雖然震傷頭頂,卻把那肉角連根拔出,從此真氣可以 直達頂門,與人交手,也無所顧忌,這一來,全身功力,自然大增,豈不可賀?” 立將手中酒杯一舉,滿臉堆歡道:“為著他老人家身體康復.以及諸位連日辛勞,我們同幹一杯!” 酒到杯幹,一飲而盡,又把酒杯特地朝著雲姬三姊妹面前一照,微笑道:“武某承你姊妹三人.傾心結交,承歡不盡,今晚對著佳肴美酒,如不痛飲三大杯.豈不辜負美人良夜?” 說完,朗聲大笑,精眸流盼.春意盎然,旋從嘍兵手上,接過酒壺,從雲姬起.依次地斟了一滿杯,這匪首左手無名只上,戴了一只精光閃閃的指環,左手持 杯,約指與杯口平,每一杯都斟得滿滿,連指環也為酒所浸濕,雲夢三姬嬌笑道:“要斟酒,愚妹妹自己來,哪能有勞寨主,實不敢當此厚意!” 楊瀾朗笑道:“有道是相敬如賓,不如此,焉能顯出彼此間的情分。” 武成林文雅地笑了一笑,已由霧姬替他斟了一滿杯,這外貌和易但居心險惡的匪酋,親暱地舉杯相勸道:“飯後,武某尚有要務相煩,這杯酒,只能算敬事情之發軔,一俟結束,當另舉盛筵,以作那慶功之宴如何?” 雲夢三姬,雖已棄邪歸正,但為麟兒著想,自以暫不離開巫山為宜,事實上,義勇寨內,高手如雲,若遽然和武成林反臉,不管她們武功多高,也難逃過他的魔掌,在情勢逼迫之下,她們不能不重作浪態,於是姊妹三人,秋波流轉,玉手摯著酒杯兒,由雲姬嬌笑發話道: “愚姊妹酒量太淺,不宜多飲,飲過這杯,下不為例,否則酒力不勝,嘔吐狼籍,反讓諸位寨主來侍候我們,豈不失禮之極?” 武成林笑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得侍美人,正是我們兄弟之福,那能算是失禮?來,我們且先把此杯幹了再說。”一口氣,即把酒飲得杯底朝天。 楊瀾徐芳吳文等匪眾,也趁勢推波助瀾,而且圍著雲夢三姬,盡情戲謔。 雲姬霧姬花姬,本是風塵中打滾的女人,飲酒陪宿,視作平常,於是端著酒杯,嬌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哪能不飲?只是日來口味不佳,飲酒如飲鴆,寨主們的盛意,只此已足!” 武成林那滿面堆歡的臉上,似乎一怔神,但立即平復,雲夢三姬早把脖子一仰,杯酒到口,點滴全無。 武成林長舒了一口氣,含笑點頭,面朝雲姬緩緩說道:“鳩酒入腹,其味如何?” 楊瀾拊掌大笑道:“這樣嬌滴滴的美人,果真忍心,讓他飲鳩,豈不是煮鶴焚琴,大煞風景!” 武成林笑了一笑,二度起身,侵吞吞的問道:“兄弟們如果有人來此臥底,存心危害本寨安全,是否必須從嚴懲治?” 在座頭目。都大吃一驚,但不約而同的叫道:“寨主明察,還望將那奸細指點出來,讓小的們把他收拾。” 武成林談幽幽地一笑道:“這個奸細,與眾不同,如同本座指點出來,到時,只恐你們不忍下手!” 雲夢三姬,此刻已臉如敗土,兩手捧心,全身已不住抖顫。 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潛身樹上,看得一清二楚,幾乎驚叫失聲道:“這幾個娘兒們,已著了人家的道兒!” 武成林哈哈作笑,聲震屋瓦,目光如電的朝著雲夢三姬一掃,冷森森的說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暗行出山,為敵療毒,姐妹計議,留此臥底,目的在於營救金牛谷底受困敵人,這些事,我固然著手打聽清楚,而且你們姐妹中,還有人夢中洩底,而今還有何話可說?” 雲姬此時腹痛如絞,又聞“夢中洩底”四字,知道事情全部敗露。 原來她自潛下巫山,為麟兒醫傷,當晚,即為寨中小頭目鄭宏所察,這東西正是義勇寨的鷹犬,即時暗中跟蹤而下,他對巫山群峰,一徑一谷,一草一木,可以說熟而又熟,論腳程他和雲姬比擬,自屬雲泥之隔,但因精於穿插捷徑,雲姬行動,竟無法脫離他的耳目。 於是麟兒和雲姬,剖肌療傷,石洞纏綿之事,都 一入他眼簾。 第二天清晨,山嵐霧罩。正好隱人行蹤,這匪徒趁機逃逸,一回山,在寨主之前,自不免加油添醬,大事渲染。 武成林自然著實誇獎一番,私自裡賜了不少銀兩,表面上,一點也不露聲色。 當晚,他和花姬歇宿,少不得行雲布雨,恣意纏綣,兩人都弄得筋疲力竭,飄飄然欲死欲仙! 這妮子,素有囈語之症,睡得愈香,講得愈多,差不多白天作所作為,有時卻可從睡夢中幾可和盤托出,這一點,雲姬和霧姬不是不知道,但因三人每晚幾乎各有所歡,相宿異處,日久玩生,誰還記及? 雲姬行動,自然和兩位妹子商得,霧姬花姬,一切服從姐意,還有什話可說?卻不意從睡夢之中,將姐妹計議,全部背了出來。 武成林陰森森地笑了一笑,得著人家把柄,卻絲毫不動聲色,暗中卻和楊瀾等人,詳細計議,安排步驟,準備予以最嚴重懲處。 中廳設宴,指環藏毒,這正是群盜計謀的初步,雲夢三姬,事前竟毫無所悉。 奇毒入腹,什麼都完。可以她們一經改邪歸還,竟毫無惜命之心,雲姬不顧腹痛,首先發難,縱聲一笑,雖然笑聲抖顫,但清似銀鈴,她手指武成林,破口大罵道: “妾姐妹三人,算是招子不亮,錯投你這人面獸心,陰險無比的匪類,但是邪不勝正,自古而然,總有一日,你必自食其果,由來好漢作事一人當,既然敢作,就沒有人想長命百歲!” 只聽得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不由暗中豎起大拇指道:“這女人,真有種,敢做敢當,不讓鬚眉豪客。”老叫化大約心中痛快,竟用嘴銜著酒斑,骨嘟幾響,兩斤瓶裝的陳年燒酒,被他一口氣喝了一大半? 武成林漢眉赤帶,冷等一聲,竟朝雲夢三姬發話道:“你三人已飲了我的五毒追魂散,還有半刻可活,如讓你們安然死去,武林同道,必認為武某過份好欺!” 講到此處,卻拿眼往天山神丐潛身之處,瞧了一瞧,只看得這兩位風塵奇人,不由心中一栗。 匪徒語意未盡,繼續說道:“武某有一新奇刑法,名叫‘摘碎取零’,你三人既願甘心就死。不妨即此一試,以博兄弟們彼此一粲如何?” 隨朝徐芳吳文,沉聲喝道:“就煩兩位賢弟,即席行刑!” 但聞一聲“遵命!”徐吳兩匪,立從所坐之處,一彈而起,如閃電驚雲般,往霧姬花姬之處就撲。 雲夢三姬,腹痛如絞,冷汗浸淫,衣羅盡濕,明知逃命不脫,但臨死之前,打算毀一個,算一個。 雲裳閃處,竟皆飄身而起。 武成林和楊瀾,雙眉一挑,滿臉殺氣,從鼻中哼了一聲道:“賤婢,臨死之前,猶作困獸之鬥麼,這只有使你們死得更慘更快!” 雲姬霧姬,已和徐芳吳文,大打出手,霧姬中毒已深,只一交手,左臂上即挨了一掌,已成不支之勢,花姬飛躍而上,雙戰吳文。 楊瀾武成林,如魅影一閃,“紫燕投懷”、“飛花入夢”,分朝霧姬花姬,欺勢而入,但聞兩聲輕笑道:“且先拿你姐妹兩個,一試新刑。” 這兩個匪首,心黑無比,雙雙使用重手法,用“黑虎偷心”,猛朝雙姬便擊。 霧姬奇毒發作太快,腸斷肝碎,已知死在眼前,難於閃避,竟個招架敵人來勢,嬌軀往前一橫,排山運掌,招名“暗雨敲花”,楊瀾作夢也未想到,武林中會有這種拚命的打法。 只聞拍拍兩響,霧姬已被楊瀾擊中鳩尾,心脈大斷,人未倒地之前,竟強盡最後一口氣,噴血成箭,毀體傷人,只聞一陣嘩嘩之聲,吳文臉上,血雨開花,還有不少頭目,衣服臉上,濺有餘滴,點點斑斑,真是流染桃紅,令人觸目心悸。 吳文雙目奇痛,知道血中有毒,忙由頭目,扶送入內,使用解藥治療。 楊瀾左肋,幾乎被霧姬一掌掃斷,只好苦笑,訕訕入座,暗中行功運氣,把積下的淤血,竭力疏導不提。 雲姬和花姬,毒勢發作較晚,竟和徐芳武成林,打成兩對,徐武二人,心計最重,知道藥力只一發作,即可為所欲為,但是奇怪得很,兩人也感覺頭部沉重,人如醉酒,不過還可熬住。 窗外松樹上,那兩位潛蹤隱跡的風塵奇人,只看得目眥欲裂,但天山神丐,總以為酒菜之中,既下了蒙汗藥,藥性一發,即可依次收拾,無如筵席才開,即生劇變,群盜酒杯才僅沾脣,盤中菜餚,也不過約略動箸而已,事實上,已有不少人微覺頭昏,因為藥未到量,難於昏倒! 天山神丐,已忍耐不住,“龍形一式”,竟往窗中撲來,雲花兩姬,和徐武兩人,在廳有作殊死之搏,無奈五毒追魂散,已在腹中大肆發作起來,這一凝運真 力,更只有催發藥性,擴及四肢,而且兩人見霧姬已死,芳心大痛,就在神丐入窗之時,花姬將台期門兩穴,已被武成林駢指打中,竟活生生的被人擒拿到手。 神丐一聲怒吼,人未落地,手頭綠竹杖,卷起一切勁風,“斷碧分山”,緊對著武成林攔腰就擊。 蛇杖老人,一見是天山神丐,禁不住怒從心起,惡向膽生,蛇頭杖朝地一點,連人帶杖,拔地而起,因他坐在當中下首,這一縱,竟越過右邊酒筵,他不直攻神丐,卻把杖頭指向雲姬,這分明是圍魂救趙? 神丐果然中計,中途撤招,“枯樹盤根”,綠竹杖盤旋疾繞,猛攻袁非下盤。 蛇杖老人,大喝一聲“打!” 多靈蛇吐信”,杖影如山,杖頭倒卷朝下,雙方都是快招,兩杖相接,“彭”然一聲,神丐雙肩搖幌,下盤未動,蛇杖老人則震退兩步,雙臂酸麻。 兩人彼此一怔,方又揮杖猛攻,剎那間,杖影如山,狂飆四超,式中藏式,招外有招,迅疾輕靈,如飛虹掣電,沉雄穩重。若江漢凝光,只看得筵前匪眾,目定口呆,樹上蒼鷹老人,也為之提心吊膽。 武成林擒住花姬,已飄然歸座,冷幽幽的朝著天山神丐道:“老乞兒你這叫飛蛾撲火,自找亡身,看你來意,無非想救這幾個蕩婦淫娃,可是本寨主不惟不讓你趁心如願,倒要讓你知道潛來巫山臥底的人,是怎樣一個死法!” 語聲未盡,他右手突從衣服內,抽出那把屈如柔指的百緬刀,隨手朝上一揮,銀光閃燦,燭影搖紅,輕輕朝著花姬衣服一劃,只聞吱然一響,衣開裙落,連貼肉長褲,也褪了下來。 花姬穴道被點,而且劇毒發作,只痛得肝腸寸碟,全身只有顫抖的份兒。 窗外,突聞一聲暴喝聲:“無恥匪眾,禽獸不如,看打!” 一蓬嗤嗤,電射而人,緊對武成林,當頭罩落。 楊瀾伴著武成林,同坐上首,驀地冷笑一聲,袍袖一展,旋風並作,打來的正是一蓬鬆針,被這種內家罡風一激盪,立即紛飛四散。 蒼鷹老人,飛花摘葉被人震落,那身子也穿窗而入,人未落地,伽藍掌力,勢若排山,一股奇熱,把在座頭目,連呼吸也被窒住。老人鬚眉直豎形同刺蝟一般,顯見憤怒已極,十指如鉤,電閃而至。 楊瀾雙眸噴火,推椅而起,平胸出掌,勢挾風雷,霹靂功走的也是純陽路數,兩陽相遇,同性相排,大廳堂,轟聲大作,牆搖壁動,盤落瓦碎,瓶裂酒流。 座中頭目,驚叫失聲。 正待紛紛離席,抽兵刃實施群鬥。 武成林沉聲喝道:“兄弟們且請飲酒,不必大驚小怪?”旋把緬刀往桌上一放,左手拿捏花姬左臂,恰似一具鐵鉗,緊緊扣住,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此時全身赤裸,人在燈光之下,纖毫畢露。 匪酋,人性已滅,提壺自酌,酒到杯幹,對旁邊打鬥,恰似漫不為意,三杯已過,卻將酒朝花姬臉上一澆,縱聲長笑道:“武某非不憐香惜玉,但對付敵人,不能不各走極端。” 銀光一閃,血雨紛飛,緊跟著一聲慘叫,座中匪目,莫不色如敗土,緊閉雙眸,不忍卒看。 再看匪酋身邊的花姬,業已成了血人,曲線玲斑的嬌軀,此時已是一臉慘白,全身雖被武成林左手扣住,但身子半屈,口鼻間也流出血來。 這種慘像,使在場匪目,也疑做人間地獄,無法無天,雲姬人已半瘋,和徐芳已打得披頭散髮,加以奇毒發作,無力支持,眼花撩亂中,一見兩位妹子,死得這樣奇慘,她不哭反而笑,笑聲淒銳,直如新塚鬼哭,夜裊驚鳴。 驀地,她將雙手向上一展,招名“分花拂柳”,掌帶寒風,旋轉如輪,激盪而出,本是千嬌百媚,一顰一笑,終含著萬種風情。 這時,卻使人不敢多看。 首如飛蓬,一除鐵青,星眸紅腫,白沫直流,她形似殭屍地把徐芳逼退兩步後,瞪眼直腳地朝著花姬身奔走來。 這無異於自己找死! 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形如兩只餓獅,一聲暴吼,綠竹杖凌空飛舞,呼嘯有聲,伽藍掌左右併發,勢挾風雷,朝對方狂攻暴襲。 困獸猶鬥,蜂蠆有毒,人存必死之心,自不敢輕櫻其鋒,塗芳楊瀾,暗自駭然,不由往左右一退,避開正面,這兩位風塵異人,趁勢往前一撲,意擬保護雲姬。 武成林一見雲姬已離身前不遠,又復縱聲狂笑,白光電起,宛如匹練,耀眼生寒,朝著雲姬當頭一罩,兩位風塵異人,趕救不及。 眼春雲夢三姬,盡此了賬。 忽聞一聲聞哼,刀光暴劍,武成林竟匐然而倒。 廳堂匪眾,驚呼一聲,以事出卒然,更看不出敵人使用何種手法,把寨主製倒,於是慌作一團,紛紛察看寨主傷勢。 楊瀾大喝一聲,平地一縱,人與梁齊,十指微屈如鉤,正是武林中,比大力鷹爪還要毒辣十分的龍爪功力,挾居高臨下之勢,朝著雲姬頂門百匯便抓。 神丐往前一衝,把雲姬攔腰一帶,順手交與蒼鷹老人,低喝一聲“走!”” 須頭上楊瀾雙爪已到, 立將身子往下一縮.左掌朝上一翻:“天王托塔”力道如山。 楊瀾下落之勢受阻,猛把真氣朝下一壓,“巧墜千鈞”,依然直落,用力朝丐俠頭上抓來,只要沾手,丐俠頭顱,就得粉碎。 天山神丐,不愧見多識廣,身戶一翻,巧搭天橋,僅用頭與腳尖,把身子撐住,兩手卻運用自如,右手綠竹杖,如靈蛇轉尾般,平畫一道大弧,而後趁勢朝空擊去,這包含著一招雙式,“風燈搖夢”、“霜杵敲寒”。 杖頭來勢太猛,楊瀾不敢拼命.一式“雲裡翻身”,倒退而出,一怔之間,天山神丐,業已狂笑而起,山邀雲去,浪卷天浮,從寨門一掠而出,笑聲繞樑,裊裊不絕,但人已不見蹤跡。 寨中群盜一陣忙亂,為武成林探穴診脈,卻看不出絲毫傷勢來,但人卻昏迷不醒,形如醉酒,症狀離奇,不可臆測。 楊瀾懂醫,敵人逃去後,猶如一只鬥敗的公雞,緩緩而至。 徐芳忙道:“大哥,寨主不知中了那賤婢何種功力,竟昏迷不醒,萬望代為診察。” 楊瀾不敢怠慢,忙就手探脈,也不覺一陣茫然,大惑不解,皺眉說道:“人好好的,何曾有半點傷來?據脈息看,似乎醉酒,以他這種功力,千杯不醉,似乎說 得有點離譜,但百十來杯,絕可喝得,適纔,他飲酒不到十杯,絕無醉酒之理,也許殺了這兩位騷婆娘,又恨又痛,急怒之下,中氣不繼,昏迷一會,稍事憩息,即 可醒來,扶入屋中,令他躺臥,暫時不必投藥!” 群盜自然如命受教,把人抬去不提。 徐芳命嘍兵將二姬遺骸,拖出掩埋,自己心中也不覺為之大感不安起來。 強盜畢竟與眾不同,嘍兵將屍骸碎件收拾乾淨後,立又兇心大發,竟邀著楊瀾,往漠雲樓同見毒龍老怪,請示攻打金牛谷之策,暫且不表。 蒼鷹老人,扶著雲姬,飄出義勇寨,神丐也風馳電閃,跟蹤而至,只一臨近,即把這位風流放蕩的女子看了一眼,見她已經只有出氣而無進氣的份兒,不覺把頭搖搖,低聲問道: “老友,五毒追魂散,出自何門何派?有無藥物可解?只要告知者叫化,不論刀山油鍋,我也得走它一趟,說實話,我原來最討厭她們姐妹三人,以為她們甘心 淫賤,自居下流,誰知她們竟暗中想搭救金牛谷受困的人,不幸事機不密,釀禍焚身,臨危如歸,剛烈處不減鬚眉,老友,這種人無論如何,也得救救,我們趕快負 著她,找一掩身之處,籌思妥策,立即營救如何?” 蒼鷹老人,長嘆不語,攔腰將人抱住,雙腳一頓,拔地而起,如風馳電掣般,直往峰頂撲去。 又來到原潛蹤土洞,雲姬已跡近彌留,神丐俠肝儀膽,竟不惜損耗自己真元.手熱如炙,往雲姬胸前便貼。 也許是迴光返照,這位如花似玉,從心向善的美人兒,竟於突然間回過氣來! 她身體抖顫,兩目無神,兩老一個把她抱持,一個蹲在前面,竟無法將人辨識。 神丐知道事態嚴重,中毒已深,竟沉聲喝道:“雲道友,老夫天山神丐,抱你的正是蒼鷹道友,武成林所用劇毒,有無解藥,你應知道清楚,而今你中毒太深,從速告知老夫藥名,自當設法馳救。” 雲姬強振精神,似在注意傾聽;一俟話畢,口角間竟微露一絲笑容,繼而搖搖頭,表示無藥可救。 蒼鷹老人嘆息道: “嘉麟賢姪,若在此處,必有良策可想。可惜趕回崑崙……” 語音未竟,雲姬突然憶及了什麼,把手往的胸衣服內,指了一指。 義勇寨內,竟傳來幾杵鐘聲。 三枝藍色火箭,劃空呼嘯,土洞面朝盜寨,看得清清楚楚。 神丐和老人,知道這是一種不平常的舉動,丐俠正待出外察看,雲姬早已口流白沫,大式抽搐起來。 正是: 才離愁雲慘霧 又見紅粉香消 |
第20章 下書招 .
天山神丐,知道情況至險,也顧不得男女之嫌,即將她上衣解開,紅綾襖內,竟藏著一只貼肉荷包,神丐知道她用手所指的,可能就是此。 解開一看,荷包內,卻藏著一只扁圓玉瓶,女人貼肉隨身之物,自然不太簡單。 打開瓶塞,一陣消香撲鼻,不由驚叫道:“這是麟賢姪的靈芝露液,可能有起死回生之功!”繼而又想到:“這種珍貴之物,武林中百遇難求,麟姪雖然慷慨大 方,和乃師紫陽真人,如出一格,但非師門至好和同輩好友,也不應將這種天材地寶,輕輕送人,難道此女用什麼方法把他迷了,作出那種損名敗德之事,如讓他師 父知道,定必按門規懲處?……” 講到此處,麟兒在鷹背上如坐針球,忙道:“小姪因感此女療傷之德,同居一處,怕她糾纏,靈芝露液,功能清欲怯火,因此送她一點,她卻堅留煉藥駐顏之用,因此用玉瓶把它儲藏起來! 神丐卻笑罵道:“這幾句話,就可推得乾淨麼?女兒家微妙心理,老化子雖然不得而知,然而把你所贈之物,貼肉相藏,若無愛意,說來誰信?” 麟兒撒嬌道:“你瞎猜瞎說。”又怕神丐著惱,復又低聲央告道:“她傷勢著重,靈芝露液,是否能起死回生?怎不再講呢?” 神丐對他甚是愛惜,果然又細說以下經過。 蒼鷹老人,一見神丐手持玉瓶,隱入沉思,不由急道:“她人已正在嘆氣,你不把藥倒在她口中,如俟心脈一斷,那時縱有真仙臨凡,也就沒法醫治了!” 幾句話,將老叫化如從夢中喚回,忙把玉瓶中靈芝露液,倒在雲姬口內。 兩老神情緊張,有無奇效,在此一舉。 雲姬自靈芝露液入口後,口中氣,還是有出無進,那抽搐並未因食露藥而稍減! 蒼鷹老人,感嘆一聲,垂頭不語。 神丐卻滿臉傷感,仰天自語道:“死生原有命,半點不由人,想假草木之靈,起死回生,不過癡人說夢而已。” 兩人一陣傷感,只好抱著人看她氣,約莫有半小時以上,雲姬全身抽搐,竟漸獐蚯弱起來,而鼻息之聲,卻是愈來愈響。 蒼鷹老人,懷中抱著雲姬,垂簾合目,靜如止水,此時,突把雙目一睜,兩道如剪的冷芒,掃在傷者的臉上,看了片刻,突然噫了一聲,這一下,把神丐也從定中,驚醒過來。 他迫不及待的問道:“老友,是否她人已斷氣?” “快莫高聲,把人驚醒,靈藥已出現奇蹟,她已睡著了!” 老人這句話,對天山神丐,無殊醍醐灌頂,甘露涼心,老叫化竟站了起來,歪著頭,仔細一瞧,雲姬原是一陣慘白,毫無血色,此時臉色已微見紅潤,不但抽搐停止,態度也表現得極力安詳。 用手一探心脈,雖較常人微弱,卻已有不是適纔眾亂象徵,不由長舒一口氣道:“這真是靈丹妙藥,綰住了她一縷芳魂?” 兩人知道人已無礙,遂由蒼鷹老人,把人放在洞中石上,由於土洞矮小,周圍有灌木藤茅之屬,自不虞敵人發覺,遂一同走出洞外察看! 盜匪義勇塞內,鐘聲幽揚,藍色火箭,劃空呼嘯,就此論事,顯系對金牛谷有所舉動,而且這等派勢,至不尋常,說不定那老牛精傷勢已痊,親自出手攻擊了。 神丐朝蒼鷹老人,看了一眼,低聲道:“金牛谷中,鱗賢姪已向師門求救,剩下的只有惠元和瓊娘兩個孩子,仗著兩把寶劍,想和老怪為敵,無殊以卵擊石。我 和你年事已高,就算把命送掉,也還值得,土洞中那妞兒,雖然曾犯淫孽,但能勒馬懸崖,自屬可敬,看情形,如需復元,說不定還得一天半日,你不妨在此陪她, 讓老化子前去察看一番,生生死死,全憑天命,你意如何?” 老人沉吟不語。 神丐急道:“事情已急,肯不肯,全在你一語決定。怎和我婆婆媽媽起來?” 蒼鷹老人還未答言。 土洞裡,已發出輕微步履之聲。 兩人錯愕間。 雲姬已走出洞外,她滿臉淚痕,一到兩者身旁,立即盈盈拜倒,涼嗚咽道:“小女子身受兩位救命之恩,粉身難報,蛇書生武成林,人如其名,惡毒萬分,兩位 義妹,竟遭慘死,金牛絕谷圍困的俠義道,也危在旦夕,切齒仇恨,誓在必報,匪方擬於今晚,大舉攻擊,毒藥火器,無所不備,圍困絕谷的人,多為散瘟元恙所 傷,剩下的,只有崆峒高弟陳惠元,人單力薄,毒龍叟功臻化境,詭計又多,敵我情勢已明,兩位如不趕緊出手,後果至為可慮歹!身賴靈藥,已獲生痊,調息片 刻,復元有望,還望兩位先走一步,小女子隨後就來,不勞再守護了!” 語既婉和,意又誠篤,兩老不由同聲道:“道友快莫多禮,老朽等立即馳救便了。惟身在虎口,行動務須謹慎,如為匪目所發覺。必滋困擾,萬望留意!” 囑咐既畢,彼此也不再作無謂俗套,飄身出洞,捷比靈猿,同往義勇寨奔去。 寨今戒備森嚴,所有匪目,全是單刀匣弩,全付武裝,四周孔明燈,不住探射。 神丐不由冷笑道:“武成林這萬惡盜魁,竟把全份家當,都使了出來,無論他如何厲害,我們倒得放開手腳,和他一鬥!” 兩者趁著孔明燈轉向他處之際,朝著一株冬青樹上一撲,樹高一丈有奇,枝葉奇密,剛好把視線越過高牆,前寨中寨各處,竟能看得清楚。 施展孔明燈的嘍兵,以及守崗匪目,都在重遠而忽近,他們以為孔明燈之旁,敵人膽子再大,也不敢臨近,殊不知藝高膽大的武林人物,正能利用敵人此一弱點,而且孔明燈愈在近處,死角愈多,嘍兵匪目,見識不廣,乃至僨事。 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躲在冬青樹內,眼朝牆裡一望,不由大吃一驚。 因為面朝後寨,手持描金鐵骨扇的書生盜首,正是那百惡不赦的武成林。 他在指揮群盜,搬出許多徑約一尺,長逾四尺的木頭,堆在一塊。 徐芳吳文和洞庭幫主楊瀾.也在一旁協助,三人談笑風生,頗無忌憚。 只聞吳文笑顧楊瀾道:“師傅,你醫道雖然精明,但也幾乎被人欺騙,總算還看以一點端倪.否則.大哥中了那兩個老賊的蒙汗藥,你如用錯了藥,給朱老前輩看出來,那笑話可就大了!” 楊瀾一皺眉道:“我從脈息中,看出他既未受傷,也無病症.可是絕未想到,人在寨中,曾著下兩位老賊的道兒.而且所用的,又是江湖上下五門的蒙汗藥,一心卻從遠處著想,乃至舍近求遠…...” 吳文朗笑道:“倒是冷小俠年紀雖小,心思卻比我們細密得多,徐哥因為大哥病狀離奇.我雙目又為霧姬破箭所傷,為著今晚尚行要事,不能不朝見朱老前輩!走近漠雲樓,冷小俠即從室內迎出,道是朱老前輩已知其事,不必入見。 邊說,卻和我們同下樓來,逕往大哥臥息之處,連看都不看,即淡淡一笑道:“下五門的蒙汗藥,卻也厲害如此,我偏要師叔醒來?’旋用口往大哥臉一吹,一 股寒風,涼透心脾,說來也令人不信,這口氣,竟如響斯應,大哥遂霍然而醒!經過冷浮生寥寥數語解釋後,大哥也為之恨聲不已!” 楊瀾訕訕問道:“你那雙目,原為那淫婢血箭所傷,因她曾食鶴頂紅,內蘊奇毒,不知使用何物可清此毒?” “冷小俠得他師公真傳,爾雖武功過人,對醫道亦有極高素養,他醫完寨主,遂逕奔我臥室,取下雪竅球,對著我雙目揉了一揉,不但痛楚立失,而且兩目反比以前清朗得多!” 吳文對白發怪童冷浮生,真是滿懷感激。 嘍兵匪目,搬來的木頭,約有五六十根,這東西,全部漆黑,而且似從後寨取出,顯系平時製備,而且保藏得鄭重非常。 蒼鷹老人對神丐耳語道:“老友,此物作用不明,似是滾木,不但嫌它太小,還對以就地取材,何必藏之寨中,搬取費事?這東西,大有蹊蹺?” 神丐一皺眉,悄聲答道:“這些木頭,聽聲音,非常乾燥,絕非滾木可比,滾木以奇重為佳,功在取其勢猛傷人,無須計較乾燥,我看,說不定是什麼易燃易爆之物,想把金牛絕谷的人,一舉燒死!” 蒼鷹老人一聽,不由大吃一驚,悄聲道:“老龍所猜果然中的,這東西,大約是仿效諸葛武侯火燒藤甲兵的地雷之類,我和你只有設法阻撓,如讓此項陰謀得逞,則金牛絕谷的人,勢將萬無生理。” 兩人一陣緊張,但因武成林楊瀾之流,絕非易與,不敢貿然入內,私下計議一陣,決計於搬運途中,實施截擊,可是金牛谷和寨中距離,相隔太近,能否阻住,情形毫不樂觀。 武成林一見黑壓壓的木頭,堆了不少,獰笑一聲,朝著楊瀾道:“朱師叔頭上傷處,已漸痊可,適纔著敲冕h謠n,準備親自出擊,倏又中途變調,著我先行火 攻,使敵人無存身立足之處,並一再指示,最好生擒,如過分頑抗,則不論死活,先行消滅再說!” 吳文笑道:“這位長輩對敵人頗有兩點顧忌,一是自己的孫女從敵,想予生擒回山,按門規懲處,再則崆峒派的第二長老崆峒僧,與陰山至為契好,敵人中卻有 崆峒派的弟子在內,朱老前輩正修書通知崆峒,著其派人下山,將門弟子攜回處理,有此二事,故多躊躇!” 武成林突把臉孔一沉,低聲喝道:“三弟語話太多,速著人將東西搬到指定地點,沿途加強戒備!” 搬抬的,每一根四位嘍兵,兩個匪目,一具氣死風燈。 準備的情形,有條不紊,而且動作迅速異常,所採的途徑,卻是走出寨門,繞牆右邊石道,直赴金牛谷。 武成林和楊吳等人,密語一陣,楊瀾點點頭道:“賢弟所見甚高,愚兄當盡力協助就是!” 武成林和徐芳,轉身進入後寨。 楊瀾吳文,立和嘍兵匪目,押著那些黑漆木頭,直向金牛絕谷進發。 神丐和蒼鷹老人,知道這種木製地雷,可以開山裂石,血肉之軀,無法抵敵,今夜,破除性命不要,也得把此物毀了。 兩人施展八步趕蟬的絕頂輕功,從右眾繞道而上,因為嘍兵抬著東西,走得較慢,要越往前面,自然輕而易舉,神丐性子,遠較蒼鷹老人為急,竟如一縷輕煙。 穿枝渡葉,憑丹田一口氣,激射而上,這一來,可把蒼鷹老人,嚇了一大跳,暗道:“嘍兵背後,跟著的,是武林中兩位極厲害的能手,如被人家發覺,驚動義勇寨 的匪首,甚至把毒龍叟也引了出來,豈不僨事!” 心中想著,眼看前面就是一處屏岩,嘍兵以地勢太陡,肩上摃著的東西又重,愈往上行,愈覺困難,兩老幾個飛躍,已超越嘍兵很遠。 也許由於天山神丐,走的過急,風浪之聲,驚動林中宿鳥,震翼紛飛。 楊瀾和吳文耳精,早已看出情形不對,那洞庭匪首,竟沉聲喝道:“前面弟兄留意此處大有蹊蹺!” 匪中頭目,訓練極精,一名將氣死風燈高舉,另一名卻抽出單刀匣弩,嚴行戒備。 楊瀾吳文,更不敢怠慢,一縱身,躍上樹枝,直往林中宿鳥起飛之處撲來。 天山神丐,知道事情嚴重,早已飛身躍上岩頭,朝著黑暗之處一落,老人也跟蹤而上。 身旁,便是好幾處磨盤大的岩頭,兩老一見,不由大喜,一彎腰,各人便順手撈了一塊,少說也有三四百斤重。 懸岩,歪面臨來路,嘍兵已臨近岩前,因為楊瀾一喝,匪目過分小心,前面的路,必須照了再走,這一來,走得愈慢。 神丐本不願無故傷人,但因事情擺在刀口上,己不傷人,人將傷己,遂一咬牙,兩臂凝運神功,端起石頭,朝下一丟,岩高數十仞,石重勢激,朝下一落,只聞 轟然一響,地動山搖,碎石紛飛,岩頭下摃木嘍兵,與那前行匪目,被大石一陣滾打,只打得血肉橫飛,斷肢殘臂,紛紛四射。 一陣銳嘯慘號,只聽得使人驚心動魄,毛髮聳然。 楊瀾吳文,一聲怒吼,平空縱起五六丈,往上撲來,蒼鷹老人,兩手舉著一塊五百斤的岩石,鬚眉直豎,雙目中神光閃閃,口中大喝道:“無恥匪徒,看打?”臂凝真力,岩石過頂,朝下砸來! 只聞一陣呼呼之聲,宛如天崩地塌,岳撼山頹,石塊離楊瀾頭頂,猶隔三四丈,那風力便無法抵禦,驀將真氣一沉,身子朝下直墜,無如,頂上岩石,愈落愈 快,眼看就得砸上,吳文和他,不過一手之隔,忙奮不顧身,伸手抓著楊瀾的左臂,往旁邊一帶,竟滾落石道之旁。 緊跟著岩石砸地,響震群山,嘍兵匪目,受傷倒地的,都變成肉泥。 那黑漆木頭,打碎不少,裡面果然藏下不少火藥,天山神丐、知道這東西,留則害人,朝下便打,竟折了幾段松枝,用火摺點燃,立以甩手箭的手法,朝下便 打,火光著地,只聞轟然一聲,火焰高達丈餘,餘波所及,竟點燃不少未損地雷,只聞‘轟轟”之聲大作,連石道兩旁的樹木,也引發起來。 楊瀾吳文,以喘息未定,火勢走起,不覺心中大怒,“一鶴沖天”,平地拔空六七文,餘勢未盡,腳點技梢,又復一彈而起。 眼看離岩端不過丈許,口中大喝道:“鼠輩敢施暗算!看掌!” 劈空拳力,勢如倒海排山!怒撞而至。 蒼鷹老人,一聲異嘯,伽藍掌連環出手,只聞幾處轟發之聲,立將劈空掌風擊散。 金牛谷口之上,火箭騰霄,烈焰四起,還夾著震耳轟聲,顯示敵人已向谷中大施攻擊,用的正是這種土製地雷! 這無異於,“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不由使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大吃驚,手腳緩了一緩,楊瀾吳文,早已一衝而上。 一見竟是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遂哈哈大笑道:“老畜生?幾番失敗,仍不死心,好在你們仍未脫出寨主神算,看金牛谷火光燭天的情形,你該了然於懷了!” 兩匪隨著語聲,撲向神丐和蒼鷹老人,楊瀾施展霹靂功對付神丐,吳文把陰山派的喪門掌,攻向老人。 敵我雙方,遂作殊死戰! 彼此的掌對八上餘合,兩老因擔心金牛谷受困的人,一心二用,功力無殊大減。 岩底下,嘍兵匪目,約有兩百四十餘人,被石木滾死的,不下一半,越是走在後面的人,卻從死裡逃生,他們拔出腰刀匣弩,把土製地雷,索性拋掉,都往岩上 亂竄,岩下火勢,因周圍多是古木,高聳入雲,雖有幾株短小的著火。燒過後,卻未引燃其他樹木,竟自動的熄了起來。 群匪對兩老無不切齒,群起爬登後,一聲喊吶,強弩勁矢,激發如雨,紛紛朝神丐和老人,勁射而至。 匪群訓練有素,分攻合擊,全不彼此干擾,楊吳兩匪,在飛蝗勁矢中,仍然如行雲流水,掌風如山,疾從四方八面攻來。 那轟轟之聲,來自金牛谷,而且愈響愈密,神丐不由一急,丹田真氣一松。 只聞嗖的一聲,匣弩強矢,一劃而過,左臂上,被箭鏃劃了一道血槽,殷紅透袖,臂痛如灼。 楊瀾朗笑一聲,出口諷刺道:“老化子,巫山義勇寨,和你天山派,彼此無怨無仇,你不過捧人臭腳,自甘下流,可未想到,四川巫山,與別處不同,非我族 類,擅入此山,無殊自找死路,今晚,你兩度來犯,正是你落葉歸根之時,還不束手就縛等什麼?” 突把腰身一挫,“進步撩陰”,左手五指朝著神丐下襠便抓,又詭又快。 天山神丐,人雖受傷,豪氣不減,聞語竟哈哈大笑道:“尊駕開山立寨之處,並非巫山而系洞庭,水寨匪寇,卻未聞可以陸地乘舟,如認老叫化是捧人家的臭腳,那麼你無異自認是武成林的孫子了!” 口中叫著,手更不停,凝真力揮掌往外一送,“畫龍點睛”,掌力未吐,臂血長流。 楊瀾目光如剪,知道對方傷痕未裹,勉強用力,失血必多,趕忙一上步,右掌往上一穿一搭,“金絲纏腕”左手並食中二指,當胸戳來,擒拿點穴,交互為用,陰險狠快,莫之與倫。 天山神丐,左臂有傷,雖然不重,但失血頗多,功力大減,身勢略緩之下,左腕竟被人家扣住。 楊瀾鐵指如鉤,左指所向,正是神丐心坎處,只一點著,就得當場送命,同時四周百十陵兵匪目,見塞中貴賓得勢,不由氣燄大張,歡呼一聲: “射!”勁矢如雨,分從神丐背部兩側,一擁而至。 蒼鷹老人,正待出手相救。 吳文陰險狠毒之處,不下武成林,同時也把兩人恨透,眼看得手,那肯把機會錯過? 喪門掌如大海驚濤,處處乘隙猛攻把蒼鷹老人。硬行逼住,使他一時無法緩開手腳。 眼看神丐情勢危殆。 岩頭上,突然吹來一陣異香,不少噗兵匪目,聞到這種香味的,竟紛紛倒下。 同時一條俏影,如飛掠至,翠翻蓮額,薄袖禁寒,匪兵頭目,驚呼一聲“雲姬”,人如潮水,往四下匆匆避易。 飛來的紅衣少婦,撲向楊瀾之前,將手中羅帕一抖,一陣暗香,乘風襲至,嬌叱道: “萬惡匪酋,還我妹子性命!” 楊匪一見這條手帕,如中蛇,顧不得再事傷人,把手一松,猛朝斜刺裡便縱。 神丐也嗅著這種異香,突感頭昏腦脹,搖搖欲倒,紅衣少女撲向前,一把將他扶住,左手已送過一粒丹丸,納在他的口內,正容道:“道友且自行將傷處裹住,待我來退敵!” 不料話未說完,楊瀾已獰笑一聲,緩緩朝她走近道:“昨晚猶玉體橫陳,浪興十足,怎麼一晚之間,就翻起臉來?實告你,別以為你能僥倖逃出一死,這兩個老 物,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看你還是幡然自覺吧!寨主前面,有我楊某人一句話,天大的事,也可承擔下來……” 雲姬接口冷笑道:“洞庭巨盜,別再無恥廢話,義妹的命,均須叫你們血債血還,看掌。” 香風起處,紅光電閃,雙手一圈一揚,“擷香拾翠”,“步障搖紅”,輕靈詭秘,攻的又快又猛。 天山神丐已將左臂裹好,他把憤怒發洩在持弩匪兵之上,一聲怒吼,突如虎嘯雷鳴,身形電閃,來往於匪兵之間,施展點穴術,即將殘餘匪眾,打得似落花水流,紛紛撲地。 旋而撲向楊瀾之前,怒喝道:“無恥匪徒,你也嘗嘗這一招,是什麼味道?”踏左步,伸右掌,一式“金龍探爪”五指箕張,卷起一團勁風,對著左肩就拍。 在同時,和他拚命纏戰的雲姬,竟把嬌軀起在空中,“巧點紅菱”,腳尖踢向匪酋前額。 楊瀾兩面受攻,自知難敵,獰等一聲,一翻腰,猛朝岩下倒縱,口中還招呼吳文道: “敵人無恥,容後算帳!” 吳文仗著陰山派的喪門掌,系武林不授之秘,硬把蒼鷹老人逼住,一見楊瀾引退,驀地一轉身,躍向岩邊一株老松之上,還挖苦對方道: “賀一梅!你如有種,不妨入寨再幹!”竟不等對方答話,右腳一點,“遊蜂戲蕊”,藉力一彈,隨著笑聲,朝岩下飛躍而去。 兩老也無心追趕,同朝雲姬道:“速奔金牛谷!” 三條人影,飛身而上,夜已嚮晨,但天空濃雲密佈,山雨欲來。 沿著圍牆,折向右轉,金牛谷口,業已在望。 武成林攜嘍兵及匪中頭目,正在大聲吆喝,火箭及木製地雷,如飛蝗密雨,不斷投射。 金牛谷裡,火光燭天,同時也衝出一道十彩流光,黑白兩道光華最是強烈,所至之處,火減煙消,無如武成林心思狠毒,不肯放鬆一處,眼見谷裡火光稍弱,即 從地上舉起一只地雷,往谷裡就砸,周圍的匪兵頭目,引發弓弦,一溜火光,卷起一陣銳嘯,朝著那滿藏火藥的特製木頭上,用力一射,木質已乾得不能再乾,而且 浸滿桐油,火矢中的,立即燃燒,不須臾,引發火藥,便聞“轟然”一聲,周圍四五丈,均為火光布滿,碎木紛飛,便似火鴉火蛇,激起無邊熱流,剎那間,風助火 勢,火趁風勢,致成滿谷燎原之勢。 武成林不時朝下喝道:“谷中陳惠元,身為崆峒弟子,與本門互有淵源,念汝年幼無知,為敵巧言所騙,師叔不念舊惡,著汝立即出谷,只要離開敵人,一切誤 會,從此瓦解冰消,否則,此後攻擊,只有愈趨劇烈,縱是金剛不壞之體,也難免玉石俱焚,稍事躊躇,良機便失,還不出來等什麼?” 谷底一陣清嘯之聲,宛如鳳哆龍吟,流光亂轉,煞氣瀰漫,光華所及,火滅煙消。 還有一童子口音的人喝道:“武成林,你滿懷血債,武林俠義之土,莫不欲得而甘心,少作狂吠,有本事無妨入谷,一見高低?” 驀地從谷口裡面,進出一線紅光,猛向嘍兵匪目,一陣亂點,被點中的人,竟是幾聲慘號,立時紛紛撲地不起。 武成林突把描金鐵骨扇,對空一揮,煞風怒號,雷聲隱隱,分從四方八面,激射而上,同時口中大喝道:“弟兄們速放火箭,這東西正是金翅天蜈!” 只聞“嗖嗖”之聲震耳,匣努勁矢,排空直上,無如那東西似有靈性,只見一溜紅光,沖天而起,煞風火箭,追之不及。 武成林恨了一聲,正待再投地雷。 雲姬已撲向前,咬牙切齒道:“蛇之徒,殺我義妹,還想用武林俠義之血,染爾雙手麼?” 武成林聞聲大吃一驚,見是雲姬,倍增惶惑,但猶故作鎮定道:“無恥淫婦,朝秦暮楚,專吃裡扒外,筵前不忍趕盡殺絕,特別開一面,不事逃避,卻願自投羅麼?” 描金鐵骨扇劃然自開,往上一揚,“天羅雀”,立有一股凌厲煞風,疾從雲姬頂門百匯,當頭罩落。 只聞一陣厲笑聲,笑聲中滿含怨毒,這婦人,竟從革囊裡,取出一柄尺餘長的短劍,劍身發出一片藍光,劍柄其色如墨,乍看似乎毫不起眼,可是她把寶劍朝上一舉,“舉火燒天”,正待朝武成林扇上便戳。 只聞武匪噫了一聲,立把扇子一收,人也往旁邊一縱,沉聲喝道:“淫賤妖婉,竟把師傅魚腸劍,也使了出來麼?須知此劍一出,無殊互拚生死!” “義妹之仇,勢在必報,雖把你這狠心狗肺之徒,碎屍萬段,仍不能解我心頭怨毒!” 雲姬把這柄中古毒劍,一陣揮轉,“盤絲擊腕”,“巧篆垂簪”,“蟬碧勾花”,“雁紅攢月”,這是“雲夢三六短打”的連環四式,以輕靈詭快見長。 配合著這柄魚腸短劍,功能削金截玉,見血封喉,兩者威力並運,果然與眾不同。 但見一片藍光,夾著一團紅影,人似鳳翥鸞翔,劍如飛虹掣電,在銳嘯煞風,森森劍氣之內,滾轉翻騰,劍訣所指,劍尖所向,著著不離穴道。 這種勢同拼命的打法,不但把武成林弄得變顏變色,就是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也大為歎賞。 半空裡浮雲漠漠,雷聲隱隱,眼看神女峰頭,就要陋盆大雨。 神丐不由暗喜道:“這真是得道者天助,只要雨一下,正是這地雷的克星。”又見雲姬和武成林打得不可開交,心想:此人毒比蛇,留在世上不知要害多少正人,對付這種匪徒,還講什麼江湖道義? 遂招呼蒼鷹老人道:“老友,我們何不圍上前,把這匪酋廢掉?”一輪手中打狗棒,泰山壓頂,惡狠狠的朝著武成林頭上便擊。 蒼鷹老人朗笑一聲。 長袖一揮,鳶舉鷹揚,趁著前掠之勢,突把右足一點,隱含千鈞巧力,猛踏武成林的頭頂百匯要穴,武成林三面受敵,前後頂上,盡是人影,這一下,可把匪徒 惹惱,手中的描金鐵骨扇,時開時合,上下翻飛,開如大鵬展翼,合似浪裡騰蚊,十年潛修,具實學,不管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固武林中一流高手,還加上雲姬武 功奇詭,一時之間,竟也奈何這匪酋不得。 空中金蛇一閃,雨點驟至,風吹葉動,卷起陣陣松濤,雖然已是曉邊,但天氣卻是陰沉黑暗。 大樹枝頭,卻傳來一聲冷笑,只聞有一童子口音,但語調卻是冷峻已極,緩緩說道: “所謂名門正派的人,原來卻是依多為勝的跳梁小醜,我勸你們還是早點夾著尾巴滾蛋,只留下那吃裡扒外的無恥蕩婦,否則,我得叫你們血染此處?” 雖說他們正在作殊死之搏,可是人到枝頭,卻無一人發覺,來人這份功力,顯非等閒! 天山神丐不由吃了一驚。 定睛一看,原來是拾得子冷浮生,氣定神閒的靜立在一株樹梢之上。 雲姬已熟知他不但生性陰沉,而且武功奇詭,除了麟兒是地克星,連陳惠元也幾乎敗在他的手內,兩者雖然武功不弱,但他項下的雪竅珠,卻禁受不住,不由心中發愁。 這女人卻也重義氣,二老於她有救命之恩,遂決計破死命也不讓他兩人和這小魔互作對手。 於是也冷笑一聲,手持魚腸劍緩步而出,朱唇輕啟道:“姊弟之情,該是五倫之誼了,然而有人竟爾忘恩,念頭卻轉向乃姊,你人小心不小,生性如名姓,偏在此處大放厥辭,我倒得好好教訓你一頓?” 只聞一聲朗笑,白影電閃,冷俘生早已一掠而下,張口往雪竅珠一吹,白霧瀰漫,寒氣大作,往雲姬頭上罩來! 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離雲姬身旁,少說也有兩丈以上,突覺一陣奇寒,打從心坎冷起,毛髮直豎,血液欲凝,兩人立把全身真氣,聚之丹田,不顧安危,冒險一搏,同時以為雲姬必難倖免。 也不知道這女人是何人賦與她這種耐寒能力? 藍光閃處,劍氣騰雷,隨著一條紅俏影,竟用“斷碧分山”,“空簾剩月”卷攻而上。 魚腸劍劍身淬毒,是古代易水風寒,慷慨悲歡,燕趙奇人,荊軻刺秦王之物,劍能見血封喉,無藥可解,饒你拾得子冷浮生功力再奇,也不敢輕易試險!只好往斜刺裡縱開,避開她這連環二式。 冷浮生人如中電,驚異莫名,雪竅珠是陰山奇珍,天地間至寒之物,他不知這女人如何可以敵它? 卻未清楚雲姬自服五毒追魂教,人是鬼門關上的人,僥獲麟兒贈她靈芝露液一小瓶,服後生還,藥力又遍全身,功效未失,暫時可禦奇寒,否則,她人早凍僵了,但是這一點,連雲姬也未猜透。 正待揮劍再擊。 此時雷聲震耳,大雨傾盆,火光被雨一淋,已熄滅不少。 但谷內猶有殺喊刀兵之聲。 忽聞琵琶婉約,易是傳來,如閨中少婦,久別良人,春情難耐,起尋機抒,蒼懷哀意,與機聲頻相斷續,一聲聲愁苦無數。 武成林和冷浮生,知道這是太陰勾魂七曲的先聲,也是琵琶女獨擅勝場的專門奇藝,再事勾留,勢必出乖露醜,當下變顏變色。 但這兩人卻是一樣陰險,偏用以攻為守,以進為退之策,以免敵人訕笑。 偏巧雲姬也知道這琵琶之音難為抵敵,為恐敵人暗得毒龍叟裡之秘授,毫無顧忌,自己三人卻反為樂音所製,那一來,豈不大糟? 遂將手中魚腸劍一陣揮舞,勉強把冷浮生敵住,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卻雙敵武成林,奮戰間,猛聽雲姬喝道:“兩位道友,從速離開,此間事,自有了斷之時,不必急在此刻!” 兩人狂笑一聲,不約而同的將身子一縱,如閃光一般,舍卻武成林,猛撲冷浮生。 伽藍掌,陰陽內罡,交相併發,狂飆大作,煞氣如山,分向冷浮生左右逼至。 冷浮生往後一退。 三人乘勢往南方一躍,立即抽身後遁。 武成林雖命弟兄用火矢攢射,無如對手輕功極高,只幾躍,即沒入林中。 匪眾也未追趕,雲姬一臉黯然之色,向二老道:“我們實力,過份軟弱,不用說毒龍叟難於抵敵,就是那白髮小魔,邊難是他敵手,金牛谷無法入內,裡面形 勢,必然萬分緊張,否則,琵琶女朱雲英,不會扶病應戰。太陰勾魂七曲,運來至耗真氣,適纔聞得琵琶,斷斷續續,顯然中氣不繼,真力難達,至於此次火攻,裡 面是否有人受傷,卻無法從琵琶音中,探聽出來,真使人焦慮萬分!” 天山神丐,搖頭太息道:“群魔勃興,禍至之無日。看來這條老命,真是朝夕不保,嘉麟這孩子,不知何時可以趕回?老叫化得趕下巫山,準備一點乾糧,乘人 不覺時,偷入金牛谷,你兩人在上面接應,真正失陷,卻也不必管我,免得讓敵人圍困,遇上事,連個走腳報訊的人也沒有,我們找個隱僻之所,調息再說吧?” 蒼鷹老人和雲姬,知道神丐心意,再上神女峰頂,惟恐敵人發覺,雲姬突然想到,附近有處壕溝,裡面卻有一座石洞,群匪極少注意,暫時棲息,絕無大礙,把 此心意說出,兩者自然贊同,當由雲姬引路,偏向左轉,穿過一處灌木矮林,即到達那壕溝之處。 山壕上狹下寬,深可逾丈,藤葛滋生,幾無入口可尋,雲姬卻熟悉此間地形,躍上一處春藤,雙手一撥,現出一塊大可容人的缺口,她也不作無謂客套,往下便攢,兩者也隨之而入。 ’壕溝之內,水深盈尺,陰暗異常,但多露出水面的石頭,彼此都是武林高手,夜日精銳,雖在暗中,卻能見物,立即踏石而行。 石壁當中,卻有一處洞口,高約二三尺,由於空隙直通洞頂,竟有陽光射入,圓桌似的天然石塊四處,可作臥息之所。 三人就在洞中調息一陣,神女峰大雨未停,天山神丐喜動不喜靜,竟從石墩上一蹴而起,注視蒼鷹和雲姬兩人,正在垂簾內視,也就不忍驚動,閃身出了洞口。 壕溝內大雨淋漓,忙將體內罡氣,貫注全身,可也作怪,雨離神丐身軀,猶有四五寸,竟紛紛往旁邊飛落。 老化子把手中打狗捧朝上輕輕一攪,正待飛身外出,忽聞附近竟有人耳語。 凝神一聽,卻是義勇寨的巡山頭目。 只聞一人出語埋怨道:“這麼大的雨,寨主卻雷厲風行的著我們巡山,巫山十二峰,大岩小洞,數以千計,無一處不可以藏人,就是全體分頭出巡,也不一定就可把敵人藏匿之所發覺。” 另有人沉聲喝道:“唐巡目,我勸你還是小心為佳,隨口抱怨寨主,你有幾個腦袋!再說,目前正是寨裡多事之秋,連祖師那麼厲害,也不免敗於一個小孩之 手,並會鬧出窩裡翻,寨主之見,認為巫山還藏了不少敵人,能把金牛絕谷的人,早點解決,就可免去多少顧慮,只要雨一停止,就大量使用火攻,同時加強巡山, 以免外敵擾亂,命令正在風頭上,豈是抱怨得來?” 姓唐的巡目,冷笑一聲道:“王頭領,大雨天巡山,說說閒話,就把‘抱怨寨主’這項大帽子往我頭上壓來,這罪名,我可不承認,不管火攻水攻,反正已鬧了 四五天了,看情形,再有十天八天,還是解決不了,人未捉到,可把自己的人先整倒了,我看,大寨主明知火攻不行,何不立即趁著雨天,引道山洪,注入金牛谷 內,反正谷口已堵,把人活活淹死作數,偏生只喜火攻威力強大,要一試再試,才決定取捨,你說多磨人!” 兩個小頭目,爭論不休,就此走過,卻聽得天山神丐心頭一栗。 暗道:“好厲害的匪徒,計謀愈來愈毒,無論如何,我得把這情形,通知谷內的人,讓他們好作準備,並為他們製備一點食物。” 於是順著壕溝,從最偏僻險峻之地,溜下峰頭。 為著用玄門罡氣護體,恐驚世俗,特地買了一柄雨傘,把臉遮住,往巫山城的途中,義勇寨的匪徒,雖然安了不少眼線,但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位衣衫襤縷的老丐,正是一位風塵異人,而且屢在塞中,大搗其亂。 神丐原本嗜酒如命,自入神女峰,所遇驚險重重,時間上刻不容緩,連酒也無法享用,進入城鎮,正是晌午穿入西街,第一件大事,就是尋找酒店。 臨江酒家,位於江濱,上有高樓,下萬雅座,品茶飲酒,兩得其直,猶以雨天,家道豐饒的人,悶坐家中無事,昂然登樓,一杯在手,心曠神怡,過境的人,復 以該樓位置特殊,風景雅,晚間且供住宿,乾脆歇足再說,有此種種因素,此處酒樓,稱得上: “座中客常滿,林里酒不空!” 老叫化見酒心喜,也不管人多人少,手提打狗棒,緩步登樓。 也算他酒運好,靠左邊,尚空出一單一雙兩處座位,跑堂的看他是位窮叫化,不由皺了皺眉,但買賣人的規矩,只要人家肯出錢,你可不能挑剔他的身份,只好在神情上現出冷淡,天山神丐,他可不管這些。 揀著那處單座,坐了下來,把手一招,想叫堂倌,可是那東西偏把眼睛望到別處,洋詳不睬。 神丐不由暗中想到:“生意人十之八九都是狗眼看人低,勢利十足,如果你有錢有勢,他侍候你惟恐不周,否則,就得受他閒氣。此處堂倌,正是這種典型人物,我得出手戲耍於他。” 於是伸手打了一個哈欠,雙手往後一揚,那堂倌突覺前面有股吸力,身不由主,朝著神丐桌前便跑,樓廳客座極多,堂倌如同瘋了一般,也不管有無桌椅人客擋路,對著便闖? 只聞嘩啦啦一陣亂響,立時杯翻盤滾,桌倒椅飛,連人也被撞倒不少。 賓客中,自有不少認為堂倌無事惹事,怒吒呼打,有那火爆脾氣的人,竟爾擦衣卷袖,揮拳踢腿,動起手來,於是樓上立時秩序大亂。 那堂倌早已嚇得面無人色,更被人打得眼青鼻腫。 店東宋氏,是一位六十餘歲的老頭,不但見多識廣,而且狡黠異常,一見情形不妙,趕忙打拱作揖,大陪笑臉,安定來賓,除令堂倌叩頭陪罪外,並立囑廚司,重整杯盤,酒筵之盛,較之原定者只有更好。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面人”,賓客揍了堂倌倍,賺了酒席,肇禍者還跪在地下陪罪,氣已出足,也就不再計較。 天山神丐故意冷笑一聲,那笑聲使堂倍聽著,不由毛髮發直豎,趕忙從地下爬起,跪倒神丐面前,其他堂倌,趕忙送上酒菜,神丐不由暗中叫妙,立時撿著大嚼大飲。 一場風波剛過,樓下忽傳了一聲“客來!” 人未到,香風先臨。 登樓的卻是一位紅衣少女,和一位年青武士。 那少女,一身粉紅一緊身貼肉紅綾襖,百摺粉紅裙,粉面丹唇,不愧是婀娜紅粉,只可惜秀眉雙挑,配上一付三角眼,顯得頗為潑辣驕縱。 隨在身後的年青武士,卻也生得蜂腰猿臂,一表人才,但目光游離,嘴唇太薄,不流於狡詐輕浮,即便帶著三分狂妄。 兩人身上都背著長劍,挽著革囊,太陽穴鼓起老高,顯見武功已極具火候。 一上樓,彼此高談闊論,樓上嘉賓滿座,兩人連看都不看一眼。 堂倌忙含笑招呼,引人入座,動問酒菜。 那少年把眉毛一挑,意似不耐道:“盡好的攜來就是,照算錢:” 又見自己的座位,靠近天山神丐,自以為是濁世佳公子,和老叫化比鄰,不由把雙眉蹙起老高,老大不願,但樓上已座無虛席,想換卻也不行。 神丐見多識廣,早猜知兩人所屬門派,不由暗驚道:“難道毒龍老怪的信,已經產生作用了麼?如此一來,金牛絕谷的人,危險只有更多!”心裡思索,卻毫不現諸神色,裝著吃酒,暗裡卻細聽兩人所談。 那年輕武士道:“徐師姐,我們這次下山,雖說是查明事實真象,但陳師弟,至得掌門歡心,連大師伯和幾位師叔,也都存心向他,師傅派遣你我時,掌教師 叔,尚一再猶豫,幾乎惹翻師傅動火,幾次力爭,才成定論,要求使用師祖符令,著他立即回山,掌門人始終不肯,最後大師伯和兩位師叔,雖然出面打圓,由掌門 人親筆書函,囑其立返,然而函中偏說,一切可按情形,由師弟相機處理。 師傅正待反臉,大師伯立偏向掌門,明雖勸慰,暗中卻有責怪師伯之意,謂其過分強橫。 這一來,才使他老人家,藉著大巴山訪友為名,親自下山。 “看情形,他老人家也該到了!”紅衣少女,立時冷笑一聲,大拉拉的說道:“我就不信陳師弟,他能吃了豹膽熊心,置掌門函令於不顧,而和那些歷代世仇的 崑崙弟子纏在一起,不管他怎麼冷血,以及護衛他的人多,師傅正門規的廣成鐵劍,真正使了出來,陳師弟的項上人頭,可以保得住麼?我和你吃了飯,休息一陣, 稍候師傅,真正他老人家不來,也不妨立赴神女峰,見過陰山朱翁,探明師弟去處,而後拿著信,當面給他看,回山便罷,否則,只有動武,實施捕拿?” 那青年武士,不由沉吟道:“師姐所見,自然不差!只是陳師弟的武功,不但得師門秘授,說還獲了部份失傳的拳功劍術,連太乙五靈掌、七十二式飛雲劍最後 一十二招,他都學會,手頭上,還有一柄稀世之珍靈虎劍,恐非你我所能抵敵得來!” 那女子不由柳眉倒豎,殺氣橫生,只是臉兒太俏,使人猶覺喜怒咸宜,只聞她哼了一聲,突然問道:“秦師弟,你往常自負已極,怎麼一提起陳師弟,似乎立即 提不起膽來,恩師的一氣神功,在師門已成絕響,難道你不曾學會?再說,師直為壯曲為老,我和你,是奉命拿他,而且還有師傅作後盾,怕他何來?” 堂倌送上酒菜,果然旨酒嘉餚豐美無比,兩位少年男女,不由彼此對飲起來。 原來這兩人正是崆峒弟子,女的是桃花女徐壁姬,男的卻是赤陽劍秦坷,兩人和陳惠元雖非一師所傳,但說來都是崆峒十二弟子之一。 崆峒派的掌門,姓陳名太清,道號大悲真人,在目前師兄弟間,排行第三,如合著崆峒門中一位棄徒陸思南計算,大悲真人,應是第四。 掌門夫人,原是陳一真的一位嬌憨師妹,姓洪,芳名巧娘,十九歲,即和真人結婚,她不但是崆峒最美的女弟子,在武林中,也是艷名最著的人物,當時有句話:“西蘭北巧,女中皎皎!” 所謂西蘭,卻是指崑崙掌教的紫陽夫人陳佩蘭,談北巧,正是講玉鎖夫人,洪巧娘了。 在目前,夫人在崆峒長輩中,排行第六,如合著陸思南和另外一位棄徒計算,玉鎖夫人,應退居第八,至於另外一位棄徒,後有專章論及,此處暫時不提,以免重複。 和大悲真人同門的大師兄卻是一位俗家,也姓陳字一真,人稱逍遙客,此人淡於名利,人極正直,和掌門師弟,交好莫逆,真人賦性頗柔,崆峒派的大事。有時不免策出此老。 一般說來,崆峒長輩人物,大部都還正直,並無偏激之處,可是排行第二的一位,卻是特殊。 道來也是巧合,崑崙崆峒兩派,本屬道家,但排行第二的,偏是僧人,在崑崙,有苦行禪師。在崆峒,卻有崆峒僧朱清元,兩人雖然同屬佛門,性格上卻適得其反。 苦行禪師,道行卓絕,對師兄弟友愛異常,但崆峒僧朱清元,雖然修為近百,卻是一向剛愎自用。 在年齡上,他不但和大悲真人相比較,相差數十歲之距,甚至比大師兄陳一真,也要長上若干,在他眼中,什麼師兄掌門,不但是老弟,有的甚至是乳臭小兒。 他對崑崙派,成見最深,提起世仇,就得切齒幾番著掌門人,勞師西徵,和崑崙派一決高下,真人無法決斷,幾至弄得翻臉。 大悲真人的兩位師弟,老四湖海居士史仁,偏向崆峒僧,老五藍衣秀士戴夢華,此人年紀最輕,學養極高,武功出眾,為人更是方正不阿,連崆峒憎朱清元,雖然藐視掌門,對他卻有三分忌憚。 玉鎖夫人,賦性雖然溫和,但臨事卻能當機立斷,崆峒僧最是惱她,可是自從她走火入魔,人已全身不遂,連轉動也需人扶持,長日地纏綿床第,自無法參入門中大事了。 這一來,對崆峒僧而言,無殊去掉眼中釘,行動上,愈加飛揚跋扈。 崆峒門中,在陳惠元這一輩,有十二大弟子,六女六男,俏哪吒陳惠元,排行最小,武功人品,卻是首屈一指的一位。 崆峒僧和湖海居士,所羅致的弟子,恰好佔了一半,湖海居士,還稍顧大義,所教門弟子,尚不過份特殊,崆峒僧的門徒,則仗著師傅護短,專一的欺侮門中兄弟姊妹,人家只有敢怒不敢言! 曾有一次,為著攻打崑崙,大悲真人,難置可否,朱清元勃然怒作,語侵掌門,藍衣秀士看不過眼,不由冷然說道:“崆峒崑崙,相去不下萬里,勞師遠襲,殊 非所宜,再說門中大事,掌門人如果草率決定,難免不蹈以往覆轍,詳細考慮,正是掌門人穩重之處,還望二師兄切勿操之過急!” 話語雖然來得娓娓,但顯然不表贊同。 崆峒僧拂然不悅。 可是藍衣秀士也劍眉掀動,看情形,只要崆峒僧再不識趣,他也不甘示弱。 逍遙客陳一真,深知五弟個性,忙用話語岔開。 崆峒陰山,相距不過千里,崆峒僧竟想聯合陰山作為己助,必要時,竟不惜和門中翻臉,甚至廢去掌門,自己取而代之,那時以一派掌門之尊,自可為所欲為。 |
第20章 下書招 ..
他因懷著此念,遂奔赴陰山,找陰山掌門玄風老道。 五老潛修洞府,不僅至為隱祕,外人絕不敢擅越雷池,也是機緣湊巧,合該武林出事,崆峒僧上了陰山,竟遇上長耳客,兩人一見,竟是臭味相投,一俟崆峒僧 把來意反比,那黃髮尖嘴,麻臉大耳的醜八怪,遂為引見陰山掌門,掌教玄風道人,雖然一向坐大,對此並不太重視,但人家不遠千里而來,自行投靠,卻也不能過 份使人難堪,遂允接見。 梅花五陽洞府,絕不容許外人入內,外人也無這種奇特功力,能耐那陰風奇寒,好在待客之處,另有天然別府這次接見,算是特別賞臉,不但魔頭在座,連其餘 四老:寒冰老人,毒龍叟,元霧真君,以及太陰僧,也都走了出來,那天然洞府,額名瓊宮,地當回峰合抱之處,山形曲折,不是長耳客為之領路,饒你崆峒僧武功 再高,還發覺不來,此次離山,崆峒僧除帶了一只雲掃外,連那從不離分的廣成鐵劍,也末攜出。 長耳客和他談笑風生,走到洞前,崆峒僧猶未發覺,此處竟是一座天然洞府。 原來洞門已用青麻石緊緊封閉,看上去,卻是一塊天然大石,絕不疑大石中空、能作人修煉之處。 長耳客走到石前,咧嘴奸笑,雙手平胸,緩緩推出,那大石竟發出一陣吱吱之聲。 不須臾,石內雷鳴,洞門竟向右邊推開,細看,大石上下,各嵌在石槽之內,石厚數尺,重逾千鈞,內有木製絞盤,配以特種藤索,司石門開合之用,由於石門和四周石色無異,又配合得天衣無縫,竟使人無法辨認。 崆峒僧佩服不置,自認在眼力上已輸人一籌。 出來開門的人,不但形容奇醜,由於指甲卷在手上,而且其黑如墨,自然是那明山四惡的黑指怪了。 長耳客喊了一聲“師兄”,正待代為通名道姓,以使彼此認識,不料黑指怪卻是大拉拉的,搶先說道:“長輩們都在裡面,趕緊見吧!”說罷掉頭便入。 在平日,只有崆峒僧用這臉色,對付別人,從來不容他人驕慢自己,可是,這一次,算是情形特殊,而且絲毫不以為忤。 長耳客笑了--笑,回顧崆峒僧道:“且請少待,讓我先容。”不待崆峒僧親置可否,立即入內。 半晌,始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皮笑肉不笑道:“本門長者有請!” 洞作葫蘆形,穿過一狹長通道,進入裡程,忽然現出千絲銀光,耀眼奪目,崆峒僧略一注視,不由暗吃一驚,原來裡面至為寬敞,長闊逾數丈,一律用光滑的白 石修飾而成,上嵌明珠數百顆,乍看去恰似滿天繁星,幾疑置身瓊樓玉宇,不在人世。 堂中懸了一幅黃幔,橫列著,十三四歲的白衣童子六名,手中不但持著拂塵一只,而及捧著白玉香爐,煙香裊裊,散入空中,幽香撲鼻,表面上似乎顯得莊嚴穆肅,骨子裡卻是陰惡重重。 長耳客一入室內,低著頭,輕移腳步,走到黃幔正中,距離約有一丈左右,肅然下跪。 正中的兩位童子,趕忙向左右移開。 只聞他低聲稟告道:“弟子王祥。帶著客人求見!” 左當中,那白衣童子竟代答道:“請客人依禮,晉謁掌門:” 崆峒僧事先未問,應依何種禮教晉謁,沒奈何,只好隨著長耳客,一同下跪,訕訕的道:“晚輩崆峒僧,特來晉謁長者!” 驀聞有人縱聲朗笑道:“你我門派有別,不敢當此大禮:” 崆峒僧立覺有一股無形勁力,把自己拉了起來,暗中一較勁,直如蜻蜒撼石柱,難動分毫:只好老著臉讓人拉起。 最奇的是,煞風暗起,寒氣侵入,連呼吸也覺逼住,崆峒僧起身後,竟覺轉動艱難,以為人家暗中加害,不由悚懼萬分。 幔中有人哈哈大笑道:“本門自立派以來,除了岷山諸位道友,偶有過往外,江湖上一般武林之士,卻很少來此,數十年前,泰山派雲天一鶴鄧雲飛,覬覦本山 玄冰雪藕,擅闖禁地,四弟善言阻攔,竟敢動武,不到十合,自知不敵,投岩而死,以後來人絕跡,抱歉至今,以為武林高明之士,都把我們這幾個老怪,視為吃人 魔君,卻不料道友竟遠道而來,使人快慰莫似!寒玄、霽月,還不把黃幔揭開,令我們一見嘉賓麼?” 正中央兩位白衣童子,齊應了一聲:“遵命!” 也不見兩人動手作勢,堂中黃幔,竟緩緩向兩旁收縮。 五張白玉雲床,一字橫排,排坐著魔教中陰山五老,也是當今武林中魔家至高無上人物,五老像貌,各有不同,論年齡,起碼在百歲以上,他們的出身來歷,方今武林中,知道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正中一位,玄巾玄服,朗目修眉,鶴發童顏,不怒而威,兩手其白如玉,那指甲少說也有六七寸長,懷中抱著一具非金非玉的碧如意,精光閃閃,玄服正中,卻嵌著一具無極圖,青紅光華,至為強烈。 這一位。正是陰山五老之首,功高莫測的玄風道人。 靠左,卻是一位黃衣黃服,一臉慘白,毫無血色的馬臉老者,兩道長眉,連眼睛也全部遮蓋,獅鼻闊口,和那馬臉不相配,使人見著可怕已極,左手卻拿著-塊 黑渤渤的鐵牌,那鐵牌乍看不起眼,細看卻滿布符錄,牌名雲圖,原是魔家之物,威力奇絕,此它名列第二,自稱寒冰老人。 靠右則是一位頭生獨角,一身冰絹,滿頭須發皆白,形似山精水怪,這正是目前在巫山神女峰興妖作怪的毒龍叟。 挨著寒冰老人的左邊,卻是一位雲冠道服,身背長劍的道人,三角眼,掃帚眉,高大身材,一臉紅潤,手中拿著一把芭蕉蒲扇,看情形,顯得高驕異常,此人正 是泰山派恨之切骨。用蚩尤毒霧。將泰山派雲天一鶴鄧雲飛,打落冰岩,暴骨陰山的元霧真君。 右端未梢,坐的卻是太陰僧,也是五位魔頭中,打扮最為奇特的一位。 頭上戴著一道淡金箍,似頭陀卻又不類,豹頭環目,嘴裡兩具猿牙,伸出口外,滿臉於腮,貌像顯得獰惡異常。 懷中抱著一柄長劍,古色斑瀾,身上披著朱紅架綻,形如噴火,就他這打扮,應名烈火僧,才是正理,貌與名違,使人驚疑滿腹。 崆峒憎人至自負,可是見到這五位魔頭,實毫不自覺地矮了半截。 發話者正是陰山掌門,黃幔-卷,卻向崆峒僧點頭微笑,其餘四人,雖板著一張怪臉,但都把頭點點。 崆峒僧正擬再用重禮參見,卻為玄風道人所阻,並著童子設椅賜坐。 和魔頭打交道,只有按來意直說,如果鬥智施謀,無殊班門弄斧,崆峒僧即將門中和崑崙系世仇大恨的一切經過,概略一說。 話末講完,玄風老道即陰森地一笑道:“此中詳情.貧道兄弟早已知悉,不過貴派和崑崙比劍時,因事不關己,不願插手而已!” 崆峒僧不由一驚,暗道:“這是年代頗遠的事,難道他們都是數百歲以上的人麼?” 玄風道人,似乎已看出他的心意,微笑道:“本門師兄弟,得地利天和,玄冰雪藕,此處極多,服之可享高齡,兩三百歲,在我兄弟看來,也不過是彈指一瞬而已!” 好大的口氣! 把崆峒僧聽得只有佩服。 那玄風道人,又繼續道:“本門一向抱著人不犯我,我不侵人的宗旨,而今崑崙既已坐大,妄逞強梁,承道友來此,今後陰山崆峒,視同一體,有事即煩通知便了!”說完,立著童子切藕待客。 立有白衣童子,端出六只玉盆,裡面盛著碧藕一段,晶瑩如玉,芬芳撲鼻,入口則清涼甘美,迥異常藕。 崆峒僧食過玄冰雪藕,不敢多留,立即興辭而出,五老僅把頭點點,床也未下,卻由長耳客代表送客,這無疑已算是人家晚輩! 回山後,這惡僧曾把此事,語焉不詳地和大悲真人略事談及,但真人認為陰山派終屬邪門,心中並不謂然,卻又無法埋怨師兄,遂也未置可否。 誰知金牛絕谷裡,陳惠元和麟兒,已不啻難兄難弟,朱雲英因為愛著惠元,竟和祖父鬧翻,毒龍叟遂親筆修函用飛鴿傳書,寄與崆峒僧,不但把惠元情形說出, 函中並有責怪崆峒派,對門弟子管教不嚴之意,末後並稱,如不將陳惠元從速召回,自行處分,一旦玉石俱焚,當不能怪彼手段毒辣。 崆峒僧得了飛鴿傳書,不由氣得變顏變色,立即往煉功房內,找尋掌門。 恰好大悲真人,和師兄師弟,都在房內.一見崆峒僧手中持著信,而且滿面怒容,不由都大感吃驚,首由掌門,動問師兄有何事故? 崆峒僧冷笑一聲道:“想不到掌門人素所器重的門弟子,竟敢昧於大義,忘卻世仇,不但和崑崙派的門徒,稱兄道弟,而且聯合對付陰山五老之一的毒龍叟,存 心和自己過不去,而今人家來函,語多責怪,愚兄不敢定奪,只有驚動掌門!”隨著話聲,立把書信遞出。 大悲真人,不由暗吃一驚,看了書信,並未立時回話,崆峒僧以為他存心袒護,不由勃然大怒道:“門弟子私自親仇,無殊叛教,請以祖師符令,勒令他立即回山。” 真人微笑道:“惠元資質過人,秉性剛烈,如和崑崙弟子,行道一處,少年心性,活潑天真,一時顧慮不周,似不能就視同叛教,如動輒就請祖師符令,未免有違授徒本旨,當容小弟暫行考慮如何?” 還未落口,崆峒僧勃然變色,發怒道:“請問掌門人,教規和愛徒孰重?” 真人無法作答。 藍衣秀士戴夢華,看不過去,代答道:“知兒莫若父,知徒莫若師,惠兒本性,絕非叛教之人,此事既由師兄稟過掌門,就讓他自己慎重處理吧!” 崆峒僧縱聲朗笑,其響震耳,顯系怒極,急聲說道:“這麼說來,門中的事,是不容人過問的了。” 湖海居士也插上了口,暗責藍衣秀士昧於事理,不知輕重。 戴夢華正待反唇相譏。 大悲真人忙將師弟止住,立即提起筆,隨手寫了一封書信,仍然笑向崆峒憎道:“祖師符令,暫時免用為宜,元兒既是本門弟子,如眼前未有遭遇重大事故,見了書信,不會不回,一切事情,俟他回來之後,問明情形,再作定奪。” 正待派遣弟子,專赴金牛谷,還未開口,崆峒僧已是滿臉怒容,冷然道:“只要掌門人的書信,可以把人召回,那還有何話可說?下書的事,不妨著愚兄處理, 我即派壁姬珂兒,持函前往便了,反正我和巴山一涵道長,最近還有約會,順便和徒兒們一道,讓他們閱歷一番也好。” 大悲真人和藍衣秀士,知他言不由衷,心雖不快,也不好說出口來。 次日凌晨,崆峒四弟子桃花女徐壁姬,和七師弟赤陽劍秦珂,遂攜書出發,也許崆峒僧不願和年青人走在一塊,於是中途變計,走在最後。 兩人輕功提縱,已得師門絕傳,僅兩晝夜之力,居然抵達巫山縣,來到臨江酒家打尖,不想遇上了這位天山神丐。 神丐知道了人家的底細,立即起念想把這對少年男女截回,最少,也得把人阻擋一陣,否則,惠元如遵命回山,受困的人,勢將陷入絕大危險。 籌思一陣,計上心來,遂自言自語道:“而今世道日趨下流,小媳婦可以和野漢子私奔,還在稠人廣眾之中,大聲說笑,真夠瞧的!” 女人有女人的自尊,何況桃花女,還是一位大姑娘!隨便說她和人私奔,豈不把人氣煞? 赤陽劍秦珂,對師姊原是百依百順,遇著機會,那能不大獻殷勤?早從席上推椅而起,這少年,夠狂妄,仗著師門藝業,在大庭廣眾之中,酒客如雲,竟毫無顧忌,出手便是“金豹探爪”,往人頭臉就抓。 天山神丐,已是一流高手,那能被他抓著?竟端起酒杯,猛可裡,朝著秦珂臉上就潑,口中還吵著:“你敢欺侮我是窮老頭?” 秦珂防備不及,被酒潑得滿臉開花,兩眼刺痛,但拳招已出,仍未抽招。 手還未挨著神丐的臉,老叫化人已離席,似有意似無意把身子朝著桃花女身上一撞。 桃花女一轉頭。 他故意將手一伸,明是避招,實際上又故技重施,在桃花女桌上酒菜之中,做了手腳。 徐壁姬更是怒不可遏,扭嬌軀探掌揮拳,欲待搶攻,無如酒樓之上,地勢有限,掌腳施展不開,竟被神丐輕輕避過。 店東和酒客,群起勸解,又把神丐訴說幾句,老乞兒目的不在此,也就嘻著臉讓人斥責,肚子裡卻私自竊笑。 桃花女和赤陽劍,一見掙回面子,也就趁風下台,仍重行入座飲酒。 天山神丐,更是捨不得酒菜,老著臉,座大喝大飲,佳肴旨酒,被他吃得如風捲殘雲,灑菜既光,竟而伏案呼呼大睡。 酒保也拿他無法,只好任之。 他原是假裝酒醉,暗中卻在注視這兩位崆峒弟子,是否中計,果然徐壁姬和秦珂,吃了酒萊中的蒙汗藥,頓覺頭昏腦脹,渾身難耐起來,於是由秦珂喚過酒保,問他有無房間。 那酒保以為兩人飲酒過量,立將兩人帶入一座客房之內,裡面倒還整齊,但床鋪只有一張,枕頭卻是一對,顯系供夫婦臥宿之用。 兩位少年男女,連走路也覺步履跟跪,渾渾噩噩的隨著酒保,進入房內,見著床鋪,桃花女已迫不及待的往蹋上就倒。 那酒保含著詭笑,隨手倒過兩杯荼,擺在桌上,立即轉身出房,並將房門代關。 秦珂頗覺口乾,端過茶,喝了兩口,不但口渴立解,連頭昏腦脹,也覺減輕了些。 床上師姊,身上的寶劍革囊,也未除掉,心想:“我對她早懷愛慕,幾番微示好遂之意,她偏裝著不解,問急了,立即覺惱,雖然有時玩在一處,但極少假我辭色,真是百難挑一,會有這種機緣!” 於是懷著一種愛和恐懼的心理,走到榻前,伏著身子,正待伸手為她解劍。 不覺身軟無力,一個不小心,手未撐牢,往壁姬身上便壓。 桃花女本是側著身子,蜷臥床上,被秦珂無意之間一撲,右肘碰著師姊的左肩,竟把人翻了過來,口鼻更觸及師姊的臉上,只覺又軟又滑,香沁心脾,胸腹一帶,更是柔若無骨,其軟如棉。 女兒家仰著身子,最是撩人心意,秦珂已把睡意忘卻,換來的卻是熱血奔騰,渴望眼前師姊的肉體。 他把身子半撐半壓的伏在師姊身上,把壁姬的臉部和胸部,仔細看了又看,也許由於她喝了不少的酒,臉紅得像天邊的朝露,雙唇比櫻桃更赤,胸部的乳房,更 是軟中帶硬,只須用手微,便使人心脈加強,造化小兒,把女人造得真美! 壁姬腳上的小蠻靴,兀猶未脫,秦珂也穿著衣鞋,心想何不綴衣解帶,睡上一會? 於是溜下床,先脫去師姊的靴,壁姬雖是一雙天然足,但生得精緻異常,握在手中令人極涉遐思,尤以雙腿微動之間,一幅旖旎風光,似乎就擺在自己的前面,這無異一朵初開的牡丹,艷美之極。 也是孽緣天定,偏生壁姬人在夢中,微露瓠犀一笑,這一笑,把秦珂更是笑得失魂落魄,忍受不來,一時色膽包天,遂把房門閂上,不但為自己脫衣緩帶,更把師姊的貼身衣服解開。 大白天嬌軀橫陳,宛如一具十全十美的玉像,讓秦珂慢慢鑑賞。 先是一陣摩挲,只覺其滑如脂,鄉澤微聞,繼則輕吻朱唇,其溫如玉。 這時秦珂再也忍耐不住了。 房內只聞一陣喘息聲。 木榻,也發出一種有節奏的震動,底下,便是斷雨零雲,高唐夢轉。 窗前,黑影一閃,似還帶著一聲感嘆,那黑影,卻是一位手持竹杖的老者,按說,秦珂原是學武的人,理宜發覺,可是他正在興頭上,一馬闖關,連呼吸也喘不過氣來,那還有閒情別注?可是,自己的事,卻看在人家眼裡! 當天夜晚,三更時分,大雨仍然未停,巫山神女峰上,卻出現一條黑影,往上飛躍,此人身法極快,對神女峰上的路徑,似乎摸得極熟,穿枝渡葉,捷逾風馳。 一到義勇寨前,圍牆邊,雖然四處安著孔明燈,不住探射,但他善於利用死角,繞著圍牆,抹向右轉,所去方向,正是直奔金牛谷。 金牛谷的出口,原有數處,但多為寨匪所堵塞,目前出入之處,卻在落鷹岩的頂上,匪徒已把金牛谷,弄到如同一具細口長頸瓶,出入至為艱險。 來人,正是熱血沸騰的天山神丐。 他正潛身在一株大樹上,谷口已在眼前,周圍靜悄悄的,但堆著不少木製地雷,而且用油紙包紮完好,不懼風吹雨濕。 神丐知道寨中匪徒,就在附近埋伏,不敢冒失出手,遂折了一段樹枝,劈手打出,但聞樹枝呼嘯之聲,可是周圍仍無反應。 神丐不由一陣疑惑,知道這種重要之處,如果不妥為設防,則惠元早已把人負出,遂又折了一段樹枝,往著谷口投去,這一次,用力更大,而且從前面一株老松穿出。 驀聞有人噫了一聲,竟發話道:“頭領,這是什麼?……” 遠處,竟有人沉聲喝道:“何用大驚小怪,難道想找死不成?” 天山神丐模清了敵人的埋伏,不由暗中罵道:“好狡猾的匪徒,不是沉著氣,幾乎中他姦謀!……” 那出語斥責守護的人,老叫化已聽出聲音。知是洞庭幫的毒手鬼王高天鷂。此人狡獪絕倫,手辣心黑,而且武功極高,今晚遇上了他。想入絕谷,委實麻煩,正想籌思良策,暗中已有人答上了話。 先是冷笑一聲,而後大聲說道:“姓高的,你還不夾著尾巴,滾回洞庭麼?總有一日,被武林俠義之士,予以殲滅,佛語所謂回頭是岸,你何不立即放下屠刀?” 神丐知是雲姬,不由大喜過望。 高天鷂長嘯一聲,嘯聲凌厲,使人心寒,緊跟著便是人影飛騰,掌風呼嘯,知道雲姬已把強敵纏住,此時不飛身入谷,更待何時?立把真氣布滿全身,插上打狗棒,更將天山派的絕頂提縱術,使了出來,人如一縷輕煙,朝谷口便落。 此處距離谷底,高逾數十丈,神丐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把真氣上提,緩緩下落。 突聞頂上一聲喊吶,弓弦響處,火矢紛飛,朝下攢射,神丐取出打狗棒,一陣揮舞,勉強把火箭磕飛,距離頭頂,約有五六丈,突有一物,黑壓壓的飛奔而來, 在火箭燐光照耀之下,略一打量,即知是那木製地雷,同時,火矢集中目標,射在此物之上,眼看引燃火藥,就在指顧之間。 神丐知道只要此物一爆炸,饒你武功再好,輕則受傷、重則送命,但他江湖閱歷甚多,臨危不亂,棒交左手,臨虛發掌,打出內家掌力,一陣狂風起處,立把那段長約五六尺的木頭,擋了一擋。 自己也被掌風反挫之力,將身子往斜刺裡一送,立時人如星隕,往下飛墜,眼看離地還有四五丈,只聞轟然一響,一陣熱風,挾著火花碎木,猛從身上撞來。 神丐一咬牙,揮動拳棍。想把身子護住,但熱風撲面,連呼吸也覺困難,立感頭昏,同時身上的百結鶉衣,也有幾處著火,谷中積水頗深,措手不及之間,一屁股坐落水內。 頂上,漫空火蛇飛舞,可是一經激射入水,立即煙消火滅。 嘻雜之聲,兀猶未減,神丐知道頂上除了雲姬以外,還有蒼鷹老友,一定隨來,眼前最重要的,在於探視青雲師太等人,情況奚似! 於是凝運夜目,往四下一望,由於連日大雨,谷中積水極深,而且一股霉味嗆鼻,頗感難受。 靠左,原是一處松林,天山神丐,因系初次入谷,不知師太等人,困在何處。 顧盼猶豫間,驀覺松林中,人影一幌,眨眼間,已縱到神丐身前,不等老叫化開口,來人已先發話,只聞他低聲招呼道:“天山師伯,小姪惠元有禮,麟哥哥可曾同來?” 神丐滿懷激動,且不答言,緊握著惠元的手,把這孩子仔細一看,見他較前略為清瘦,但雙目卻還奕奕有神,不由嘆道:“賢姪義薄雲天,.獨膺巨任,盛情可 感,嘉麟人還未返,老朽冒險來此,一為探望,再則恐賢姪等乾糧已罄,特地來此送糧,師太他們可好?” 惠元不覺流下淚來,竟攜著天山神丐,往林中便奔,邊走邊說道:“師伯來得正好,我們已有一整天,未曾進過食物,練武的入,能忍飢渴,自無問題,只是袁妹妹功力較差,無法忍受,還有她們身上的傷勢,卻是日來日重了!” 進入松林,尚不見人,可是惠元笑道:“已到了呢!” 神丐不由抬頭上望,暗中卻大為佩服! 原來谷中水深,無法存人,惠元竟早已料到。自麟兒走後,立砍了不少的松樹,竟在樹與樹間,架起屋來,上面卻利用一種藤葉棕芝之類,編織成頂,仗著軒轅劍削物如泥,這孩子,竟弄了不少石板,鋪在屋內,居然可供坐臥之處。 瓊娘玉英,自麟兒走後,悵然如有所失,卻也未曾注意這些,琵琶女朱雲英,視麟兒為異性知交,視惠元則為未來夫婿,雖然人受重傷,但一雙妙目,卻經常隨 著惠元。見他穿躍枝頭,構木為巢,居然頗有匠心,還不時跑到自己身前,閒扯幾句,不由芳心感動,嬌笑道:“你幾時會著有巢氏,學會了架木為巢?” 惠元笑道:“隨遇求安,這是一種天賦本能,此處出口已絕,火攻固然可怕,水攻更不易防,息枝頭,仗著奇珍護住,攻守如意,正是那‘未雨綢繆,或敢侮予’之至意!” 瓊娘原抱著雲英,合眼沉思,一聽兩人談得有趣,不由將妙目睜開,嬌笑道:“兩位談些什麼體己話來?” 雲英玉頰微腆,嬌羞不語。 惠元甚是天真,語言更是毫無忌憚,遂笑答道:“我麟哥哥走了,弄得嫂嫂一人形單影隻,說不定此心早已隨著玉郎,飛越關山了!” 瓊娘笑罵道:“我把你這曾害相思的小淘氣,嘴巴打扁,明知你正在效那喜鵲含枝,預築香巢,以備金屋藏嬌,偏還怕人笑話,卻不惜先發制人,故意把人調侃,而今玉人在此,已償痴願,還不把人抱去,裝呆作甚?” 雲英把秀眉一皺,微笑道:“你兩人鬥嘴,誰也不弱,有得是閒話可說,卻把我扯上作甚?也不怕作口孽麼?” 瓊娘正色道:“你以為我的話,是故作調侃麼?前次因你矜持,一怒決絕,元弟心裡大慌,頓覺了無生趣,非但茶飯不思,連武功睡眠,也一併擱置,把他盟兄 急壞,晚間也變起夜遊神來,你一來,那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也不知念上若乾遍了!” 惠元一臉通紅,訕訕說道:“女孩子的嘴,最惹人嫌,我不和你們講了!” 這無異把自己心愛的人,也一併搭上,雲英微哼-聲,惠元回過味來,老大不是意思,一聳身,又飄上枝頭,架那木房去了。 樹上的散瘟元恙,雖然經過天娛。一陣吃食,但還存有不少,元兒所持,正是百兵之祖,軒轅神劍,劍柄上,存有避毒珠,各式毒蟲,不敢靠近,這孩子,自然 是昂然不懼,但他粗中有細,怕連雲英也一併沽上,遂把天娛放上樹枝,但見三絲紅光,盤旋飛繞,並還吱吱作嘯,不須災,即飛落枝頭,跑向惠元身前,振翼作 響,意似報功,惠元取出玉瓶,笑道:“歷來以毒攻毒,收效奇宏,而今你們已經全功,就入瓶歇息一陣吧!” 那蜈蚣銳嘯-聲,中有一條又長又大的,爬得飛快,一個縱躍,沿著惠元左臂,婉蜒而上,只嚇得惠元一陣酸麻,尖叫道:“格老子:你這小東西,真正可惡, 竟敢捉弄人,看我饒你!”立把玉瓶朝著蜈蚣頭部,輕輕一罩,立即收入瓶中。 傍晚,諸事已完,稟過青蓮師太,請其搬到樹上木屋,師太額面紅腫,此時正和玉英,緊閉雙眸,靜坐椅上,聞言,立即笑道:“賢姪俠肝義膽,為後輩中有數人物,只等群魔斂跡,便是神仙中人,厚誼隆情,貧尼倒覺生受了!” 惠元忙遜謝不迭。 師太攜著袁玉英,也不再作俗套,立即飛入屋。 瓊娘使壞,故意笑道:“雲英妹身受重傷,不能施展輕功,本應由愚姊攜抱上樹,只是我一身受恙蟲螫傷,已覺全身脹痛,用力艱難,攜抱之責,就煩元弟代勞如何?” 這妮子,不待話完,竟抱著人,往惠元手上便送,雲英一抹羞霞,滿透玉頰,微咳道: “姊姊過於使壞,看我往後饒你!” 惠元涎著臉,兩手接過人,拿眼朝著雲英玉頰,脈脈含情的不住偷望,雲英害羞,暗中用手在他臂上重重的捏了一把,元兒忍疼,正待縱身飛躍,一看瓊娘早已不在身旁,不由低喚一聲:“姊姊!” 雲英目蘊淚光,低聲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淺?而今我已是眾叛親離的人,忍辱偷生,能和你們團聚一刻,就算是緣,此間事了,必返師門,身受那分屍之 慘,你和你義兄,一樣癡情,還望彼此把世情看淡,否則,來日方長,煩惱只有更多呢。” 惠元流著淚道:“不論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此情不渝,還望姊姊一切暫忍,果真不幸,禍及姊姊,不但陳惠元親趕湯火,絕不皺眉,就是有事求助盟兄,他也 會不計艱難仗劍相助,只求姊姊珍重眼前,未來之事,我們會相機定妥!” 這孩子,初抱膩友,只覺幽香襲人,其溫如玉,其滑如脂,不由愛不可遏,但又想到意中人原在病中,冒險相就,此情似海,立又敬多於愛,雲英見他痴立不 動,遂微慍道:“盡呆著此處作甚?留心人家看你笑話?”一句話把惠元提醒,俊臉一紅,清嘯一聲,捷比揉猿,立即飛身上樹。 木房分作兩間,大的一間早已由師太三人佔住,惠元正待將雲英抱入,不料袁玉英卻攔在門口笑道:“此處客滿,請居外室!” 惠元不依道:“你這真叫做鳩佔鵲巢,乾嘛不讓雲姊住入!” 袁玉英抿嘴一笑道:“喜鵲兒原是一對,如果打單,豈不變成孤雁失群麼?” 惠元無法,只好把雲英放在木榻上,自己和她住在一塊! 第二晚,午夜之時,青蓮師太和瓊娘玉英,因受恙蟲螫傷,除一身奇癢外,微覺頭暈,瓊娘和雲英,彼此惺惺相惜,兩人經常聚在一起,雲英傷勢,非常嚴重, 入夜,人更不能動彈,瓊娘用乾元內罡在她身上,緩緩推拿,無如毒龍叟的掌力,得自蚩尤秘典,又狠又毒,打傷和毒勢,相輔而成,奇毒不淨,掌傷自也無法治 療,一陣推拿後,兩人競並頭而臥,絮語如珠。 陳惠元仗劍,守在外邊,半晚無事,不免掛惦心上人,遂抱劍入室。 瓊娘笑道:“這兩晚,均由元弟當值守夜,愚姊深覺不安,趁恙蟲螫傷,尚在潛伏期,未曾速爾發作,待我來輪番當值,否則無止無休,就是鐵打金剛,也有困頓之時,你就跌坐養息一會吧!” 惠元把劍眉一掀,朗聲笑答道:“我受麟哥重托,負責諸人安全,如讓敵人得逞,那無異於讓我終生抱恨,瓊嫂有病,只管儘量養息便了,不必為我擔心!” 雲英脈脈含情地看他一眼,鄭重說道:“武成林陰險狠毒,無人可比,今晚不但黯無星光,而且山風霧障,籠罩全谷,瓊姊身上有神佩護體,稍事輪守,你趁此機會調息一陣,用意原屬可取,何必強打精神?” 惠元不敢不遵,挨著雲英,遂閉目運起功來。 薛瓊娘一飄身,人已離榻而起,反手一拔,金牛劍已脫鞘而出。 正待飛身縱出室外。 惠元突把雙目一張,悄聲喝道:“瓊姊且住!” 隔壁的青蓮師太,竟也緩步而出。 瓊娘不由愕然,知道師叔元弟兩人,必有所見,遂低聲問道:“難道有任何跡象,顯示敵人,已發動攻擊不成?” 青蓮師太笑道:“如你人在定中,以你目前功力,必可聽出一點端倪,不妨伏耳榻上,試圖一聽!” 瓊娘好奇,果和朱雲英伏著身子,用耳貼著木床,潛心一聽,只聞一陣“吱吱唧唧”之聲,那聲音若斷若續,時高時低,似在木屋之後,若有人吹著一種奇異竹 哨,但又力圖把聲音隱藏,不欲使人聽出,如不是深更夜靜,萬籟無聲,幾乎辨聽不出。 陳惠元劍眉雙挑,嘴角間微噙一絲冷笑,這是他發怒時的特有標幟,如在陣上,勢必傷人。 朱雲英一臉困惑,急問青蓮師太道:“老前輩,敵人陰謀,可否忖知一二?” 師太也神色茫然,難於置答。 忽聞一陣龍吟之聲,軒轅神劍,突然躍鞘示警,同時隔壁的袁玉英,忽傳來-聲銳叫,這叫聲,使人聽得驚魂落魄,膽喪心寒。 陳惠元臉色鐵青,一衝而入。 玉英已拿手捻住左臂,咬牙咧嘴,冷汗浸淫,嬌軀已有搖搖欲倒之勢。 惠元已知有毒物作怪,撲上前,立將玉英左肩“肩井’’和“巨滑”及左臂“臂儒”三處要穴封住,事在危急,也難計及男女之嫌,竟一把將人抱住,朝著雲英 榻上一放,趕忙招呼師太道:“袁姊姊已受重傷,師伯趕緊為她治療,遲則不及!” 聲還未落,三絲寒風,已穿門而入,惠元朝著門,同時剛把人放在榻上,飛來之物,無異于都招呼了他。 雲英驚叫一聲,拼死命拉著惠元往旁邊一帶,瓊娘也奮不顧身,竟用“飛燕捕蛾”的手法,朝著來物一抄,只一下,就把東西接住。 勿忙裡略一注視,發覺來物,竟是三枝形似苗疆的甩手箭,色作烏藍,顯含劇毒,忙順手丟在革囊裡。 陳惠元已拔取軒轅劍在手。 琵琶女也將玉石琵琶,放在身前,正待叮囑惠元,小心應敵。 枝頭上,突傳來冷笑一聲,直似夜易驚鳴,新墳鬼嘯,使人毛髮驚然。 笑聲過後,竟傳來一種類似破鑼的口音,此人狂驕已極,只聞他大拉拉的喝道:“小狗們已陷身絕境,還不束手就縛麼?再事遲延,立成絕路。” 惠元清嘯一聲,音如金石,直欲穿雲,長劍一領,十彩流光電射。 正待飛身躍出。 朱雲英突作驚呼道:“蛇!” 惠元一驚,就著劍光一看,牆壁和地板,原是木枝成的柵狀物,加上幾塊石板,由於木材不直,自不免有多處空隙。 雲英臥處,緊靠後壁,這時,竟有兩處棚隙,伸出兩顆蛇頭。 那蛇,形如赤炭,粗可逾寸,張牙吐舌,口中還流著毒涎,不但形狀恐怖已極,而且是蛇類中最毒的赤煉蛇。 惠元不由恍然大悟,知道咬傷雲英,止是此物,同時,更憶及前和麟兒,大鬧義勇寨時,蛇老人,即豢養著毒蛇,徐芳吳文,把它盛在袋中,不圖被麟兒攜帶的 天娛,攪它一個天翻地覆,毒涎滲出袋外,幾把徐吳嚇得半死!這十條毒蛇,而今卻在此處作怪。 惠元的革囊內,發出一陣吱吱之聲,那是瓶內天蜈,震翅作響,這孩子眉隱殺機,精光電閃,立把手中神劍一指,紫光激射如箭,蛇自難禁強烈光華,往外一縮。 惠元立從革囊裡,把盛天蜈的玉瓶取出,還未拔蓋,一陣強烈罡風,勝似倒海排山,朝木屋推來,枝搖葉動,屋如浪裡飄舟,顛絕不已,惠元一聲怒吒,劍交左 手,風隨掌出,太乙青靈掌力,可剛可柔,往前一擋,立把來人掌風封住,緊跟著瓶蓋一拔,三絲紅光,嗖嗖而出。 柵壁上的赤煉蛇,撞著克星,吱然作嘯,卻縮頭往屋外便爬。 由來蜈蚣與蛇,勢不兩立,何況這三條微小惡物,性已通靈。紅光電射之間,早已穿壁而出。 惠元知道毒蛇之擾,已無大礙,同時瓊娘已發出玉佩光華,將三人全身籠罩,自然更覺放心,遂毫不猶豫,把軒轅劍護住全身,競施展身劍合一之術,長嘯一聲,但見一溜紫霞,拖著十彩流光,有如霓虹經天,朝屋外飛去。 屋內連番困擾,青蓮師太視同未睹,竟將玉英衣服解開,察看左臂毒蛇所咬傷勢,但見臂上已成黑色,兩處形同針細的小孔,滲透一種微帶黑色的毒液,玉英身上,不時抖顫,口角間也流出白沫來! 好厲害的蛇毒!實令人目掠心,不寒而慄!朱雲英正忙向青蓮師太道:“老前輩,趕緊用碎瓷為玉姊放血;更把傷處肌膚削掉一層,否則毒蔓全身,遲則無救。” 青蓮師太不由口宣佛號,由瓊娘遞過碎瓷,左手緊按玉英肌膚,以瓷代刀,輕輕一劃,血流如注,色作黑紅。 瓊娘拿出蝻蛇內丹,不住的往傷處周圍,團團疾轉,用以吸毒。 青蓮師太卻道:“放血之後,必用清泉洗滌傷處,否則餘毒滲入肌膚,仍將為害!” 瓊娘整容答道:“革囊瓶內,已無清泉,可供洗用,弟子當出外取水。” 師太把壽眉一皺道:“惡魔毫無人性,其心可誅,一切務宜謹慎從事:” 瓊娘銜命而出,立把佩玉光華一隱,前面空曠之處,陳惠元一支長劍,正在獨戰三魔。 毒手鬼王高天鷂,一雙毒爪,徐芳吳文,兩對鐵掌,三人如走馬燈一般,都用掌風往惠元身上撲擊,可是陳惠元一支神劍,施來如浪裡翻蛟,而且心思靈巧,非 但把真氣布滿全身,而且著著攻人要害,把匪徒弄得咬牙切齒,空自著急。 蛇杖老人袁非,仰著一付馬臉,望著天上三絲紅光,非但吱吱作嘯,還用手拍著蛇頭怪杖,發出一陣“霍霍”之聲,明是在那兒想收取天蜈。 空中有兩線紅光,幾番飛掠而下,前面的天蜈,竟銳嘯一聲,垂直一繞,立又將那兩線紅光趕回,似在阻撓同伴,不准返回惡人手裡。 瓊娘不由大奇,深恐天蜈被原主收取,不由摸出魔家異寶天狼釘,施展陰陽罡力,往前一送,此物發出一道烏光,呼呼作響。往前激奔而至! 陡聞有人沉聲喝道:“袁非兄,留神暗算!”話猶未落,一道銀光,急卷而來,瓊娘臨危不亂,嬌軀上聳,銀光帶著一陣嘯聲,打從避底掠過,跳得稍矮,準變 成截足美人,不由把俏瓊娘嚇出一身冷汗,眼看前面,烏光一亮,緊跟著便是“彭”的一聲,袁非的蛇頭杖,那張口吐舌的怪頭,競被天狼釘擊得粉碎。 袁非一怔,乃至驚叫一聲,又痛又惜,天狼釘剛被瓊娘收回,銀光杖影,攔腰卷至,俏瓊娘人在空中,起勢已盡,突把身子一翻,“金鯉倒穿波”,往後掠退兩 丈五六,一按劍身啞簧,金牛劍已拔取在手,細看那使銀光兵器的人,正是自己殺親之仇,義勇寨三惡之首,蛇書生武成林。 那銀光劍,無疑是柔屈如指,可作腰帶的百煉緬刀。 有道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何況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遂劈口噴出一股真氣,神佩上紫光如電,籠罩著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那婀娜俏麗,使武成林突又想及韓燕玉的俊影,自己強姦未遂。不料人竟嚼舌歸天,這種 剛烈堅貞,不由使武成林驚然而懼,剛好呆了一呆,薛瓊娘的金牛劍,如疾風暴雨,一陣猛攻。 武成林冷笑一聲,那身子朝地下一縮,似成了一個肉球。 但見銀光閃爍,宛如惡浪千重,陰山門中的滾堂乃法,竟是獨成一格,只聞嘶嘶之聲震耳,“水流花淨”,“波蕩蘭觴”,撩腳穿襠,對付女人,無一不是下流狠毒招武。 俏瓊娘不由芳心一驚,初逢怪異絕招,弄得眼花撩亂,惠元知道事態危急,怒吒一聲: “惡賊無恥!”軒轅劍繞身疾轉,“掃花尋徑”、“拔葉通池”,連環雙式,盡往吳文身上招呼,又猛又快。 徐芳和毒手鬼王,搶救不及。 吳文只有抽身旁躍。 陳惠元也不追趕,一飄身,縱向瓊娘身前,也把身子一矮,慢吞吞的施出一種奇異招式,竟和武成林對拆起來,這種招式,全然不是劍招,而且身形詭異,可是著著毒辣,但用來對付武成林的滾堂刀法,竟是綽有餘裕。 武成林系陰山派,自然識貨,不由大吃一驚:“這與三師兄黑手怪的墨指神功,如出一轍,為何會被這小子學來?”只好勉強抵敵。 蛇杖老人,趁眾人纏戰之際,不由暗道:“木屋內,多是受傷的人,我何不抽空捉她一個,實施要挾。”主意想定,竟悄悄的飛身上樹。 青蓮師太,因為屋中太暗,早從玉英革囊裡,取出麟兒贈送的夜明珠,懸在屋內,那東西,發出一蓬銀光,照得屋內如同白晝,這正給與這洞庭惡魔窺視屋內的好機會。 雲、玉兩女天生貌美,尤以雲英更為出色,雖然彼此受傷,但豔麗不減。 青蓮師太,背朝著門,正為玉英放血,這惡徒,手持斷頭蛇杖,閃身而入,猛可裡一式“獨劈華山”,惡狠狠的朝著青蓮師太當頭罩落。 驀聞一聲佛號。師太倏地一轉身,鐵拂塵如“游龍騰空”、“金蛟剪尾”,往著斷頭蛇杖一搭,雙方來勢都兇,木屋搖動,吱呀作響,幾把床上二女,震落地 下,朱雲英芳心大急,又苦於轉動艱難,正待手揮琵琶,用霓裳異曲,將來人驅退。 不料青蓮師太,竟沉聲喝道:“朱姑娘,不必費神動手,貧尼尚有伏魔之力!”一陣異嘯過處,鐵拂塵轉起寒風,強攻硬逼。 蛇杖老人,以為師太好欺,不料發起威來,比蒼鷹和神丐,招式更為凌厲,眼看木屋存身不住,遂把蛇頭杖一陣亂搗,把屋頂棚壁,搞得稀爛,旋把真氣一沉、 “巧墜千斤”,想將支持木屋的樹枝,一下折斷,可是惠元早懷先見,落腳之地,竟是大逾半尺的松幹,用結實老藤,扎在老松主幹之上。 大可合抱的松樹,數根承力,何啻萬鈞?饒你蛇杖老人,武功多高,也不過把木屋弄得搖搖晃晃。 空中飛蜈,原被蛇杖老人幾乎收取,蛇頭杖被天狼釘打斷後,竟一嘯沖天,那最長的一條,特具靈性,似知事態危急,漫空飛旋,默察場中比鬥,木房晃動,珠光動搖,顯示劇變非常! 瓊娘和惠元,被群盜包圍,抽身不開!就是師太武功比對手高,可是屋中太小,無法施展手腳,兵刃無眼,偶爾不慎,不用說挨上一杖,即可致命,就是被打飛的木桿撞上,只緣功夫已失,二女也得身受重傷!眼看形勢頗危。 前面那金翅天蜈,竟一飛而入。 蛇杖老人,知道厲害,右手杖橫掃師太,左手竟一記劈空掌,剎那間狂風呼嘯,掌力如山,猛往前面一送,不料天蜈乖覺,振翼一飄,避過掌風,一線黃霧,竟從側面噴來。 這東西,蘊有奇毒,中人必死,蛇杖老人,深知厲害,三十六計,走為上著,立把身子退往門口,朝下一翻,杖端點地,藉力一彈,疾退六七丈,正待再度興風作浪。 三條金翅天蜈,蜂湧而下,嘴裡毒霧,不斷噴來,不但把袁非嚇得亡魂皆冒,就是武成林等人,也知道再打一下去,非但難有結果,說不定還得受蜈蚣毒傷,只 聞撮口呼嘯之聲,以武成林為首,朝著谷頂便躍,人在空中,還冷笑道:“武某不將你這幾個小狗擒縛,碎屍萬段,誓不為人,等著瞧吧!” 瓊娘恨得咬牙切齒,本擬再發天狼釘,因距離太遠,恐一擊難中,同時更惦著受傷師妹的安全,忙吩咐惠元,速返木屋,自己則前往溪邊取水。 袁玉英經及時放血,取得溪水後,用蝻蛇丹元,浸水滌毒,人雖醒轉,但已顯得疲憊不堪。 惠元一見所構木房,被群匪搗亂,柵頂已破,不由又氣又急,當天晚上,即加修葺,地下的赤煉蛇,已死了四五條,顯系天蜈傑作,由於敵人豢養毒物太多,只好把天蜈放出,經常守衛。 翌晨,冷浮生竟親來谷中,也未叫戰。 惠元機警,深恐不敵他項下雪竅珠,軒轅劍抱在懷中,人也不離木屋,只要這小魔發動攻擊,立即報以顏色,誰知事實不然。 這白髮怪童,竟裝成一付笑臉,走到木屋之前,滿臉堆歡道:“日來,獲悉陳兄,系崆峒門下,貴派朱長老,與本門各位祖師,非但過從甚密,而且曾互約攻守 同盟,前日之爭,想系一時誤會,特奉祖師之命,來此致歉,還望陳兄勿以小事介意!” 惠元縱聲朗笑道:“冷兄來意,是否即此而已?武林中人,如彼此事出誤會,自屬一言可解,絕不應再事記仇,如系有人作姦犯科,為天理國法人情所不容,為 著維護武林正義,自不能不仗劍聲討,武成林一手血腥,惡跡遍及江湖,既然貴派長輩在此,自應將人擒回,予以應得處分,才是正理,陳某個人誤會,倒不必如此 費神!” 說完,一臉莊嚴神色,仍仗劍守。 冷浮生詭笑一聲,表面上似乎漫不經意,但無形中卻露出一臉猙獰,只聞他慢吞吞的道:“貴派和崑崙,原是世仇,論理你和本門,原應同仇敵愾,今適得其 反,祖師以少年人,處世經驗不豐,情感容易衝動,故不記前愆,並以陳兄資質過人,只要退出此場是非,舉凡陳兄所欲,無不面允,師姊麗質天成,與陳兄正是天 賜其匹……” 惠元還未答話,瓊娘已從木屋中衝了出來,見面便是冷笑道:“你這種陰謀詭計,原欺不過三歲小孩,不但元弟和我們已是生死之交,難於被你說動,就是雲 妹,也洞悉你的為人,硬的不行想施軟,威脅利誘,巧言令色,這一套,作用絕少,除非你改惡從善,否則我們便是強仇,此處不容許你鼓其如簧之舌,大肆扇動, 請!”說罷,右手一伸,意指送客,冷俘生卻裝著若無其事,哈哈大笑道:“我們年青人的個性,都是輸理不輸嘴,適纔所言,那是長輩的意思,還望陳兄多加考 慮!”也不再候惠元答話,竟緩緩走開。 瓊娘望了惠元一眼,立即返身入室。 冷俘生離開木屋後,並未立即出谷,即走到左手溪邊,垂手忙立,大約由於口渴,掏水而飲,孑然一身,未免顧影自憐,黯然無趣,不久,竟飛身出谷去了。 受傷的人,漸獐袈到心煩口渴,恰好惠元入室,瓊娘等人,競和未雲英等躺在一塊,一見面,雲英即笑問適纔經過。 惠元自然一一直陳。 琵琶女不由滿臉困惑,細告惠元道:“以冷浮生的為人,絕不會向任何人低首,更不會無原無故,對人發生好感,此次之來,不是查看我們受傷的情形,便是有其他作用,尚希密切留意!” 惠元笑道:“我們的處境,隨著時日而愈趨艱難,這一點,誰也知道清楚,我受麟哥救命之恩,與諸位姊姊有同生共死之誼,麟哥哥一日不返,不論敵人有多厲 害,我絕對仗劍與人交旋,戰到最後一口氣,敵人未倒,我也不會罷手!……” 雲英趕忙把他止住道:“多講這些作甚?誰還懷疑你的為人不成?我心煩口渴,煩你為我找點清泉!” 惠元自是如奉綸旨,不一刻,就提了兩只藤葫蘆,盛水入內,知道心上人頗有潔癖,立即取出一只玉杯,倒了水,正待給玉女飲用。 驀聞一陣吱吱之聲,那陰山天蜈,非但震翅作響,而且電閃而入,疾向杯中便落,嗖嗖幾響,竟在杯中洗起澡來。 這一下,把惠元氣死,真恨不得把這小東西痛打一頓。 瓊娘玉英,不約而同的叫了一聲奇怪,忙驅開天蜈,著惠元把水倒掉,另換清泉,瓊娘端著便嗅,雲英忙止住道:“本門所煉的毒藥,不下數十種,有幾種劇烈 的,只須聞著,立便傷人致死,而且死後連屍骨無存,這冷無人性的東西,想是在水中下毒,且取銀簪替一試,便見分曉!” 眼前金玉飾物都有,獨缺銀器。 雲英略事沉思,卻向惠元笑道:“東西在你身上,還不拿來!” 惠元猛然想起,她還有一只蝴蝶玉夾,放在貼身衣袋之內,那是麟哥哥和她競技時從她頭上強取之物,夾扣卻是銀的,趕忙從袋中取出,交與玉女。 瓊娘目視玉女微笑。 玉女無限嬌羞,裝作不見,手拿玉夾扣針,往水中一插,銀針立即變得其黑如墨,閃發烏光,雲英不由恨道:“這正是本門的離魂劇毒,稍一沾脣,立即喪命, 想不到他會拿這種毒藥,對付我們,山泉中滲上此物,如何可飲?水源一斷,我們真只有束手成擒了。” 有水不能飲,愈感口渴,三女不勝焦急。 惠元突然憶及一事,立覺滿臉堆歡,輕笑道:“諸位婉姊,不必惶急,飲水大約還無問題,只須就此一試!” 玉英不由一怔道:“你是否想用蝻蛇丹,化除毒質,但蛇丹入水,味帶苦澀,如作藥用,自無話說,日常飲用之物,如何可行?” 惠元倒提軒轅劍,笑道:“往日和麟哥哥比劍時,只見他劍柄上,放出一道十彩流光,也不知是何奇物,這次拿在手裡,仔細一看,原來劍柄上竟嵌著分水、避 塵、夜光、吸毒、定風、祛火、照海、驚兇、火齊、藍電等十色寶珠,既有吸毒珠在內,只須將劍柄往水內浸上一會,毒便除淨,不信,毋妨一試!” 立把劍柄往葫蘆之內一捅,耳靠葫蘆細聽,果然裡面嘶嘶作響,半晌取出,探以銀針,其色不變,三女不由歡呼一聲,盡情取水解渴。 瓊娘突然想及一計,遂對惠元道:“今晚必有敵人偷襲,我們得小心提防。” 惠元問計。 瓊娘笑道:“只須如此如此,管教匪徒們自有傷亡!” 正是: 巢中排巧計, 絕谷創兇頑。 |
第01章 疾風暴雷a
陰山: 高聳入雲,霧氣環繞,陰風陣陣寒氣襲人,叢山峻嶺,壕溝峽谷深不可測。 金牛谷: 位於此山西北,谷底平坦,是此山中唯一的一處吉祥地,沙漠綠州。綠州四周有險惡的地形作天然屏障,在此地修身養性的佛門弟子真是與人世相隔,不涉紅塵。 山是天山。 地是祥地。 可是天公偏偏不作美,這天黑夜,烏雲密布,墨硯五指,不大一會,狂風四起,雷聲大作、摧枯拉朽,震山撼感地,道道銀劍直劈山谷,銀光中數條黑影迎著閃電直瀉谷中。 隨及傳來便是: 風聲、雷聲、雨聲; 金鐵交鳴聲,吆喝、打鬥、怒罵聲,與這翻天覆地的大自然惡劣環境匯成一片淒慘境象,是可睹、熟不可睹。瞬時間,天開雲散,風雨收斂,屍橫遍地,人影四 遁,大地又恢復了美好的寂靜,再現出了陰山雄姿嬌態,當晚,金牛谷、木屋之內…… 當晚,金牛谷木屋之內,顯示岑寂異常,榻上臥著青蓮師太和雲英,口中黑血津津,手腳攣縮,披頭散髮發,狀至可怖。 地上人體縱橫。 陳惠元懷抱寶劍,雙目圓睜,口角拖延,仰臥地上,人處死亡邊緣。袁玉英和瓊娘,都伏臥地上,披頭散髮,衣著不整,似承受著一種極大痛苦。經過幾許掙扎後,最後力竭身死。 眼前顯示,屋中人似均中毒,而且毒性劇烈,身無解藥,眼見只有死亡。二更一過,絕谷裡縱落六條人影,徐芳和蛇杖老人帶著兩名膘悍匪目走在前面,吳文楊 瀾斷後,離木屋不遠,不約而同的停身悄立,暗中觀察動靜,四周圍既無聲息,也無珠光,木屋裡黑暗沉沉,宛如一處絕無人煙的荒廟破寺。 徐芳和袁非,最是狡詐,不由計議一番,立拆了兩段樹枝,同往左右一分,竟用甩手箭的打法,朝著木屋門窗,激射而入。 巴巴兩響過後,隨即聲音寂然,默察枝頭,也杳無人影。 蛇杖老人,獰笑一聲,驕驕地道:“寨主和我,所定計謀,絕無差錯,試想陰山派的離魂劇毒,無色無味,一入咽喉,毒即滲及全身,因為內含牽肌藥,死後屈 曲如弓,雖然那琵琶妞兒,可也知道此藥的厲害,但是她絕不會想及,誰會把藥下在水裡?口渴思飲,一飲離魂,只好和那陳兔崽子同赴五殿閻羅,共作那風流怨 鬼,你道此計可妙?” “只恐老人家祖孫情重,責怪下來,那麻煩可就大了!”徐芳話語中對雲英有顧忌。 蛇杖老人,又狡猾地笑了一聲道:“這一層,寨主早已想及,曾問計于冷師姪,據云: 他項下尋竊珠,在四個時辰之內,可把受毒的入,慢慢救轉,同時,老人家也露出口風,道是崑崙派的那把劍,實為百兵之祖,只要得著,不但可以解毒,而且 可以護身製敵,無敵於武林,為去強仇,不擇手段,有此一段話,我們還有什麼顧忌可言?走!入屋看去!” 楊瀾頗不為然,正待用話阻止,無如袁非徐芳,去敵之念,至為迫切:所據兩位匪目,正是巫山義勇寨以瘋狂慓悍,擄掠姦淫,無惡不作的邱二王五,瓊娘等 人,初到巫山縣城時,就遭受這兩個匪徒的戲弄。四人一飄身上樹,卻躊躇不前,久等無動靜,徐芳袁非,至感不耐,但也提防對方使詐,暗中一使眼色,卻令邱二 王五,先行入內送死。邱二向左,王五朝右。踏進木屋,因房中黑暗,地面無法看清,立把手中火折隨手揚起,但見房中人體縱橫,慘難入目,這兩個匪目,非但毫 不動容,反而狂笑一聲,朗聲說道:“副寨主,袁總監,敵人業已全都死亡,就請入內一觀,如何處理,有待示下!” 徐芳,和蛇杖老人,這時己安心入室,徐芳在左,袁非靠右,入門便是一陣嘿嘿狂笑,樂不可支。右邊(面門而言)一室,住的正是青蓮師太和玉英瓊娘,師叔 在床,徒弟卻躺在地下,左邊小間,除了玉女雲英,抱著琵琶,側臥床上外,陳惠元似乎已經死在地板上。邱二用腳踢了一下陳惠元的大腿,咧嘴大笑道:“這小 子,仗著臉兒俊,居然引誘妞兒們,從事窩裡反,快活不成,卻向閻王老五報到,哈哈……” 笑聲未落,驀地琵琶“錚”然一聲,軒轅劍紫光暴長,光幕如山倒在地下的陳惠元,一式“鯉魚打挺”,橫空一躍,十彩流光電閃間,對著徐芳攔腰卷來。 惡賊徐芳,只嚇得亡魂皆冒,臨危之際,他不但不顧自己的頭目,反把旁邊邱二,朝後一帶,“喀嚓”一聲,血雨紛飛,邱二作了替死羔羊,竟被攔腰斬為兩 截,徐芳趁機朝前一縱,幾和邱二的屍軀,同時落地,但一身早已染成血人,腥臭撲鼻。 在同時,青蓮師太和瓊娘,聽到琵琶一響時,也發動猛擊。鐵佛塵如怒龍舒爪,往蛇杖老人頭上就纏,王五也驚覺事有速變,竟把手上單刀朝瓊娘身上就朔,突 聞呼然一響,一溜烏光,勢挾風雷,正碰在王五的頭上,立把這匪徒的頭部,一舉擊碎。 袁非怒吼一聲,斷頭蛇杖。“獨劈華山”,勢同拼命,青蓮師太的鐵拂塵,也半路抽招,朝上繞來。不料這匪徒最是狡詐,驀地將枝頭朝後一抽,“鷂子翻身”,石火一瞥間,連王五的屍體,也被他帶著翻往地下逃去。 木屋之內,珠光復起,人影晃動,袁玉英最是高興不過,連日所受的悶氣,總算得以償還,她可知道匪徒還逗在附近,故作高談闊論,暗裡把人激惱,初則盛贊此次計謀如何成功,繼則怒斥匪徒愚不可及。 暗中下藥,手段已不高明,黑夜偷襲,更昧於不察虛實,試想飲水的人,絕不至五人同時口渴,拿水就飲,只要有人先行中毒,其他的人必然存有戒心,如何會弄成五人一齊倒斃? 連一普通粗淺道理,也想不出,還想鬼鬼祟祟,暗裡計算人,豈不自討沒趣?女孩子的聲音,又清又脆,把地下匪眾,幾乎氣昏。 袁非早已忍耐不住,不由破口大罵道:“妖尼賤婢,裝死計算人,總有一天,墜入阿鼻地獄。……” 陳惠元竟從門邊出觀,接口笑罵道:“你這奸詐匪徒,還不趁早滾開?否則,我立即教你和那同伴,一起上道!”道字還在口邊拖著,軒轅劍已帶起一片紫光, 劍刃迎風,聲響雷動,人未落地,卻趁勢一飄,“燕子抄水”疾若奔雲,長劍一橫,望著群匪腰斬去。 楊瀾徐芳等四名匪眾,懾於寶劍威勢,不約而同的往四周一散。 惠元笑道:“往常你們滿吹大氣,卻是這樣的不經打麼?” 群匪惱怒交加,避過來勢後,想用四人合擊之力,多少挽回一點面子,首由徐吳兩匪分別發動,劍與刀從側面疾轉而進,徐匪施展的正是迥瀾劍式,但見青光一 片,走石揚砂,左手還夾著對空點穴之技,著著逼來。吳文則用六十四式花刀法,帶著一片呼呼風響,疾從右側滾卷而進。 陳惠元朗笑一聲,揮劍疾繞盤繼,“怒風卷雲”、“岸角衛波”、“空山掛雨”連環三式,往徐吳兩匪身上要害之處,便是一陣點刺。 楊瀾袁非,暗惱偷襲未成,反被人家奇計反擊,雖說武成林不至怒加斥責,可也不是意思,無論如何,先得把眼前這個少年,解決再說。於是鐵掌蛇杖,雙雙加入戰陣。 忽聞一聲佛號,劃空而至,鐵拂塵帶起一片嘶嘯異嘶之聲,猛往袁非杖上便搭,同時一股狂風,輸旅電閃,徑撲揚瀾。匪徒驚愕間,見是青蓮師太。不由一咬 牙,雙拳單杖猛攻不休,師太也不示弱、人如一頭怒獅,全身布滿罡氣,鐵拂塵,拍打點卷,氣之所向,可剛可柔,把楊瀾袁非兩人,迫得險象環生。 六人打成兩組,奇招迭出,隱蘊風雷。驀聞怒喝一聲道:“老賊尼,本主和你拼了。” 人隨聲起,躍過一旁,探手懷中,手內競摸出三根鐵釘,陰森森的發出幾聲怪嘯,雙手連環揮動,手中鐵釘,銳嘯而出。 那東西,大約徐著什麼見熱發光之物,一出手,競現出五點閃閃光華,釘子上,泛出一溜紫光,前後左右,互成一品字形,對著青蓮師太,猛攻而至。 陳惠元大聲喝道:“師伯留意,這是五雲捧日攝魂釘!” 木屋之內,有人接口道:“破銅爛鐵,威力幾何?” 一陣異嘯起處,震得谷裡嗡嗡作響,六道紫光,凌空而降,朝著楊瀾所發暗器,一陣激撞。五雲捧日攝魂釘,竟被紛紛震落。 那東西,餘勢未盡,紫光電閃,各在空中劃了-道大弧,紛朗楊瀾徐芳的頭面,飄掠而來。楊徐二匪,竟看不清空中暗器,究為何物,不由心頭一凜,正待用劈空掌風,向空中撲擊。 瞥見一條白光,凌空奔至,宛似龍翔虎躍,激起松濤陣陣,只幾閃,空中紫光,竟被來人收去三道。屋中人也不示弱,一聲清叱,紫龍影如閃電騰空,與陳惠元 手上的軒轅劍,好似彼此互相感應,剎那間,紫光暴漲,光冪如山。出來應敵的,正是薛瓊娘,原來她已發動紫龍玉佩。在光華照耀之下,那白衣人影,正是拾得子 冷浮生,空中六道紫光卻是瓊娘魚籃之內,所放出的金鯉,這原是冷面觀音金素霞,獨門奇特暗器,無端被這白髮怪童接去一半,怎肯罷休? 仗著奇寶護體、不畏敵人所發出的森森寒氣,金牛劍出手,便是“金戈指日”、“南海泛潮”、上點雙睛,下臨腰際,人比花艷,捷全黨風馳,金牛影竟從四面八方,一陣翻滾。 拾得子冷浮生,武功似在瓊娘之上,更加天生冷峻,手黑心辣,神劍飛來,立將身子朝下一墜,緊跟著突地翻身疾轉,欺身而入,右腳往前飛踢間,猛朝瓊娘腹 下疾攻而來。這原是陰山奇招“足蹴飛雲”,用之女人身上,跡近無賴!瓊娘怒罵一聲:“匹夫無恥!”此時人已疾落地上,猛把劍身往下一垂,嬌軀滴溜溜的迥旋 轉動,冷浮生的腳,只要觸及鋒刃,準得受傷。雙方誰也不弱,但瓊娘卻佔著神佩的優勢,而將武功的劣勢扳平!八人打成三組,幾成混戰局面。 陳惠元暗中默察,不由想到:“如不早把敵人戰退,再加上武成林、高天鷂對屋中傷者,實施奇襲,我們實力,勢將大為掣肘!” 念頭一轉,立將飛雲劍術,使了出來。於是“淺雲掩月”、“斷浦沉雲”、“浪卷天浮”、“山邀雲去”,連環四劍,攻徐芳,刺吳文,幾於同一時間,幻出無數身影,吳文的刀,挨著軒轅劍的鋒口,發出一聲嗆朗,竟被截成兩段! 陳惠元朗笑一聲,長劍漫空迥轉,劍芒打閃,使人驚疑之下,恰似地動天搖。徐芳吳文,自知不敵,由吳文打出一記霹靂掌,把惠元來勢擋了一下,竟抽身往後疾退。 陳惠元也不追趕,一領長劍,競又加入戰圍,兩人合攻冷浮生,饒你再厲害驍勇,遇上惠元瓊娘,手上所持,又是仙兵神刃,冷浮生如何可敵? 忙發動雪竅珠,白氣瀰漫中,寒氣襲人,青蓮師太立受感染,不由機伶伶的亂打寒噤,楊袁非,也覺支持不住,加以惠元此時神威大發,劍光所及,當者披靡,群匪見機,趕忙抽身後縱。 楊死要面子,臨退不能不說話壯膽,哼了一聲,話未出口。陳惠元已冷笑道:“洞庭匪首,如再不知趣,滾出此谷,莫怪我陳某要仗手中神劍,不紙張情,施毒手了!” 楊瀾故作從容道:“今晚,本幫主也懶得和你爭口舌之利,但是你得記住,你們已成為甕中之鱉,釜中之魚,再發動攻擊時,就得看你們挫骨揚灰!” 語畢,也不待陳惠元開口答話,掉轉頭,立攜徐吳諸匪,在猙獰笑聲中,飛出谷外。 當晚無事。 第二天清晨,青蓮師太和薛瓊娘,突覺顏面紅腫,頭昏腦脹,渾身酸痛,而且發起燒來。陳惠元知道昨晚一戰,兩人都得使用內力,恙蟲病的潛伏期,本來尚有 四五天,這一來,無異加速把時日縮短,去了這兩個絕頂高手,在敵人重重包圍之下,要想憑一人之力,把人護住,委實為難。 這孩子,天性倔強,越在危難中,愈顯得談笑風生,異常文靜。他把師太瓊娘,服侍睡妥後,即回到雲英身旁,用太乙五靈掌,替她治療傷勢,眼看午時已過,才停下手來,正要出室察看谷中情勢。 雲英突然把他喚住了。他微微一愕,忙含笑喚了一聲“雲姊!”立回到雲英榻前。 朱雲英卻把身子朝壁移了一移,滿臉嬌羞道:“你就此躺上一躺,我有話和你細說!” 惠元受寵若驚,初作並蒂蓮,俊臉微紅,遲遲不敢躺下。 雲英嬌笑道:“往常的天真淘氣,到那去了?我也不是母老虎,吃不了人,你怕什麼?” 元兒只好涎著臉,笑道:“見了姊姊,就覺不能自持,可是我一點也不敢存心瀆褻………” 雲英嘟著嘴,氣道:“那來這麼多廢話?不聽說,下次別想我再理你。” 元弟弟被她說得此心難待,趁勢就勢,往木榻上一倒,低喚一聲“姊姊!”雲英閉著秀眸,玉頰微酡,艷比嬌花,似羞非羞,似笑非笑,清麗之處,雖稍遜龍 女,但較瓊娘,毫無遜色,不由越看越愛,竟把右臂伸在玉人頸下,輕輕一抱,軟玉溫香,只覺玉人口氣吹蘭,一時忍耐不住,兩唇緊貼,款渡丁香,玉人雞頭肉密 觸前胸,軟中帶硬,最是撩人心意,這一抱,也不知經過若干時間,真是異常甜蜜。 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袁玉英在隔房咳一聲,把兩人似從夢中驚醒,元兒不由低聲淺笑道:“我從未想到,能獲得姊姊這樣的人予以青睞,此情如夢,令我畢 生難忘,同門師姊中,清麗出群的人,不是沒有,但和姊姊比較,那就相去頗遠了。” 語聲一頓,雙眸中不異隱蘊淚光,又道:“最難得還是姊姊情深似海,義薄雲天,明是非,辯邪正,正氣所向,不顧一身安危,未來障礙尤多,白首之盟,誓以身任。” 兒女之情,非常微妙,這對璧人,真陶醉在愛的氣氛中。就這樣的情意綿綿,細語一陣,不由腹中覺得飢餓起來,雲英把此一心意說出。 惠元低笑道:“常人謂秀色或餐,只有姊姊才可當之無愧!我竟連餓也忘了。”忙打開革囊一看,不由半晌無言。 雲英是何等機敏心細,若無其事的問道:“是否乾糧已罄,就此發愁?看看隔壁還有沒有?我人在病中,躺著不動,吃得很少,別以為我餓著,時間一過,也就 不想吃了,支持四五天,只要有清泉,還可活著,你盟兄就在最近數日,必可趕來,空急什麼?” 惠元苦笑道:“姊姊言之有理,不過無論怎樣,我總得找點食物充饑,絕不能讓姊姊餓著。” 隔壁袁玉英,已走了過來,手上捧著一點肉乾和餅類,臨近玉女榻前,苦笑道:“兩位弟妹,想用午點,我這裡還存著不少,不過東西擺的時間頗久,味道已變,將就用罷!” 玉女和惠元,知道她言不由衷,更是心存感激,由雲英一把拉她坐著,兩手相觸,不由使雲英大感吃驚,原來這位玉姊姊也發起燒來。袁玉英知道她已明白,恙 蟲病已逐漸發作,這大約是赤練蛇咬過後,由於流血頗多,元氣大損,身子虧,發作的自然也快,何況自己還夾雜著心事重重,恙蟲病不打緊,心病卻是難醫!回思 前路茫茫,眼圈兒也不覺紅了起來。 眼前就只有這點食物,如何吃飽?玉女拈了一點糕餅,應個景兒,卻拿了一塊肉脯、兩個杏仁餅,往元兒手上一塞。 惠元笑道:“還有師伯和瓊姊未吃我那能吃得這多?肉脯歸我,杏仁餅留下罷!” 玉英知他人重義氣,舍已存人,不由掉淚道:“我們的死活,全在你一人的身上,別人可以餓,惟得你不能,敵人可能於晚上發動猛攻,你餓著肚子,如何與人 對敵?在平日,看你那狼吞虎嚥的情形,這點東西,可能還不夠你腸胃打底,趕快吃了吧!” 惠元天真地笑了一笑,滿不在意道:“說來慚愧,我比磷哥哥確實差得太遠,別看他與人動手過招,勇比猛虎,但吃東西卻文秀得連女人也不如,我呢,有東西 就得大吃大嚼,連自己也討厭這份饞相,這點肉脯,自不夠量,但我可捉點鳥兒野獸,烤來充饑,還有谷內有的是松子,雖然味帶苦澀,但煨著吃,尚能勉強下咽, 兩位姊姊,別代我發愁!”不待說完,立縱身一躍,跑向室外巡邏去了。 當天夜晚,武成林果然發動火攻,本來形勢十分危殆,好在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與雲姬等,從事外援,同時天降大雨,地雷威力大為減色,在仙刃神佩護體之下,武成林的毒計,仍未得逞。 以上經過情形,均由陳惠元一一向天神丐細說,並將人引入木屋之內,別看老叫化平日喜開玩笑,遇到這種事,卻是鄭重異常,進入木屋,除分別探視病人,並和師太計議以後防禦步驟。 青蓮師太長嘆道:“此間已成絕地,就算衝山龍外,毒龍老怪,也決不會就此罷手,何況雲英傷勢奇重,我和兩位師姪女,身受恙蟲蟄傷,一身功力也為之大 減,一有出谷企圖,老怪勢必親自出動。倒不如暫時困守此谷,等待援兵,默計磷姪時日,此時應已到達崑崙,再有兩三日,可能人已趕到,老友還是逃了出去,潛 守谷外,敵人如有動靜,我們內外夾攻,以緩和形勢,此意如何?”神丐自然無話可說。惠元仍然不脫天真,笑道:“師伯趕快出谷,仗著手上神劍,姪兒送你一 程,合兩人之力,刺殺幾個匪徒,也叫他們知道厲害便了。 神丐一臉莊嚴,點頭嘆息:“你和季賢姪,真可說是天生瑜亮,別的不說,就拿這種赤子為懷的態度,就算是武林奇花,老叫化今天晚上,倒不捨得再走,囊中酒肉俱全,咱們來痛飲一醉!” 師太合什宣了一聲佛號,垂眉答道:“窮尼久已戒酒,但人在難中,既蒙老友如此高誼,不吃也得約略沾脣,藉示楚意!”言罷,即著瓊娘把酒食擺上,果然敬 了天山神丐一小盞,又揀吃了一點素淨食物,然後陪坐一旁。神丐酒到杯幹,對於陳列的菜餚,倒不敢大肆受用,雲英也移臥師太的大榻上,對這位豪爽熱誠義丐, 卻深感投緣,當下也隨著惠元,口稱師伯,並還笑道:“老人家大約怕我們食物不夠,竟把冒險帶來之物,捨不得吃,據我估計,這一袋,已足夠我們十天之用,多 吃一點,絕無問題。”又把惠元輕輕一推,淺笑道: “都是你一味的只顧自己,卻不知道敬老尊賢,多氣人嘛!” 瓊娘抿嘴笑道:“往常,元弟天不伯地不怕,此刻卻多了一個管頭,真是孫行者如不戴上金箍圈,準得鬧上天翻地覆!” 神丐一口氣,連飲三大杯。圓睜著一雙怪眼,朝著瓊娘笑罵道:“瓊丫頭,你也別打趣別人,嘉麟在你身旁,有時你還不是照樣亂施小性。……”惠元念了一句 阿彌陀佛,道是“是非自有公論”。一頓酒、把那淒涼氣氛,盡情沖淡。老丐和惠元,回到小室,調息一陣後,東方將明,惠元連夜勞頓,竟已呼呼睡熟。 神丐其愛憐,正想讓他多睡一會,但惠元畢竟內功深厚,稍有響動,立即驚醒。忙悄聲問道:“師伯,是否立即出谷?” 神丐一點頭,手持打狗棍,立即飄身出室。惠元也追蹤而出。越過松林,暗中探望谷中,頂上孔明燈、卻不住往下探射,朝上便撲。惠元竟用凌虛飛渡之術,輕飄飄的朝上飛來。 眼看離頂到兩三丈,突被匪徒發覺,吆喝一聲,火矢如雨,紛紛朝兩人身上攢射。天山神丐,舞動打狗捧,將射來火箭,一陣磕飛,上升之勢,絲毫不減,眼看 就得飛出。忽聞哈哈兩聲大笑,武成林和楊瀾,早從兩旁一閃而出,手舉滾木,往下便砸。 兩旁火箭手,矢簇如雨,似箭劃空,銳嘯刺耳,如引發火藥,凌空爆發,勢將兩人碎為粉末。陳惠元勃然震怒,大奮神威,猛提一口真氣,那身子便似飛虹,忽 地手按啞簧,軒轅劍身作龍吟,十彩流光暴漲,隨手飛出,緊跟著紫電騰霄,便似烈日當空,彩映朝霞,閃閃龍影,令人目眩神搖,驚心落魄,空中似火箭,只一觸 及紫龍光冪,立便火熄煙消,惠元已衝在神丐之前,代為開路,唰唰唰,劍如浪擁波翻,鬥大根的木頭,竟被一揮兩段,內中火藥,漫空飛舞,觸及似火,轟然一 聲,熱氣襲人,神丐如不掩身光冪間,非受重傷不可。 武成林和楊瀾兩個匪首,不由相顧駭然。此時曉色雲開,一輪紅日,吐出萬丈光芒,與劍神光華,交相對映,把陳惠元照得如天上神仙,英俊無匹!陳惠元手指武成林,怒叱道: “匪徒,慣用姦謀,存心作惡,今日如叫你逃出手去,未免老天無眼!”正待揮劍取敵。只聞一陣哈哈怪笑,震耳欲聾,山谷雷鳴,枝搖葉落。群匪一聞笑聲,不覺面有喜色。 陳惠元知是毒龍老怪,出聲示威,說不定就得親自出樓,發動攻擊。忙向天山神丐,暗中示意,著其立即離開,自己則揮動手中長劍,一陣猛攻,同時口中還大喝道:“順我者生,逆我者死!” 武成林冷笑-聲,探手腰間,取出軟鋼緬刀,白光如電,卷起一團勁風,疾向陳惠元攔腰砍至。這惡盜,內力純厚,而且一身武技,得自陰山嫡傳,好在遇上陳 惠元,武功只有更高,刀來劍往,毫不示弱,長劍朝下一撩,招名“玉鉤斜幕”,那百煉緬刀攔上軒轅劍,不啻如小巫見大巫,刀上白光,被紫電流光一罩,立即顯 得黯淡無光,刃鋒還未撞及,武成林立覺寒氣襲人,深知神劍厲害,招到中途,突然撤手,望著陳惠元冷笑道:“仗著兵刃取勝,勝了也不為奇,有膽來比拳腳,那 才是真實功夫!”眼看神丐老人已去遠,陳惠元怕敵人再施毒計,擾亂谷中傷者,遂懷劍答道:“神劍對緬刀,無殊以緬刀對付一般普通兵刃,武林中誰也沒有規 定,不能用寶刀取人,打不贏,別耍花鎗,我也從不勉強和別人過手,膽怯趁早滾蛋!”他也不候對方答話,立往往谷里縱身,用寶劍光華護體,貼壁而降,頂上匪 徒,雖然不斷攻擊,但陳惠元動作神速,不一刻,即安然降落地面。 紅光微閃間,瓊娘已從林中迎了出來,惠元忙道:“姊姊有病,何不趁此靜臥,小弟仗有神劍。”邊說,邊和瓊娘進了屋內。 朱雲英早已滿臉焦急,一見元兒,忙迫不及待地動問一切,並告訴他,在最近數日,她祖父一定會發動攻勢,眼前情況,只有愈來愈險。 連續兩三天,武成林、楊瀾以及拾得子冷浮生,果然不斷攻擊,惠元均舍生應戰,還虧瓊娘和青蓮師太,扶病協防,武成林採用輸迥攻式,晝夜不停,地雷火 器,只震得山谷齊鳴,前面松林,幾番著火,幸虧撲救得法,未成巨災。谷外兩老和雲姬不斷馳援,武成林的陰謀,雖然不曾得逞,但陳惠元因日夜不能稍事將息, 人已困頓不堪起來!瓊娘和青蓮師太,因使用真力過度,已引發那恙蟲病,幸虧兩人功力精純,猶能勉強支撐,袁玉英內功火候差,又加被毒蛇咬傷,為排蛇毒,痼 經放血,這一病,比兩人更加沉重。恙蟲病,殊屬可怕十分。 頭痛、眼花、高燒不退、全身酸痛,甚至使人昏迷,陳惠元為著侍候病人茶水,變得異常忙碌,這還在其次,使他最感焦慮的,還是因主力已失,因為師太和瓊 娘,不但功力漸失,連坐立也成問題,毒龍老怪,如趁此時機,身臨絕谷,把自己一牽制,武成林等乘虛而入,勢必把受傷的人,一一活捉。 果然事變起於俄頃。那是一天夜晚,冷月東升,惠元受雲英指示,潛往屋外巡邏,並還一再叮囑,如遇敵人過多,難於抵敵,可發嘯求援,自己拼著-命,用太陰勾魂七曲,軀退敵人。 惠元一聽說她又要彈那琵琶,不覺慌了道:“這撈什子的怪音,過於厲害,只恐未能製敵,先把我弄得軟綿綿的,讓敵人活捉,那多冤枉!”雲英嬌嗔道:“誰 教你一點定力也沒有?還好意思說出口來!”惠元俊臉徘紅,蹲著榻前,低告道:“以姊姊的美豔,還配著這付琵琶,曲名勾魂,元弟弟那能不夢繞縈牽,長念姊 姊?”雲英一聞此語,不覺粉臉驟變,默然久之,眼圈一紅,惠元也回味自己所言,似覺大有語病,不由心裡覺慌,忙道:“小弟一時失言,還望姊姊勿以為意!” “這是那兒話?”玉女把元兒隨手一拉,兩手棒著玉郎的臉,仔細端詳一會,雙眸中隱蘊淚光,幽幽嘆息道:“但望適纔所言,勿成趣語!”元兒把臉伏在雲英身上,也不覺啜泣起來。 正在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之時,軒轅劍驀地脫鞘掙鳴,如龍吟,似虎嘯,把瓊娘也從昏迷中驚醒,忙出語警告道:“神劍示警,今晚殆有劇變,速把玉佩摸去, 有此雙寶護體,再厲害的敵,也可抵住!”元兒忙如命受教,並把雲英抱往隔房,以便有事時,可以彼此照顧。正待飛身出室。雲英忙把他阻止喚住,原來她關心玉 郎,經不住太陰勾魂七曲,遂把其中訣竅,悉數相傳,惠元自是心存感激,三矢靡他!纏綿後,雲英捏捏他的手,讓他飛出室外巡邏。剛一落地,穿出叢林,來到前 面一塊空地上,對面樹葉之內,竟飄飄的降落兩人。 惠元忙用夜目一瞧,又是武楊兩匪,連袂而至。正待喝問。 武成林早已冷笑一聲,大拉拉的說道:“陳惠元,難道你果真願意欺師背祖,不顧一切麼?”惠元把俊眼一睜,冷然答道:“陳某蒙祖師慈悲受恩師培育,一言 一行,絕不敢逆命而行,除惡安良,正是恩師本旨,你這無惡不作,惡貫滿盈的匪首,滿口胡言亂語,誰聽這一套?”武成林又復獰笑一聲,縱聲大喝道:“爾家師 父大悲真人,因你敵友不分,行同叛祖,特地修書遣徒,著爾回山答話,你如不幡然悔悟,大禍就在眉睫之間!”陳惠元將信將疑,暗道:“恩師人至正直,而且達 觀非常,何至下書遣徒,召我回山?此事恐是敵人詭計,不可理睬!”想罷,絲毫不動聲色。武成林冷笑一聲,立即撮口為嘯。松林之內,立又衝出兩入,惠元不由 一怔神,忙上前喚了一聲師姐師兄,原來這一男一女,正是崆峒十二門弟中的赤陽劍秦珂,和桃花女徐璧姬,兩人在酒店中了神丐的蒙汗藥,秦珂乘機把師姊姦淫, 待藥性一解,徐璧姬發覺全身赤裸,而且下體有異,不由大吃一驚,反身一看,秦珂還睡大自己身旁,而且好夢方酣,不由咬碎銀牙,暗裡恨道:“男人們真不是東 西!見了女兒家,柔順得像條馴服的羔羊,稍假顏色,莫不得寸進尺,他如此膽大,我倒得和他理論一番!” 遂捏著秦珂的耳朵,狠狠往上一提,秦珂從夢中驚醒,還未睜眼,兩頰上,卻挨了數記又清又脆的耳光,不待璧姬訴說。 只好裸跪床頭,請求師姊饒恕,璧姬自然不依,把赤陽劍折磨不好半天,最後秦珂自紕臉頰,把兩臉打得又青又腫,美人念他愛已出自誠意,在法無可怨,情有 可原的情況下,才拈巾抿嘴一笑,輕叱一聲:“還不穿衣起來,誰耐煩你這付死相?” 美人回心轉意,秦珂自然苦盡甘來,長日地,小心翼翼,把師姊服侍得體貼異常,璧姬已漸漸領略佳境,覺著女孩子確也少不了男人,情好之篤、自然不在話 下。天山神丐對此事並未忘懷,金牛谷探過之後,知道惠元和磷兒,彼此已建立了一種牢不可破的友誼,而且朱雲英和惠元的感情也絕非旁人可以隨意分割得來,磷 兒未曾趕到,但惠元在任何情況下,絕不至棄友回山。 這一來,無異吃了一顆定心丸,對這兩位少年男女,遂不再放心上,兩人也為燕婉之私,乃把崆峒僧所囑,暫時擺在一旁,到了第三天,才赴義勇寨,面見武成 林,說明來意後,武成林自然設法款待,當晚,立把兩人領往金牛谷,以師門手令,著惠元歸山。 桃花女徐璧姬,雖然生是女兒身,但性情狂妄已極,對同門師兄弟,似乎誰也礙眼。惠元和她招呼,她僅冷淡地笑了一笑,蓮步款擺,柳腰輕搖,少婦風韻十 足。兩眼神光。朝惠元掃射一陣後,才慢吞吞的朝他答話道:“師弟,你何時受人雇聘,當起人家的保鏢來?” 惠元知道這事情一個應付不當,對師門極為不利,目前情況,只有忍耐為宜,忙滿臉陪笑道:“師姐,這是那裡話來,小弟蒙恩師教養,一生衣食不悉,何至受 人僱用,提任保鏢?”“那你卻困守這兒作什?”徐女一臉輕蔑,緊緊迫問。惠元把劍眉皺了皺,正容答道:“小弟受朋友之托,護衛幾個受傷的人,神女峰義勇 寨,匪酋武成林,無惡不作,賊害武林,人人得而誅之,目前小弟正嫌人單力薄,師兄和師姊此來,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把赤陽劍秦珂,氣得牙齒痒痒,暗暗恨道:“我們還未把話講出,他卻先下說詞,把別人的身份點明,叫我們立腳不住,因為名門正派之士,總沒有和強盜站在一起的道理!” 他還沒有想出適當的話,答覆惠元,前面桃花女又先行開口了。 她避重就輕,扭轉話題,撇開義勇不談,卻先問陳惠元目前所保護的人,屬何門派。這女人,不但秦珂拜倒在她石榴裙前,連狡猾奸詐的武成林和楊瀾,也暗中 佩服不已。陳惠元天生一種豪氣乾雲的性質,毫無保留地把事實經過,簡單道出,並還手指武成林,為著姦淫,殺人一家,傷滅害理,是否該殺?武成林和楊瀾,雖 然暗是氣憤,卻極力隱忍不作一語,冷眼旁觀,默察這兩位崆峒門徒,所持態度,如真正被元兒說動,即一舉將兩人擒縛,智謀在握,表面上漫不為意。 徐璧姬聽過惠元所言,秀眉一挑,冷幽幽的說道:“師弟所護待的人,範圍真廣,廬山和本門,無仇無怨,這一層,姑且不論,陰山派和本門協力之盟,你使人 家祖孫不和,已違反長輩意旨,對於崑崙和本門,乃是世仇大恨,你和人家結交為友,無殊叛教親仇,這一層,誰也擔待不起,師姊和珂弟,為著此事,特諭命下 山,師弟總得向我有個交待!” 惠元淡淡一笑道:“此間事了,即隨師姊返山,面向恩師請罪。”徐女把嫩臉一沉,說變就變,脫口嬌叱道:“如門中長老,命你即刻回山,面呈一切,你是否想抗命不道呢?” 此語一出,果有雷霆萬鈞之勢,說得惠元一顆心往下沉。徐女見他難於作答,又復冷笑一聲,緩緩往前走了兩步,逼近說道:“叛教親仇,罪不容誅,連掌門人 也無法庇護,師弟,你還不把寶劍繳了出來?”武成林和揚瀾兩人,不由心中大喜,暗道:“這小子只要把寶劍交出,立可將人擒獲,而且寶劍到手,就算崆峒翻臉 也可值得。”當下暗地裡通知楊瀾,只要陳惠元繳出寶劍,不論明搶暗奪,總得設法弄取到手。 陳惠元在心情沉重之下,偶而瞥見武楊兩匪的詭譎表情,不由心中產生警惕,想就此提醒師兄和師姊,但因他們兩人,是二師伯的心腹愛徒,平日就和自己不大 投緣,此時理由再多,說出也無殊白費,但義兄的護身神劍,不但關係他自己一生,而且與武林劫運,互相關連,如何可以繳出?只好據實相告道:“小弟靈虎劍, 此時已不在身邊,稍候時日,立隨即師姊馳赴本門領罪便了!” 徐璧姬鐵青臉道:“靈虎劍為本門鎮山之家,平日掌門絕不示人,難道師弟把他藉與別人不成?”惠元只好把實情說出。 桃花女和赤陽劍勃然震怒,雙手抽出兵刃,一左一右,齊向惠元包抄而來。眼看惠元就得受同門挾於威肋。薛瓊娘抱病而出,佳人全身火熱,喘息微微,雲鬢不 整,病態十分,但愈顯得國色天香,俏艷中卻含著幾分清麗,宛如西子捧心,誰見猶憐,她一出,敵我雙方形勢,均趨緊張。惠元忍不住叫了“瓊姊!”他怕這位情 同骨肉的姊姊,被人傷害,不自覺的往後一退,護立身前。桃花女秀眉一蹙,冷笑連聲道:“我說,掌門身前的衣缽弟子。為何背師欺祖,原來還有這樣的病西施, 把你迷住,這就難怪了。”惠元急得要哭,忍不住衝口而出道:“師姐,她是小弟盟兄親密妻室,你這樣隨口一說,叫我日後何以為人?”秦珂插口道:“你連師父 都不要,還顧什麼廉恥?” 唰的一劍,“笑指天南”,直刺瓊娘前胸,招式凌厲無比,惠元不覺心中大急,竟橫身往前一擋,總以為師兄還會顧及三分同門之誼,一定中途撤招,誰知秦手 辣心黑,劍尖觸及惠元胸部。把一身勁疾藍裝,劃了一個三寸多長的裂口。要不是惠元功力精純,忙裡縮胸凹腹,就得當場受傷。惠元把劍眉掀動,以有滿腹委屈, 無法出口。桃花女隨著秦珂攻勢,也把長劍一領,“霧掩雲山”一片青光,往惠元瓊娘,當頭罩落。 驀地嗆啷一聲,金光迸發,紅影飛轉間,如電閃星馳,薛瓊娘抱病應戰,大周天三百六十神劍,演來連環出手,雖然嬌軀乏力,但仗著神劍神奇,手中又是廬山 鎮洞之寶,削鐵如泥,斬金斷玉,紫光如同一片匹練,只幾下,竟把徐女秦珂兩人的劍氣,紛紛盪開,但內力難繼,鬢間已香汗淋漓。 雖然緊咬牙根,勉力支持,但嬌軀早有搖搖欲倒之勢。惠元心中大急,忙用劈空掌,將師兄師姊一齊封住,手挽瓊娘右肩,往後一退,正色道:“師兄和師姊,暫時停手,聽我一言。” 秦珂在左,徐女在右,兩人都鐵青著臉,用劍指著陳惠元道:“你是叛徒,膽子可真不小!居然使用師門內家罡煞,對付自己的人,有種,隨我回去!”陳惠元 再也忍耐不住,笑了一聲,笑聲中充滿抖顫,那情形,似乎比哭還難受十分,他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言語依然充滿激昂、只聞他緩緩說道:“小弟五歲從師,不 但受恩師栽培,一身照顧,全賴掌門夫人,待我有如子女,漫說欺師滅祖,絕不會為,只要稍違掌門意志,叫小弟也不得其死,常言說得好:“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 立!’小弟受朋友之托,棄友背信,天地不容。還望兩位兄姊,稍假時日。待小弟盟兄趕到,當場繳劍返山,赴恩師身旁,自行領罪!” 秦珂怒喝道:“掌門有令,著爾即刻回山,絕不許有片刻延誤,誰敢擅出主意,徇情更改!” 兩人一步緊逼一步,也逗發惠元滿腔怒火,不由大聲道:“既是恩師有令,請示信符!”桃花女雙眸噴火,探手囊中,取出大悲真人親筆札諭,用手一揚道:“ 掌門手筆,大約你不會認不出來,這該死心塌地了罷!”陳惠元一陣急痛攻心,全身不住抖顫,怔立當場說不出話來。武成林和楊瀾,彼此相視一笑,笑容詭密叵 測,兩腳也緩緩向前移來。瓊娘知道已臨近生死關頭,玉掌朝著惠元命門、輕輕一擊,同時口中還嬌喝道:“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還望拋棄小節,自 救救人,墜敵姦謀,誤人誤己!希切注意。” 寥寥數語,不啻暮鼓震鐘,鍾,把從夢中驚醒,立將真氣一沉,靜比淵亭岳峙,往前數步,競伸手朝徐女索取師尊札諭。 桃花女氣衝鬥牛,素手輕揚,白光微閃,信札帶著一絲寒風,朗著惠元面門,激射而至。聞哪叱誠形於外,敬出小心,雙手微拱、立把來信接住,當場拆封捧讀,瓊娘仗劍護住。 武成林和楊瀾,狂笑一聲道:“兩位小俠,武某代令師捉拿判徒!”話聲未落,竟從武成林的長衣之內,卷出一道白光,光同匹練,朝著惠元攔腰截來。楊瀾一 出手,就是霹靂功,一剎那,雷聲震耳,百步風生,如大海驚濤,橫衝岸角,若天軍驟至,鼓譟而攻,薛瓊娘大吃一驚,一式“雲霧巫山”紫電橫空,勢挾風雷,光 華相觸,暴響起處,火花紛揚。百煉精光的緬刀,正和金牛劍刃鋒相觸,瓊娘手臂一麻,握劍不住,金牛劍飛起老高,楊瀾狂笑一聲,人如一只大雕,縱高五六丈, 正想伸手接劍。不料陳惠元一聲清叱,人聲隨起,帶著十彩光華,兩人勢子都快,而且均於同時握著劍柄。 楊瀾把左掌在前一推,“月探金窗”,猛往惠元胸坎便擊。陳惠元也不示弱,在手往前一探,“手揮琵琶”,兩手相接,啪然一聲,如中敗革。楊瀾一條手臂, 立感酸痛欲折。陳惠元左手食中二指,也如中鐵錘,兩人同時落地,畢竟惠元功高一籌,指痛臂靈,一挫銀牙,對著楊瀾胸坎,狠狠兩掌,只打得這洞庭匪首,五臟 翻騰,耳鳴眼花,握劍不牢,右手一松,金牛劍竟被惠元搶下。清嘯起處,宛如鶴唳雲天,紫光微閃,金牛劍竟對著楊瀾,攔腰而過。一代匪首怒酋,橫屍地面,血 雨橫飛,濺得惠元渾身都是。武成林怒急攻心,緬刀如飛瀑怒潮,一陣猛攻,惠元將身子朝地下翻仰,躲過緬刀,雙手一撐,倒穿而出,縱到瓊娘身畔,避過金牛劍 後,連環數式,快如石火一瞥,無如桃花女和赤陽劍,一見惠元果然偏向瓊娘,並還出手就用兇招,不覺怒極,兩把長劍,分從左右猛刺而來。瓊娘用劍光護住全 身,勉強將兩人接住,惠元不願同門相殘,用牟尼身法,幾式迴旋,立即脫出劍光之外,他一心想除去武成林,故於飄身掠影間,神劍出鞘,劍式一領,“笑指天南 ”,巧點將合,又快又猛。 武成林異常狡猾,緬刀不敢硬觸神劍,右腳斜退,刀隨身轉,但鋒口帶卷之際,刀身一彈,柔如屈指,往惠元脈腕就割。 俏哪吒冷笑一聲,右腕輕抬,紫芒電閃,長劍滾轉間,陡變“拿雲趕月”,因為臂凝真力,劍灑漫天金花,眩人雙目。武成林撤招變式,趁著閃身之際,描金鐵骨扇,霍然自開。 這匪徒,武功確有獨到,右刀左扇,能於同一時間,發出兩種不同的絕招,刀護全身,潑水難入,扇風疾勁,五尺之內,可以傷人。惠元把崆峒派飛雲七十二 式,使了出來,和武成林纏戰二十餘合,冷眼旁觀中,瞥見瓊姊姊被自己的師兄師姊,殺得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不由心中大急,長嘯一聲,正擬用內家罡 煞,震劍傷人。忽聞錚然一聲,琵琶響動,緊接著如怨如慕,姍姍而來。武成林在琵琶這前,出過大醜,時隔近旬,猶覺談虎色變,聞聲,忙抽刀後撤,並向桃花女 和赤陽劍提出警告道:“這是師門太陰勾魂七曲,當者披靡,我們暫時退卻,稍侯時日,再和這幾個小狗算帳便了!”秦珂徐璧姬,生性狂傲,絕不會想到琵琶之 間,也可傷人,那聽勸阻?兩柄長劍,依然如雨驟風狂,把瓊娘裹了個密不通風。 但聞琵琶若斷若續,仿佛兒女絮絮,傾吐離愁,抑揚頓挫間,感人肺腑,曲盡纏綿。桃花女首先嗒然若喪,那種爭強好勝的勇氣,無形中突然鬆懈下來。這還不 奇,妙則和師弟秦珂,顧盼之間,立即怦然心動,似在音樂之下,有如情人十年久別,遽爾重逢,滿懷別緒,無限情思,急於傾吐,迫不及待。 琵琶之音,愈來愈促,縱情奔放,溫香軟玉,喘息可聞。驀地秦珂狂笑一聲,如癲似醉,立把手中長劍,朝地下一扔,飄身掠到璧姬跟前,攔腰就抱,徐女不但 毫不抗拒,反而投懷送抱,任郎蜜愛輕憐,兩人臉頰,有類朝霞,雙眸如同噴火,身子一合,即熱吻頻頻,似乎渾忘一切,竟當場解帶緩衣。惠元知道勾魂七曲,只 一入迷,什麼醜事,也可做得出來,兩人與自己均屬同門,自然不忍令他們,當眾出醜,忙把紫龍神佩,如法施展,碧霞起處,龍影騰空,立將兩人籠罩在光幕之 內。 桃花女和赤陽劍,正在熱情奔放,恣意纏綿之時,女的上衣,鈕扣兒也解開了數顆,光華一照,遍體清涼,兩人如夢初醒,不由暗吃一驚。秦珂連把雙手鬆開。 桃花女也覺羞紅上頰,又惱又愧,正待把一股怨氣,推在惠元身上。突從洞頂上,飛落數條人影,惠元一看,巫山群匪,業已傾巢而出。 武成林在前領路,高天鷂、袁非、徐芳和吳文,相繼而至,背後尚有十餘名匪兵頭目,他們不但全付武裝,而且背著毒磷火箭,強弓勁矢,聲勢洶洶,不可一 世。一上前,武成林即著小頭目,把楊瀾屍骸,負出谷外,高天鷂一幹匪眾,居然也貓兒哭老鼠的號哭了幾聲,最後由武成林發號施今,誓於今晚擒兇復仇。武成林 居中,高天鷂徐芳在左,袁非吳文在右,採取鉗形攻勢,包抄而來。木屋之內,雲英的琵琶,此刻業已停止。 徐璧姬和秦珂,也居然加入了匪群行列。惠元知道事態嚴重,生死存亡,在此一舉,但他鎮定心神,用罡氣護住全身,準備以死相搏。武成林獰笑一聲,依然是 右刀左扇,緩緩朝惠元走來,薛瓊娘嬌叱一聲,金牛劍呼呼作嘯,直取武成林,陳惠元也相繼出手,兩道紫光圈空而起。絕谷裡,龍影滾滾,金牛奔馳,如旭日升 空,絢麗之極。群匪兵刃齊出,兩刀一扇,單杖雙拳,還有三柄長劍,分從四方八面,勢若倒海排山,三柄利劍,都對付了瓊娘,苦只苦她人已患病,功力大減,徐 芳匪態十足,邊打邊朝瓊娘喝道:“薛姓小妮,還不棄劍就縛,只要你能犧牲色相,服侍二爺,不但包你長命不死。而且穩作壓寨夫人,豈不遠勝那季家小子麼?” 薛瓊娘此時已筋疲力盡,頭昏眼花,手中劍似覺重逾千鈞,施來已有心無力,真氣不繼,神劍光華頓減。秦珂手黑心辣,專一攻人要害,趁著劍式破綻,長劍往 上一挑,裂帛聲起,俏妮子腰下的綠羅裙,竟一劃兩開。徐芳一聲淫笑道:“秦小俠,再來一劍,包你妙相生呈,大飽眼福!”徐璧姬心有濟惡,長劍一挺,“推波 阻瀾”。薛瓊娘雙拳難敵六掌,閃身不及,右臂竟被刺中,不由鮮血直冒,傘灑紅綾,踉蹌後退,嬌軀搖搖欲倒。 陳惠元眼觀六面,耳聽四方,一見情勢不對,軒轅劍如閃電驚雷,把敵人攻勢封往後,趕忙抽身後撤,飄身之間,猶未縱落,徐女和秦珂,兩柄長劍,同用師門 絕招,“月探金窗”,分由瓊娘前胸後背,猛刺而來。薛瓊娘身上加傷,跡近昏迷,已無還手之力,眼看一位絕世美人,就得死在兩人劍下。 惠元怒吼一聲,心念救人,已難顧同門之誼、左掌一揚,太乙五靈掌,力挾千鈞直取秦珂,右手劍一式‘‘秦川落日”逕襲璧姬。 雙方勢子都猛。秦珂收劍發掌,打出一記劈空掌風,想把惠元內罡接住。不意剛觸風緣,立感存身不穩,忙把身子一縮,“雪禍滾球”,風如浪卷,疾從身上呼 嘯而過,驚魂甫定,回顧師姊,手上所持青鋼長創,竟已短了三分之一。陳惠元已挽著那艷絕人寰的紅衣少女,撤退丈餘。璧姬不由大怒道:“無恥叛徒,欺師滅 祖,還不納命!”陳惠元也怒喝道: “你涇渭不分,與賊為伍,愚不可及,小弟此時已不欲多所置辯,總有一日,爾自有後悔之時!”武成林、徐芳、吳文,雙刀一劍,疾似怒濤惡浪,還夾著掌風扇風,專事猛擊瓊娘。 此時瓊娘已一臉慘白,實無法支持,連身子也不時由惠元用手扶住,惠元一手仗劍,勇似天神,神劍指點間,嘶嘶之聲大作,竟用師門化虛為實,罡氣傷人之 勢、抵禦匪群。這-著,不但武成林吃了一驚,連徐女秦珂,見他居然具有這種絕技,不由妒恨交並。 薛瓊娘自遇麟兒後,武功上得玉郎指點,所知至廣,知道這一方式,至耗真力,惠元雖然功力精純,但絕難抵禦群匪攻擊,不由低向惠元招呼道:“事態危急, 已難挽回,你速負雲英,用雙寶護體,逃出絕谷,與爾義兄會合,再採復仇,自為上計,我病情嚴重,生機已絕,再事逗留,不但於事無補,反令玉石俱焚,徒增遺 憾,元弟弟也之威風祥麟,心同赤子,義薄雲天,薛瓊娘只有報諸來世,麟弟多情善感,勢必醉成終身恨事,祈善慰之!” 語似鵑啼,人出花艷,但剛烈處,勝似鬚眉,玉腕微抬,手橫金牛劍,往脖子上就抹。 只嚇得惠元魂飛天外,魄落九幽,秀眸中熱淚紛拋,好在自己就在這位妹妹跟前,左手順勢把她手腕扣住,並告她逆來順受,自己千金一諾,不論情勢如何危急,早在受托之時,已決定同生共死。瓊娘只有吞聲忍泣,勉如所言。 此時木屋之內,早已危如累卵。原來高天鷂和袁非,趁著武成林纏住惠元時,竟竄至木屋之下。青蓮師太和袁玉英,知道今晚萬難生全,初由玉女雲英,手揮琵 琶卻敵,無奈一曲未終,人即昏絕過去,而刀光劍影,竟是愈來愈熾,不能不扶病下榻,扼守兩門。高天鷂狂笑一聲,朝著木屋發話道:“廬山妖尼,大勢已去,還 不下來領死麼?”木屋裡,寂無人聲,也不見有人出敵,不由使高天鷂困惑異常,正待縱身上樹。 袁非一聲冷笑道:“我們用火箭招呼,毀她巢穴再說!” 十個匪兵頭目,立時分作左右兩排,暴喝一聲,匣弩響處,火箭橫飛,齊朝木屋射去! 這一著至為毒辣,迫使青蓮師太,不能不出屋應戰,雖然她有七十餘年的修為,但疾病纏身,立感腳輕頭重,勉強振作精神,猛吸丹田一口氣,只覺五內俱焚, 異常難受,正待往門外縱出,三支磷火箭,迎面飛來,嘯聲刺耳,使人驚心動魄,師太無奈只好展動鐵拂塵,“怒龍卷尾”把來箭震落,但隔壁袁玉英已被火箭弄得 手忙腳亂,雖然已有兩枝被她用沉沉犀劍磕飛,但前面木柵,連中五箭,已紛紛著起火來。正是: 只緣厄運當頭照,萬般由命不由人! 五磷烈火箭,著物即燃,而且難於撲滅,柵壁雖然是粗逾碗口的木桿,但松木內多油脂,不一會竟引起熊熊大火。袁玉英五內如焚、而且四肢乏力,功力已失去 十之六七,勉強提著沉犀劍,一陣亂揮,把火箭去掉,終以火勢頗猛,濃煙襲人,雙目難啟,不由嬌咳一陣,正擬用羅巾指拭雙目。突然間,身後一陣風響,袁玉英 已熟知有人偷襲,正待返身卻敵,驀覺左腰一麻,全身即不能轉動,同時右腕如一道鐵箍,被人扣住,沉犀劍遽爾出手,來人把她嬌軀一摟,竟被人生擒活捉,不欲 待言。 玉英人雖癱啞,但心裡明白,暗中把人一看,原來擒拿自己的,正是洞庭幫的蛇杖老人,這匪徒叫喚,那人獰笑一聲道:“妮子,人到老夫手上,還想喊麼!” 比指朝她後腦啞穴一戳,立即有口難言,年紀雖老,但淫心至熾,袁玉英在他手上,一雙色眼,望個不停,不一會,竟把那又毛又臭的穢嘴,朝著玉英的嫩臉上,香 個不住,愈香愈覺氣喘如牛。 |
第01章 疾風暴雷b
榻上朱雲英,因真力消耗過度,已經昏過去,玄玉琵琶,卻猶抱在手上,閃閃生光。袁非既得人,更貪寶,暗想:“幾個高手,飛翔被人纏住,有這美麗的女 娃,落在自己的手上,何不痛快一陣再說?”這一來,事情更急,美人厄運當頭。 屋外,清嘯連連,白光紫芒,交相掩映,柵壁火光復起,燕還劈啪作晌,火勢驚人。袁非心色如熾,他渾忘現場一切,把袁玉英放在木塌之上,疾伸一雙毛手, 先把上衣解開,現出貼肉粉紅衫,正待解開衣鈕,盡情撫弄,只可憐玉英麗質天成,心中明白,但動彈不得,那情況,確實比死還難。 毛手壓著雙乳,更逗發匪徒獸性,綠羅裙排扣一松,玉人護身之物,又少去一層。蛇杖老人飽餐秀色,不由越看越愛,突作獰笑道:“老夫平素御女不少,頗知 憐香惜玉,絕無痛苦。”話中帶喘息,顯見慾火如焚,袁玉英羅帶已松,這匪徒也緩衣解帶,剛好手握蓮足,正待施為,驀聞嘎嘎鷹鳴,群匪鼓譟,慘號異嘯,紛至 沓來,隔床玉女,適於此時,從昏迷中醒轉,睜目一看,不由驚出一身冷汗。玉女忙中有細,默不作聲,趁蛇杖老人,凝神傾聽之際,手提玉琵琶,強忍全身內傷, 連吃奶的力,也使了出來,疾把琵琶朝著蛇杖老人頭上砸去。 “乓”然一響,玉琵琶竟把淫匪打個正著。袁非惱羞成怒,淫心稍減,殺氣橫生,竟抱著先將房中兩女除去再說,雙指朝著袁女命門輕輕一戮,手挽斷頭蛇杖,擬朝玉女逞凶。 不料青蓮師太,卻於此時趕回屋裡,壽眉一揚,沉聲喝道:“孽障,你敢逞凶!如不速逃,貧尼手上鐵拂塵,立即送爾西歸上路。”說罷,竟緩緩朝著袁非走 來。屋外,銀霞四迸,半空裡還幻出千朵紫蓮,顯見崑崙門中,業已打發絕頂高手,赴此救援,如再不走,恐將步楊瀾後路。匪徒雖退猶貪,正待俯身把玉女琵琶, 搶奪到手,不料師太的鐵拂塵,竟用“金蛟剪尾”之法,硬攻袁非頭部,鐵拂塵揮掃之間,只一挨著,根根見血,匪徒膽怯,不敢再事逗留,只好揮舞蛇頭杖,護往 全身,縱落屋外。半空裡,已飛來一只翼展逾丈的大鷹,鐵嘴鋼爪,神駿非常。挑來的火箭手,都是義勇寨最驍勇的得力頭目,武功藝業,既能隨心所欲出入絕谷, 自非泛泛之流,神鷹雖駿。火箭手竟以匣弩對付,但見烈焰飛騰,劃空作嘯,紛紛朝著蒼鷹胸腹,不住攢射。嘎嘎之聲,震撼絕谷,這只大逾常軌的老鷹,似乎怒 極,長翼一比,凌空疾落,抄掠而下。 只聞兩聲慘叫,淒厲異常,神鐵鷹爪之下,竟攫著兩名匪目,鋼爪銳利如刀,陷入肉裡,點點鮮紅,有如血雨,自空灑落。 雙翅扇拍間,凌空直上,升空十來丈,突把鐵爪一松,爪下匪兵頭目,自然跌的不成人形,就此送命。武成林和徐芳,正迎戰一白衣少女,袁非把那少女一看,不覺身子麻了半截。 原來這少女蟬鬢如雲,眉比遠山,一付翦水雙眸,亮同星光閃爍。 雪膚玉貌,飄逸出塵,最難得,是素衣白裙,半塵不染,而修短肥瘦,乃至不能增減半分,左手持著一幅金幢,紫霞漫空,蓮花隱現,右手卻拿著一柄寶劍,銀 光如雨,龍影飛翻,似仙女,謫降瑤池,若青娥,飄落月下。武成林和徐芳,手提兵器。縱到少女身前,怒喝道:“此處金牛谷,未經允許,禁止擅闖,從速退出, 否則兵刃無情,誤傷莫怪。”少女毫不理睬,卻注視場中惠元,一手扶著瓊娘,一手仗劍和敵人大打出手,以一敵四,雖然顯得異常吃力,但仍不屈不撓,嫩臉上不 由泛起一片笑意。驀地櫻唇乍啟,嬌呼道:“元弟不必慌張,愚姊前來助爾一陣!”“那是自行找死!” 武成林在左,徐芳居右,欺身進入紫光之內,刀劍齊舉,銀青兩道光華,猝然飛起,星馳電射般,猛向少女攻出數著。 驀聞嬌笑一聲,少女轉動左手金幢,空中灑落幹朵蓮花幻影,把自己身子一罩,白光幾閃,幽香襲人,一股潛力,猛將武徐兩人兵刃,盪開老遠,紫光如匹練橫 空,帶著一道環形大弧,疾朝惠元身前直落。緊跟著一片龍吟虎嘯,寒光打閃,劍氣如輪,一支晶瑩利劍,如銀花火樹般,朝著敵人兵刃,一陣卷攻,當啷數響之 下,桃花女和秦珂,趕忙縱出戰陣,手上所持的青鋼利劍,竟從當中被人斬落,只勝半截。白衣少女,似因自己的人,受了嚴重傷害,又痛惜,又氣惱。 金幢轉動間,眩人雙目,手中銀劍,竟然猛拆猛攻,口中還向惠元招呼道:“元弟,速拿軒轅劍將火撲滅,並趕快把瓊姊妥與治療,待姊將敵驅退後,再行暢敘契闊便了。” 一剎那,絕谷裡,狂風驟起,走石飛砂,刀光劍影,如閃電驚雷。 五個為非作惡的匪徒,還夾著崆峒兩位男女弟子,七人合攻這白衣少女,八十餘招,猶難分高下。武成林的描金鐵骨扇,能用罡風傷人,並能隔空點穴,幾番暗 試,不意少女周圍,似有一股無形力道,把她團團護住,寒風暗罡,只一臨近,立被彈回。而且她手上所持寶幢,威力太大,紫光如烈日騰空,照得使人難睜雙目, 一柄驪龍劍,光搖寒芒萬點,點點飄來,久戰而群匪不退。少女意似不耐,白影晃動間,突然劍交左手,驀地吐氣開聲,右掌如閃電般,對準武成林遙空劈出,只覺 一般熱風,非但不住激撞,而且像怒浪衝波般,朝四周湧去。 武成林、高天鷂和徐芳,都擅內功罡勁,三人都豎掌一接,掌風還未推出,即覺奇熱攻。高天鷂和徐芳,趕忙中途卸式,同往兩旁一縱,避開正面來勢,僥倖獲 免。武成林忙用陰山派學而未精的蚩尤掌風,硬接一記,陰陽相電,互生互克,但武成林的功力,畢竟稍遜一籌,只打得心頭作熱,兩眼發黑,但猶勉強撐住,硬逞 英雄,喝道:“也接寨主一掌!” 右掌平胸推出,陰風習習生寒,還未接近少女,只聞她嬌笑道:“原是陰山妖孽,黔驢技止此耳,何足為奇?”金幢一撞,卷起一片紫霞,把吹來寒風,盪向兩 旁掠去。武成林心裡有數,知道再打也是白饒,好在師叔出關在即,不必忙在一時,遂獰笑道:“賤婢可惡,既願趕來送死,太爺一定妥與成全,等著瞧吧!”說 完,撮口一嘯,集合弓箭,攜著群匪和那兩位少年男女,直往谷項飛去。白衣少女,正是千里馳援的司馬倩霞,眼見周圍靜悄悄的,甚連惠元進木屋之後,竟未反身 出來迎接。便知大事不妙,忙納劍還鞘,收去七寶金幢,懷著沉重的心情,飄落樹枝,進入木屋之內。惠元站在床邊,滿懷愁緒,見著龍女,不由喚了一聲“姊姊 ”,星眸里落下淚來。 龍女低聲問道:“她們傷勢如何?”惠元流淚不答。玉女和瓊娘,都因真氣消耗殆盡,人已昏厥。龍女和玉女,兩人還是初見,自然好奇,暗把雲英一看,不由 大為讚賞道:“無怪此女能把麟哥的私心打動,對她至為愛憐,果然是麗質天成,加上瓊姊和自己,堪稱三絕。”趕忙為她一探脈息,知道暫無危險。 瓊姊姊鼻息沉重,全身燙熱,恙蟲病業已發作,真氣損耗又多,而且右臂還帶著劍傷,幾種因素湊在一處,任是鐵打金剛,也承受不來。 於是朝著惠元一招手,低聲告道:“弟媳倒無妨礙,瓊姊姊也可熬過數天,吉人自有天相,惶急何為?”又朝著惠元細看一會,見他眼圈帶黑,人也清瘦很多, 不覺憐愛異常,撫肩慰勉道:“這幾日,大約日夜坐守、把你累壞,愚姊只有感激和不安,特受師兄之請,來此赴難,我們情誼手足,生死一塊,趕快前去休息,一 切由姊姊代你坐守!”“玉姊姊傷勢至為嚴重,師伯也不輕,膨哥哥再不趕來,縱有靈藥,只恐也無法解救了。” 龍女忙赴玉英榻前,略探脈息,不由花容失色,驚道:“怎會弄成這等情況?”惠元把前後經過,概略一說。“今晚她可受人襲擊?” 惠元一臉困惑,答不出來。龍女一皺眉,把玉英身上衣裙,妥加整理,又為她渾身察看一陣知道她曾遭侮辱,但未失貞操,而且還被人點中死穴。如在平日,功 力未失,尚可解救,她病上加傷,體力至弱,元氣已盡,解救至為困難,不由把心中所想,向惠元細說。惠元驚道:“如果玉姊有三長兩短,麟哥哥多情重義,勢必 抱恨終身,這事情叫我如何向他交待?” 龍女也黯然無語,最後只有慰勉惠元,並將師門靈丹分別納在傷者口內。青蓮師太,人已醒轉,龍女依禮見過然並將玉英情況,一一陳明。師太默然久之,幽幽 一嘆道:“我佛慈悲,但願劫數勿落在這孩子的身上!”當晚,玉女和瓊娘,先後醒轉,兩人一見龍女居然會有這種義氣,自然感激異常,尤其是玉女雲英,得悉名 門正派中,無論男女,風姿氣度,在人與人不同,不由又敬又愛,竟拉著霞兒的手,絮語不休。 玉英全身火熱,跡近昏迷,口角中還不時流出白沫,陣陣模糊囈語,細聽似在呼喚麟兒的名字,龍女不覺為之默然。 朱雲英也獲悉事情梗概,竟代為感嘆不已。乾元內功怯傷之法,功效如神,龍女夜間為玉英療傷,但因被人點中死穴,傷勢雖有進,但情形仍至為嚴重,在無可 奈何之情況下,龍女只有修書,向崑崙緊急乞援,召來神鷹,拿好書信,神鷹即衝出絕谷,直向崑崙飛去,義勇寨群匪,仍然採用火攻,而且在方法上,愈來愈毒 辣。先拋下不少乾柴,柴上澆以油脂,繼撒下大批火藥,毒磷火箭一引發,轟然一響,火光四起,周圍樹木,也紛紛著起火來。金牛谷火光燭天。 無殊一片火海,所幸天山神丐,立攜蒼鷹老人和雲姬等,相率救援,仗著寶幢仙兵,可以滅火,未肇巨變;然而不斷輪攻,漫無休止,龍女和惠元,卻也疲於從 命。就在龍女到達的第三日,毒龍老怪,竟不惜親自出馬,這天清晨,輪由惠元巡邏,探望谷頂,地雷滾木,堆積如山,火箭手也增強數倍,眼看情形不妙,立返室 與龍女計議一番。義勇寨鐘聲頻響,顯示群匪攻擊在即。龍女攜著惠元,縱出木屋之外,驀地白光一晃由谷頂縱落一人,不待臨近,惠元已低告龍女,來者為誰。 白髮怪童冷浮生,一見龍女姿容,不覺當場怔住,惠元喝道:“無知小魔,來此作什? 不速言明,莫想出谷!”冷浮生寒著森森的一張臉,漫不為意道:“奉師祖之命,著爾等自行束手就縛,尚可有一線生路,否則,只他老人家一出,谷裡一幹人眾,立成粉碎!” 惠元那甘示弱? 熱譏冷嘲,不但把小魔挖苦得淋漓盡致,連陰山五老,也罵得痛快十分,小魔頭勃然變色,竟不作答,聳身飛出谷底。 不須臾,武成林都一幹匪眾,先後入谷,緊跟著一聲異嘯,劃空而落,音才入耳,毒龍老怪,已縱落谷底,仍然是一襲白袍,寒光閃爍,但頭上那致命肉角,此 時卻已根除!人甫縱落,從那又長又亂,前覆眼鼻的白髮裡,迸出兩道寒光,旋發出一陣咯咯笑聲,使人聞之,從腳底直透頂門,不泛起陣陣涼意。 龍女大吃一驚,左幢右劍,蓄勢以待,陳惠元也伸手取劍,雙眼緊注敵人,只一發動。 決以全力相搏。老怪哼了一聲,把樹上木屋,看了一眼,立沉聲朝惠元喝道:“你大約就是崆峒弟子陳惠元了,可知罪麼?”“殺人父母,滿懷血債,才是罪魁 禍首,包庇凶犯,坐地分贓,也為從犯之一,陳惠元一身清白,自信可以無罪!”惠元慷慨激昂,絲毫不懼。 “孺子大膽!” 老怪把右手一揚,立見白氣如練,似實還虛,不但四周壓力奇重;而且寒氣襲人,膚痛如割。龍女一聲怒叱,七寶金幢,對空一揮,金花如雨,護往全身,幢風 起處,把毒龍老怪發出的寒氣;激向四周飄去,但覺幢上壓力奇重,震得臂彎酸麻。 老怪毛臉不由一陣悸動,分明對眼前少女,至感驚為,旋又一聲冷笑道:“憑雪山老尼,這點微末道行,居然敢和老夫作對,跟大膽:”驀地一飄身,快似幽靈 魅影般,立穿入紫蓮光幕之內,右掌往前一扣,逕奪龍女手上金幢。惠元眼快,立把手中長劍一揮,紫光碟繞,朝著老怪攔腰卷來,徒見白光連晃,在森森劍氣。綿 綿光網之內,如金幛熾柳般,絲毫困他不往,瞬息便是十招以上。牟尼身法,惠元雖學而不全,畢竟還練了十之四五,龍女卻習靈猴幻影,比惠元絲毫不弱,兩人因 為老怪身法太快,竟把這種師門奇藝施展來,一陣輪轉,快得使人眼花撩亂,龍女長劍一展,銀光匝地,出手便是“萬戶千門”、“曉桂秋城”、“風狂浪涌”,連 環三劍,著著逼來。惠元配合龍女攻勢,長劍卻從上面進逼,“雲龍舒爪”,劍點眉梢,“翰海煙波”,攔腰疾卷,紫虹白電,光幕如山,乍合乍離,風生雷動,漸 漸溶為白茫茫光影一片,把毒龍叟籠罩得密不通風。也不知老怪使用何種身法,人如一只大白鶴,飛旋疾轉,鑽空穿隙。對惠元和龍女的攻勢,不但漫不為意,而且 不予還手。 劇戰一陣,惠元和龍女,漸覺真氣突然鬆懈起來。龍女一見情勢不對,不由心生驚覺,暗中默察,才領悟老魔頭原利用一種奇異身法,專在空隙中穿梭往來,這 原是以逸待勞,耗人真力。兩小伶俐無比,不由互通聲氣,彼此使用寶光劍氣,護往全身,也和老魔頭慢慢硬耗。卻不料這老怪果是魔家至高人物,與眾不同,兩小 心意才動,便已全知,冷笑一聲,右掌一揚“金龍控爪”,強攫龍女手上驪龍神劍。神劍嗆啷作嘯,銀龍翻飛,七寶金幢,也如旋輪掣電,蓮花飄落間,硬往老魔手 上便匝。 惠元清笑一聲,口中還不斷挖苦道:“你來嘗嘗這一式,功力如何?” 一式“寒雞獨立”,人如陀螺疾轉,劍隨身走,勢若劈雷,這一式,果具威力,老魔不敢硬接,只有中途撤招,惠元龍女,長劍一翻,不等騰挪,同用“三星趕月”,往前一逼。 雙方打的不可開交,其他匪眾,也並不閒著。地雷油木火藥煙硝,由谷頂拋落後,群匪競紛紛往前搬運。一位毒龍老怪,即把兩人牽制,無從阻止,眼看愈積愈多,只一引燃,勢成火海。 龍女和惠元,知道形勢已急,兩柄利劍,加強猛攻,毒龍叟仍是一味清閑,雙掌兩袖,連番招展間,把兩人精奇招式,輕輕化解無餘。 武成林則利用攻心之術,在一旁大聲喊吶:“降則免究,違者只有自速其死!絕谷四周,佈置重重,如想掙扎,無殊作夢。” 忽聞異嘯連連,弓弦震耳,谷頂守兵,紛紛被人拋落,斷手折足,破腰裂腦,血肉橫飛,慘不忍見。 武成林一怔之間,未容考慮,立即一扭腰,“黃鶴沖天”,正擬躍上一查究竟。忽見兩條人影,疾同鶿鳥猛撲過來。煞風之勢,如決千似之溪,來勢之猛,使人驚心駭目。 頭一位,一襲清袍,面白無胡,非儒非道,倜儻不群。尾隨身後的,卻是一位身背鐵蓑翁的老者。 這付打扮,使武成林突然想到江湖上兩位極厲害的人物,不由綻口大喝道:“來人莫非公孫虛和鐵蓑翁麼?此間事,不容插手!” 那青袍中年人物,縱聲朗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假如大家都袖手旁觀,不讓強盜橫行無忌麼?”袍袖拂展之間,勁風如剪,往下便壓。武成林忙用一武“巧 墜千斤”,往斜刺裡降落地面,煞風凌空直壓,把地下匪屍,震得血肉橫飛。 群匪怒目而視,大約毒龍老怪預有叮囑,未經准許,不得插手群毆,連冷浮生項懸異寶,竟也釘立一旁,讓兩人自由自在的進入場裡。來人果然是苗疆二奇的公孫虛,和衡山派碩果僅存的鐵蓑翁。 紫白光華電閃,惠元龍女劇戰老魔,九十餘合難分高下。 公孫虛不由暗暗奇道:“這真是:名教無虛士,英雄出少年,紫陽舊友的愛女,竟有這種功力,老魔難惹,何不讓我兩人替換一番?”遂含笑向場中招呼道:“兩位小友,不妨稍憩,待我來和這位坐鎮巫山的長者,討教幾武高招。” 一聲襲帛起處,長劍光華乍斂。龍女惠元,往左右一分,收劍後,首由龍女笑向兩人招呼,並代向惠元介紹,還未敘禮,公孫虛早早含笑點頭道:“此時無暇互 道契闊,兩位小友暫進請便。”隨著話聲,緩步登場,鐵蓑翁也跟蹤而進。 毒龍叟背著一雙手,仰面朝天,視同未見。這種盛氣凌人之概,公孫虛自然不服,冷然發話道:“年事已高,是否適纔劇戰,不宜重來?若然,請示知地點時日,某當適時應命!” “你們兩人,自認比那兩個孩子,高明一著麼?如能在老夫手下走過五十招,老夫自認從此息影武林,不問世事!”老怪連嘴唇也末動,竟施展腹語,但聲音卻是異常清晰,字字入耳。 “好!就此過招!”名家交手,與眾不同,袍袖招展間,繞場三匝,道了一聲“請”。 毒龍叟緩緩一掌,平胸推出,既無風聲,看似也毫無力道,但公孫虛和鐵蓑翁臉上,卻顯得嚴肅異常,不約而同的把袍袖往上一展,立向兩旁分開。 老怪臉上,卻現出一絲詭秘笑容,橫步左旁,探掌前伸,白光一晃,輕快絕倫,還未看清,公孫虛已吐氣發聲,暴喝一聲“打!”雙掌往前猛力一擊。鐵蓑翁也 從側面進逼,掌風如山,勢若奔雷,眼看落在毒龍叟的側背。兩人拳掌,還距離對手身軀,遠達一尺以上,驀地中途撤式,似被一股無形力道,把兩人身子震開七八 尺遠。 龍女和惠元,知道這一比鬥,合兩位前輩之力,恐難走過三十招,不覺緊張起來。鐵蓑翁左掌當胸,右手前探,垂眉合眼,隨著對手身子,一步一趨。 倩露是佛門弟子,知道這是衡山派獨擅天下的金剛掌法,只可惜缺而不全。師門鴻鈞八式,以及神尼所授的天龍八掌,與金剛掌法,堪稱釋道三絕,不由全神貫注起來。 公孫虛平日和人對敵,極盡詼諧之能事,這一次,卻是傾全力以輔,掌按五行,人馳六合,分拿鑽按,開合翻旋,攻守進退之間,全盤無隙可乘,四象嚴守不露,著著施來,均臻上乘。 無如毒龍叟一身秘學,得魔家神髓,全身肌膚,也能隨意指使,防身克敵。這時,一見兩人使出煞著,不由嘿嘿狂笑道:“五行掌,金剛掌,盛傳武林已久,都 謂功力特具,老夫倒得試試!”飄身掠影間,又復笑顧鐵蓑翁王一峰道:“看你年歲,雖然達不及老兒孫,卻也近百,難道這麼多年的潛修名山古剎,卻只拾人餘 穗,學了這點殘缺不全的招式麼?” 口氣大的嚇人,笑聲更震得耳膜嗡嗡作響。鐵蓑翁不由一驚。 老魔頭趁他分神之際,人如浮光捉影,往前一撲。鐵蓑翁驀地將雙掌朝上一翻,“舉手擎天”風若怒浪,徑取胸坎,忽見老魔胸腹鼓動,一陣滾動,掌風擊中, 行若無事,前掠之勢,絲毫不減,抱袖招展間,往鐵蓑翁掌上就指。來勢太疾,換招不及,鐵蓑翁也深覺師門鎮山掌法,不見得如此不濟,臂凝內力,硬接-招,“ 啪”的一聲,鐵蓑翁如中蛇蠍,疾朝身後一退,陡覺十指又酸又麻,而且陣陣奇寒,直透心胸。 毒龍叟袖卷怒雲,人如幻影,飄身一掠,乘勢追襲而來,眼看鐵蓑翁岌岌堪虞。公孫虛長笑一聲,青袍帶風,側掠而上,還未臨近,右手屈指如鉤,五指真氣迷 漫,疾同石火一閃,掌擊命門。又猛又快,心裡還暗中嘀咕:“看你如何閃避這招?” 老魔頭反身疾轉,屈指微彈,硬敲脈腕,同時右手往裡一縮,那冰綃袍袖袖,似是卷尾怒龍,剛柔交並。白光微閃間,公孫虛疾閃不及,背上竟著著實實的挨了一下,只覺全身一麻,真氣一松,從空中跌下。 毒龍叟在三十餘合之內,連敗兩名高手,目光環顧,宛如虎鷹眸,嘿然冷笑道:“鼠輩,竟是無如不利的人,如此滋擾,老夫倒要成全你們到底。”暴喝一聲:“退!”武成林率全體匪眾,猛往後撤。 龍女驚叫道:“他們準備火攻!把毒龍怪攔住!”惠元疾把長劍一揮,猛往老怪頭上撩來。忽然腥風陡起,白氣蒸騰,朝著惠元擋了一擋,略事停頓,毒龍老怪 已如一縷輕煙,衝出谷頂,雙手連連揮間,只覺火花凌空而下,“轟”然一響,地動山搖,火光熱風,從金牛谷直衝而上、爾後只聞一陣“劈啪”,火勢歷久不絕。 谷中人眾,是死是活,因為出口處,為老怪親自扼守困往,無法入內探聽,根據當時情況臆測,由於火光太大,雖懷異寶,恐也難倖免。 以上情況,因為天山神丐,親目所睹,正待設法入內,碰巧當時毒龍老怪,率眾出谷,神丐知道老怪武功卓絕,合蒼鷹老人和雲姬等,也絕難是他敵手,只好暫時潛走。 毒龍叟目光如電,業已察覺,但未追襲。 當晚,由蒼鷹老怪,招來飛鷹,神鷹見著舊主,歡躍非常、於是由天山神丐,騎鷹往崑崙,擬面陳紫陽真人,計議一切。 飛馳一天一晚,即抵崑崙山境,忽聞一陣簫聲,如流水嗚咽,裊裊入雲。才一聞聲,那鐵翅神鷹,即斂翼降落,神情萎縮,以已受傷。 老叫化吃驚異常、暗道:“這簫聲太已邪門,莫非紫陽舊友,人在此處,故意開這玩笑不成!”正舉目顧盼之間,忽聞身後有人冷然說道:“看你這付奔喪神氣,以屬崑崙走腳報訊之流…… 神丐猛一回頭,見身後立著的入,手持鐵簫,不冠不履,恰似一落魄文人。年齡似在五十以上,左頰,帶有一條兩指寬的紅色胎痕,面容瘦削,兩太陽穴鼓起老 高,一付三角眼,精光瑩然,手指很長,其白如玉。此人、頭部微翹,那神情顯得高傲之極。 神丐久涉江湖、對於那三山五嶽的人,知道不少。可是,此人出身來歷,卻無從想像,而且以自己的功力,來人接近身後,竟一無所知,豈非奇事?不由暗裡吃 驚,但還強作鎮定,微笑答道:“老化子行無定所,自由自在,長年騎在鷹上,嘯邀煙霞,不免有時大發慈悲,也不免替人通喪報訊。尊駕如有此事須辦,只管交來 便了!” 那人哼了一聲,報以冷笑道:“蕭某想著你替閻老五報訊,說他座下又待添一名餓鬼!”鐵簫一指,響震風雲,一縷寒風,兜心而至。 神丐不敢怠慢,綠竹杖飛繞疾旋,把盪來鐵簫震開。但來人-起招,即隱含粘字訣,杖頭打出後,一股無形內力,沿著竹杖,綿綿不絕,如飛駛來。 神丐朗笑一聲,疾把身子往左一橫,長杖一挑一點,“拔雲見日”,猛襲章門。持簫人輕叱一聲“找死!” 人如行雲流水,簫似亂雨敲春,一枝鐵簫,幻起無數簫影,從四方八面,激盪而來。 一剎那,杖影縱橫,樂聲四起,如鶯鶯鳴鳳嘰,花外流雲,無疑是譜搖歌聲,香薰古寺,殺伐中卻現著載歌載馳,非常別致。 五招一過,神丐始知來人已得武學神功,自己絕非敵手,敵人也窺破老丐來路,竟自言自語道:“原是天山餘脈,憑這點本事,也涉足江湖,真是不知自愛!” 抬手變式,異聲迭起,鐵簫往上一穿,招化“昂日穿雲”,把綠竹杖前封之勢,一舉擊破。驀地翻身疾旋,“反日揮竿”,直挑竹杖。 神丐正用一式“泰山壓頂”,猛攻對手百匯,杖勢居高凌下,施來又快又猛,下壓上挑,逆向而來,澎然一響,聲震山谷。 天山神丐手頭的綠竹杖,如中千斤鐵錘,震起老高。只覺雙臂一麻,虎口火熱,未等騰挪,人影一晃,“關元”、“鳩尾”、“商曲”等要穴,盡被人點中。神 丐臨危神清,強盡丹田一口氣,抽身後躍。神鷹本來為簫音所傷,萎縮一旁,閉目調息。神鷹為主心切,竟於神丐後躍未落之際,振翅疾飛,嘎然一聲,負著神丐就 逃。 持簫人的身法,奇快絕倫,用心更是毒辣可惡。雙袖招展,騰身空際,鐵簫連指,習習陰風,挾排山之威,乘勢追襲。 神鷹被陰風擊中後,等於傷上加傷,昏迷中,一人一鷹,跌落澗裡。持簫人赴澗旁,看了一眼,並還嘿嘿冷笑道:“明年今日,是你祭辰,你自己找死,莫怪我蕭使君手辣心黑!”只聞一陣簫聲入耳,曾未幾即告消失。 神丐把話講到此處,麟兒已急得五內如焚,契友嬌妻,如有不測,則真是生不如死。這一想,直恨不得立達金牛谷,於是催鷹兼程進發。 窮一日一夜之功,巫山已距離不遠,眼前已在緊要關頭,麟兒不由手控革囊,準備冰蓮雪藕,好入谷施救。 隨手入袋,這孩子竟是慘叫一聲,身子一倒,不是神丐手快,已從鷹背跌落。老乞丐面冷心慈,對麟兒不啻父子,大驚之下,把人一看,美麟兒一臉慘白,手掌 如冰,口吐白沫,顯系驚傷過度,一時昏厥。神丐恐肇巨變,兩手把人抱持,先行落地,把人救轉再講。低嘯一聲,鷹性通靈,略一盤旋,即斂翼而落。 這正是巫山範疇之內,不過離劉女還有一段距離,山勢綿延,枝濃葉密,落腳處,細草油油,原是群巒疊嶂間一塊草地。 神丐把人抱下鷹背,注目革囊之內,始悉囊裡除了一半張殘荷之外,所謂冰蓮雪藕,連一點殘跡也無。這一驚,不是年事已高,忍耐得下,也幾乎和麟兒一樣急倒。 老乞丐不由慘笑一聲,額角間冷汗浸淫,頹然坐落,立把麟兒衣服鬆開,取出一顆紅九,拔開酒瓶,連酒帶藥,輕輕灌服,又在胸口按摩一陣。 約莫經功半時,麟兒才慢慢甦醒,雙眼一睜,眼見著這位慈愛逾常的師執輩,不由撲簌簌的落下淚來。神丐勉強安慰道:“你冰蓮雪藕,大抵被人用神偷手法順 手竊去,但事已至此,愁也無用,老叫化只有和你再入絕谷,好歹把敵人毀他幾個,以息心體怒火如何?” 麟兒泣道:“師伯,弟子眼前靈智已蔽,心亂如麻,一切仍煩師伯作主,弟子只有遵命便了!” 神丐知道此事對他打擊太大,但也無法安慰,乾脆點頭不語。麟兒從地上,慢吞吞的立了起來,此時他似乎一點也不覺急,反淡悠悠地一笑道:“師伯,人死之後,可不可以化為厲鬼,報復惡人?鬼神之說,你信不信呢?” 神丐不由暗裡一驚,正色道:“你這一問,倒把我化子考倒了,恕我難於作答!不過儒家對怪力亂神之事,避而不談,武林中人,只知仁俠作義,捨己存人,義 之所向,絕無反顧,但也不是逞一時之氣。令師紫陽真人,才華盡代,學究天人,氣度胸襟,無人可及,你能在這方面,多下功夫,絕對不會有錯,否則,你不但白 費了他一番教誨之德,也辜負了你這種絕世奇資,而且深寄重望的,還不止令師一人。試想,神山三老,德高望重,能把你列為門室子弟,可以說是曠世奇緣,你能 心存私慾,忘去大我麼?” 這一說,把麟兒聽得變顏變色,苦笑一聲道:“師伯金玉之言,小姪只有銘感。但望上蒼有靈,金中谷之事,安然渡過,不要掃及無辜才好!” 老少兩人,沿著一條小徑,面北而行。、眼前這一死結,似乎誰也沒法解開!老叫化仰望長天,頻頻嘆息,忽然噫了一聲,道:“這是誰家白鶴,如此神駿?” 麟兒不由心中一動,抬頭一看,早知此鶴來歷,忽聞一聲清唳,那白鶴忽從高空斂翼而落,又忽唰得一聲,振翅凌空,起落之間,如電掣星馳,奇迅無匹。天山 神丐不由一陣迷惘,眼望白鶴降落之地,怔怔出神。那是一處小巒,距離麟兒立處,也不過百餘步。 麟兒飄默不語,突飄身前躍,神丐知道他私心欲碎,不妥為監護,這孩子可能毀在巫山,於是緊跟隨身後,躍上小巒。 麟兒身法奇快,幾個縱躍,超前數丈。只聞他噫了一聲,突然在一塊青麻大石之前,停了下來,眼望石上之物,只管出神,秀眸中,更是紛紛淚落。 石上擺著一只碧綠瓷物瓶,一段白藕,還用手指寫著寥寥數字:“癡念可憐,原璧返還,絳丹雪藕,可以卻病延年,毋需傷心自誤!” 天山神丐如墜入五裡煙雲,莫名其妙?不由問道:“此物為何人所贈?為何恁地傷心!” 麟兒手裡拿著那瓷瓶雪藕,如獲至寶一般,欣然告道:“這位老前輩,不但功高莫莫測,而且慈心仁惠,尤屬千古難尋,在麟兒迫得無路可走時,竟又助我一著,這種思德,真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神丐正擬問他贈物者為何人,不料話未出口,也不知從那裡傳來一種老氣橫秋,極心詼諧的口吻,只聞有人罵道:“沒出息的廢物,辛苦得來之物,卻被人神不 知鬼不覺的一下摸光,老乞婆不過舐犢情深,慷他人之慨,假借你手,治好她那嬌生慣養的琵琶妞兒,你不但把我狗肉和尚的臉,一舉丟盡,還在此滿懷得色,真把 我氣死了。” 連訴帶說,哼唧不停,似是老年人氣憤已極,弄得上氣難接下氣。 磷兒這孩子,雖然天真友愛,但平常卻不容人存心侮辱。這一次,不但毫不為忤,反驚喜若狂,一雙爍若明星的大眼睛,忙不迭的向四周探望。那聲音又在叫 道:“我和尚真是自討苦吃,怕沒徒弟,揀一個活像大姑娘的小子,傳他鬼盡符,連貼身家當也給了他,不料許多妮子,竟因他害起相思病來。這一次,如不找人頂 替,豈不釀成天大麻煩?而今連老婆也保不住了,誰說他聰明可靠呢?”麟兒不由叫道:“師傅,快莫戲耍弟子了,好心出來,讓弟子拜見吧!” 四方八面,又傳來幾聲大喝:“你連師傅也見不著,還能算是神仙三老的門人?”哈哈笑聲震耳。一股酒香襲人,把天山神丐,弄得饞涎欲滴,不由笑道:“老 前輩真好享受,藏著美酒,獨個兒自行受用,卻不料我化子囊內,多的是煨好狗腿,醇酒狗肉,相得益彰,獨樂何如眾樂?乾脆現身出來,你拿酒。我出肉。大家痛 快一番,豈不甚妙?” 那人卻笑罵道:“你這乞兒,雖然天生饞相,卻還對我味口,只要你不嫌臟,等會,我會把點剩餘酒滴,與你解渴便了,此時你們兩人不妨暫時躲上一會,待我把那些沒有良心的賊禿。趕走之後,再見不遲!” 稍停,那語聲卻細得如蚊鳴一般,招呼兩人道:“別看輕了這賊禿,未來之事,可能就毀在他的手裡!”道罷語聲寂然。 麟兒不由如久旱甘雨,暗中竊喜道:“有他老人家一出,天大的事,也可迎刃而解,倒看眼前人物,卻是誰!” 小山之上,本有曲徑直通,翻過山頂,前面便是直達神女峰的麻石大道。眼前人影一晃,斜刺裡卻走出兩入。前面是一位身材魁偉,穿著月白僧袍,背負古鐵 劍,手持雲拂,不怒而威的老僧,那像貌,卻很使人感覺不惡。背後一位,卻是大巴山的磨鏡叟。兩人腳不沾灰,談笑自若,磨鏡叟卻正在羨慕陰山派的絕世武功, 動問彼中內情,並向前面老僧討教。 那老僧笑道:“陰山五老,虛懷若谷,功力如神,道友如欲窮究武功,老僧自願代為引路,而且足以自信,一言雖無九鼎之力,但此小事一件,絕無問題……” 語音未落,卻有人接口笑道:“年紀一大把,不自長進,卻願充當魔子魔孫,真是無恥之尤!” 吧的一聲,一團泥沙,如電閃星馳,撲得老和尚滿臉都是。 磨鏡叟和那老和尚不由怒吼一聲,兩雙眼睛,賽似兩把利剪,往四邊探掃不停。空山寂寂無人,什麼也沒看見。 “出鬼了,有心滋事,卻縮在窩裡不敢出來,這算是那一門的江湖道?”磨鏡叟破口大罵,存心激怒來人,使其露臉,準備合力攻擊,以出心頭惡氣! “你也嘗嘗這個!”接著便是呼的一聲,也不知從那裡飛出一口爛草鞋,無巧不巧,打在磨鏡叟的頭上,幾番失著,把兩人氣炸了肺,仍不見人,無可奈何,只好重整衣履,準備上道! “回來!”這一聲,激盪行雲,群山萬壑,響起回音,使人駭極。 老和尚怔神之間,立把腳步停住,冷笑道:“老衲系佛門弟子,不善鬼祟,有膽出來!” 一陣笑聲起處,竟從一株老松之上,滾落一人,口中還不住地道:“完了完了,我狗肉和尚被人逼得狗急跳牆,連松樹上也存身不住。”眼看離地還有兩三尺,卻用一式筋斗翻身,飄然降落地面。 麟兒一見恩師鐃鈸僧那付滑稽異相,幾乎暗裡笑出聲來。 原來他那中部凸起的光頭,弄得泥沙滿頂,面上更是一臉油膩,破舊的僧袍,補綴千重,紅綠交間,此時更是又黑又臟,一落地,立朝地下便滾,口中還喃喃笑罵道:“你兩人不是想見我和尚麼?看打!” 他說幹就幹,人從地上一彈,只聞清脆兩響,左右開弓,一僧一俗,老臉上,立挨了兩記大大的耳光。 這月白僧袍的老和尚,正是崆峒朱清元,他一向狂妄已慣,那甘無端受辱?肥大袍袖一拂,煞風宛似大海驚濤。同時旁立磨鏡叟,也發動青靈古鏡,光華閃爍間,已隱身遁形。 鐃鈸僧拔腿就跑,口中還不斷怪叫道:“無形無質,兩麵包抄,這不是要我和尚的命! 你們還不救我一救?”煞風撣在他那破舊僧袍上,震得如風飄蝴蝶,嘩嘩作響,異僧手舞足蹈,其快如風,驀地回身疾轉,也不見他揮手作勢,打來的一股狂風,即無形消失。 但一波未平,二波又起。鐃鈸僧的身旁,陡聞有人大喝道:“接招!” 鐃鈸僧咧牙一笑,口宣佛號,身法左顛右倒,詭秘之極。驀地以掌一揚一合,只覺一股青濛濛的光華,落在手內,於是奇事立顯。 磨鏡叟的遁形之術,立即失效,目定口呆的站在一旁。崆峒僧大吃一驚,知道來人功高莫測,但以自己資望之高,江湖經驗之豐富,竟不知來人為誰,眼看已輸 人一著,而且出手容易縮手難,不由當場怔住了,手腳一緩。和尚撲上前,伸手一抓,崆峒僧那月白僧袍上,立撕了一個大洞,而且還指手劃腳的訴說道:“自己是 長輩,卻計算門中的弟子,為老不尊,豈不可恨?” 崆峒僧不由又氣又急,怒喝一聲:“老衲和你拼了!”雙掌一合,童子拜佛,身形微挫,突從平地聳身而起,人似浮光掠影,僧袍帶風,輕靈已極,雙袖微展,滴溜溜的盤旋疾繞,覷準鐃鈸僧的頭部,掌挾排山之勢,凌空打來。 麟兒和天山神丐,不由一怔神,暗道:“這和尚,好精純的輕功掌力,這一招,倒看這位陸地神仙,是怎樣一個解法?”動念之間,只聞一聲怪嘯,若龍吟鳳飆,晌徹雲霄。陡見四方八面,都是老和尚的影子。 崆峒僧旋轉不敢下降。鐃鈸僧綻口一叱,右掌虛空一抓,掌起人落,崆峒僧那龐大身軀,竟跌落地下。 怪和尚把僧袍拍了一拍,嘻皮笑臉道:“這次不算,你們兩人不妨捲土重來,打勝了,把我送上西天,你們兩入不但解了心頭之恨,在武林中也露足了臉,如袖 手不打,不妨趁此滾蛋,至於你那徒姪,你如暗用陰謀,對他有所危害,只要被我狗肉和尚碰著,準下毒手,如不服氣,不妨一試!” 天山神丐暗自忖道:“這位老前輩,火氣還不小,如此以來,毒龍老怪,準得吃點苦頭!” 麟兒又恢復了平日那天真活潑的情景,一雙星眸,滿懷孺慕之色,真恨不得馬上把人趕跑,和師傅一敘離情。 崆峒僧被人打敗,老臉上又羞又愧,恨了一聲,指向狗肉和尚罵道:“你是何方的野和尚,老憎都得找你!” 鐃鈸僧把怪眼一翻,冷笑一聲道:“休想問我和尚的名姓麼,這個便是。”探手僧袍之內,竟拿出一腿狗肉來,大口啃著,其味無窮。又順手摘下腰間的酒葫 蘆,旁若無人,大吃大喝,口中還不斷嘀咕,道什麼:“徒弟找得不對勁,不但沒有東西孝敬,反替自己招惹麻煩,傳鈸之事,無殊狗咬耗子,好管閒事。” 一片瘋言瘋語,把崆峒僧弄得狼狽不堪,只好拉著磨鏡叟,從來路折轉而去。 麟兒躲在一塊岩石之後,敵人未去,鐃鈸僧不准他隨便出來,原早忍耐不住。此時人如一匹野馬,飛跳而出,更不管這位異僧身上,臟與不臟,撲上前,抱著師父大腿,那情形,甚是依戀。 鐃鈸僧綻口朗笑道:“孩子,你不怕師父身上的垢膩麼?這點酒,你敢不敢喝?” 麟兒笑道:“弟子不吃狗肉,師父的酒,卻想喝上兩口,唯打擾師傅的酒興,而且無物孝敬於心不安。”又握鐃鈸僧的手,代為神丐引見。 鐃鈸僧瞇著一雙細眼,望著神丐不住點頭。天山神丐,平日對人,也夠狂妄,這一次,卻極恭謹,雙拳一舉,笑呼一聲:“前輩,武林末學汪某有禮。”鐃鈸僧含笑不答,把酒葫蘆遞與麟兒。 麟兒笑向神丐道:“師伯壺裡已空,這兒的酒,先喝上幾口解渴如何?”神丐也不推辭,一口氣喝了三大口,即把餘酒給麟兒飲訖,並拉著磷兒,正容謝賜。鐃 鈸僧取過葫蘆,手朝神丐一伸道:“你的狗肉呢?想賴可不成!”麟兒在叫化口袋裡,取過三條熟狗腿,遞給師傅。 鐃鈸僧笑道:“你卻專一慷他人之慨,可知道他的東西,原是討來的,得來不易,那能全部給我?” 神丐笑道:“只要長輩不嫌,就連我這叫化袋,一同奉上,也是心甘情願的!”又向麟兒咬耳數語。 這孩子笑著搖頭。鐃鈸僧呵欠連天,雙手一伸,自言自語道:“這年頭,好人作不得,教了徒弟,居然得寸進尺,日後的麻煩不必說,眼前,竟把念頭轉到師父 頭上來了,閒事不管,樂得輕鬆,學酸秀才和牛鼻子,不是下棋,就是飲酒,無憂無慮,愜意十分!我找個地方睡覺去!” 麟兒那肯讓他離去,兩手把師傅大腿拖著,傻笑道:“好容易難得把你遇上,不要你的東西,連句話也不教訓徒弟麼?” 鐃鈸僧嘻皮笑道:“師傅講的話,你還不是把它當耳邊風?來!我問你,著你丟開老婆,捨掉朋友,自由自在的隨我去當和尚,你樂不樂意??” 磷兒把小嘴一嘟,口裡嘰咕道:“好好的人,為什麼要削掉三絲,去當和尚?”“難道當和尚的人,都不是好人了,那我狗肉和尚,還收你作什麼弟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迫,麟兒臉如紅布,羞不可仰。 鐃鈸僧一手持著狗腿,身子一溜,脫開身拔腿就跑,麟兒以為師父生氣,呆若木雞,眼中熱淚,如斷線珍珠,流個不住。 神丐笑道:“這位老前輩,生性詼諧,並非真的對你生氣,你只管前往便了!”眼前光華一閃,突地飛來一物,麟兒眼快,立伸手把它接住,原是銅鏡一面,鏡上發出青濛濛的一片光華,一望而知為磨鏡叟仗以隱身遁形的青靈寶鏡。 磷兒感激師恩深厚,心中無法形容。半空中,又傳來一陣細語,只聽鐃鈸憎喃喃叮囑道:“巫山受傷的人,其中可能遭致不幸,速赴金牛谷,先行救人,在劫難逃者,非我袖手不救,氣數已然。”到此語聲寂然,人也不見蹤跡。 麟兒關心愛侶兄弟安危,和神丐略事計議,立騎上飛鷹,奔赴金牛谷。 此刻金牛谷的人,正陷入絕大危機,因為毒龍叟連日猛攻,均被雙劍一佩一幢,硬行逼往,不由惱羞成怒,幾日苦思,終於想出一種極厲害的毒著,擬將受困的人,一一摧毀。 此日,太陽還未出山,武成林即率冷浮生和毒手鬼王高天鷂,蛇杖老人袁非,以及徐芳吳文一幹高手,進入絕谷。首由武成林率眾叫陣。 受困的人,還存身樹上木屋之內。龍女和惠元,連日苦苦支持殘局,敵人略退,又得服侍病人,而弄得疲乏不堪,而且袁玉英自受袁非所傷後,長日昏迷難醒, 每當神清,即便咯血,骨瘦肢離。昨晚,竟乘眾人調息之際,暗中把青絲割落,正擬伏劍自刎時,幸虧人已無力,手腕一軟,沉犀劍挨著牆壁,發出輕微一響,把闔 目養神的白衣龍女,驚了轉來。 一見這情形,美麗如仙的司馬倩霞,不由嚇得魂飛魄落,忙撲上前,接過寶劍,淚流滿面道:“師姊,眼前災禍,熬過數日,即可脫困復元,何必一時不忍,行此拙志?” 玉英顫巍巍的攜著她的手,低聲啜泣道:“霞抹,你以為我的病,還會好得了麼?”霞兒點點頭,勉為勸慰,但心情卻至感沉重,眼觸她身前千縷青絲,更是私心欲碎。 玉英微微嘆了一口氣,喘息不已道:“我雖得師門傳授,但因恪於天賦,內功基礎不穩,此次恙蟲螫傷,已難支持,赤煉蛇毒趁虛弱之體,侵入肌骨,雖然放血 療治,元氣卻因此而大傷,最後,群匪入屋,幾以兒女之身,為賊所辱,曾賴雲英捨身相救,得以苟全…… 而今,傷勢日重,生機已絕,最多也難熬過明日。” 龍女泣慰道:“也許明麟哥哥就可趕到。有他一來,我們即能脫困了!”玉英淒慘地現出一絲笑容,搖搖頭道:“我已魂遊丘墟,草木雖靈,焉能起死人而肉白 骨?他來,恐也趕不及了……”龍女為之默然,但她芳心明白,這位師姊,同樣地愛上了麟兒。可是嘉麟對自己的感情極重,瓊娘原是無法可想,情勢迫使他不能不 答應,要重蹈覆轍,再娶一位三房,決不會肯,可是這位袁姊姊,一經起念,三矢靡他,感情原是微妙的東西,絲毫勉強不來,遭到這種傷心棘手之事,饒你聰明絕 世,也為之捉襟見肘,不由心若熬煎,一時怔住。 玉英喘息一陣手持青絲,還將麟兒贈她的明珠,一一塞在龍女的手上,還握著龍女的手,低聲悄告道:“據我看,明日上午,他可以趕到,可是,我已等不及 了,明珠原是他囊中之物,理宜原璧奉還,頭上青絲,留與他作個紀念,並煩轉告,承他療傷之德,今生圖報無望,只好寄託來生了……” 龍女也不覺大為傷心。病者因為說話太多,一時竟咯血不止。嚇得龍女手足無措,忙服侍她食了幾顆丹九,餵了一芝液,讓她昏迷睡去後,靜中一想,只覺心亂如麻。毫無頭緒。 不用把惠元推醒,走到門如。把情形一看,陳惠元也只有流淚的份兒。 公孫虛和鐵蓑翁,都被老怪陰功震傷,只覺如置身冰窖,抖得牙齒打戰不停,兩人各就一人一板,跌坐行功,想用本身內力,卻去寒毒。無如這種絕毒掌功,不 與掙扎還罷,愈掙扎,竟是痛苦愈深,不由把兩位武林絕頂高手,弄得啼笑皆非起來。 這位苗疆異老,人最精靈,龍女和惠元,打從他身旁走過,即知出事,當下也不動聲色,一俟他們計議轉來,立把兩人喊住,問明情由後,這位師執長輩,當時 竟也難住了。不過公孫虛的為人,善於當機立斷,忙走近玉英身前,探了一會脈,說道:“有些事絲毫不能勉強,為人宜從大處著眼,真正人事已盡,無愧於心,事 情也就任它去罷!” 這一說,無異把玉英的病狀,明顯地認為絕望了。兩人自然無限傷心。 第二天清晨,玉英病勢,似乎已減輕不少,雙頰竟略現紅暈,朝著龍女惠元,絮語一陣,還強求龍女,把自己抱到師叔榻前,問候師太,又和瓊娘雲英,依戀了 一陣,最後,星眸中才流出眼淚來。瓊娘心細,仔細把師妹一看,不由慟哭失聲。 正是: 自古傷心惟死別, 今朝卻到眼前來! |
第02章 血染絕谷
原來玉英目光失神,瞳孔擴大,那紅光並非好轉,而是日落之前,必有迥光,也是人死先兆。 瓊娘失聲慟哭。袁玉英也熱淚雙流,龍女原生就俠肝義膽;而且以她身份,她可以左右麟兒一切,為著挽救玉英性命,忙止住瓊娘哭聲,攜著玉英的手,正容說道:“師妹,你我都是武林兒女,彼此有話,自然可以推心置腹,請恕我直言!”玉英含淚點頭。 龍女又繼續說道:“你病勢雖然沉重,但依我看,總還有一線生機,只要能挨過一兩日,他必定可以趕來,而且,只要玉妹妹看得起我們,彼此都情若手足,什麼事不可好好商量?不論有天大的困難,為著姊姊身體著想,我要代他答應一切!” 惠元不由佩服霞妹妹凡事真能當機立斷,雲天厚誼,無以復加。 玉女雲英,也暗中稱許不盡,但她和瓊娘彼此都知道,袁玉英生機已斷,無可挽回了。 果然從袁玉英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那笑意、也不過如浮光掠影,一顯即逝,緊跟著,便是一陣急促的喘息,額角間,冷汗長流,手和腳,都顯得冰冷。 龍女忙就著榻上,躍坐行動,雙掌一陣搓揉,其熱如熾,立向玉英丹田,輕輕貼去,還沉聲低喝道:“玉姊姊,速盡所知所能。利用本身元氣,引發真火,我用乾元內力,助你一陣!” 袁玉英的神智,幾近昏迷,經龍女一提醒,雖然勉強振作了一下,但內家基礎太嫩,竟然配合不來,只好苦笑一聲悠悠說道:“霞妹妹,你這番心意,我在九 泉,也得感恩圖報了,無奈我生機已絕,縱有回天之力,也難管住我七魄三魂!”稍停,又叮囑瓊娘道:“師姊,回山之後,無論如何,請你到我家裡來一趟,父母 年老,下有弱弟,依閭之望,勢所難免,他們誰又料到?養成這麼一位女兒,會客死絕谷!”講到此處,早已痰湧喉頭,嬌軀巳漸顯抽搐。不用說玉英瓊娘,這一幹 多情重義的武林兒女,弄得悲切欲絕,連青蓮師太和苗疆公孫虛幾位,也落下淚來。 惠元把麟兒所贈的芝蘭仙寶和靈芝天露,都拿了出來,強著玉英吞服。玉英目光已散,看人只覺一片模糊,但神智卻還清晰,喉頭痰湧,無法說話,只有把頭搖搖。司馬倩霞,卻施展了全身功力,乾元內罡,已化無形為實質,從鼻中噴出兩股白氣,只朝玉英鼻內直鑽。 驀地一聲輕咳,玉英已吐出一口濃痰,卻還強振作精神,哀哀泣道:“死後遺骸,請運回祖籍,別無他求了。”又喚了一聲:“元弟!”惠元泣道:“姊姊還有 何吩咐?”“請把他日常佩用的寶劍,給我看最後一眼。”元兒心似油煎,趕忙把軒轅劍解下,低頭垂目,一片虔誠,遞了過去,口中還 嚅道:“玉姊姊,霞姐姐 的話,麟哥哥會言計聽從,再說,只要能對你病體稍有補益,我們就是犧牲性命,也沒有什麼可以推辭!” 此語一出,又引出一片悲聲。 公孫虛和鐵蓑翁,淚灑羅衣,一同大嘆道:“武林中有你們這班少年人物,如此多情重義,魔劫猶臨,上蒼也太無情了!” 玉英把軒轅劍,放在胸上,摸摸劍柄,一雙失神秀目,早已涕淚漣漣,大約為龍女真誠所感,帶來一線希望,生機尚未全絕,故此時猶尚未咽嚥氣。忽有寒風一 縷;激射而入,千絲白氣,其涼透頂,朝著龍女玉英諸人頭上一蓋。雲英驚叫一聲。龍女項下神佩,突發出一蓬碧光,朝著那襲來寒氣一擋,惠元打出太乙五靈掌, 還隨手拔出軒轅劍,對著門口一撩。 來人冷笑連聲,身子一翻,倒縱而出。惠元也追出室外,一見暗中突襲的人,正是武成林和拾得子冷浮生,不由怒火萬丈,正待仗劍一拼。木屋之中,突傳來一 陣哀號,而且還夾著琵琶淒怨之曲,驀地高音泛微,殺氣天來,琵琶錚錚之聲,聲聲入耳,只震得耳鳴心跳,意亂神煩,四面周圍,壓力驟增,渾身難受,一身真 力,似已全失,軟綿綿疲憊不堪。 惠元知道袁玉英業已死亡,那哭聲正是瓊娘雲英所發,雲英怒惱交加,悲己憐人,正忘卻自己也身在病中,手揮太陰勾魂七曲景厲害的煞著,五陰攝元之法。這 類奇曲,系魔家最高傷人妙著,隱煞氣于弦音,散人心神,生成幻覺,於是身受其害,五陰紛至沓來。待五陰醫彼湛原,正如以沙土投諸淨水,遂成為濁,真性蒙 塵,邪念百出,安有不敗?武成林和冷浮生,早已全身抖顫變顏變色。正待引身後退。突從洞口上飄落兩人,一入低谷,即朝松林之內疾奔而來,雙方一照面,藏匪 如中蛇蠍。 武成林鐵青著臉,左有冷浮生,右有高天鷂,雖然被樂音震得人如大病,但不能不自裝英雄,冷笑道:“臨陣潛逃,武林顏面,已被你這崑崙敗類丟盡,今日大約是惡貫滿盈,有意叫你兩人前來領誅!不必走,先吃我一掌!”“麟哥哥!”那是惠元的叫聲! 這一聲,充滿著血和淚!麟兒且不回答,他心裡如五味瓶翻,酸甜苦辣咸,樣樣都有,一雙星眸,淚流不盡。群匪趁勢進逼,首由冷浮生發難,雪瓊珠散出一陣 奇寒,白氣瀰漫,如風送輕雲,往麟兒頭上就罩。這孩子,正痴痴的靜立著,也不回手,卻一把拉著天山神丐,雪瓊珠乃是玄冰之英,吹寒散霧,奇冷絕倫,一經襲 人,即可使人凍殭。神丐本來無法抵禦,但覺一股熱流,擴及全身,而且熱得渾身難耐,寒霧一罩,立覺熱冷均消,一身舒暢無比,不由暗裡稱奇,他卻未想到,麟 兒此次身入星宿海,採覓雪藕冰蓮,全仗天惠真人,贈靈藥把他護住,而且還服食那天材地寶的蓮藕,早已不畏嚴寒之氣,並用本身元陽,連神丐也一齊護住。群匪 一見冷浮生率先發動,不約而同的打出劈空掌風,風生百步,斷枝飄揚,那輪旋罡風之中,還夾雜著一種奇特罡力,黃光微閃之下,銳嘯驚人,錐心刺耳。 惠元警告麟兒:“這是蚩尤掌,妥作預防!”麟兒立把右掌一翻,迎著掌風來勢,輕輕一接,驀地一翻腰,朝空一送。掌風如濤,勢可排山,一撞之力,只覺山搖地動,隱隱雷鳴,谷頂上,一塊徑可逾丈的大岩頭,立即擊落。 麟兒緩緩朝後一躍,群匪卻趁勢往前一衝,匆匆奔出絕谷。麟兒和惠元,四目交接,彼此都覺對方清瘦很多,不由握手無語,相對黯然。 那琵琶之聲,此時已突然中斷,哭聲不但未停,而且愈來愈厲,鮫人夜泣,巫峽猿啼,賺人落淚不過如此,“難道有人……”底下對話,麟兒不忍出口,但惶急之心,卻現於辭色。惠元流著淚,默不搭腔,卻緊握麟兒的手,匆匆朝木屋走去。 三人一上樹,屋裡已走出白衣龍女,肩插金幢,手持寶劍,翠眉帶煞,熱淚盈眶,一眼見是麟兒,淒然地喚了一聲“師兄”。雙方如磁引針,彼此都忘卻兒女習俗,情不自禁的擁抱起來。 “袁妹妹傷重身死!”龍女一語道破,雙眸凝注玉郎,怕他承受不起這種刺激。果然麟兒全身抖顫,步履踉蹌入室。瓊娘雲英和死者同在一床,袁玉英氣已全 斷,朱雲英也命若遊絲、瓊娘則大燒太熱,相去死亡,已只有一紙之隔,青蓮師太人也昏去,公孫虛和鐵蓑翁,垂首跌坐地上,如醉如癡。這種人間慘相,使人一進 房,即有一種窒息感覺,麟兒撲近榻前,只覺一片模糊,長慟欲絕。龍女惠元,知道這種傷心之事,無法急勸,率性讓他盡情一哭,但救人的解藥,卻不能不先取出 來。打開未婚夫婿的革囊,裡面除了一枝天狼釘和幾套換洗的衣服外,還有不少赤金,知道他家財富有,幼失慈母,嚴父卻代替了萱庭,這些赤金,當然是他那老父 留給愛兒之用,囊中還有一段藕,一瓶丸藥。萬里往返,志在求藥,天材地寶,價可傾城,但丹丸雪藕,如何配合使用?卻使龍女感到一陣迷惘,想問玉郎,他已伏 在床上,哭得死去活來。 惠元悄立在他的身後,跟著流淚。正在無可如何之際,忽有一只紅頸黑羽,渾身發亮的鳥兒,從門口一掠而入,見榻上玉女昏迷,那鳥兒以為她已身死,竟叫了一聲“小姐”,雙翅一斂落在玉女胸上,振翅悲鳴,吵叫一會,見麟兒猶伏榻長慟,似已觸動他滿懷怒火。 “老祖母的話,你都敢違背,竟把小姐害死,她如知道,只一橫心,不把你們統統殺光,決難消她心頭之恨!” 惠元知道,這種鳥可作人言,這等靈禽,久經訓練,專能一心護主,遂也毫不為怪,反含悲問道:“適纔小姐,扶病卻敵,體力難支,乃至昏絕,如今靈藥已 來,雪藕和丸藥,我們還不知它的用法,否則,你家小姐,早就生還了!”那小巧靈鳥竟銳聲叫道:“不為此事,我還不來呢,絛雪丹和雪藕,可以同時吞服,不過 藕需搗碎,和以清泉,但老祖母謂小姐傷勢太重,絛雪丹須連服三次,澄心調息,三個對時即可復原,她這麻煩,惹的太大了,人好之後,還立需返山受罰……”龍 女忙如泡製,將藥調好,先與師執長輩,吞服之後,再服侍玉女瓊娘,一同飲用。 瓊娘雖大燒大熱,但還稍有知覺,司馬倩霞,用手一探她前額,不由一陣傷心。 又見玉女雲英,一臉慘白,毫無血色,鼻息之間,僅存一息,不仔細,幾乎察覺不出來,靈藥雖奇,但傷重如此,是否三丸見效,毫無把握,此女如身有不測, 不但惠元抱撼終身,連麟兒也遭波及。霞兒心細,這一想,不由當場怔住,暗道:“他功力見識,比我高出很多,為著袁師妹,已鬧出偌大麻煩,無論如何,一錯再 錯,先將他消殺悲慟,把人救活,而後動以柔情,慢慢化解便了。”想罷,忙將藥物遞與惠元,嬌喚一聲:“師兄,從速清醒,小妹有話和你細說!”輕輕一掌,擊 向命門,挽著麟兒的手,往上一帶。小師妹正是麟兒心目中最愛的人物,兩人合在一處,心靈彼此有感,一掌動心,片刻見性,雖然淚眼模糊,人卻應手而起。龍女 滿懷悲慟。 一臉莊嚴,用自己羅巾擦乾玉郎眼淚,拿了兩顆絛雪丹,塞了一顆在他口裡,又強迫惠元也吞了一九,稍候玉郎神定氣爽,即柔聲說道:“眼前已到嚴重關頭, 袁妹妹人死無救,你我心頭上,已留下莫大創傷。瓊姊雲姐,你我怎能徒事悲痛,坐失良機,看絕代紅 ,任其物化,掌門人如果責怪下來,那時你我將作如何交 待?”這句話,入情入理,而且說得非常沉痛,把麟兒不由聽得心頭一檁。因為雲英病情更為嚴重,麟兒先為她探了一會脈息,俊臉上竟然泛起一陣蒼白,額角間也 冷汗涔涔。 龍女和惠元,也隨著變顏變色,幾番出口想問,話到口邊又縮了回來。彼此沉默半晌,龍女終於開口了:“難道雲姊姊可有什麼危急麼?”“真氣渙散,一失難 收,絛雪雖靈,縱好也恐難保住她一身功力!”惠元急道:“麟哥哥,她那性情,你不是不知道,叫她活著像一個平凡的人,她準會把自己折磨死。” “無論如何,且把她性命挽回再說!”龍女竟把她下額輕叩,服侍病人先把藕汁吞服,塞了一顆絛雪丹在她口內,著惠元用五靈掌力,從事推拿。麟兒把瓊姐姐 仔細看了又看,見她人已清瘦很多,左臂創傷,兀猶未愈,淚痕猶濕,宛如著露芙蓉,她和龍女,有若牡丹幽蘭,各有獨勝,不由情切意亂,那眼淚,有如點點明 珠,灑落瓊娘臉上,龍女怕他又牽動愁懷,悲痛難忍,遂道:“雪藕利於止熱。服食自有功效,且不論結果如何?先行吃藥要緊。”把藥物往前一遞,微嗔道:“還 不代我餵藥?僅看作什?”麟兒強斂心神。輕叩牙關,把藥餵過,也顧不得別人笑話,拿嘴朝著嬌妻嚶唇一合,竟用吸氣方法,助長瓊娘法熱歸元。 龍女毫無妒意,依伴玉郎,頭上秀髮,被曉風吹得凌亂,羅衣勝雪,宮鬢堆鴉,使人疑似白衣仙子,謫降人寰,清麗雅秀之極。兩股白氣,其熱如熾,從麟兒鼻 端,直冒出來,額角間也透出點點熱汗,倩霞溫柔恬靜,不時用羅巾拭去她的汗水。惠元也在為雲英療傷,他的方法,卻又顯得特別。 太乙五靈掌力,原是道家絕世神功,惠元己煉得有九成以上的火候,這神純陽煞氣,且有療傷奇效,他用手貼著玉人胸腹,輕事推拿,一股奇熱擴及五內。 這樣用人工松筋活血,導氣歸元,朱雲英的兩頰,逐漸顯得紅潤起來。 惠元還未竣事,麟兒已功行圓滿。原來恙蟲病可以使人發高燒,絛雪丹和雪藕,正是解熱除毒之物,藥力一行開,即有奇效,瓊娘於疾病發作之後,只覺頭痛欲 裂,全身酸麻,漸至神智不清,失去知覺,昏迷中,突感熱流陣陣,往上直流,一入口腔,遁行消失!同時,丹田之內,似有一股清涼之氣,上達頂門,下及足心, 全身熱度,遂漸下降起來。 這樣內外夾攻,自然治癒神速,瓊娘人已醒轉,一睜星眸,玉郎雙目紅腫,顯系悲慟過份,不由一陣心酸,攜著玉郎的手,眼光卻落在身前師妹遺骸之上,事情 也很奇怪,突從玉英的嘴角,津津地冒也鮮血來,麟兒觸景生情,忍不住哀號一聲,長慟道:“袁師妹,小弟無能,害苦了你,芳魂不昧,助小弟誅此惡獠!”又見 玉英頭上青絲,竟剪斷兩綹,不由一怔神,默望瓊娘,半晌無語。 龍女淒然一嘆道:“此中事,非一語所能道及,情孽牽連,漫無了時,待小妹為師兄作主,事情已無挽救,想是劫數使然,如師兄早回半天,袁師姊或可躲過此 劫,而今事已至此,不提也罷:”麟兒心裡有數,除了流淚之外,還有什麼可說的?空中突傳來一陣獰笑,毒龍叟竟用六合傳音,出語示警:“無知小狗,死期已 到,從速準備受死,老夫即此就出!”麟兒憤然作色,星眸精光電閃,抬頭一嘯,聲作龍吟,掉轉頭,競朝窗外發話道: “季某已返金牛谷,血債必須血還,無須裝腔作勢,早求了斷,一決生死便了!”嘿然一笑,老魔頭似在眼前,軒轅、驪龍、靈虎,三劍脫鞘示警。惠元一掀劍 眉,卻拿眼望闃雲英,滿臉淒然神色,掌走全身三百六十五穴,手法俐落,愈走愈快,不須臾,雲英也回過氣來。因為昏絕太久,神智還略顯模糊,初則長嘆一聲, 茫然四顧,一眼瞥見麟兒。 見他淚痕未乾,對自己卻顯得滿懷關注之色,龍女就依立他的右側,白衣勝雪,秀髮如雲,恬靜溫柔,嬌姿雅麗,連雲兒平素那種自視極高的性格,也不覺大為心折起來,她自己也不知道,何以見著麟兒,似有不勝忸怩之感,同時還有一種特別的友愛,存在內心深處。 這種友愛,她雖然極力隱藏,但有時無意之間,卻不免流露,好在惠元心如瑩玉,對麟哥哥更是敬仰有加,兄弟姊姊和好之情,在他認為,那是理當初此! 朱雲英苦笑地喚了一聲“麟哥!”底下便是一片沉默,忽又注意到龍女惠元等,已是全神準備,不由暗裡一驚,急問惠元道:“難道祖父又將親來絕谷,實施攻 擊麼?”惠元只好據實相告。雲英默然久之,忽對麟兒道:“軒轅、驪龍、靈虎、玉佩、紫幢,威力奇大,祖父武功,雖然出神入化,但也恐難抵擋,還望惠留一線 香火緣,勿太過份使他難堪,他日朱雲英必有以所報。 麟兒憤然作色道:“如此一來,玉姊姊算是白死了!”話既出口,忽又想到雲英臨危來助,義薄雲天,生性又頗高傲,前次因為口頭不慎,幾至鬧翻,這次焉能 重蹈覆轍,惹她傷心?不由滿臉歉然,朱雲英看了看玉英遺骸,粉目中淚落細雨,竟一改平日作風,幽幽一嘆道:“你的話,我也認為有理,然而退一步想,卻又何 常不可稍留餘地!”話語略事停頓,又淒涼地繼續道:“許多事,眼不見,心不煩!我也不怨別人,卻深深地埋怨自己,為何離開父母,踏上江湖?正如春蠶作繭, 把自己牢牢縛住,到頭來,還不是一堆黃土,千古埋恨?最多不過供人憑弔真正知音有幾人…………”惠元涕泣如雨。 麟兒忙謝罪道:“我一時氣憤,口不擇言,惹起雲妹傷心,無論如何,我照你的話去作就是,快莫埋怨了!” 火箭嘯聲利耳,還夾著一種森森狂笑,幾於同時進入室內,那火箭,正朝著瓊娘的玉頰,如飛駛來。麟兒怒斥一聲,伸手一抄,把箭接住,猛然一抬腕,箭若流星穿雲,猛朝堂外打去,早聞有人大笑道:“小狗還不出來領死麼?”毒龍叟身入絕谷。 群俠不由一驚,公孫虛和鐵蓑翁已霍然而愈,立對麟兒道:“我兩人在樹上觀戰,幾方面均可照應得來,賢姪們只管放心應戰便了!” 麟兒龍女和惠元,彼此不免一陣緊張,頜首而出,但見二條人影一晃,穿葉渡枝,落于坪上,毒龍老怪,裝束同前,依然空著一雙手,屹立如山,滿頭長髮,把 一雙銳利如刀的雙目,也遮蓋起來。除了拾得子冷浮生,在他身側,捧著香爐,爐內白煙裊裊,籠罩著這魔頭的頭部,其他匪眾,幾乎傾巢而出,均是全付武裝,弓 上弦,刀出鞘,威風凜凜,殺氣彌谷。 麟兒不由心想:“這一戰,決勝負生死,武成林自然死有餘辜,連拾得子冷浮生也絕對留他不得?”忽又念及:“恩師紫陽真人,罪無可赦,常諄諄訓諭,對人 必需心存忠恕,不是巨奸惡盜,罪無可赦,絕不準動則傷人,但今日情形特殊,縱使他在身旁,也說不得了!”麟兒一落,龍女惠元,即分左右。 忽從毒龍受那眼中,射出兩道使人戰慄的光芒,出語更是冷峻可怕:“領死的難道就是你們三人?青蓮老尼她們呢?她們害怕嗎?”麟兒不禁怒罵道:“怕你! 我們三個,你也未見準贏!要比鬥,何用廢話?”那老怪哼了一聲道:“今日叫你逃出手,老夫從此不涉足江湖!你是否先行領死!” 不待話完,老魔頭早已緩緩而出,微風吹動他頭上白髮,只覺鬼氣森森,麟兒把劍眉一掀,玉頰微酡,似笑非笑,似惱非惱,依然一雙徒手,除了鐃鈸寶劍外, 胸前玉佩,閃閃生光,緩步出場,正待單人應戰。“麟弟且慢,十餘年血海深仇,不能不先讓愚姊應付!”話聲甫落,紅光一閃,俏瓊娘已從木屋飛出,美人抱病出 戰,麟兒又驚又憐,不待她飛近身前,已解下胸前神佩,朝她一丟,瓊娘伸手接過,立掛在項下,手挽金牛劍,緩步出場,朝著毒龍叟侃侃而談道:“殺人父母,不 共戴天,走遍天涯,總超不出一個理字!武成林和徐吳三人,同為匪盜,害我全家,詳情已奉告,恕我不贅,今日薛瓊娘算是索命而來,陣前不敵,只怨自己學藝不 精,長者如想出手,只有謹請稍候,我要憑雙掌一劍,鬥鬥那殺親仇人,單打群毆,悉聽遵便!” 毒龍叟還未開口回答,徐芳、吳文,早已忍耐不住,竟從毒龍裡身後,縱步上場,兩匪朝天打了一下哈哈,手朝瓊娘一招道:“恕我兄弟一出手就是兩人,這是誓言所限,不能算是群鬥,如果不願,你也不妨另外添人!” “狗賊看劍!” 紫光如電,卷起一片風聲,那是瓊娘的金牛劍,一出手,便是玉郎暗中所授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劍招教,招名“雨敲春!”森森劍氣,閃閃寒光,疾從四面八方,激射而至。 |
第03章 江畔奇人a
徐芳、吳文縱身閃避,口中還故作挪榆道:“這算是巫山雲雨,我兄弟兩人,只好同沾雨露了!”徐芳長劍一領,惡浪千重,青光匝地,劍如橫匹練,疾從瓊娘 頭上落來,那吳文更是賊滑,百煉鋼刀一卷,由下直搠而上,“直搗黃龍”,攻人下腹,招式輕薄,兩人幾是同時攻到,閃避困難。 惠元龍女,擔心瓊妹妹報仇心切,抱病出戰,真力難於久持,於是均蓄勢以待,只要一遇險,立下殺手,迫使敵人措手不及,引領伏誅。 三百六十周天神劍之術,系麟兒根據天音樂理及師門招數,獨創而成,這在武林中系一種新奇之術,別人忖摸不來。只聞瓊娘冷哼一聲,金牛劍嘯聲四起,紫光 觸天,劍氣縱橫,人轉六合。徐芳、吳文兩式奇招,雖然配合得天衣無縫,但仍覺一股無形之力把兩人刀劍,反彈回來。同時凌厲劍光,朝著徐芳一閃,那正是心坎 穴要之處,迫使徐芳往後猛退。 吳文立把刀招一變,只一點腳,立縱起兩丈余高,半空裡,折腰翻身,單刀疾旋,幻成一片銀光,如流星瀉地,朝著瓊娘當頭灑落。毒龍老怪,靜立一旁,似在默察瓊娘劍術路數,但他一顆毛頭,誰也難察出他喜怒哀樂,而且雙手籠在袖裡,表面上顯得一片安閒。 驀地他那冰絹袍袖,似是無風自動。俏瓊娘適於此時,突覺一無形勁風,往胸腹之間一撞,那金牛劍竟似有有乾鈞重,舉不起來,而徐芳、吳文,一從空中,一 向背後,形成上下夾攻。眼看瓊娘就得喪命,也是這妮子福命頗長,竟從鐃鈸僧傳授麟兒牟尼身法時,也學會了一招半式,匆忙裡,她把劍式一撤,嬌軀滴溜溜一 轉,緊接著,身法如流水行雲,只幾閃,立脫出那無形勁道之外,倒是徐芳、吳文淬然失敵,招式過猛,刀劍幾乎相觸,忙裡撤招,倒縱而退。兩人不由臉紅耳赤, 而且暗裡吃驚不已。 毒龍叟也哼了一聲。忽聞空中有人冷笑道:“暗裡計算一個女孩,也虧你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真是無恥之尤!”那聲音若斷若續,但能字字入耳,而且顯得異常清晰。稍停又聞笑聲道:“這妮子,也有點鬼聰明,整日纏著那沒出息的小子,也學會了不少新奇招數。” 龍女悄聲低問道:“這是誰?” 惠元已是笑容滿面,隨口插嘴道:“他是我們的再傳恩師,神山……”“誰收你這專門闖禍,竟和岳家作對的弟子?毒龍老怪,也是惹得麼?”最後兩句,說得 最響,毒龍老怪無疑聽得一清二楚。他把那顆毛頭,四週轉了一轉,顯系察看敵蹤。金牛谷林木千株,岩石無數,縱有人藏身其間,又豈是一時可以看得出來?老怪 目視極高,卻也漫不為意。 場上瓊娘和巫山二匪,戰鬥非常劇烈,以一搏二,雙方都將護身家當,全部抖露出來。 徐芳的迥瀾劍法和吳文的飛絮刀,在武林裡極負盛名,只一使出,周圍四五丈,只覺一片刀光劍影,而且他們手辣心黑,什麼下流指數,都可使得出來。瓊娘雖 然是扶病而戰,招式卻疾如閃電,金牛劍疾繞旋空,變幻莫測,每一劍似乎都對空畫著大弧,但都崩劈鎖刺,而且紫光奪目。神劍斷鐵如泥,迫使徐吳兩匪,處處都 得顧忌!不由手忙腳亂!猛可裡,徐匪竟出語招呼。“合子緊!漫天飛蝗,風吹濃霧!”這顯然是匪徒暗語,瓊娘自然無法理解得來。數語甫罷,徐、吳兩匪,不約 而同的往後一撤,探手豹皮囊,手揚處,漫天黃光亂閃。 打出之物,長約兩寸,大如手指,身有兩翅,其快如矢。不須臾,竟有四十八只之多,而且嘶嘶作嘯!這是洞庭幫絕毒暗器飛蝗陣,第二度捲土重來。瓊娘一 驚,縱身往斜刺裡一跳,忙卸下肩上魚籃,正擬發出籃內金鯉。那怪聲又出現耳前,先是清笑一聲,而後陰陽怪氣的說道:“這幾只銅製蝗兒,倒不過是幾塊破銅爛 鐵,無啥希罕,但它口內之物,那是玄風賊道,親手製煉之物,七絕玄霧粉,金鯉萬不能破!倒是那籃兒可以派點用途,捉它幾只玩玩,也未嘗不可!”毒龍老怪, 顏色一變,袍袖無風自飄。 那飛蝗陣,分成三隊,前面一十二只,一窩蜂,挾著呼呼異嘯,沒頭沒腦的朝著瓊娘撞來。突從半空卷來一陣怪風,迎著飛蝗一擋。蝗陣來勢立煞,而且聚在一 團。惠元拍手大笑道:“瓊姊姊,快使一招驅魚入網,保不落空!”但見俏影縱橫,香風陣起,瓊娘捧著魚籃,揮舞之間,頭批飛蝗,竟盡行落入籃內。 那怪聲又笑道:“準備接第二批!”這東西,本是滿天旋舞,忽又一窩蜂,立成直線進行,一簇十二只,朝著瓊娘緩緩飛來。 瓊娘身子一停,宛如天宮仙女,手捧魚籃,朝著來物輕輕一招,又毫不費力地把蝗陣收去。毒龍叟哼一聲,口中叱罵道:“龜縮不出,算什麼英雄?”立將右掌 一揚,狂風已脫手而出,空中剩下的二十四只飛蝗,競被震為粉碎,立時灑落漫天黃霧。只因範圍過大,幾無逃避可能。麟兒勃然震怒,星眸精光電閃,一縱身,落 在瓊娘身畔,力發丹田,功凝右臂,太清神罡出掌一吐,競把空中落下的黃霧,震得如大海翻波,驀將右掌一翻,面對毒龍老怪,掌力疾吐,煞風如潮,猛往老怪迎 面疾馳而至。這一式,原脫胎於鐃鈸異僧的旋乾轉坤,為神山三老的獨門藝業,方今江湖道上,敢說絕沒僅有,饒你老淫功力再高,也不由嚇了一跳,趕忙展卷袍 袖,打出一陣寒風,將飛來黃霧,驅向谷中那溪流之處。霧落水中,立時消失,可是流水染有毒質,自然又可為害人寰,但是山間居民極少,而且清泉隨處可得,倒 也不足為慮。 瞥見兩道烏光,從瓊娘下掌,脫手飛出。緊跟著便是兩聲慘號,使人毛髮直豎。徐芳、吳文,胸口流血,倒地橫屍。 紅影一晃,立把烏光收去。瓊娘手揮金牛劍,立即割斷了徐、吳兩匪的六陽魁首,哭喚一聲:“爹娘,從兇伏誅,保佑女兒將元兇翦滅!”不待毒龍叟出敵,武 成林早巳怒吼一聲,縱駛而來,描金鐵骨扇竟奔瓊娘頭頂百匯。麟兒也不示弱,駢指對空一劃。武成林前駛之軀,被股潛力彈回,略一怔神,不由惱羞成怒,破口大 罵,污言穢語,自然不必細表! 惠元忍耐不住,點足之間,翩若驚鴻,掉轉頭,笑對瓊娘道:“姊姊,你大病未復,留下元兇,讓小弟為姊代勞如何?”瓊娘眼圈一紅,正待婉謝。麟兒正色 道:“元弟與我們勝如手足之情,伯父母身仇大恨,我們彼此有份,就讓他代為出手。瓊妹妹理宜稍息!”赤陽劍秦珂、桃花女徐壁姬,還都留在巫山群匪之內,惠 元一出,眾頭目不免目視兩人竊竊私語,迫使兩人不能同戰!於是不約而同的一領雙劍,越眾而前,還未發話,瓊娘臉色-變,冷笑道:“薛家之仇,絕不能幹擾, 你們如不識趣,迫使玉石俱焚,那時悔之已晚!” 麟兒恐惠元不樂,正待出語阻止,瓊娘已縱身而出,揮動金牛劍,和兩人鬥在一起。惠元苦笑一聲,一口怨氣,都落在武成林的頭上,徒手出陣,豪氣乾雲,指著武成林喝道: “你惡貫滿盈,死期已到,陳某憑一雙空手,即此打發你上路吧!” 藍影閃動,掌挾千鈞,“驪龍搶珠”,巧點雙目,武成林狂笑一聲,描金鐵骨扇劃空疾迎,左手駢指如戟,虛空一點,五尺風生,雙方出手都快,而且用的都是 險招。惠元指點連連,仗著身後護衛的人,功力出神入化,已無絲毫牽制出手之詭,招力之沉,迥異往日。武成林卻是另有想法,陰山老五,技壓武林,毒龍叟親自 在場,而自己又是玄風掌教嫡傳弟子,相信總不至漠視,故也專心克制對手。十招一過,攻無禦功,閃身之間,鐵扇揚合,手法竟為之一變。 這招式奇快之極,扇揚風動,習習全寒,指點之間,似有無數扇影,巧奔三十六大穴道。武成林還不時作出猙獰笑意,但步履似覺凌亂無章。可是只一欺近身前,扇如風狂浪涌,套環數式,不斷逼攻,手腳忙亂,難,難于。 惠元不由一怔神,只好用崆峒鎮山掌法,翻天十八掌,雜以牟尼身法,才把敵人來勢封住。山風飄來,怪聲忽起,開人便是幾句笑罵:“沒用的東西,被人一柄紙扇,弄得招架不來,還配稱是我狗肉和尚的徒弟,豈不被人笑掉大牙?……” 惠元分神細聽,武成林卻乘機逼攻,疾出三招,“風捲殘雲”、‘平波卷絮”、“扇錦翻桃”。只覺扇風人影,竟把自己困住。 那人笑道:“乘虛擊實,硬攻硬接,側後為他死角,搶上兩招,他這迷真之法,就可自食其果!”惠元知是鐃鈸僧出語點破,自然奉若神明,眼前扇光微閃,他 卻毫不躲避,反將雙掌一翻,太乙五靈掌左右出手,把扇風擋向兩側飄去,人也乘隙往前一撲,探指朝著武成林的鐵扇抓來。武成林大吃一驚,抽招不及,只好朝後 倒蹤,但手中扇猶被惠元五指所觸,震得右臂一麻,不由心中暗忖:“迷真扇招,系掌門嫡授,並還經過師叔的特殊指點,自稱武林無人可敵,何以會被這小子識 破?”不料惠元趁他分神之際施展牟尼身法,身形微閃,駢指往他志堂穴上就點。 這是人身死穴。一經點中,傷及腎經,幾乎無藥可治。武成林立將描金鐵骨扇反手橫敲,扇風颯然,巧含陰勁。只聞惠元一聲冷笑,已把罡氣布注全身,右腕一抬,“金絲纏腕”,左掌平胸推出。 描金鐵骨扇,竟被惠元撈個正著,而且他這一掌,更挾排山威勢,眼看武成林就此送命。忽聞一聲獰笑,毒龍老怪飄空掠來,大袖一揚,寒風如箭,還帶著點點黃光。這正是陰山獨門魔功,蚩尤寶錄中的秘傳絕藝--太陽冰魄神光。 麟兒和龍女,肝膽俱裂,不約而同的往前一縱。首由麟兒發動鐃鈸僧秘傳絕學 太清神罡,含而未吐,迎著冰魄光往上一撐。 龍女卻不顧一切,手揮七寶金幢,猛往毒龍叟頭上便砸。佛門降魔之物,出手便是漫天金花,但見幢影翻飛。這種莊嚴恬靜,使老魔為之心折不已,惠元被太陰 風冰魄神光籠罩,本有性命之危,這孩子剛烈天成,視死如歸,危急之中掌力不撤,“啪”然一聲,掌落命門。武成林穩身不牢,震退七八尺,只覺喉頭髮甜,兩眼 昏花,耳鳴心悸,氣血翻湧,身子搖搖欲倒之際,袁非和高天鷂,正飛身撲落。忽然憑空一道烏光飛來,薛瓊娘三發天狼釘,這魔家異物,出手無殊催命符令,只聞 慘叫一聲,釘穿前額,腦袋開花,蛇蠍書生撲然倒地,眼見不活。瓊娘暗襲成功,更加抖擻精神,金牛劍如一條怒龍,紅影縱橫,著著進逼,把秦珂和徐壁姬,迫得 手忙腳亂,險象環生。太陰冰魄神光,因一撐之勢,往上反彈,麟兒趁勢往前一送,雖覺壓力奇重,但仍把這種絕毒掌力,一舉撞回。 老怪吃驚不小,暴喝聲中,竟用通臂功往前一探,只覺他右臂驟長,左臂暴縮,一把即將那七寶金幢撈住。龍女待收招撤回,金幢上力如大山,兩手竟支持不住,眼看金幢就要失手。 麟兒劍眉掀動,殺氣橫生,凌空一舉,猛襲心胸,毒龍叟獰笑道:“憑你這點微末道行,老夫倒要硬接兩招!”身軀屹立如山,不閃不避,金幢上壓力暴長,龍 女兩手掌心,其勢如炙,正待忍痛放手,任其取去金幢。人影一晃,一人自左邊峭壁岩間,如飛駛來。人未到,突飛來一段狗骨,還聞佛號之聲震耳。 以毒龍叟那麼高的功力,竟不敢硬接這段骨頭,怒吼一聲,忙鬆手往斜刺裡直躍。略一定神,眼前卻立著禿頂,細眼,滿臉油泥,滑稽突梯的怪和尚。他也不睬 麟兒,側臉嘻皮笑臉的望著龍女,咧牙一笑道:“這小媳婦真美!”麟兒怕她惱怒,忙挽著龍女笑著:“霞妹快見恩師!”紅光閃爍間,瓊娘也逼退秦珂和桃花女兩 人,一縱而出,隨著龍女等人,依依拜倒。 那和尚細眼圓睜,拍胸跳足道:“男孩子這麼沒出息,原來是你這批小媳婦們教的如此,你看魔崽子多神氣,難道你們還不及他?”又朝毒龍老怪發話道:“我 狗肉和尚收了這麼多不爭氣的弟子,經常惹厭,至為氣人,大約我和你的命,因此都差不許多,他們都要鬧窩裡翻了可不是麼?”只說得白衣龍女等人,不由心裡在 大樂,磕了一個頭,趕快爬起,同時也渴望一場熱鬧好戲,就此開場。 地上屍骸,已由寨中頭目,立即搬運出谷,備棺成殮。群盜首領已失,自覺膽寒,渴老魔成功,巫山義勇寨,由陰山立派人接管! 毒龍叟取出一付金鉤,把散發往兩旁一分,鉤子卻持在自己耳上。這時才能露出他的額目,但覺臉若雛嬰,兩眼神光逼人,白眉闊嘴,大耳垂肩,貌相奇異之 極。鐃鈸僧歪著一顆怪頭,咧嘴大笑道:“看你這相貌,和我和尚的孫子,不差什麼,卻偏生有一位嬌美如仙的孫女。據我看,恐怕你膝下兒孫,是請人越俎代庖 吧!”龍女瓊娘等,一臉羞紅,低聲悄語道:“師尊為老不尊,豈不被佛祖責怪?” 毒龍叟臉色一變,厲聲喝道:“賊禿,老夫一向不慣與人爭口舌之利,你的來歷,別以為老夫摸不清楚,數十年關,天惠賊道,曾出現陰山,可惜他夾著尾巴潛 逃。本門上下,均欲得而甘心,你和他自是狐群狗黨,聯成一氣,今日幸會,正好和你一決存亡。來來來,閒話不言,從速發招吧!” 鐃鈸僧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道:“我和尚只會飲酒食肉,打架可是外行,就叫我那大姑娘似的小弟子,和你玩玩吧!” 麟兒撤賴道:“弟子功力不濟,師傅,你為何懶著不愛動手?” 鐃鈸僧笑罵一聲:“放屁!”朝著麟兒背上,狠狠一掌,把麟兒打得往前一栽,一頭撞在毒龍叟的胸坎上。老怪猝不及防,又覺力道奇猛,競穩身不牢,疾退數 步。麟兒一驚之下,忙用金鯉倒穿波,向後一躍,略定心神,瞥見對手苦眉皺臉,不由暗暗稱奇,同時也覺膽氣一壯,一斂心神,雙卷一合道:“請老前輩賜招!” 毒龍老怪,壽眉一掀,眉宇間殺機隱現,暴喝一聲:“小子找死!”掌隨聲出,探爪便抓。 麟兒一開始,便立展牟尼身法,左旋有轉,奇快絕倫,驀地立式發招,駢指直劃。天罡指陰勁襲人,指風所及,奔心坎,襲奇門。無如毒龍老怪,內家罡煞,已 布滿全身,竟視指風如無物,大袖一揚,冰綃如練,白光刺眼。麟兒只覺一股無形勁道,迫使呼吸困難,下意識立將雙掌朝上一圈,掌風如旋輪般翻出。對手這怪 招,竟被輕輕化解。 鐃鈸僧卻從破袖內,取出一條熟狗腿,吃得非常香甜,瞥見麟兒這招,卻大聲笑道: “這一招,頗為邪門,但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的恰到好處!” 龍女不由芳心竅笑,暗道:“師傅真是神人,連扶桑姥姥傳授的百里飛環的手法,竟也看出,並還暗語諷刺,毒叟碰上他,真是觸盡霉頭!” 想念之間,場上形勢,卻是險惡異常。毒龍叟快打猛攻,竟展出一種奇特步法,只覺左右往來如熾,幻成兩團白光,在場中翻騰旋轉,捉摸不定,和麟兒的牟尼身法,竟弄成異曲同工。雙方誰也不敢出手一搏,一時竟互相僵持。 龍女關心玉郎,忍不住悄問鐃鈸僧道:“他被人用一種奇步法困住,你老人家如再不指點,萬一給人打敗,豈不有辱三老威名?” 鐃鈸僧笑道:“什麼威名不威名,倒是用來關心夫婿是真,殊不知:‘知幻即離,離幻即覺,心體合一,無起無落?’這種粗淺之理,也領悟不來,難道跟著我狗肉和尚,專學吃酒食肉?” 麟兒一聞此語,不由心生警覺,忙摒除俗慮,雜念不生,抱元守一,以逸待勞,任對手幻影重重,絕不為他所動。這一著,果然有效,迫使毒龍叟不得不攻,白 影沖天,疾同星隕,掌挾排山之力。橫空劈來!麟兒受著師傅指點已把握了以靜製動,避實擊虛的要則,因為掌力太猛,難於硬接,忽爾狂笑一聲,驀地雙掌往前一 穿,身一彈,身子幾平射而出。毒龍叟居高臨下,覷機一逞,以為絕不落空。卻不料這孩子經人指點,領悟太快,竟從掌風邊緣之外,逃出手去。不由一口怨氣,全 落在麟兒頭上,心中竟惡念橫生,也將身法一緩。 那冰綃衣袍飄忽,滿頭亂發,直豎如柴,雙眼覷定麟兒,發出兩道碧光,使人增加不少寒意。雙方勢子都緩,而且布滿了內家罡煞,舉手投足,即可毀人於俄 頃。群匪屏息以待,眼睜睜渴望這一場扳回全局。惠元龍女,想法又是不同,看鐃鈸僧那付飲酒食肉的饞相,根本不把毒龍叟放在目中。 雙方一聲大喝,聲動全谷,響著雷鳴,毒龍叟竟施煞手蚩尤掌,一出手,便是腥風撲鼻寒氣襲人,如聚雨奔濤,一下將麟兒籠罩在掌風人影之下。麟兒也用崑崙鎮山掌法七十二式斬掌、“霧掩雲山”、“擎天一柱”、“屈指彈龍”,點、崩、拿、絞、劈、掃、掛,手腳上全是上乘功夫。 場中一老一少,採取猛攻硬拆,周圍十餘丈俱見人影翻飛,煞風怒作,二十餘招已過,雙方兀猶勝負難分!只看得龍女、瓊娘,變顏變色。惠元一雙星目,更是 殺氣橫生,幾番想幫仗,但意神之間,鐃鈸僧一伸懶腰,立有一股無形勁道,把他擋回。麟兒功力,難望老魔深功,時間一久,不由額角見汗,濁氣上浮。七十二式 斬龍掌,正用到“大力伏魔”,身子一翻,掌如掣電,怒卷而出。毒龍叟狂笑一聲,挫腰吸腹,“橫架天梁”,同時左手往前一推,冰魄神光如山崩海嘯,正對著麟 兒心腹要穴。鐃鈸僧卻是一聲怪叫,揮手之間,那啃殘的一段狗骨,出手便碎,化為-簇箭雨,朝著毒龍老怪顏面之間,激射而來。雙方勢子都急,眼見不死便傷。 空中人影一晃,突落下一中年美婦,從旁邊打出一股風力,將那箭雨吹斜,同時雙掌直劈,左手把毒龍老怪的掌力封住,右手揮彈之下,更把麟兒震開,口中低 喝道:“偌大年紀,怎和孩子家一般見識?”鐃鈸僧箭雨被吹,毫不為怪,反咧嘴大笑道:“老魔頭,而今來了管頭了!”那青衣美婦拿眼打量了一下怪和尚,不覺 雙眉微皺,立轉眼望著老魔,見他冰綃袍上,被骨箭碎洞不少,不由暗裡奇怪。原來他所著冰綃,系特種蠶絲和經猱毛所製,刀劍難斷分毫,骨箭力道雖猛,居然能 穿絲洞帛,這種功力,在江湖上即屬少見。 毒龍叟眼望來人,面帶喜色,即道:“夫人來得正好,這兇僧和小狗們至為可惡,速行助我一臂將他們一舉擒縛,否則無以對掌門!”那婦人,正是毒龍老怪結 髮妻子扶桑姥姥,也是老怪最畏懼的人物!拾得子冷浮生,一見此姥,不由心裡一寒,趕忙伏體拜見。在往日,扶姥姥對他最是仁慈,見則笑臉有加,今日情形,可 大不同,寒著臉,把手一擺道: “起來起來,不用多禮!”語罷,掉轉頭卻向乃夫道:“後生小輩,我懶得和他們一般見識,掌門人如認為非擒不可,可另遣旁人。” 稍停,往左右望了一眼,續問道:“雲兒那孩子和你一道下山,難道獨自回家不成?” 不問還好,這一問,卻觸發了老怪餘怒,突把老臉一沉,淡淡說道:“夫人,你當她死了的好!朱家可沒有這種女兒!” “孩子是妾身一手帶大,我可不信她一時就迷真逐妄,背了本性!”扶桑姥姥,講到此處,臉上早泛起一片怒容。在平日,毒龍老怪可嚇得不敢回聲,這一次, 他一反往常,他突把老臉一沉,冷笑道:“你我已是兩年夫妻,平日我總是盡情容讓,這次的事,可算例外,孫女不肖,背長欺祖,親敵事仇,這刑罰,在本門是罪 大惡極,五馬分屍,掌門人責怪下來,你我都得攤派不是。前日我已用重手法擊她一掌,就是免使她重在人前丟人現眼,可是事出意外,她還活著不死,仗著夫人傳 她的琵琶七曲,竟一再助敵,如不把她擊斃掌下,朱氏門中已無面目見人!” 語聲末絕,琵琶之音,已裊裊傳來,而且朱雲英已從木屋內,緩緩而出。惠元驚叫一聲,早拔步如飛朝著雲英奔去。 雲英傷勢末痊,懷抱玄玉琵琶,忍痛而出,星眸中淚光閃閃,人如帶雨梨花,舉趾漫步,如風搖嫩柳,裊裊婷婷。惠元撲上前,叫了一聲:“姊姊!”底下便是 默默無言。雲英停步不前,綴然無語,一付翦水雙眸,卻現出柔情萬種,滾滾熱淚,只管長流,驀地長嘆一聲,扭轉嬌軀直往場中走去。 麟兒和龍女,也無法阻止,又擔心她此後安危,不由心情大亂,也緩緩隨之而出。到場中,毒龍老怪,鐵青著臉,鼻息咻咻,搶步而出。扶桑姥姥,出緊隨老怪 身後,兩眼注視乃夫,看情形,卻在嚴防老怪,猝下毒手。雲英垂首低眉,往場中一跑,低喝一聲:“爺爺奶奶,不孝孫女雲英,特來領罪受罰!” 毒龍叟雙眸一睜,頭上白髮,根根直豎,那冰綃白袍,似因老怪身材暴長,而逐漸增大起來。軒轅、驪龍、靈活虎,三劍同時出鞘,瓊娘也隨著龍女,立三處,四人採包抄之勢,團團將玉女圍住。 雙方均蓄勢以待,劍拔弩張,一觸即發。鐃鈸僧卻捧著腰間的酒葫蘆,對場中情形,似乎漠不關心,口中還時瘋言瘋語,恣情嘲笑!扶桑姥姥,此時已在老怪右 側,也未理睬雲兒,卻拿眼望著惠元,顯系關心孫女著戀的人,人品氣質,比麟兒上下如何?她喜怒不形於色,麟兒瓊娘雖然心細,卻也無法默察出來。 鐃鈸僧偏拍手大笑道:“祖母默相孫女婿,這一回,大概中意了!” 桑姥也不加理睬,卻面朝毒龍叟低聲喝道:“對付自己的孩子,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再說,眼前一般少年,雖然頑皮淘氣,卻決非奸佞之徒,雲兒能知錯,帶回家中告戒便了!” 毒龍叟獰笑道:“姑息養姦,授人笑柄,牝雞司晨,貴非一之家福!” 桑姥臉色一沉,輕叱道:“你這話語,用意何指?”毒龍叟避不作答,卻對孫女暴起發難,身子一晃,控爪朝雲英頭上便抓。清嘯起處,麟兒等四柄利劍,已沖 天而起,但紫光電閃,龍虎翻騰,勢如天河倒瀉,浪海揚波,挾轟轟發發之聲,朝著毒龍老怪身前直逼,凌厲之勢,實武林中昔所未有。 毒龍叟扶桑姥姥疾退數步。突聞雲英慘叫一聲,本是跪在當場、此時卻抽身而起。變生肘腋,莫知所白,不但麟兒四人,收招疾退,連鐃鈸僧也不覺為之駭然。瓊娘和龍女將雲英由地上抱起.仔細一看,不由心如刀割,痛哭失聲。 從玉女口邊到前臉,盡是鮮血,而且還汩汩直流,下額雙頰部份,已逐呈浮腫,全身猶不斷抖顫。那翦水雙目,已失去往日光輝,悲慘之極。龍女不言不笑,臉 上一片茫然,兩手抱著雲英,席地而坐。在平常,她素有潔癖,縞衣素裙上,絕無半點泥塵,此時卻一反往常,什麼都不管了。瓊娘則眼淚模糊,輕將玉女牙關叩 開,才看出她那致命之一,卻是嚼舌而起。舌從中間咬斷,肌肉收縮外翻,僅剩的點筋肉沾連,使人一見,只覺血肉模糊,慘不忍見。惠元半蹲半跪,血淚交流,手 撫雲英哭訴道:“雲姊姊,你義比天高,命同紙薄,惠元恩德未酬,恕我此時不能追隨地下,待返師門交接一切後,思酬怨了,也是我向姊姊報命之時!”他大約傷 心已極竟朝玉女一拜,人即躍然而起,仰天一嘯,響遏行雲,那嘯聲,也不知有多少悲痛?使人一聽,不由自主的落下淚來。 他緩緩朝著毒龍叟走近,星目裡發出一種異樣光輝,那是充滿怨毒。饒他毒龍叟功臻絕頂,陰殘狠驚,也不由心頭一凜,不自覺的後退兩步。惠元手挽靈虎劍,眼見一場凶殺狠鬥,即將起於俄頃。 扶桑姥姥,關心孫女安危,一反往日鎮靜,人如浮光捉影,早飄向孫女身前,伏身察看傷勢,臉上似乎帶著一片絕望情景,驚叫一聲:“苦命嬌兒!” 隨又喃喃自語:“事情如此,我還存什麼奢望?” 可怕之事,紛至沓來。一聲“阿彌陀佛”人影晃動間,青蓮師太,如秋葉墮地,無息無聲,懷中正抱著一具女屍。那是袁玉英死後遺體,青絲半斷,顏面如生, 只是雙目未合,嘴角間還掛著幾絲鮮血,因為死的都是少女,而且她們都是蘭心蕙質,艷絕人寰的月下嬌娥,她們本身絕無過惡,可是都陳屍眼前,作為魔爪之下的 犧牲品,這那能不使人痛心萬分? 此一攻心戰術,足使正義之士豪氣乾雲,而使那些存心邪惡,手帶血腥的人,自然怵目驚心,魂驚魄落。剎那間,匪中頭目,竟有不少的人,掩面而逃,袁非和 毒手鬼王,雖然力加阻止,揮拳揮杖,殺雞駭猴,但後面的人,卻怒吼一聲,手按匣弩,引勢待發。所謂三人同心,其利斷金,大敵之前,士心瓦解,甚至倒戈相 向。只要來一個內外夾擊,天大的本事,也得伏誅於正義之前。袁非和毒手鬼王,相顧一驚,趕忙見機縮手,靜立老怪身後,群匪雖然一哄而散,但毒龍叟卻視同未 觀,臉上陰晴不定,口角間還冷笑連連。惠元正待伏劍出鬥,老怪已把煞氣布滿全身,準備一出手,立將元兒斃之掌下。 扶桑姥姥,見了袁玉英的屍骸,臉上更增悲戚,又不斷打量了毒龍老怪兩眼,正待朝青蓮師太發話。鐃鈸僧已掛上酒葫蘆,赤著一雙腿,瘋瘋癲癲的跑了出來, 口中叫著道:“阿彌陀佛,虎毒不食兒,老魔你把自己的孫女也害死了,足見比毒蛇猛獸還惡,如今髮妻也來勸你,仗著肉角已除,了無所懼,你真認為人世間沒有 人可把你制服麼?”老怪怒吼一聲,大袖一揚,平空拔起丈許,雙掌揮動間,連環三式,交替攻來! 鐃鈸僧跣著一雙足,所及之處,石頭上都留下一種很清晰的足痕,出招更是神奇妙絕,舉手投足,都使人莫測所由。 兩人愈打愈快,最後幾難分辨他們的身影,只覺有兩團黃白光華,在空中滾來滾去,劇戰總在六十餘合以上。驀地白光遽降,毒龍老怪現身,他不但臉上浮腫, 口角間也滲出鮮血,顯然落敗受傷。鐃鈸僧也隨之落地,這時卻一本正經道:“你如再用一身所學,毒害武林,下次相遇,莫怪我和尚更下毒手!” 老怪鐵青著臉,戟指扶桑姥姥喝道:“你還不把她屍骸負之返山,一同向掌門謝罪,如果責怪下來,那時悔之已晚!” 桑姥也無好氣,立即報以惡聲。老怪獰笑不語,攜著群匪,衝出絕谷而去。 鐃鈸僧指著惠元和麟兒,也厲色告戒道:“劫運已起,從茲更甚,他這一去,玄風老道絕不會就此甘心,說不定因為元兒,崆峒教主將首蒙其害,我化身無術,老大和老二,又不願插手多管閒事,事情愈弄愈僵,憑你兩人,持劍追擊,就可一了百了麼?” 又伸手打了一個呵欠,徐道:“未來之事,佛祖或自有安排,而今救人要緊!” 這句話,對惠元無殊醍醐貫頂,甘露淋心,不禁喜極而泣道:“師傅,她還活得了麼?” “活倒不成問題,但此後恐將變成一位啞女!”麟兒和惠元,競一同跪了下來,異口同聲道:“她於我們危難之中,冒險相就,這份義氣,絕非常人所能及萬 一,別說是啞巴,再厲害的殘廢,也絕不會有人嫌她,只請恩師從速解救!”鐃鈸僧把兩人都踢了一腳,喝令起來立著。師太告訴惠元,玉英斷氣已久,本事天大, 也挽救不來,從速力求成殮,運回祖籍。 麟兒和惠元,自然又引一陣傷心。金牛谷這一仗,雖說凶徒伏誅,大仇已報,然而弄得兩敗俱傷,瓊娘和麟兒,比別人自然更覺難受。鐃鈸僧看了看雲兒傷勢, 不由嘆道:“在往常,這種傷勢,倒不足奇,只是她已中了蚩尤掌,餘毒未斷,舌頭受創,毒侵肌理,創口永遠無法恢復,把一位活生生的女娃兒,弄得有口難言, 這責任,應由她祖父擔任!” 桑姥從不向人服輸,這一次,算是例外,她勉強微笑道:“長者玩世風塵,心存仁惠,舉手投足,分明已得神髓,雲兒如能獲救,老身自是感激非淺!”說完,竟也朝著鐃鈸神僧,深深一福。 鐃鈸僧微笑道:“承獎承獎,我狗肉和尚自是受寵若驚,只是玄門功力再深,她這創口,實難來復,而今,先把她救活再說吧!” 他向瓊娘要過針線,手朝玉女虛空幾指,即把穴道封住,專就這幾手,扶桑姥姥即怔在當場,暗道:“對空點穴,出手無風,此人武功,真已達化境,看來陰山 派,遲早要毀在人家手裡,我何不早自為謀?”鐃鈸僧把玉女牙關,輕輕一叩,下額即自動脫開,兩手夾著玉女舌頭,朝外一拔,那受傷的部分,立時脫出口外!別 看他滑稽突梯,性好詼諧,此時卻是一絲不苟。從那又臟又破的僧袍裡,竟拿出一瓶紅色藥粉,用手指挑了一點,朝著舌上一彈,說也奇怪,舌上肌肉,因失血過 多,本朝上卷,顯得血肉模糊,此時卻緩緩往下伸。 鐃鈸僧手法俐落,沿著斷裂之處,把肌肉理好,一時運針如飛,把創口縫接後,合了下額,塞了一顆丹丸。卻笑對扶桑姥姥道:“她性命已無大礙了、但舌頭卻 無法復元,我和尚管閒事,只能到此為止,俟有機緣再說吧!”又朝龍女笑道:“你這妮子,還不把人交出,讓她祖母帶走麼?誰願自己的兒女,在外飄泊?”惠元 不由嚇了一跳,正想出言阻止。 怪和尚早翻眼喝道:“你算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操之過急,貽自誤人,難道你們專為兒女之情,不顧一切麼?” 這無異對在場的少年男女,當場棒喝。扶桑姥姥從龍女手上,接過雲兒,龍女得過她的傳授,對她自然更具好感,把人束好後,兩手抱著玄玉琵琶,恭謹奉上。 瓊娘自也隨在龍女身後,幫助料理,這種兒女溫情,自是感人已極。桑姥不由手挽兩女,淡淡一笑道:“長年蟄伏深山古洞,如不下山走走,真要變成老怪物了,往 昔性情,至今回思,不覺啞然失笑,雲兒舉動,無怪其然,只要她能保得一命,我決定設法讓她和你們聚在一起。”語聲稍歇,又見惠元痴若木雞,不覺為其憐恤, 竟探手懷中,取出一本薄書,授與元兒道:“雲英少小嬌弱,一切全由老身撫育成人,她娘倒落得輕鬆,幼年從老身習武,即純依此本,略加琢磨,所習卻頗為不 俗,今以此相贈,以此把玩,於本身不無小補,尤以勾魂七曲,如能將道理演通,江湖行道之日,自可免除若干苦惱!” 惠元自然再拜受教。 這位武林奇婦人,似捨不得離開這些天真爛漫的少年男女,臨走,還輕微嘆息著。他們都列隊送別,眼角間都涕淚漣漣,揮手之間,人影一晃,立即衝出絕谷而 出。想到玉女情義,男女四人,不覺大為苦惱!鐃鈸僧手朝龍女一招,龍女走近,他暗裡指示機宜,並著立即動身。麟兒和惠元正想動問,龍女卻先笑向麟兒道:“ 小妹有事,從不對你隱瞞,這一次,師傅特一再叮囑,絕不準露出半點口風,恕我不能違命,只等玉姊成殮後,我又得和你分別了!”麟兒心中本懷著隱痛,有了龍 女在側,心中似乎獲得安慰不少,他對袁玉英本無妻室之求,而且事先也力求避免,卻不料對方情深一往,千排萬解,總無法打開這個死結,留髮示愛,至死纏綿, 這對麟兒,不能不認為是一種憾事!龍女和瓊娘,自然瞭如指掌,正待入室著手成殮,入口處,突顫落數條人影。 那是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雲姬卻走在最後,還帶著義勇寨幾個頭目,抬著一口棺材,匆匆入谷。麟兒見過蒼鷹老人,雲姬早不待招呼,自動走近,朝著麟兒惠 元,淒然一笑後,卻神色莊嚴地靜立一旁。她以前本愛著紅裝,形容嬌柔之極,此刻卻一反往常,紅裝換了青裝,蛾眉不掃,脂粉不施,卻變得異常淡雅清麗。 麟兒手挽龍女瓊娘,讓她們互相見面,二女也敬愛這種改邪歸正的人物,互相竟異常親熱。此刻,連公孫虛和鐵蓑翁,也到了場中,連同蒼鷹老人等,由神丐一 一向鐃鈸僧引見,因為異僧輩份太高,這一幹武林長輩,此刻不免向人家執弟子禮,把這位滑稽玩世的怪和尚,氣得瘋言百出,苦眉皺嘴,狀至可笑。 鐵蓑翁常因衡山派的金剛掌法失傳,自己費了幾近一甲子的功夫,好不容才採出了數式,但深奧的招術,卻均付闕如。巧遇這種前輩異人,自然不免有所請益。 誰知這位僧竟哈哈大笑道:“你這糟老頭,算是找錯了對象,誰個不好問?卻問到我狗肉和尚的跟前!什麼金剛達摩,我和尚卻是一概不懂!” 又忽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放著要事不辦,卻在此處瞎談,曠時費日,豈不被神祖責怪麼?”他可不管別人,說走就走,但走路的姿形,卻是異常奇特,而 且還手足舞蹈,只有麟兒龍女,惠元和瓊娘,心中一動,四雙妙目,望著他的一舉一動,都默記下來,等到鐵蓑翁發覺有異時,他已如一縷輕煙,飛出絕谷而去。鐵 蓑翁不覺扼腕長嘆道:“這位老前輩,真是陸地神仙一流,本門金剛掌法,適纔竟已連環演出,不過特以散手方式,亂以他招,故使人難以發覺,只怪老朽一時粗心 大意,竟未注意及此,此錯此良機,殊為可惜!” 公孫虛卻目視麟兒等人,微微含笑道:“老前輩不必著急,那曠世奇招,此處自有入學全,何必舍近求遠?”鐵蓑翁立即會意,立著鱗幾當眾演出。公孫虛正待避開,鐵老卻一手挽住道:“道友和本門,深具過命交情,何分彼此?” 麟兒將適纔所見,略加整理,因為心中有事,卻未凝運真力,僅將動作形式,從頭到尾,一一施展,只看得鐵蓑翁不住點頭,因為拳招中還藏著內家決竅,他索 性將一已所得,全部公開,於是衡山派這久已失傳的秘招,遽爾恢復。玉英成殮,全由青蓮師太一手主持,幾位男女小俠,均失聲痛哭,麟兒似覺內心有疚,並向青 蓮師太一再謝罪。師太以玉英生前,麟兒對他有恩,婚事不諧,正是他情深重義之處,那能怪他? 趕忙慰勉一陣,並立即封棺。鐵蓑翁和公孫虛,性如野鶴游雲,玉英祖籍,遙程千里,運樞之事,由青蓮師太洽商兩人擔任,自然一說即允。復伊之事,暫作了斷,群俠即飛出絕谷,公孫虛和鐵蓑翁,攜玉英靈樞,飄然而去。 龍女神色黯然,也向玉郎和惠元等人,依依辭別,並還笑勸道:“月元常圓,席終人散,人間事,苦樂參半而已,勉強求陬不得。小妹此次,任務艱難,峨嵋赴 約,恕我不能同往。據師傅言及,我們所習所能,雖屬武林秘技,但真正遇到最厲害的人物,如陰山五老之流,若非敵手。為著此事,連神山三老的首腦人物,元妙 恩師似乎也在最近必須出手,這一來,小妹不能不有所擔心了,抑鬱傷神,善愁喪志,凡事必須看開一點!” 又摘取項下神佩,授與瓊娘,珍重說道:“峨嵋之行多險,稍一不慎,遺憾千古,袁師姊之事,足為前車之鑑。小妹有幢劍相護,比你安全得多!師兄一身安危,關係武林劫運,身上之物,不宜動它,你就把此飾佩在身上吧!”瓊娘正色婉辭。 龍女嫣然一笑,咬耳數語,只說得瓊娘粉臉通紅,嬌羞萬分,玉佩也被那小妮子順勢套在她的頸上,撮口長嘯之下,神鷹凌空降落,龍女別過眾人,笑臉上帶著 三分愁意,香風起處,袂舉襟揚,兩只神鷹,早已展翅直上,人在雲端裡猶不時回首反顧玉郎,不但把麟兒弄得失魂落魄,連其他的人也不覺為之陶醉傾倒。 “霞妹妹走了,峨嵋事了,也應擬作謀計。鱗哥哥,我們也動身走吧!”惠元一臉茫然之色,心靈上感到萬分空虛,原有的天真活潑,此時早已不留痕跡,人更顯得清瘦可憐。麟兒自然暗中著急,原擬著他早日返山,了除師門疑慮,但因他人重義氣,言出必行,怎樣勸也不答允。 兩人都是難兄弟,而且同病相憐,他的話,麟兒自是言聽計從,稟過師太,立決定朔江而上,趕赴峨嵋,搭救畢瑤出險。 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同朝青蓮師太笑道:“我們這些老不死,夾在年青人的中間,顯得極不諧和,雲夢道友,駐顏有術,江湖經驗老到,孩子們就由她率領奔赴峨嵋如何?” 老乞丐言不由衷,無非已深知雲姬確改邪歸正,讓她去接近這班少年男女,稍獲慰藉而已。老輩三人,由神丐領先,清嘯一聲,千仞高峰,但見三條人影,如星隕丸,往下宣降。 |
第03章 江畔奇人b
麟兒嘆道:“我們也就此走吧!”語畢,手挽惠元,回顧瓊娘雲姬一眼,雙眸中含著一片淒涼,略一挫腰,即輕飄飄的直掠而出,腳踏松枝,“遊蜂戲蕊”一彈便是十餘丈遠,急往峰下奔去! 雲姬似也心神不屬,笑問瓊娘道:“此次巫山之事,他們兩人,心靈上已受絕大創傷,你還得花費心血,相機化解,否則,江湖上險惡重重,難保不生事故!” 瓊娘也黯然笑道:“情之一字,誤盡天下多少靈秀,他們什麼都好,唯獨這一事,卻難得看開。談化解,一時還真不易!姊姊也深悉他們的性情,此去能朝夕相 處,正好就此討教!”兩人武功自也不弱,蓮足一蹦,風送幽香,也一同飛下神女峰。走了半晌,卻不見麟兒惠元的蹤跡,瓊娘恐失連絡,不免微覺心慌,雲姬笑說 無妨,竟領先沿右而進,巫山一脈,地形奇險,石堆列障,豹隱群巒,仰望穹蒼,只覺山與天齊,雲湧足下,伏看江流蜿蜒如帶,一瀉千里,景物之奇,足使人滌盡 俗塵,而產生一種清雅出塵之念。瓊娘感喟原多,美景當前,無心欣賞,雲姬卻代為解說。每遇名勝,必須簡述一番,瓊娘自不免心存感激。 神女峰一石一木,雲姬莫不如數家珍,而武林中各大門派的深情逸事,言來也覺頭頭是道,這一來,自不免使瓊娘問及峨嵋情景。 雲姬略一皺眉,微笑道:“峨嵋派系川中主脈,除了四僧二道外,據老輩傳言,還隱藏著兩個至為厲害的人物。其中一位,輩份原不大尊,好象傳言是位女的, 但誰也沒有見過,也從未出現江湖。掌教和尚,系覺明大師,為人至為坐大,也不知鱗弟怎樣把這派惹翻,如果他們存心對付,把最厲害的人物,也請了出來,那危 險之大,恐怕比金牛谷還要厲害十分!”此語一出,只聽的瓊娘心頭一凜。 下了神女峰,便是一處山巒,山靠江邊,頗多幽岩怪石。 麟兒和惠元,正坐在一處石墩之下,兩人注目前視,她兩人臨近身側,也恍如未覺,這情形,可以說昔所未有。 瓊娘不覺揪然暗思道:“這可好了,繞下峰來,便是這等失魂落魄,峨嵋之約,只要人家略施小計,包管片甲難回!”正待出言埋怨。眼前白光一閃,麟兒惠 元,現出一陣錯愕之容。隨眼望去,才發覺一椿異事。原來離此三十余步,是一處由河中直升而上的絕崖,少說也有十餘丈高下。江流湍急,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花,這本是一種奇事,可供人觀玩。崖頭險峻,下豐上削,雖然離地不過丈餘,平的人也可勉強攀登,但因前緣太險,只一跌落,立便葬身魚腹,誰不惜命?願拿性 命打賭? 但此刻絕崖之上,卻坐著一駝背老頭,看那老態龍鍾的樣子,起碼也在八十歲之上。他頭上挽著一只髮髻,身披灰布衣袍,雖然補綴重重,但顯得異常乾淨。手上的黑竹釣竿,細而又長,論情理,急流之中,魚兒存身不住,擇此為釣,無殊白費心機。 可是,他偏得了一尾魚,而且還是一尾份量頗重的鮮鯉。這條白鱗紅尾,又長又嫩的鯉魚,長幾寸,少說也有五六斤重。沿江雖然水資豐富,但激流垂釣,能獲 取這麼大的鯉魚,卻非易事了。瓊娘見他兄弟兩人,全然不理,不由輕輕咳了一聲,兩人驚覺,趕忙招呼一同落坐。雲姬笑道:“兄弟大約看出那駝背老人,釣魚有 趣!” “他釣魚不用餌,單憑一絲數鉤,分明依恃自力精純,內功深厚,大魚來往,巧展內力。鯉鉤一刺,魚即成擒。不過崖高浪大,功力不高的人,難如運用罷了!” 惠元雖曾遭雲姬擒縛,而且幾至喪失真元,此日相逢,卻是毫無芥蒂,而且相得極歡。 雲姬低語道:“你可知道此入門戶?”元兒搖搖頭。 “此人絕非川中土著,但停居此處,起碼也在十年以上了。他出身來歷,從無人知曉,也絕少與人互打交道。遠在十年以前,武成林即注意此老,幾回暗中派人 跟蹤,卻發覺他在江濱之上,結廬而居,那時,他身邊還帶著一位七八歲的女孩,孩子除了全身臃腫外,別無異狀。駝背老頭,對她算是愛護有加,飲食衣著,必親 自料理,孩子稱呼他為爺爺,祖孫兩人,相依為命。暗探頭目,扮作附近百姓,想藉機和他混熟後,暗中盤底。無如老人諱如深,進入廬中,也絕無怒意,每日除了 早晚必須釣魚兩次外,有暇則種蔬植果,恬然自樂。 武成林明知其為江湖隱者一流,見他並無窺寨之心,也就放過不管。最近半年,祖孫不知何往,盜首伏誅,在此間發現,寧非異事?” 雲姬這一說,更引發了麟兒惠元等人的好奇之心。 瓊娘依著麟兒,附耳言道:“要察看人家的底蘊,不如以誠相見,故示大方,果真是江湖俠隱一流,說不定被我們誠心相感,樂於見面,若是邪惡之輩,說不定他反要暗中探聽我們了!” 惠元果然點首附和。距離老者垂釣之處,兩丈開外,便是一處禿松,橫枝逾丈,高與岩齊。四人將腳一點,躍落枝上、駝背老人,注目江中,心無二用,對麟兒 等人的行止,連看都不曾看上一眼。元兒雖然有事哽在心頭,但平日那莽撞啤氣,卻是隨時可以引發,雙方半響不作一語,他早已忍耐不住,暗道:“待我藉點事 兒,找他晦氣!”浪花一卷,金鯉翻飛,駝背老人,把手中釣竿,微微一抖,水裡立衝起一股極細微的水箭,朝著那鯉魚。惠元手上早折了一段松枝,隨手一揚,隱 含內家真力,但聞勁風呼嘯,枝同疾矢,朝著水中刺鉤,直奔而至。 元兒出手雖快,無如人家也並非弱者。駝背老人,仍若無其事,僅把手中釣,往底下一揚,無巧不巧,一竿竟打在那段松枝之上。 枝折落水,刺鉤仍然射中魚身,老人把釣竿往上一揚,白光微閃,呼然作嘯,絲上那條又長又大的鯉魚,卻拍然作響,把惠元一張賽似蘋果的玉頰,撞個正著。 以牙還牙,以爪還爪,駝背老人竟出手懲治,這可苦了俏哪吒。橫技之上,存身不牢,臉上一陣火熱,還夾著一股魚腥異味。枝頭到崖腳,少說也有十來丈高,功少 稍差的人,怕不跌得筋斷骨折,肉綻皮開。俏哪吒臨危不亂,人到空中,立把真氣一提,雙掌朝下折,“靈鷹鼓翼”,藉空氣上揚之力,把下降之勢一緩,旋用一式 “落葉霞飄”,人如風吹敗葉,竟隨風鼓舞起來。 他也許想用輕功,把老人怔住,雙手連揮之下,俏哪吒又復沖天而起,人如浮光掠影,驚鴻疾電,輕靈美妙,莫之與倫。麟兒恐他與人立起糾葛,笑呼一聲:“元弟,快速來此!” 陳惠元復縱落枝頭,玉頰微浮,劍眉掀動,顯然又羞又惱!突聞一聲嬌呼:“爺爺!” 那聲音如雛鶯出谷,百囀黃鸝,清脆悅耳之極。 雲姬忙低語道:“她來了,屈指十年,她自己由孩子變為少女!”言下似大有淒涼感喟之意。崖頭已縱落一位少女,滿頭秀髮,眸同秋水,身材倒不高不矮,只 是額面和全身,顯得臃腫不堪,那顯然是一種病態。根據眼前顯示,駝背老人,既已身懷絕技,卻無法醫治好自己的孫女,這種病,自然不輕!自麟兒惠元直至瓊娘 等,六雙妙目,齊集中在少女身上,不由自主,那妮子一陣扭怩,好似自慚形穢般,不敢正目相覷。 她提著魚簍,簍中卻有鮮魚數條,忽又嬌喚一聲:“爺爺!魚已夠多,提回家,讓孫兒調羹作膳,美酒鮮魚,又夠忙半天活計受了!” 駝背老人笑了一笑,立即收取魚具,雙眸中神光一閃,驀地一長身,由少女提著魚簍,雙雙由十丈高崖。一掠而下,寒風陣陣,勢同倒海排山,猛朝麟兒等所踏 橫技一碰,只聞克嚓一聲,枝斷如鋸。麟兒等防不及防,朝下疾降。好在四人功力深厚,落地無傷,江濤折岸,水霧瀰漫,老人和少女,轉眼即消失所在。 惠元氣極,不覺呸了聲道:“這真是白日見鬼,找到他們,真得好好把那老小子教訓一頓。”雲姬回眸一笑,施眼色暗裡阻止。麟兒雙目,功能透穿雲,此時卻 信停立江畔,凝神四矚,顯然在察看老者行蹤,突把劍眉一挑,嘴角間泛起一絲冷笑,突然自言自語道:“這是武林長者對待晚輩之道嗎?”瓊娘知道他動了真怒, 說不定又有一場狠鬥,為免有誤行程,多樹強敵,不由婉勸道:“長輩中,有人專喜滑稽玩世,以恩師之尊猶不能免,麟弟何必為小事見懷?” 遠處,突有人笑道:“到底女人比臭男子好!”語言嬌甜,分明又是那臃腫少女所發。 惠元最氣臭男子這付刺耳頭銜,不由回了一句:“誰說男兒不好?”“你天生一付姑娘像,算是例外如何?”發話的人補上一句,並還傳來那噗哧笑聲。 把元兒氣得牙齒痒痒,恨聲道:“麟哥哥,我和你找她理論!”兩人繞過崖腳,折向右轉,數十步開外,江岩內陷,便有依自然之勢,結廬而居,證諸雲姬所 言,一望而知為駝背老者棲息之處。麟兒止步,靜候二女。頭上微風竣然,有人從石壁上飛掠而降。惠元不甘遭人戲弄,反身折出一掌,這一下,自有六成以上的功 力。來人不等落地,突將雙掌一翻,竟把元兒打出的掌風,硬行封住。惠元立覺警兆連連,不由當場怔住,眼前所立,正是那臃腫少女。 少女略現扭怩,避開元兒目光,嬌語道:“祖父傳言,謂適纔所為,不過卿以相戲,如下嫌蝸居簡慢,不妨稍作棲止,薄酒鮮鯉,雖然難以言敬,究有別於盜泉!”這一來,無異於前倨後恭,且別瞧人家生得臃腫,但言談雅麗,何嘗不是可兒? 麟兒正待回答,眼前紅光微晃,俏瓊娘已隨著雲姬,姍姍而至,但聞雲姬接口笑道: “武林後進,得蒙長者垂青,敢不登門造訪?就煩妹子引路如何?”少女淡淡一笑,遂也不再作客套,往前領路。 沿著江岸石壁,走近廬居,那駝背老者,已背手簷前相候,麟兒和惠元,搶先一步,竟以晚輩敘禮。 老者手挽麟兒,卻受了惠元全禮,雲瓊二女,正待下拜,少女趕忙阻止,只好作罷。進入木屋,雖然異常簡朴,但桌椅之屬,卻是潔淨異常,屋分內外兩層,木架藤壁,以岩作頂,別具匠心! 少女俟客落坐,立烹泉作飲,舉火為炊,大事張羅。瓊娘和雲姬,過意不去,略事寒喧後,即朗然入內,幫閑操作去了。老人健談,江湖閱歷也多,所知至博, 言無不詳,但一涉及自己姓名來歷,即忙顧左右而言他。麟兒、惠元,因身在客邊,探人底蘊,又為江湖所忌,遂也不再問及。老者對麟兒所背雙鈸,似乎注意非 常,言談之間,不免涉及。 麟兒笑道:“這位傳恩師,以前輩所知之廣,言來自然熟悉,神山三老,為儒道僧結義而成....”老者雙眸一睜,眼力現出一種異樣光芒,緩緩說道:“那 是很久以前,聽人傳說的老輩人物,雖謂仙術名家,駐顏有術,然也不應還在此時傳徒,其中的確有位神僧,素以恢諧玩世,鐃鈸所照,魔影潛蹤,是幾時,他將此 物傳你,可否給老朽一開眼界?”麟兒,道及經過,並含笑遞過雙鈸。 老頭很鄭重的注視鐃上符錄篆文,繼而長嘆一聲,自言自語道:“明哲保身,不問世事,實違背武以衛道的本旨,百今連這幾位神仙人物,竟也插手,我又何能置身事外?” 語罷,一雙銳利目光,卻落在元兒身上,只看的元兒滿懷疑惑,暗道:“這老兒來意不明,而且舉動奇特,他對麟哥哥,顯得異常客氣,對我,卻另是一付態度,否則,磕頭時,也不會專拉麟哥哥了!……” 老人並向元兒問話:“你背上所負,似是崆峒一脈所傳,最為珍貴的神俞靈虎,如果我老眼未花,陳太清應是你的授業師傅!”當著人家的徒兒,直稱其師名號,這不但是倚老賣老,更是無禮已極,但有一樁,若是門中長輩,自然可以另當別論了。 元兒受恩師扶養培育,師徒不啻父子,本門之事,大悲真人幾無不言,而玉鎖夫人,因已無所出,更愛之有逾子女,從未言及,崆峒派還有長輩存在人間,更沒有聽到有什麼駝背長者或師執。 經元兒據實相告後,老者又復問道:“他夫婦近況如何?”元兒又是一驚,這人窮根究底,居然一步緊似一步,內心雖然疑慮重重,但還是把師娘病況,告訴了老者。 老者掀眉微笑道:“五行掌力與太乙五靈,異曲同工,但鍛鍊時,前者卻難得多了,距等而進,水火失調,最易走火傷身,半身僵直,難於轉動,正是極陽生 熱,灼傷筋骨所致,要痊癒,除非太陰玉液、雪藕冰蓮之類,松筋活脈,固本培元,絕難為功!”到此感嘆一聲,徐道:“天地雖大,無奇不有,但靈藥卻是可遇而 不可求,看來她只好坐以待斃了!” 惠元見他神色似有黯然之意,不由更加困惑,但對老頭卻已毫無厭惡之心,於是把此行下山經過,一一說了出來!老者見居然獲得了靈芝天露及芝蘭仙寶,而且還有絳雪九及雪藕之屬,事完,可立即返山,藉此機會,正可報答師門。 寒喧半晌,那腫胖女妮,竟攜著雲姬瓊娘,翩然而出,酒肴既俱,五味雜陳,菜香撲鼻,使人食慾大動。老者不覺捻胡微笑道:“這妮子往常除了弄得一手魚羹外,什麼也不愛作,今天卻是特殊,看情形,老夫又得陶然醉臥,抱瓷而眠了,佳肴須趁熟,來!一同落坐吧!” 酒筵之上,談笑風生,可是麟兒和惠元,傷痛難平,總覺悒悒寡歡,老者似乎業已發覺,雙眉一鎖,緩緩說道:“少年之士,該如車龍活虎,兩位似乎心有不 釋,可否就老朽一談?”這可把麟兒惠元難住了。一抹羞雲,斜透玉頰。那胖女妮卻把一付亮同秋水的眸子,落在元兒身上,眸中卻發出一種異樣光輝,那是憐恤和 眷戀。 瓊娘心細,似已察覺,和雲姬相對一笑,並即代玉郎插語解圍。 巫山之事,娓娓言來,兒女之情,卻擇要而述。玉英感恩致死,雲英重義,嚼舌身,鐃鈸僧因情施救,各種情節,只聽得老人和胖女變顏變色,尤其胖女更落下淚來。麟兒和惠元,竟停著不食。 老人點頭嘆息道:“人非太上,孰能忘情?貫懷良友,正是至情至性,飯後老朽,飯后不情之請,只不知季公子能否俯允!” 麟兒忙強顏顯歡道:“承長者見重,有事只管明言,雖斧鉞之危,亦不敢有辱所命!” 老人看著那臃腫少女,正待有所談論。 少女神色黯然,竟藉故離席。老者遂也隱約道出。原來這少女表字蘅春,為老者嫡孫女,幼年父母遽逝,賴祖父扶養,六歲時,也不知患了一種什麼疑難之症, 浮腫普及全身,老人為她各處奔馳,訪遍名山大澤,草野奇人,竟無人能將病因找出,也看不出所患何病,十餘年費盡心機,一病如故,近聞天山派有位神尼,可醫 怪病,老人遂攜孫女,慕名訪見,無如對方脾氣也怪,奔赴天山後,但見山后,絮,古廟雲迷,哪裡有什麼神尼的影子,於是嗒然若喪,至今晨始返原居,以致錯過 金牛谷一幕龍爭虎鬥的驚險場面。麟兒身上所懷靈藥,無一不是地寶天材,老兒想出口討取,為孫女試治。 麟兒慨然許諾,即說即給,絕無吝嗇,把老頭喜不自勝! 飯畢,雲姬朝麟兒略施眼色,正待起身告辭。駝背老人大笑道:“本想隨同諸位,一遊峨嵋,無如老朽年事已高,只好隱伏此處,以終天年,未來有緣,或許自有相逢之日?’” 走出木屋,面對滾滾江流,似覺豪興大發,競伸手向惠元要過寶劍,又拍拍元兒雙肩,微笑道:“崆峒崑崙,兄弟之幫,前人一念之差,卻弄成世仇大恨,幾至 弄得不可收拾。你兩人能卻除私見,和好無壽,玉樹瓊花,交相掩映,爾後必為武林造福不小,可以預卜!季公子得師門奇藝,獲神僧真傳,武功之高,在江湖後輩 中,已是第一人物。”至此手指元兒,續道:“你功力雖然不弱,但比人家卻相差頗遠,既然遇著老朽,總算有緣,這套劍術,對你關係頗大,由老朽演完全式,不 妨注意領悟便了!” 飄然一掠,屹立江干,手持靈虎,雙目凝注,還未動作,那靈虎劍立發出一陣嗡嗡之聲,忽爾銀光匝地,匹練橫空,靈虎劍卷起百丈銀芒,灑下漫天銀光,虎影 奔騰,疾如電閃,森森劍氣,-觸肌生涼。老人像是虎躍龍騰,草飛免落,長俞起伏;形成一座渾圓銀色光幕,一招一武,怪異非凡。 麟兒此時,已聚精會神,眼光卻隨著老人手中招式,周流疾轉。惠元自老人一起式,竟自言自語地驚叫一聲:“這是本門失傳絕學‘一氣兩儀劍術’!何以會有人習此?” 少女蘅春,浮腫的臉上,現出一絲神秘笑容,低語道:“招子不明,大驚小怪,真是呆子!”元兒雖然聽得清楚,但全神被老者劍術所吸引,故也未與致答。轉瞬間,四十九式已過。 驀地,劍刃迎風,劃空作嘯,緊跟著便是嘶嘶之聲大作,空中流雲,一受劍氣震蕩便化作團團飛絮,不住的滾轉翻飛,大江流水滔滔,似受著一股狂引之力,朝岸奔來。一剎那,波光雲影,霞飛電掣,尉為奇觀,而且疾風怒號,雷聲大作,似覺天搖地動,海嘯山崩,使人驚心駭目之極。 七十二式一過,波光乍斂,聲如裂帛,怒濤又復退向中流,一切趨於平靜,流岸上依然站著一位駝背老人,卻顯得老態龍鍾,衰弱已極,如不親眼見過誰又知道他身懷絕技? 麟兒拱手笑道:“老前輩,功臻絕境,幾可出入青冥,辱承賜教,感激無已!” 元兒早已跪在地下,一臉至誠道:“弟子愚頑,竟不知長者是本門老輩……”駝背老人替元兒納劍還鞘,並一手把人挽起,笑語道:“老朽不但無門無派,而且也無姓無名,與你師門絕無瓜葛,今日之所以如此,不過見你和季公子,原是難兄難弟,如果功力相差過甚,豈不受人奚落?” “乾脆,既願成全,一發成全你到底便了!”隨探手懷中,取出七雙亮光閃閃之物。瓊娘一見不由驚叫:“這是鐵燕金鉤!” 老人一怔神,點頭不語。瓊娘睹物傷人,不由想起死去父親,星眸中熱淚盈眶,便就老者手頭之物,請賜一觀。果然是一雙形似燕子的東西,嘴有金鉤,鉤長兩 寸,上有針孔倒刺,大約內含毒汁,中人必死,而且入內倒不易取了出來,掀燕雙翼後掠,前緣鋒利如刀,色作銀白,精光閃閃,耀眼生寒,顯然是前古太白金精所 煉,武林中倒不知誰有這種奇藝,竟能巧奪天工,匠心獨具。 老者看了瓊娘一眼,不免動問何以熟悉此物?瓊娘便把父屬崆峒,與陰山結仇一段,說了出來。老者笑道:“原來你還有這段歷史,不過,你父所用之物,雖然 與此相似,但絕不會是這七雙。隋唐之交,威震武林的海天一燕,就以這幾雙鐵燕馳名,晚近武林雖有巧匠,製造之物,略具雛形,但和這七雙一比,那就不能同日 而語了!” 瓊娘不由恍然大悟,始知先父所用,還不是真正最厲害的一種,只好收淚謝教。 老者將暗器授與元兒,並淳淳告誡,不到身受危險,威脅生命時,鐵燕金鉤,絕對禁用。元兒自然如命受教,旋即和老者以及他的孫女,淚別起程。少女蘅春,對惠元似覺依依不舍。元兒義氣最重,蘅春那份情意,他也不是不知道,不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罷了! 沿著江北,直赴峨嵋,長路漫漫,如不使用輕功,自非短時可達。前面神丐三人相距已逾百里,按說聯繫頗雜,但老叫化江湖經驗極豐富,他各種連絡暗記,又都傳了麟兒。每到歧路迷惘之際,只需麟兒稍事察看,即可獲得正確行蹤。 元兒好奇,不由大惑不解。雲姬貼身微笑道:“你也不看看有的地方,堆著兩三個鵝卵石麼?根據石子的數目,即可獲得他們的方向了!”元兒不由恍然大悟。 一行數日無事,默計峨嵋約會之期,僅有四天,渡喜陵,過壁山往前盡是山路。瞥見路旁幾株松樹上,樹幹上卻嵌著兩顆小石,惠元笑道:“此處往西,並無歧路,用不著什麼暗記。難道雲姊姊又有什麼解說麼?” 這一聲雲姊姊,叫的雲姬笑的更甜,秀眸幾轉,心頭思索,卻也不得其解。鱗兒臉色一變,驚叫道:“敵蹤已現,從速與師執長輩,互相會合,以免變生肘腋,猝不及防!” 從壁山至永川一帶,地形多山,山雖不高,但蒼松翠竹,互傲風寒,怪石層巒,綿連不已。人行其間,至難發覺,從午至黑,前面的人,不但沒有追及,而且那聯絡暗記,也從中途逐爾消失了。 夜幕低垂,天已大黑,朔風呼嘯,寒意驚人。四人不覺心頭微悚。瞥見正西山巒之上,泛起萬點銀光,光從雲端裡,反射而下,映人眼臉,似有無數繁星,在空 中盤旋不定。乍見之初,幾疑天地有變,星舞雲飛。雲姬玉容微變,竟顧不得招呼麟兒,微挫柳腰,往枝頭之上一縱,即飛身朝前追趕。 惠元也清嘯一聲,嘯聲裡充滿淒涼,隨即卸尾直上,疾如星馳電掣,勁矢驚濤。瓊娘手挽玉郎,低聲嘆息道:“想不到巫山之行,激起許多驚險,而今餘波未 已,魔劫重重,愚姊只有默祈冥蒼。假如天降災星,一切讓瓊娘身受!”又復悄語低問道:“袁師妹之事,你還耿耿於懷麼?霞妹之言,望你記著才好!” 麟兒淒然不語,但手挽伊人,施展絕頂輕功,往前奔去。那山巒,樹木本多,但千株綠竹,隨風飛舞,簌簌之聲,扣人心弦。 麟兒一到,見惠元正蹲在一斜坡之上,為雲姬推拿穴道,不由大感吃驚。論武功,以雲姬身手,在江湖上,已算是一流人物,竟於轉眼之間,不但被人打敗,而且還弄得不能動彈,就以麟兒目前的手法論,也沒有這樣乾淨俐落。 細把傷者一看,她眼猶睜著,臉帶驚愕之容,脈息和常人一般,了無異狀,這種點穴手法,似又高人一等,競連麟兒也無法分辨出來。 好在崑崙源太清神罡,系道家至高無上功力,一經施展,功效特殊。雲姬睡醒後,不由搖頭嘆息連聲。麟兒惠元,驚問所遇,她皺眉苦笑道:“此話說來近神, 但親身所歷,又不能不信從飛行之處,到此山巒,也不過八百餘步,在我們看來,幾乎一蹴而達。也許由於我性子過急,竟未和麟弟同往,剛到巒邊,一落地,即有 萬絲銀光,朝我眼前一照,便什麼也看不清楚,鼻中突聞一陣清香,似有人在我身上輕輕一捺,從此什麼也不清楚了!” 惠元接口笑道:“待小弟飛來時,除了姊姊伏在坡上外,餘無所見!” 麟兒秀眉一挑,氣道:“我就不信人世間有鬼狐一類的人,可以出神入化,總有一天會遇上,那時手底分強弱,劍下決亡,才看出誰是弱者!” 大竹一株,就在道左,竹幹上,竟刻著幾行字跡,那分明是用一種指功所書,書法媚秀,似出自女人之手,寫的是:暴虎憑河,愚不可及,再往前進,自速其死! 寥寥一十六字,把麟兒惠兒,不覺氣苦。 |
所有時間均為台北時間。現在的時間是 11:32 PM。 |
Powered by vBulletin® 版本 3.6.8
版權所有 ©2000 - 2025, Jelsoft Enterprises Ltd.
『服務條款』
* 有問題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嗎?請聯絡本站的系統管理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