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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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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用心良苦

  “鐵掌開碑”丁兆鈞驟然色變,環顧左右一瞥,道:
  “不錯,‘七爪修羅’閔堪已找來此地,‘義’字所在,生死置于度外,我等就合力將此魔獠剪除!”
  丁兆鉤邀來助陣的“杯中神遊”侯乙等六、七人,紛紛出堂廳來到外面庭院。
  眼前誰也不會注意到……
  就在這匆忙,零亂之際,石鳴峰肩背搭著一只囊袋,芥未隨同眾人走向庭院,卻向靜僻一角處,身形如電,閃晃而逝。
  眾人出來庭院,又有“嘿嘿嘿”陰沉沉冷笑聲起,一株古松後面走出一個老者……
  老者體態削瘦頎長,兩眼閃轉,炯炯如電,身穿一襲對襟及膝長褂,看來年紀有七十左右。
  老者朝大廳出來眾人,睥睨回顧一匝,冷然道:
  “你等插手管上老夫‘七爪修羅’閔堪閒事,那是‘老壽星上架’嫌自己命長!老夫五招之內,一個個將你等打入閻王路……”
  “杯中神遊”候乙,一緊背上大葫蘆,走近跟前,指了指,道:
  “人娘的,你這個臭蛋,半個身子已埋下棺材,還要糟蹋人家清白女子……操你祖奶奶,你搶奪掠劫來的金銀財寶,兩腿一直時你還能帶去幽冥地府?”
  “七爪修羅”閔堪,“嘿嘿嘿”笑道:
  “不錯,老夫早有所聞,背負大葫蘆 你是江湖上有‘杯中神遊,之稱的侯乙……今晚遇上老夫,該是你酒鬼超渡歸天的時候……”
  話未中落,出自風火高牆牆頂,有“哈哈哈”一陣激厲長笑聲傳來……
  星月光亮下,牆頂站著一個鬢髮灰白,古銅色臉膚穿一襲沒有上扣的對襟大褂,攔腰束上一,條布帶,褲腳束口納入襪筒,足登一雙布鞋。
  “杯中神遊”候乙,看到牆頂這一老人現身,不由猛吸了口冷氣……
  心自暗暗叫道:
  “我的媽唷,這下壞了,這兩個魔頭果然伉瀣一氣,聯手並肩……‘七爪修羅’閔堪尚未打發掉,‘魔神’戈青也踩入這淌混水……”
  “杯中神遊”侯乙心念閃轉,暗暗叫苦,但情形演變,卻並非是他想像中那回事……
  牆頂,“魔神”戈青笑聲落,朗聲開腔道:
  “‘杯中神遊’侯道友,請暫且退下,今夜老夫‘魔神’戈青,前來一會‘七爪修羅’閔堪……”
  話到此,一聲蒼雄長嘯,宛若一頭碩大無比巨禽,自庭院風火高牆,翩然而下。
  這份輕功功力、身法,落進“七爪修羅”閔堪眼中,一聲輕“哦”,跌退兩步。
  閔堪心念一轉,冷冷一笑,道:
  “‘魔神’戈青,‘狗抓耗子’ 何必多管人家閒事,你在江湖上的聲譽,未必見得比咱‘七爪修羅’閔堪好到那裡……”
  指著戈青又道:
  “你殺人盈數三千,天下武林,南北高手,誰都要將你置於死地……”
  “魔神”戈青,做然一笑道:
  “不錯,老夫殺人盈數三千,但喪命老夫之手的,都是罪有應得,死有餘辜之徒!”
  站在庭院邊沿,作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聽到此話,緩緩一點頭,悄聲向旁邊“鐵掌開碑”丁兆鈞道:
  “丁莊主,‘魔神’戈青剛才說的,並非言過其實,他昔年殺人盈野,但並未錯殺一人。”
  “七爪修羅”閔堪,嘿嘿一笑,道:
  “‘魔神’戈青,在老夫面前不必擺出這套道貌岸然模樣來……咱們不妨聯手並肩,把這些自譽俠義門中的人,一個個開刀……嘿,找來娘兒,樂個痛快,金銀財寶,一人一半……”
  “魔神”戈青,一聲冷叱:
  “住口……你‘七爪修羅’閔堪這等行徑,正是在老夫戈青掌斃之列!”
  “七爪修羅”閔堪,“嘿嘿嘿”一陣狂笑,指了指,道:
  “戈青,少冒大氣,這是咱閔堪抬舉你,才先禮後兵……
  難道咱‘七爪修羅’閔堪,真會敗於你手……”
  這個“手”字才始出口,掌挾勁風,一式“橫身打虎”,直向“魔神”戈青華蓋穴劈進。
  戈青見他掌風十分沉猛,不作硬接硬架,霍地一個轉身,用“鐵門閂”手法封他右臂。
  “七爪修羅”閔堪,抽招易式,大吼一聲,“曲弓射虎”,一橫身,左手向後一甩,直向“魔神”戈青小腹摧上。
  戈青見對方變招迅快,倏即往後閃退半步,雙手一式“金蛟剪”,向下一截。
  “七爪修羅”閔堪,踏前一步,易手為招,一式“雙龍戲珠”,疾向對方雙眼點去……
  下面一個“譚腿”連續飛起,踢向“魔神”戈青下盤陰囊。
  “魔神”戈青上下被攻,一聲蒼雄長嘯,勁提丹田之氣!
  於是
  使個“臥虎當門”,面門往後一挪,避開對方鐵指之襲……
  下盤兩腳連續飛起……左邊一腳,跟閔堪一腳頂個正著,兩人鞋底同時合在一起,個個運用內家真力,用力一撐……
  “騰……騰……”兩響結實相撞聲起……雙方衣袂帶起一股勁風,身形同時騰退五尺。
  行家交上手,便知有沒有……
  “七爪修羅”閔堪,知道今夜遇上扎手人物……果然,“魔神”戈青絕非等閒之流所能比擬。
  閔堪一聲怒吼,一套“五雷天心掌”施展出來……狂風驟雨似的向“魔神”戈青標進。
  “魔神”戈青“哈哈哈”一陣朗聲長笑……“玄大七嵌掌”出手……
  這套“玄大七嵌掌”,手腳、馬步,完全取形於稀禽異獸……龍蟠、虎踞、鷹翩、兔滾、犀奔、鹿伏、猿行、鶴步……飄游如風,吞吐若電。
  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微微點頭,輕輕推下了旁邊的“鐵掌開碑”丁兆鉤,道:
  “丁莊主,此刻‘魔神’戈青,用來跟‘七爪修羅’閔堪照面交手的,就是他昔年威震天下武林的‘玄天七嵌掌’絕學!”
  丁兆鈞目注庭院中打鬥場面,聽到侯乙說出此話,有所感觸的道:
  “侯道友,現在老夫看到戈青這套掌法,咱‘鐵掌開碑’稱號中‘鐵掌’兩字,不知該輪到老幾呢?”
  侯乙一笑,道:
  “本來嘛,丁莊主……山外有高山,人外有能人……
  “魔神,戈青,又豈是沽名釣譽之徒?
  另外一邊壁上觀的“鐵翅金雕”江豪,突然想了起來,旋首回顧一匝,嘴裡喃喃道:
  “這位‘石鳴峰’石少俠,說是來‘劍虹山莊’助陣、現在卻不知去了哪裡?”
  “劍虹山莊”包括莊主“鐵掌開碑”丁兆鈞在內的所有人,本來有一場生死相搏的廝殺場面,由於“魔神”戈青挺身擋下,免去了場血濺七尺的浩劫。
  此刻,“魔神”戈青出手“玄天七嵌掌”絕學,這些人除了稱讚,激賞之外,似乎已忘了這原是自己身上一場與死亡相搏的場面。
  “魔神”戈青一聲蒼雄長嘯聲起,招走“玄天七嵌掌”
  中一式“推山填海”……
  掌勁宛如焦雷臨空而下!
  “七爪修羅”閔堪,錯身一側,卻給掌風餘勁掃著,拿樁不住,蹬蹬蹬往後跌退。
  “魔神”戈青再聲冷叱:“著!”
  “玄天七嵌掌”中“海流環環”一招接上……
  一響似乎不是出自人嘴的嘶吼聲,散發出來……“七爪修羅”閔堪,結結實實頂上一掌……
  身形像斷線紙鳶,飛起三丈,凌空裂成八塊,血雨飛濺而下!
  壁上觀的丁兆鈞,瞪直眼道:
  “這是什麼掌,竟有這等駭人的威勁?”
  “杯中神遊”侯乙接口道:
  “丁莊主,若非‘魔神’戈青這股掌勁,這只臭蛋就砸不碎!”
  “七爪修羅”閔堪,血濺“劍虹山莊”庭院,“魔神”戈青一聲激厲長嘯,身形盪空激射,自風火高牆電射而去。
  眾人走來庭院看時,狼藉在地的“七爪修羅”閔堪一塊塊血屍,已不像人的屍體,那是像從屠夫刀口切下的豬肉。
  “鐵掌開碑”丁兆鈞,輕輕籲了口氣,道:
  “侯道友,若不是‘魔神’戈青擋下這一陣,倒在地上的血屍,說不定已輪到咱丁兆鉤了!”
  “杯中神遊”侯乙皺皺眉,道:
  “一塊塊的血屍,看來叫人嘔心……丁莊主,快咐莊丁挖口深坑,移去外面掩埋掉!”
  “鐵掌開碑”丁兆鈞吩咐莊了們,正在處理“七爪修羅”閔堪善後之事時,庭院拱門處一暗,進來二個人……
  正是石鳴峰。
  “鐵翅金雕”江豪困惑問道:
  “石少俠,你剛才去了何處?”
  石鳴峰一指風火高牆外,道:
  “石某生恐不止‘七爪修羅’閔堪一人來此,尚有隨同的夥伴……去外面巡看一匝……”
  星月的光亮下,“杯中神遊”侯乙兩顆醉眼,直朝石嗚峰臉上打轉……
  最後沉不住氣,指了指問道:
  “石老弟,你左邊臉上紅紅的那一滴是什麼……不像是‘硃砂紅痕’,好像是血呢?”
  侯乙這一說,眾人朝石鳴峰左邊臉頰上看去,果然有一塊豆粒大的血漬。
  石鳴峰取出手帕,拭去臉上血漬,含笑道:
  “剛才外面樹上一頭烏鴉,衝著石某一陣‘呱呱”直叫,石某就賞它一顆細石……這該是烏鴉身上所流下的血了!”
  “鐵翅金雕”江豪想到剛才庭院那一幕上,向石鳴峰道:
  “石少俠,你出去外面巡看,卻錯過了庭院中演出的一出精彩好戲……”
  老莊主丁兆鉤接口道:
  “此番‘七爪修羅”閔堪來犯‘劍虹山莊’,雖尚未知鹿死誰手,但‘魔神’戈青這份俠膽義腸,解人于危的情操,令人感佩……”
  石鳴峰順著對方口氣,問道:
  “丁莊主,‘魔神’戈青也來了這裡‘劍虹山莊’?”
  丁兆鈞點點頭,道:
  “不錯……‘魔神’戈青突然露臉‘劍虹山莊’、掌斃‘七爪修羅’閔堪後,又翩然離去?”
  “杯中神遊”侯乙道:
  “江湖上往往‘以訛傳訛’,但事實上並不盡然……
  “魔神’戈青出現庭院風火高牆時,咱醉老頭兒認為跟“七爪修羅’閔堪,已串連一氣……”
  一笑,又道:
  “但事實並非如此,這位‘魔神’戈道友出手‘玄天七嵌掌’,將‘七爪修羅’閔堪屍分八塊而替江湖除了一個大害!”
  石鳴峰聽到“戈道友”這聲稱呼,心頭感觸之餘,兩眼感到一陣潤濕,朝“杯中神遊”
  侯乙這邊,悄悄望了眼
  心自暗暗祝禱:
  “恩師,您瞑目九泉,峰兒要向天下武林,換過他們對您老人家偏激仇視的看法,雖然您已西逝歸去,你的聲譽將如朝陽東升 而漸漸發揚光天。”
  眾人回進大廳,經方才一番折騰,眾人睡意消失,就在大廳上聊談起來……
  “鐵掌開碑”丁兆鈞問道:
  “侯道友,‘魔神’戈青有無列入牆門的弟子?”
  “杯中神遊”候乙聽丁兆鉤問出此話,就把當初在桐柏山白雲嶺,“雲海飄影”廖愷衣缽傳人“玉哪吒”羅申所說的那段經過,告訴了他。
  沉思了下,道:
  “‘魔神,戈青使出‘瞞天過海’之策,在那份‘秘圖,上動了手腳,再次吸得‘龍涎香霧’,從這情形看來,可能有牆門弟子。”
  敢情,眼前除非從石鳴峰自己嘴裡說出來,不然,這是個任何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但,任何一項“秘密”,可能在某種情況之下,會有揭開的時候。
  眾人在堂廳談著時,似乎沒有輕過多久,已是晨曦初曙的黎明時分。
  “杯中神遊”侯乙,解下背上大葫蘆,向嘴裡“咕嘟”灌下一口酒,衣袖抹了抹嘴邊酒漬,“啊哈”笑了聲,道: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七爪修羅’閔堪給‘魔神’戈青除掉……丁莊主,咱醉老頭兒助拳不成,也該走啦……”
  “鐵掌開碑”丁兆鉤尚未接下回答,侯乙衝著石鳴峰一笑,又道:
  “石老弟,你原來也是助拳來的,那臭蛋昨夜給戈道友砸爛了,我看你也不會留在‘劍虹山莊’啦。”
  石鳴峰欠身一禮,道:
  “是的,侯前輩,鳴峰也準備向丁莊主告辭離去。”
  候乙醉眼一眨,問道:
  “你去哪裡?”
  石鳴峰見“杯中神遊”侯乙,緊接著追問下去,沉思了下,才道:
  “鳴峰欲住湘東幕阜山‘鐵旗山莊,‘七海盟’總壇,拜會掌門人‘翠竹臨風’後希平前輩……”
  侯乙哈哈笑道:
  “巧極……咱們老哥小弟,不但‘志同’而且‘道合’,咱醉老頭兒也正要往‘七海盟’破窯子,看看那個窮酸老冬烘呢!”
  石鳴峰聽來不由一怔、一奇……
  天下恁有這等巧合的事,自己信口說出此一地點,與這位侯前輩居然不謀而合。
  從他口氣中聽來,這位候前輩跟“七海盟”掌門人“翠竹臨風”後希平,似乎有不錯的交往。
  這時來“劍虹山莊”助陣的眾武林中人,紛紛向莊主丁兆鈞告辭。
  “鐵掌開碑”丁兆鉤,見“七爪修羅”閔堪之事,已有了個交待,也就恭送山莊大門外,不加挽留。
  “杯中神遊”侯乙道:
  “丁莊主,咱醉老頭兒跟這位石老弟,也得要告辭離去啦!”
  “鐵掌開碑”丁兆鈞道:
  “候道友,您專程來此‘劍虹山莊’,老夫未曾好好接待,十分不安。”
  侯乙眨動醉眼,道:
  “別說‘安不安,那些話……丁莊主,如果再有第二個‘七爪修羅,找上你,你請這位石老弟來助陣,準錯不了。”
  “鐵掌開碑”丁兆鉤知道這位侯道友生性詼諧,醉話連篇,哈哈一笑,道:
  “侯道友說得有理,只是昨夜石少俠來此,英雄無用武之地……”
  石鳴峰沒有開腔,朝“杯中神遊”侯乙這邊,目注一瞥。
  “鐵翅金雕”江豪,尚留在“劍虹山莊”……石鳴峰向了兆鉤告辭後,又向江豪抱拳道別,和“杯中神遊”侯乙取道往湘東幕阜山而去。
  “魔神”戈青施展“玄天七嵌掌”,擊斃造孽江湖的“七爪修羅”閔堪之事,已不徑而走,傳遍江湖的每一角落。
  “魔神”戈青此番俠膽義腸的壯舉,使原來由於“魔神”戈青再次露臉江湖,感到惶惶不安的武林中人,此刻感到無限的寬慰……
  “魔神”戈青,並非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君,他有他“人性”的表露。
  但又有若干武林中人,心裡卻是起了一份百思不解的疑團……
  人非樹木花草……十年前,“魔神”戈青在南北武林四大高手圍襲之下毀體斷肢……四肢已去其三。
  後來在魯南向城“臥龍山莊”,一顆首級又被北地武林稱雄的“鐵膽金戈”蕭彬摘下。
  蕭彬斬下戈青腦袋,曾大肆宣揚,將戈青腦袋置于桌上,擺下“慶功宴”……有不少赴宴的人都目睹戈青的這顆頭顱。
  六用魁首的腦袋給人摘下,就是大羅金仙也活不成……豈能十年後,再次吸得“龍巢地穴”中的稀世珍物“龍涎香霧”?
  是以,就有不少武林中人猜測……
  此番現身江湖,掌斃“七爪修羅”閔堪,將其屍分八塊的“魔神”戈青,井非是戈青本人,可能是“魔神”戈青衣缽傳人所扮裝。
  如果真有此事,“魔神”戈青的衣缽傳人,又是何等樣人?”
  身穿呂純陽八卦道袍,背上負著一只碩大無比的葫蘆,這位老人家看來年在七十左右。
  銜尾半步是個文中儒衫的年輕書生……英姿挺拔,玉樹臨風……年輕人肩背處,亦斜搭著一只囊袋。
  一老一少,走在湘、鄂交境的一處“柳林塘”鎮的大街上。
  老者走在大街上,眼皮眨動,東張西望……取下背上大葫蘆,送到嘴上往下一倒,裡面已滴酒不存。
  老者“哼”了聲,嘴裡嘀咕道:
  “人娘的,這麼熱鬧的鎮甸大街,連酒肆飯館也沒有看到一家?”
  銜尾半步的年輕人,一指前面大街邊上,道:
  “候前輩,那裡有家‘醉仙樓’……”
  老者“啊哈”笑了起來,急步向那家大街邊上的“醉仙樓”走去。
  這一老一少,就是來自鄂南岳口東門外“九如灣”的“杯中神遊”侯乙和石鳴峰兩人。
  兩人走進“醉仙樓”飯店,“杯中神遊”侯乙向店夥點了酒菜……不多時,酒菜端上。
  侯乙大口將酒送進嘴裡,舐舐嘴唇,一笑道:
  “味道不錯,只是淡了一些!”
  石鳴峰微微嚼飲了一口……又是一付如同往常的神情,劍眉微蹩,進入一片沉思中。
  敢情,石鳴峰雖然是個十六八歲的年輕人,由於他所遍歷的滄桑變故,已提早了他“成熟”的年歲。
  “杯中神遊”侯乙,接連三杯下肚,醉眼一瞇,笑著道:
  “石兄弟,看你心有千千結,愁思滿肚子,能不能說來給你老哥哥聽聽……”
  石鳴峰一笑,搖搖頭,道:
  “晚輩並無什麼愁思……”
  侯乙喝酒聊談中,找到一個話題上,道:
  “石兄弟,你幾歲投入‘摩天神龍’向公瑜道友門下的?”
  石鳴峰道:
  “晚輩師門為家,自幼恩師向公瑜扶養大的。”
  侯乙緩緩一點頭,道:
  “你父母呢……”
  石鳴峰雖然不願意提起逝去的一頁,但這位侯前輩酒中聊談,自己不能閉口不語,同時對方話意中,孕含著一份殷切的關懷……抿抿嘴唇,道:
  “七歲那年,晚輩父母遭盜匪所害,零仃流落,後來恩師向公瑜把晚輩收留下來,列入牆門,收作弟子。”
  侯乙眼睛一瞥,注視了這年輕人一眼,心裡卻是暗暗嘀咕:
  “照此說來,此石鳴峰年輕人,跟當年‘魔神’戈青,扯不上絲毫關係!”
  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上:
  “昔年‘魔神’戈青,毀體斷肢於南北武林四大高手,其中一個就是‘七海盟’掌門人‘翠竹臨後風’希平,他此番前去……”
  “杯中神遊”侯乙大口酒喝下,又移到一個話題上,含笑道。
  “石兄弟,你跟‘七海盟’的那個窮酸老冬烘後希平,何時搭上忘年之交的?”
  石鳴峰淡然一笑,道:
  “去年春天,恩師向公瑜七秩壽誕,壽宴中認識後前輩……後前輩殷殷相邀,去湘東幕阜山‘鐵旗山莊’一聚,此番晚輩蹤遊江南,順途去拜訪他老人家。”
  這幾句話聽進“杯中神遊”侯乙耳裡,有條有理……
  那是“雞蛋裡挑不出一根魚刺來”……
  連聲“嗯!嗯!”,仰頸一口,幹了杯底……執起酒壺斟下滿杯,“啊哈”一笑,道:
  “石兄弟,江南景色,比北地如何?”
  石鳴峰含笑道:
  “山明水秀,鳥語花香……落入晚輩眼中,不啻人間天上!”
  侯乙連連點頭,道:
  “有理、有理……這幾句話聽進咱醉老頭兒耳裡,十分有理……石兄弟,‘人間天上’若是籠上一片腥風血雨,那才煞風景啦!”
  石鳴峰沒有把話接下,端起杯於,一口酒送進嘴裡,微微一笑。
  候乙醉眼瞇瞇,朝石鳴峰臉上打了一轉,哈哈笑道:
  “不錯,湘君年歲倒跟你差不多……”
  石鳴峰微微一愕、道:
  “侯前輩,‘湘君’是誰?”
  “杯中神遊”侯乙,談話不忘記喝酒,一口酒送進嘴,嘴裡“嘖嘖”幾聲,才道:
  “窮酸老冬烘,一脈單傳,膝下有個寶貝女兒……嗯,看來年紀倒跟你相差不遠……”
  石鳴峰已聽出是怎麼回事……臉上一紅,就沒有接口說下去。
  侯乙又道:
  “湘君雖然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妮子,一身武學卻盡得她父親老冬烘所傳!”
  石鳴峰聽到這些話,並不引起他更大的興趣……劍眉微蹩,又進入他的沉思中。
  湘東幕阜山,主峰摩雲矗立,山麓一帶,迤邐而上,築起一片精舍華廈……這裡就是享譽江南武林的“七海盟”總壇。
  遠在十裡之外,已有“七海盟”中弟子,以“響鈴箭”投書相遞。
  兩人來到莊院大門前,不須要莊丁進裡通報,已聽得一縷朗爽的大笑聲……
  人影閃處,出來一位錦袍書生,笑著道:
  “晨起喜鵲繞樑,果然有嘉賓來到……醉兄和石少俠連袂同來,倒使老夫十分意外……”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道:
  “老冬烘,咱醉老頭兒看你愈來愈年輕啦!”
  石鳴峰上前一禮,道:
  “鳴峰見過後前輩……”
  後希平直喚石鳴峰名字,道:
  “鳴峰,你如何會跟醉伯怕結伴同行,前來‘鐵旗山莊’?”
  侯乙大聲吆呼道:
  “老冬烘,你叫客人在大門口談話,難道這是待客之道?”
  後希平含笑道:
  “醉兄,老夫見到鳴峰來此‘鐵旗山莊’,高興之餘,問出此話,你就不必挑剔了……”
  “杯中神遊”侯乙,探頭張望了眼,問道:
  “老冬烘,我那姪女兒湘君呢?”
  後希平笑道:
  “湘兒在自己房裡,她還不知道醉伯伯來‘鐵旗山莊’呢?”
  話落,肅客入內,請入堂廳。
  賓主才始坐下,通向裡間一扇門裡,傳來一縷珠玉相撞脆生生的笑聲,道:
  “噯,醉伯伯來啦?”
  香風一陣,彩鳳似的飄出一個絕色小佳人。
  侯乙一眼看到,嘻嘻笑著道:
  “湘兒,醉伯伯來看你爹,也來看看你……知道你長大了,替你帶來一份見面禮……”
  後湘君聽到“見面禮”三字,綻出一縷春花似的笑容,問道:
  “醉伯伯,你替湘兒帶了些什麼禮物來?”
  “杯中神遊”侯乙一指旁邊石鳴峰,道:
  “湘兒,醉伯怕替你送來的,就是這份大禮,你滿不滿意?”
  湘君嚶聲輕啼,臉蛋通紅,輕輕道:
  “醉怕伯,你壞,這……這是大男人,怎……怎麼是送給湘兒的禮物呢?”
  嘴裡在說,一雙秋水似的明眸,朝那個“大男人”多看了眼……”
  好俊,好帥……奇怪,這個“大男人”哪裡來的……
  醉伯伯要把他送咱做禮物?
  石鳴峰接觸到湘君投來的視線,似乎這兩道視線中孕育著灼熱的高溫,薰得他這張臉龐,一陣火辣辣發熱起來!
  “翠竹臨風”後希平,哈哈一笑,向女兒道:
  “湘兒,這位是爹武林知己好友,‘摩天神龍’向公瑜道友的嫡傳弟子石鳴峰石少俠……你二人年歲相差無幾,不妨以‘兄妹’相稱……”
  “杯中神遊”侯乙,“哇”的冒出一響聲音來,大聲道:
  “窮酸,老冬烘,天下可沒有這等便宜的事,咱醉老頭兒,不遠千里替你找來一位‘東床嬌客’,你沒有送咱一份‘謝媒’紅包,就想把咱醉老頭兒這個中間人,一腳踢開啦!”
  後湘君聽到這些話,臉蛋紅紅的……不想笑的,卻忍不住“噗”的笑出聲來。
  石鳴峰先是臉上有些發熱……這時嘴角雖含著一縷笑意,卻是出奇的冷靜。
  敢情,石鳴峰並非是來湘東幕阜山“鐵旗山莊”,來渡“歡樂假期”的,這個心智比他年歲成熟的年輕人,他來“鐵旗山莊”,已有他的打算。
  “翠竹臨風”後希平,聽到侯乙這些話,哈哈笑道:
  “醉兄,‘君子成人之美’,你有這份心意,老夫豈會吝嗇區區‘謝媒’紅包……老夫地下酒窖,藏有數十年陳酒數罐,你醉兄此番來‘鐵旗山莊’,管叫你酒中走乾坤就是。”
  “杯中神遊”候乙,醉眼一瞇,笑了。
  其時,“翠竹臨風”後希平,還不知道石鳴峰跟侯乙在鄂南岳岡“九如灣”的“劍虹山莊”偶爾相遇,再聯袂來此湘東幕阜山。
  此刻在後希平想來,可能是侯乙受“摩天神龍”向公瑜之托,陪同石鳴峰來此的。
  至於這個嗜酒成性,口沒遮攔的“杯中神遊”侯乙……
  雖然石鳴峰把跟“魔神”戈青的淵源,在口中沒有提到一字半句,但這位遊戲三昧的老俠隱,心裡已有了若干的猜疑……
  “魔神”戈青掌斃“七爪修羅”閔堪,屍分八塊,血雨凌空……就在這段時間中。石鳴峰的行蹤,消失在“劍虹山莊”。
  “魔神”戈青將閔堪伏誅,飛風火高牆而出。繼後相隔不多時間,石鳴峰從庭院拱門進來。
  石鳴峰左臉頰處,留下一顆猩紅的血漬……
  據石鳴峰說是樹蔭下,烏鴉衝著他“呱呱”直叫,才出手細石擊斃烏鴉……
  臉上這顆,是烏鴉血屍所滴下的血漬。
  深更夜半,倦鳥息林,怎會有烏鴉的啼叫聲?
  細石擊斃烏鴉,鳥血滴上臉頰……既有如此發現,何不當時拭去?
  是以“杯中神遊”侯乙,心中已有幾分猜疑……這年輕人另一個身份,是昔年“魔神”
  戈青衣缽傳人?
  桐柏山白雲嶺“鳳尾谷”,“龍巢地穴”中“龍涎香霧”,已給此年輕人吸得。
  “劍虹山莊”掌斃“七爪修羅”閔堪的“魔神”戈青,是這年輕人所扮裝。
  昔年南北武林四大高手,將“魔神”戈青四肢毀其三,“翠竹臨風”後希平就是其中一個。
  如果真若“杯中神遊”侯乙如此的推斷,石鳴峰來幕阜山“鐵旗山莊”,就不是他在“柳林塘”鎮的子醉仙樓”
  酒店向候乙所說的那回事了。
  此刻,“杯中神遊”侯乙口沒遮攔,醉話連篇,敢情他是別有一番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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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功破氣散

  “翠竹臨風”後希平吩咐莊丁擺上筵席,接待老少兩位嘉賓……又從酒窖取出一罐陳年佳釀。
  不待莊丁動手,“杯中神遊”侯乙看到酒罐捧來,忙不迭親自揭開酒罐泥封……
  鼻子衝著揭開的罐蓋,猛吸了口氣……在這口吸進肚裡的氣中,還辨了辨味道,才轉過臉一笑,道:
  “不錯,老冬烘,好酒……還未曾喝進嘴,聞到這股酒味,肚子裡酒蟲已在鬧翻天了!”
  “翠竹臨風”後希平含笑道:
  “這還會有錯……你醉兄專程來此,老夫不敢稍有怠慢!”
  酒菜端上,賓主圍桌坐下,“杯中神遊”侯乙,“咕嘟!
  咕嘟!”三大杯酒送進嘴裡,醉眼一眨,道:
  “老冬烘,你也該小心慎神一些才是……”
  後希平接口問道:
  “何來‘小心慎神’?”
  “杯中神遊”侯乙道:
  “‘魔神’戈青十年銷聲匿跡,再次露臉江湖……”
  後希平哈哈一笑,道:
  “醉兄,你相信有這回事?”
  侯乙醉眼一瞪,道:
  “豈止相信,咱醉老頭兒兩次親眼目睹……”
  “翠竹臨風”後希平,一聲輕“哦!”
  “杯中神遊”侯乙把鄂北桐柏山白雲嶺“鳳尾谷”的那段經過說了出來……接著道:
  “‘魔神’戈青二次吸得‘龍巢地穴’中‘龍涎香霧’……由於內家功力驟增,其輕功身法之疾,遠在以輕功稱著武林的‘縮地神影’凌羽之上……”
  “後希平問道:
  “第二次見面又在何處?”
  “杯中神遊”侯乙,不期然中投向旁邊石鳴峰一瞥,才道:
  “鄂南岳口東門外‘九如灣’‘劍虹山莊’……”
  侯乙把當時“魔神”戈青,施展“玄天七嵌掌”,掌斃“七爪修羅”閔堪的那段經過,也不厭其詳的說了一番……
  又道:
  “窮酸,十年前魯中徂徠山寒鴉嶺‘臥雲谷’的那回事,可能你認為事過境遷,便置于腦後,但‘魔神’戈青是否輕易干休?”
  “翠竹臨風”後希平,哈哈一笑,道:
  “醉兄,你目睹兩次,是否相信……?”
  侯乙大口酒送進嘴裡,衣袖一抹嘴邊酒漬,吼了聲,道:
  “老冬烘,咱醉老頭兒兩次親眼目睹,哪能再不相信……”
  後希平目注一瞥,道:
  “你相信是‘魔神’戈青本人?”
  “杯中神遊”侯乙一聲“這個……”把話頓了下來。
  後希平又道:
  “人非樹木花草,四肢已斷其三,豈能重又長了出來……‘魔神’戈青不但四肢已斷其三,六陽魁首的腦袋,也被北地武林‘鐵膽金戈’蕭彬所摘下……又豈能死而復生……”
  侯乙直直地朝後希平望了眼,才道:
  “窮酸,咱醉老頭兒可不是加油加醬,來個危言聳聽,‘魔神’在岳口東門外‘九如灣’‘劍虹山莊’所施的那套‘玄天七嵌掌’,確是十分了得,照面交手幾下就將‘七爪修羅,閔堪,來個屍分八塊……”
  後希平冷然一笑,道:
  “醉兄,‘魔神’戈青早已魂歸地府,說不定已轉生投胎,做了第二輩子人……此番露臉江湖的,那是老魔頭的弟子傳人所扮裝……”
  端起杯子喝了口酒,又道:
  “‘鐵旗山莊,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豈能輕易容人闖入,十裡周圍內有‘響鈴箭’佈置……剛才你醉兄與鳴峰,尚未抵達‘鐵旗山莊’莊院大門,老夫已知道兩位來此……”
  “杯中神遊”侯乙,找不出接下該說的話,大口酒猛向嘴裡灌下。
  靜靜聽著的石鳴峰,接口道:
  “後前輩,十年前你斷下‘魔神’戈青左臂……這件事你現在想來,認為如何?”
  “翠竹臨風”後希平,朗聲哈哈一笑,道:
  “鳴峰,老夫做嘯江湖數十年,談到大快人心,得意之事,非此莫屬……”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圓睜,看了看後希平,又朝石鳴峰看來……
  石鳴峰嘴角含著一縷笑意,顯得十分感到興趣似的,聽著一件值得他注意的事。
  眼前他們所談的話,絲毫並未使這位湘君所注意……
  她想插嘴,卻又插不進去……兩顆星星似的眸子,不時地朝石鳴峰這邊,悄悄看來。
  後希平喝了口酒,接著道:
  “‘魔神’戈青,殺人盈數三千,朗朗乾坤籠下一片慘霧愁雲,使江湖罹上腥風血雨的浩劫……我等忝列武林俠義門中,豈容這等魔頭逍遙法外!”
  後希平說出這些話,“杯中神遊”侯乙兩眼直勾勾又朝石鳴峰看來……
  石鳴峰似乎有此同感,點點頭,道:
  “後前輩說的不錯,身懷藝技,盪魔除姦,乃是俠義門中份內之事!”
  “杯中神遊”侯乙,把石鳴峰的這幾句話聽進耳裡,心頭不禁暗暗一怔……
  難道完全不是那回事,咱醉老頭兒人醉,連心也已醉啦?
  這位石兄弟回答老冬烘這幾句話,乾淨利落,一點沒有拖泥帶水……
  他跟“魔神”戈青,根本搭不上邊際的兩回事?
  “杯中神遊”侯乙百思不解……“咕嘟!咕嘟!”大口酒送進嘴裡。
  湘君姑娘看得有趣,脆生生“咭”地一笑,道:
  “醉伯伯,你肚子真有這麼大,藏得下那麼多的酒?”
  侯乙醉眼一瞇,道:
  “湘姑娘,這你就不知道啦……酒進你醉怕怕肚子裡,能化作氣,放一個響屁,這股氣全沒有啦!”
  湘君臉上一紅一熱,把頭低了下來。
  後希平視線投向侯乙這邊,道:
  “醉兄,此番你陪同鳴峰來此,就在‘鐵旗山莊’多逗留幾天……”
  “杯中神遊”侯乙道:
  “老冬烘,‘鐵旗山莊’藏有這麼好的佳釀美酒,沒有把這些酒喝個盡興,就是你攆咱醉老頭兒,咱還會賴著不走的。”
  湘君姑娘臉一紅,輕輕一笑,道:
  “石家哥哥,你在咱們這裡‘鐵旗山莊’,多逗留幾天才是……”
  石鳴峰含笑道:
  “多謝後家妹子,只是鳴峰來這裡‘鐵旗山莊’,要打擾你們了?”
  “翠竹臨風”後希平,不見外的道:
  “鳴峰,‘魔天神龍,向道友將你撫養大,你以師門為家……這裡‘鐵旗山莊’,你也不妨視作自己的家,只要你喜歡,就在老夫這裡一直住下去……”
  湘君見爹向石鳴峰說出這些話,沒由來地“噗”地脆笑了一聲。
  石鳴峰欠身一禮,道:
  “謝謝後前輩的盛意!”
  “杯中神遊”侯乙,大口的酒直往嘴裡送,沒有開腔,但他一面喝酒,一面卻在想一件事……
  鄂南“劍虹山莊”內“魔神”戈青夜戰“七爪修羅”閔堪的那回事……
  憑自己浪跡江湖數十年的見聞、閱歷,難道這次走了眼?
  談話中的石鳴峰,移轉到一個話題上,問道:
  “後前輩,十年前,你在魯中徂徠山斬下‘魔神’戈青的一條左臂,至今還留在‘鐵旗山莊’?”
  “翠竹臨風”後希平聽來不由微微一愕……
  於此刻談話的氣氛中,問到這件事上,不但扯得太遠,而且問得也太突然!
  但,倏然再一想,酒中聊談,本來就沒有一個固定的主題。
  眼前這年輕人問出此話,應是欽慕自己這份,‘英雄”的事蹟。
  後希平微微一笑,道:
  “不錯,昔年老夫斬下‘魔神’戈青的那條左臂,將其曬成骷骨後,還留在‘鐵旗山莊’……”
  石鳴峰接問道:
  “從人體砍下的一條肢臂,留下何用?”
  “翠竹臨鳳”後希平哈哈一笑,看了看女兒,才向石鳴峰這邊,道:
  “鳴峰,這話你問對了……老夫將從‘魔神’戈青身上斬下的左臂,曬成肢骨,保存下來,那是日後留給後裔子孫作為警惕……”
  一頓,又道:
  “老夫要讓後裔子孫知道,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他最後的收場……落得一個屍體不全,肢骨遍散天下各地。”
  石鳴峰輕輕“嗯”了聲,替代了給“翠竹臨風”後希平的回答。
  後希平又道:
  “一個人不能作惡多端,壞事做絕,不然要給天下人唾棄,即使身懷絕技,也落不到一個善終。”
  石鳴峰若有所思而沉默下來……
  他當然不會接受,眼前“翠竹臨風”後希平對恩師“魔神”戈青,如此的批判。
  石鳴峰心念所沉思的,那是對“翠竹臨風”後希平的公案,要作如何一個交待。
  他們在說著時,“杯中神遊”侯乙,嘴裡在喃喃嘀咕的道: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幾杯灌下肚,咱醉老頭兒要夢見周公了……”
  湘君銀鈴似的“咭”的一笑,道:
  “爹,醉伯伯醉啦!”
  “翠竹臨風”後希平抬臉朝這邊看來,含笑問道:
  “醉兄,你可是醉了?”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道:
  “誰說咱醉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樽……樽裡酒未盡,兩腿……腿軟……軟蕩蕩……”
  後希平哈哈大笑道:
  “不錯,醉兄千杯不醉……但既是‘兩腿軟蕩蕩”,待老夫叫人扶你去後面客房休息,明兒再喝吧……”
  “杯中神遊”侯乙,嘴裡還在嚅嚅嘀咕,已聽不出在說些什麼。
  後希平吩咐兩名莊丁,把侯乙從座椅攙起,扶向後面客房休息。
  席上後希平,石鳴峰,和湘君姑娘三人……後希平雖然酒未曾喝下很多,此刻因為有石鳴峰在座,卻似酒中逢知己,興趣不淺,天南地北,話不中輟。
  石鳴峰似乎想到一件事上,指著剛才兩名莊丁,扶侯乙走向大廳通往裡端處那扇側門,問道:
  “後前輩,剛才兩位扶侯前輩去何處休息?”
  石鳴峰問出此話,在一般聽來,那是沒有見過世面的才會問出這稚嫩的話……
  “鐵旗山莊”佔地遼闊,廊字銜接,來此地的嘉賓,當然有接待安息的客房。
  但眼前“翠竹臨風”後希平,聽石鳴峰問出此話,卻沒有作這樣想法……鳴峰年歲尚輕,蹤遊江湖,才離師門不久,顯然對外面情形不甚清楚。
  他含笑不厭其詳的道:
  “老夫吩咐莊丁,扶你侯前輩去後面客房休息……‘鐵旗山莊’接待來賓的客房,分有數種,後面一列精舍,貼近老夫起居臥房,乃是老夫接待武林知己同道,江湖好友所用的……”
  石鳴峰似乎很注意後希平所說的那些話,是以接口問道:
  “後前輩,待會鳴峰何處安寢?”
  湘君聽來有趣,“噗嗤”一笑,道:
  “石家哥哥,爹不會讓你睡去外面客房的……你和醉伯伯都住後面那列精舍。”
  後希平含笑點頭,道:
  “不錯,鳴峰,就是剛才湘兒說的……那列精舍貼近老夫起居臥房,待會可通宵夜飲……”
  幾杯酒下肚,老興更熾……後希平毫不保留的又道:
  “你我眼前名份未定,不妨先來忘年相交……”
  湘君聽到從爹嘴裡說出“名份未定”此話,姑娘家心眼乖巧,已聽出弦外之音……朝對座的石鳴峰注視了眼,臉蛋一陣紅熱起來。
  石鳴峰聽到後面的那兩句話,沒有作更多的表示,只是微微一笑。
  “翠竹臨風”後希平,看到石鳴峰那付跟他年歲極不相稱,沉著的神情,不由微微一愕……
  這個大男孩子,談到女兒之事上,居然沒有一些異樣的神情,是這等沉得住氣!
  但後希平這份詫異的心情,由於他眼前的幾份酒意,亦隨著消失……
  沒有更進一步,對石鳴峰有所猜疑,而去找這個原因。
  湘君臉紅紅的,輕輕道:
  “爹,時間不早了,你和石家哥哥,都可以去休息啦!”
  後希平點點頭,道:
  “是的,湘兒,你先去睡吧……爹陪你石家哥哥去後面客房……”
  湘君從座椅站起,向對座的石鳴峰嫣然一笑,像只花蝴蝶似的翩然走向大廳通裡間的那扇門。
  後希平望著女兒離去的後影,側過臉含笑道:
  “鳴峰,你也可以休息了,待老夫陪你去後面客房!”
  石鳴峰站起身,道:
  “是的,後前輩……”
  兩人離開前面大廳,穿庭繞廊,走向進深後面……
  “鐵旗山莊”內宅,屋字銜接,佔幅面積遼闊,但靜悄悄的,除了兩人的腳步聲外,未見有其他人影出現。
  來到後面一列精舍,後希平一指,道:
  “老夫知己好友來此地,就止宿在此列精舍!”
  石鳴峰循著所指精舍看去,問道:
  “後前輩,侯前輩住那間客房?”
  兩人腳步漸漸移近,萬籟沉寂的四周,傳來一縷渾濁的鼾息聲……後希平含笑道:
  “這位醉兄真是醉了……不錯,就是那間……”
  後希平伸手推上客房房門,裡面並未上閂,房門應手而開,一股濃濃的酒味,迎面撲來……“杯中神遊”候乙,爛醉如泥,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後希平替侯乙拉上被裳一角,道:
  “醉兄這一倒下睡去,明天日上三竿,恐怕還起不了床……鳴峰,老夫陪你去那間客房。”
  兩人來到這列精舍中另外一間客房……後希平打著火苗,燃起桌上油燈,含笑道:
  “鳴峰,今晚你就在這間房裡休息……明天老夫吩咐他們騰出後面一間書房、臥室相連的屋子,你可以安心住下‘鐵旗山莊’!”
  石鳴峰應聲道:
  “謝謝您,後前輩!”
  後希平道:
  “鳴峰,老夫起居臥房,就在廊沿盡端,你若無法入睡,我二人不妨通宵夜飲!”
  話落,拉上房門離去。
  就在這一短暫間,石鳴峰沉靜下來……
  這位“翠竹臨鳳”後前輩,視自己不只是晚輩,殷殷叮嚀,猶若子婿……
  心念閃轉之際,十年前,魯中祖襪山寒鴉嶺“臥雲谷”的一幕,又浮現起腦海……那時,“翠竹臨風”後希平哈哈得意大笑,一劍斷下恩師“魔神”戈青左臂。
  不但斷下左臂更將恩師手臂曬成枯肢,收藏起來,作為後裔子孫警惕。
  將恩師視作殺人不眨眼的巨憨魔煞……
  昔年恩師殺人逾數三千,但並未錯殺一人……“翠竹臨風”後希平,為了“七海盟”弟子私仇,亂朱成碧,顛倒是非……
  如此行徑,豈是俠義門中所作所為?
  石鳴峰心念遊轉,輕輕籲嘆了口氣……解下背負囊袋,朝客房回顧一匝後,將囊袋藏入床底下。
  眼前的石鳴峰,心智交擊,心念起伏……如何替自己決定下來?
  最後,緩緩點頭,替自己決定下來……完成“臥龍山莊”恩師斷頸臨危前的遺願!
  收集恩師遍散江湖各地的肢骨,還有他老人家那把“湛玉劍”。
  石鳴峰對自己的行動有了個決定後,運用吸自桐柏山“龍巢地穴”的那口“龍涎香霧”,功貫全身,提起一股內家功力,把剛才喝下的“酒氣”,全部逼出體外。
  經過一番周密策劃、思忖後,石鳴峰輕輕拉開客房門,朝向廊沿盡端走去……
  來到一扇閉上的房門前,門縫間的燈光外洩出來,顯然屋子裡人尚未就寢。
  石鳴峰輕輕扣了幾下房門……裡面腳步聲起,房門開處,正是“翠竹臨風”後希平。
  後希平看到是石鳴峰,含笑道:
  “鳴峰,你不想睡……睡不著?”
  石鳴峰目注一瞥,輕聲道:
  “後前輩,會不會打擾了您老人家睡眠的時間?”
  後希平含笑道:
  “老夫也不想睡……白天你和‘懷中神遊’侯道友來‘鐵旗山莊’,老夫現在想來,雖然很突然,但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握起石鳴峰的手,進來房裡,把房門輕輕掩上,一指橫榻,又道:
  “你坐下,待老夫取出酒來,你我二人不妨來個通宵長談……”
  從壁櫥取出酒,放到橫榻前茶几上,突然想了起來,問道:
  “鳴峰,剛才你沒有醉吧?”
  石鳴峰一笑道:
  “有些酒意,不能說醉……”
  接著問道:
  “後前輩,我等在這裡吃喝談話,會不會驚擾了後家妹子的就寢?”
  後希平道:
  “湘兒臥房在東廂盡端,聽不到這裡的聲音……老夫平時喜愛清靜,這裡就只住下老夫一人……”
  酒菜端上茶几,老少二人,邊談邊吃喝起來……
  後希平含笑道:
  “鳴峰,‘魔天神龍’向道友,膝下有位掌上明珠:年歲跟湘兒差不多……”
  石鳴峰接口道:
  “是的,那是婉如姑娘……師父對鳴峰視若己出,所以晚輩對婉如姑娘,也像對自己胞妹一樣……”
  後希平聽到此話,哈哈哈笑了。
  兩人酒中聊談,消磨漫漫長夜,天南地北,就沒有固定的話題……
  石鳴峰視線遊轉到後希平臉上,十分欽慕的道:
  “後前輩,您老人家駐顏有術,論年歲,跟師父差不多,但看來您就像一個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一樣……”
  後希平已有濃濃的酒意,石鳴峰說出此話,他聽來十分高興……摸了摸自己臉膚,道:
  “老夫精研一門‘太乙混元功’內家功力,貫注四肢臉膚,不會使其衰老……若是這門功力破去,同樣是個老態龍鍾的老頭兒了……”
  石鳴峰一付出奇之色,問道:
  “研練‘太乙混元功’功力,能使臉膚駐顏不衰?”
  後希平點頭道:
  “不錯,練這一門內家功夫,‘罩門’就在脊骨未端的‘宄尾穴’,若‘充尾穴’遭戳,‘罩門’被破,這門功夫就即消失!”
  敢情武家諸流,練出一門突出功夫,“罩門”所在絕不輕易示人,如仇家將其“罩門”
  戳破,其一身獨門功夫,亦即被破。
  但眼前“翠竹臨風”後希平,已將石鳴峰視作未來子婿,而且又酒意深濃中,就毫不顧忌說了出來。
  剛才,石鳴峰已運用內家之力,把酒意逼出體外,顯然十分清醒。
  石鳴峰又移轉到一個話題上,問道:
  “後前輩,昔年從‘魔神’戈青身上砍下的左臂,你還收藏在‘鐵旗山莊’?”
  後希平哈哈笑道:
  “鳴峰,此乃老夫大快人心,得意之事,老魔頭這根肢骨,豈能輕易丟失……此骨就藏在這屋子的牆沿櫃櫥內,待老夫取出給你一看……”
  從橫榻站起,拉開櫃櫥門,取出有布袋罩上,兩根銜接一起的枯乾肢骨。
  石鳴峰接過肢骨,細細看去……
  視線落在手中這根肢骨上,當年于魯中徂徠山寒鴉嶺“臥雲谷”,負在恩師“魔神”戈青背上,所看到的一幕,又浮現起石鳴峰的眼簾!
  兩眼浮起一層薄薄的淚光,切膚之痛,瀝血之仇,就呈現在眼前。
  “翠竹臨風”後希平,哈哈笑道:
  “鳴峰,此魔頭遭此報應,不算過份……當年他殺老夫‘七海盟’中弟子一百四十六人,老夫只取下他一條左臂,還是便宜了這賊魔頭呢!”
  石鳴峰輕輕應了聲,把手中肢骨藏入布袋,交還給後希平……
  暗中注意看去,“翠竹臨風”後希平,帶著濃濃的醉意,把肢骨藏進牆沿櫃櫥。
  石鳴峰並未將心頭悲憤,露於形色,還是十分沉靜!
  遠處傳來“篤篤篤篤!噹噹噹噹!”梆鑼四敲之聲,已是四更時分。
  石鳴峰站起身,道:
  “後前輩,此刻已是四更時分,您酒意深濃,可以休息了!”
  後希平走來橫榻,點點頭,道:
  “也好,你去睡吧……”
  目光落向石鳴峰臉上,又道。
  “鳴峰,這裡就是你的家……老夫膝下一女,再有你‘半子’在身畔,老夫老懷彌慰,不作他想了!”
  後希平“哈哈哈”朗笑聲中,石鳴峰已悄悄拉上房門離去。
  一陣“豁啦啦”破窗聲中,把靜坐橫榻,尚未上床去睡的“翠竹臨風”後希平驚了下。
  抬頭看去,窗外飛進一個老者……
  老者古銅色臉膚,鬢髮灰白,一襲沒有上扣的對襟大褂,圍腰束上一條布帶,褲腳束口,納入襪筒中。
  “翠竹臨風”後希平這一發現,站起身,愕然失聲道:
  “哦……‘魔神’戈青……”
  “魔神”戈青哈哈哈笑著道:
  “不錯,老夫正是‘魔神’戈青,‘翠竹臨風’後希平,暌別十載,你還認識?”
  “翠竹臨風”後希平,倏然想了起來,“哈哈”一笑,道:
  “老魔頭屍體已成枯骨,那裡來的麼魔小丑,掀風起浪,扮裝成‘魔神’戈青,竟敢來老夫‘鐵旗山莊’放肆?”
  “魔神”戈青道:
  “後希平,你一試老夫昔年震慴天下武林的‘玄天七嵌掌’,是否‘魔神’戈青找來這裡就知道了……”
  右掌起處,“玄天七嵌掌”中一式“雲龍舒爪”,朝後希平兜胸摧到。
  掌勢沉重,勁挾千鈞之力,如果標上的話,非死即傷。
  “翠竹臨風”後希平,一聲輕“哦”,挪身斜退兩步。
  後希平昔年跟“魔神”戈青照面交過手,當然知道“玄天七嵌掌”的招數走勢。
  後希平身形斜挪,倏然一個“大風車”身法,塌身進招,一式“抽梁換杵”電射而出。
  “魔神”戈青雙臂往回一撤,兩手十指,駢立如鉤,用“鐵掃帚”功夫,疾落對方“曲池穴”。
  “翠竹臨風”後希平身形,自左向右霍地一轉,一式“雪嶺現虹”,衣袂劃出一股勁風,閃到戈青身後,一掌朝對方背心“命脈”劈下。
  “翠竹臨風”後希平,身列當今武林“七海盟”掌門人,身懷之學,豈是等閒之流所能比擬……
  這式“雪嶺現虹”,乃是冠蓋武林成名絕學“五行須彌掌”中威猛、激厲的一招……
  掌風落處,碎石如粉,如若劈向人體,任憑“金鐘罩”,“鐵布衫”諸類橫練功夫、也別想抵禦。
  “魔神”戈青,眼神合一,反應敏銳,掌勢堪堪遞到, 聲:
  “來得好……”
  左腳一滑,身形疾轉,駢指如戟,落向後希平腦後“玉枕穴”。
  後希平發覺腦後勁風疾起,塌身挫腰,躲了過去。
  “魔神”戈青一聲長嘯,“玄大七嵌掌”絕技,如影附形;施展而出……
  抖時掄腕,雙掌上下翻飛……身形縱躍之處,宛如星馳電掣,忽前忽後,倏左倏右。
  “翠竹臨風”後希平這門“五行須彌掌”,以金、木、水、火、土五行,運用在武家,崩、鑽、劈、撤、縱五個字訣上……
  剛柔並濟,變幻莫測!
  “玄天七嵌掌”雖然威猛激厲,但此刻卻也奈何不了這套“五行須彌掌”!
  “魔神”戈青似乎不願耽誤太久時間,必須速戰速決……
  再響長嘯聲起,身形遊走有如冷電竄舞,“唰唰”破風銳響聲中,連走“玄天七嵌掌”
  中“推山填海”,“海流環環”兩式……
  “翠竹臨風”後希平遊身閃晃,避過“推山填海”一式……
  “魔神”戈青身形猶若驚虹走空,眨眼剎那之際,已飄向後希平身後。
  後希平再想閃挪,時間已來不及。
  “魔神”戈青再招“海流環環”,己銜尾電射而至,一聲冷叱:
  “著!”
  駢指如戟,疾落“翠竹臨風”後希平背後脊骨尾端“宄尾穴”!
  後希平一響淒厲呼叫聲起,身形蹬蹬撲向前面,僕倒在地。
  就在此短暫一瞬間……“魔神”戈青原來想進招遞出,將後希平置於死地,但突然煞住腳步!
  吐出一縷只有他自己聽到的嘆息聲,轉過身,走向牆沿櫃櫥……
  拉開櫥門,取出套上布袋的“肢骨”……又轉過身來,走向僕倒在地的後希平跟前!
  後希平業已暈死過去,同時,從此武林中也消失了“翠竹臨風”這樣一個稱號。
  “魔神”戈青戟指戳了後希平脊骨尾端“宄尾穴”,此穴乃是使後希平駐顏不衰的“太乙混元功”“罩門”所在……
  “罩門”戳破,功破氣散,此刻暈迷中的後希平,已失去以往風度翩翩,英姿軒朗的神采,而成一個滿臉雞皮疙瘩的老者。
  “魔神”戈青,臂彎挾著“肢骨”,身形閃晃,自窗檻電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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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風塵知己

  一陣哭中帶叫喊的聲音,從廊沿盡頭隨著腳步聲向這邊傳來:
  “醉伯伯,醉伯伯,快起來……爹遭人害啦……”
  這邊客房裡的石鳴峰,己披上衣衫起床,但他並沒有開出門去。
  一陣渾濁,似是睡夢中醒來的聲音,道:
  “什……什麼……湘兒……”
  “杯中神遊”侯乙下了門閂,拉開房門,湘君一個踉蹌撲了進去,哭著道:
  “醉伯伯,爹遭人戳破‘究尾穴’罩門,功破氣散,容貌都毀了……”
  “杯中神遊”候乙,眼皮眨動,兩眼直瞪,急巴巴問道:
  “湘……湘兒,是……是誰在……在你爹身上下的毒手?”
  湘君流淚道:
  “湘兒進爹房,看到爹暈倒在外面書房地上……湘兒叫醒爹,扶進裡面床上,他只說‘罩門’被人戳破,功破氣散……叫醉伯伯和石家哥快去……”
  隔壁客房傳來湘君和侯乙的聲音,石鳴峰突然想到一件事上,把藏在床底下的囊袋,往裡端推了下。
  這列精舍有四五間客房,候乙不知石鳴峰睡那裡,踏出房門,大聲道:
  “石兄弟,你睡那裡,還未睡醒?”
  石鳴峰吐出一縷由酣睡中驚醒之聲,接著才把客房門拉了開來……湘君衝前一步,道:
  “石家哥哥,爹昨夜給人害了……”
  石鳴峰一聲驚“哦”,一臉驚詫之色,問道:
  “是誰加害後前輩?”
  湘君手背輕抹淚眼,道:
  “爹現在躺臥床上,叫醉伯伯和你,快去……”
  “杯中神遊”侯乙吼了聲,道:
  “這人膽子可真不小,居然來‘七海盟’總壇‘鐵旗山莊’下手……是誰?”
  石鳴峰接口道:
  “侯前輩,我等快去……要問過後前輩才知道。”
  兩人隨同湘君,來後希平臥房……
  “杯中神遊”候乙,看到靠坐在床頭的“翠竹臨風”後希平,不禁驀然一震……
  若不是對方身上的衣衫,和湘君輕幽的喚出一聲“爹”,侯乙再也不會相信,床上這一個臉上皺紋重疊,滿是雞皮疙瘩,兩眼枯萎無神的老頭兒,會是“翠竹臨風”後希平。
  後希平和湘君父女兩人,住“鐵旗山莊”內宅。“七海盟”總壇弟子,沒有重要之事,不輕易來內宅,是以總壇諸人,還不知道發生這樁變故。
  “杯中神遊”侯乙,看到這一幕景況,已失去平時遊戲三昧,玩世不恭的神態,吶吶問道:
  “後……後兄,這是怎麼回事?是……是那個嫌自己命長,打不死的龜孫,敢來這裡找碴子?”
  床上的“翠竹臨風”後希平,慘然一笑,簡短的回答道:
  “‘魔神’戈青……”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魔神”戈青這四個字,猛吸了口冷氣,喃喃道:
  “果然是他……”
  這個“他”字甫出嘴唇,不期然中朝旁邊的石鳴峰注視了眼。
  後希平低弱的又道:
  “不錯,戈青那套‘玄天七嵌掌’,威猛、激厲更在昔年之上……”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此話,醉眼圓瞪,直勾勾的又朝石鳴峰瞪了眼。
  石鳴峰出奇的冷靜,抿上兩片薄薄的嘴唇,並元絲毫異樣的神情流露出來。
  床上的後希平,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喃喃跟自己在說:
  “昨夜‘魔神’戈青,作不速之客找來這裡,並未將我後希平置於死地,可能是為了此事……”
  話到這裡,向石鳴峰這邊,道:
  “鳴峰,昨晚老夫取出給你看的‘魔神’戈青‘肢骨’,你去看看,是否尚在外面書房櫃櫥中?”
  石鳴峰應了聲,出去外面……傳來拉開櫃櫥門之聲,接著又進臥房,道:
  “後前輩,櫃櫥中並無‘肢骨’!”
  “杯中神遊”侯乙,哼了聲,道:
  “這還用說……”
  “翠竹臨風”後希平微微怔了下……似乎無法會意過來,抬臉望了他一眼。
  敢情“杯中神遊”侯乙此時,乃暗示在石鳴峰身上……
  後希平叫石嗚峰去探看櫃櫥“肢骨”,何異“廢話”一句。
  “杯中神遊”侯乙,是位嗜酒成性,玩世不恭的風塵俠隱,此番陪石鳴峰來湘東幕阜山“鐵旗山莊”,原是居心仁厚,一份菩薩心腸……
  他己猜得此年輕人的底細來歷,也知道十年前“魔神”戈青,與“翠竹臨風”後希平之間的恩怨過節……
  希望由於自己滲入其問,能將干戈化為玉帛,消除“鐵旗山莊”一場變故。
  年輕人難免對兒女之情,有所憧憬,是以將後湘君也牽進其間。
  由於後湘君的一縷情愫,或許能改變了石鳴峰來“鐵旗山莊”的初衷。
  但這個心理“成熟”遠超過他眼前年歲的石鳴峰,卻並不由於兒女之情,打消了來“鐵旗山莊”的目的。
  依然有這一幕可怕的變故,出現在這個“杯中神遊”侯乙眼前……
  算得上不幸中的大幸的是,他並未將“翠竹臨風”後希平置於死地……為了要了斷昔年魯中徂徠山“斷臂”的公案,只是戳破後希平“太乙混元功”罩門,使其毀容,並取走昔年砍下的肢骨。
  靠坐床上的後希平,輕輕嘆了一口氣,目光注向石鳴峰,道:
  “鳴峰,老夫有一件事、不知你能否答應下來……”
  石鳴峰臉上雖然帶著關懷的神情,但並不很濃,躬身間道:
  “不知後前輩所指何事?”
  後希平喟然道:
  “‘魔神’戈青雖然手下留情,不將老夫置於死地,但毀了老夫臉形容貌,武林中從此‘翠竹臨風,四字消失,使老夫無顏再見世人……””
  微微一頓,又道:
  “鳴峰,老夫所指乃此事……你留下‘鐵旗山莊’,代老夫執‘七海盟’掌門人之職。”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後面那幾句話,不由嚇了一跳,心裡暗暗嘀咕:
  “後老頭兒,‘生病找鬼來治病’,那是你嫌自己命長了!”
  心念打轉,兩眼愣愣朝石鳴峰看來。
  石鳴峰沉思了下,道:
  “後前輩,‘七海盟’在江南武林中,乃是極負聲譽的門派,鳴峰初離師門,同時年歲尚輕,不敢執此一重任。”
  這幾句話,石鳴峰說得有條有理,未見有牽強 或是令人有任何懷疑之處。
  後希平聽來緩緩一點頭,把話題轉了過來,向女兒道:
  “湘兒,你請‘七海盟’掌令,‘擒龍手’曹功銘來爹這裡!”
  湘君點頭應了聲,手絹抹去眼角淚漬,疾步出臥房而去。
  後希平黯然又道:
  “想不到‘魔神’戈青,昨夜在老夫身上下此一手,使老夫功破氣散,容貌全毀……”
  話到這裡,兩眉緊緊一蹙,喃喃自語:
  “奇怪,老魔頭戈青,如何知道老夫研練‘太乙混元功’‘罩門’穴道所在?”
  敢情,武家研練一套秘門絕技的內家功力,其最脆弱的“罩門”穴道所在,絕不輕易示人。
  坐在床邊的“杯中神遊”侯乙,顯然也是一位內家高手,此刻後希平說出此話,他聽來亦暗暗驚奇不已,卻也找不出該說的話來。
  石鳴峰聽到此話,臉上微微發熱……但,儘量讓自己沉靜下來。
  房門處一暗,湘君陪同一位,個子削瘦頎長,年有六十左右的老者進來……此人即是“七海盟”中,地位僅次於掌門人“翠竹臨風”後希平的“掌令”“擒龍手”曹功銘。
  湘君在路上已將這次變故的情形,告訴了這位“七海盟”掌令曹功銘。
  曹功銘進來臥房,看到靠坐床頭的掌門人“翠竹臨風”後希平時,一凜、一震……過份驚駭之下,一時說不出話來。
  後希平了解“掌令”曹功銘此刻的心情,慘然一笑,道:
  “功銘,別感到大意外,‘瓦罐井邊破,英雄陣上亡’……
  ‘魔神’戈青昨夜還是手下留情,僅毀了老夫‘太乙混元功’而留下老夫這條命……”
  “擒龍手”曹功銘,找不出回答的話,躬腰施過一禮,道:
  “是,掌門人。”
  “杯中神遊”侯乙、曹功銘早已相識……後希平把石鳴峰引見介紹過後,又道:
  “功銘,此後‘七海盟’中大小事情,就得多多要偏勞你了……”
  “擒龍手”曹功銘抑制不下心頭的怒火,答非所問的道:
  “掌門人,卑職諭令‘七海盟’中弟子,追殺老魔頭戈青……”
  “翠竹臨風”後希平接口道:
  “功銘,眼前‘七海盟’中弟子,無法擋住‘魔神’戈青,這樁公案且等他日再說……
  ‘七海盟’總壇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昨夜‘魔神’戈青,卻是來去自如……”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下面那兩句話,有所感觸的輕輕籲吐了口氣……
  自己昨晚若非爛醉如泥,睡得像死豬一般,說不定可以阻止這場變故的發生。
  後希平向“擒龍手”曹功銘,接著在道:
  “‘七海盟’中事務,除了有必要的,轉知老夫外,都由你去處理……”
  曹功銘目注後湘君一瞥,躬身道:
  “回掌門人,湘君姑娘……”
  後希平輕輕嘆了回氣,道:
  “湘兒年歲尚輕,江湖閱歷不夠,你不妨以‘父執’身份,就把有關‘七海盟’的情形告訴她一些……”
  “擒龍手”曹功銘,哈腰道:
  “卑職不敢!”
  後希平道:
  “功銘,老夫創設‘七海盟’,你我相處數十年,不啻老哥老弟……不必推辭了!”
  “擒龍手”曹功銘,這才一點頭,道:
  “卑職不敢有負掌門人所托!”
  後希平又道:
  “功銘,你去總壇,將老夫所說的話,轉知‘七海盟’中弟子。”
  “擒龍手”曹功銘一聲應諾,退出臥房而去。
  石鳴峰見曹功銘離去,就即向後希平道:
  “後前輩,晚輩鳴峰準備告辭……”
  後希平殊感意外地怔了怔,尚未出聲……湘君輕聲幽幽的道:
  “石家哥哥,你要走啦?”
  後希平接口道:
  “鳴峰,為何不在‘鐵旗山莊’多耽留些時日,匆匆就要離去?”
  石鳴峰道:
  “後前輩遭此變故,需要靜心息養,不便打擾……晚輩此去江湖,順便探聽‘魔神’戈青下落……”
  後希平若有所思中,沉吟不語。
  湘君輕輕接上道:
  “石家哥哥,你在‘鐵旗山莊’爹不能陪你,咱湘君可以陪你……”
  這句輕軟的話聽進石鳴峰耳裡,撩起一絲感觸,微微一笑,道:
  “後家妹子,來日方長……”
  話到這裡,找不出接下該說的話,欲語還休,頓了下來。
  “杯中神遊”侯乙道:
  “後兄,這位石兄弟說的也有道理,你需要靜心養神,不便打擾,咱醉老頭兒也得告辭啦!”
  “翠竹臨風”後希平,一聲輕嘆,緩緩點頭,道:
  “也好……‘天下沒有不散的酒筵’,只是早晚而已目注石鳴峰,又道:
  “鳴峰,你回魯西巨野,替老夫向你師父‘摩天神龍’向道友,代為問候!”
  石鳴峰躬腰一禮,道:
  “是,後前輩,鳴峰記得。”
  石鳴峰回來客房,取出床底下囊袋,搭上肩背。
  湘君翩然而至,殷殷相送……
  “杯中神遊”侯乙,銜尾落後兩步,一抬臉看到這一雙年輕男女時,心底深處,暗暗感慨不已。
  來到“鐵旗山莊”外面莊院大門,湘君站住腳步,兩顆秋水瞳神凝視石鳴峰,輕輕道:
  “石家哥哥,咱不送你了……別忘了‘鐵旗山莊’有你一個後家妹子。”
  石鳴峰接觸到湘君投來的視線,聽到她說出這些話,吐出一縷只有自己聽到的嘆息聲……點點頭,道:
  “後家妹子,你回屋裡去吧!”
  湘君站著沒有移動腳步。
  石鳴峰朝湘君目注一眼,才轉過身往前面走去。
  “杯中神遊”侯乙銜尾跟在後面,嘴裡大聲嚷叫道:
  “石兄弟,你別跑得那麼快!”
  石鳴峰緩下腳步,道:
  “侯前輩不知去往何處……我等也得分道揚鑣了!”
  “杯中神遊”侯乙,朝他注視一眼,道:
  “石兄弟,可別拒人千里之外,老哥哥與你結伴同行,有何不可?”
  石鳴峰沉默下來,移步向前面走去。
  “杯中神遊”侯乙,跟他並肩而行……這位生性善良,卻又玩世不恭的老俠隱,憋了一陣子,才道:
  “石兄弟,這話咱醉老頭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
  石鳴峰道:
  “候前輩,你認為該說,就說,不該說,就別說!”
  “杯中神遊”侯乙有所感觸的道:
  “咱醉老頭兒浪跡江湖數十年,既無生死仇家,亦無叨作知己的朋友……此番見到你石兄弟,老哥小弟倒是有緣……”
  石鳴峰移步走著,沒有接口插嘴。
  侯乙轉臉一瞥,又道:
  “石兄弟,這是老哥哥由衷之言,一番好意……你聽了能回答,就回答咱醉老頭兒,如果不便回答,也別懷疑你老哥哥懷有什麼‘心眼’……”
  石鳴峰一笑,道:
  “侯前輩,你說來聽聽……”
  “杯中神遊”侯乙道:
  “鄂南岳口城東門外‘九如灣’,‘劍虹山莊’露臉的‘魔神’戈青,是你石兄弟所扮裝?”
  石鳴峰回顧一瞥,道:
  “何以見得?”
  “杯中神遊”侯乙,解下背上大葫蘆,對準嘴,“咕嘟!
  咕嘟!”喝下兩口酒,衣袖一抹嘴邊酒漬,道:
  “石兄弟,這不是‘見得’‘不見得’的話,當時情形演變,不得不叫人有這樣想法……”
  微微一頓,又道:
  “‘魔神’戈道友露臉‘劍虹山莊’,跟‘七爪修羅’閔堪交上手時,你石兄弟行蹤不見,不知去向……”
  石鳴峰接口道:
  “石某正在‘劍虹山莊’附近巡看,是否有‘七爪修羅’閔堪的夥伴。”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眨,道:
  “石兄弟,算你回答有理……但,夜深人靜,倦鳥歸林,恁地還有烏鴉衝著你‘呱呱’啼叫?”
  石鳴峰沉默下來。
  侯乙又道:
  “細石擊斃烏鴉,鳥血濺上臉頰,你當時如何並未覺察,那是你回來‘劍虹山莊’,經咱醉老頭兒指出後,你才知道這回事!”
  石鳴峰轉臉望了眼,道:
  “不是鳥血又是什麼?”
  “杯中神遊”侯乙道:
  “一掌劈出,屍分八塊,是臭蛋‘七爪修羅’閔堪,凌空飄下的血雨,不意一滴濺到你臉上……”
  石鳴峰又沉默下來。
  侯乙邊走邊又道:
  “石兄弟,你除掉臭蛋閔堪,是你宅心仁厚,見義勇為之處……不錯,你不願露出真相,幹嘛不扮張三,不扮李四,偏偏扮裝了十年前,魯中祖襪山寒雅嶺‘臥雲谷’毀體斷肢的‘魔神’戈道友?”
  石鳴峰轉臉望了他一眼,飛起一腿,把地上一塊細石,踢得老遠老遠。
  “杯中神遊”侯乙,捧起大葫蘆又喝了口酒,舌頭弧既嘴邊酒漬,又道:
  “石兄弟,老哥哥這番話,一點沒有‘壞心眼’……昔年‘魔神’戈道友,包括腦袋,軀體在內,屍分五塊,死得夠慘,這樁公案,不能沒有一個交待……”
  轉過臉,問道:
  “石兄弟,你去湘東幕阜山‘鐵旗山莊’,找上‘翠竹臨風’後希平,就是為了這樁公案?”
  石鳴峰輕輕嘆了口氣,替代了回答。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這響嘆息聲,緩緩一點頭,接著問道:
  “十年前,魯地遇害的‘魔神’戈道友,跟你是何種淵源?”
  石鳴峰兩眼浮起一層淚光,抬臉望著藍天白雲,輕輕回答道:
  “恩師!”
  候乙怔了下,又問道:
  “‘摩天神龍’向公瑜呢?”
  石鳴峰還是簡短的回答:
  “恩師。”
  “杯中神遊”侯乙道:
  “這兩位俱是你師父,你何時投入‘魔神’戈道友門下?”
  石鳴峰把昔年那段經過,告訴了“杯中神遊”侯乙,又道:
  “魯南寧陽城西郊山腰,父母親遭盜匪‘芒山七雄’所害,恩師戈青他老人家了斷石某父母之仇……後來在魯中徂徠山,恩師遭南北四大高手所困……”
  兩行淚水流了下來,欲語還淚,又道:
  “恩師將一身內家真力,灌輸到石某身上……魯西‘臥龍山莊’恩師體內真力已失,才遭‘鐵膽金戈’蕭彬所殺害……”
  “杯中神遊”侯乙道:
  “石兄弟。那時你才是一個六、七歲的娃兒,如何知道桐柏山‘鳳尾谷’,‘龍巢地穴’中‘龍涎香霧’的那回事?”
  石鳴峰手背抹了下淚眼,道:
  “於‘臥龍山莊’臨危時,恩師告訴石某的……石某牢牢系記在心……終於吸得‘龍涎香霧’!”
  “杯中神遊”候乙,倏然想到一件事上,問道:
  “石兄弟,送‘秘圖’去豫東太康‘玉哪吒’羅申那裡的那個‘谷守雄’,也是你所扮裝?”
  石鳴峰點點頭,道:
  “不錯……石某將‘秘圖’上面所指,‘龍涎香霧’噴吐的時日,那‘十’字改作‘廿’後送去‘玉哪吒,羅申處。”
  “杯中神遊”侯乙,聽來心中暗暗震驚不已……
  此子天賦稟異,智機深沉,又獲得“龍涎香霧”曠世奇遇,萬一心念有一念之偏差,即將替天下武林,帶來一場腥風血雨的浩劫。
  “杯中神遊”侯乙,想到這上面,更不敢撇下這年輕人,讓其獨來獨往。
  大葫蘆朝嘴上一頂,裡面已涓滴不存,侯乙吼了聲,道:
  “人娘的,這只葫蘆這麼小,幾口喝下肚,裡面酒又沒有了!”
  轉臉一笑,道:
  “石兄弟,咱們老哥小弟,算是有這麼一段緣份,以後你上那裡,咱醉老頭兒跟你上那裡……”
  眨動醉眼,問道:
  “下一站,你去哪裡?”
  石鳴峰對這位風塵奇人,已有了充分的了解,是以並不隱瞞,道:
  “石某要了斷恩師遺願,收集他遍散各地的肢骨,築墓安葬……還有他老人家那口‘湛玉劍’!”
  “杯中神遊”侯乙道:
  “石兄弟,剛才你跟老哥哥所說的情形,你另外那個師父‘摩大神龍’向公瑜,知不知道?”
  石鳴峰搖搖頭,道:
  “剛才石某所說的情形,除了你侯前輩外,沒有其他任何人知道!”
  侯乙慨然道:
  “石兄弟,獨木不成林,孤掌難鳴……雖然你身懷蓋世無匹的藝技,你究竟還是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江湖上的雲詭波譎,豈是你所能應付?”
  微微一頓,又道:
  “咱醉老頭幾萍蹤江湖,隨遇而安……此後就協助你,了斷你的心願。”
  兩人走著談著時,來到一處熱鬧的鎮甸……“杯中神遊”候乙東張西望,朝大街兩邊看去……指了指,裂開嘴笑道:
  “不錯,那邊就有一家!”
  石鳴峰循著他手指所指方向看去,大街邊上一塊“東升酒店”招牌。
  “杯中神遊”侯乙,急步走迸“東升酒店”,石鳴峰也銜尾進入酒店店堂。
  敢情現在尚未午膳時分,店夥閒著無事,伏在桌邊打盹。
  侯乙拍拍他肩背,道:
  “小二哥,有客人上門啦!”
  店小二一抹惺鬆睡眼,站了起來,哈腰一禮,道:
  “兩位請坐!”
  兩人坐下,侯乙叫了酒菜後,遞過那只大葫蘆,向店小二道:
  “小二哥,葫蘆裡灌滿酒,到時一起算。”
  店小二接葫蘆,灌滿酒後送了過來,“杯中神遊”侯乙含笑問道:
  “小二哥,貴處是什麼地方?”
  店小二彎彎腰,道:
  “回客官,這裡是洞庭湖西端‘廟口塘’鎮上。”
  店小二退下,兩人邊吃邊談起來……
  石鳴峰酒中聊談時,想到一件事上,道:
  “候前輩,為了‘龍涎香霧’這份‘秘圖’之事,‘雲海飄影’廖愷可能不會輕易干休……
  “杯中神遊”侯乙大口酒送進嘴裡,醉眼一瞇,笑道:
  “石兄弟,‘龍涎香霧’已給你吸得,那時你的形象是‘魔神’戈道友……廖老頭兒不甘休,等他‘坐關’出來,就由他去找‘魔神’戈道友行啦!”
  石鳴峰搖搖頭,道:
  “石某所指“雲海飄影”廖愷不會干休的對象,不是在恩師‘魔神’戈青身上……”
  “杯中神遊”侯乙,一付不解之色,問道:
  “那又是誰?”
  石鳴峰道:
  “石某用了‘偷天換日,手法,將‘秘圖’送去‘玉哪吒’羅申處……羅申並不由於他師父十年心血而獲得一些好處……”
  侯乙倏然會意過來,道:
  “你是指當時咱們七個老家夥?”
  石鳴峰點點頭,道:
  “不錯,使‘雲海飄影’不甘心,懷恨在心的對象,是‘鐵缽叟’魯衝,‘摘星攀月’邵震,‘赤雷嘯虹’鄧昆,‘碧波神蛟’浦錚,‘縮地神影’凌羽,‘雲山樵夫’賈政,加上你侯前輩等七人。”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鼻子一掀,冷冷“哼”
  了聲,道:
  “石兄弟,廖老頭兒別以為他是‘南嶺門’掌門人,想要找上咱們七個老家夥的晦氣,不見得他會佔到便宜
  一頓,又道:
  “而且他正值‘坐關’中,不會知道此事……”
  兩人正在吃喝談著時,店門櫃檯處一暗,進來兩個客人……
  石鳴峰側目一瞥……一個身材瘦長,身穿長袍,年在六十左右。另外那個一身疾服勁裝,剽悍粗壯,年有四旬光景。
  兩人坐下牆沿桌座,店小二端上吃喝酒菜後,他們那裡也酒中聊談起來……
  那個四十左右,勁裝中年人,一口酒送進嘴裡,帶著懷疑口氣,問道:
  “魏大哥,真會有這等事?”
  長袍老者道:
  “想來不會有假……這件事已盛傳湘中江湖……”
  勁裝中年人道:
  “一涓滴之恩,湧泉相報……咱‘旱地蛟’龐勇,昔年受‘雲山樵夫’賈政前輩之恩,此番他老人家不明不白遭人所害,咱龐勇要探聽一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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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劍氣如虹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牆沿桌座傳來此話,臉色一震,端起送往嘴唇的杯子,酒未入嘴,又輕輕放到桌上,喃喃自語道:
  “‘雲山樵夫’賈政,武林中不會有第二個……難道是同一名號的巧合?”
  長袍老者道:
  “依老夫‘金笛玉掌’魏徵看來,‘雲山樵夫’賈道友遇害,已有來龍去脈‘脈絡’可找,並非死於不明不白……”
  “旱地蛟”龐勇接口問道:
  “魏大哥,何以見得?”
  “金笛玉掌”魏徵道:
  “據湘中江湖上傳聞,‘雲山樵夫’賈政,喪命在一種‘燕尾金梭’暗器之下……”
  “旱地蛟’龐勇問道:
  “魏大哥,‘燕尾金梭’四字,龐某曾有所聞,但不知是何許人使用這門暗器?”
  “金笛玉掌”魏徵道:
  “老夫所指來龍去脈的‘脈絡’,就在此處……‘燕尾金梭’這宗威猛、霸道的暗器,乃是‘南嶺門’中的獨門暗器……”
  這邊桌座上的石鳴峰,聽到此魏徵老者說出此話,目注對座的侯乙看來。
  “杯中神遊”侯乙,接觸到石鳴峰投來的目光,有所會意的微微一點頭。
  魏徵又道:
  “老夫不必把話題扯得太遠,此項‘燕尾金梭’,乃是出自‘南嶺門’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愷的秘門嫡傳暗器……”
  “旱地蛟”龐勇,聽來驚詫不已,道:
  “‘南嶺門’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愷,和‘雲山樵夫’賈前輩之間,有些什麼恩仇過節,競用‘燕尾金梭’暗器,將他置於死地?”
  眼前這位叫“金笛玉掌”魏徵的老者,似乎對江湖有充分的見聞、閱歷……
  慨然道:
  “龐兄弟,江湖風險多,一不小心,就會沒頂淹死……
  江湖上固然有‘誤殺’,有‘錯殺’,但其中最令人矚目、駭人的顯然是恩仇是非之間的‘仇殺’……”
  微微一頓,又道:
  “‘雲山樵夫’賈政,與‘南嶺門’之間的恩仇過節,非我等現在所能知道的。”
  牆沿桌座上,兩人吃著談著……“杯中神遊”侯乙,和石鳴峰這邊,卻沉默下來。
  “旱地蛟”龐勇又想到一件事上,道:
  “魏大哥,十年銷聲匿跡的‘魔神’戈青,聽說又露臉了……”
  魏徵接口道:
  “你是指鄂南岳口城東門外,‘九如灣’‘劍虹山莊’的那回事?”
  “旱地蛟”龐勇點頭道:
  “不錯,那個令人髮指,橫行湘、鄂江湖的‘七爪修羅’閔堪,已喪命在‘魔神’戈青掌下……”
  大口酒送進嘴裡,又道:
  “‘魔神,戈青硬是要得,出手‘玄天七嵌掌’,將閔堪屍分八塊……”
  “金笛玉掌”魏徵道:
  “從‘魔神,戈青掌斃‘七爪修羅’閔堪這件事看來,戈青並非是江湖傳聞中巨憨惡煞之流,竟是堂堂正正一位俠義門中人物……”
  這邊桌座上的“杯中神遊”侯乙,聽到這些話,朝對座的石鳴峰望了眼。
  石鳴峰顯然也已聽到此話……有所感觸地輕輕籲吐了口氣。
  “旱地蛟”龐勇不解的道。
  “魏大哥,‘魔神,戈青並非十惡不赦之徒,十年前如何會遭南北高手所追殺?”
  “金笛玉掌”魏徵道:
  “昔年江湖傳聞,‘魔神’戈青妒惡如仇,下手不留活口,殺人逾數三千,但並未錯殺一個善良之人……”
  感慨不已搖搖頭,又道:
  “如果將‘南嶺門’中,用獨門霸道暗器,把‘雲山樵夫’賈政殺害一事與之一比那又另一回事了……”
  “旱地蛟”龐勇,似乎有同樣的想法,接口道:
  “魏大哥說得不錯,那些自譽俠義門中的人物,他們那些人的行徑。並不踩在這個‘義’字上……”
  牆沿桌上兩人,話說得多,吃也吃得快……狼吞虎嚥,風捲殘雲,已吃個酒醉飯飽,付帳離去。
  “杯中神遊”侯乙,大口酒送進嘴裡,醉眼一瞪,“哼”了聲,道:
  “石兄弟,剛才那些話,給你說對了……不錯,‘南嶺門’中‘雲海飄影’廖愷那個老小子,正在找咱們這幾個老家夥晦氣呢?”
  石鳴峰道:
  “侯前輩,你是指剛才牆沿那張桌座,兩人所說有關‘雲山樵夫’賈政之事?”
  “杯中神遊”侯乙點點頭道:
  “不錯,正是此事……”
  眼皮眨動,喃喃又跟自己在說:
  “這裡是湘東偏北的洞庭湖畔‘廟口塘’鎮,離湘中腳程不遠……”
  石鳴峰接口問道:
  “候前輩,你準備往湘中一行?”
  侯乙道:
  “不只是咱醉老頭兒,你石兄弟跟咱結伴同行,一起去湘中……”
  石鳴峰困惑問道:
  “去湘中何地?找誰?”
  “杯中神遊”侯乙道:
  “湘中新化‘大溪集’‘九環莊院’,咱們老哥小弟去拜會一位‘海龍王’……”
  石鳴峰聽得似淋了一頭霧水,問道:
  “侯前輩,‘海龍王’”是誰?”
  “杯中神遊”候乙,醉眼一瞇,嘻嘻一笑,道:
  “石兄弟,你們見過,你認識他,他不認識你……”
  石鳴峰微微一皺眉,道:
  “既然曾經見過,如何石某認識他,此人卻不認得石某?”
  “杯中神遊”侯乙大口酒送進嘴裡,衣袖一抹嘴唇,道:
  “桐柏山白雲嶺‘鳳尾谷’……你石兄弟站在一棵古松樹頂上,穿的是‘魔神’戈道友衣衫,‘哇哇哇’一陣吆呼
  石鳴峰聽到此話,這才想了起來,道:
  “那是你等去找‘龍巢地穴’中‘龍涎香霧’,八人中的其中一個?”
  侯乙點點頭,道:
  “不錯……此老叫‘浦錚’,武林中有‘碧波神蛟’之稱……乃是湘、鄂水道上的一位‘海龍王’……”
  石鳴峰問道:
  “侯前輩,找去‘碧波神蛟’浦錚處後,又如何呢?”
  “杯中神遊”侯乙道:
  “聽剛才那兩位酒友說來,‘雲山樵夫’賈政喪命出事地點在湘中,遇害在‘南嶺門’獨門暗器‘燕尾金梭’之下……‘碧波神蛟’浦錚,在湘、鄂水道上有‘海龍王’之稱,他不會不知道此事……”
  裂嘴一笑,問道:
  “石兄弟,跟咱醉老頭兒湘中新化一行,會不會耽誤了你的‘正經事’?”
  昔年魯中徂徠山寒鴉嶺“臥雲谷”,南北四大高手圍襲“魔神”戈青,“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雖然未曾斷下戈青四肢之一,但由於當時廖愷參與其事,才使當時形勢逆轉而變。
  如果當時並未有“雲海飄影”廖愷在場,“魔神”戈青可能不會乖乖授首,致肢體遭人所毀。
  是以,石鳴峰視“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也是昔年加害恩師仇家之一。
  此番“南嶺門”中與江南武林高手起了衝突,石鳴峰對此情形的演變,需要有個了解。
  石鳴峰心念遊轉,緩緩點頭,用了另外一個措辭,道:
  “侯前輩關懷石某之事,石某對侯前輩的事情,又豈能視若元睹?”
  “杯中神遊”候乙,見石嗚峰轉彎抹角作這樣回答,醉眼眨動,朝他直勾勾看來……
  石鳴峰一笑,道:
  “侯前輩,石某此話回答錯了?”
  侯乙衣袖一抹鼻子,道:
  “石兄弟,不能往咱醉老頭兒身上推……你別忘了,昔年加害‘魔神’戈道友的,‘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也有一份。”
  石鳴峰沉默下來。
  湘中新化城外“大溪集”“九環莊院”,宛若恐龍巨獸,匍伏在官道邊一望無垠的田野上……巍峨矗立,氣象萬千。
  莊院大門前,走來兩個不速之客……一個身穿呂純陽八卦道袍,背上背著一只大葫蘆,另外那個,年在二十光景,雖然一路上僕僕風塵,也無法掩去那份英姿軒昂,俊逸逼人之色……
  “杯中神遊”侯乙和石鳴峰,來“九環莊院”拜訪“碧波神蛟”浦錚。
  侯乙來到莊院大門前,向其中一名護院莊丁道:
  “這位哥兒,請你進裡通報‘碧波神蛟’浦道友,武林同道“懷中神遊’侯乙,偕同“摩天神龍”向公瑜弟子石鳴峰,前來拜訪!”
  這名莊丁眼珠連連眨動,聽侯乙婆婆媽媽說完這些話,朝兩人打量了眼,才道:
  “請兩位稍待片刻,待在下進裡通報浦爺。”
  莊丁進里沒有多久,進深巨宅傳出一陣朗笑聲,一位身穿華服錦袍的老者,自巨宅大門而出,越過庭院,來到莊院大門前……
  哈哈一笑,道:
  “老酒蟲,什麼風把你吹來老夫這裡?”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道:
  “海龍王,這還用什麼風的,咱醉老頭兒聞到‘九環莊院’一陣酒香,就來啦!”
  “碧波神蛟”浦錚,目光移向石鳴峰,含笑道:
  “這位是‘摩天神龍’向道友高足……不錯,人中之龍,石少俠一套‘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盡得尊師所傳,江南武林為之激賞!”
  石鳴峰上前一禮,道:
  “鳴峰見過浦前輩。”
  “碧波神蛟”浦錚,肅客人內,賓主大廳坐下……浦錚目注侯乙,含笑道:
  “老酒蟲,‘酒香’該是託辭……你來‘九環莊院’,是否有老夫效勞之處?”
  “杯中神遊”侯乙道:
  “咱醉老頭兒要真有事,求人一臂之助,可不敢找上你這尊‘海龍王’……”
  眼皮一眨,問道:
  “你可知‘雲山樵夫’賈政之事?”
  浦錚見侯乙問出此話,收起臉上笑容,道:
  “豈止‘可知’二字,‘雲山樵夫,賈政之後,可能輪上老夫‘碧波神蛟’浦錚了……”
  侯乙接口道:
  “‘雲山樵夫’賈政,喪命‘南嶺門’獨門霸道暗器‘燕尾金梭’之下?”
  浦錚點點頭,道:
  “不錯……‘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原本閉門‘坐關’五年,知道自己耗盡心血,費時十載的‘秘圖’被奪後,中途而止,不再閉門‘坐關,……”
  侯乙問道:
  “如此說來,賈政乃是喪命‘雲海飄影’廖愷這老小子之手?”
  浦錚道:
  “是否廖愷親自下手,目前還不能斷定,不過從賈政的死狀看來,喪命‘燕尾金梭’暗器,不會有錯……”
  靜靜聽著的石鳴峰,不禁接口問道:
  “浦前輩,‘燕尾金梭’是何等樣一門暗器?”
  “碧波神蛟”浦錚,喟然道:
  “‘燕尾金梭’這種歹毒,霸道的暗器,只有像‘雲海飄影’廖愷這等人物,才會設計構製出來……”
  微微一頓,又道:
  “‘燕尾金梭’絕非一般飛鏢、袖箭諸類暗器所能比擬……體形就像女人家紡織所用的梭子,構製精巧,‘金梭’體內用彈簧,炸藥等配製,襲入人體,‘金梭’自動震裂爆炸……即使有再深厚的內家修為,挨上此一暗器,難能逃脫一死……”
  石鳴峰暗暗一怔……
  江湖上居然有這等威猛、霸道、駭人聽聞的暗器!
  浦錚接著在道:
  “‘雲山樵夫’賈政中著暗器,內臟俱受震裂,顯然是出於這‘南嶺門’獨門暗器‘燕尾金梭’的威力!”
  “杯中神遊”候乙,醉眼一直,道:
  “人娘的,‘南嶺門’在閩、贛,兩粵打天下,來湘、鄂一帶抖什麼威風?”
  浦錚道:
  “老酒蟲,這你可能還不知,‘南嶺門’勢力已崛起湘、鄂兩地,向這邊伸展而來……”
  侯乙想到另外那件事上,接口問道:
  “海龍王,聽你剛才說,繼‘雲山樵夫’賈政之後,就要輪到你‘碧波神蛟’浦錚……
  這話又該是如何解釋?”
  浦錚臉色凝重,道:
  “據湘、鄂一帶武林傳聞,‘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原來五年修禪‘坐關’,由於那份‘秘圖’被奪的緣故,業已中止……”
  “杯中神遊”侯乙,解下背上大葫蘆,兩口酒送進嘴裡,接上道:
  “那老小子宰了‘雲山樵夫’賈政,再要把你海龍王送上路?”
  “碧波神蚊”浦錚道:
  “不僅是賈政與老夫二人,當初奪取‘龍涎香霧’‘秘圖’的七人,不放過一人……”
  候乙“哼”了聲,道:
  “這老小子,口氣倒不小……”
  浦錚不以為然,道:
  “老酒蟲,‘雲海飄影,廖愷身懷之學,確是不可等閒視之……以‘雲山樵夫,賈政的武林聲望,以及他一身上乘武技,竟喪命在‘燕尾金梭’暗器之下……”
  把話意一轉,又道:
  “當年魯中祖徐山寒鴉嶺‘臥雲谷’,若非‘雲海飄影,廖愷參與其間,光憑‘翠竹臨風’後希平,‘赤雷嘯虹,鄧昆,和氣摘星攀月’邵震等三人,怕不會使‘魔神’戈青這等乖乖就範!”
  “杯中神遊”侯乙,見浦錚提到“魔神”戈青身上,朝石鳴峰側首一瞥。
  石鳴峰並未有絲毫異樣的神情……靜靜聽著,但臉色卻是那麼冷漠。
  浦錚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一笑,又道:
  “‘沒有三分三,不上梁山來,……‘雲海飄影,廖愷為了那份‘秘圖’的事,找上我等七人,那是有備而來的!”
  “杯中神遊”喉乙問道:
  “海龍王,‘雲山樵夫’賈政,遇害喪命於何處?”
  浦錚道:
  “也在湘中一帶,離這裡新化城沒有多遠……”
  侯乙一聲輕“哦”,道:
  “海龍工,廖愷那老小子,真要找來這裡‘九環莊院’,還不需費多少腳程呢!”
  “碧波神蛟”浦錚,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老夫已吩咐‘九環莊院’護院莊丁,小心巡守,嚴陣以待……”
  微微一蹩眉,又道: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但老夫不知來犯‘九環莊院’的,是‘南嶺門’中何等樣人物……是否是‘雲海飄影’廖愷本人親自來此?”
  “杯中神遊”候乙哈哈一笑,道:
  “海龍王,倒也湊巧,咱醉老頭兒和這位石兄弟,老哥小弟,來這裡‘九環莊院’正好湊上一角……”
  大葫蘆一對上嘴,又是涓滴不存……兩眼直直望著浦錚,道:
  “海龍王,‘有朋自遠方而來,不亦悅乎’,不設酒菜接待,豈不失禮乎?”
  “碧波神蚊”浦錚道:
  “老酒蟲,別慌……你來老夫這裡‘九環莊院’,少不了你幾杯黃湯的……”
  吩咐莊丁,大廳擺上筵席……賓主圍桌而坐。
  “杯中神遊”侯乙,不等主人執壺斟酒,伸手握起酒壺,壺嘴對著鼻尖上聞了聞,猛吸一口長氣,就在自己酒杯中倒下滿杯,一口氣喝下肚裡……
  一杯幹了再一杯,接連又來第三杯,衣袖一抹嘴唇,這才道:
  “海龍王,你‘破窯子’裡的酒,還真不錯呢?”
  “碧波神蚊”浦錚,含笑道:
  “那還有假……這是老夫‘九環莊院’自己釀造的,跟外問酒坊孱過水的酒,味道就不一樣了……”
  正在談著時, 名護院莊丁,匆匆走了進來,在浦錚耳邊悄悄數語:
  “碧波神蛟”浦錚,臉色驟變……眉字一軒,脫口失聲問道:
  “現在何處?”
  莊丁一指大廳外,道:
  “此刻就在莊院大門外空地上……”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滴溜一轉,已猜出是怎麼回事,一瞪眼,道:
  “海龍王,有酒大夥喝,有事大家擋……人娘的,是不是有龜孫王八找上門啦?”
  浦錚一點頭,道:
  “不錯,‘南嶺門’中‘冥島禿叟’狄松,找來、‘九環莊院’……”
  “杯中神遊”侯乙,“哼”了聲,道:
  “操他祖奶奶的,這個‘冥島禿叟,狄松在‘南嶺門’中,算是老幾?”
  “碧波神蛟”浦錚道:
  “據老夫所知,此人是‘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的師弟……”
  侯乙目光投向石鳴峰這邊,道:
  “石兄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海龍王酒萊招待,咱老哥小弟,可不能無功受祿……”
  石鳴峰應聲道:
  “是的,侯前輩。”
  敢情“杯中神遊”侯乙,自從鄂南“劍虹山莊”掌劈“七爪修羅”閔堪之事後,對身邊這個小兄弟身懷之學,已有充分信心。
  “杯中神遊”侯乙一笑道:
  “石兄弟,你擋下這個場面……那個狗養的也不妨賞他一盒‘炸八塊’!”
  石鳴峰聽到“炸八塊”三字,先是微微怔了下,倏然已會意過來,一點頭,道:
  “石某知道。”
  旁邊“碧波神蚊”浦錚,聽老酒蟲向石鳴峰說此話,卻是大惑不解……
  眼前此石鳴峰,師門來歷是“摩天神龍”向公瑜的弟子傳人……此刻“南嶺門”強敵壓境,要這樣一個後生晚輩前去擋陣?
  “炸八塊”又是什麼?
  武家術語中,有“鐵掃帚”、“金蛟剪”、“鐵門閂”諸類名稱,卻從未聽到過此“炸八塊”三字。
  眾人出內宅大廳,來到莊院大門前空地,遙目看去,前面一列,有十數人……
  中間一個是禿頂瘦長,身穿長袍,年在七十左右的老者……老者手執一根有七、八尺長,鐵杖似的兵器。
  此老者就是“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的師弟“狄松”……
  狄松遠居海島,腦袋上童山耀謬,寸草不長,是以有“冥島禿叟”之稱。
  “雲海飄影”廖愷,為了要伸展“南嶺門”江湖勢力,將師弟“冥島禿叟”狄松,邀來“南嶺門”總壇。
  這次由於“龍涎香霧”“秘圖”之事,廖愷排除異己,要報“一箭之仇”,就請師弟“冥島禿叟”狄松,擋下此陣。
  狄松除了攜帶師兄廖愷的“燕尾金梭”暗器外,自己使用一支八尺長,純鋼鑄製的門外兵器“蠍尾杖”。
  “冥島禿叟”狄松,見到從“九環莊院”大門出來的數人,嘿嘿一笑,道:
  “區區‘冥島禿叟’狄松,奉掌門師兄廖愷之諭,前來會會‘九環莊院’莊主‘碧波神蛟’浦錚……”
  “碧波神蛟”浦錚,走前數步,抱拳一禮,道:
  “狄朋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率眾上門,未免小看天下武林了!”
  狄松嘿嘿笑道:
  “好一個‘井水不犯河水’,狄某師兄‘雲海飄影’廖愷,十年心血,繪成一份‘秘圖’,你等仗技凌人,恃眾欺寡,從我師姪羅申那裡奪走,這又該作如何解釋……”
  浦錚哈哈笑道:
  “如此說來,狄朋友,你我要在於下見過高下了?”
  狄松一點頭,道:
  “不錯,區區狄松真是此意……”
  人身閃晃,一抹身形飄然而至,向浦錚躬身一禮,道:
  “浦前輩請暫且退下,讓晚輩石鳴峰,一會‘南嶺門’中高人!”
  浦錚見石鳴峰前來擋陣,閃身退落邊上。
  “冥島禿叟”狄松定睛看去,是個年歲二十光景,文中儒衫的年輕人,一怔一愕之下,嘿嘿笑道:
  “小子,你是誰,年紀輕輕,想在老夫‘蠍尾杖’下討個超渡?”
  石鳴峰不亢不卑,一笑道:
  “區區石鳴峰,‘摩天神龍’向公瑜入室弟子,手中一支銀劍,要在尊駕‘蠍尾杖’下襯教幾招!”
  石鳴峰右手長劍,左手劍訣,按著江湖之札,前進三步,後退二步,凝神絕慮,迎待應變。
  “冥島秀叟”狄松,一聲冷叱:
  “小子,找死……”
  踏中宮,走洪門,杖桿一立,“唰!唰!”破風聲中,寒光閃處,“蠍尾杖”朝石鳴峰肩頭砸下。
  石鳴峰不慌不忙,掌中劍朝杖頭一架,身形旋風似的一閃一轉,連劍帶人,卷起七、八尺高,一個“寒蟬換枝”之勢,反向狄松肋下刺進。
  這種以攻迎攻的身法、劍勢,十分凶險,劍術不到爐火純青之境者,不敢輕易使用。
  “冥島秀叟”狄松,驀然一驚……哦,這小子還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狄鬆心念閃轉,倏地身軀一橫……杖尾猶如怒龍舒卷,往回一圈,冷電似的抽了回來……
  一響“砰”的金鐵交鳴聲中,杖身搭上石鳴峰劍脊。
  雙方這記硬招架上,石鳴峰掌心微微發熱……狄松蹬蹬蹬斜退三步。
  “冥島秀叟”狄松,心頭裡駭然一震:
  “這小於是‘人’還是‘神’,年紀看來不滿二十,竟有這等渾厚的內家勁道。”
  石鳴峰腕把一沉,劍尖一挑,招走‘浮波掣影十二招,一式“回山環山水”,劍尖向狄松“中封穴”點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杯中神遊”候乙,含笑不語,作壁上觀。
  “碧波神蛟”浦錚,心頭卻給暗暗震驚住……
  這年輕人石鳴峰,是“摩天神龍”向公瑜的弟子傳人?
  自己雖然未跟向公瑜印證交過手,但向公瑜這套“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的娘家底細,威力如何,也有幾分知道。
  此刻石鳴峰所施展的“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其精堪、銳厲之處,不是“名師出高徒”,而是遠在他師父向公瑜之上。
  “冥島秀叟”狄松,見這年輕人劍術招數,幻變莫測,劍氣如虹,劍遊如電,剛才“輕敵”之心,不但完全消失,而且絲毫不敢怠慢……
  一聲吼喝,“蠍尾杖”走處,施展出八八六十四路,‘冷電穿雲杖”杖法。
  狄松此一杖法施展出來,果然聲威驚人……
  “蠍尾杖”上下翻飛,杖頭杖尾寒光閃處,挾起“嘶嘶”破風銳響……吞、吐、撤、放、迎、送、舒、卷……
  進如怒龍搗海,退若雄獅吼鳴。
  石鳴峰不慌不忙,一點不含糊……
  劍走“浮波掣影十二招”,粘、擊、閃、劈、撲、抹、撩、刺,八個字訣……
  身形矯若游龍,翩如翔風,輕若巧燕,沉如泰山……
  隨著對方這條“蠍尾杖”,見招破招,見式拆式。
  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輕輕碰了下浦錚,醉眼一瞇,道:
  “海龍王,咱那小兄弟不錯吧!”
  “碧波神蛟”浦錚,目注前面打鬥場面,連連“嗯!”了幾聲,視線並未移開,嘴裡在問道:
  “老酒蟲,他……他是‘摩天神龍’向公瑜門下的弟子?”
  “杯中神遊”侯乙,見浦錚問出此話,不由嚇了一大跳……難道他知道“摩神”戈青……?
  轉過臉,看到浦錚兩眼一霎不霎,直瞪著打鬥場子時,才掀掀鼻子“哼”了聲,道:
  “海龍王,咱小兄弟不是向老頭兒弟子,敢情還是你海龍王弟子?”
  “碧波神蛟”浦錚點點頭“嗯”了聲。
  “杯中神遊”侯乙“嘻”的一笑,又道:
  “海龍王,到時咱小兄弟施展一手‘炸八塊,時,你一定會喝彩叫好!”
  浦錚又聽到“炸八塊”三字,嘴裡沒有問出口,轉臉朝老酒蟲瞪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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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醉語餘韻

  石鳴峰這套“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施展開來時,招術中還夾著點穴法,認准“冥島秀叟”狄松全身三十六穴道……十二重穴、十二輕穴、十二痺麻穴……著著點來。
  作壁上觀的“碧波神蛟”浦錚,一聲輕“哦”,推了推“杯中神遊”侯乙,道:
  “老酒蟲,石少俠手中長劍,兼作‘判官筆’、‘雞心鐵’使用,劍木中施展‘點穴法’……老夫回憶中‘摩天神龍”向道友‘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中,並無此‘點穴法’……”
  侯乙經浦錚這一說,醉眼圓睜,直勾勾注意看去,嘴裡嘀咕的道:
  “不錯,石兄弟長劍兼作雞心鐵、判官筆使用,施展‘點穴’法招式,不像是向老頭兒所傳授,難道……”
  “人醉心不醉”……“杯中神遊”侯乙話到這裡,倏然頓了下來。
  資質稟異,天賦穎慧……昔年石鳴峰與“魔神”戈青師徒之間,離然僅僅相處數月時間,戈青傾囊相授,石鳴峰已盡得思師“魔神”戈青所傳。
  當初在“摩天神龍”向公瑜府邸一段時間,石鳴峰背著向公瑜家裡所有人,暗中把恩師“魔神”戈青所傳授藝技,苦心研練。
  此番在“碧波神蛟”浦錚的“九環莊院”前,施展出來。
  至於“冥島秀叟”狄松,乃是“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師弟,所懷之學,豈是等閒之流所能比似。
  兩人這一照面交上手,真個與眾不同……
  兩人同時,起、伏、進、退、逼、吸、跳、竄……你攻我守,盤旋轉折……
  劍、杖兩宗兵器,如磁吸針,似影隨形,始終未見離開,顯然兩人之技,全已抵達爐火純青之境。
  雙方連鬥五十餘回合……時間一久,“冥島禿叟”狄松,漸漸居落下風……
  原來“冥島禿叟”狄松這根“蠍尾杖”,尺寸太長,足有七八尺。
  本來武家兵器,“一寸長,一份強”,長的兵器,在尺寸上,與人照面交手時,總要佔點便宜。
  但石鳴峰的這套“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又多了三個字訣,那是“粘、按、韌”……
  兵刃欺身掣向對方,不會輕易抽身回來。
  “冥島禿叟”狄松,心自暗暗驚駭……
  這個看來年在二十左右,乳臭未幹的小鬼頭,恁地身懷這等驚人絕技?
  自己如果再長此纏戰下去,出手的“蠍尾杖”招數,吃對方長劍粘住,無法施展開來,最後敗陣吃虧的,必然輪到自己身上。
  狄鬆心念閃轉,決意用個險招,來個出奇制勝……
  敢情“冥島禿叟”狄松,雖然身藏師兄“雲海飄影”廖愷“燕尾金梭”,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暗器發射的距離,最理想的是在兩丈左右之間,此刻狄松卻給石鳴峰欺身緊緊“粘”住。
  同時,眼前杖劍交擊,命系一發間,根本沒有掏取暗器使用的機會。
  是以,“冥島禿叟”狄松,決定用個險招,來個出奇制勝……
  狄鬆手中“蠍尾杖”,招走“冷電穿雲杖”杖法中“西崩銅山”一式……撤杖頭,坐杖尾,橫掃石鳴峰的下盤。
  石鳴峰一聲冷叱:
  “來得好!”
  奮身向左一跳,接著長劍一式“拔草驚蛇”,劍尖向狄松杖頭上一點,用了四兩拔千斤手法,卸去對方的勁力。
  武家交手,不厭其虛……“冥島禿叟”狄松,出這一式卻是虛招……
  倏然把左手一提,右掌往上一穿,左手按著杖尾,一式“舉火燒天”,杖頭平著,照准石鳴峰的天靈蓋頭頂拍下。
  石鳴峰腕中劍向上一翻,招走“三環套月”,向右一封,又用上一個“粘”字字訣……
  猛橫身,指疾吐,照准“冥島禿叟”狄松“曲池穴”點。
  下。
  狄松急把左腳向外一滑,身軀向左一橫……“蠍尾杖”惜著對方一封之力,杖身猛向地上拍下,“啪啪”聲中,星火飛濺……
  身於就趁一杖拍地之力,騰出丈外。
  石鳴峰疾急上步,一式“海歐掠波”,劍尖向對方“華蓋穴”點來。
  狄松突然左臂一振,杖桿翻起,就在離地半尺之間,直敲石鳴峰足腔。
  “冥島禿叟”狄松使出這一招式,在“棍”的招術中稱作“鋪地錦”,用在“杖桿”的招木上,又稱作“藏龍現屋”,又疾、又猛,十分厲害。
  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哇”的冒出聲來。
  石鳴峰卻是不慌不忙……
  腳下微一墊步,雙掌往起一合,一式“童子拜佛”……
  身形旋風似的一閃一轉,已直向狄松左肩後,劍尖宛若長蛇吐信,寒光閃處,照准狄松“伏兔穴”點來。
  狄松如果這一點著,左腿必立斷。
  “不是猛龍不過江”……“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
  廖愷,指派師弟“冥島禿叟”狄松來犯“九環莊院”,找上“碧波神蛟”浦錚的碴子,當然狄松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一聲冷叱:
  “來得好!”
  急忙矮身塌腰,腕時一坐,“蠍尾杖”旋轉過來,招走“敲山震虎”,反向石鳴峰的右腿砸來。
  石鳴峰左腳微提,身形如風,滴溜溜的一個轉身,已閃到狄松右肩後……
  腕中劍一式“回山環水”,向對方杖頭點來……劍尖搭上杖頭,一響“錚”的聲,“蠍尾杖”倒震回去!
  石鳴峰追招一式“乳燕投枝”,標向“冥島禿叟”狄松面門。
  狄鬆手中“蠍尾杖”震開,頓時門戶大開,想要抽招換式,已來不及。
  於是
  左掌一翻,力貫左臂,駢立五指,橫掌如刃,貼著對方劍脊向外一推,要把杖勢圈回。
  但,石鳴峰不是一個輕易所能打發掉的敵手……
  七歲童齡幼年,恩師“魔神”戈青將其一身內家真力,灌輸在這孩子身上。
  繼後,桐柏山白雲嶺“鳳尾谷”“龍巢地穴”,吸得曠右難遇的“龍涎香霧”。
  剔髓易骨,已扎下渾厚無比,遠在他年歲之上的內家功力。
  “摩天神龍”向公瑜,乃是一代劍術宗師,一套“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昔年睥睨江湖,震慴天下武林,而石鳴峰已盡得其傳。
  此刻,石鳴峰雖然面對的,是一個江湖上的巨憝大煞,但石鳴峰相信自己可以將其除去……
  “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幻變莫測,現在出於石鳴峰之手,更是運劍如風,劍氣如虹……
  一縷蒼雄長嘯,塌身坐腕,劍光閃處,“唰!唰!唰!”
  一招三式……掛雙肋,掃下盤,兜面門,電射而出!
  “冥島禿叟”狄松,杖勢尚未圈回,眼前劍芒如電,熠熠撲來……
  比眨動眼皮還快的一剎那,血雨蓬飛,左右兩條手臂,已脫體飛出!
  一響“啊……”聲還在嘴裡打滾,兩腿齊膝處,業已斷去。
  劍芒耀虹,劍走如電,就在同一個瞬息間,“冥島禿叟”狄松一顆童山耀耀的禿頂腦袋,也滾落地上。
  作壁上觀的“碧波神蛟”浦錚,吞列當今武林中前輩人物,見過場面,闖過風險,但從未見過眼前這樣的劍術……
  如果喻作冷電,但此劍運轉之快,已遠在冷電之上……
  只看到血霧飛揚,劍光閃耀,無法看出此劍是如何走勢。
  施展這門劍術的,是“摩天神龍”向公瑜的弟子,一個年紀不到二十的年輕人。
  “碧波神蛟”浦錚,可以替自己肯定下來……就是“摩天神龍”向公瑜本人,也無法施展出這等威猛,快得令人不可思議的劍術。
  “杯中神遊”候乙,一掀鼻子,一瞪眼,“哼”了聲,指著地上塊塊血屍,道:
  “海龍王,咱醉老頭兒剛才說的‘炸八塊’,就是地上那些,只是小兄弟還少了兩塊……”
  跟從“冥島禿叟”狄松一起來的那夥人中,走出一個疾服勁裝,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來到場子中央,石鳴峰的跟前,道:
  “尊駕劍術不凡,請示下名號,讓在下‘翻天手’毛通,可以回報掌門人。”
  這個“南嶺門”中弟子“翻天手”毛通一問出此話,石鳴峰尚未接口回答……驀地,人影閃晃,飄來一抹身形……
  突然“啪!啪!”兩響結結實實的聲音,毛通左右臉,挨上兩記大耳光!
  “杯中神遊”侯乙,一軒眉,一瞪眼,指了指,道:
  “人你娘的,你這條‘毛蟲’,眼前節骨眼上,有你灰孫子說話的份兒?”
  “翻天手”毛通,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會挨上這老頭兒兩記耳光……
  兩手摀上臉,“杯中神遊”侯乙這幾句話他聽進耳裡,更是莫名其妙。
  侯乙指著石鳴峰,又道:
  “灰孫子,你聽著……大龍生小龍,這位是‘摩天神龍’向公瑜的弟子……‘白玉龍’石鳴峰……”
  石鳴峰不由暗暗一怔:
  “這位侯前輩,如何替自己找來這樣一個‘白玉龍’的稱號?”
  毛通挨上兩記耳光,看對方出手之快,知道是武林中前輩人物,聽到“白玉龍”石鳴峰此一名號後,不敢再稍作逗留,轉身就要離去。
  “杯中神遊”侯乙,吼了聲,道:
  “灰孫子,慢走……把地上這些一塊塊的豬肉,帶回給你們掌門人‘老不死’廖愷!”
  毛通聽到這些話,不敢吭出一聲,揮手招來夥伴,個個解下外衣,把“冥島禿叟”狄松的屍體,一塊塊兜了回去。
  “碧波神蛟”浦錚,吩咐莊丁沖洗地上血漬,肅客請“杯中神遊”侯乙,和“白玉龍”
  石鳴峰兩人,進內宅大廳,繼續用膳。
  石鳴峰迷惑不解道:
  “侯前輩,你怎麼替鳴峰,取了一個‘白玉龍’這樣稱號?”
  “杯中神遊”侯乙,“咕嘟”一杯酒送進肚裡。阿哈一笑,道:
  “石兄弟,‘龍生龍’‘鳳生鳳’,‘跳蚤生臭蟲’,你是‘摩天神龍’向老頭兒的弟子,老哥哥替你取個‘白玉龍’稱號,難道不好?”
  “碧波神蛟”捕錚,含笑接口道:
  “老酒蟲,你平時醉話連篇,聽來叫人啼笑皆非,這次替石少俠找來這樣一個稱號,倒是十分配襯……”
  目注石鳴峰一瞥,又道:
  “石少俠‘人中之龍’,當之無愧!”
  石鳴峰對這些話,並未因感到興趣而引起他注意……
  若有所思中,沉默下來……
  突然側過臉,道:
  “侯前輩,浦莊主這裡公案已有了交待,我等也該告辭離去了?”
  “碧波神蛟”浦錚聽到此話,臉色微微一怔,目光移向侯乙這邊。
  “杯中神遊”候乙,眼皮一翻,嘿了聲道:
  “石兄弟,事情可不是那麼輕鬆,簡單呢……你長劍一捅,把那糟老頭兒屍分六塊,這老家夥是‘南嶺門’掌門,老不死‘雲影飄影’廖愷的師弟……”
  微微一頓,又道:
  “‘冥島禿叟,狄松,本來想找人家晦氣,結果把自己的命送掉,死得活該……但話又說回來,廖愷這老不死豈肯輕易干休……”
  石嗚峰一聲輕“哦”,微微點頭。
  侯乙眨動醉眼,又道:
  “石兄弟,現在可不是公案了斷,那該說是才開始呢!”
  “碧波神蛟”浦錚,聽到候乙這些話,輕輕籲吐了一口氣……此刻他想到的,也正是“杯中神遊”侯乙所說的話上。
  石鳴峰不解的問道:
  “侯前輩,照此說來,又該如何?”
  “杯中神遊”侯乙,大口酒送進嘴裡,衣袖一抹嘴唇,道。
  “石兄弟,可能你自己還不知道……你此次劍挑‘冥島禿叟’狄松,已不是芝麻,豆粒大的事情,那足以震驚江南武林了……”
  瞇眼一笑,又道: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把這件事擺平,咱們老哥小弟再離開這裡‘九環莊院’……”
  “碧波神蛟”浦錚道:
  “石少俠,老酒蟲說的不錯……老夫這輩子尚未乞求於人,以後亦是如此,不過石少俠如果能將此事有個了斷,當然再好不過!”
  石嗚峰微微一怔,道:
  “浦莊主,如何了斷?”
  “杯中神遊”侯乙,接口道:
  “海龍王,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對‘南嶺門’那些龜孫王八,在湘、鄂一帶的娘家底細,有沒有摸到一些?”
  浦錚沉思了下,道:
  “此事要把‘悅梅居士’樓羽,請來‘九環莊院’後才知道……”
  侯乙醉眼一瞪,道:
  “轉彎抹角,又扯出一個人來……海龍王,‘悅梅居士’樓羽又是誰?”
  “碧波神蛟”浦錚道:
  “樓羽在湘鄂一帶,乃是知名之士,跟浦某頗有交往……此老在江湖上,並無夙怨新仇,對‘南嶺門’中情形,卻是十分清楚……”
  石鳴峰問道:
  “浦莊主,這位‘悅梅居士’樓羽,家居何處?”
  浦錚道:
  “樓老家居也在湘中,就是南離新化不遠的邵陽……”
  “杯中神遊”侯乙道:
  “海龍王,你是說把這位‘悅梅居士’樓羽請來‘九環莊院’,請教他一番?”
  浦錚點點頭,道:
  “不錯,浦某正是此意。”
  “敢情“碧波神蛟”浦錚,江湖勢力攏括湘鄂兩地水道,“杯中神遊”侯乙稱他一聲“海龍王”並不過份,但石鳴峰在“九環莊院”前,劍挑“冥島禿叟”狄松,屍分六塊。狄松系“南嶺門”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愷師弟,以“南嶺門”在江湖上的聲威,這就不是一件等閒之事了。
  候乙向石鳴峰問道:
  “石兄弟,你看如何?”
  石鳴峰沒有更多的表情,微微一點頭,道:
  “侯前輩,由你決定就是了。”
  “杯中神遊”侯乙見石鳴峰回出這句簡短的話,聽來卻是十分受用,含笑道:
  “不錯,你正是咱醉老頭兒的小兄弟!”
  於是,“碧波神蛟”浦錚,派人專程往邵陽,邀“悅梅居士”樓羽。石鳴峰和“杯中神遊”侯乙兩人,就在“九環莊院”逗留下來。
  匆匆數天過去,“九環莊院”來了一位身穿錦袍,頷留長須,年在七十左右的老者……
  此人就是來自湘中邵陽的“悅梅居士”樓羽……
  樓羽見到“碧波神蛟”浦錚,哈哈笑道:
  “浦道友,您不愧是稱主湘鄂水道的蛟龍……江南武林傳聞,‘蛟龍’又邀來一條‘白玉龍’,把‘南嶺門’殺個灰頭土臉……”
  石鳴峰在湘中新化“九環莊院”,劍挑“冥島禿叟”狄松,屍分六塊之事,已不腔而走,傳遍江湖,“白玉龍”三字,震撼江南武林。
  是以“悅梅居士”樓羽,見到“碧波神蛟”浦錚,就說出此話來。
  石鳴峰和候乙兩人,也在大廳上……石鳴峰聽到此話,臉上微微一熱。
  浦錚就把石鳴峰、侯乙二人,替“悅梅居士”樓羽引見介紹一番。
  樓羽笑道:
  “原來酒中稱雄的‘杯中神遊’侯道友,也在‘九環莊院’,幸會,幸會……”
  目光移向石鳴峰時,驚愕不已,道:
  “這位就是‘白玉龍’石少俠,那真是英雄出少年,少年出英雄了……”
  接著問道:
  “石少俠師承‘摩天神龍’向公瑜向道友?”
  石鳴峰躬身一禮,道:
  “是的,他老人家正是石某師父。”
  石鳴峰回出此話,心裡卻是暗暗感慨不已……
  在天下武林同道之前,不能提出自己另外一位恩師“魔神’戈青。
  “杯中神遊”侯乙以酒替茶……此刻解下大葫蘆喝了大口酒後,向“悅梅居士”樓羽問道:
  “樓道友,你如何知道咱醉老頭兒這個小兄弟,‘九環莊院’劍挑‘冥島禿叟’狄松之事?”
  樓羽道:
  “江湖傳聞很快……石少俠劍斃狄松,不止是新化附近的邵陽,江南武林也已傳遍此事……”
  浦錚接口道:
  “樓老,浦某邀您來‘九環莊院’就是跟您談談此事……”
  “悅梅居士”樓羽,慨然道:
  “江湖上恩怨纏結,連綿不息……‘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由於化十年心血的那份‘龍涎香霧’‘秘圖’被奪,因而要報此‘一箭’之仇……‘雲山樵夫,賈政,就首先喪命‘燕尾金稜”之下……”
  朝石鳴峰側目一瞥,又道:
  “‘冥島禿叟,狄松,銜師兄廖愷之命,要再次加害浦道友,卻想不道狄松卻先死在石少俠劍下……”
  “碧波神蛟”浦錚,接口問道:
  “樓道友,‘雲海飄影’廖愷,已知這事?”
  “悅梅居上”樓羽道:
  “廖愷原來修禪養真‘坐關’五年,知道‘秘圖’被奪之事,中途而止,派其師弟來湘鄂等地,並授予獨門暗器‘燕尾金梭’……”
  侯乙接口道:
  “樓道友,‘南嶺門,在湘鄂一帶的情形,是由‘冥島禿叟’所負責的?”
  “悅梅居士”樓羽道:
  “據樓某所知,‘南嶺門’掌門廖愷,指派其嫡傳愛徒‘玉哪吒’羅申,自豫地來湘鄂一帶,伸展‘南嶺門’中勢力……”
  一頓,又道:
  “是以,如果說是負責之人,那是‘玉哪吒’羅申此人了。”
  石鳴峰聽來暗暗嘀咕:
  “原來‘玉哪吒’羅申,已自豫東太康,來到江南武林!”
  樓羽又道:
  “羅申奉師父廖愷之諭,來江南武林,除了伸展“南嶺門”中勢力外,一面探聽叛門弟子‘雲中梟,陶森行蹤,同時由師叔‘冥島禿叟’狄松之助,剪除當初奪取‘秘圖’之人……”
  “杯中神遊”侯乙問道:
  “樓道友,‘南嶺門’遭此一挫,折去一員大將,會不會捲土重來,再犯‘九環莊院,?”
  “悅梅居士”樓羽,沉思了下,道:
  “以眼前來說,似乎沒有此一可能……‘雲海飄影,廖愷自己坐鎮‘南嶺門”總壇,這裡有他愛徒羅申,由師弟狄松輔助……狄松既喪命石少俠劍下,‘南嶺門’在江南武林,已無出色的絕世高手……”
  微微一頓,又道:
  “‘雲海飄影”廖愷,他自己也有一個顧慮……當初愛徒羅申,于鄂北桐柏山白雲嶺‘鳳尾谷’,目睹‘魔神’戈青露臉,戈青又吸得‘龍巢地穴,中的‘龍涎香霧”
  一笑,又道:
  “老夫曾往閩中‘南嶺門’總壇一遊,據‘雲海飄影’廖愷所說……當今天下武林最大的顧忌,就是二次露臉的‘魔神’戈青……”
  “杯中神遊”侯乙,原來不想說的,卻仍把這句話說了出來……朝向石鳴峰這邊投過一瞥,道:
  “樓道友,武林傳聞,昔年在‘魔神’戈青身上毀體斷肢的,並沒有‘雲海飄影’廖愷一份……廖老頭兒‘顧忌’些什麼?”
  樓羽感慨不已,道:
  “當初魯中徂徠山,南北武林四大高手之中,如果沒有‘雲海飄影’廖愷參與其事,可能‘魔神’戈青不會乖乖就範……他一加入,整個情形的演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以樓羽想來,這位手誅“冥島禿叟”狄松的“白玉龍”石鳴峰,師門來歷是一代劍木宗師,“摩天神龍”向公瑜的傳人,是以接著又道:
  “當時‘雲海飄影,廖愷,雖然未曾斷下‘魔神’戈青肢體之一,但卻取走戈青隨身兵刃‘湛玉寶劍’……”
  石鳴峰聽到此話,心頭一凜、一震……
  “原來恩師丟失的“湛玉寶劍”,是“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所取走的。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茫無頭緒中,出現了此一線索。
  “杯中神遊”侯乙,又朝石鳴峰瞥了一眼,接口道:
  “武家隨身兵刃,不啻第二生命,‘魔神’戈青再次露臉,廖老頭兒拿走人家寶劍,總應該有個交待才是!”
  “悅梅居士”樓羽,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侯道友,這也是廖愷所顧忌之處……以一位堂堂‘南嶺門’掌門人身份,總不能把昔年得來的‘戰利品’,又乖乖拱手還給人家!”
  “杯中神遊”侯乙,大葫蘆對準嘴,“咕嘟”大口酒送進嘴裡,嘻嘻一笑,道:
  “樓道友,再次露臉江湖的‘魔神’戈青,如果要向‘南嶺門’廖老頭兒取回‘湛玉寶劍’,廖老頭兒是不是肯還給戈青?”
  樓羽沉思了下,道:
  “這個,恐怕……”
  把話題移轉,一笑道:
  “侯道友,這只是我等在聊談中提到這件事……再次露臉的‘魔神’戈青,不知天涯海角藏身何處,豈會知道這把‘湛玉劍’的下落?”
  微微一頓,又道:
  “‘魔神’戈青既不知此把”湛玉劍,失落何處,就不會找上‘南嶺門’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愷,向他索回此劍!”
  石鳴峰臉色落寞,並無一絲異樣的神色,顯現在他臉上。
  “杯中神遊”侯乙,“阿哈”一笑,又是“咕嘟!咕嘟!”
  葫蘆對準嘴,大口酒送進嘴裡……心裡卻在暗暗思忖:
  “蠢才,老家夥,第二代的‘魔神’戈青,就在你面前,你還在說不知天涯海角,藏身何處……你真是咱石兄弟的‘耳報神’,把這樣一件重要事情,捎來這裡‘九環莊院,!”
  “杯中神遊”侯乙,這響“阿哈”冷笑聲,聽進“碧波神蛟”浦錚,和“悅梅居士”樓羽兩人耳裡,卻似淋了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不過兩人可能卻有這樣想法……侯乙有“杯中神遊”之稱,整日夢入醉鄉,那是他酒後一副“狂態”。
  酒醉心不醉……“杯中神遊”侯乙,又把話題轉了過來,道:
  “樓道友,照你剛才說來,‘南嶺門,雖然折了一員大將,‘雲海飄影’廖老頭兒,也不致於找來‘九環莊院’,向海龍王採取復仇之策?”
  “悅梅居士”樓羽,對‘南嶺門’‘雲海飄影,廖愷,顯然有若干的了解……
  緩緩一點頭,道:
  “以後情形如何演變,也無法加以猜測……如果以目前來說,‘雲海飄影’廖愷,坐鎮閩中‘南嶺門’總壇,顯然是分身之術……”
  微微一頓,又道:
  “廖愷所密切注意的,是在再次出現江湖,‘魔神’戈青身上!”
  語氣加重在“魔神”戈青身上,“杯中神遊”候乙聽來暗暗一怔。
  樓羽目注石鳴峰,又道:
  “石少俠雖然為了解救‘九環莊院’之危,除去‘冥島禿叟’狄松,但這一只棋子,下得也是十分可惜……”
  侯乙殊感不解,道:
  “棋子……可惜……有何可惜之處?”
  “悅梅居士”樓羽道:
  “‘南嶺門’乃是武林中極負聲譽、勢力雄厚的門派,劍斃掌門人師弟,顯然跟‘南嶺門’結下梁子……”
  微微一笑,又道:
  “石少俠年歲尚輕,日後蹤遊江湖,可能因而會帶來很多不便。”
  “杯中神遊”侯乙道:
  “咱石兄弟把人已宰了,可不能把屍體拼湊起來,就是拼湊成一堆,少了一口氣,還是活不成……”
  眼皮一翻,又道:
  “樓道友,你這話說和不說都是一樣。”
  “悅梅居士”樓羽,一笑道:
  “侯道友,老夫倒有一個折衷,補救之策……”
  “杯中神遊”侯乙道:
  “死的已活不成,還有什麼補救辦法?”
  “悅梅居士”樓羽道:
  “侯道友,您這位石兄弟能將‘冥島禿叟,狄松斃於劍下,依老夫估計,身懷之學足可與‘魔神,戈青,一較高下……”
  一指石鳴峰這邊,又道:
  “石少俠如能將‘魔神’戈青截下,將其除去,老夫可以保證石少俠與‘南嶺門’之間的恩仇梁子,一筆勾消……”
  石鳴峰聽來殊感意外。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這些話,醉眼連轉,眼皮直翻,嘴裡接連幾個“這……這……
  這……”最後才冒出一句後來:
  “這倒是個好主意!”
  “碧波神蛟”浦錚,由於自己之事,牽累到石鳴峰結江湖恩怨,心裡感到十分內疚……
  接口問道:
  “樓道友,何處可以訪著‘魔神’戈青的行蹤下落?”
  樓羽有條有理道:
  “至於尋訪‘魔神’戈青行蹤下落,那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侯道友與他這位石兄弟同意,老夫可以將此事轉知‘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
  “杯中神遊”侯乙,從大葫蘆裡猛喝下兩口酒,連連點頭道:
  “同意……同意……咱醉老頭兒代表咱石兄弟,完全同意……”
  側臉一瞥,向石鳴峰道:
  “石兄弟,老哥哥說的沒有錯吧?”
  石鳴峰是個機智、與心理的成熟,遠在他眼前年歲以上的年輕人……
  對“杯中神遊”侯乙向樓羽所說的那些話,先是迷惑不解,但接著也就理會過來……接觸到侯乙投來的視線,微微一點頭,替代了回答。
  侯乙又轉向樓羽這邊,滿堆笑臉,道:
  “樓道友,還有一件事,得要麻煩您啦……”
  “悅梅居士”樓羽問道:
  “不知侯道友所知何事?”
  “杯中神遊”侯乙道:
  “煩您轉知‘南嶺門’總壇的廖老頭兒,咱陪同石兄弟,咱們老哥小弟二人,赴閩中拜會……順途可以探聽‘魔神’戈青的下落。”
  樓羽含笑點頭,道:
  “侯道友與石少俠兩位,有此雅興,老夫理當效勞……”
  微微一頓,又道:
  “閩中南平,雖然相隔這裡甚遠,不過,‘南嶺門’中弟子,用‘響鈴扎書箭’分驛投遞,老夫將書函扎上‘響鈴箭’,閩中南平的‘雲海飄影’廖愷,很快就會知道此事。”
  話落,哈哈一笑……似乎完成了一樁心滿意足的“功德善事”。
  “杯中神遊”侯乙,也跟著哈哈一笑……大葫蘆對上嘴,又是大口酒送進嘴裡。
  敢情,這位嗜酒成性的風塵俠隱“杯中神遊”侯乙,從“悅梅居士”樓羽這些話中聽來,此番結伴同行的這位小兄弟石鳴峰,對日後天下武林“禍”“福”兩字,有舉足輕重之影響。
  石鳴峰身兼兩位師門……
  一位是昔年天下武林群起追殺,最後落個毀體斷肢的“魔神”戈青。
  另一位,卻是武林中,有一代劍術宗師之譽的“摩天神龍”向公瑜。
  石鳴峰為了完成昔年恩師“魔神”戈青遺願,要收集遍散各地的肢骨,和隨身兵刃“湛玉劍”。
  現在已知這把“湛玉劍”的下落,“杯中神遊”侯乙為了要避免惹起意外的殺劫,就設法要了斷這位小兄弟石鳴峰心願。
  “悅梅居士”樓羽,離開“九環莊院”後,石鳴峰和侯乙兩人,亦相繼向“碧波神蛟”
  浦錚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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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途中攔截

  衣袂風飄,迎頂著藍大白雲,官道上走來了一老一少……他們是“杯中神遊”候乙,和石鳴峰兩人。
  石鳴峰緊抿著兩片薄薄的嘴唇,邊走,邊陷入沉思中!
  “杯中神遊”侯乙,背上負著大葫蘆,腳步沒有停,嘴裡卻在喃喃嘀咕著:
  “蠢才,愚不可喻……要第二代的‘魔神’戈青,去殺第二代的‘魔神’戈青……那又是誰殺了誰?”
  走在前面半步的石鳴峰,轉過臉,問道:
  “侯前輩,我等取道經閩中南平?”
  侯乙點頭道:
  “不錯,先把那樁‘湛玉劍’的公案,作個了斷……”
  哈哈一笑,又道:
  “石兄弟,可別忘了……咱老哥小弟二人,順途要探聽‘魔神’戈青的下落呢?”
  石鳴峰劍眉微微一轉,道:
  “侯前輩,石某扮裝昔年恩師模樣,並未為人所識破……”
  侯乙一指自己鼻尖,道:
  “只有咱醉老頭兒,卻是例外……這也是你石兄弟疏忽大意之處……”
  石鳴峰道:
  “是的,侯前輩,以後鳴峰如若扮裝恩師形象,要多加小心注意!”
  兩人在官道上,邊走邊談著時,一陣“答答答”急促的馬蹄聲從後面傳來……
  就在眨眼之間,一匹軒昂的駿馬,擦身而過……馬背上是個婀娜俏麗女子的背影。
  駿馬飛馳,馬背上那女子或許由於好奇,朝拋落後面的石鳴峰和侯乙兩人,轉臉投過一瞥……
  石鳴峰正抬臉往前面看,接觸到對方投來的視線,不由輕輕“哦”了聲……
  原來馬背上是個比玉生香,比花解語,清麗脫俗的年輕女子!
  就在這短暫的剎那,石鳴峰已發現馬背上年輕女子,除了清麗娟秀外,那份英武之氣,漾溢眉宇。
  這匹坐騎,蹄聲答答,很快消失在官道盡處。
  “杯中神遊”候乙,兩眼直直地望著前面,道:
  “石兄弟,剛才馬背上那個年輕女子,英武颯然,不下鬚眉,看來也是武林中之人。”
  石嗚峰卻想到另外一件事上,答非所問,道:
  “侯前輩,此去閩中南平,有不少腳程,我們買下兩匹坐騎如何?”
  侯乙搖頭不迭,道:
  “那才費事呢……南人舟,北人馬……江南一帶河水溪流縱橫,牽了一匹馬,反多了份累贅……”
  兩人談著時,炊煙裊裊,前面已是一處熱鬧鎮甸……
  侯乙一笑說道:
  “石兄弟,咱們來得正是時候……現在也是該用膳吃喝的時候……”
  兩人走來街上,看到大街邊上,高高矗立著一塊“南興樓酒店”的招牌,侯乙“阿哈”
  一笑,大步走了進去……
  銜尾後面的石鳴峰,攏目朝店堂裡一瞥,微微一皺眉,道:
  “侯前輩,這裡座無虛席,客人滿撲撲擠了一堂,我們還是換別處吧!”
  恃立邊上的店夥,急忙前來張羅,一哈腰,道:
  “兩位客人,待小的替您二位找張桌座,可以拼湊一下!”
  店夥縱目四顧,指了指,道:
  “兩位客人,窗沿那張桌座,只坐了一位客人,兩位委屈一下如何?”
  “杯中神遊”候乙道:
  “行,行,只要酒醉飯飽,有個地方放下臀部,那兒都行!”
  店夥陪著兩人來到窗沿那桌座,石鳴峰定睛看時,不由輕輕“哦”了聲……
  單人佔坐這張四方桌的,是個女客人……正是剛才官道上策鞭疾馳而過,馬背上那年輕女子。
  桌座上這姑娘,看來年紀不會超過二十,桌上一只杯子,一壺酒,正在舉酒獨酌。
  “杯中神遊”侯乙,看到這樣一個年輕姑娘,不在自己家裡,卻來酒肆飯店飲酒,倒是感到十分意外。
  店夥向那年輕女子一哈腰,滿堆笑臉,道:
  “這位姑娘,請包涵,小店地方小,客人多……能不能在您這張桌子擠一擠?”
  年輕女子也沒有回答“能”或“不能”,就把桌上酒菜移向自己這邊。
  店夥連聲:
  “謝謝……謝謝……”
  石鳴峰和侯乙兩人,就在桌子的橫邊一端坐了下來。
  年輕女子不期然中抬起臉,看到對座的石鳴峰時,注視了一眼。
  “杯中神遊”侯乙,吩咐店夥端上酒菜後,手執酒壺,斟下滿杯,“咕嚕”大口送進嘴裡,接著又是兩杯,這才衣袖一抹嘴邊酒漬,向石鳴峰道:
  “味道不錯,只是淡了一點!”
  石鳴峰微微一笑……接過酒壺,在自己酒杯裡斟下一杯,啜飲了一口。
  年輕女子看到“杯中神遊”侯乙,接連三大杯酒喝進嘴裡,不由朝他多看了眼……
  似乎想到一件事,揮手把店夥叫了過來,問道:
  “店家,貴處是什麼地方?”
  這姑娘問出此話,同桌的石鳴峰和侯乙,都不禁注意起來……兩人來到此鎮甸,也不知是何處所在。
  店夥彎彎腰,道:
  “姑娘,這裡是湘東湘鄉城郊‘梅林集’鎮上……”
  回過這話後,哈腰一禮,又道:
  “姑娘,您要去哪裡?如果小的知道,可以……”
  店夥話還沒有說個完,年輕女子“咭”一笑,接上道:
  “謝謝你啦,咱自己也不知要去哪裡呢!”
  店夥兩眼一直,愣了下,連聲:“是,是,是!”退了下去。
  “杯中神遊”侯乙聽來有趣,醉眼一瞇,道:
  “姑娘,你自己不知道去哪裡,咱醉老頭兒可知道……”
  年輕女子端起酒杯,正送上嘴唇,聽到這話感到出奇,又把杯子放到桌上,脆生生道:
  “你說,醉伯伯,咱孟玲去那裡?”
  “懷中神遊”侯乙笑著道:
  “騎在馬背上,奔在大道上……孟姑娘,醉伯伯答得沒有錯吧?”
  孟玲一掀鼻子做了個怪臉,道:
  “馬兒不走大道,難道走向稻田上?”
  “杯中神遊”侯乙一口酒送進嘴裡後,又道:
  “孟姑娘,去哪裡你不知道,你從哪兒來不會不知道吧?”
  孟玲也送了一口酒進嘴裡,一嘟嘴,道:
  “遠呢……”
  侯乙眨動醉眼,問道:
  “你說,有多遠?”
  孟玲見這位老人家,酒中所談,聽來有趣,也就隨和的回答道:
  “橫跨整個湖北省,從豫西外方山金斗嶺來此……”
  “杯中神遊”侯乙,聽來百思不解,一對醉眼直直的望了她,道:
  “孟姑娘,你跑了這麼些路,連自己去哪裡還不知道?”
  孟玲“嘻嘻”一笑,道:
  “好玩嘛!”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跟著說出“好玩”兩字,正要接下說時,“咯”地打了個酒嗝,把下面的話又打了下去。
  同桌的石鳴峰,看到這一雙白髮紅顏,酒逢知己,相映成趣……他沒有插嘴,含笑朝兩人看來。
  孟玲已看出這位老人家,是個風塵中人物……粉臉酌紅,帶著酒意,一指石鳴峰問道:
  “醉怕伯,他是您兒子,還是您弟子?”
  “杯中神遊”侯乙,輕輕念出“兒子、弟子”,哈哈一笑,道:
  “都不是……”
  孟玲柳眉兒一掀,道:
  “原來你們是朋友……”
  侯乙搖搖頭,道:
  “‘朋友’也不是。”
  孟玲剪水雙瞳滴溜一轉,問道:
  “醉伯伯,不是你‘兒子、弟子’,也不是您朋友,他是您什麼人?”
  “杯中神遊”大口酒送進嘴裡,衣袖一抹嘴邊酒漬,哈哈笑道:
  “是醉伯伯的兄弟!”
  “‘兄弟’?”孟玲朝石鳴峰臉上兩眼一陣滾轉,又朝侯乙直直看了眼,這才道:
  “醉伯怕,您……您有這麼年輕的兄弟?”
  “杯中神遊”侯乙笑道:
  “‘四海之內皆兄弟’,老哥小弟,有何不可……孟姑娘,你感到奇怪?”
  孟玲又指了指石鳴峰,道:
  “醉伯怕,他……他是誰呀?”
  侯乙醉眼一瞇,道:
  “他當然是他……孟姑娘,難道會是你?”
  孟玲臉一紅,瞪了眼。
  侯乙握起酒壺,在自己酒杯裡斟下滿杯……舌尖舐了舐嘴唇,道:
  “孟姑娘,你從豫西,橫跨湖北,來到這裡湖南地界,有沒有在江湖上聽到過“南嶺門”這三個字?”
  孟玲聽到“南嶺門”三字,紅著臉,嘟起嘴,道:
  “‘南嶺門’中臭男子,野小子,壞死啦……給咱孟玲宰下一個……”
  話到這裡,一想不對,指了指石鳴峰,問道:
  “醉伯伯,他是‘南嶺門’中人?”
  “杯中神遊”侯乙,聽孟玲說“宰了一個”,酒意醒了一半,接口問道:
  “孟姑娘,你遠從河南來此,說來該與‘南嶺門’中牽不上恩仇,幹嘛宰了一個‘南嶺門’中弟子?”
  孟玲銀牙一咬紅潤潤的嘴唇,道:
  “這些野小子,臭男人,不要臉,欺咱孟玲單身一騎……
  在前面湘中隆回縣附近官道上,來了三個自稱“南嶺門”中的傢伙,想打咱孟玲的主意……哼,姑娘照面出手三招兩式,一個送上路,兩個嚇跑啦……
  兩眼一陣滾轉,又問道:
  “醉伯伯,你……你們是‘南嶺門’中人?”
  “杯中神遊”侯乙,瞇眼一笑,答非所問道:
  “孟姑娘,你來此地前,經過湘中……你有沒有聽到有關‘南嶺門’中大新聞?”
  孟玲見醉伯伯問得出奇,沉思了下,道:
  “嗯,湘中江湖傳聞,‘南嶺門’中有個高手,聽說還是掌門人的師弟,被一個叫什麼‘龍’的俠義門中年輕劍個宰了……”
  候乙接口道:
  “‘白玉龍’是不是?”
  孟玲點點頭,道:
  “不錯,就是‘白玉龍’……”
  卻又不禁一奇:
  “醉怕怕,您也知道……”
  “杯中神遊”侯乙指著旁邊石鳴峰,道:
  “醉伯怕的兄弟,他就是‘白玉龍’石鳴峰。”
  孟玲朝向石嗚峰凝視一眼,道:
  “原來您就是‘白玉龍’石……石少俠?”
  石鳴峰欠身一禮,道:
  “不敢,孟姑娘……”
  酒肆飯館生意買賣,忙在一時,這高鋒時間過去,客人酒醉飯飽,紛紛離開……店堂裡也漸漸清靜下來。
  窗檻處桌座上石鳴峰,侯乙、孟玲三人,邊吃邊談,時間悄悄過去,原來店堂裡滿撲撲的客人,此刻只有三、五張桌座,座上有客人。
  他們談著時,不會去注意到附近桌座情形……
  斜角處桌座上有三個客人,杯裡尚有溫酒,桌上幾盤菜也只下了幾筷,便匆匆離座而去。
  走來店堂門檻,三人中的其中一個,朝孟玲等三人桌座上死死盯了眼,才始踏出門檻。
  三人還是繼續談著……
  孟玲目光投向侯乙,問道:
  “醉伯怕,他是‘白玉龍’石少俠,您……您是誰啊?”
  “杯中神遊”侯乙嘻嘻笑道:
  “‘天涯若比鄰,海內有知己’,咱醉老頭兒居然有你這樣一個年輕漂亮的酒友……你問醉伯怕是誰,‘一杯在手,神遨遊’,咱老頭兒是‘杯中神遊’侯乙!”
  一頓,又道:
  “孟姑娘,你我就不必見外,叫咱老頭兒‘醉伯伯’行了!”
  孟玲眨動一雙秋水似的明眸,道:
  “武林中有傳聞,一位浪跡江湖,玩世不恭的風塵俠隱“杯中神遊”候乙前輩……原來就是今兒咱孟玲遇到的醉伯伯!”
  “杯中神遊”侯乙道:
  “孟姑娘,你不知道自己去哪裡,不如就和咱們老哥小弟二人,結伴同行如何?”
  孟玲看了看石鳴峰,又朝侯乙這邊看來:
  “醉怕怕,您和石少俠,您們去哪裡啊?”
  侯乙含笑道:
  孟姑娘,逐水之萍,隨遇而安,蹤遊各地的江湖兒女,原來就是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的……”
  一頓,又道:
  “不過此番醉怕怕老哥小弟二人,準備前往閩中一行……”
  孟玲微微一怔,道:
  “閩中……您們去福建?”
  “懷中神遊”候乙點點頭,道:
  “不錯,福建南平……”
  孟玲困惑地問道:
  “醉伯伯,您和石少俠這麼遠路去閩中南平,是什麼事?”
  “杯中神遊”侯乙含笑道:
  “孟姑娘,咱們老哥小弟為了何事去閩中南平,以後你自然會知道……不過,你放心,醉怕伯和石少俠,不會把你帶上‘不歸路’的!”
  孟玲臉一紅,不再追問下去。
  三人吃喝過後,出來“南興樓”酒店……
  孟玲出來外面,解下韁繩,坐上馬背。
  “杯中神遊”侯乙“哇”的叫了聲,道:
  “孟姑娘,你這一來,咱們老哥小弟吃虧大啦……你有四條腿兒的牲口馱了你走,咱們二人就跟在後面!”
  孟玲“咭”的一笑,道:
  “醉怕伯,別慌,咱孟玲騎在馬兒背上,還是慢慢走,跟你們走在一起……”
  “答答”聲中,馬兒撥動四條腿,緩緩向前面走去……
  馬背上的孟玲,一嘟嘴,又道:
  “來到江南,騎牲口不但並不加快腳程,還添了個累贅,如果前面橫著河水溪流,渡船不能渡過,麻煩就大啦!”
  三人一騎出“梅林集”鎮郊,沿途談談說說,時間悄悄過去,縱目回顧一匝,大道上人跡稀絕,只有他們三人一夥了。
  “杯中神遊”侯乙朝大道兩側望了眼……一邊是一望無垠的嶙崢山野,一邊葳蕤濃密的巨木叢林……解下大葫蘆,大口酒喝進嘴裡,吼了聲,道:
  “石兄弟,孟姑娘,‘平地三尺浪’,這裡倒是一個剪徑、攔劫,擺暗樁的好地方呢!”
  敢情“杯中神遊”侯乙,是個頂過風雨,闖過風險的“老江湖”……
  他沒由來的大聲說出這些話,乃是發現這一帶地勢凶險,向眼前這一對年輕男女作個警惕,隨時要有一個必要的防患。
  再則卻是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其實他鬼影子也沒有瞄到一眼……
  煞有其事的這聲吆呼,如果真有暗中謀算的人埋伏,“杯中神遊”侯乙這響話聲出,就像在告訴對方:
  “朋友,別鬼鬼崇崇,做些見不得人的鬼蜮伎倆,咱醉老頭兒早知道啦!”
  兩人聽到侯老此話……石鳴峰一手已搭上防身的長劍,坐騎上的孟玲,縱目四顧,亦已有了準備。
  “杯中神遊”侯乙這響吆呼聲落……風吹林木,籟籟起聲,突然傳出一響冷叱聲:
  “打!”
  就在這同一個剎那間……金錢鏢,瓦面鏢,響鈴箭,飛蝗石,沒羽箭,袖箭,喪門釘,白虎釘,鐵蓮子,各門各式的暗器,從樹林不同的角度,電射而出。
  “杯中神遊”侯乙一聲吼喝:
  “人娘的,龜孫子……”
  兩只呂純陽八卦道袍的巨袖揮處,爆出一股激厲無比的勁鳳。
  石鳴峰塌腰矮身,一式“繡帶圍腰”,橫劍往回一削,“砰砰砰”聲中,純鋼暗器激起兩丈多高,落向這邊山野。
  坐騎上的孟玲,發現三枚喪門釘,兩只金錢鏢,出自樹林兩個角度,同時襲到……
  孟玲不慌不忙……左腕輕舉,驕伸三指,先把金錢鏢接住……右手長劍左右一揮,“叮叮叮”聲中,喪門釘立即打飛,打得滿天星花飛舞。
  就在這同一電光石火之間,瓦面鏢、鐵蓮子、白虎釘,分由不同角度,又向石鳴峰、孟玲兩人襲來。
  石鳴峰見暗器堪堪襲到,此番不用長劍架擋,霍地施展一個“鐵板橋”……
  上半個身體仰後,頭顱幾乎貼向地上,瓦面鏢、鐵蓮子兩宗暗器,由彎下的胸腹上擦過。
  一陣長嘶,坐騎人立而起,孟玲飄向地上……馬頭中著白虎釘,標出一蓬鮮血,僕地死去。
  “杯中神遊”侯乙,朝向大道邊樹林,吼喝聲道:
  “操你祖奶奶,龜孫王八蛋,偷雞摸狗躲在樹林裡放暗器,算那一門子好漢,出來……
  咱醉老頭兒看看,是人,還是鬼?”
  “唰!唰!唰!”人影閃晃,從樹林裡撲出二十多個彪形大漢,個個手上執握兵器……
  “嘶!嘶!”劃風聲中,道邊樹蔭深處,飄落兩道身形。
  石鳴峰朝樹頂飄下的兩人看去……左邊一個身材高大,頭如巴鬥,濃眉巨目,獅子鼻,火盆口,手中握著一根有幼兒手臂粗的“日月鎖龍杖”。
  此“日月鎖龍杖”,乃是一種門外兵器,若非練成一身橫練功夫,無法使用此種重兵器。
  右邊那個身材略矮,臉相削瘦,深目隆準,豹頭虎項……手中兵刃,乃是一把“九耳八環厚背紫金刀”。
  石鳴峰劍尖一指,道:
  “我等三人路過此地,與你等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攔住去路,用暗器傷人?”
  左邊那個使用“日月鎖龍杖”,年有六十左右的老者,嘿嘿一笑,道:
  “說得乾淨利落,推得乾乾淨淨……‘白玉龍’石鳴峰,湘中新化,劍挑‘冥島禿叟”
  狄松,屍分六塊,區區‘星海金斗’潘剛,吞列‘南嶺門’中弟子,手中這枝‘日月鎖龍杖’,就要跟你走上幾招……”
  右邊那個臉容削瘦,看來年有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戟指孟玲,道:
  “‘玉枝金雀’孟玲,真人不露相,雖然‘南嶺門’中弟子‘白日鼠’馬飛衝撞了你,但也不致落個身首異處……
  區區‘金刀人屠’駱永,要你交出一個公道。”
  邊上“杯中神遊”侯乙,這時才始知道,這位孟姑娘於武林中有“玉枝金雀”之稱。
  侯乙心念閃轉,想到另外一回事上……
  前番“悅梅居士”樓羽,在湘中新化“九環莊院”所說,用“響鈴扎書箭”轉知“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之事。
  可能掌門人諭示尚未抵達,是以湘中這些“南嶺門”高手,中途攔截石兄弟。
  “星海金斗”潘剛,“嘿嘿”厲聲數笑,道:
  “‘白玉龍’石鳴峰,你我既然照面會上,廢話少說,先接咱一枚……”
  話未中落,搶進兩步,提杖頭,坐杖尾,一式“泰山壓頂”,呼的一杖,向石鳴峰兜頭打下。
  石鳴峰挪身一側,避開對方一杖,劍花一繞,一式“天外來鴻”,“唰”的銳風過處,向“星海金斗”潘剛當胸點進。
  “星海金斗”潘剛見石鳴峰,步法迅疾,劍招凌厲,果然不是等閒之流,所能比擬……
  急忙吸胸凹腹,身形霍地向左一轉,一手回過“鎖龍杖”,招走“巧看臥雲”,直向石鳴峰長劍劍脊,橫截過來。
  兩人照面交上手,雙方並不混戰,個個站下邊上,作壁上觀。
  “杯中神遊”侯乙,見“星海金斗”潘剛“鎖龍杖”施出這一招式,兩顆醉眼直瞪出來……
  若是這條“鎖龍杖”敲個正著,重兵器擊上輕兵刃,石鳴峰手中長劍,就要崩飛脫手。
  石鳴峰卻是不慌不忙!
  於是
  一沉劍把,招走“浮波掣影十二招”中“倒崩山河”一式……劍尖一垂,劍身一劃,易上為下,向潘剛手腕橫斬過來。
  這一下,連消帶打,乃是“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中的精華絕技,攻敵人所必用。
  “星海金斗”潘剛大吃一驚,霍地向下一坐腰,一個“寒蟬易枝”身法,竄出一丈外……
  倏然單臂一掄,杖帶勁風,一式“敲山震虎”,直向對方斜肩帶背,敲了下來。
  石鳴峰挪身塌腰,一展“懸瀑三疊”身法……一矮身,貼地如流,從“鎖龍杖”下滑了過去……
  身如風飄,霍地一轉,招走“玉女投梭”,向潘剛軟肋刺到。
  潘剛急忙一回杖,一響“砰”的金鐵交擊聲中,又把對方長劍架住。
  兩人在這條人跡罕至的大道上,劍杖交擊,各展身手,大戰起來。
  石鳴峰施展這套受自師父“摩大神龍”向公瑜的“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更滲人本身得自“龍巢地穴”中“龍涎香霧”的一股渾雄無匹的內家功力……
  劍光矢矯,宛如蒼龍翩空,揮揮霍霍,一片寒光……
  進如飢鷹餓虎,退若脫兔駭鹿,把“南嶺門”中弟子潘剛,卷了個風雨不透。
  但這“南嶺門”中的“星海金斗”潘剛,卻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手中這條“日月鎖龍杖”,施展出威猛激厲的“翻天十八杖”杖法。
  “鎖龍杖”翻翻滾滾,遠攻近拒,直竄橫盪,杖頭杖尾,劃出呼呼勁風。
  這一來,將石鳴峰這套凌厲的“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堪堪擋住。
  兩下這一照面交上手,眨眼間就是四十餘回合,不分勝負。
  石鳴峰心念閃轉,暗自思忖:
  “湘中新化‘九環莊院’,自己手中一把長劍,將‘南嶺門’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愷師弟‘冥島禿叟,狄松,屍分六塊,眼前此‘星海金斗’潘剛,僅是區區之流,豈容他放肆?”
  石鳴峰心裡有此一想,立即勁提丹田之氣,激厲,威猛之招,接連施出……
  一聲蒼雄長嘯,招走“三環套月”,盪開對方“鎖龍杖”,劍如長虹,直取潘剛胸坎刺去。
  “星海金斗”潘剛,急急一提“鎖龍杖”,使個“黑虎撲地”之勢,橫杖去格。
  石鳴峰易實為虛,把劍一縮,避過杖身,一式“海鷗掠波”,“唰”的冷芒一道,朝向“星海金斗”潘剛小腹,直挑而至。
  潘剛慌了手腳,急展“平步青雲”身法,身形向上縱去!
  但石鳴峰施展“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中連環招數,不但激厲渾雄,且是幻變莫測!
  再聲長嘯,石鳴峰躍身一縱,拔高六尺……
  身子一旋,劍鳳一繞,凌空使個“大風車”身法,劍走身前,疾馳而下……
  一招“乳燕投枝”,再招“回山環水”,運劍如風,劍氣如虹……點咽喉、掃胸膛、掛雙肋……其銳如矢,其疾如電。
  “星海金斗”潘剛,閃避不及,招架不住,暗暗叫了聲:
  “不好……”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一聲吼叫,道:
  “石兄弟,‘炸八塊’免啦!”
  石鳴峰聽到這響聲音,已會意過來,手下留神,把劍一掄,“唰”的一聲,劍尖偏向潘剛頭額,掃掉一層油皮……
  外膚削去,鮮血“骨嘟!骨嘟!”直冒出來。
  “星海金斗”潘剛,嚇得混身冒出一陣冷汗,側向外一跳。
  石鳴峰並未乘勝追擊,騰身一躍,收住劍勢,淡然一笑,道:
  “承讓了!”
  潘剛一摸頭額,知道傷勢不重,只是削去前額的一層浮皮……
  已知道對方手下留情,暗暗慚愧!
  這一來,壁上觀的‘金刀人屠’駱永,已沉不住氣,一晃厚背紫金刀,躍身縱了過來,一指石鳴峰道:
  “‘白玉龍、石鳴峰,你一套劍法果然高強,但區區駱永,要與你分個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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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閩中之行

  石鳴峰正要接上回答時,橫邊傳來一陣脆生生的嬌叱聲。道:
  “臭男人,野小子,姑娘倒要跟你較量一下,看看你有多少份量……”
  聲音未落,香風一陣,宛若彩鳳掠空,“玉枝金雀”孟玲翩然而下。
  “金刀人屠”駱永“嘿嘿”一笑,道:
  “不錯,區區‘金刀人屠’駱永,也正要會會你‘玉枝金雀’孟玲,究竟有多大能耐……”
  一晃身,走中鋒,邁大步,手中厚背紫金刀揚空七閃,一式“眉中點赤”,直向“玉枝金雀”孟玲的眉心點來。
  石鳴峰退向邊上,當他視線一瞥之際,已發現此“金刀人屠”駱永所施展,是過去師父“摩天神龍”向公瑜,曾經提過的“卷浪刀”刀法。
  孟玲一聲輕叱:
  “來得好!”
  一仰面,退左腳,進右腳,右手劍訣一揚,一式“氣彌六合”,反向駱永的左肋刺了回去。
  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看到孟玲施展這一式劍術招數,醉眼一瞪,似有所思。
  “金刀人屠”駱永,這手“卷浪刀”刀法,果然一點不含糊……
  衣袂拂處,身形一晃,刀挾勁風,一式“流星飛墜”,疾如閃電,向孟玲肩膊,橫劈而至。
  孟玲閃退一步,塌身一挪,避過了對方進招遞來的這一刀。
  駱永吼了聲,道:
  “好快身法!”
  跟著又一進步,“肩挑夕陽”,又向孟玲的胸間,一刀砍下。
  “玉枝金雀”孟玲,一聲鳳鳴似的長吟,一立劍身,“步步生蓮”,讓過一刀……
  劍交左手,順勢向後平掃,直向“金刀人屠”駱永右頸削來。
  駱永一個“金蛟剪”,一響“砰”的金鐵交鳴聲,厚背紫金刀和孟玲手中長劍,迎個正著,星火閃爍,濺出一溜火星。
  “金刀人屠”駱永,拿樁不穩,身形斜斜給震退兩步。
  孟玲這記硬招架上,屹立如山,身形紋風不動,沒有一絲閃晃。
  “杯中神遊”侯乙,兩眼望著打鬥場子,眼皮連連眨動,嘴裡喃喃自語。
  “一個二十不到的姑娘家,竟有這等扎實的馬步,難道……”
  “金刀人屠”駱永,一聲怒吼,一縱身,疾如飛鳥,又向孟玲揉身撲來。
  “玉枝金雀”孟玲,撤身疾轉……手中長劍,一招“萬流歸海”,再招“九幽踏步”,三招“翔空滑啄”,劍氣如虹,劍走如電。
  但,“金刀人屠”駱永,施展這一套“卷浪刀”刀法,卻也有幾下子。
  兩人這一一照面交上手,眨眼之間,已對拆了二十餘回合……
  雙方刀劍,化作一團銀芒冷電,翻翻滾滾,進退攻守,蝴蝶穿花似的,已鬥到四十餘回合。
  倏地裡,人影一分,寒光一閃,跟著一縷脆生生的聲音,道:
  “臭男人,你相差遠呢!”
  “砰”的一聲著地聲,“金刀人屠”駱永那把“九耳八環厚背紫金刀”,飛出兩丈外,墜落地上。
  “金刀人屠”駱永,赤手空拳,向後一跳,雙拳一抱,道:
  “姑娘,且慢……”
  原來,兩人鬥到分際,駱永突然用了一式“寒梅灑地”,刀光一閃,來斬孟玲雙足。
  “玉枝金雀”孟玲,反用一招“倒灑金錢”,翻身現劍,直向對方當胸刺去……
  駱永忙不迭,正要長身橫刀來格……
  但,“玉枝金雀”孟玲所施展的這套劍法,幻變莫測,虛實並用!
  孟玲就勢變招易式,用個“荊軻擊柱”……劍尖一垂,壓住刀背,奮起神力,一按一絞。
  駱永虎口,立時疼痛欲裂……只得鬆開腕掌,掌中那把厚背紫金刀,給孟玲長劍挑了出來,飛出兩丈外,墜落地上。
  孟玲將駱永厚背紫金刀挑離脫手,並不追招遞上……
  一掀鼻子“哼”了聲,道:
  “臭男人,看你再兇!”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一笑,走近前道:
  “孟姑娘,息手吧,他們再兇也兇不起來啦……”
  “金刀人屠”滿臉羞愧,退了下去。
  闖行江湖,巨細事都得注意,而“星海金斗”潘剛,這樣一個“老江湖”,更不會例外……
  剛才杖劍交手,與“白玉龍”石鳴峰激戰之際,石鳴峰劍氣如虹,劍走如電。
  就在自己生死系于一發之際的剎那,壁上觀的那老頭兒,突然冒出一句:
  “石兄弟,‘炸八塊’免啦!”
  自己雖聽不出此話含意,但石鳴峰劍勢突然收斂,手下留神,僅傷了自己膚肉浮皮……
  把自己這條命留了下來。
  此刻雖然不知這老頭兒身份來歷,但輩份可能在“白玉龍”石鳴峰之上。
  “杯中神遊”侯乙,向孟玲道話過後,走來“星海金斗”潘剛,和“金刀人屠”駱永這邊,眼皮一翻,兩眼一瞪,道:
  “‘南嶺門’中人,就是這份德行,毛手毛腳想佔人家一些小便宜,若不是咱醉老頭兒這兩個兄弟、妹子,宅心仁厚,手下留情,你二人頸上那一顆腦袋,可不是都搬了家啦!”
  “金刀人屠”駱永,見這個背負大葫蘆,穿了一襲呂純陽八卦道袍,“非道非俗”的老頭兒,口稱“白玉龍”石鳴峰,“玉枝金雀”孟玲兩人“兄弟、妹子”,不由心頭暗暗一怔:
  “這個話中帶刺,嘴不饒人的瘋老頭,口稱石鳴峰、孟玲‘兄弟、妹子’,他自己又是何等樣人物?”
  但“星海金斗”潘剛,卻是見多識廣,江湖閱歷深厚,聽侯乙自稱“醉老頭兒”,已摸出對方的娘家、底細了……
  抱拳一禮,道:
  “尊駕莫非是武林中,有‘杯中神遊’之稱侯乙侯道友?”
  “杯中神遊”侯乙見“星海金斗”潘剛一顆腦袋大得出奇,阿哈一笑,道:
  “大頭鬼,給你問對啦,咱老頭兒正是泡在酒壇子裡的侯乙。”
  “星海金斗”潘剛,今年六十開外,浪闖江湖四十多年,這輩子何曾給人罵過一聲“大頭鬼”……
  想來實在不是味道,但自己這條命不啻是這老酒鬼救下的……臉上硬生生擠出一縷笑容,道:
  “侯道友,剛才潘某等多多衝撞了!”
  “杯中神遊”候乙搖搖頭,道:
  “不打不成相識,事情過去不談啦……”
  解下背上大葫蘆,嘴裡灌進大口酒,又道:
  “大頭鬼,你們‘南嶺門’中有一門‘響鈴扎書箭’鬼玩意兒……你就用這‘響鈴札書箭’,分驛投遞,送往閩中南平你們‘南嶺門’‘破窯子’,就說咱‘杯中神遊’侯乙,陪同一對金童玉女,前來拜山。”
  “星海金斗”潘剛,聽來渾身不好受……入娘的,你這個老酒鬼,放眼天下武林,誰個敢罵“南嶺門’總壇“破竄子”三字?
  潘剛肚子裡在罵,卻不敢吭出一聲……滿堆著笑臉,道:
  “是的,侯道友,潘某遵囑就是!”
  “杯中神遊”侯乙轉過身,道:
  “石兄弟、孟姑娘。咱們走吧!”
  三人迎著大道一端走去……
  被撇在後面的“星海金斗”潘剛,“金刀人屠”駱永等眾人,眼睛瞪得銅鈴大,直勾勾的朝三人後影看去。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這陣酸溜溜的聲音落,又是一響“阿哈”笑聲,道:
  “人家鐘聲到客船,咱醉老頭兒帶了一雙金童玉女,越過湘贛邊境,來到贛西啦!”
  石鳴峰問道:
  “侯前輩,此地是贛西何處?”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這一問,把腳步站定下來,緩緩朝四周看去……
  目光由近而遠,把四圍山勢地形,細細看過一匝後點點頭,道:
  “不錯,石兄弟,這一帶咱醉老頭還能回憶起來,那是你老哥哥舊地重遊呢……”
  一指前面又道:
  “再去前面,就是贛西宜春……”
  孟玲脆生生“噯”了聲,道:
  “醉伯伯,石少俠,你們別站著不走,咱孟玲肚子裡‘咕嚕嚕’直響呢!”
  “杯中神遊”侯乙,瞇眼一笑,道:
  “孟姑娘,你說……你肚子裡酒蟲造反,還是‘五臟廟’塌下來啦?”
  孟玲臉一紅,咭地一笑,道:
  “都有那麼一點點!”
  三人繼續往前走去!
  侯乙似乎想到一件事上……一邊走,一邊猛搔自己後頸,最後一側臉,冒出一句道:
  “孟姑娘,醉伯伯有句話想問問你……問是問了,回不回答由你自己……”
  孟玲眼珠滴溜一轉,道:
  “知無不言,言無不詳……醉伯怕,您向咱孟玲問些什麼?”
  侯乙一笑,道:
  “這就行了……上次你在湘東湘鄉城外‘梅林集’鎮郊,截下那個‘臭男人’駱永,所施展的那套劍法,是不是‘五行八卦劍’?”
  孟玲“嗯”了聲,道:
  “醉伯伯,您知道?”
  “杯中神遊”侯乙道:
  “天下武林以‘五行’‘八卦’生剋之道,完成一套劍法的,就數到‘洛水芙蓉’尹屏……”
  眼皮一眨,問道:
  “孟姑娘,這位‘洛水芙蓉’尹前輩,你認不認識?”
  孟玲兩顆圓滾滾,黑白分明的眸子,朝侯乙臉上直直地望了眼,道:
  “醉伯伯,她老人家是咱孟玲的師父,咱怎麼會不認識?”
  “杯中神遊”侯乙,兩眼直吐,“哦”了聲,才道:
  “按年歲說來,這位‘洛水芙蓉’尹前輩,高壽已在百齡之上……孟姑娘,你……還不滿二十,你是這位老人家
  的傳人?”
  “玉枝金雀”孟玲道:
  “她老人家不但是咱孟玲的師父,咱從小是她撫養長大的……”
  走在旁邊,靜靜聽著的石鳴峰,接口道:
  “孟姑娘,你父親母親呢?”
  孟玲有所感觸的輕輕籲吐了口氣,道:
  “咱是人放在路邊的‘棄嬰’,給師父尹屏她老人家發現,抱回豫西外方山金斗嶺‘乾元谷’‘鳳吟洞府’撫養大的……”
  石鳴峰微微一蹩眉,道:
  “孟姑娘,你是不知生身父母的‘棄嬰’,你這個‘孟’姓,又是從何而來的?”
  孟玲輕幽的道:
  “這是咱孟玲長大懂得人事後,師父說的……當時咱身上束了一條布帶,上面寫出咱‘孟玲’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懇求善心君子把咱撫養長大……”
  侯乙問道:
  “布帶上沒有留下你父母親姓名?”
  孟玲搖搖頭,道:
  “沒有……”
  石嗚峰問道:
  “孟姑娘,這件事離隔現在,有多久了?”
  孟玲道:
  “咱今年十九歲,算來也是十九年前的事……”
  “杯中神遊”侯乙,嘴裡嘀咕的道:
  “誰都是父母親生養的……生下孩子扔掉,這算是怎麼回事?”
  孟玲臉上失去往常的歡笑,輕輕嘆了口氣,道:
  “師父也曾說過這樣的話……不過她老人家作這樣解釋,孟玲生身父母,當年可能有不得已苦衷,才將自己骨肉撇下不顧……”
  石鳴峰感受到孟玲心頭極其沉重,喟然道:
  “不錯,誰不疼愛自己子女,那是在不得已情形之下,才會撇下自己的骨肉……”
  孟玲又道:
  “師父疼愛孟玲,視若己出,無微不至,但也希望咱骨肉天倫有團聚的一天……是以此番叫咱下外方山,蹤遊各地,可以知道江湖上的情形,同時探訪十九年前父母親的下落……”
  “杯中神遊”侯乙,解下背上大葫蘆,一口酒送進嘴裡,眨動醉眼,道:
  “孟姑娘,你今年才十九歲,聽你這樣說來,你和師父蟄居外方山‘乾元谷’‘鳳吟洞府’,過去沒有離開過……
  但喝酒這付德行,你又如何學來的?”
  孟玲見醉伯伯問得有趣,甜甜的笑容,又浮起她臉上,脆生生道:
  “師父教的……”
  “杯中神遊”侯乙,兩顆醉眼直瞪出來,指了指,道:
  “師父傳授弟子,除了拳掌劍術,內外功夫外,再……
  再傳你喝酒這門‘功夫’?”
  石鳴峰聽來,亦不由暗暗稱奇……自己前後兩位恩師,視自己如骨肉,卻也並未有喝酒那回事。
  孟玲咭地一笑,道:
  “醉伯伯,別那麼大驚小怪的……孟玲不懂人事,還睡在師父懷抱裡時,她老人家就用‘酒釀’,一口口餵進咱的嘴裡……”
  “杯中神遊”侯乙,又是大口酒送進嘴,一抹嘴邊酒漬,“嘿”了聲,道:
  “孟姑娘,照此說來,你酒中‘功力’,還高過咱醉老頭兒一段呢!”
  石鳴峰含笑問道:
  “孟姑娘,幽谷深壑的‘鳳吟洞府’,你師父從哪裡找來的酒?”
  孟玲盈盈一笑,道:
  “‘鳳吟洞府’四圍,植有果菜稻麥……師父自己用稻米釀酒,咱幼兒時吃的‘酒釀’,就是師父自己做成的。”
  “杯中神遊”侯乙,眼皮一翻,問道:
  “孟姑娘,你有沒有爛醉如泥,醉倒過?”
  孟玲笑著道:
  “咱不知道‘醉倒’這兩個字,不想喝,就不喝啦……”
  三人路上談著時,已來到一處熱鬧的鎮甸……“杯中神遊”侯乙走在街上,東張西望,最後用手一指大街邊上,道:
  “不錯,就是這家。”
  三人走進一家“同春酒店”,坐下桌座,候乙揮手吩咐店小二端上酒菜……
  他們正在吃喝談著時,外面街上,傳來一陣淒厲刺耳號哭悲啼聲。
  店堂進里來的櫃檯上老掌櫃,搖搖頭,嘆了口氣,喃喃在道:
  “可憐,又是一屍兩命……”
  眼前這家“同春酒店”客人不多,這雙紅顏白髮,正在酒中談趣……
  石鳴峰聽到老掌櫃此話,聽來似乎尚有弦外之音,心念閃轉,就將侍立一邊的店小二,叫近跟前問道:
  “小二哥,剛才一陣悲哭聲過去,不像送殯出喪,敢情貴處發生了命案?”
  這個胖嘟嘟的店小二,年紀看來二十多歲……抖動臉上肥肉,吶吶道:
  “可不是……這裡‘白楊橋’鎮上,前後不到五天,發生了三樁命案……”
  石鳴峰接口道:
  “有盜匪殺人搶劫?”
  石鳴峰問出這話時,酒中談著的“杯中神遊”侯乙,和“玉枝金雀”孟玲兩人,也自注意起來。
  店小二搖搖頭,道:
  “客人,發生在這裡‘白楊橋’鎮上的,不是盜匪殺人搶劫……”
  微微一頓,又道:
  “就有這樣傷天害理的東西,專門找上懷孕的女子身上,把孕婦的肚子破了開來……”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此話,頓時酒意去掉一半,醉眼怒瞪,道:
  “人娘的……昔年江湖傳聞,那些失去人性的匪類,盜取孕婦腹中的胎兒‘紫河車’,用來配製藥物……現在居然又有此等慘事出現……”
  店小二接口道:
  “‘白楊橋’鎮上那些被殺害的孕婦、胎兒還在肚子裡,胎兒的腦袋頂上,有一口血窟窿……”
  “杯中神遊”侯乙,見店小二此說,卻出於自己意料之外,叫奇不已道:
  “這又是怎麼回事?”
  石鳴峰問道:
  “小二哥,官家衙門中人,有沒有抓住這殺害孕婦的兇手?”
  此刻店堂裡客人少,店小二也是閒著,是以不以厭其詳的道:
  “據說這殺害孕婦的兇手,來去無蹤,本領非凡,官家衙門中人,也捕捉不到……”
  店小二正要說下去時,櫃檯上老掌櫃一瞪眼,道:
  “小七,不張羅客人,你嚼什麼舌根?”
  叫小七的店小二,不敢再多嘴,彎彎腰退了下去。
  “禍從口出”……買賣生意人就忌多嘴,一不小心,惹上莫須有的災禍,是以老掌櫃喝退店小二,不准他多嘴惹是非。
  石鳴峰劍眉轉動,道:
  “朗朗乾坤,竟有人做出這等令人髮指的暴行?”
  “玉枝金雀”孟玲,不解的問道:
  “醉伯伯,此人不是劫財劫色,殺害大腹便便的孕婦,這又為了什麼?”
  孟玲問出此話,亦正是“杯中神遊”侯乙,所百思不解之處……
  沉思了下,道:
  “昔年江湖傳聞,黑道中匪類,剖取孕婦胎兒,配製藥物,但聽剛才那店小二說來,兇手並未盜走胎兒,胎兒頭頂上卻有一口血窟窿。”
  石鳴峰道:
  “侯前輩,可能這又是一樁駭人聽聞的陰謀……令人注意之處,是胎兒頭頂那口血窟窿!”
  孟玲喃喃道:
  “好怕人,天下竟有這等殘忍的傢伙!”
  三人離開“白楊橋”鎮甸,又踏上僕僕風塵的陽關大道……孟玲想到剛才用膳時店小二所說的事上,又把那句話問了出來:
  “奇怪,這人喪心病狂,殺害懷孕中的女子,是為了什麼原因?”
  “杯中神遊”侯乙,失去平時那付玩世不恭的神態,兩條灰白色的眉毛一皺,道:
  “孟姑娘,任何一個駭人聽聞的‘謎’,都有揭開的時候……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石鳴峰接口道:
  “侯前輩,屠殺孕婦的慘事,可能不止是剛才我等經過的‘白楊橋’鎮甸,說不定前面去還會聽到……”
  侯乙緩緩點頭,道:
  “有此可能!”
  孟玲突然道:
  “醉伯伯,會不會是‘南嶺門’門中人所下手幹的?”
  “杯中神遊”侯乙,沉思了下,道:
  “‘南嶺門’總壇,設在前去閩境的南平,‘南嶺門’中弟子,如若真要幹下這項令人髮指的暴行,不會在挨近總壇近處,犯下這樣案子……”
  一頓,又道:
  “在江湖上來說,‘南嶺門’也是堂堂正正的門派,似乎不可能幹下這種千夫所指的暴行!”
  三人夜晚打尖投宿贛西宜春……
  這座縣城裡,更是人聲鼎沸,談虎色變……大街小巷,茶館酒肆,都在談著孕婦慘遭屠殺的事情。
  這裡宜春城中,己有七起孕婦被殺害的慘事……孕婦遇害情形,完全一模一樣。
  官家衙門,張貼告示,重金懸賞,緝捕此一毒逾蛇蠍的暴徒凶犯。
  江湖上各門各派,地方上知名之士,共聲伸討,要除此獠魔梟獍。
  三人落宿宜春城中東門大街一家“長安客棧”……這家客棧前面兼營酒肆飯館買賣……
  他們就在前麵店堂裡吃喝用膳。
  這間偌大的店堂裡,幾乎絕大部分客人,都在談著接連發生的,孕婦慘被屠害的慘事上。
  三人坐在店堂進深處一張桌座……注耳聽去,原來飛筋把盞,猜拳豁令的酒肆店堂,此刻已漾溢著一片激怒悲憤的氣氛,都在咒詛,怒罵,此一失去人性,令人髮指的暴徒。
  牆沿一張桌座,有四個疾服勁裝,看來是武林中人物,酒中也在談論此事……
  其中一個道:
  “郭大哥,江湖傳聞,十年銷聲匿跡的‘魔神’戈青,再度露臉江湖……最近各地孕婦慘被殺害,會不會又是這魔頭下的毒手?”
  被稱“郭大哥”的是個年紀六十左右的老者,搖搖頭,道:
  “江賢弟,不能錯怪到‘魔神’戈青身上,昔年戈青殺人逾數三千,但並未錯殺一人……”
  微微一頓,又道:
  “此番‘魔神’戈青再度露臉,江湖傳聞,又做了一件功德善事……‘七爪修羅’閔堪,姦淫擄掠,肆虐湘鄂兩地,這件事給‘魔神’戈青知道,在鄂南岳口城外‘劍虹山莊’,出手‘玄天七嵌掌’,將‘七爪修羅’閔堪,屍分八塊……”
  那個被稱“江賢弟”的,一聲輕“哦”,殊感意外,道:
  “照此說來,‘魔神,戈青並非是江湖宣揚中的一個魔頭……”
  那個“郭大哥”接口道:
  “好歹是非,都是從人們嘴裡說出來的,事實情形,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人一頓,又道:
  “最近發生在贛、閩一帶的‘孕婦慘案’,如果傳進‘魔神’戈青耳裡,少不得又會插手其事……”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這些話後,目光朝向石鳴峰這邊看來……
  石鳴峰接觸到侯乙投來的視線,兩眼移向桌邊酒杯,並未有一絲異樣的神色顯出來。
  孟玲悄聲道:
  “醉伯伯,他們議論紛紛,都在談孕婦被殺害的事呢“杯中神遊”侯乙,微微一點頭……醉眼朝店堂攏過一匝,靜靜聽著。
  近櫃檯邊那張桌座,傳來一陣大得出奇的聲音:
  “操他祖奶奶,真個吞下豹子膽了,敢來贛閩一帶撒野,幹下這等喪心病狂歹毒的事……”
  另一個低沉而聽來十分清晰的聲音,接上道:
  “掌門人已有‘響鈴扎書箭’諭示抵達……”
  “杯中神遊”候乙,聽到“響鈴扎書箭”五字,驟然注意起來……
  那人接著在道:
  “掌門人諭令我等,急切探聽此獠來龍去脈,是何等樣來歷……找出他行蹤出沒之處,能將活口擒住最好,不然將其血濺七尺,格斃於地,絕不容他遁離逸走,再去恣害無辜……”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這些話後,已明確的找出一個答案來……
  此人雖然沒有提到“南嶺門”三字,從“響鈴扎書箭”這一名稱來推測,顯然是出自“雲海飄影”廖愷所傳的諭示。
  眼前櫃檯那端桌座上的數名客人,是“南嶺門”中的弟子……也就是說,“南嶺門”中已派出弟子搜捕暴徒,這樁駭人聽聞的暴行,與“南嶺門”中並無絲毫關係。
  三人離開贛西宜春,取道往閩中南平而來,沿途時有孕婦被害的暴行……
  從酒肆飯館,打尖客棧諸類地方,已知道各地武林高手,紛紛東來贛閩一帶,探聽此事的真相。
  這日,三人來到贛、閩交境的“雙江口”鎮上…”、”這裡雖然是處鎮甸,由於處在往來要道所在,所以街市繁榮,不下于一個縣城。
  三人走來“雙江口”鎮上,東街一家“四如春酒樓”用隘“杯中神遊”侯乙,接連三杯酒下肚後,朝石鳴峰、孟玲兩人投過一瞥,道:
  “僕僕風塵,曉行夜宿,再去不遠前面就是閩中的南平啦!”
  孟玲移轉到另外一個話題上,道:
  “醉伯伯,這‘雙江口’鎮甸,比咱們經過的,有幾處縣城還熱鬧呢!”
  候乙道:
  “這裡是貫通閩、贛兩地的要道,來往的客商買賣眾多,自然熱鬧了。”
  侯乙和孟玲兩人談著時,石鳴峰視線遊轉在“四如春”酒樓,這座寬敞、雅緻的樓廳四周。
  三人桌座在樓廳雅座,這裡客人雖然已佔了七八成座頭,依然十分清靜,並無喧嘩之聲。
  “蹬! ! !”一聲樓梯聲,上來三位客人……
  頭前一個驃悍精壯,五短身材,一身疾服勁裝,年紀有三十左右。
  居中那個,身穿一襲青灰色長衫,風度翩翩,器宇軒朗年在四旬光景。
  銜尾後面,是個年在七十左右的老者,頷留清髯,身穿長袍。
  店夥哈腰殷殷招呼,在石鳴峰等三人,斜對面一張桌座坐下。
  老者點下酒菜後,向身穿長衫的文士,道:
  “凌莊主,此獠殺害蒼生,加害無辜女流孕婦,罪不可赦……”
  這位中年文士“凌莊主”,道:
  “前後己有十二位武林高手,喪命此獠之手……”
  鄰桌石鳴峰聽到此話,已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立即注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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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夜襲莊院

  那個驃悍精壯,三十左右的年輕人問道:
  “凌莊主,這廝是何等樣一個人?”
  “凌莊主”道:
  “此獠臉蒙中布,看不出其廬山真面目,身軀高大,勁勢威懾,曾向凌某揚言道: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闖我的獨木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你‘明園山莊’莊主‘游虹金錐’凌字,踩入這淌混水,巫某將出手‘寒光血影掌’,要你像那些孕婦一樣,破腹開膛……”
  話到這裡,身形電射而去……
  這邊桌座的“杯中神遊”侯乙,“玉枝金雀”孟玲兩人,已聽出那張桌座所說的話,是指那一回事上;立即注意起來。
  老者問道:
  “凌莊主,此獠自稱姓‘巫’?”
  “游虹金錐”凌字一點頭,道:
  “不錯,凌某已探聽出此人名號……自稱‘嘯天金鷲’巫衝……”
  老者輕輕念出“嘯天金鷲’巫衝數字,一臉迷惑之色,道:
  “老夫‘夢濤叟’卜凡,蹤遊江湖數十年,南北武林,從未聽到過‘嘯天金鷲’巫衝這樣一個人物……”
  年輕莊士接口道:
  “凌莊主,您是否知道此‘嘯天金鷲’巫衝出沒之處,咱‘九尾豹’華振,要跟他對上幾招?”
  “游虹金錐”凌字道:
  “華賢弟,凌某說句不見外的話,你我都非‘嘯天金鷲’巫衝的敵手……”
  “七尾豹”華振聽到這些話,並未有羞辱的感覺,而是忿然地道:
  “凌莊主,照此說來,我等就聽憑此獠殺害弱質女流,做此人大共憤暴行?”
  “游虹金錐”凌字道:
  “華賢弟,我等並非聽憑此獠肆暴行虐,但必須有個萬全之策……”
  微微一頓,又道:
  “喪命‘嘯天金鷲’巫衝手中的十二個武林中人,都是江湖上頂尖兒高手……如若以卵擊石,豈不自取其亡?”
  “夢濤叟”卜凡接口道:
  “凌莊主,老夫倒想起一人……”
  “游虹金錐”凌字,目注問道:
  “卜前輩,是誰?”
  卜凡慨然道:
  “昔年‘魔神’戈青,殺人逾數三千,但掌劍之下,從未錯殺一人,這位戈道友身懷之學,只抵不可思議之境……
  江湖傳聞,‘魔神’戈青再次露臉江湖,在鄂南‘劍虹山莊’,以昔年震慴武林的‘玄天七嵌掌’,替江湖除害,將‘七爪修羅’閔堪,屍分八塊……”
  微微一頓,又道:
  “以‘魔神’戈青所懷之學,要除掉‘嘯大金鷲’巫衝,相信亦是舉手之勞而已……”
  “游虹金錐”凌字接上問道:
  “卜前輩,何處可以訪著‘魔神’戈青?”
  “夢濤叟”卜凡道:
  “‘神龍見首不見尾’……要訪‘魔神’戈青下落,就不容易了……”
  一笑,又道:
  “這位戈道友,如果知道這裡閩、贛一帶,發生這樣一樁驚天動地,駭人聽聞的事……
  他會不請自來……”
  “七尾豹”華振突然想了起來,道:
  “凌莊主,華某想起有此一人,不難可以將‘嘯大金鷲’巫衝除去……”
  “游虹金錐”凌字,視線移轉,接口問道:
  “華賢弟,您所指又是何人?”
  “七尾豹”華振道:
  “這件事才發生在不久之前……從湘中江湖傳聞,‘南嶺門’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愷師弟‘冥島禿叟’狄松,給一位少年劍士,劍挑六塊……”
  “游虹金錐”凌字,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凌某亦曾聽此傳聞……此少年劍士叫‘石鳴峰’,武林中有‘白玉龍’之稱,乃是一代劍術宗師‘摩天神龍’向公瑜前輩的入室弟子……”
  這邊桌座的“杯中神遊”侯乙,想笑沒有笑,兩眼直直的朝對座石鳴峰看來。
  “玉枝金雀”孟玲,對石鳴峰的身世來歷,沒有像侯乙知道得那樣清楚……
  現在聽到鄰桌客人,提到“白玉龍”石鳴峰的名號,一雙秋水似的明眸遊轉到他身上,輕輕道:
  “石少俠,他們正在談您呢!”
  石鳴峰沒有更多的表示,只是淡然一笑,替代了他的回答。
  “游虹金錐”凌宇,接著在道:
  “‘冥島禿叟’狄松,乃是‘南嶺門’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愷師弟,其師兄能坐鎮一派身為掌門,本身所懷之學,豈是等閒之流所能比擬……”
  “七尾豹”華振,似乎對那次白玉龍石鳴峰,劍挑“冥島禿叟”狄松之事,知道不少……
  一口酒送進嘴,又道:
  “‘白玉龍’石鳴峰,施展一套學自他師父‘摩大神龍’向公瑜的‘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據說出神人化,青出於藍……”
  “夢濤叟”卜凡接口道:
  “凌莊主,聽您二位這樣說來,這位‘白玉龍’石少俠身懷之技,不會在‘嘯天金鷲’巫衝之下……”
  一頓,又道:
  “贛、閩一帶,是‘南嶺門’勢力範圍所在,這位石少俠劍挑掌門人師弟,屍分六塊……他再是一身是膽,藝技蓋世,也不會進入‘南嶺門’勢力範圍,替自己惹上莫須有的麻煩……”
  “游虹金錐”凌字,點點頭,道:
  “卜前輩,您老說來也有道理……‘強龍難壓地頭蛇’,這位‘白玉龍’石少俠,不會蹤遊贛閩一帶,替自己找晦氣……”
  三人正在談著時,一陣登樓的樓梯聲起……接著桌座邊一暗,站下一個人……
  “游虹金錐”凌字,抬臉一瞥看去……一位文巾儒衫,仙風道骨,七十左右的老者、……
  就即站起身,哈哈一笑,道:
  “大掌法,如何會蒞臨‘雙江口’小地方……”
  老者跟著哈哈笑道:
  “凌莊主有此雅興,不在‘明園山莊’,而來‘四如春’酒樓,邀友小酌……”
  “游虹金錐”凌宇,向卜凡、華振兩人道:
  “卜前輩、華賢弟,凌某替您二位引見一下……”
  雙方引見介紹之後,原來這位文巾儒衫,高雅脫俗的老者,乃是“南嶺門”地位僅次於掌門“雲海飄影”廖愷,位居“南嶺門”中“掌法”之職……江湖上有“丹冠神鶴”之稱的馮翔。
  雙方圍桌坐下後,“游虹金錐”凌字向“丹冠神鶴”馮翔,含笑問道:
  “大掌法,剛才你問凌某的話,現在凌某回敬閣下……
  大掌法不在‘南嶺門’總壇執行職司,來此‘雙江口”鎮,又是為了何事?”
  偌大的“四如春”酒樓樓廳,除非暗中已矚目注意,不然樓廳客人眾多,誰也不會去注意誰。
  石嗚峰桌座上三人,原先由於鄰桌談及“孕婦屠殺”之事,已暗中注意到鄰邊這張桌座。
  至於“游虹金錐”凌字等這邊數人,再也不會想到他們所談的話,已“隔牆有耳”。
  “丹冠神鶴”馮翔,見“游虹金錐”凌字問出此話,哈哈一笑,道:
  “凌莊主,我等既然不是外人,老夫也不必多加隱瞞……老夫奉掌門人之諭,前來迎接一人……”
  凌字聽來出奇,接口道:
  “大掌法在‘南嶺門’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等樣嘉賓,竟勞大掌法離開閩中南平‘南嶺門’總壇,來此閩贛交境之處的‘雙江口’鎮甸迎迓?”
  “丹冠神鶴”馮翔道:
  “此人鶯聲初啼,倔起江湖並未多久,是位年輕劍士……”
  凌字接口一句,問道:
  “是準?”
  馮翔道:
  “一代劍術宗師‘魔天神龍’向公瑜傳人,‘白玉龍’石鳴峰石少俠……”
  “七尾豹”華振,原來不想說的,卻把這話說了出來……
  兩眼一直,問道:
  “大掌法,您所指的‘白玉龍’石鳴峰,敢情是前些時候,湘中新化‘九環莊院’,劍挑‘冥島禿叟’狄松的那位年輕劍士?”
  “丹冠神鶴”馮翔,微微頓了下,才道:
  “不錯,正是此人……敝派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愷,為大處著想,不拘泥小節,‘白玉龍’石少俠同意與一代魔頭戈青,照面交手一會,且來閩中南平‘南嶺門’總壇拜山,掌門人才派老夫前來迎迓。”
  “夢濤叟”卜凡道:
  “馮道友,這位石少俠是否取道此地‘雙江口’鎮甸而過?”
  “丹冠神鶴”馮翔道:
  “此地‘雙江口’鎮甸,乃是由贛人閩的來往要道,大致錯不了……”
  頓了頓,又道:
  “前些日子,總壇接到湘東湘鄉‘南嶺門’中弟子‘響鈴扎書箭’,指出‘白玉龍’石少俠,偕同‘杯中神遊’侯乙,與另外一位年輕女俠‘玉枝金雀’孟玲,要來閩中南平‘南嶺門’總壇,拜會掌門人……”
  “游虹金錐”凌宇道:
  “大掌法,您與石少俠等三位,素昧生平,從未謀面,如何識得他們三人?”
  “丹冠神鶴”馮翔道:
  “‘白玉龍’石鳴峰,與另外那位‘玉枝金雀’孟玲,固然老夫並未見過面,但其中那個‘杯中神遊’侯乙,此老身穿呂純陽八卦道袍,背負一只大葫蘆,江南武林盛傳這樣一個異裝怪飾的風塵中人物……”
  一笑,又道:
  “老夫如若發現有這樣一位老者,由一對年輕男女陪同,相信就是石少俠等三人……”
  眾人正在吃喝談著時,突然傳來一響“阿哈”笑聲,一搖三擺,過來一個老頭兒……
  老者“非道非俗”卻是穿了一襲八卦道袍,背上負著一只碩大無比的葫蘆……朝桌座三人醉眼一瞇,道:
  “‘毋道人之短,毋說人之長’……背後把話扯到咱醉老頭兒身上,豈不知‘隔牆有耳’?”
  “丹冠神鶴”馮翔,看到突然走來這樣一位不速之客,不由詫然一怔……
  倏然哈哈大笑,道:
  “‘提到曹操,曹操就到’……敢情尊駕就是‘壺中乾坤’‘杯中神遊’,千杯不醉的‘醉兄’侯道友了!”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眼皮一翻,道:
  “別婆婆媽媽說得那麼多……你是‘南嶺門’‘破窯子’裡‘判官掌法’你來迎接咱小兄弟石鳴峰,連咱醉老頭兒也沾了這份光啦……”
  “丹冠神鶴”馮翔哈哈笑道:
  “‘醉兄’侯道友,即使‘白玉龍’石少俠未曾與你結伴同來,有您這樣一位貴賓,進閩拜會‘南嶺門’總壇,老夫亦理當迎迓才是……”
  “明園山莊”莊主“游虹金錐”凌宇,含笑接口問道:
  “侯前輩,‘白玉龍’石少俠,可有結伴同來?”
  侯乙一指自己那張桌座,道:
  “那年輕人可不是‘白玉龍’石鳴峰?”
  一提嗓門,道:
  “石兄弟,孟姑娘,快來見見這裡幾位閩贛稱雄的前輩高手!”
  石鳴峰和孟玲走了過來……
  這張桌座上,包括“夢濤叟”卜凡在內的所有人,全從座椅站了起來!
  石鳴峰躬身抱拳一禮,道:
  “石鳴峰見過各位前輩!”
  石鳴峰躬身這一禮,這張桌座上的每一個人,都分享到一份喜悅和光榮。
  眾人抱拳回禮,異口同聲:
  “不敢,石少俠!”
  尤其‘“七尾豹”華振,臉上漾溢著笑容,這響聲音更大得出奇……
  此刻,就在眼前的短暫間,這張桌座上的“游虹金錐”凌宇等四人,可能都有同樣的想法:
  “這位身懷絕技,劍挑‘冥島禿叟’狄松的‘白玉龍’石鳴峰,並非是想像中傲氣凌人,目中無人的年輕人,人品、儀容,軒朗挺拔,而且那麼彬彬有禮。”
  “游虹金錐”凌宇吩咐店夥,將石鳴峰等三人桌上酒菜,移來這邊。
  各人圍桌而坐……“杯中神遊”侯乙,“阿哈”笑了聲,向“丹冠神鶴”馮翔,道:
  “‘判官大掌法,,咱醉老頭兒,和石兄弟、孟姑娘二人,蒙您大駕前來迎迓,實在受之有愧呢!”
  “丹冠神鶴”馮翔含笑道:
  “醉兄,不必說這些客氣話,馮某奉掌門人之諭,理所當然……日後借重石少俠之處,猶希您醉兄侯道友玉成其事!”
  “杯中神遊”候乙,已聽出這位“南嶺門”掌法“丹冠神鶴”馮翔弦外之音……
  哈哈一笑,道:
  “大掌法,咱醉老頭兒和石兄弟,叨在老哥小弟份上,咱說的話,他還聽進一兩句……”
  “游虹金錐”凌宇接口道:
  “侯前輩,寒舍‘明園山莊’,離此地‘雙江口,鎮不遠,稍等,您和石少俠、孟姑娘二位,駕臨‘明園山莊,一聚如何?”
  “杯中神遊”侯乙,端起杯子大口酒送進嘴裡,眨動醉眼,“嘻嘻”一笑,道:
  “凌莊主,人家‘快人快語’,咱醉老頭兒‘醉人醉語’……您邀咱石兄弟去‘明園山莊’,乾脆一句話說,就是‘嘯天’什麼‘鷲’的那回事上,是不?”
  “游虹金錐”凌宇,臉上一熱,點點頭,道:
  “不錯,侯前輩,凌某為贛閩無辜的孕婦請命,要仗石少俠大力,除去此害!”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瞇,向石鳴峰這邊含笑問道:
  “石兄弟,意下如何?”
  石鳴峰微微一笑,道:
  “由侯前輩決定就是!”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笑道:
  “眼前事事由你老哥哥決定,日後你有了媳婦兒,就不是這回事啦!”
  事實上,石鳴峰並非對“杯中神遊”侯乙,言聽計從,百順百依……
  石鳴峰是個心理、意識超過他現有年歲之上,一個早“熟的年輕人……就如過去侯乙向他所說的“孤掌難鳴”,“獨木不成林”那些話……
  要完成恩師“魔神”戈青遺願,僅憑自己身懷之學,難以如願……江湖陰險,人心詭詐,豈是一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能面臨接受的?
  這位遊戲人間,玩世不恭的老俠隱“杯中神遊”侯乙,在鄂南岳口城郊“劍虹山往”,發現石鳴峰扮成昔年“魔神”戈青之貌,掌斃“七爪修羅”閔堪,替江湖除害這件事後,知道他是個心田善良的年輕人。
  侯乙清楚石嗚峰身世來歷,和吸得曠古難遇的“龍涎香霧”經過後。決心以有生之年,輔助這年輕人,完成他的心願。
  當然,“杯中神遊”侯乙,是有他用心良苦之處……此身懷絕技的年輕人,萬一心裡有一念之差,會替武林帶來莫大的災禍,是以影形相隨,不敢稍有鬆懈。
  此刻,“杯中神遊”侯乙,向“游虹金錐”凌宇等所說的話,亦無異是石鳴峰心念所想到之處。
  侯乙跟石鳴峰說過這話後,又向“游虹金錐”凌宇這邊道:
  “凌莊主,咱們午膳在這裡‘四如春’酒樓,晚膳就在您‘明園山莊’如何?”
  凌宇連連點頭,道:
  “求之不得,再好沒有!”
  他們在吃喝談著時,面向進深牆沿桌座,有一抹高大的身形站了起來……
  這人還是背向著他們桌座,揮手叫來店夥,付過賬後,身形一閃,疾向樓梯而下。
  “明園山莊”在“雙江口”鎮甸西郊,是座建築巍峨的莊院……眾人離“雙江口”鎮街“四如春”酒樓後,來“明園山莊”。
  賓主堂廳坐下,聊談中石鳴峰想到一件事上,向“游虹金錐”凌宇問道:
  “凌莊主,此‘嘯天金鷲’巫衝,剖破孕婦肚子,加害胎兒,這種慘無人道,令人髮指的暴行,其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這位“明園山莊”莊主“游虹金錐”凌宇,對“嘯天金鷲”巫衝的情形,似乎已知道若干……
  喟然道:
  “據說‘嘯天金鷲’巫衝,獲得一冊邪門秘笈,上面有載錄修撣練功之道……其中有一節是記下‘血嬰元真功’研練之術……”
  “玉枝金雀”孟玲聽到“血嬰元真功”這一名稱,柳眉一蹙,道:
  “武林之術中,那有這等駭人可怕的名稱?”
  凌宇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孟姑娘……這就是‘嘯天金鷲’巫衝,屠害元辜孕婦的原因……”
  微微一頓,又道:
  “要練成‘血嬰元真功’,需要從腦門蓋頂,吸取七十二名成形胎兒的元神,再找個靜僻之處,經過九九八十一日修禪跌坐,始能練成這門功夫……”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這些話後,醉眼一瞪,吼了聲,道:
  “入娘的,‘殺生養身’,天下那有這門練功之術……凌莊主,這門‘血嬰元真功’練成后,又如何呢?”
  “游虹金錐”凌宇道:
  “凌某對其底細尚未清楚……但已知道。如將這門‘血嬰元真功,練成,以其不可思議的功力,足可君臨天下,稱主武林……”
  石鳴峰詫異問道:
  “凌莊主,此‘嘯天金鷲’巫衝,師承何門?”
  凌宇慨然道:
  “此巫衝不但師承何門不清楚,就是他‘嘯天金鷲’這一稱號,過去江湖中從未有人聽到過……”
  “夢濤叟”卜凡接口道:
  “老夫蹤遊江湖各地數十年,從未聽到有此‘嘯天金鷲’這樣的稱號……”
  “丹冠神鶴”馮翔道:
  “據敝派掌門人說來,此‘嘯天金鷲’巫衝,極可能是跟‘魔神’戈青,沆瀣一氣,一丘之貉的人物……”
  石鳴峰神色漠然!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一笑,道:
  “判官大掌法,聽你這樣說來,敢情‘南嶺門’中已踩得消息,‘魔神’戈青也來閩、贛一帶啦?”
  “丹冠神鶴”馮翔,微微一愣,道:
  “這個……倒還不甚清楚……”
  石鳴峰又移到剛才那話題上,問道:
  “凌莊主,你是否知道,此‘嘯天金鷲’巫衝行蹤出沒之處?”
  “游虹金錐”凌宇道:
  “凌某還不知道這廝行蹤出沒之處……但有兩次照面遇上,一次作不速之客夜晚飄人‘明園山莊’,一次于山徑攔路,威脅凌某不准踩人這淌混水……”
  “杯中神遊”侯乙接口問道:
  “凌莊主,那你又如何知道,這龜孫練‘血嬰元真功’之事?”
  凌宇道:
  “這是凌某向巫衝此獠問到此事,他自己說的……”
  慨然又道:
  “‘嘯天金鷲’巫衝,雖然毒逾蛇蠍,令人髮指,卻還想交凌某這個朋友……說是他日君臨天下,稱主武林,遨凌某作為左右相輔!”
  “杯中神遊”侯乙,“哼”了聲,道:
  “操他祖奶奶,毒蛇嘴里居然還吐出糖水來!”
  石鳴峰聽凌字說來出奇,不禁問道:
  “凌莊主,您如何回答‘嘯天金鷲’巫衝?”
  “遊虹金錐”凌宇道:
  “凌某冷然一笑,並不吭聲……後來巫衝此獠說是兩次以禮相待,第三次將出手‘寒光血影掌’,話落,身形電射而去!”
  石鳴峰若有所思的道:
  “凌莊主,‘嘯天金鷲’巫衝已知這裡‘明園山莊’,可能第三次就會前來相犯,不能不加以防患!”
  眾人在廳堂聊談中打發時間……“丹冠神鶴”馮翔目光落向“玉枝金雀”孟玲,含笑問道:
  “孟姑娘,您師承那位武林前輩?”
  孟玲尚未回答,“杯中神遊”侯乙瞇眼一笑,接口道:
  “判官大掌法,您問孟姑娘師承那一位武林前輩,咱醉老頭兒問您……您可知道‘五行八卦劍,這樣一套劍法?”
  “丹冠神鶴”馮翔,給侯乙問得就像淋了一頭霧水……
  這位孟姑娘師門來歷,跟“五行八卦劍”劍法,又有怎的關係?
  馮翔任“南嶺門”中掌法,受到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愷所器重,顯然在江湖上也是一位有聲望的人物……對江湖上的見聞、閱歷,也有他獨到之處……沉思了下,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武林中有此一套‘五行八卦劍,劍法,相傳昔年一位巾幗女傑‘洛水芙蓉’尹屏,揉合了五行、八卦生剋之道,創下的一套劍法……”
  話到這裡,不禁茫然問道:
  “醉兄侯道友,您怎麼突然提到這套‘五行八卦劍,劍法?”
  “杯中神遊”侯乙,答非所問,又問道:
  “判官大掌法,您說……這位‘洛水芙蓉’尹屏尹前輩,算來年壽有多大啦?”
  “丹冠神鶴”馮翔,給侯乙問得暈頭轉向,心裡暗暗嘀咕:
  “醉老頭兒,醉話連篇,沒說話,找話說,找老夫的開心?”
  敢情,江湖見聞、閱歷,雖非身懷之藝,但武林中人,也不願意輕易輸給人家!
  馮翔又沉思了一陣子,這才道:
  “這位‘洛水芙蓉’尹前輩正確年壽,馮某不敢斷定,但少說高壽也在百齡之上……”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瞇,笑了笑,指著孟玲,道:
  “判官大掌法,您剛才問孟姑娘,師承那一位武林前輩,她就是‘洛水芙蓉’尹屏前輩的傳人……”
  “丹冠神鶴”馮翔聽來殊感意外,道:
  “孟姑娘看來二十還不到?”
  “玉技金雀”孟玲,見侯前輩和“南嶺門”掌法“丹冠神鶴”馮翔,兩人話題落在自己身上,聽來感到有點意外。
  但石嗚峰卻並不感到“意外”,靜靜聽著。
  “杯中神遊”侯乙,點點頭道:
  “不錯,孟姑娘今年十九歲,十九年前投人‘洛水芙蓉’尹屏門下……”
  馮翔愕然道:
  “十九年前……十九年前孟姑娘還是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呢!”
  侯乙一笑,道:
  “判官大掌法,這話給您說對了……孟姑娘由尹前輩撫養長大,再傳以武藝……當今武林‘只此一家,並無分店’的‘五行八卦劍’劍法,就是孟姑娘身懷之學。”
  “杯中神遊”侯乙,婆婆媽媽,聽來醉話連篇,但卻有他的一番用心……
  眼前“明園山莊”中所有人,包括莊主“遊虹金錐”凌字在內,注意力都偏重在小兄弟石鳴峰身上,而估低了這位“醉姑娘”孟玲,是以,“杯中神遊”侯乙,抖出“玉枝金雀”
  孟玲的師門來歷……
  “杯中神遊”侯乙,解下背上大葫蘆,大口酒灌進嘴裡,衣袖一抹嘴邊酒漬,衝著“丹冠神鶴”馮翔,嘻嘻一笑,又道:
  “判官大掌法,咱醉老頭兒提到一個人,你不會不知道……”
  馮翔兩眼一直,問道:
  “誰?”
  侯乙道:
  “‘金刀人屠’駱永……”
  “丹冠神鶴”馮翔含笑點頭,道:
  “不錯,老夫知道……‘金刀人屠,駱永,使用一把‘九耳八環厚背紫金刀’,乃是‘南嶺門’中的一員虎將!”
  “‘虎將’?”“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眼皮一翻,倏然又“阿哈”笑了起來,道:
  “判官大掌法,他不會是‘偎灶貓’吧……”
  一指旁邊“玉枝金雀”孟玲,又道:
  “不錯,‘金刀人屠’駱永,使出一套‘卷浪刀’刀法,堪稱‘南嶺門’中一員虎將,可惜遇上孟姑娘施展那門‘五行八卦劍’劍法後,‘虎將’就成了‘偎灶貓’啦……”
  廳上眾人,聽得都注意起來……
  “丹冠神鶴”馮翔惑然問道:
  “候道友,此話怎講?”
  侯乙嘻嘻笑著道:
  “孟姑娘出手‘五行八卦劍’,‘金刀人屠’駱永招架不住,‘九耳八環厚背紫金刀’崩飛脫手,墜落兩丈外地上……”
  眼皮一眨,又道:
  “判官大掌法,若不是孟姑娘宅心仁厚,手下留情,你們‘南嶺門’中這員虎將,已上路回姥姥家啦!”
  “丹冠神鶴”馮翔聽到這些話,臉上一層火辣辣的紅熱起來。
  “杯中神遊”侯乙,有聲有色,說出這些話來,廳上眾人才知道這位“玉枝金雀”孟玲的底細……
  原來這位孟姑娘身懷絕技,乃是武林一代前輩“洛水芙蓉”尹屏的衣缽傳人。
  談話中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天色漸漸黯暗下來,已是晚膳的時候。
  “遊虹金錐”凌字,吩咐家人擺上筵席,接待來“明園山莊”的嘉賓。
  酒菜端上,眾人圍桌而坐!
  “杯中神遊”侯乙不待主人相邀,一手執壺,一手握杯,長龍吸水似的接連幹了三杯,送進嘴裡,一抿嘴唇,“嘖嘖嘖”數聲……
  “遊虹金錐”凌宇含笑問道:
  “侯前輩,壺中稱仙,遍嘗天下名酒,‘明園山莊’之酒如何?”
  “杯中神遊”侯乙道:
  “入口濃醇,酒香醒神,好酒,好酒!”
  凌宇舉樽向在坐眾人邀了一匝,又向侯乙含笑道:
  “侯前輩,您在酒中有乾坤,凌某舉酒相邀,您也嫌麻煩,不如您自己執壺痛飲便了……酒中聊談,會減了您酒興!”
  “杯中神遊”侯乙,點點頭,道:
  “凌莊主說得不錯……酒吾所欲也,聊談吾所喜也,兩者不可兼得,咱醉老頭兒,舍聊談而取酒也!”
  石鳴峰似有所思中,向這位“明園山莊”莊主凌宇問道:
  “凌莊主,‘嘯天金鷲’巫衝如果來犯‘明園山莊’,可能會在什麼時候?”
  “遊虹金錐”凌宇道:
  “那次巫衝來擾“明園山莊,時間是在子夜過後……一陣刺耳長嘯,把凌某從酣睡中驚了起來……”
  石鳴峰念出一聲“刺耳長嘯”……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瞇,道:
  “石兄弟,兵家所謂‘實實虛虛,虛虛實實’……這龜孫王八會鬼叫似的長嘯,咱們難道‘嘯’不出聲音來
  朝“遊虹金錐”凌字,抿嘴一笑,又道: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龜兒子對凌莊主蠻有意思的,偏偏凌莊主來個不理不睬……”
  話到這裡,又轉向石鳴峰這邊,道:
  “石兄弟,敵暗我明……說不定這狗養的,仗了一身輕功身法,躲在附近什麼地方呢?”
  “杯中神遊”侯乙,醉話連篇,聽進石鳴峰耳裡,卻是似有所悟,臉色微微一變。
  侯乙笑吟吟向孟玲道:
  “孟姑娘,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咱們雖然初來這裡‘明園山莊’,也不必拘拘束束……
  來,陪醉伯伯喝下幾杯!”
  孟玲咭地一笑,道:
  “醉伯怕,咱孟玲醉了,那才羞人呢!”
  石鳴峰突然從桌邊座椅站起來……囊袋寸步不離,還是負在背上……
  走來侍立邊上的一名家人前,似有所問,悄悄耳語數那名家人,一彎腰點點頭,帶頭走向通往裡間的一扇側門。
  這情形看在莊主“遊虹金錐”凌宇,或是其他人眼裡,已可以想像到是怎麼回事……初訪“明園山莊”,需要找個方便解手所在,不知在何位置、地點,又不便向主人動問,就問到侍立邊上的家人身上。
  “杯中神遊”候乙,突然“啊哈”一笑,道: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這個豬生狗養的土崽子,這次找來‘明園山莊’,那是他走上‘不歸路’啦……”
  同桌圍桌的“丹冠神鶴”馮翔,職任“南嶺門”中“掌令”,卻也是一位飽讀經書的文士……
  “杯中神遊”侯乙,似唱似誦的嘴裡吐出這些話,兩眼圓睜,朝他愣愣看來……
  這醉老頭兒前一句,好像自己在書經上看過的,後面接上“豬生狗養”,那真是把斯文掃地了。
  桌座上其他眾人,都已知道這位“杯中神遊”候乙,嗜酒成性,酒一人肚,已醉話連篇。
  就在這時候……
  大廳外,那座佔幅寬敞的庭院中,響起一陣長嘯的聲音……
  這陣嘯聲蒼雄,激厲,傳進耳裡,震得耳膜“嗡嗡嗡”直響。
  堂廳圍桌而坐的“遊虹金錐”凌宇,聽到這陣長嘯聲,臉色驟變……像跟自己,又像跟在座眾人,啊嚅的在道:
  “來了……‘嘯天金鷲’巫衝這廝來了……”
  “杯中神遊”侯乙,端起杯子,大口酒送進嘴裡,“阿哈”一笑,道:
  “凌莊主,‘鬼哭神嚎’也是‘嘯’,‘龍吟鳳鳴’也是‘嘯’……別慌,您細細聽去,外面庭院傳來這陣嘯聲,跟您上次聽到,是不是有點不一樣?”
  “遊虹金錐”凌宇,凝神貫耳聽去……外面這陣嘯聲,時斷時續,飄遊不定……
  其聲渾雄,猶如九天龍吟,更若霸山之虎,昂頭長嘯……其音遊走之際,恍若沉雷遊空!
  “遊虹金錐”凌宇,定神細細聽後,一點頭,道:
  “不錯,外面這陣時斷時續,激厲嘯聲,跟上次不一樣卻又一片驚詫之色,道:
  “除了‘嘯天金鷲’巫衝外,又有誰會來此‘明園山莊’?”
  又是一陣長嘯聲起,其聲聽來刺耳……像狼嗥,似梟啼……跟剛才那陣嘯聲,聽來完全不一樣!
  “遊虹金錐”凌宇,臉色一凜,道:
  “不錯,這陣嘯聲,才是‘嘯天金鷲’巫衝所出!”
  嘯聲中落,庭院外接著一陣“嘿嘿嘿”長笑聲起,傳來一陣如冰滴石的聲音,道:
  “何方神聖,是友是敵,何不亮相一見?”
  一陣“哈哈哈”笑聲起,一縷“錚鏘”之聲,道,“‘嘯天金鷲,巫衝,‘魔神’戈青,在此恭侯大駕來臨!”
  堂廳桌座上的“丹冠神鶴”馮翔,端起杯子正碰上嘴唇,聽到“魔神”戈青四字,手指一松,酒杯跌碎地上。
  “嘯天金鷲”巫衝,一響冷厲的聲音,道:
  “‘魔神’戈青,你來此‘明園山莊’,等候老夫做甚?”
  “魔神”戈青,一陣“哈哈哈”蒼雄長笑聲起,接著在道:
  “‘嘯天金鷲’巫衝,你‘殺生養身’,為了練成一門‘血嬰元真功’,屠害贛閩無辜孕婦,戈青為天下蒼生請命,要剪除你這狂獠!”
  堂廳中“遊虹金錐”凌宇,聽到外面庭院“魔神”戈青此話,臉上陰霾消失,有所感觸似的微微點頭。
  “嘯天金鷲”巫衝,嘿嘿笑道:
  “戈青,別來道貌岸然這付假慈善,你昔年殺人盈數三千,死在老夫手中孕婦,還夠不上你昔年所殺之人的零頭數呢……”
  “魔神”戈青一聲冷叱,道:
  “住口,老夫昔年殺人盈數三千,從未錯殺一人,像你此等喪心病狂,令人髮指之徒,就是老夫‘魔神’戈青掌劍伏誅之列!”
  “嘯天金鷲”巫衝,嘿嘿笑道:
  “戈青,你被天下武林群起追殺,不必如此假冒偽善……待老夫‘血嬰元真功’練成,日後君臨天下,稱主武林,你我南北並肩,有何不可……”
  “丹冠神鶴”馮翔,酒杯跌碎在地後,抬臉朝桌座看時,突然想了起來,道:
  “哦,石少俠去了何處?”
  “杯中神遊”候乙,“哼”了聲,接口道:
  “這傻小子去毛坑解手,到現在未見回來,不用說,一定跌進糞坑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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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巨憝伏誅

  侯乙這話過後,目光朝向桌座眾人攏過一匝,“阿哈”
  笑了聲,又道: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魔神’戈青一套‘玄天七嵌掌’,昔年睥睨江湖,震慴天下武林,此番龍爭虎鬥,跟巫衝這個龜孫王八交上手,這出‘連臺好戲’,可不能錯過……”
  “玉枝金雀”孟玲道:
  “醉伯伯,待咱孟玲去把石少俠找來……”
  侯乙醉眼一瞪,吼了聲,道:
  “丫頭,男人家解手的毛坑,豈是你這樣一個姑娘家可以闖進去的?”
  孟玲臉一紅,一嘟嘴,把頭垂了下來。
  眾人出來堂廳,走下石階,縱目朝這座寬敞的庭院看去……
  星月光亮下,前面空地上,有兩個老者對峙而立!
  左邊那個,鬢髮灰白,一襲沒有上扣的對襟大褂,攔腰束上一條中帶,褲腳束口,捲入襪筒……正是昔年天下武林,群起追殺的“魔神”戈青。
  右邊那個正是“嘯天金鷲”巫衝……原來掩在臉上的中布已除掉,露出一張獰猙橫肉的臉膛。
  “魔神”戈青,戟指巫衝,道:
  “孽障,你慘無人道,屠害無辜孕婦,猶在作此痴人夢想……”
  話到此,一個箭步上前,招走“玄天七嵌掌”中一式雲龍舒爪,掌帶勁風,呼的聲,直向“嘯天金鷲”巫衝攔腰打來。
  巫衝見“魔神”戈青出手,掌勁渾厚,沉猛有力,知道是昔年威鎮武林的“玄天七嵌掌”,不敢稍有怠慢,一聲冷叱:
  “來得好!”
  塌身扭腰,這副魁偉的身軀,輕若一片薄紙,迎著掌風飄移而轉……
  疾若電光石火,身形閃轉之下,已飄向戈青身後,右臂一揚,駢指如戟,直向“魔神”
  戈青腦後“玉枕穴”襲來。
  “魔神”戈青霍地一轉腰,身移步換,一式“倒打金鐘”……
  肩頭卸處,右臂向下一挫,暗藏“綿掌”真力,向巫衝小腹標下。
  “魔神”戈青這一“綿掌”出來,乃是功提吸下“龍涎香霧”後的一股內家威猛真力,掌風到處,五尺之內元堅不摧……若是打實,非死即傷。
  “嘯天金鷲”巫衝,顯然也是一位“行家”,識得個中利害……
  不敢硬招架上,身形一塌,一挫,雙足一頓,“唰”的由對方頭頂,掠出八尺外地上。
  行家交手,三招兩式,就可以摸出對方武功底細,份量如何……
  “魔神”戈青這一照面交上手,已知道“嘯天金鷲”巫衝,果然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如若“遊鬥”,不能輕易取勝!
  於是
  身子一挫,暗提內家真力,雙掌一合,使個“童子拜觀音”之式,遠遠向巫衝推出!
  堂廳石階處,作壁上觀的“杯中神遊”候乙,一聲輕“哦”,向旁邊“游虹金錐”凌宇,道:
  “凌莊主,這是‘魔神’戈青昔年‘玄天七嵌掌’中一手‘大力混元千斤掌’……掌勁推吐,全憑內家一股真力……”
  “不是猛龍不過江”……
  “嘯天金鷲”巫衝,能在群英匯集的閩、贛兩地,接連做下令人髮指,駭人聽聞的屠殺孕婦暴行,顯然手裡也有他兩下子……
  此刻,發現“魔神”戈青,遙遙一股掌勁推出,猛然一股寒氣襲來,混身毛髮俱豎,知道對方所使用的,乃是提自內家真力的掌勢……
  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丹田提氣,大喝一聲,亦貫注內家真力,出手“寒光血影掌”
  遙遙回敬而出。
  如此一來,雙方展開一幕別開生面的“打鬥”場面……
  兩人相距約有一丈,遙遙對立,各憑內家真氣功力,互相遙擊。
  “魔神”戈青遙遙推出,需要等過若干時間,再推出一掌。
  這邊一嘯天金鷲”巫衝,也是一樣,內聚真力,向對方推出一掌。
  兩人雖然遙隔相峙,但一招一式,你迎我拒,我攻你守,和近身照面交手差不多。
  兩人全神灌注,目不斜瞬……又若兩只負隅猛虎,生拼死鬥,此近身交手,更要緊張數倍。
  “明園山莊”庭院石階作壁上觀的眾人,雖俱是享譽武林的高手,卻少有見到此等場面。
  “玉枝金雀”孟玲,雖然忝列當今武林一代前輩,“洛水芙蓉”尹屏的傳人,但自俠遊江湖以來,還從未見到過如此場面的“打鬥”……
  杏眼圓睜,直楞愣的朝向庭院中央,兩人“打鬥”的場面看來。
  此刻,“杯中神遊”侯乙,原來那份玩世不恭的神態,已完全消失……
  臉色凝得緊緊的,望著前面,但視線卻偏重在“魔神”戈青的身上!
  眼前作壁上觀的所有人,只有“杯中神遊”侯乙,知道這個“謎底”……
  與“嘯天金鷲”巫衝,以內家功力,生死相搏的“魔神”戈青,又是誰?
  “嘯天金鷲”巫衝,兇睛怒突,鬚眉戟張……一掌遙發,吼聲如雷……形如山精夜叉。
  兩人一來一往,交手二十餘回合,已漸漸可以分出強弱來。
  “魔神”戈青接連向“嘯天金鷲”巫衝,遙空發出十餘掌,仍然態度雍容,神色自若。
  至於“嘯天金鷲”巫衝,面如巽血,額上青筋,條條賁起……
  豆粒大的汗珠,滾滾滴落,每發一掌,就得往後跌退一步……顯示氣促力弱的神態。
  敢情這種生死相搏的場面,全系於內家一股純萃真力,若是這股真力無法持續提練,無法擋住對方遞來的這股勁道,就即敗落對方之手。
  壁上觀的“夢濤叟”卜凡,緩緩頷首,道:
  “‘魔神,戈道友一身內家修為,已抵爐火純青之境了!”
  壁上觀“丹冠神鶴”馮翔,此刻心裡卻有兩種矛盾的想法……
  固然希望“嘯天金騖”巫衝伏誅,替地方除害,還我朗朗乾坤。
  卻也希望“魔神”戈青,喪命在巫衝之手,免得多此一舉,再邀“白玉龍”石鳴峰,赴閩中南平“南嶺門”總壇一行。
  猛地裡,“嘯天金鷲”巫衝一聲怒吼,身形一縱,凌空拔起三丈!
  “魔神”戈青也跟著對襟大褂衣角一掠,如同紙鳶似的,凌虛向巫衝飛撲而至。
  原來“嘯天金鷲”巫衝,由於內家修為及不上“魔神”戈青,已有了另外一個打算……
  身子才一拔起,戈青銜尾撲來,他倏然右手向後一揚,一點寒星,直向“魔神”戈青面門打來。
  “魔神”戈青,冷然一笑,道:
  “區區破銅爛鐵,也想來老夫面前賣弄!”
  左掌揮處,一股勁風掃去,已用百步打空真力,把一支純綱鏢打落地上。
  “嘯天金騖”巫衝,身形飄落地上……
  “嘿嘿嘿”一陣狂笑,道:
  “賊魔頭,休得張狂,老夫身邊尚有法寶,足可以取你狗命……”
  右手再揚,五點寒星,精光熠熠,砌成一朵梅花,飛馳而來。
  “魔神”戈青,一身內家功力已抵超凡人聖之境,雙目能在暗中視物……
  定睛一瞥看去,已看出“嘯大金騖”巫衝所使用的暗器,乃是一種“蛇頭白羽箭”。
  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兩眼一瞪,眼皮一翻,道:
  “這是武林失傳已久的‘蛇頭白羽箭’,居然會出現在這個龜孫王八身上?”
  這種“蛇頭白羽箭”,比過去“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所創製的“燕尾金梭”,更霸道利害,歹毒可怖。
  “蛇頭白羽箭”比普通鋼鏢諸類暗器稍粗,箭桿中心挖空,箭身中按裝彈簧,力量極大。
  箭尖宛如蛇舌,下面鑲有兩枚純鋼毒針,一經打中人身,毒針便自動彈出來,就在人體的膚肉中,左右橫撞,刺衝。
  即使練“鐵布衫,金鐘罩”諸類橫練功夫的人,挨上此種暗器,也要洞穿入內。
  中著此“蛇頭白羽箭”,要從膚肉中拔出來,就得把傷口三寸方圓內,整塊膚肉挖下來……
  由於箭頭針尖含有劇毒,是以中著“蛇頭白羽箭”,即使逃過一死,也得落個重傷殘廢。
  此刻,“魔神”戈青卻估不到“嘯天金鷲”巫衝,居然使出這種歹毒霸道暗器來。
  “魔神”戈青,仗著一身已抵爐火純青之境的內家功力,猛地身子一仰,一個“鯉跳龍門”之勢,向左斜斜掠出丈外……
  五枚“蛇頭白羽箭”,由“魔神”戈青身邊掠過,墜向庭院牆沿。
  “魔神”戈青一聲冷叱:
  “孽障,豈容你歹毒暗器傷人?”
  凌空提氣,身形一拔,一個“黃龍轉身”身子猶如脫弦之矢,勁風閃處,猛向巫衝扒來。
  “嘯天金鷲”巫衝,身形著地,倏然一陣怪吼,箭筒響起“錚!錚!”兩聲……
  兩套“蛇頭白羽箭”,接連而出。
  十點寒星,宛若花雨蓬飛,直向“魔神”戈青這邊射來。
  敢情“嘯天金鷲”巫衝,在贛閩兩地接連做下殺害孕婦的暴行,卻從未遇到像眼前“魔神”戈青,這等扎手的敵人。
  此番照面交上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是以接連兩筒“蛇頭白羽箭”打出,要將對方置於死地。
  巫衝用最迅捷的手法,接連兩套,齊齊奔向“魔神”戈青,上中下三路……
  這一出手,任是左閃右避,也無法躲開兩套十枝的“蛇頭白羽箭”射來的範圍。
  即使使用“鐵板橋”內家功力,或是“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也無法逃過此劫。
  “嘯天金鷲”巫衝“蛇頭白羽箭”出手,就在此電光石火之際……
  “唰唰唰!”“唰唰!”突然飛來三抹流虹,兩顆銀彈!
  “錚錚!鏘鏘!”正和“嘯天金鷲”巫衝,出手的第一套五枚“蛇頭白羽箭”迎個正著。
  “明園山莊”莊主凌宇,武林中有此“游虹金錐”之稱,由於他練成一套迅若遊虹的“鳳尾金錐”暗器……平時雖然很少使用,卻都攜帶在身。
  另外兩顆“銀蓮子”,卻是出於“玉枝金雀”孟玲之手。
  壁上觀的“游虹金錐”凌宇,和“玉枝金雀”孟玲,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不約而同,暗器同時出手……
  “游虹金錐”凌字,三枚“鳳尾金錐”先到,正巧把三枝“蛇頭白羽箭”打落。
  “洛水芙蓉”尹屏傳人“玉枝金雀”孟玲,出手“銀蓮子”暗器,是用了“鴛鴦手”打法……
  武家所指的“鴛鴦手”,含有“一石兩鳥”之意……即是其中一顆“銀蓮子”撞著一枚“蛇頭白羽箭”後,激起一股反震的力量,彈向另外一枝白羽箭,而兩枝“蛇頭白羽箭”雙雙落地。
  孟玲另外那顆“銀蓮子”準頭微微一偏,襲向“嘯天金鷲”巫衝右肩。
  這個十九歲的姑娘家,腕勁可真不小,巫衝挨上這顆“銀蓮子”,雖然並未襲中穴道,右邊半個身於,已激起一陣酸麻、疼痛。
  就在“嘯天金鷲”巫衝,略一分神剎那,“魔神”戈青,一聲吟叱,雙手“玄天七嵌掌”,前後劈出……
  左掌招走“推山填海”……“嘶!嘶!”掠風聲中,把銜尾而來的後面那五枝“蛇頭白羽箭”,震得粉碎,翩翩漫天飛舞!
  右掌招走“海流環環”,一響“呀!”的厲呼聲中,一股威猛激厲的掌勁,電射而出……
  “嘯大金鷲”巫衝,撞上“魔神”戈青掌勁,一付魁偉的身軀騰飛而起……
  這響“喲……”聲慘呼,還在嘴裡打滾,已被一股厲逾刀刃的掌勁,破腹開膛,凌空血雨飛濺……
  墜向地上的,已不像人的屍首,那是屠夫砧板上一塊塊的豬肉。
  一聲蒼雄,激厲長嘯,“魔神”戈青身形,宛若一抹走空冷電,消失在夜空。
  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吼了聲道:
  “人娘的,巫衝這個龜孫王八,撞在‘魔神’戈青手中,該是他祖宗三代積德。”
  “游虹金錐”凌宇,喟然道:
  “巫衝這廝,不但慘害無辜,令人髮指,居然還身懷‘蛇頭白羽箭’,這等歹毒暗器。”
  侯乙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凌莊主,你和孟姑娘在‘魔神’戈青身上,做了一樁功德善事……巫衝這些破銅爛鐵的‘白羽箭’,雖然還不致於傷了‘魔神’戈青,但就在這龜兒子稍一分神之際,‘魔神’戈青就送他上路啦……”
  朝孟玲瞇眼一笑,又道:
  “孟姑娘,你在‘魔神’戈青身上,做了這樁功德善事,他見到你,還得向你道謝呢!”
  孟玲見醉伯伯醉話連篇,一笑道:
  “醉伯伯,咱孟玲還不認識‘魔神’戈青……他向哪裡找咱孟玲道謝?”
  “杯中神遊”侯乙愣了下,道:
  “這……”
  在“這”字下面,大聲向“游虹金錐”凌宇道:
  “凌莊主,吩咐家人把庭院裡一塊塊‘臭豬肉’扔掉,打掃一下,咱們繼續再來吃喝……”
  “游虹金錐”凌宇,向家人吩咐一番後,隨同眾人又進來大廳,圍桌坐下……
  石鳴峰從通向裡間的一扇側門,進來大廳……孟玲一眼瞥見,“噯”了聲,道:
  “石少俠,你怎麼啦,臉上白蒼蒼的……是不是不舒服?”
  “杯中神遊”侯乙,朝石鳴峰直直的望了一眼,大聲接上道:
  “石兄弟,你……你剛才去了毛坑,你說,你拉了幾次?”
  石鳴峰淡然一笑,道:
  “鬧肚子……又有點不舒服……”
  坐下桌座邊原來的椅子。
  “游虹金錐”凌宇,含笑道:
  “石少俠,剛才您錯過了一場精彩好戲,沒有看到,可惜……”
  似乎分享了這份光榮,又道:
  “‘魔神’戈前輩,真行,他這套‘玄天七嵌掌’不是蓋的……那個人神共憤,千夫所指的‘嘯天金鷲’巫衝,在戈前輩掌下塊肉分屍……”
  “杯中神遊”侯乙,就像大閨女出嫁第一次回娘家似的,朝石鳴峰上上下下看個不息……
  最後,看得滿意了……醉眼一瞇,裂嘴一笑,道:
  “石兄弟,你上毛坑這麼多時間,老哥哥真當你已跌進糞坑裡啦!”
  石鳴峰目光投向“游虹金錐”凌宇這邊,道:
  “凌莊主,戈前輩擊斃‘嘯天金鷲’巫衝,如何不請他老人家留下,來這裡共飲一杯?”
  “游虹金錐”凌宇笑道:
  “凌某壓根兒就設想到這件事……”
  收起臉上笑容,又道:
  “戈前輩一身功力,真不含糊……他老人家跟巫衝此獠照面交上手,不作‘遊鬥’,以渾厚內家功力遙空發掌,巫衝這廝雖然也來這一套,但究竟不是‘魔神’戈前輩對手……”
  微微一頓,又道:
  “後來巫衝這廝,用了歹毒無比的‘蛇頭白羽箭’暗器,凌某與孟姑娘,各出手暗器,把它擋了下來……”
  凌字話未落,“七尾豹”華振接口道:
  “石少俠,凌莊主沒有想到這件事,咱華振可想到這件事上……但以戈青前輩的輕功身法,就在這一眨眼間,像冷電似的消失在夜空,華某想要招呼他老人家,早已人影杳然不見了!”
  “此刻,圍坐桌座的所有人,只有“丹冠神鶴”馮翔,臉色漠然,毫無一絲表情……在他心頭,已絞上一個牢牢的死結。
  眾人異口同聲,贊佩“魔神”戈青身懷之學時,馮翔的臉,更添加了一層“陰沉”。
  “丹冠神鶴”馮翔,想到一個話題上,問道:
  “石少俠,您身懷之技,如與‘魔神’戈青相較,是否在他之上?”
  石鳴峰藍要回答時,“懷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大聲接口道:
  “嗨,石兄弟,判官大掌法的話,你聽到沒有……你是不是‘魔神’戈青的對手?”
  石鳴峰淡淡一笑,道:
  “石某從未與那位戈前輩照面交過手,雙方孰輕孰重,就不清楚了!”
  “杯中神遊”侯乙,不等馮翔開腔,接著又道:
  “據咱醉老兒想來……一點不會錯……‘魔神’戈青這次在‘雙江口’鎮郊‘明園山莊”露臉,下一站,準是閩中南平了……”
  閩中南平!
  “丹冠神鶴”馮翔聽到這四個字,臉色驟變,接口問道:
  “侯道友,您所指的閩中南平……‘魔神,戈青下一站去處是‘南嶺門’總壇?”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一笑,道:
  “咱醉老頭兒醉人醉話……‘魔神’戈青若去閩中南平……判官大掌法,您說,戈青除了拜訪你們‘南嶺門’當家的‘雲海飄影’廖愷外,他還去哪裡?”
  “丹冠神鶴”馮翔,臉肉微微一顫,似有所思。
  侯乙向石鳴峰又道:
  “石兄弟,你和‘魔神’戈青,雖然並無夙怨新仇,倒不妨跟他照面一會,嘻嘻嘻,以武會友,稱稱這老頭兒有多重份量,有何不可?”
  “杯中神遊”候乙,玩世不恭,醉話連篇。
  但,聽進石鳴峰耳裡,已知道這位侯前輩,用心良苦之處,點點頭道:
  “是的,侯前輩,我等不妨赴閩中南平,待石某一會這位‘魔神’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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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南平拜山

  “丹冠神鶴”馮翔聽兩人說出這些話,那張凝得緊緊的臉孔,松朗開來,含笑接口道:
  “醉兄侯道友,您三位屈駕閩中南平一行,方不負老夫來此贛閩交境‘雙江口’一番迎迓之意。”
  敢情當初“雲海飄影”廖愷,雖然接受了“悅梅居士”樓羽的建議,邀石鳴峰來閩中南平,甚至於將殺害師弟“冥島禿叟”狄松的過節,一筆勾銷,但這個“南嶺門”當家的,卻另有他的打算……
  兩虎相鬥,一死一傷!
  石鳴峰如能將“魔神”戈青除去,當然再好不過。
  如若石鳴峰或死、或傷,栽在“魔神”戈青之手,對“南嶺門”的威望,聲譽,絲毫沒有影響。
  但自己卻由於“魔神”戈青,與石鳴峰兩人的一場廝殺惡鬥,可在戈青戰後疲憊之餘,率領“南嶺門”高手,加以追殺。
  如此一來,何異一舉兩得……
  如石鳴峰喪命“魔神”戈青之手,則戈青已替自己了斷師弟狄松披殺之仇。
  至於留下的“魔神”戈青,與石鳴峰之間的江湖恩怨,自會有石鳴峰師門“魔天神龍”
  向公瑜前來,將此事作一個交待。
  “南嶺門”當家的“雲海飄影”廖愷,擬了這樣一個“腹稿”後,才派下“南嶺門”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坐第二把交椅的“丹冠神鶴”馮翔,來閩贛交境的“雙江口”迎迓,以示隆重。
  這一套雲詭波橘的手法,足可以使乳虎出柙,鶯聲初啼的石嗚峰深信不疑……
  大羅金仙有“法眼”,酒鬼有“醉眼”……這件事看進“老江湖”“杯中神遊”侯乙的一對醉眼裡,已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既來之,則安之,將錯就錯,不妨來個趁虛而入。
  “杯中神遊”侯乙,“阿哈”笑了聲,向石鳴峰道:
  “石兄弟,剛才你去毛坑,拉了幾次肚子,酒能除病,趕快痛飲三杯!”
  孟玲“噗”的聲,笑了出來。
  石鳴峰倒真也聽話,昂頭把滿滿一杯酒,一口氣喝了下去。
  圍桌而坐的“夢濤叟”卜凡,看到“明園山莊”所演變的這一幕,看來真真假假,似真似假……但,卻也找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嘯天金鷲”巫衝已給“魔神”戈青送上路,江湖大害已除去,眾人晚膳過後,在“明園山莊”止宿一宵,次日分道揚鑣,各奔征塵。
  “杯中神遊”候乙,嘻嘻笑道:
  “凌莊主,這兒‘明園山莊’真不錯,有機會咱還想來這裡呢……”
  “游虹金錐”凌宇,躬腰一禮,道:
  “凌某求之不得……侯前輩蒞臨寒舍,使凌某蒙受教益不淺!”
  “杯中神遊”候乙,又是裂嘴一笑,道:
  “凌莊主,那是您會錯意啦……咱醉老頭兒說的是‘明園山莊’壺中之酒,令人依依難忘,回味無窮!”
  旁邊“丹冠神鶴”馮翔含笑道:
  “醉兄侯道友,‘南嶺門’總壇少不了佳肴美酒,來接待您這位嘉賓,我等可以首途起程了。”
  “杯中神遊”侯乙,似乎突然想到一件事上,醉眼滴溜一轉,眼皮一眨,道:
  “對啦,判官大掌法,您先走一步,咱們銜尾就來閩中南平……”
  “丹冠神鶴”馮翔,不由愕然一愣,殊感意外,一聲輕“哦”,帶著一副猜疑的神情朝他看來……這醉老頭兒又在玩些什麼名堂?
  侯乙捧起大葫蘆喝了口酒,道:
  “判官大掌法,您可別往牛角尖上打轉去想,咱們三人,準在閩中南平跟您見著面……
  若是晚了十天半個月,咱醉老頭兒四肢趴地,在您跟前像只大王八似的在地上爬個三圈……”
  孟玲聽到這些活,掩嘴“咭”的一笑。
  這些話聽進石鳴峰耳裡,雖然醉話連篇,不登大雅,但相信侯前輩一定有他很深的含意。
  侯乙苦下臉,又道:
  “判官大掌法,咱醉老頭兒不想藏頭掩尾,在您面前說話拖泥帶水……這裡一帶是‘南嶺門’‘大寨’地盤所在,總壇就相隔不遠,‘南嶺門’中弟子,誰都認識您這位判官大掌法……若是咱們結伴同行……”
  指了指自己鼻尖:
  “咱醉老頭兒三杯下肚,祖宗不理,六親不認,來個滿口醉話,到時給您屬下那些蝦兵蟹將的弟子撞見,咱醉老頭兒不在乎,您大掌法這張臉可放不下啦!”
  “丹冠神鶴”馮翔聽到這些話,不由朝侯乙這邊目注一瞥……
  “醉老頭兒酒醉心不醉,說出這些話,聽來也有幾分道理。”
  “杯中神遊”侯乙,一指石鳴峰、孟玲兩人,又道:
  “咱醉老頭兒有這對金童玉女陪伴,自由自在,酒中逍遙,就不必道貌岸然扮個假正經啦!”
  “丹冠神鶴”馮翔,含笑一點頭,道:
  “醉兄,您既然如此說,馮某也不勉強,這就聽憑您了!”
  話落,向“明園山莊”莊主“游虹金錐”凌宇,先一步告辭離去。
  “杯中神遊”侯乙,一提大葫蘆,“哦”了聲,向凌宇道:
  “凌莊主,一客不煩二主,咱醉老頭兒茶即是酒,酒即是茶,……勞你駕,替咱醉老頭兒葫蘆裡灌下酒來!”
  凌宇含笑接過葫蘆,交給邊上家人,吩咐葫蘆中灌下酒,接著含笑道:
  “侯前輩和石少俠,孟姑娘二位,從閩中南平回來,經過‘雙江口’時,別忘了來此地‘明園山莊’一聚!”
  侯乙連連點頭,接口道:
  “錯不了,凌莊主,咱醉老頭兒會陪同這一對金童玉女不請自來。”
  家人捧著灌滿酒的大葫蘆出來,侯乙接過負到背上……三人向“游虹金錐”凌宇告辭離去。
  石鳴峰知道這位侯前輩,在“明園山莊”向馮翔所說的話,顯然只是托詞藉口,另外有其他原因……
  三人走向“雙江口”鎮甸的大道上,石鳴峰問道:
  “侯前輩,您請‘南嶺門’掌法‘丹冠神鶴’馮翔先走一步,是否尚有其他原因?”
  “杯中神遊”侯乙,瞇眼一笑,道:
  “不錯,石兄弟,這話你問對了……有這老東西擠在咱們三人中間,咱們說話就不方便啦……”
  這條通往“雙江口”鎮甸的大道上,人跡稀少,只有他們三人……候乙目注石鳴峰一瞥,又道:
  “石兄弟,人之相交,貴乎其心……這些時候來孟姑娘跟咱們在一起,老哥哥已看出她是個心田不壞的姑娘家……”
  孟玲見“杯中神遊”侯乙,話題移到自己身上……聽了這些話後,臉上微微一紅,把頭低垂下來。
  “杯中神遊”侯乙又道:
  “石兄弟,就如同咱醉老頭兒過去說的那兩句話……
  ‘獨木不成林’,‘孤掌難鳴’……要完成你心頭的願望,須要有知己同好的輔助……”
  石鳴峰已知道這位老哥哥所指的是那一件事,點點頭,輕輕“嗯”了聲。
  “杯中神遊”侯乙,一斂往常詼諧嘻笑的神情,臉色凝重,問道:
  “石兄弟,老哥哥問你一句話……當初你告訴咱醉老頭兒的事,能不能再讓另外一個人知道……就是與咱們一起的孟姑娘?”
  一頓,又道:
  “這件事由你自己決定,如果你不願意,就搖搖頭,老哥哥絕口不提!”
  石鳴峰輕輕籲吐了口氣,道:
  “候前輩,孟姑娘知道後,又如何呢?”
  侯乙道:
  “她能助你一臂之力!”
  孟玲聽來心裡暗暗嘀咕:
  “醉伯伯從未這樣鄭重其事說話的,他們老哥小弟所指的,又是怎麼回事?”
  石鳴峰緩緩一點頭,道:
  “侯前輩,如果孟姑娘不會宣揚出去,則不妨讓她知道這一段經過……”
  孟玲雖然尚未清楚是怎麼回事,但從兩人談話神情看來,顯然是一件關係重大的事……
  她接上一句,道:
  “石少俠,咱孟玲守口如瓶。”
  “杯中神遊”侯乙,臉上又浮現出那份詼諧的笑意來,一指石鳴峰向孟玲道:
  “孟姑娘,你在‘明園山莊’庭院,替‘魔神’戈青擋下‘嘯天金鷲”巫衝出手的‘蛇頭白羽箭”暗器,向你道謝的人,就在這裡啦!”
  孟玲無法會意過來,微微一怔,道:
  “醉伯伯,他是石少俠,不是‘魔神’戈前輩……”
  “杯中神遊”侯乙,解下大葫蘆,嘴裡灌進大口酒,醉眼一瞇,道:
  “孟姑娘,‘魔神’戈青就是咱石兄弟,咱石兄弟就是‘魔神’戈青……”
  孟玲聽到這些話,已有幾分理會過來……
  倏然回憶起當時“魔神”戈青,在以超凡人聖的內家造詣,與“嘯天金鷲”巫衝對壘時,曾施展遙空劈掌的那種功力,心頭一凜一寒之下,卻又不禁懷疑起來。心道:
  “石少俠年紀這麼輕,能施展出這等渾厚無比的遙空劈掌功夫?”
  孟玲心念閃轉,一雙澄澈如水的眸子,睜得又圓又大,直直望了石鳴峰一眼,才向侯乙道:
  “醉伯伯,當時石少俠不是去了毛坑,還……還說是在鬧肚子?”
  “杯中神遊”候乙一瞪眼,接著又是一笑,道:
  “傻丫頭,石兄弟分身乏術,要瞞過眾人,才說是去毛坑拉肚子……”
  孟玲輕輕幾聲:“這……這……”
  這是一樁不可思議,也是無法想像的事,她兩聲“這”出口,下面的活,無法接說下去。
  “杯中神遊”侯乙,就把有關石鳴峰的身世來歷,及十年前,和“魔神”戈青的淵源,一邊走,一邊告訴了旁邊的孟玲。
  孟玲聽完這段經過,一雙圓滾滾的眸子,連連眨動,百思不解,道:
  “醉伯伯,此刻露臉江湖的‘魔神’戈青,就是石少俠……那麼‘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又如何邀石少俠,去除掉‘魔神’戈青呢?”
  “杯中神遊”侯乙,“嘻”的一笑,道:
  “醉姑娘,這只是在耍他們‘猴子戲’……”
  一指旁邊低著頭,邊走邊沉思的石鳴峰,又道:
  “石兄弟此去‘南嶺門’總壇,是要設法取回昔年給‘雲海飄影,廖愷拿走的他恩師那把‘湛玉劍’……”
  孟玲很懂事的道:
  “醉伯伯,這事可不能開玩笑的,‘南嶺門,雄踞東南江湖,閩中南平又是總壇所在,石少俠再是身懷絕技,也不能在‘南嶺門’總壇輕舉妄動,不然,身犯重險,那就劃不來啦……”
  一頓,又道:
  “既然只是取回‘湛玉劍’,不想樹立生死仇家,不妨以‘智取’,避免以‘力敵’……”
  “杯中神遊’侯乙,連連點頭道:
  “孟姑娘,你說得一點不錯,醉伯伯也真是此意……只能‘智取’,不能‘力敵,!”
  孟玲若有所思的又道:
  “醉伯伯,石少俠此去‘南嶺門’總壇,即使‘分身乏術’分不開身來,也不能再來一次‘上毛坑,啦!”
  “杯中神遊”侯乙道:
  “孟姑娘這話說得有理……咱們還需要詳細研判一番……就是你那句話,不能‘輕舉妄動’……”
  石鳴峰帶了一份感激的神情,轉臉朝談話中的兩人,望了一眼。
  時間在他們談話中悄悄過去……看到炊煙裊裊,前面已是熱鬧的‘雙江口’鎮甸。
  三人來到鎮街上,已快將晌午時分,就走進大街邊上一家“高升酒店”。
  酒菜端上桌座……由於這裡已挨近“南嶺門”總壇,三人吃喝中,就不能談到剛才的話題上,免得“隔牆有耳,引起“南嶺門”中弟子的注意。
  這家“高升酒店”店堂裡的客人,其中有不少都是江湖中的人……他們酒中所談的話題,都在於“魔神”戈青,在“雙江口”鎮郊“明園山莊”,掌斃“嘯天金鷲”巫衝的那件事上。
  眼前石鳴峰等三人那張桌座上,卻很少有話聲響起……三人似乎都進入沉思中:
  “杯中神遊”侯乙,端起杯子,一口口酒送進嘴裡……
  醉眼連轉,眼皮眨動,進入冥思極索中。
  孟玲似乎想到一件事上,側過臉一笑,向石鳴峰輕聲道:
  “石少俠,你那套‘玄天七嵌掌’,能不能教會咱孟玲數招……”
  眼前店堂裡,眾人都在猜拳豁令,吃喝聊談中,誰也不曾注意牆沿桌座上,這對年輕男女在談些什麼。
  石鳴峰聽來出奇,就即道:
  “孟姑娘,石某不會吝於傳授,您想學此套掌法,不必說‘幾招’,石某可以全部教會你!”
  孟玲綻出一縷甜甜的笑靨,道:
  “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您只要教會咱孟玲,幾式重要的招數就行了……”
  石鳴峰接口詫異問道:
  “那為什麼?”
  孟玲一笑,道:
  “咱孟玲學會您幾式掌招,就用在您那件事上……”
  兩人在談的話,聽進冥思極索中的“杯中神遊”候乙耳裡,突然醉眼一亮,“阿哈”一笑,道:
  “孟姑娘,咱酒醉人可不醉,敢情你已想出一個錦囊妙計了?”
  孟玲向侯乙一笑,道:
  “醉伯伯,咱孟玲慢慢再告訴您!”
  三人吃喝過後,出來外面街上……“杯中神遊”侯乙問道:
  “孟姑娘,把你的錦囊妙計,說來給咱老哥小弟二人聽聽……”
  三人往鎮郊方向走去……孟玲邊走邊道:
  “醉伯伯,咱孟玲只是想出這樣一個主意,不能算‘錦囊妙計’,還不知能不能行得通……”
  “杯中神遊”侯乙急口道:
  “孟姑娘,你說……”
  孟玲“咭”地一笑,道:
  “由咱孟玲扮裝成‘魔神’戈前輩形相,跟石少俠照面交上手……只敗不勝……再來個脫身離去……”
  “杯中神遊”侯乙,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這個辦法倒也新穎,別致……不過細節還須有一番研究……”
  轉向石鳴峰問道:
  “石兄弟,你認為如何?”
  石鳴峰若有所思的道:
  “孟姑娘扮成恩師戈青形相,敗在石某之手……這一來,豈不折辱了在天之靈的恩師了?”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道:
  “石兄弟,你可真是食古不化,迂腐透頂了……老哥哥和孟姑娘陪你去‘南嶺門’總壇,是志在取回昔年你恩師戈道友的隨身兵刃‘湛玉劍’……”
  微微一頓,又道:
  “只要‘湛玉劍’到手,咱們就是大功告成……你師父戈青在天有靈,也知道已了斷了他一樁心願,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石鳴峰再沉思了下,卻又不禁困惑問道:
  “侯前輩,孟姑娘扮成恩師,故在石某之手後,又如何使‘雲海飄影’廖愷,交出那把‘湛玉劍’給鳴峰?”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一笑,道:
  “石兄弟,孟姑娘想出這個主意,你老哥哥就抓住了這個題目,再來個‘借題發揮’……”
  兩條稀稀朗朗的眉毛一剔,又道:
  “放心,老哥哥想個辦法,好讓廖老頭兒乖乖把‘湛玉劍’交給你……”
  孟玲含笑問道:
  “醉伯伯,咱孟玲這個主意可以用得上?”
  “杯中神遊”侯乙道:
  “主意不錯,但細節需要準備一番……你是個十九歲的姑娘家,而如果以年齡算來,‘魔神’戈道友已是八十開外的老頭兒了……一個年輕姑娘家,扮成一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兒,這裡面名堂可就不少呢。”
  石鳴峰已同意兩人的建議,接口道:
  “侯前輩,我等找一處有寬敞院子,不會受人著眼的鎮甸客店,由石某把昔年恩師運用‘玄天七嵌掌’,其中的幾式重要招式,先教會孟姑娘。
  “杯中神遊”侯乙道:
  “不錯,這也是一項重要的準備……”
  一指孟玲,又道:
  “這就是過去孟姑娘說的……石兄弟,你自己心理上也須要有個準備,你此去閩中南平‘南嶺門,總壇,並非去樹立生死仇家,而乃是要取回昔年你師父戈青,被人拿走的那把‘湛玉劍’……”
  石鳴峰點點頭,道:
  “鳴峰知道。”
  三人行程匆匆,取道閩中南平,這日來到一處“內湖塘”鎮甸……
  這處鎮甸地點清靜,民情純樸,大街上少有見到那些疾服勁裝的江湖中人。
  “杯中神遊”侯乙,朝鎮街兩端回顧一匝,道:
  “這處鎮甸倒很清靜,看不到那些紅眉毛綠眼睛的狠傢伙,咱們就在這裡逗留下來吧。”
  三人拐進鎮街橫巷,在濃陰高張,自風火高牆斜刺而出之處,竟是一家偌大的客棧。
  候乙走向大門一瞥,上端橫著一匾,刻出“萬勝客棧”四個金漆大字。
  孟玲脆生生一笑,道:
  “醉伯伯,這家‘萬勝客棧’,倒像是替咱們三人準備下來的。”
  “杯中神遊”侯乙,點點頭,道:
  “孟姑娘,這話給你說對了……咱們三人,不妨就在這裡逗留數天。”
  三人步人客棧大門,向櫃檯老掌貴要了進深後院三間上房,隨著吩咐店夥,把吃喝端進房裡。
  住進“萬勝客棧”後,“杯中神遊”侯乙不再舉樽痛飲,僅是三杯下肚而已。
  石鳴峰在客房前院子裡,教孟玲這套“玄天七嵌掌”掌法時……
  “杯中神遊”侯乙,穿梭似的進出客房門,出去外面街上,捧了一包包東西回來……又向店夥要了一只炭爐,和一只鍋子……接著,傳出縷縷醒神的草藥味,似乎在熬煮一種藥物。
  孟玲慧心蘭質,乖巧聰明,僅在三天時間之內,已將“玄天七嵌掌”中幾式重要招數,學得唯妙唯肖,所相差的亦只是“火候”而已。
  第四天的中午,孟玲不由詫異問道:
  “醉伯伯,您老人家是不是身上不舒服,替自己在煮湯藥?”
  侯乙一笑,道:
  “醉伯伯壯得像頭牛,只要每天有酒喝,不會不舒服的……咱醉老頭兒的湯藥,是替你孟姑娘做的……”
  孟玲眼珠一轉,道:
  “醉伯伯,咱孟玲也沒有不舒服呀!”
  旁邊石鳴峰,也暗暗感到奇怪。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瞇,道:
  “孟姑娘,你要扮成‘魔神,戈道友的形相,可不能不吐聲音做個啞巴……以你這縷脆生生,嬌滴滴,玉珠滾盤似的聲音,只要你一開腔出聲,聽進人家耳朵裡,誰也不會相信你是‘魔神’戈青……”
  指了指旁邊石鳴峰,又道:
  “你在‘雙江口’鎮郊‘明園山莊’,有沒有聽到石兄弟幾聲長嘯……還有他中氣充沛,粗壯渾雄的說話聲……”
  嘻嘻一笑,又道:
  “丫頭,你才是個十九歲的姑娘家呢!”
  孟玲臉一紅,也給想了起來……醉伯伯想得真周到,這樣一件重要的事,咱孟玲竟沒有想到。
  石鳴峰指著已盛在碗中,紫紅色的湯藥問道:
  “侯前輩,碗裡這湯藥,喝下又如何呢?”
  “杯中神遊”候乙,含笑道:
  “石兄弟,這碗湯藥當然不能跟昔年‘魔神’戈道友,和你師徒兩人,自桐柏山‘龍巢洞穴’中吸得的‘龍涎香霧,相比擬,但也是一帖補神壯氣的祕方良藥……”
  微微一頓,又道:
  “這服湯藥的功效,除了補神壯氣外,內勁一提,能使吐出的聲音粗壯……”
  向孟玲一笑,又道:
  “孟姑娘,醉伯伯把一鍋子的藥草、湯水,煮了又煮,熬了又熬,才成了這一小碗藥湯……你快喝下吧!”
  孟玲端起碗看去,稠稠的、黏黏的……一閉眼睛,“咕嘟、咕嘟!”喝進嘴裡……
  咋咋舌,皺皺眉,道:
  “醉伯伯,這味道真不好受!”
  “杯中神遊”侯乙,一瞪眼,道:
  “丫頭,不然‘良藥苦口’這句話,又從哪裡來的?”
  這個遊戲人間,玩世不恭的老俠隱“杯中神遊”侯乙,肚子裡還真有不少名堂……
  孟玲這碗湯藥喝下肚,渾身火熱,臉蛋通紅……像有一股勁道,要從體內賁張而出!
  侯乙臉色凝重,指了指道:
  “孟姑娘,你現在感覺如何?”
  孟玲紅著臉,道:
  “體內熱呼呼的……像有一股勁道,要從咱體內洩吐出來似的……”
  侯乙一笑,道:
  “丫頭,你長嘯一聲試試?”
  孟玲雙掌卷成筒形,套在嘴唇上,一陣長嘯聲出……
  這股雄渾之勁,雖然不能跟石鳴峰在“明園山莊”長嘯聲相比,但聽來亦是“嗡嗡”震耳。
  “杯中神遊”侯乙,囑咐的又道:
  “孟姑娘,到時你扮成戈道友形相,需要說話的時候,勁提丹田,就不會吐出姑娘家的聲音來了。”
  孟玲脆生生一笑,道:
  “醉伯伯,咱孟玲知道啦!”
  “杯中神遊”侯乙,就把著手要進行的事,和必須注意的細節,不厭其詳說了一遍。
  “南嶺門”總壇,在閩中南平城城郊……氣象萬千,樓字銜接,是座巍峨卓立的大莊院。
  侯乙、石鳴峰兩人來到莊院大門前,侯乙轉臉一笑,道:
  “石兄弟,到啦!”
  石鳴峰含笑點頭道:
  “侯前輩,我等上前去問個訊……”
  “杯中神遊”侯乙,向一名護院打扮的年輕人,抱拳一禮,道:
  “這位哥兒,煩您進裡通報貴掌門人,說是‘杯中神遊’侯乙,偕同‘白玉龍’石鳴峰前來拜會。”
  這名年輕護院,聽到“白玉龍’石鳴峰這一名號,臉色微微一怔……朝石嗚峰注視了眼,才躬身道:
  “兩位請稍等,待小的進裡通報!”
  話落,疾步走向進深巨宅。
  不多久,傳來一陣朗笑聲……“丹冠神鶴”馮翔自巨宅而出,急步趨前,道:
  “醉兄侯道友,與石少俠果然言而有信!”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眨,道:
  “判官大掌法,你可不會再叫咱醉老頭兒,四肢趴地,作大工八地上爬啦!”
  “丹冠神鶴”馮翔,視線遊轉一瞥,突然想起問道:
  “侯道友,如何不見孟姑娘結伴同來?”
  “杯中神遊”侯乙,一掀鼻子,“哼”了聲,道:
  “這丫頭,途上遇到武林中女伴,撇下咱醉老頭兒,和石兄弟,自管自走啦!”
  因為,這次來閩中南平“南嶺門”總壇,“玉枝金雀”
  孟玲並非是其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丹冠神鶴”馮翔問過這話後,禮節上已有了個交待,也就不再提到“玉枝金雀”孟玲身上了。
  哈哈一笑,馮翔道:
  “侯道友,石少俠,敝掌門人正談到二位身上,您二位就大駕蒞臨……”
  “杯中神遊”候乙,瞇眼一笑,道:
  “這倒真巧咧……判官大掌法,您就陪伴咱們老哥小弟兩人,見見你們大當家吧!”
  “丹冠神鶴”馮翔,肅客一禮,帶頭走在前面……進入巨宅,繞過花園,拐過廊沿,來到一間佈置精雅、書齋似的屋子……
  正中坐著一位身穿長袍,個子頎長,銀須白髮的老者,哈哈朗笑,站起身,道:
  “‘杯中神遊’候道友,偕同‘白玉龍’石少俠來此,老夫未曾遠迎,失禮了!”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瞇,道:
  “好說,好說,廖大當家的,您也太客氣啦!”
  石鳴峰上前一禮,道:
  “晚輩石鳴峰見過廖前輩……”
  “雲海飄影”廖愷,連聲“不敢”,含笑道:
  “石少俠乃是人中之龍,青出於藍的武林年輕一輩,今日來此‘南嶺門’總壇,不但是‘南嶺門”之榮譽,老夫也感到高興!”
  賓主坐下,寒喧過後,“雲海飄影”廖愷,移轉到“魔神”戈青話題上,道:
  “侯道友,‘雙江口’鎮郊‘明園山莊’,‘魔神’戈青掌斃‘嘯天金鷲”巫衝,使用的依然是昔年揚威武林的‘玄天七嵌掌’?”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眼皮一翻,道:
  “誰說不是……嘿,‘魔神’戈青一掌劈出,把巫衝這個龜孫王八那副鐵塔似的身體,震飛一兩丈高……人娘的,凌空開花,血雨迷漫,一塊塊豬肉飄落下來……”
  廖愷兩眼一直,接口問道:
  “‘豬肉’?”
  侯乙裂嘴一笑,道:
  “當家的……‘嘯天金鷲’巫衝這龜兒子,挨上戈青這一掌,已不像是人的身體啦……
  嘿,咱醉老頭兒有此一比,就像屠夫砧板上的豬肉……”
  “雲海飄影”廖愷,臉色微微一變,不期然中脫口一句,道:
  “果真有此厲害?”
  侯乙解下背上大葫蘆,一口酒送進嘴裡,衣袖一抹嘴邊酒漬,道:
  “那還會有假……‘魔神’戈青第一次吸下‘龍涎香霧’誰都沒有看到,但第二次戈青吸得‘龍涎香霧’,令高足‘玉哪吒’羅申,也是親眼目睹者之一……”
  一掀鼻子,“哼”了聲,又道:
  “‘魔神’戈青第一次吸下‘龍涎香霧’,已把武林鬧個雞飛狗跳……人娘的,有了一次再來二次,兩次吸得‘龍巢地穴’中‘龍涎香霧’,當家的,您說,那‘嘯天金鷲’豬生狗養的,又如何是他的敵手?”
  “雲海飄影”廖愷,臉肉微微抽搐,輕輕“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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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珠還合浦

  橫邊座上的“丹冠神鶴”馮翔,道:
  “石少俠,您是否有此把握,將”魔神’戈青截下?”
  石鳴峰淡然一笑,道:
  “石某身受師門藝技,黍列俠義門中,剪除江湖敗類固然分內之事……勝負在其次,以武會友,與‘魔神’戈青一會,有何不可……”
  微微一頓,又道:
  “那位‘魔神,戈前輩,從江湖傳聞,知道石某要與他一會,十分歡迎……”
  “雲海飄影”廖愷,一聲輕“哦”,聽出弦外之音,接口道:
  “石少俠,‘魔神’戈青已來閩中南平?您已與他照面見過?”
  “杯中神遊”侯乙,“阿哈”一笑,把話接上道:
  “廖當家的,江湖上風吹草動,誰也瞞不過誰……此番咱醉老頭兒陪同石兄弟來南平,其原因何在,當然戈青不會不知道……”
  大葫蘆對上嘴,“咕嘟”一口酒送進嘴裡,又道:
  “據‘魔神’戈青在‘北橋頭’鎮郊,向咱石兄弟表示的……”
  “丹冠神鶴”馮翔,臉色一怔,插嘴道:
  “‘北橋頭’……‘魔神’戈青在南平城北郊‘北橋頭’露臉?”
  “杯中神遊”侯乙向馮翔嘻嘻一笑,道:
  “不錯,判官大掌法……”
  目光移向廖愷這邊,又道:
  “聽‘魔神’戈青說來,他與‘南嶺門’,並無不共戴天解不開的生死過節,他說就恨廖愷那個‘老殺才’,十年前在魯中徂徠山趁火打劫,偷了他的‘湛玉劍’……”
  “雲海飄影”廖愷,聽到“老殺才……趁火打劫,愉‘湛玉劍’……”此話,相信出於“魔神”戈青之嘴,而不是空穴來風,驟然臉色赤紫,連頸脖子也火辣辣紅熱起來。
  敢情數遍當今天下武林中人,沒有人敢用“老殺才,偷寶劍”這類話,加在雄踞東南江湖的“南嶺門”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愷身上。
  廖愷“哼”了一聲,向石鳴峰這邊問道:
  “石少俠,賊魔頭戈青曾與您談些什麼?”
  石鳴峰一笑,道:
  “石某不想搬弄是非……但據這位‘魔神’戈前輩說來,‘南嶺門’總壇縱使高手如雲,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在他也只視作糞土。戈前輩憑一雙肉掌,便要直搗黃龍,將其玉石俱毀……”
  “雲海飄影”廖愷,臉色驟變。
  石鳴峰又道:
  “‘魔神’戈青已知石某參與其事,他老人家願意以武會友,與石某走上幾招……到至於‘南嶺門’之事,以後再作交待。”
  “丹冠神鶴”馮翔,剛才問過的話又問了出來……向石鳴峰道:
  “石少俠,‘魔神,戈青尚逗留在離此不遠的‘北橋頭’鎮?”
  石鳴峰點點頭,道:
  “不錯,在‘北橋頭,鎮西郊,以長嘯為號,三更過後,迎待石某……”
  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向“雲海飄影”廖愷,又道:
  “石某既蒙廖前輩之邀,但不知廖前輩對石某與戈青之會,作如何看法?”
  “雲海飄影”廖愷,冷冷“哼”了聲,道:
  “石少俠,今夜三更過後,不妨去‘北橋頭’鎮郊,與‘魔神’戈青一會……石少俠請盡展所學,將魔頭戈青置於死地,血濺七尺……”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一笑,道:
  “廖大當家的,咱醉老頭兒記得有這兩句話……一句是‘無功不受祿’,另外一句是‘皇帝不差餓兵’……您聽來如何?”
  “雲海飄影”廖愷,微微一怔,道:
  “侯道友,此話怎講?”
  “杯中神遊”侯乙笑道:
  “當家的,受人錢財,與人消災,那是‘無功不受祿’……不叫人家空了肚子去跑腿,這就是‘皇帝不差餓兵,
  “雲海飄影”廖愷,倏有所悟,道:
  “侯道友,您不妨說來給老夫聽聽?”
  “杯中神遊”侯乙道:
  “‘魔神’戈青與‘南嶺門’之間,並沒有解不開的死結,其原因也就是戈青所說的,只是由他昔年隨身兵刃‘湛玉劍’而起……”
  一指旁邊石鳴峰,又道:
  “咱石兄弟離開師門,遊俠江湖,就少了一把稱手的寶劍……”
  “雲海飄影”廖愷接口道:
  “侯道友,您是說老夫以此‘湛玉劍’相贈?”
  “杯中神遊”侯乙,“嘻”的一笑,道:
  “當家的,不是現在,那是以後……如果咱石兄弟技藝不濟,敗在‘魔神’戈青之手,那什麼話都別談……若是石兄弟把戈青截下,或是把這老頭幾趕跑,您廖大當家不妨‘紅粉贈美人,寶劍贈劍士’,替武林留下一段佳話,把這口‘湛玉劍’贈給咱石兄弟。”
  “雲海飄影”廖愷聽到這些話,若有所思。
  侯乙一笑,又道:
  “如果這把‘湛玉劍’易主,到了咱石兄弟手裡,師出須有名,‘魔神’戈青再惹上‘南嶺門’,那是他無理取鬧啦!”
  “丹冠神鶴”馮翔接口道:
  “侯道友,‘魔神’戈青志在取回‘湛玉劍’,此劍易主到石少俠之手,老魔頭同樣會找上石少俠!”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朝石鳴峰目注一瞥,道:
  “這就要看咱石兄弟配不配佩帶‘湛玉寶劍’……,不過話又說回來,‘魔神’戈青若是已栽在石兄弟之手,相信這老頭兒也不會再替自己臉上抹下一把灰土了!”
  “雲海飄影”廖愷,心念卻在暗暗打轉,他想到剛才侯乙所告訴自己的,“魔神”戈青在“北橋頭”鎮郊,所說的那些話……
  廖愷這個“老殺才’,十年前在魯中徂徠山趁火打劫,偷走“湛玉劍”……
  “南嶺門”乃是當今武林中,堂堂正正的一個名門正派,豈容“魔神”戈青這些話來侮辱?
  驅虎噬狼!
  且看這“摩天神龍”向公瑜傳入“白玉龍”石鳴峰,身懷之學如何……不如權且答應下來。
  “雲海飄影”廖愷,心念遊轉,已替自己找出一個答案,緩緩一點頭,道:
  “侯道友,您我不妨就此‘約法三章’,如石少俠能將‘魔神’戈青截下,老大即以此‘湛玉劍’相贈……”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眨,眼皮一翻,卻是不厭其煩,道:
  “廖大當家的,咱們話要先說個清楚、明白,不然誰指誰‘耍賴皮’,雙方都下不了臺……”
  廖愷微微一皺眉,朝他目注看來。
  “杯中神遊”侯乙,有條有理的又道:
  “您所指的‘截下’,咱們可以作兩種情況來說……血濺七尺,橫屍在地是‘截下’,技不如我,敗陣逸去,亦是把對方‘截’了……您說是不是?”
  “雲海飄影”廖愷,兩條眼神一凝,道:
  “敗陣逸去,難道不能把他截下?”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笑道:
  “當家的,您這話可以用在其他武林高手身上,如果對‘魔神’戈青來說,就行不通啦……”
  廖愷惑然問道:
  “如何行不通?”
  “杯中神遊”侯乙道:
  “‘魔神’戈青吸得兩次‘龍涎香霧’,一身內家造詣,已抵超幾人聖之境……當時令高足‘玉哪吒’羅申亦目睹其事……昔日鄂北桐柏山白雲嶺‘魔神’戈青現身露臉,就在眨眼一剎那之間,戈青身形暴遞,迅若冷電,已成藍天白雲下一顆黑點……”
  一笑,又道:
  “當家的,像這等輕功身法,‘魔神’戈老頭兒想要走,誰都無法把他留住。”
  “雲海飄影”廖愷聽到這些話,若有所思中,突然沉默下來……
  半晌,試探問道:
  “侯道友,以您之見,又將如何?”
  “杯中神遊”侯乙道:
  “咱石兄弟與‘魔神’戈青照面交上手,戈老頭兒血濺七尺,或是敗陣離去,算咱石兄弟操之勝券,您大當家以‘湛玉劍’相贈……”
  “雲海飄影”廖愷兩條湛湛眸神,朝向“丹冠神鶴”馮翔這邊看來……
  馮翔接觸到掌門人投來的視線,帶有某種含意似的,緩緩一點頭。
  “杯中神遊”侯乙,跟廖愷等談著時,石鳴峰始終一付漠然而冷靜的神情……由這付出奇的沉靜看來,似乎侯乙所在談的,並非有關於他的事。
  廖愷視線移向“杯中神遊”侯乙這邊,道:
  “老夫接受侯道友的建議,只是偏勞石少俠了。”
  敢情,“杯中神遊”侯乙,替小兄弟石鳴峰布下的這只棋子,確是如履薄冰,十分凶險……
  “南嶺門”雄踞東南江湖,佔下半壁江山,高手如雲,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侯乙帶了小兄弟石嗚峰,和“玉枝金雀”孟玲,深入腹地,進“南嶺門”總壇,來索取昔年“雲海飄影”廖愷所拿走的“湛玉劍”。
  “杯中神遊”侯乙,就用了這“虛虛實實,實實虛虛”
  八個字的字訣。
  在湘中新化“九環莊院”,石鳴峰劍挑“冥島禿叟”狄松。
  狄松乃是“南嶺門”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愷的師弟……銜命在湘中行事。
  “杯中神遊”侯乙本人,跟“南嶺門”掌門廖愷也有一段過節……
  廖愷化了十年時間,嘔盡心血,繪成一份吸取“龍涎香霧”的秘圖,本來是要造就自己愛徒“玉哪吒”羅申,但羅申並未受惠,此秘圖卻給武林七大高手攫走……”秘圖”瓜分成八塊。
  “雲山樵夫”賈政,喪命“燕尾金梭”,原因就是由此而起。
  “杯中神遊”侯乙,也是當初瓜分“秘圖”的七大高手之一。
  但,“杯中神遊”候乙,在爾虞吾詐,虛虛實實情況之下,陪同小兄弟石鳴峰,和“玉枝金雀”孟玲,闖進“南嶺門”腹地總壇所在。
  “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卻是按兵不動,不敢率領“南嶺門”中高手,對“白玉龍”石鳴峰,和“杯中神遊”侯乙,輕易採取行動……
  此番廖愷邀“白玉龍”石鳴峰,來閩中南平“南嶺門”總壇,乃是用“驅虎噬狼”之計,要剪除肉中刺,眼中釘的“魔神”戈青。
  至少在“雲海飄影”廖愷想來,自己用計稍有偏差,“杯中神遊”侯乙,和“白玉龍”
  石鳴峰,極可能會演出一幕“倒戈”……
  到時“驅虎噬狼”之計無法完成,而“魔神”戈青和他二人來個聯手並肩,雖然他們已置身於“南嶺門”腹地,“南嶺門”卻也別想佔到便宜。
  “雲海飄影”廖愷,在一番周密思考之下,終於答應了侯乙,將“湛玉劍”轉贈石鳴峰的要求。
  “杯中神遊”侯乙,見廖愷接受了自己的建議,裂嘴“嘻嘻”一笑……
  端起大葫蘆對準嘴……哦,已涓滴不存。
  探頭朝窗外一瞥,侯乙“嗨”的叫了聲,道:
  “廖大當家的,咱老哥小弟兩人來此,酒飯也該叨擾一頓了!”
  “雲海飄影”廖愷,哈哈笑道:
  “侯道友和石少俠來這裡‘南嶺門’總壇,乃嘉賓,豈能僅以‘酒飯’接待嘉賓……”
  話到此,吩咐擺上筵席。
  賓主圍桌而坐……
  “雲海飄影”廖愷,酒過三巡,問道:
  “今夜石少俠和侯道友,赴‘魔神’戈青之會,老夫等結伴同行如何?”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道:
  “廖大當家的,理當如此,這還用問……不然,如何知道雙方勝敗如何?”
  廖愷緩緩一點頭,轉向石鳴峰這邊,道:
  “石少俠,‘魔神’戈青一套‘玄天七嵌掌’,昔年震慴天下武林,您是否也用雙掌相交?”
  石鳴峰道:
  “石某師門‘摩天神龍’向公瑜,除了‘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外,尚有傳授‘回天十八掌,掌法……”
  微微一笑,又道:
  “石某就用這套掌法,向‘魔神’戈前輩手下討教幾招!”
  廖愷見石鳴峰用“戈前輩”這一稱呼,聽來有點刺耳,但無法阻止對方用這樣的稱呼。
  這次“玉枝金雀”孟玲,串演了一個重要角色……就是迎候在“北橋頭”鎮西郊的“魔神”戈青。
  這個十九歲的姑娘家,此番扮裝成一個八十開外的老頭,卻是唯妙唯肖。
  孟玲服下“杯中神遊”侯乙補氣提神的祕方藥物後,勁提丹田,能吐出跟鬚眉男子一樣,渾雄粗壯的聲音。
  這些年來,恩師“魔神”戈青的音容,不但並不因歲月逝流而消失在石鳴峰腦海,反而有更深切的回憶,栩栩如生,浮映出現。
  石鳴峰替孟玲,扮裝成昔年恩師的形相……
  臉上、頸上、手臂,人們所觸目見到的地方,替她抹上易容藥物。
  昔年,魯中徂徠山之役,“魔神”戈青曾戴上一頂氈帽。
  石鳴峰也找來這樣一頂氈帽,戴在孟玲頭上,帽沿壓得低低的,直到眉梢。
  “玉枝金雀”孟玲,乃是當今武林一代前輩“洛水芙蓉”尹屏的衣缽傳人,她有這樣一位培植她的恩師,所以此刻扮成“魔神”戈青露臉,不會感到有任何的不方便。
  “南嶺門”總壇,掌門人書齋裡,眾人在晚膳後,聊談中時間悄悄過去……
  遠處傳來“篤篤”“噹噹”梆鑼二敲的聲音。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瞇,道。
  “好快,已是二更時分啦!”
  “雲海飄影”廖愷道:
  “我等要去‘北橋頭’鎮西郊,如按時間算來,也差不多了!”
  話到此,眼色朝“丹冠神鶴”馮翔這邊,似有所言的示意一瞥。
  馮翔站起身出書齋,不多時,帶著四名體態魁偉,疾服勁裝的武士進來。
  廖愷緩緩一點頭,向石嗚峰這邊含笑道:
  “石少俠,我等這就起程吧!”
  “杯中神遊”侯乙,一託大葫蘆突然想了起來,嘻嘻一笑,道:
  “廖大當家的,一客不煩二主,勞您駕,吩咐他們替咱醉老頭兒葫蘆裡灌下酒……”
  廖愷接過葫蘆,交給邊上侍立的家人……不多時,這名家人捧了沉甸甸的大葫蘆進來,雙手端著葫蘆,給了侯乙。
  眾人出書齋,離“南嶺門”總壇,往“北橋頭”方向而來……
  “杯中神遊”侯乙,跟石嗚峰並肩走在一起,“雲海飄影”廖愷,“丹冠神鶴”馮翔二人居中,四名勁裝武士殿後。
  侯乙解下背上葫蘆,大口酒送進嘴裡,邊走邊道:
  “嗯,廖大當家府邪的酒,還真不錯呢!”
  後面廖愷含笑接口道:
  “侯道友長臥醉鄉,深得個中三味……老夫此乃貯放三十年的陳酒呢!”
  候乙抱屈不迭,道:
  “早知如此,咱醉老頭兒該多帶一只葫蘆來才是!”
  “丹冠神鶴”馮翔笑道:
  “不慌,侯道友……回去掌門人府邪時,再把搏痛飲,迎待黎明……”
  石鳴峰緊緊抿著嘴唇,邊走邊沉思著。
  夜風吹送,送來一陣長嘯聲……音韻揚抑頓挫,聽來宛如龍吟鳳鳴!”
  馮翔話未中落,就頓了下來。
  廖愷一聲輕“哦”,道:
  “石少俠,敢情前面傳來嘯聲,出自‘魔神,戈青之口?”
  石鳴峰點點頭,道:
  “不錯……待石某回聲相迎……”
  話落,一陣長嘯聲起……
  這縷嘯聲,聽進“雲海飄影”廖愷耳裡,不禁暗暗一震……
  此年輕人,年歲僅在二十光景,竟有如此充沛內勁,嘯聲進入耳裡,嗡嗡起震。
  驀地裡,人影閃晃,星月光亮下,一抹身形猶若巨禽翩空,凌空而下……站下前面兩三丈外!”
  “雲海飄影”廖愷,愕然止下腳步,目注看去……
  一個老者,頭戴氈帽,身穿一襲未上扣的對襟大褂,腰間束著一條布帶。
  不錯,正是魯中徂徠山一別,腰隔十餘年的“魔神”戈青……哦,還是這付老樣子!
  “丹冠神鶴”馮翔看來,心裡卻是暗暗嘀咕:
  “敢情老夫老眼昏花,有了視線上的錯覺,眼前露臉現身的‘魔神,戈青,看來比上次‘雙江口’鎮郊‘明園山莊’所看到的,好像‘矮’了一些?”
  “‘魔神”戈青哈哈哈朗笑……聲音粗壯,亦如焦雷行空。
  “杯中神遊”候乙,抬臉目注一瞥,吐出一縷只有自己聽到的笑聲,猛把大口口水吞下肚裡。
  “魔神”戈青笑聲落,朗聲道:
  “石鳴峰,你我並無夙怨新仇,此番不妨以武會友,老夫試試你武林後起之秀,分量如何?”
  石鳴峰躬身一禮,道:
  “戈前輩所指以武會友,不知如何交手?”
  “魔神”戈青朗爽的道:
  “你能接下老夫‘玄天七嵌掌’掌招三式,老夫即以昔年隨身兵刃,‘湛玉劍’相贈……”
  雙目遊轉如電,落向“雲海飄影”廖愷,又道:
  “廖愷,你在為一派掌門,卻令天下武林蒙羞……十年前,魯中徂徠山之役,趁火打劫,在老夫重創暈迷之際,竊走老夫隨身兵刃‘湛玉劍’……”
  “雲海飄影”廖愷,怒火內燃,臉色赤朱……
  但從“魔神”戈青,與“白玉龍”石鳴峰,兩人簡短的對話中聽來,知道自己必須忍住這股怒火。
  “魔神”戈青接著在道:
  “廖愷,你將自老夫身上竊走的‘湛玉劍’,轉交給石鳴峰,老夫與你‘南嶺門’恩怨過節,就此一筆勾銷……
  你若另有謀算,嘿……”
  目光轉向石鳴峰,又道:
  “石少俠,你不必‘替人作嫁衣’,受‘南嶺門’廖愷挑撥,使你我離間……廖凱如不將此‘湛玉劍’交於你手,你我聯手並肩,毀此‘南嶺門’總壇……”
  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阿哈”笑了聲,大葫蘆對準嘴,大口酒送進嘴裡。
  “雲海飄影”廖愷,對“杯中神遊”侯乙,這聲莫名其妙的醉笑,並不感到奇怪……
  但,“魔神”戈青這些話聽進耳,駭然一震之餘,暗暗冒出一層寒意。
  石鳴峰左手橫握,向右手虎口上一搭,進三步,退兩步,施了個進手禮後,朗聲道:
  “戈前輩,請賜招吧!”
  “魔神”戈青哈哈一笑,道:
  “石少俠,老夫第一招‘雲龍舒爪’……”
  這個“爪”字出口,掌帶勁風,直向石鳴峰的“華蓋穴”劈進。
  石鳴峰沒有硬接硬架,霍地一個轉身,使個“鐵門閂”封對方右臂。
  “魔神”戈青一聲朗笑,道:
  “好俊身法……接下老夫第二招‘海流環環’……”
  塌身錯步,左手向後一標,襲向對方下盤,右掌雙指疾吐,“驪龍探珠”,點向石鳴峰上盤兩眼……一招兩式,迅若冷電。
  石鳴峰一聲:
  “來得好!”
  勁提丹田,來個“猛虎當門”之勢,面門湊往後面一仰,閃過上盤之襲……
  就在此同一石火電光之間,左腿腳尖貼地,使個“大風車”身法,已堪堪避過對方一招。
  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舌尖一舐嘴唇,“嘖嘖”
  兩聲,向“丹冠神鶴”馮翔,道:
  “判官大掌法,‘魔神’戈青出手‘玄天七嵌掌”,固然威猛,激厲,咱石兄弟卻也不含糊!”
  “丹冠神鶴”馮翔,似乎進入一片沉思之中,沒有把話接下。
  “雲海飄影”廖愷接口道:
  “侯道友,石少俠出手乾淨利落,看來不在‘魔神’戈青之下……”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此話,心頭不禁暗暗一怔……你們這對金童玉女,可千萬不能讓人拆穿“紙老虎”才是呢!
  輕輕“嗯”了聲,替代了給廖愷的回答。
  “丹冠神鶴”馮翔,沒有回答侯乙,心裡卻在一陣的嘀咕:
  “今夜‘魔神’戈青所施展的‘玄天七嵌掌’,跟上次‘雙江口’鎮郊‘明園山莊’的一比,看來有點不一樣……
  上次才是真正威猛、激厲,打得如火似茶,把‘嘯天金鷲’巫衝,劈個塊肉分屍……今夜所看到的,戈青出手,似乎尚未盡全力,軟綿綿的,不如上次那份渾厚、威猛的勁道……”
  馮翔心念遊轉之際,倏然找到一個答案:
  “不錯,今夜‘魔神’戈青與石鳴峰交手,該是手下留情了。”
  場子中的“魔神”戈青,朗聲笑道:
  “石少俠,老夫第三招‘推山填海’出手啦!”
  雙掌一椎,挾起一股呼嘯勁風,疾向石鳴峰的面門劈來……
  石鳴峰一聲:
  “來得好!”
  身如驚虹走空,拔起兩丈,凌空一個空心跟鬥,翩然而下。
  “魔神”戈青哈哈笑道:
  “不錯,英雄出少年,石少俠三招擋過,老夫領教了……”
  兩道利器寒冰似的視線,目注“雲海飄影”廖愷一眼,道:
  “廖愷,老夫與你‘南嶺門’公案是否了斷,關鍵就在這把‘湛玉劍’上……”
  話到此,身形閃晃,猶如冷電一瞥,已消失在夜空。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一笑,道:
  “這位戈道友倒也乾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丹冠神鶴”馮翔,走來侯乙旁邊道:
  “侯道友,‘魔神’戈青和石少俠此戰,與‘明園山莊’一比,如何?”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轉,眼皮一翻,道:
  “判官大掌法,這完全是兩碼子事,如何能混在一起談……‘雙江口’鎮郊‘明園山莊’,那是‘魔神’戈青替江湖除害,今夜跟咱石兄弟照面交上手,那是以武會友。”
  “丹冠神鶴”馮翔回不出話,沉默下來……
  “杯中神遊”候乙此話,任何人聽來,並無有牽強之處。
  “雲海飄影”廖愷,抬臉凝視著“魔神”戈青身形消失的夜空一角……半晌,緩緩轉過身,向石鳴峰道:
  “石少俠,隨同老夫回去,取走‘湛玉劍’便了。”
  石鳴峰躬身一禮,道:
  “鳴峰謝過廖前輩!”
  眾人回來掌門人府邪,進入書齋……侯乙大葫蘆對準嘴,大口酒送進嘴裡,搖頭晃腦,嘴裡在嘀咕的念著道:
  “‘紅豆生南國,逢秋多結子,望君多擷取,此物最相思。’……”
  “阿哈”一笑,向石鳴峰道:
  “石兄弟,此‘物’最相思……是不是?”
  石鳴峰已聽出侯前輩醉話中,所含弦外之音,乃點點頭,道:
  “是的,侯前輩。”
  “雲海飄影”廖愷,從書齋牆沿櫃櫥中取出‘湛玉劍’……石鳴峰雙手接過,道:
  “多謝廖前輩贈此‘湛玉寶劍’!”
  嘴在說此話,石鳴峰心中卻是感傷萬千……珠還合浦,物歸原主……失落十餘年的恩師這把“湛玉劍”現在又歸回他老人家徒兒手裡。
  “雲海飄影”廖愷,見“杯中神遊”侯乙滿嘴醉話,含笑問道:
  “侯道友,如果酒意尚未盡興,飲個通宵達旦如何?”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瞇,嘻嘻笑道:
  “飲酒固吾所欲也,唯恐有打憂清靜也!”
  廖愷半夜叫起廚師,吩咐整上筵席,賓主又圍桌坐了下來。
  “丹冠神鶴”馮翔道:
  “石少俠,今夜敝主以‘湛玉劍’相贈,此乃出於對晚輩的關懷,井非由於‘魔神’戈青的跋扈囂張,才將劍拱手於人。”
  石鳴峰欠身一禮,道:
  “馮前輩不用叮嚀,晚輩知道。”
  他嘴上這樣回答,心裡卻又是暗暗感慨不已……
  此“湛玉劍”乃是昔年恩師隨身兵刃,只是給“雲海飄影”廖愷所取走,何嘗是“南嶺門”中之物?
  “雲海飄影”廖愷問道:
  “石少俠,此去欲往何處?”
  石鳴峰道:
  “晚輩蹤遊江南一匝,就即回魯西巨野……”
  廖愷緩緩一點頭,道:
  “原來石少俠故居在魯西……”
  石鳴峰接口道:
  “魯西巨野,是師父‘魔天神龍’向公瑜府邸……鳴峰自幼師父扶養長大,以師門為家。”
  廖愷又微微一點頭……目光投向“杯中神遊”侯乙,見他把酒一口口送進嘴裡……一笑道:
  “候道友,若說‘千杯不醉’,那就是非您莫屬了!”
  侯乙哈哈一笑,道。
  “酒醉人不醉,人醉心不醉,醒中有醉時,醉時也會醒!”
  四人吃喝談著時,遠處傳來雄雞鳴啼聲,已是晨成初曙的黎明時分……候乙衣袖一抹嘴,道:
  “廖大當家的,如果要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此話,也就是在此時此刻,咱老哥小弟要告辭走啦!”
  廖愷、馮翔兩人,也不再挽留,含笑站起身。
  “白玉龍”石鳴峰,和“杯中神遊”侯乙,向兩人告辭離去。
  走出“南嶺門”、巍峨巨宅,石鳴峰轉身往後面投過一瞥,問道:
  “侯前輩,孟姑娘現在不知在何處?”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惺鬆,朝大道前端望了眼,一指前面,道:
  “石兄弟,不用慌,咱們走去‘北橋頭’鎮西郊,相信自會遇到的……”
  邊走邊談著時,看到大道邊一根枝幹,從大樹上橫岔而出,侯乙“阿哈”一笑,站停下來,道:
  “石兄弟,‘摩天神龍’向老頭兒傳你的那套‘浮波掣影十二招’,不是使用雙劍的劍法……‘湛玉劍’已物歸原主,另外那把劍,不妨就掛在這枝樹幹上……”
  石鳴峰殊感意外,道:
  “侯前輩,把劍掛在樹幹上?”
  “杯中神遊”侯乙道:
  “不錯,這裡離‘南嶺門’就在咫尺之間,這條大道上來往的武林中人物一定很多,不妨把劍掛在樹幹,留給有緣人,這也是物盡其用。”
  石鳴峰見候前輩說出這番道理,聽來似通非通……但身帶兩把劍也是累贅,就解下過去用的那把長劍,躍身一縱,掛上樹幹。
  兩人繼續往“北橋頭”鎮西郊而去……
  路邊樹林間,傳出一響脆生生“噯”的招呼聲,一條身形翩然而出,道:
  “咱算準你兩人,會從這邊來的……”
  石鳴峰不期然中,脫口道:
  “孟玲,辛苦你了!”
  孟玲見石鳴峰沒有加上“姑娘”兩字,不但並不見怪,臉上還綻出一縷甜甜的笑容來,把手上那只袋囊交了過去,道:
  “鳴峰,這是你的,還是由你隨身攜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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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鄱陽風雲

  “杯中神遊”侯乙朝兩人瞇眼一笑,道:
  “你的我的他的……你兩人還用分誰是誰的?”
  石嗚峰接過袋囊,問道:
  “那頂氈帽也在裡面?”
  孟玲咕地一笑,道:
  “一件也沒有短少,都在裡面啦!”
  話到這裡,眨動一雙秋水似的明眸,向侯乙問道:
  “醉伯伯,咱們現在去哪裡?”
  “杯中神遊”侯乙,帶著一份關懷的口氣,道:
  “孟姑娘,咱老哥小弟二人,僕僕風塵,南北往返,會不會耽誤了你的時間?”
  三人移步往前面走去……孟玲邊走邊道:
  “師父吩咐咱孟玲,尋訪分散十九年的父母親下落,但並沒有指出在那一個地點、方向,咱也只有走到那裡就那裡了!”
  石鳴峰視線投向侯乙、孟玲,道:
  “我想回魯西巨野,師父那兒一次……昔年恩師公案,尚有三樁未曾了斷,地點都在北地江湖……”
  “杯中神遊”侯乙,兩條疏疏朗朗的眉一掀,道:
  “尚有三樁公案?”
  此刻,“玉枝金雀”孟玲已知道石鳴峰昔年的身世、經過……是以石鳴峰不用顧忌的回答道:
  “侯前輩,鳴峰過去曾向您說過……魯中徂徠山之役,恩師戈青遭南北四大高手圍襲……”
  “杯中神遊”侯乙,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其中兩人,一個是‘七海盟’掌門‘翠竹臨風’後希平,一個是‘南嶺門’廖老頭兒,偷走你師父那把‘湛玉劍’……”
  沉思了下,又道:
  “另外那兩人,一個是‘八荒鐵蹄會’的‘赤雷嘯虹’鄧昆,和‘北冥會’的‘摘星攀月’邵震……還有誰,老哥哥記不起來啦!”
  石鳴峰沉重的道:
  “還有是魯南向城,‘臥龍山莊’莊主‘鐵膽金戈’蕭彬……”
  侯乙一眨眼,道:
  “石兄弟,‘鐵膽金戈’蕭彬又是怎麼的?”
  石鳴峰輕輕籲吐了口氣,道:
  “恩師戈青首級,就斷在‘鐵膽金戈’蕭彬之手……”
  侯乙喟然道:
  “江湖上雖然有不少恩怨仇殺,但‘魔神’戈道友落得如此下場,卻也是少見。”
  石鳴峰道:
  “昔年恩師諭示鳴峰,‘報仇’之事可以撇下不談,但要收回老人家遍散各地的肢骨,和他老人家隨身兵刃‘湛玉劍’……”
  “杯中神遊”侯乙點點頭,道:
  “不錯,如此說來剩下那三人,俱是北地江湖中人物……”
  孟玲接口道:
  “鳴峰,咱孟玲跟你一起北上……”
  石鳴峰尚未回答,侯乙接上道:
  “孟丫頭,從此地閩省去北地江湖,可遠呢!”
  孟玲“嘻”的一笑,道:
  “醉怕伯,您忘啦……咱孟玲就是從北地豫西外方山來的!”
  “杯中神遊”侯乙見自己的話給頂了回來,醉眼一瞪,“哼”了聲。
  孟玲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問道:
  “鳴峰,那把‘湛玉劍’,廖老頭兒已交還你了?”
  石鳴峰一按腰間,道:
  “已佩帶在身……”
  孟玲轉身看了眼,卻又困惑問道:
  “你原來那把長劍呢?”
  石鳴峰指著侯乙,含笑道:
  “侯前輩說是留給‘有緣人’,把那把長劍掛在路邊樹幹孟玲咭咭笑道:
  “醉伯伯想出的‘醉主意’,都是古里古怪,跟人家不一樣的。”
  山徑盡頭,傳來一陣長吟朗誦之聲:
  “桂掉兮蘭槳,擊空明兮流光,渺渺乎餘懷,望美人兮天一方……”
  這響朗吟聲繞繚未輟之際,銀鈴似的一縷脆笑聲起,問道:
  “醉伯伯,您的‘美人’在哪裡呀?”
  另外一響聲音,笑著接口道:
  “侯前輩的‘美人’,就是他背上那只大葫蘆……”
  笑談聲中,山徑盡頭走來三人。
  頭前那個,頭盤髻,身穿一襲呂純陽八卦道袍,背上負著一只碩大無比的葫蘆,是個七十左右的老者。
  銜尾一對年輕男女,並肩而行……男的英姿軒朗,玉樹臨風,女的比玉生香,比花解語。
  這三人,就是來自閩中南平“南嶺門”總壇的“杯中神遊”侯乙,“白玉龍”石鳴峰,和“玉枝金雀”孟玲。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大笑道:
  “不錯……孟丫頭,醉伯伯的‘美人’,就是這只盛酒的大葫蘆,朝夕相聚,難分難捨……”
  山風吹送,孟玲一聲輕“哦”,道:
  “噯,你們靜靜聽,哪裡來這縷悅耳甜美的聲音……好像是笛聲,也像吹蕭的聲音……”
  侯乙凝神聽去,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這是長蕭所吹奏的音律……此人中氣充沛,這縷蕭聲才悠揚遠傳!”
  孟玲眨動一對星星似的眸子,道:
  “奇怪,會有人找來這裡靜悄悄的荒野山徑,吹奏長蕭?”
  石鳴峰含笑道。
  “名士高人,遠離塵世,說不定在此結廬隱居……”
  孟玲接口道:
  “鳴峰,咱們找去看看……不知是何等樣一個絕世高人隱居此地?”
  三人循聲找去……走完山徑,一條迤邐而上,寬敞的山道,橫在前面。
  “杯中神遊”侯乙,一響“嗨”的聲,道:
  “金童玉女慢點走,咱醉老頭兒聞到一縷酒香呢……”
  兩人瞠目不知所答……孟玲愣了下,道:
  “醉伯伯,咱們只聽到蕭聲,那裡來的酒香?”
  侯乙“嘻”的一笑,道:
  “孟丫頭,不會錯,錯不了!”
  敢情“杯中神遊”侯乙,整天不離酒,是以對酒才會有特別敏銳的感應。
  三人循著這縷蕭聲找去,音響漸漸嘹亮,未見到結廬茅屋,山道邊沿卻有一座黃牆斑剝的古廟……蕭聲就自這座古廟而出……
  不錯,一陣山風吹來,蕭聲中還帶著酒香。
  三人來到古廟廟門前,大門頂端有一方橫匾,可以看出字跡模糊不清的“山神廟”三字。
  一陣撲鼻酒香,摻夾著裊裊流轉的簫聲,自“山神廟”中繚繞而出。
  侯乙聞到這陣酒香,猛咽下大口的口水。
  孟玲悄聲道:
  “醉伯伯,咱們進廟裡去看看……”
  侯乙尚未接口回答,簫聲兀然而止,一陣洪亮的聲音出自山神廟,道:
  “廟門並未上閂,如有此雅興,四海之內皆兄弟,不妨把樽一聚。”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廟中傳出這陣話聲,“阿哈”一聲,推開廟門而入……古廟大殿上,有兩人盤膝席地而坐
  一個身穿布衣長袍,年有七十左右,膝腿橫著一只熠熠生光的銀蕭。
  另外那個年在四十左右,光頭禿頂,一顆腦袋又圓又大,渾如芭鬥,短襖敞胸,露出一撮烏黑的胸毛。
  侯乙向兩人抱拳一禮,道:
  “我等孟浪來此,打擾二位酒中雅興了!”
  石鳴峰和孟玲兩人,也自銜尾進來廟裡。
  禿頂大漢哈哈笑道:
  “尊駕不用客氣,來來來,有酒大家喝……”
  探頭朝後面石鳴峰、孟玲望了眼,一拍童山濯濯的光腦袋,又道:
  “只是這裡沒有桌椅座席,可要委屈三位了!”
  銀蕭老者見侯乙頭抓髮髻,身穿一襲呂純陽八卦道袍,背負一只大葫蘆,若有所思中含笑道:
  “尊駕與當今武林有‘杯中神遊’之稱的侯乙侯道友,可有淵源?”
  “杯中神遊”候乙,醉眼一眨,阿哈一笑,道:
  “不錯,不錯,一支銀簫吹出一曲“鳳求凰”,一襲布衫浪蕩江湖行……‘布衣銀簫’於老頭兒您可認識?”
  老者哈哈大笑,站了起來,一拍侯乙肩背,道:
  “‘人生何處不相逢’……醉老頭兒,您我神交久矣,今兒會在山神廟見面,難得難得!”
  這老者名“於瘦竹”,不分寒暑,身穿一襲布衣長袍,手中這支兩尺八寸長銀蕭,既可作音律自娛,亦可作為“雞心鐵”“判官筆”棍棒諸類兵器。禦敵運用,是以武林中有“布衣銀簫”於瘦竹的名號。
  “布衣銀簫”於瘦竹向禿頂中年大漢,含笑道:
  “胡兄弟,你雖然愛好喝酒,但如若跟這位‘杯中神遊’侯乙侯道友相比,‘火侯’就差一大段了……”
  接著,把禿頂大漢,替侯乙引見介紹一番。
  此人名“胡鬥’,有“鐵缽郎”之稱,也是江南武林中一條鐵錚錚的漢子。
  “布衣銀簫”於瘦竹,一指石鳴峰、孟玲兩人,向侯乙道:
  “侯道友,此二位請替老夫與胡兄弟引見一下……”
  “杯中神遊”侯乙,將石鳴峰和孟玲兩人,替“布衣銀簫”於瘦竹,和“鐵缽郎”胡鬥引見一番。
  胡鬥哈哈笑道:
  “昔年宋江有‘及時雨’之稱,此番石少俠來到贛北鄱陽湖畔,‘章田鎮’鎮郊山神廟,用上‘及時雨’三字,卻也再恰當不過……”
  一頓,又道:
  “來!床!江湖中人不拘小節,咱們大殿上席地而坐,邊喝邊談……”
  “杯中神遊”侯乙,解下大葫蘆,一口酒送進嘴裡,把大葫蘆放在地上,含笑道:
  “咱醉老頭兒乾淨利落,幹乾脆脆,你們要喝酒,大葫蘆對準嘴就行了……”
  對剛才“鐵缽郎”胡鬥的話,侯乙已聽出弦外之音,是以試探問道:
  “胡老弟,這裡贛北一帶,敢情發生了風吹草動之事?”
  “鐵缽郎”胡鬥,大口酒送進嘴後,道:
  “侯前輩,這話您問對了,一點不錯……鄱陽湖邊小孤山,盤踞了一夥盜匪……***,連官家衙門也傻了眼,奈何他們不得……”
  “布衣銀簫”於瘦竹,接口道:
  “江南俠義門中,想要合力將其剪除,但這夥盜匪卻也不是輕易所能對付的人物……”
  胡鬥又道:
  “剛才咱和於前輩正在談著,要剪除小孤山這股盜匪之事,在眼前,只有兩人可以擋下……”
  侯乙兩眼一直,問道:
  “胡老弟,您說,哪兩人?”
  “鐵缽郎”胡鬥道:
  “前些時候,湘鄂一帶出現一個無惡不作,姦淫擄掠的狂獠‘七爪修羅’閔堪,武林中人可也奈何他不得……這件事給再次露臉江湖的‘魔神’戈青戈前輩知道,他老人家出手‘玄天七嵌掌’,就將此獠除去……”
  “杯中神遊”侯乙,朝石鳴峰這邊醉眼一瞪,接口問道:
  “另外那個又是誰?”
  “鐵缽郎”胡鬥,哈哈笑道:
  “侯前輩,您老人家問另外那個是準,就是這位‘及時雨’,來到戟北的‘白玉龍’石少俠……”
  胡鬥對石鳴峰之事,似乎知道得不少,又道:
  “湘中新化‘九環莊院’,石少俠劍斃‘南嶺門’掌門人師弟‘冥島禿叟’狄松……身懷之學,業已震撼江南武林……”
  石鳴峰欠身一禮,道:
  “胡兄,那是您過獎了!”
  “鐵缽郎”胡鬥道:
  “石少俠,假的不能真,真的假不了,這是江南武林誰都知道的事,並非咱胡鬥空穴來風……”
  石鳴峰劍眉微微一轉,問道:
  “胡兄,盤踞小孤山那股盜匪,匪首是何等樣人物?”
  “布衣銀蕭”於瘦竹接口道:
  “匪首‘雷洪’,身懷絕技,有‘九幽活判’之稱,據說此人來自北地江湖!”
  “杯中神遊”侯乙,吼了聲,道:
  “人娘的,北地江湖中人,來江南找財路,那是撈過界啦!”
  視線投向石鳴峰,間道:
  “石兄弟,這件事你看如何?”
  石鳴峰慨然道:
  “剪除江湖敗類,乃是我等俠義門中分內之事……但,此‘九幽活判’雷洪,既來自北地江湖,不知道他又是何種來歷?”
  “鐵缽郎”胡鬥道:
  “有少俠,據江沏傳聞,此‘九幽活判’雷洪,來自山西雲中山華陽峰……是北地一個幫會中人物……”
  石鳴峰聽到“山西雲中山華陽峰”,又聽胡鬥說出“北地幫會中人物”,當他想到另外一件事上時,就即問道:
  “胡兄,你是否知道,此‘九幽活判’雷洪,是晉地那一幫會中人?”
  胡鬥就即答道:
  “此‘九幽活判’雷洪,來自晉中雲中山華陽峰‘八荒鐵蹄會’……”
  一頓,又道:
  “此‘八荒鐵蹄會’在北地江湖,是個響噹噹的門派……
  ‘九幽活判’雷洪,卻不在北地江湖活躍,而來江南找財路……”
  石鳴峰聽到有關“九幽活判”雷洪的娘家底細後,冷然一笑,道:
  “孽障,石某先將你除去,再找去晉中雲中山‘八荒鐵蹄會’……”
  此話聽進“布衣銀簫”於瘦竹,和“鐵缽郎”胡鬥耳中,暗暗一怔,無法會意過來。
  “杯中神遊”候乙,不希望兩人追問下去,“阿哈”一笑,把話題移轉問道:
  “您兩位不去酒肆飯館,把樽對酌,如何找來這裡‘山神廟’古廟?”
  “布衣銀簫”於瘦竹,答非所問,含笑問道:
  “侯道友,您並非玄門弟子,幹嘛身穿八卦道袍……而盛酒用酒壺,您又如何把酒放入葫蘆之內?”
  “杯中神遊”候乙,一笑道:
  “咱醉老頭兒身穿八卦道袍,用大葫蘆盛酒,就是喜歡這個調調兒。”
  “布衣銀簫”於瘦竹哈哈笑道:
  “醉老兒,回得有理,老夫原話奉回……您問咱們因何不去鎮街酒肆飯館,來此破廟舉杯對酌,咱們也是喜歡這個調調兒。”
  “杯中神遊”侯乙,問出的話給頂了回來,臉上一熱,回不出話來。
  孟玲脆生生笑著道:
  “醉伯伯,這位於前輩可能還有些話,並未說出來……
  他跟這位胡壯士在古廟喝酒,那是可以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鐵缽郎”胡鬥哈哈笑道:
  “孟姑娘說得有理,咱和於前輩來此古廟舉樽對酌,正是‘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八個字……”
  石鳴峰含笑接口道:
  “胡兄,這裡‘章田鎮’也在鄱陽湖之濱,你二位避免‘隔牆有耳’,才雙雙找來這裡古廟?”
  “布衣銀蕭”於瘦竹點點頭,接口道:
  “不錯,石少俠,我等正在商討,如何應對鄱陽湖畔小孤山這股盜匪之策……‘九幽活判’雷洪手下爪牙眾多,常出沒在湖畔各處鎮甸,我等怕打草驚蛇,反使對方有準備!”
  “鐵缽郎”胡鬥道:
  “‘九幽活判,雷洪,帶領手下一批蝦兵蟹將,來江南武林,紮寨鄱用湖畔小孤山,似乎並不盡然是找他們的財路……”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道:
  “山大王紮寨,不是找財路,敢情還是招兵買馬,向朝廷造反?”
  “布衣銀簫”於瘦竹道:
  “醉老頭兒,別把話題扯得那麼遠……真要向朝廷造反,還數不到像‘九幽活判’雷洪這等人身上!”
  “鐵缽郎”胡鬥又道:
  “‘九幽活判,雷洪,可能是奉他們掌門人之諭,來江南武林拓展地盤的……”
  “山神廟”裡,眾人席地盤坐大殿,正在吃喝談著時,“布衣銀簫”於瘦竹豎起銀簫噎噎嗚嗚吹了起來!
  酒中吹簫,並元不妥之處,但此時此刻,眾人話未中落之時,似乎有點突然!
  石鳴峰、孟玲兩人,微微怔了下,朝“布衣銀簫”於瘦竹這邊看來。
  這縷銀簫之聲,雖然可以遠傳至數裡外,但廟殿上眾人聽來,還是那麼輕柔悅耳。
  “杯中神遊”侯乙,兩顆醉眼滴溜一轉,給他想到一件事上……向“鐵缽郎”胡鬥一笑,道:
  “胡老弟,咱醉老頭兒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敢情這裡山神廟,要演出一出‘群英會’的連臺好戲?”
  胡鬥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咧嘴一笑,替代了回答。
  “布衣銀簫”於瘦竹,吹過一陣後,放下手中銀簫,似乎若有所思……
  他再次豎起銀簫,正要抿嘴吹時,“篤!篤!篤!”幾響輕扣廟門聲……
  “鐵缽郎”胡鬥,朝向廟門處朗聲道:
  “風雨故人來,簫聲迎嘉賓!”
  一響“軋軋”聲,廟門開處,兩條身形翩然而入……
  頭前一個,頭戴竹笠,短襖衫褲,個子矮肥,看來年紀有六十多歲。
  銜尾那個,文中儒衫,身材修長,風度翩翩,年紀在四十左右。
  兩人進來廟殿,看到石鳴峰、侯乙,和孟玲三人時,顯得微微一怔。
  “布衣銀簫”於瘦竹哈哈一笑,道:
  “宮老,駱兄弟,兩位不必感到意外,這二位不是外人……”
  “鐵缽郎”胡鬥一指石鳴峰,道:
  “這一位就是在湘中新化‘九環莊院’,劍挑‘冥島禿叟’狄松的‘白玉龍’石鳴峰石少俠!”
  矮肥的“宮老”哈哈一笑,道:
  您二人把‘白玉龍’石少俠請來,倒是難道……”
  “杯中神遊”侯乙,瞇眼一笑,接口道。
  “肥佬,咱們三人是不請自來的……”
  “宮老”兩眼一直,道:
  “尊駕,您……又是誰?”
  侯乙捧起大葫蘆,“咕咯”喝進大口酒,笑了笑,道:
  “‘杯中神遊’侯乙……”
  “宮老”殊感意外,道:
  “您……原來就是您……”
  侯乙哈哈一笑,道:
  “肥佬,別你我他……您又是準,報下名來,讓咱醉老頭兒多個朋友!”
  這位叫“宮老”的老者,一指自己道:
  “咱小老兒‘宮明’,蒙江湖同道送了個‘竹笠翁’的稱號……”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瞇,笑道:
  “不錯,‘竹笠翁”宮明,江南武林有此一號人物……
  肥佬,咱醉老頭兒跟你一見如故,不妨也送你一個稱號,如何?”“武林中人對這個玩世不恭,遊戲三昧的老俠隱“杯中神遊”候乙,早有所傳聞……“竹笠翁”宮明愣了下,道:
  “侯道友,您送咱小老兒什麼稱號?”
  侯乙用手一比,道:
  “肥佬,您身高不過三尺,咱醉老頭兒送您一個‘三寸丁’的稱號,倒是名符其實!”
  “竹笠翁’、宮陰臉上一熱,狠狠瞪了眼。
  “布衣銀蕭”於瘦竹,哈哈大笑中,把“玉枝金雀”孟玲,和那位中年書生也替眾人引見介紹了下。
  此中年書生叫“駱勝”,武林中有“寒霞秀士”之稱。
  眾人席地坐下山神廟大殿後,話題移到他們今日山神廟廟會上……
  “寒霞秀士”駱勝道:
  “據駱某探聽所知,小孤山又來了不少南下的高手……
  ‘玉面蜘蛛’虞瑛,也在其內……”
  石鳴峰見這位“寒霞秀士”駱勝,口氣著重於這人身上,詫異問道:
  “駱兄,此‘玉面蜘蛛’虞瑛,又是何等樣人物?”
  “寒霞秀士”駱勝,道:
  “從江湖傳聞,此‘玉面蜘蛛’虞瑛的廬山真面目,是個身懷絕技的年輕女子,但她幻變千相,善於易容化妝……”
  “杯中神遊”侯乙問道:
  “駱老弟,您剛才聽說‘南下’,這夥人又是從何地南下江南?”
  駱勝道:
  “小孤山紮寨的‘九幽活判’雷洪,乃是山西雲中山華陽峰,‘八荒鐵蹄會’中人物……晚輩所指的南下,是指這夥人從山西南下江南……”
  “玉枝金雀”孟玲道:
  “這些人山中稱王,剪徑攔劫,還有年輕女子在內?”
  “竹笠翁”宮明道:
  “孟姑娘,小孤山這夥歹徒,跟其他山大王剪徑攔劫不一樣……”
  微微一頓,又道:
  “他們並非出沒山徑,攔路打劫,而是派出能幹的‘探子’去各處城邑鎮甸探聽,如果發現有‘肥水’可撈之處,立即回報小孤山,派出高手前去搶劫!”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眼皮一翻,道:
  “人娘的,小孤山這夥龜孫王八,原來翻了新的花樣,用的是獨行盜的行徑?”
  宮明一點頭,道:
  “不錯,侯道友……咱們找來這裡山神廟之會,原因也在這裡……”
  “寒霞秀士”駱勝接口道:
  “小孤山派出‘探子’,扮成各式各類的模樣,去縣城市鎮,我等生恐打草驚蛇,才找來這裡‘章田鎮’鎮郊的山神廟!”
  “布衣銀簫”於瘦竹等眾人,把如何應對小孤山之策談過一陣後,於瘦竹向石嗚峰、候乙、孟玲等三人道:
  “您三位若能抽出時間,三天后請駕往鄱陽湖南端三十裡,‘流花塘’鎮郊,‘梅軒莊院’一行……”
  石鳴峰問道:
  “於前輩所指‘梅軒莊院’,又是何等樣一個所在?”
  於瘦竹道:
  “‘梅軒莊,莊主‘羽化九騰’呂方,乃是贛北一帶知名之士……”
  “杯中神遊”候乙,已聽出話中含意,緩緩一點頭,向石鳴峰、孟玲二人道:
  “石兄弟、孟姑娘,三天后,咱們不妨去‘梅軒莊’,拜會那位‘羽化九騰’呂莊主一次。”
  話落,背起那只大葫蘆,站起身,哈哈一笑,又道:
  “於道友,你四位山神廟中修禪養真,咱醉老頭兒帶了金童玉女先走一步啦!”
  三人告辭離開山神廟,往山道一端走去……
  孟玲惑然道:
  “醉伯伯,人家還在談著,咱們怎麼先走啦?”
  “杯中神遊”候乙道:
  “孟丫頭,你剛才沒有聽到,那個禿頂光腦袋說的‘風雨故人來,簫聲迎嘉賓’……他們山神廟之會,有他們談的話,咱們已知道小孤山那回事,就不必‘夾蘿蔔心’,插在他們中間啦!”
  石鳴峰對這件事,已有了個決定……
  撇開“布衣銀簫”於瘦竹等不談,剪除江湖敗類,乃是俠義門中份內之事。
  小孤山這夥強徒,為非作歹,匪首“九幽活判”雷洪,是晉地“八荒鐵蹄會”中人物,自己不必“舍近求遠”。
  除去“九幽活判”雷洪等這夥人,不但是替江湖除害,同時也是削薄“八荒鐵蹄會”的實力。
  孟玲一聲輕“哦”,道:
  “醉伯伯,咱們去哪裡?”
  “杯中神遊”侯乙,遙手一指,道:
  “前面不遠,可能就是‘章田鎮’啦!”
  孟玲突然想到那回事上,又道:
  “醉伯伯,剛才山神廟中那個‘寒霞秀士’駱勝說,小孤山來了一個‘玉面蜘蛛’虞瑛,幻變千相,善於易容扮妝……”
  “杯中神遊”侯乙“嘻”的一笑,道:
  “孟丫頭,你想跟那個‘玉面蜘蛛’虞瑛,照面會一會?”
  孟玲點點頭,道:
  “是的,那駱勝說,‘玉面蜘蛛’虞瑛的廬山真面目就是個年輕女子……”
  石鳴峰含笑接口道:
  “孟玲,那個‘玉面蜘蛛’虞瑛,有一手幻變千相的易容絕技,你又如何知道誰是‘玉面蜘蛛’虞瑛?”
  孟玲一努嘴道:
  “‘天下無難事,就怕有心人’……那虞瑛再是幻變千相,咱孟玲也要把她揪出來。”
  大道上行人漸漸稠密,前面已是鄱陽湖邊的“章田鎮”了。
  “杯中神遊”侯乙,解下背上大葫蘆,裡面已涓滴不存,“哼”了聲,道:
  “這只葫蘆真該死,幾口酒喝下,裡面又是乾乾淨淨,半滴也沒有了。”
  孟玲脆生生一笑,道:
  “醉伯伯,您別罵大葫蘆‘該死’,您不喝,葫蘆裡永遠是滿撲撲的酒,一滴也不會少的。”
  三人來到街上,石鳴峰視線遊轉之際,一指前面道:
  “侯前輩,前面大街邊上,圍著一堆人,不知是怎麼回事?”
  侯乙尚未回答,孟玲已接口道:
  “鳴峰,咱們走去看看!”
  三人走來牆堆,縱目朝裡面看去,原來是個問卜測字,算命相面的攤子。
  侯乙朝那個賣卜的相士看去,文巾儒衫,頷留清髯,原來是個冬烘老窮酸。
  這個測字問卜的老相士,似乎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很靈驗,因而有不少人上前求教。
  “杯中神遊”侯乙,看來覺得有趣,咧嘴一笑,道:
  “金童玉女,咱醉老頭兒過去測字問卜,向這位老相士討教一下!”
  坐在裡面凳上的老相士,也已聽到侯乙這話,含笑點頭,道:
  “老先生請於盒中取起一枚紙卷,老朽依紙捲上字,替您拆字觸機一算!”
  侯乙從桌上紙盒中,取出其中一枚紙卷,交了給老相士……
  老相士揭開紙卷,上面寫著一個“坐’字……就即向侯乙問道:
  “不知老先生所問何事?”
  “‘問的何事’?”“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瞇,笑了笑,道:
  “煩先生問卜一算,咱醉老頭兒‘酒運’如何?”
  敢情,問卜觸機那有問到“酒運”那回事上?
  這位賣卜老先生朝“杯中神遊”侯乙目注一瞥,微微一笑,揮筆將“坐”字拆成“人”
  “人”“土”三字,緩緩一點頭,道:
  “老先生問卜問到‘酒運’,倒是一個上上之卦。”
  石鳴峰和孟玲兩人,見侯乙觸機問“酒運”,不由暗暗發笑……
  見賣卜先生說出這話,又不由直愣愣朝他看來。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亮,問道:
  “先生,何以見得?”
  賣卜的指著紙上所寫拆開的三字,道:
  “‘坐’字拆成兩個‘人’一個‘土’字……瓷土、陶土上窯可以做成酒壺,兩人對坐,加上一把酒壺,豈不是把壺對酌,酒中逢知己……”
  賣卜先生向侯乙微微一笑,又道:
  “老先生觸機問卜,拈上此‘坐’,問到‘酒運’如何,倒是一個上上之卦。”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大笑,付了酒金,和石鳴峰、孟玲兩人離去。
  孟玲咭地一笑,道:
  “醉伯伯,剛才那個窮酸老冬烘,對‘拆’字倒還真有一套本領呢?”
  石鳴峰含笑接口道:
  “孟玲,‘本領’兩字談不上,這是那拆字先生的‘觸機’,反應敏銳,從侯前輩拈來這個‘坐’字,問到‘酒運’如何,就聯想到瓷土、陶土,可以燒成酒壺的那回事上。”
  “杯中神遊”侯乙,“阿哈”一笑,道:
  “石兄弟,混在江湖上討口飯吃,可並不簡單,肚子裡”
  還得有幾把‘刷子’才是!”
  孟玲朝天色望了眼,道:
  “醉伯伯,你肚子裡的酒蟲,還沒有造反?”
  侯乙一點頭,道:
  “孟丫頭說得不錯,又是祭‘五臟廟’的時刻啦!”
  石鳴峰一指大街邊,道:
  “候前輩,那邊有家‘明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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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幻變乾相

  三人走進這家“明月樓”酒店,裡面的店夥殷殷接待,迎上樓廳……侯乙朝樓廳回顧一匝,客人不多,只佔四成桌座……他們坐下近牆沿一張桌座,吩咐端上酒菜。
  三人吃喝時,“   ”一陣樓梯聲起,上來一位客人。
  侯乙側臉投過一瞥,上樓來的這位客人,身穿一襲長袍,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店夥上前張羅,請這位客人到窗櫺處一張桌座,這人朝牆沿桌座望了眼,卻在三人鄰邊一張桌座坐了下來。
  這人出手很闊綽,雖然只是一個人,要了不少菜,還讓店夥,暖上一大壺酒。
  酒菜端上,這人舉酒獨酌 吃喝時,朝鄰桌侯乙放在桌上的那只大葫蘆,連連看了幾眼。
  三杯下肚,這人從座椅站起,到侯乙桌座邊,長揖一禮,道:
  “這位老人家請了……”
  “杯中神遊”侯乙微微一怔,回過一禮後,道:
  “這位仁兄有何賜教?”
  中年人道:
  “晚生尤通據桌獨酌,殊感元聊,您老人家桌上三位,如不見棄,我等並座一桌如何?”
  石鳴峰和孟玲二人,聽來感到很意外……素昧生平,並不相識,這家酒店樓廳客人不多,幹嘛擠來人家桌座坐一起?
  “杯中神遊”侯乙,卻是個浪跡各地數十年的“老江湖”,稀奇古怪的事碰到很多……
  醉眼一瞇,點點頭,道:
  “使得,使得……酒中作伴,有何不可?”
  尤通吩咐店夥,將自己的酒菜,移來三人桌上……向三人敬過酒後,含笑問侯乙道:
  “不知您老人家如何稱呼?”
  “杯中神遊”侯乙,見識多,閱歷廣,離奇古怪的事,遇到過不少……
  此刻,卻對這個毛遂自薦,作不速之客的中年人尤通,心裡不禁暗暗嘀咕起來……
  這小子是啥路數?
  敢情是要“翻門檻”,“釣肥羊”,找來咱們三人身上,那是他摸錯門,找錯人了。
  “杯中神遊”候乙,醉眼一瞇,笑吟吟道:
  “小老兒姓‘乙’……甲乙丙丁的‘乙,……尤老弟,你叫咱‘乙老丈’行啦……”
  尤通微微愣了下……“百家姓”裡,怕找不到這樣一個“乙”姓。
  候乙指了指石鳴峰、孟玲兩人,道:
  “這是咱老頭兒的兩個小兄弟、小妹子、一個叫‘阿龍’,一個叫‘阿鳳’……”
  尤通向兩人欠身一禮。
  孟玲想笑不敢笑,心裡卻在暗暗打轉……
  醉伯伯也真是的,把咱孟玲的名字也換了,換上“阿鳳”兩個字。
  “白玉龍”石鳴峰,心裡卻有另外的想法……
  這尤通中年人,不知是何等樣人物……若是想佔上侯前輩的“便宜”,那是他有眼無珠,要吃大虧了。
  尤通舉酒相邀,含笑問道:
  “乙老丈,你三位從何處來,準備去哪裡?”
  “杯中神遊”侯乙,心自忖道:
  “小子,你要掏咱醉老頭兒的娘家底細,可不那麼容易呢?”
  醉眼一瞇,嘻嘻一笑,道:
  “小老兒帶了小兄弟‘阿龍’,小妹子‘阿鳳’,來自福建,去往山東,路過此地……”
  尤通一聲輕“哦”……橫跨了半壁江山,這麼遠路。
  這個尤通向侯乙連連敬酒,嘴裡卻是天南地北問個不休……含笑又道:
  “乙老丈,咱尤通提起一個人,不知你可知道?”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尤通這話,心裡暗暗笑了起來……小子,這下是你狐狸抖露尾巴的時候了!
  兩眼一直,急急問:
  “尤老弟,你說,誰,是誰?”
  尤通一口酒送進嘴裡;道:
  “鄱陽湖之南三十裡‘流花塘,……‘梅軒莊院’莊主‘羽化九騰’呂方……”
  “‘梅軒莊’莊主‘羽化九騰,呂方?”侯乙醉眼一轉,倏然想了起來……
  不錯,在山神廟時,“布衣銀簫”於瘦竹,曾提到此人,邀咱們三天后往“梅軒莊”一行。
  此尤通突然提到“羽化九騰”呂方,難道……
  “杯中神遊”侯乙,沒有把話接下,眼皮一眨後,問道:
  “尤老弟,你認識‘梅軒莊’莊主‘羽化九騰’呂方?”
  尤通“嘿”聲一笑,道:
  “呂方這老家夥,自以為是贛北知名之士,其實不值半分錢……”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這話,否定了剛才的想法,卻是另外找到了一個答案……
  從山神廟“布衣銀簫”於瘦竹等那夥人話中聽來,跟“羽化九騰”呂方相峙對壘的,該是紮寨小孤山的“八荒鐵蹄會”中人。
  此刻,這尤通叫呂方一聲“老家夥”,又說出這些話來,顯然不是江南俠義門中之列,此尤通是“八荒鐵蹄會”中的弟子了。
  侯乙找出這樣一個答案,“阿哈”笑了聲,大口酒送進嘴裡,道:
  “不錯,尤老弟,別說不值半分錢,連一堆狗屎都不值!”
  尤通見這位“乙老丈”,嘴裡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感到很意外,試探問道:
  “乙老丈,您認識那個呂方?”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一笑,道:
  “尤老弟,小老兒跟兄弟、妹子三人,是過路客人,誰也不想認識誰……你說,是不?”
  侯乙嘴上在說,心裡卻又想到另外一回事上……
  “這個‘八荒鐵蹄會’中弟子尤通,不找張三,不找李四,偏偏上‘明月樓’搭訕找上自己三人,難道自己三人行蹤已給洩底?”
  兩顆醉眼滴溜一轉,笑瞇瞇道:
  “尤老弟,你酒量可真不錯呢?”
  任何一個嗜酒的人,都樂意聽到“酒量不錯”這話……
  大杯酒送進嘴裡,尤通哈哈一笑,道:
  “好說,好說……咱尤通就愛杯中之物!”
  “杯中神遊”侯乙,眼皮一翻,醉眼一睜,向“玉枝金雀”孟玲道:
  “阿鳳,向尤家大哥敬酒!”
  孟玲聽來莫名其妙,淋了一頭霧水……
  醉伯伯也真是的,叫咱孟玲敬酒,還要咱叫這個臭男子,野小子一聲“大哥”!
  她心念正在打轉,桌底下的腳,給人碰了一下,抬臉看時,鳴峰向自己微微一點頭。
  石鳴峰這一點頭,孟玲靈犀一點通,倏然已想到那回事上……
  纖手托起杯子,盈盈一笑,道:
  “尤家大哥,阿鳳敬您酒……”
  這兩句脆生生,珠玉相撞的聲音聽進尤通耳裡,酒未醉,人已醉了……連連點頭,道:
  “是……是的,阿鳳妹子……”
  替自己酒杯裡,斟下滿杯。
  孟玲笑吟吟道:
  “尤家大哥,你會喝酒,咱阿鳳喝一口,您幹一杯!”
  尤通連連點頭,道:
  “是,是的,阿鳳妹子!”
  孟玲啜飲了一口。
  尤通仰頸,張嘴,“咕嘟!咕嘟!”滿杯酒送進嘴裡。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向石鳴峰道:
  “阿龍,你也向這位尤家大哥敬酒!”
  石鳴峰已知道侯前輩的用意,端起杯子,含笑道:
  “尤家大哥,兄弟阿龍不善飲酒……咱敬你,咱喝下一口,您幹下一杯!”
  提起酒壺,替他斟下滿杯。
  尤通酒眼惺鬆,醉臉酡紅,含笑點頭道:
  “行,行,阿龍兄弟……”
  石鳴峰喝下一口……尤通又是“咕嘟!咕嘟!”滿杯送進嘴裡……“咯!咯!”打了兩個酒嗝,酒態可掬的向侯乙道:
  “乙老丈,尤某勞您兄弟、妹子敬酒,實在不敢當。”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笑道:
  “尤老弟,咱兄弟,妹子向你敬酒,你不敢當……咱小老兒陪你幹幾杯就是。”
  吩咐店夥又端上兩大壺酒,在尤通杯裡又斟滿杯……
  醉眼一瞇,道:
  “尤老弟,你我酒逢知己,一見如故……咱哥兄倆既然稱得上‘知己’,也就直話直說了,是不是?”
  尤通連連點頭,道:
  “不錯,不錯……”
  想要接著說下去時,“咯!咯!”又打了兩個酒嗝,把話打進肚子裡。
  侯乙嘻嘻一笑,道:
  “尤老弟,你上‘明月樓’,不找張三,不找李四,找上咱兄弟、妹子三人,那是你有心人啦?”
  尤通哈哈笑道:
  “不錯,乞老丈,你猜對啦……您在街上問卦拆字,一問‘酒運’如何……咱……咱尤通奉命,就從後面跟來啦!”
  石鳴峰見尤通說出“奉命”兩字,不由暗暗怔了下……
  “奉命”,又是奉誰的命令?
  尤通大口酒送進嘴裡,又道:
  “咱尤通沒……沒有醉,說……說的也不是醉話……問卜測字,你問‘酒……酒運’如何,誰都會懷疑你是個玩世不恭,不露真相的武林高手……”
  “杯中神遊”侯乙,心念閃轉,臉上卻是“嘻嘻嘻”笑著問道:
  “尤老弟,你是奉誰的命令?”
  尤通“咕嘟”一口酒送進嘴裡,又是“咯”的打了個酒嗝,才道:
  “小……小孤山中咱‘九頭烏’尤通,不是輕易受人使喚的,過……過去是‘九幽活判’雷洪雷爺,現……現在又多了個娘兒……”
  “‘娘兒’?”侯乙暗暗一怔……這“娘兒”又是誰?
  尤通醉眼惺鬆望著侯乙,又道:
  “咱……咱就是奉了這娘兒的命令……”
  孟玲接口問道:
  “尤家大哥,您說的‘娘兒,是誰啊?”
  “九頭烏”尤通道:
  “‘八荒鐵蹄會’還有幾個娘兒,當然是‘玉面蜘蛛’虞瑛啦!”
  “杯中神遊”侯乙,心頭不由暗暗一沉……果然‘玉面蜘蛛’虞瑛已經露臉,而且自己三人,還處在“敵暗我明”之處境。
  尤通又道:
  “‘玉面蜘蛛’來小孤山後,聲威還在‘九幽活判’雷爺之上……”
  孟玲困惑問道:
  “尤家大哥,‘玉面蜘蛛’虞瑛,在小孤山命令你找來這裡‘章田鎮’‘明月樓’的?”
  “九頭烏”尤通似乎覺得對方問出這話可笑,嘻嘻笑著道:
  “那還用去小孤山,‘玉面蜘蛛’虞瑛,早來這裡‘章田鎮’啦……”
  “杯中神遊”侯乙,一聲輕“哦”,百思不解……自己三人來此“章田鎮”,別說是年輕女流,連可疑之人也並未發現一個。
  石鳴峰劍眉微軒,似乎有一種被“戲弄”了的感覺……
  接口問道:
  “尤家大哥,‘玉面蜘蛛’虞瑛來此地‘章田鎮’後,藏身何處?”
  “九頭烏”尤通,“哈哈哈!哈哈哈!”笑了起來,指著石鳴峰道:
  “阿龍兄弟,你這話問得多可笑,‘玉面蜘蛛’虞瑛藏身何處……你們早都……都見過面啦!”
  雖然這是一件極不可能的事,但“杯中神遊”侯乙把下面的話問了出來……還帶著輕鬆的神情,道:
  “尤老弟,你是說替咱小老兒,問卜觸機的那位老相士,是‘玉面蜘蛛’虞瑛所扮裝的?”
  “九頭烏”尤通“咯”的打了個酒嗝,才點點頭道:
  “不錯,乙老丈,這下給你問對啦……”
  眼前這個“九頭烏”尤通,雖然已有了八九分醉意,但不會沒來由的扯到鎮街那個賣卜測字的老相士的身上去。
  石鳴峰聽到這些話,劍眉微蹙,一聲輕“哦”,朝侯乙這邊看來。
  “杯中神遊”侯乙,似已有所會意,朝石鳴峰這邊微微一搖頭。
  如果石鳴峰此刻去街上,找那老相士……他可能已影形杳然,不知去向。
  即使找著那老相士,揭開“他”的底細,身份……除了送掉“九頭烏”尤通這條命外,更是打草驚蛇,使對方有了防患。
  “玉面蜘蛛”虞瑛,以幻變千相的易容絕技,扮妝成一個賣卜算卦的老相士……
  問卜求卦,君子是問兇不問吉,希祈指點迷津,來個避兇趨吉。
  這個“杯中神遊”侯乙,卻是遊戲三昧,玩世不恭,以“酒運”兩字,問卜……這顯然對賣卜測字之流,含有“侮辱”的意味。
  但,“玉面蜘蛛”虞瑛,卻想到另外一回事上……
  這老頭兒那付玩世不恭之狀,可能是江湖上不露鋒芒的絕世高手。
  虞瑛有了這樣想法,才派出“八荒鐵蹄會”中弟子,銜尾跟蹤,刺探三人的底細。
  “杯中神遊”侯乙,卻是棋高一著,來個“爾虞吾詐”,另外編造出自己三人的來歷、去向。
  這個“八荒鐵蹄會”中弟子“九頭烏”尤通,不但沒有探聽出對方真相,“賠了夫人又折兵”,自己娘家底細給侯乙摸得清清楚楚……
  連扮妝賣卜測字老相士的“玉面蜘蛛”虞瑛,在尤通醉後口無遮攔之下,也抖了出來。
  “九頭烏”尤通,光是口沫飛濺,醉話說個盡興,這時時臂依上桌邊,已去夢見周公了。
  石鳴峰一指鼾聲呼呼,睡去的尤通,問道:
  “侯前輩,此尤通已醉入夢鄉,該怎麼辦?”
  侯乙裂嘴一笑,道:
  “醉人夢鄉,死不掉的,他自會醒來……”
  醉眼一眨,一指兩人,又指了指自己,道:
  “你二人是阿龍、阿風,咱醉老頭兒是姓‘乙’,這個酒囊飯袋醒來,所知道的也就是這一些……”
  “杯中神遊”侯乙,把待立樓梯口的店夥,揮手叫了過來,道:
  “店家,這位朋友酒後醉了,讓他留在這裡瞌睡一陣子,他的酒菜帳,連同咱們這裡,一起算了給你!”
  店夥連連哈腰點頭。
  侯乙把帳付後,會同石鳴峰、孟玲兩人,出這家“明月樓”酒店而去。
  孟玲指著剛才來的方向,道:
  “醉伯伯,咱們走去看看、那個老相士是不是還在那裡?”
  石鳴峰接口道:
  “那老相士如果真是‘玉面蜘蛛”虞瑛所扮妝,她剛才派了‘九頭烏’尤通刺探我等情形,自己生怕行藏洩露,可能不會在那裡了。”
  三人走去看時,原來大街邊上那測字攤子,果然業已消失。
  “杯中神遊”侯乙“哼”了聲,道:
  “‘玉面蜘蛛’虞瑛這手化妝絕技,連咱醉老頭兒也走了眼啦!”
  孟玲困惑問道:
  “醉伯怕,‘玉面蜘蛛’虞瑛本來扮妝成一個老相士,現在收起測字攤子又去了哪裡?”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這話,眼皮一翻,道:
  “壞了,可能會發生一條命案……”
  石鳴峰接口道:
  “侯前輩,您是指那個‘九頭烏’尤通?”
  侯乙點點頭,道:
  “不錯……雖然那個尤通,並未探聽出咱們娘家底細,但他那付爛醉如泥的模樣,如何向‘玉面蜘蛛,虞瑛交待……”
  眼皮一眨,又道:
  “虞瑛發現屬下是這樣一塊窩囊蠢材,誤了她的事,尤通這條命就別想留下來了……”
  三人站在大街邊上談著時,就在剛才他們來的方向,街上人聲鼎沸,有不少人邊談,邊向這邊走來……其中有句話,立即引起三人的注意:
  “‘明月樓,酒店樓上,發生了一條命案……”
  侯乙聽來暗暗驚詫不已……
  正巧有兩個年輕壯漢,向這邊走來,兩人也正在談這件事……
  候乙招呼一禮,問道:
  “兩位哥兒,前面發生了什麼事?”
  兩人站停下來,其中一個道:
  “前面‘明月樓’酒店樓座,發生了命案……一個客人從座椅猾落地上,已氣絕死去……”
  另外那個接口道:
  “是個身穿長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那付死相好怕人……”
  石鳴峰和孟玲兩人聽到這些話,知道不會錯,就是那個“九頭烏”尤通。
  剛才那個人又道:
  “屍體尚未移走,正在報請官家查驗,你三位不妨前去看看。”
  侯乙一聲“謝謝”後,兩名壯漢離去。
  孟玲心自感到好奇,即道:
  “醉怕怕,咱們前去看看。”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道:
  “丫頭,咱們這一去看,那是莫名其妙替自己惹麻煩上身了……”
  石鳴峰已理會過來,接口道:
  “侯前輩,咱們還是離開此地,免得惹上莫須有的是非。”
  敢情官家衙門追查起來,有“明月樓”酒店樓座店夥作證,石鳴峰等三人,無法洗脫其中嫌疑……
  “九頭烏”尤通,雖然並非跟三人結伴同來,但後來卻同桌吃喝,三人離去時,尤通已酪叮大醉,侯乙還替尤通結了菜酒的帳。
  現在尤通給人發現中毒暴斃身死,在不知其中內委的人看來,三人就有加害的嫌疑。
  “杯中神遊”侯乙,不想使自己三人牽涉這樁案,惹上莫名其妙的是非,就不讓孟玲前去。
  三人離“章田鎮”,往郊外一帶走去……
  石鳴峰又想到那口事上,道:
  “侯前輩,那個老相士是‘玉面蜘蛛’虞瑛所扮妝,她離去鎮街這等快速,據石某猜來,不但她周圍有爪牙黨羽,而且在這裡‘章田鎮’附近,還有她落腳之處?”
  “杯中神遊”侯乙,點點頭,道:
  “不錯,石兄弟,老哥哥也有這樣的想法……”
  微微一頓,又道:
  “眼前咱們只知道,‘八荒鐵蹄會’中人南下,有贛北小孤山這樣一個紮寨的地點,至於其他情形,還未發現一點來龍去脈……”
  兩人談著時,孟玲遙手一指前面,道:
  “鳴峰,醉怕伯,前面大道邊樹林裡,露出一角紅牆,可是能一座禪林廟字呢?”
  石鳴峰含笑道:
  “孟玲,若是禪林廟宇,你前去上香膜拜一番……求佛祖保佑你,早早訪著失散十九年的父親母親,可以天倫團聚。”
  孟玲轉臉一笑,道:
  “鳴峰,謝謝你對咱孟玲的關懷!”
  “杯中神遊”侯乙接口道:
  “孟丫頭,還有一件事,你也得上香三枝,求求佛祖的保佑……”
  孟玲眼珠滴溜一轉,問道:
  “醉伯伯,另外又是那件事?”
  侯乙嘻嘻一笑,道:
  “孟丫頭,你不會一輩子都是十九歲的,如果不想丫頭到老,做個老姑娘,就得求求佛祖,好早點找到一個心上人!”
  孟玲臉一紅,不期然中朝石鳴峰投過一瞥,頭臉緩緩低了下來。
  三人走近跟前,樹林深處,果然是一座禪林廟宇……
  這座廟宇莊麗巍峨,氣象萬千。
  廟門上端,一列橫匾,上面筆勁渾雄,鉤出“碧雲禪林”四個金漆大字。
  三人拾階而上,從廟門走向大雄寶殿……自廟門到大雄寶殿,隔著一塊十來丈方圓的空地。
  石鳴峰拾階跨進廟門,目光回顧一匝之際,心頭不由暗暗一怔……
  空地左邊牆腳處,放著一張用竹枝編制成的長方形書桌,看來“似曾相識”,似乎曾見到過。
  “碧雲寺”大雄寶殿前空地上,本應空無一物,突然放下一樣東西,叫人看來特別醒目、引人注意。
  石鳴峰一指牆腳邊桌子,悄聲向侯乙道:
  “侯前輩,您可曾見過這張桌子?”
  這座“碧雲寺”雖然畫棟雕梁,金碧輝煌,廟裡卻是人影寂然。
  孟玲已舉步走向大雄玉殿。
  “杯中神遊”侯乙見石鳴峰這話問得出奇,走來牆腳處看,一聲輕“哦”,臉色接連數變……悄聲道:
  “石兄弟,敢情老哥哥有點老眼昏花,你該不會看錯吧了”
  石鳴峰道:
  “當時這張桌子四周,雖然圍了不少人,但在光天化日之下,石某卻看得很清楚……”
  微微一頓,又道:
  “一般書案書桌,都是用木材構製成,唯竹枝編構成的書桌,卻是少有見到……當時石某就注意多看了眼,此番又第二次見到……”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轉,道:
  “桌子雖然有腳,卻不會自己走路……又是誰把‘章田鎮’街上,賣卜測字的桌子,移來這裡‘碧雲寺’……難道……”
  石鳴峰輕輕一推侯乙……就在大雄寶殿裡端,走出一個身披灰黑色袈裟的中年和尚。
  兩人見中年和尚走來,就移步走向大雄寶殿。
  中年和尚合什一禮,誦聲“阿彌陀佛”,道:
  “小憎‘善元’,乃”碧雲寺’知客,恭迎兩位施主蒞臨!”
  “杯中神遊”侯乙,回過一禮,道:
  “大和尚,咱們三人來此,打擾貴寺清靜了。”
  善元和尚連聲“不敢”,肅客迎人大雄寶殿。
  大殿上的孟玲,面容肅穆,一付祈誠之色,已在上香膜拜。
  侯乙和石鳴峰兩人,也上前禮拜一番。
  三人膜拜過後,知客憎善元上前,道:
  “小僧陪同三位施主,於‘碧雲寺’隨便參觀看看如何?”
  “杯中神遊”侯乙,連連點頭道:
  “求之不得,再好也沒有……只是有攏大和尚了!”
  “碧雲寺”樓字銜接,佔幅遼闊……除了前面正中大雄寶殿外,還有左右們殿,和供奉各方仙佛的後殿。
  另外有禪房、齋房、僧侶內室,這些就不是外來施主所參觀之處了。
  知客僧善元陪著三人,邊走邊道:
  “‘碧雲寺’除了善男信女上香膜拜之日外,平時十分清靜,少有施主來此……”
  這個“此”字剛從善元和尚嘴裡吐出,對面緊閉的那扇禪房門,一響“呀”聲起,房門張了開來!
  三人抬臉看去,從禪房裡出來一個風姿綽約的年輕女子……
  這女子年紀看來有二十四五歲,一張瓜子形臉蛋,身材修長,穿的是一襲天藍色裙衣。
  知客僧善元看到這年輕女子,張開門出來,十分恭敬的彎彎腰,合什一禮!
  這年輕女子一雙澄澈如水的眸子,朝‘“白玉龍”石鳴峰,“杯中神遊”侯乙,“玉枝金雀”孟玲三人這邊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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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途中解危

  眼神中充滿著詫異、驚奇,及十分意外的神色……她並不退縮回進禪房,而是要在她投出的兩道目光中,希望找出個答案。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亮,隨即移向另外一個所在。
  石嗚峰卻在暗暗嘀咕稱奇……
  佛門僧侶修禪養性的禪房,如何會出現這樣一個年輕女子?
  孟玲心裡,暗暗詫異不已……
  這年輕女子好怪,一點沒有姑娘家羞怯之色,好像認識咱們三人似的,兩顆眼珠直勾勾的朝這邊看來。
  知客僧善元陪著三人拐向殿邊廊沿,這年輕女子並不退入禪房,還是投向三人後影,看個不息。
  三人隨善膜拜“碧雲寺”,結了個善緣,向知客偕善元道謝過後,告辭離去。
  石鳴峰想到剛才進“碧雲寺”,所看到的那回事上,邊走邊道:
  “侯前輩,‘章田鎮’鎮街,老相士賣卜測字的那張案桌,如何會出現在‘碧雲寺’……這確是令人百思不解?”
  孟玲還不知道這回事,接口問道:
  “鳴峰,擺測字攤的桌子,你看到擺在‘碧雲寺,?”
  石鳴峰點點頭,就把剛才進“碧雲寺”,看到那竹製案桌的情形告訴了她。
  “杯中神遊”侯乙,一笑道:
  “石兄弟,咱們應該這麼說……‘玉面蜘蛛’虞瑛扮妝成那個老相士,她擺測字攤的那張桌子,給咱們發現在‘碧雲寺’……”
  話到這裡,突然想到一件事上,醉眼連轉,望著兩人,又道:
  “石兄弟,孟丫頭,剛才你們有沒有看到那個年輕女子……”
  石鳴峰接口道:
  “不錯,佛門僧侶的禪房裡,走出一個年輕女子,叫人看來感到奇怪?”
  孟玲道:
  “醉伯伯,您這一說,咱也想了起來,這年輕女子好像認識咱們似的,直直地朝咱們三人看來!”
  “杯中神遊”侯乙,緩緩一點頭,道:
  “你們兩人這一說,要揭開這個‘謎底,的時刻,已漸漸接近了……”
  大葫蘆中一口酒灌進嘴裡,又道:
  “老相士擺測字攤那張桌子,出現在‘碧雲寺’‘大雄寶殿’前空地邊上,那老相士又是‘玉面蜘蛛’虞瑛所扮裝,那麼,從‘碧雲寺’禪房出來的那年輕女子,可能就是那個幻變千相的‘玉面蜘蛛’虞瑛?”
  孟玲接口道:
  “所以她‘似曾相識’似的,朝咱們三人直勾勾地看來……”
  “杯中神遊”侯乙,接上道:
  “如果那年輕女子,真是‘玉面蜘蛛’虞瑛的廬山真面目,則她對咱們三人的認識,並非是‘杯中神遊’侯乙,‘白玉龍’石鳴峰,和‘玉枝金雀’孟玲……”
  一笑,又道:
  “她所‘似曾相識’的,是一個行止離奇的瘋老頭兒,帶了一雙年輕男女,問卜觸機,請教‘酒運’如何……”
  孟玲接口問道:
  “那她幹嘛要把屬下‘九頭烏’尤通,置於死地?”
  侯乙道:
  “她懷疑,咱醉老頭兒,是個玩世不恭,不露真相的武林高手,是以派了‘九頭烏’尤通,刺探我等三人的行止動靜……”
  石鳴峰一笑,道:
  “誰知尤通是個酒囊大飯桶,反被我等套出真相,把他灌個酪酊大醉……”
  侯乙連連點頭,道:
  “不錯,石兄弟……‘九頭烏’尤通的死,是因酗酒誤了虞瑛吩咐下來的事……其實,‘玉面蜘蛛’虞瑛對咱們三人,在‘明月樓’酒店跟尤通所談的話,一無所知,只如同一張白紙……”
  石鳴峰豁然有所悟,道:
  “不錯,侯前輩,不然虞瑛在‘碧雲寺’發現到我等三人,就不會只是‘看看’而已!”
  “杯中神遊”侯乙,微微一皺眉,道:
  “‘玉面蜘蛛’虞瑛,真是出乎於拳掌刀劍,內外功夫外的,一個難惹的勁敵……她神乎其技易容化妝的本領,使人防不勝防……”
  微微一頓,又道:
  “一個年輕姑娘家,居然扮裝成一個老家夥,讓咱醉老頭兒也看走眼了!”
  孟玲道:
  “醉伯伯,那個‘玉面蜘蛛’虞瑛,要探聽咱們姓名,稱號,和何等樣來歷,咱們給她知道又何妨?”
  “杯中神遊”侯乙道:
  “孟丫頭,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江湖上非友即敵,咱們會不會倒戈‘八荒鐵蹄會’,在她一知道咱們來歷底細後,敵友即分……”
  朝兩人投過一瞥,又道:
  “‘玉面蜘蛛’虞瑛知道咱們娘家底細後,成了敵暗我明,可加以騷擾,這且不談……
  到時打草驚蛇,使她有了防患,會影響咱們以後赴鄱陽湖之南‘流花塘’,‘梅軒莊院’之會。”
  石鳴峰點點頭,道:
  “侯前輩,您說得甚是……”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石鳴峰這聲“侯前輩”的稱呼,裂嘴一笑,想了起來……
  搔了搔後頸,道:
  “對啦,為了不讓‘玉面蜘蛛’虞瑛,知道咱們三人的娘家底細,咱醉老頭兒有個笨辦法……”
  孟玲咕地一笑,問道:
  “醉伯伯,您說,什麼‘笨辦法’?”
  “杯中神遊”侯乙道:
  “咱們特別注意陌生人的接近……在尚未抵達‘梅軒莊’的途中,如果有任何人,不管是男女老少,跟咱們接近,咱們就用‘老哥哥’,‘阿龍’,‘阿鳳’這三個稱呼哈哈一笑,又道:
  “這一來,誰也不知道咱們是誰啦!”
  三人打尖落宿,行程匆匆……這日晨起,離一處“雙柳灣”鎮甸後,繼續往前面走去。
  侯乙朝大道兩端望了眼,道:
  “石兄弟,孟姑娘,從咱們腳程,位置算來,前面不遠,該是‘流花塘’鎮甸了。”
  石鳴峰問道:
  “侯前輩,我等在‘章田鎮’鎮郊山神廟,所見到的‘布衣銀簫’於瘦竹那幾位,都會去‘流花塘’的‘梅軒莊’?”
  “杯中神遊”侯乙道:
  “他們旨在剪除盤據鄱陽湖畔小孤山的‘八荒鐵蹄會’的那夥人,據咱醉老頭兒看來,不但‘布衣銀簫’於瘦竹等人,可能還會有不少江南俠義門中人物,赴‘梅軒莊’參與其事……”
  兩人邊走邊談著時,孟玲一指前面,道:
  “醉怕伯,鳴峰,前面樹林那邊,有吆喝廝殺的聲音傳來……”
  兩人凝神聽去,聲音自樹林的那一端傳來……
  三人越過樹林,縱目看去,前面一塊迤邐而上的斜坡地上,有兩人執劍對壘!
  其中那個滿臉虯髯,身軀粗壯的大漢,劍尖一指另外那個疾服勁裝年輕劍士,嘿嘿一笑,道:
  “‘金劍玉掌,魏鵬,你要赴‘流花塘’‘梅軒莊’,就先在咱‘翻雲神劍’何坤劍下,接過幾招!”
  三人站下樹林邊沿,聽到那個“翻雲神劍”何坤,說出“梅軒莊”此話,立即注意起。
  那年輕劍士“金劍玉掌”魏鵬,劍眉一軒,冷然一笑,道:
  “你等‘八荒鐵蹄會’中人,北地江湖已給你等搗得一片烏煙瘴氣,豈容你等再來江南武林撒野!”
  “翻雲神劍”何坤,嘿嘿一笑,道:
  “魏鵬,那容你利嘴放肆……”
  這個“肆”字聲落,掄腕抖劍,陽光下閃出煙煙光芒,打了一道活劍。
  “金劍玉掌”魏鵬退落兩步,劍花一緩,蓄勢迎敵。
  樹林邊三人,聽到“金劍玉掌”魏鵬此話,才知道這虯髯大漢何坤,是“八荒鐵蹄會”
  中人物。
  何坤一聲:
  “看劍!”
  “唰”的破風銳響聲中,一式“白蛇吐信”,直向魏鵬當胸刺到。
  “金劍玉掌”魏鵬一聲:
  “來得好!”
  塌身挫腰,左手劍訣一指,由右而左,一個轉身,劍花一繞,反來截斬何坤右腕。
  這手以攻應攻,全在於心靈手快。
  何坤一劍走空,忙將右劍往回一帶,時腕一翻,一式“巧女採蓮”,劍挾勁鳳,向魏鵬左腿截斬而下。
  魏鵬一提步,一個“登山望月”之勢,避過一劍……
  手中劍一圈一吐,一式“春雲乍展”,叱聲:
  “著!”
  反向“翻雲神劍”何坤,面門刺到。
  何坤一個“飢鷹撲地”之勢,霍地一矮身,對方的長劍,堪堪相差兩寸,抹著耳輪而過。
  何坤嘿聲冷笑……
  虎口含勁,猛力將劍往上一提,一式“火把燒天”,一響“砰”的金鐵交鳴聲中,雙劍硬招架上,濺出一蓬星火。
  “翻雲神劍”何坤,雙劍硬招架上,馬步屹立,紋風不動。
  “金劍玉掌”魏鵬,拿樁不穩,身形蹬蹬往後震退兩步。
  林邊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悄聲道:
  “石兄弟,從內家功力的火候看來,‘八荒鐵蹄會’的何坤,已佔了上風……”
  石鳴峰點點頭應了聲。
  侯乙向左邊的孟玲,又道:
  “孟丫頭,你注意看……必要時,出手助那個‘金劍玉掌’魏鵬一臂之力。”
  “杯中神遊”侯乙,不叫石鳴峰,卻要孟玲必要時出手助陣,有他的含意……
  石鳴峰這手“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傳自師父“摩天神龍”向公瑜……向公瑜這套劍法,昔年睥睨江湖,冠絕天下武林。
  是以,石鳴峰這一出手,如果對方識得這套劍法,那就給人識破底細。
  孟玲點點頭應了聲,道:
  “醉伯伯,咱知道啦!”
  嘴裡應聲回答,腕掌已搭上劍柄。
  “翻雲神劍”何坤,一記硬招將魏鵬震退兩步,嘿聲一笑……劍尖一翻,劍花一繞,一聲冷叱:
  “著!”
  追招銜尾遞上,直指魏鵬中盤胸窩……
  魏鵬塌身閃挪,猶未避開對方劍勢……橫邊傳來一響脆生生嬌叱:
  “慢著!”
  一響“砰”的金鐵相擊聲,孟玲長劍架上,擋下何坤追殺魏鵬的一劍。
  “玉枝金雀”孟玲,走的是“五行八卦劍”劍法……
  “金、木、水、火、土”五行,“乾、坤、艮、兌、震、坎、巽、離”八卦……
  孟玲這一套劍勢展開、幻變莫測,激厲渾雄,著著向“翻雲神劍”何坤遞來。
  何坤一聲吼喝:
  “小妞兒,好劍法!”
  易招變式,何坤換了一套“八仙劍”,想來扼制對方的“五行八卦劍”。
  敢情,“玉枝金雀”孟玲雖然是個十九歲的姑娘家,但她師門卻是武林一代前輩“洛水芙蓉”尹屏。尹屏將孟玲自幼扶養長大,是以她盡得乃師所學。
  孟玲“五行八卦劍”這一展開,劍氣如虹,夭矯似龍,向“翻雲神劍”何坤的全身要穴刺來。
  一響脆生生:
  “著!”
  劍尖劃出一條冷虹,招走“殞星墜地”,向何坤面門點到。
  何坤塌身一挫,身形斜刺而去。
  這下他已知道這“小妞兒”的厲害,不敢拿自己這條命來開玩笑……凌空一個空心跟鬥,雙腳沾地,疾向遠處逸去。
  “金劍玉掌”魏鵬,走來抱拳一禮,道:
  “多謝這位姑娘相助一臂之力,逐走強敵,魏鵬這廂有禮!”
  孟玲納劍入鞘,搖頭一笑,道:
  “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話落,走向“杯中神遊”候乙這邊。
  魏鵬也跟了過來,向侯乙長揖施禮,道:
  “蒙前輩仗義解圍,令這位姑娘前來相救,魏鵬感激不已。”
  侯乙醉眼一瞇,笑了笑,道:
  “年輕人,芝麻豆粒大的小事情,不用客氣啦!”
  “金劍玉掌”魏鵬,謙恭有禮的問道:
  “敢問前輩尊姓大名,晚輩‘金劍玉掌’魏鵬,好有個稱呼?”
  侯乙正要把話冒出嘴時,硬生生又再壓了下去……頓了頓,才道:
  “老漢姓‘乙’名‘申’……”
  “‘乙申’?”魏鵬聽到這樣一個怪姓怪名,不由怔了下。
  侯乙嘻嘻一笑,道:
  “不錯,甲乙丙丁的‘乙”,申西戌亥的‘申,……”
  魏鵬還是十分恭肅地問道:
  “敢問乙前輩,您老人家武林中的尊號,如何稱呼?”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一笑,道:
  “小老兒‘乙申’,蒙江湖道上朋友不嫌,送了個‘玉壺醉天’的外號。”
  “‘玉壺醉天,乙申?”“金劍玉掌”魏鵬,嘴裡輕輕念出這一名號,臉上掠過一抹詫異之色。
  敢情這位老人家,有這樣一位藝技出色的姑娘結伴同行,顯然他自己也不是一位等閒之流。
  但“玉壺醉天”乙申由此一名號,在江南武林,似乎少有所聞。
  這位“金劍玉掌”魏鵬,心自稱奇之下,一指邊上孟玲,含笑道:
  “乙前輩,這位姑娘是您老人家的……”
  “杯中神遊”侯乙,瞇眼一笑,指著在石鳴峰、孟玲兩人,已接口道:
  “這對年輕男女,是咱老頭兒的小弟、小妹……一個叫‘項龍’,一個叫‘項鳳’……”
  魏鵬又是輕輕“哦”了聲……一位七十開外的老人家,居然有二十歲左右的兄弟、妹子?
  虛虛實實,實實虛虛……
  雖然“杯中神遊”侯乙,還不清楚這個“金劍玉掌”魏鵬是何種來歷,但從剛才與“翻雲神劍”何坤對話中聽來,已知道這位年輕劍士亦是往“流花塘”,赴“梅軒莊”“羽化九騰”呂方之約的。
  “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此番“杯中神遊”侯乙,遇到了個神乎其技,幻變千相的“玉面蜘蛛”虞瑛後,再也不願意輕易抖出自己的身份來歷”
  這位“金劍玉掌”魏鵬,不厭其詳,含笑又問道:
  “乙前輩,您三位是往‘梅軒莊’,赴‘羽化九騰’呂莊主之約的?”
  “杯中神遊’”侯乙,含笑搖頭道:
  “年輕朋友,那是你弄錯人啦……咱老頭兒陪同一雙弟妹經過此地,不清楚‘梅軒莊’在何處,也不知道‘羽化九騰’呂方是何等樣人?”
  “金劍玉掌”魏鵬,在侯乙身上問不出一個所以然,才抱拳一禮,道:
  “乙前輩,後會有期,魏鵬告辭了!”
  侯乙含笑點頭道:
  “年輕人,再見啦!”
  孟玲見那個魏鵬遠遠離去,噗嗤一笑,道:
  “醉伯伯,剛才那魏鵬問您,您天南地北胡扯一通……
  那魏鵬也要去‘梅軒莊’的,到時咱們抵達‘梅軒莊’,您又如何向那個魏鵬交待?”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睜,道:
  “孟丫頭,這才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那個魏鵬如果真是‘貨真價實’的話,到時醉伯伯再向他解釋行了
  “哼”了聲,又道:
  仰自老頭兒這輩子跑江湖,少說也有五十來年,還沒有聽到二十四五歲的姑娘,能唯妙唯肖,扮成一個賣卜測字的老相土……嘿,咱老頭兒倒要看看,這個‘玉面蜘蛛’虞瑛,究竟有多重份量?”
  石鳴峰一笑,道:
  “侯前輩,剛才那個‘金剛玉掌’魏鵬,有名有號,而且還說出他的去處是鄱陽湖之南,‘流花塘’‘梅軒莊’,照此看來,就不可能是‘玉面蜘蛛’虞瑛所扮妝的了!”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道:
  “嘿,江湖黑道上有句狠話,‘寧願錯殺一百,不願錯落一著’……”
  孟玲咭地一笑,道:
  “醉伯伯,那是您‘一網打盡’啦?”
  “杯中神遊”侯乙,一點頭,道:
  “不錯,在尚未摸清楚這人來歷之前,就把他視作幻變千相的‘玉面蜘蛛’虞瑛。”
  南離鄱陽湖三十裡的“流花塘”鎮郊“梅軒莊院”,佔地遼闊,房舍毗連……
  江南武林一位知名之士“羽化九騰”呂方,就是“梅花莊”莊主。
  這日,莊院大門外來了三位不速之客……頭前一個,身穿文巾儒衫,玉樹臨風,風度翩翩,銜尾是個清麗娟秀的絕色麗妹,後面那個,頭抓發捨身穿呂純陽八卦道袍,背上負著一支大葫蘆……
  這三人,就是來自“章田鎮”的“白玉龍”石鳴峰,“玉枝金雀”孟玲,和“杯中神遊”侯乙。
  石鳴峰見莊院大門前,站著數名護院打扮的莊丁,就向其中一個抱拳一禮,道:
  “這位兄台請了……”
  這人急急回過一禮,道:
  “不知兄台有何賜教?”
  石鳴峰道。
  “煩您進裡通報‘羽化九騰’呂莊主,‘白玉龍’石鳴峰,偕同‘杯中神遊’侯乙,‘玉枝金雀,孟玲前來拜會。”
  這名護院莊丁,聽到‘白玉龍’石鳴峰這一名號,臉色微微一怔,目注一瞥,哈腰一札,道:
  “請石少俠等三位,稍待片刻,待小的進裡稟報莊主呂爺!”
  話落,疾步走向進深巨宅。
  不多時,哈哈朗笑聲起,巨宅中出來一位身穿錦袍,年在七十左右,身軀魁偉的老者……來到莊院大門前,施過一禮,道:
  “難道,難得,三位嘉賓蒞臨‘梅軒莊’……”
  一指石鳴峰,含笑又道:
  “堂廳有‘布衣銀簫’於道友等數位,正談到您‘白玉龍,石少俠……”
  “杯中神遊”候乙接口道:
  “呂莊主,於道友等數人,已先咱們來此‘梅軒莊”
  “羽化九騰”呂方,念笑點頭,道:
  “不錯,三位大廳請坐!”
  三人隨同呂方來到府邪堂廳,果然“布衣銀簫”於瘦竹,“鐵缽郎”胡鬥,“竹笠翁”
  宮明,和“寒霞秀士”駱勝等都已在座。
  賓主大廳坐下後,“羽化九騰”呂方,哈哈笑道:
  “我等今日之會,有‘白玉龍’石少俠,和‘杯中神遊,侯道友,“玉枝金雀”孟姑娘參與,更添增了不少光彩!”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眨,突然想到那件事上,向“羽化九騰”呂方問道:
  “呂莊主,咱醉老頭兒提起一人,不知您是否認識?”
  呂方問道:
  “不知侯道友所指何人?”
  “杯中神遊”侯乙道:
  “有一位有‘金劍玉掌’之稱的魏鵬,呂莊主可認識?”
  一頓,又接上一句:
  “這位魏鵬年輕朋友,是否已抵此地‘梅軒莊’?”
  “羽化九騰”呂方,似乎聽來出奇,臉色微微一怔……
  略作沉思後,道:
  “侯道友提到‘金劍玉掌’魏鵬,您是否認得此人?”
  廳上“布衣銀簫”於瘦竹等眾人,帶著一付詫異的神情,朝這個口無遮攔,玩世不恭的醉老頭兒看來,似乎都有這樣的想法……恁地突然提到“金劍玉掌”魏鵬此人身上?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一指“玉枝金雀”孟玲,道:
  “咱醉老頭兒如何不認得此人……這位孟姑娘‘雙柳灣’鎮郊,還救了他性命呢?
  “羽化九騰”呂方,一付愕然出奇之色,目光投向孟玲,道:
  “孟姑娘,您在‘雙柳灣’鎮郊,曾救過‘金劍玉掌’魏鵬性命?”
  孟玲點點頭,道:
  “是的,呂莊主……魏鵬途中遭‘八荒鐵蹄會’中一個叫‘翻雲神劍’何坤所攔截,就在危險當兒,咱孟玲把他救了下來……”
  接口問道:
  “那魏鵬說是要赴‘梅軒莊’之會,這人是否已抵‘梅軒莊’?”
  “羽化九騰”呂方,沒有很快接上回答,只以一付百恩不解的神情,朝於瘦竹、胡鬥、宮明駱勝四人這邊遊轉看來。
  “杯中神遊”侯乙,又把剛才的話問了出來。
  “呂莊主,您可識得‘金劍玉掌,魏鵬此人?”
  “羽化九騰”呂方目注侯乙,道:
  “侯道友,‘金剛玉掌,魏鵬乃是與老夫八拜之交,老夫如何不認識……”
  候乙聽到這話,心裡暗暗嘀咕起來:
  “糟透,這下咱醉老頭兒‘摸錯門,認錯人’啦!”
  石鳴峰和孟玲兩人,朝侯乙這邊看來,似乎都帶有這樣的含意……醉伯伯,您張冠李戴,用了“項龍、項鳳”,和“玉壺醉天”乙申的名號,又如何向呂莊主的八拜之交魏鵬交待?
  呂方吩咐侍立邊上的家人,道:
  “你去裡面,請魏二爺出來!”
  這名家人哈腰應了聲,進去裡間,不多時,陪同魏鵬出來大廳。
  “杯中神遊”侯乙這一看,醉眼直瞪,猛搔後頸……石鳴峰、孟玲二人,亦不禁暗暗震住。
  魏鵬上前施過一禮,道:
  “魏鵬見過侯前輩!”
  “杯中神遊”候乙,眨眨眼,問道:
  “呂莊主,您……您有幾個八拜之交的‘金劍玉掌’魏鵬?”
  “九化九騰”呂方,已聽得對方弦外之音,緩緩頷首,道:
  “老夫八拜之交,僅此魏兄弟一人……敢情侯道友在江湖上,遇到了第二個‘金劍玉掌’魏鵬?”
  侯乙把大葫蘆對準嘴,大口酒送進嘴裡,“哼”了聲,道:
  “誰說不是?”
  就把“雙柳灣”鎮郊那段經過,說了出來。
  “竹笠翁”宮明,哈哈一笑,道:
  “醉老頭兒,那是你醉眼惺鬆,遇到鬼啦!”
  “杯中神遊”侯乙,搖搖頭,道:
  “三寸丁,別信口胡縐,扯到這‘鬼,字上去……不錯,咱們三人遇到的不是‘鬼’,那是幻變千相的‘玉面蜘蛛’虞瑛這只怪狐狸!”
  “寒霞秀士”駱勝,臉色一怔,道:
  “侯前輩,您和石少俠、孟姑娘三位,你們遇到‘玉面蜘蛛’虞瑛?”
  石鳴峰接口道:
  “不止是‘雙柳灣’鎮郊那一次……”
  “羽化九騰”呂方困惑不已,道:
  “候道友,您三位與‘八荒鐵蹄會’中‘玉面蜘蛛’虞瑛,敵我尚未分,她此舉目的何在?”
  “杯中神遊”侯乙道:
  “呂莊主,就是由於‘玉面蜘蛛’虞瑛,還不清楚是敵是友,為了要摸出咱醉老頭兒,和石兄弟、孟姑娘的來歷底細,才易容扮妝,加以試探……”
  “布衣銀簫”於瘦竹問道:
  “侯道友,此事是從何而起的?
  侯乙咧嘴一笑,道:
  “此事還是咱醉老頭兒,自己惹來的是非……”
  就把在“章田鎮”街上,向賣卜測字的老相士,一問“酒運”如何,繼後在“明月樓”
  遇到“八荒鐵蹄會”中弟子“九頭烏”尤通……及後來在“碧雲寺”的那段經過,說了出來。
  “寒霞秀士”駱勝接口道:
  “‘玉面蜘蛛’虞瑛,平時幻變千相,雌雄莫辨……照此說來,您三位在‘碧去寺’,看到那年輕女子,是虞瑛的廬山真面目了?”
  “羽化九騰”呂方,卻想到另外一回事上,道:
  “‘玉面蜘蛛’虞瑛以廬山真面目,出現在‘章田鎮,鎮郊‘碧雲寺’……此‘碧雲寺’顯然跟在小孤山紮寨的‘八荒鐵蹄會’,有很深的淵源。”
  石鳴峰點點頭,道:
  “不錯,呂莊主,石某也有這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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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爾虞吾詐

  “杯中神遊”候乙道:
  “‘玉面蜘蛛’虞瑛在‘章田鎮’街上,扮妝成老相士所使用的案桌,出現在‘碧雲寺’大雄寶殿外空地牆腳處,而她又以本身廬山真面目,從‘碧雲寺’主持禪房出來,由此可見‘碧雲寺’主持跟‘八荒鐵蹄會’沆瀣一氣,說不定這大和尚是‘八荒鐵蹄會’中一個重要角色。”
  “布衣銀簫”於瘦竹,點頭接上道:
  “不錯,侯道友說得有理……除了鄱陽湖畔孤山外,我等對‘碧雲寺’這廟字,也需要加以注意!”
  孟玲突然想了起來,道:
  “醉伯伯,那次咱們去‘碧雲寺’,只有知客僧善元,沒有看到其他和尚……”
  “杯中神遊”侯乙點點頭,道:
  “孟姑娘,你這一提,咱醉老頭兒也想了起來,這座廟字裡確實有點古古怪怪的……主持方丈禪房裡走出一個年輕女子,這女子偏偏又是‘玉面蜘蛛’虞瑛……迸得廟裡,就只看到一個知客和尚。
  “羽化九騰”呂方道: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等要設法探得‘碧雲寺’的內委動靜,才能採取下項行動……”
  “寒霞秀士”駱勝接口道:
  “呂莊主,駱某倒有一個主意……侯前輩,石少俠,和孟姑娘三位,在‘玉面蜘蛛,虞瑛跟前,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她迄今仍不知道他們三位的真實底細,不如偏勞他們再次一探‘碧雲寺’!”
  “杯中神遊”侯乙道:
  “駱老弟這主意不錯,虛虛實實,實實虛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咱醉老頭兒帶了石兄弟,孟姑娘,再次去‘碧雲寺’隨善一番……”
  孟玲接上道:
  “醉怕怕,‘師出有名’,咱們去而復回,第二次找去‘碧雲寺’,該有一個藉口,不然就會引起人家的懷疑了
  侯乙尚未回答,“羽化九騰”呂方接口道:
  “不錯,孟姑娘說得甚是,必須‘師出有名’,才不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石鳴峰目注侯乙道:
  “侯前輩,我等三人不必都去“碧雲寺’,三人中一人留下……兩人找去‘碧雲寺’,說是途中夥伴走失,不知是否有來‘碧雲寺’……”
  微微一頓,又道:
  “有了此一藉口,到時看情形如何,再隨機應變,探聽‘碧雲寺’中內委底細!”
  侯乙沉思了下,道:
  “石兄弟,這辦法可以進行……你和孟姑娘在‘雙柳灣’鎮郊,於‘玉面蜘蛛’虞瑛扮成呂莊主拜弟‘金劍玉掌’魏鵬,跟那個‘翻雲神劍’何坤打鬥時,你們已露過一臉,你二人不妨就以‘項龍、項鳳’的姿態,找去‘碧雲寺’行了。”
  孟玲咭地一笑,道:
  “醉伯伯,咱孟玲和鳴峰找去‘碧雲寺’,你留在‘梅軒莊’做‘太平王’啦?”
  “布衣銀簫”於瘦竹含笑道:
  “孟姑娘,你和石少俠找去‘碧雲寺’,你醉伯伯不會閒下來做”太平王’的……我等銜尾前往‘章田鎮’接應……”
  石鳴峰接口問道:
  “你數位去‘章田鎮’鎮甸,石某和孟姑娘,如何跟你們聯絡?”
  “梅軒莊”莊主“羽化九騰”呂方道:
  “‘章田鎮’鎮甸呂某很熟悉……到時石少俠和孟姑娘找去‘悅來客棧’,我等都在那裡。”
  眾人將有關“碧雲寺”細節,談過一番後,把這件事決定下來。
  大道上,走來一對年輕男女……
  男的身穿一襲長袍,肩背處搭著一支囊袋……風度翩翩,俊逸絕倫。
  女的年紀在二十光景,長得英武娟秀,是一位巾幗女傑。
  他們正是來自“流花塘”鎮郊“梅軒莊”,取道往“碧雲寺”的“白玉龍”石鳴峰,和“玉枝金雀”孟玲兩人。
  兩人沿途上邊走邊聊談時,孟玲突然想到一件事上,道:
  “鳴峰,上次醉伯伯在扮妝成”金劍玉掌”魏鵬的虞瑛跟前,指咱們是‘項龍、項鳳’兄妹二人,他老人家這話說錯啦……”
  石鳴峰含笑接口道:
  “孟玲,你不是不知道,”項龍、項鳳’本來就是侯前輩臨時替我們想出來的……”
  孟玲兩顆星星似的眸子,投到他身上,道:
  “他老人家說咱們是兄妹兩人,那就不對啦……”
  石鳴峰一聲輕“哦”……聽不出對方用意所在。
  孟玲脆生生一笑,道:
  “鳴峰,你今年十八,咱孟玲十九……你說,是姊弟,還是兄妹?”
  石鳴峰見她轉彎抹角,原來指在這件事上,不由笑了起來……一忖莫可奈何的神情,笑道:
  “孟玲,侯前輩說的這話,已聽進‘玉面蜘蛛’虞瑛耳裡,無法更正過來,只有將錯就錯了。”
  孟玲兩顆圓滾滾的大眼珠,又朝石鳴峰這邊凝視一瞥,才輕輕道:
  “鳴峰,不是說‘玉面蜘蛛’虞瑛的那回事,咱現在提到這事,只是要你知道就行啦!”
  石鳴峰見她含有弦外之音的說出這話……接觸到她投來的視線,卻像孕含著一股的膚熱流似的,臉上感到一層發熱起來。
  孟玲沒有把這件事繼續談下去,卻移轉到另外一個話題上,她咭地一笑,道:
  “鳴峰,咱們此去”碧雲寺’,會不會發生一場廝殺,打鬥?”
  石鳴峰沉思了下,道:
  “我等雖然已知幻變千相的‘玉面蜘蛛’虞瑛的廬山真面目,但虞瑛並不知道我們的來歷底細,只知道我二人是一個叫‘玉壺醉天’乙申老人家的小兄弟、小妹子……”
  微微一頓,又道:
  “但我們在心理上,也要有個假想中的準備……我等去‘碧雲寺’是尋找”玉壺醉天’乙申的行蹤下落,問他是否去了‘碧雲寺’……這一來,相信雙方不可能會展開打鬥場面……”
  行程匆匆,兩人來到‘章田鎮’鎮郊的‘碧雲寺’……
  進入廟門,拾階而上……
  石鳴峰縱目回顧一瞥……大雄寶殿前空地牆腳沿的那張賣卜測字的案桌,業已消失。
  一聲“阿彌陀佛”,從大雄寶殿邊廊沿,走來一個中年和尚,正是知客僧善元……
  知客僧善元看到石鳴峰、孟玲二人,結伴再次來“碧雲寺”,臉上掩飾不住那份驚詫和意外的神情。
  石鳴峰走前一步,抱拳一禮,道:
  “善元大師父,在下‘項龍’、‘項鳳’兄妹二人,想請教有位老哥哥‘玉壺醉天’乙申,可曾再次來這晨‘碧雲寺’……”
  石鳴峰向善元和尚說出此話時,偏殿一端,有條人影一閃,走來一個身穿天藍裙衣,瓜子形的臉蛋,約二十四五歲的麗妹。
  兩人看到這年輕女子,已知就是冒稱“金劍玉掌”魏鵬,而扮妝成一個年輕劍士的“玉面蜘蛛”虞瑛。
  知客僧善元見虞瑛走近前來,恭順肅穆的合什一禮……才向石鳴峰這邊問道:
  “項施主所說‘玉壺醉天’乙申是誰,少憎回憶不起是那位施主了?”
  敢情此“碧雲寺”知客僧善元,他的職司就是接待來“碧雲寺”膜頂上香的善男信女,平時不知接待多少香客,是以石鳴峰說到這一名號,他卻一時想不起來。”
  邊上“玉面蜘蛛”虞瑛,聽到“玉壺醉天”乙申名號,在似有所恩中,臉色微微一怔。
  孟玲接口道:
  “善元大師父,咱們這位老哥哥‘玉壺醉天’乙申,身穿一襲八卦道袍,背上負著一只大葫蘆……他老人家上次帶領咱們兄妹二人,來‘碧雲寺’膜拜上香的。”
  知客僧善元聽到這番話,倏然想起這位異妝怪飾的老人家……
  沉思了下,搖搖頭,道:
  “上次陪同兩位來此的那位老人家,並未二次前來這裡‘碧雲寺’……”
  旁邊“玉面蜘蛛”虞瑛,帶著一份和悅而關懷的神情,接口道:
  “這位小妹子,敢情你二位有夥伴途中失蹤?”
  “玉面蜘蛛”虞瑛,對“玉枝金雀”孟玲,已留下一個很好的印象……
  上次在“雙柳灣”鎮郊,冒稱“金劍玉掌”魏鵬,雖然是為了探聽對方三人底細,而與“翻雲神劍”何坤演出一幕“假戲”,但孟玲卻是仗義出手,就在凌險之際,救了虞瑛性命。
  此刻虞瑛再次遇到孟玲,聽孟玲說出此話,不期然中,起了一份關懷的心情。
  眼前,石鳴峰和孟玲兩人,已知道這位“玉面蜘蛛”虞瑛的底細,但虞瑛所知道的,只是這對年輕男女,是名叫“項龍、項鳳”的兄妹兩人。
  孟玲見虞瑛口稱自己“小妹子”,就順著對方口氣,回答道:
  “是的,這位姊姊……咱兄妹倆有位老哥哥叫‘玉壺醉天’乙申,他老人家喜愛喝酒,在前面‘流花塘’鎮街一家酒肆裡,那天喝了個大醉,嘴裡連連在說,要來‘碧雲寺,隨善結個緣,後來投宿客店,第二天早起,他老人家已不知去向……”
  石鳴峰接口道:
  “在下‘項龍’與妹子‘項鳳’,認為咱們老哥哥乙申,會來這裡‘碧雲寺’,就銜尾找來這裡!”
  知客僧善元,合什一禮,道:
  “兩位施主,那位‘玉壺醉天’乙申老施主,並未二次來此‘碧雲寺’……”
  “玉面蜘蛛”虞瑛,含笑向孟玲道:
  “你叫‘項鳳’……鳳妹子,你兄妹倆那位老哥哥,不是三歲五歲娃兒,會迷途走失,他說要來‘碧雲寺’,那就不用耽心,相信會找來這裡……”
  一指偏殿,又道:
  “兩位請來偏殿,坐著談談!”
  三人走來偏殿,分賓主坐下。
  孟玲欠身一禮,道:
  “這位姊姊,咱項鳳不知該如何稱呼您?”
  虞瑛略作遲疑了下,才含笑道:
  “鳳妹子,咱叫‘虞瑛’,你叫咱‘瑛姊姊’行啦!”
  孟玲一付不解的神情,道:
  “瑛姊姊,您……您住這裡‘碧雲寺’?”
  虞瑛一笑,道:
  “是的……這裡‘碧雲寺’主持‘法明禪師’,跟愚姊是武林同道,江湖好友,虞瑛來到贛北,就落腳在此地‘碧雲寺’……”
  兩人正在談著時,偏殿門沿處一暗,走進一個身軀粗壯,滿臉虯須的大漢……
  孟玲跟這個闖進偏殿的粗壯大漢,對上視線時,兩人同時一聲輕“哦”……
  孟玲見這個“翻雲神劍”何坤,會在“碧雲寺”露臉,感到十分意外……但再一想,也並不感到“意外”了。
  “翻雲神劍”何坤,一聲輕“哦,過後,見“玉面蜘蛛”虞瑛,陪著“項龍”“項鳳”
  這對兄妹在聊談,側面向虞瑛望了臉,朝著兩人哈哈一笑,道:
  “原來二位也來‘碧雲寺’……”
  “翻雲神劍”何坤說出此話,似乎根本沒有發生當時在“雙柳灣”鎮郊,給孟玲打跑的那回事。
  何坤正在接著說下去時,虞瑛臉色漠然,道:
  “何坤,這兒們殿有客人,你要找地方坐下休息,找去別處吧!”
  “翻雲神劍”何坤,微微一變腰,道:
  “是,是的,瑛姑娘!”
  話落,出偏殿而去。
  虞瑛帶著一份聊談的口氣,向石鳴峰道:
  “項少俠,前些時候,您兄妹兩人在‘流花塘’跟你們老哥哥乙申失散之時,你二位知不知道‘流花塘’鎮郊,有一個叫‘梅軒莊’的所在?”
  石鳴峰輕輕念出“梅軒莊”三字,沒有回答虞瑛,而是向孟玲問道:
  “鳳妹,你有沒有聽老哥哥,提到“梅軒莊”這樣一個地方?”
  孟玲柳眉兒皺了下,道卜
  “老哥哥整天抱在酒罐子裡,沒有聽到說過這樣一個地點。”
  “兄妹”二人這兩句對話,聽進“玉面蜘蛛”虞瑛耳裡,微微一笑……換了個話題,含笑道:
  “賢兄妹二位,可曾聽到過‘八荒鐵蹄會’這樣一個江湖門派?”
  孟玲見虞瑛問出這話,不知道話該如何接下回答,目光投向石鳴峰這邊看來……
  石鳴峰沉思了下,道:
  “愚兄妹故居是魯地,項某知道北地江湖有此‘八荒鐵蹄會’門派……據江湖傳聞‘八荒鐵蹄會’擁有一股渾厚的實力,江湖中不少高手,都投入此一門派……”
  話到此,一付百思不解之色,問道:
  “瑛姑娘提到此‘八荒鐵蹄會’,敢情您與此門派,有何淵源?”
  “玉面蜘蛛”虞瑛並不否認,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虞瑛正是‘八荒鐵蹄會’中人……此地‘碧雲寺’,和另外鄱陽湖畔的孤山,是‘八荒鐵蹄會’江南武林的‘總舵’所在……”
  石鳴峰聽到此話,心頭不禁暗暗一沉……
  莫非自己和孟玲,踩入這裡‘碧雲寺,來探聽,不然不會知道其中尚有這樣的情形。
  虞瑛微微一笑,又道:
  “項少俠對‘八荒鐵蹄會’中情形,倒也頗知道一些……
  賢兄妹兩位如有意投入“八荒鐵蹄會’,虞瑛代表敝會掌門,表示歡迎!”
  敢情“玉面蜘蛛”虞瑛,原不會輕易說出這樣的話來……但因當初在“雙柳灣”鎮郊,“玉枝金雀”孟玲露了一手,把“八荒鐵蹄會”中高手“翻雲神劍”何坤打跑……
  “兄妹”二人,妹子有如此身懷之學,顯然做兄長的,一身之學,更要在其妹子之上。
  “玉面蜘蛛”虞瑛,心裡有了這樣想法,才有邀他們“兄妹”兩人人“八荒鐵蹄會”的打算。
  石鳴峰沒有拒絕,只是十分婉轉的道:
  “多謝瑛姑娘這份好意,但此事有關項某‘兄妹’兩人日後的前途,是以此事要讓老哥哥‘玉壺醉天’乙申知道,方能決定下來……”
  偏殿三人正在談著時,進來一位魁梧高大,七十多歲的老和尚……
  老和尚一腳踏進們殿,嘴裡在道:
  “瑛姑娘,何處來的嘉賓,替老衲引見一下吧?”
  兩人見“玉面蜘蛛”虞瑛站起,也跟著站了起來……
  虞瑛指著老和尚,向石鳴峰、孟玲兩人道:
  “項家賢‘兄妹’,這位便是‘碧雲寺’主持‘法明’老禪師……”
  虞瑛一指兩人,向法明老和尚道:
  “老禪師,這兩位乃江湖後起之秀,項龍、項風兄妹二人!”
  兩人上前見過這位“碧雲寺”主持“法明禪師”。
  “玉面蜘蛛”虞瑛在“碧雲寺”,似乎有她超然而特殊的地位……
  “碧雲寺”主持法明禪師,向石鳴峰、孟玲兩人合什回過禮,寒喧幾句後,並不打擾虞瑛的談話,就即離偏殿而去。
  “玉面蜘蛛”虞瑛向兩人含笑問道、
  “賢兄妹二位,尊翁敢情也是北地武林知名之士?”
  石鳴峰相信虞瑛會問出這樣的話來,因而早已擬下腹稿,欠身一禮,道:
  “家父不敢悟稱北地武林知名之土,但故居百里方圓,都知道他老人家……”
  虞瑛接口問道:
  “仙鄉魯地何處?”
  石鳴峰道:
  “魯西東平……”
  武林中人的稱號,不少用什麼“劍”,什麼“虹”的,是以石鳴峰又道:
  “家父名諱‘項真’,北地武林中有‘銀劍飛虹’之稱。”
  “玉面蜘蛛”虞瑛,輕輕念出“銀劍飛虹”四字。似有所思中緩緩點頭,道:
  “不錯,北地武林中,曾有聽到這樣一位人物。”
  敢情“兵不厭詐”,這就是所謂“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白玉龍”石鳴峰和“玉枝金雀”孟玲二人,踩進“碧雲寺”一探動靜,就用了“兵不厭詐”四字,使眼前這位幻變千相的“上面蜘蛛”虞瑛,聽來深信不疑。
  虞瑛又問道:
  “上次陪同您二位來這裡‘碧雲寺’,那位‘玉壺醉大’乙申,跟您賢兄妹二人,是何種淵源?”
  石鳴峰有條不紊,道:
  “這位醉伯伯乃是家父摯友,他老人家受家父所托,陪同我們兄妹兩人,江湖遊歷一番。”
  虞瑛含笑問道:
  “兩位如何以‘老哥哥,相稱?”
  孟玲含笑接口道:
  “這位醉伯伯玩世不恭,生性詼諧,他不拘小節,要咱兄妹二人,稱他‘老哥哥’。”
  石鳴峰問道:
  “瑛姑娘,聽您剛才說來,這位‘碧雲寺,主持法明撣師,也是‘八荒鐵蹄會’中人物?”
  “玉面蜘蛛”虞瑛點點頭,道:
  “是的,這位法明老禪師身懷絕技,在‘八荒鐵蹄會’中身份,僅次於掌門人‘赤雷嘯虹”鄧昆而已……”
  石鳴峰聽來暗暗一震……原來“碧雲寺”主持法明禪師,還是這樣一個重要角色。
  虞瑛又道:
  “但老禪師對外間,是以‘碧雲寺’的主持露臉。”
  石鳴峰聽到這些話後,心裡卻又暗暗稱奇……
  這個“玉面蜘蛛”虞瑛在“八荒鐵蹄會”中,又是何等樣人物?
  靜靜聽著的孟玲,接上一句問,道:
  “瑛姊姊,來江南武林的‘八荒鐵蹄會’中高手,都在鄱陽湖邊的孤山?”
  孟玲叫出一聲“瑛姊姊”,又輕描淡寫聊談似的問出這話,聽進“玉面蜘蛛”虞瑛耳裡,並不引起她任何的懷疑,含笑道:
  “鳳妹子,你猜錯了……‘八荒鐵蹄會’部分實力,移來江南武林後,對外只是用了孤山這個地點名稱……但‘八荒鐵蹄會’中高手,不在孤山,也不在這裡‘碧雲寺”
  石鳴峰聽到這裡,心裡驟然一窒……孟玲這話給她問對了!
  “狡兔三窟”……原來“八荒鐵蹄會”中人來江南武林,尚有其他藏身洞穴。
  “玉面蜘蛛”虞瑛又道:
  “離這裡‘碧雲寺’十五裡,有一塊迤邐而上的山坡地,叫‘紫花岩’,那裡有一片巍峨富麗的房舍,稱作‘紫花精舍’,‘八荒鐵蹄會’中高手,都住在那一片精舍中。”
  石鳴峰已獲得這些準確可貴的資料,但生恐自己和孟玲,在稍有疏神之下,洩露了自己二人行藏,不敢多加逗留,就要告辭離去。
  敢情“玉面蜘蛛”虞瑛,穎悟聰明,機智稱絕,更有一手幻變千相之技,照理說,不會“栽”在這一對年輕男女之手……
  但,“杯中神遊”候乙這位玩世不恭的老俠隱,卻已來了一手“先機制人”!
  由於問卜觸機一問“酒運”如何,卻引起“玉面蜘蛛”虞瑛所扮妝的“老相士”猜疑,惹來一連串的是非。
  “杯中神遊”候乙卻是來個“將錯就錯”……在“章田鎮”街上“明月樓”酒店之中,“八荒鐵蹄會”中弟子“九頭烏”尤通把命送掉,虞瑛卻是一無所獲。
  虞瑛並不因此罷休,在“雙柳灣”鎮郊,與“翻雲神劍”何坤來一場“假戲真做”,但侯乙還是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替自己取了個“玉壺醉天”乙申的名號,又指石鳴峰、和孟玲是“項龍、項風”兄妹二人。
  “玉面蜘蛛”虞瑛,經過這一番折騰,才始肯定這男女老少三人,並非可疑之人。
  而且在“雙柳灣”鎮郊,“玉枝金雀”孟玲又露了一手……
  雖然冒認“金劍玉掌”魏鵬的虞瑛,絕不可能喪命何坤之手,但孟玲卻見義勇為,因此被虞瑛所矚目注意。
  由於這一連串的演變,使得“玉面蜘蛛”虞瑛,原有的猜疑完全消失,且對這“兄妹”
  兩人,已留下極好的印象。
  虞瑛見兩人要告辭離去,就即問道:
  “賢兄妹二位,此去何處?”
  石鳴峰含笑道:
  “項某兄妹兩人離這裡‘碧雲寺’後,取道回魯西東平……”
  微微一頓,又道:
  “項某另有一件事,尚有須煩瑛姑娘之處……項某那位老哥哥乙申如找來‘碧雲寺’,煩請轉知我等兄妹二人已取道回魯西東平。”
  兩人留下後會之期,向“玉面蜘蛛”虞瑛告辭,離“碧雲寺”而去。
  孟玲朝大道後面望了眼,“嘻”的一笑,道:
  “鳴峰,這聲‘鳳妹子’咱聽來真過癮……”
  石鳴峰含笑道:
  “我們再留下去,可能會給這個‘王面蜘蛛’虞瑛,看出馬腳來了?”
  孟玲道:
  “這個‘玉面蜘蛛’虞瑛也真‘死’,認定咱們是‘項龍、項鳳’兄妹兩人!”
  石鳴峰笑道:
  “孟玲,不是虞瑛‘死’,是‘杯中神遊’侯前輩,把這出戲演‘活’了……”
  微微一頓,又道:
  “他老人家在‘雙柳鎮’鎮郊,在冒稱‘金劍玉掌’魏鵬的虞瑛跟前,已把我們兩人的身世來歷,先說個清清楚楚!”
  孟玲又朝冷清清的大道上回顧一瞥,道:
  “鳴峰,咱們現在去哪裡?”
  石鳴峰一指前面,道:
  “侯前輩和‘梅軒莊’莊主‘羽化九騰’呂方等眾人,在前面‘章田鎮’街上一家‘悅來客棧’等著呢!”
  孟玲突然想到一件事上,道:
  “鳴峰,當初咱們遇到扮妝老相士的‘玉面蜘蛛’虞瑛,也是在‘章田鎮’,說不定‘章田鎮’街上,尚有‘八荒鐵蹄會’中的徒子徒孫……咱兩人剛才從‘碧雲寺’出來……”
  石鳴峰倏然已會意過來,接口道:
  “你是說‘敵暗我明’,我們會給‘八荒鐵蹄會’中人撞見?”
  孟玲點點頭,道:
  “是的……這情形雖然很不可能發生,但咱們也不能稍有疏忽!”
  石鳴峰含笑道:
  “孟玲,你考慮得也真周密……此刻已是倦鳥歸林,薄暮時分,我等就待天色人黑後,去‘章田鎮’行了!”
  兩人逗留在大道邊樹林岔徑,就等著天色籠黑,再進入“章田鎮”。
  大色漸漸黝黑下來,兩人正要跨上大道,走向“章田鎮”方向時,在人跡稀絕,靜悄悄中,大道前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第一句話聽人他們耳裡,那是一陣粗重的聲音:
  “不錯,就是東街那家‘悅來客棧’……”
  兩人聽到“悅來客棧”四字,不期然中閃進大道邊樹林,注意聽去。
  另外一個低沉的聲音,道:
  “其中那個‘梅軒莊’莊主,‘羽化九騰’呂方……***,就是他燒成一堆灰塵,落進咱李七眼裡,咱也認得出來……”
  那個粗重的聲音,接口道:
  “看來人數不少,有五六個……可能是衝著‘碧雲寺,來的……”
  那李七的聲音,道:
  “這還用說,‘碧雲寺’相隔‘章田鎮’就在咫尺之間……羅標,你沒有看錯,他們進了東街那家‘悅來客棧’?”
  羅標道:
  “這怎麼會看錯……那家“說來客棧’掌櫃的趙老爹,咱早就認識……”
  李七接口道:
  “咱們趕快回‘碧雲寺’,這件事要讓瑛姑娘和法明大和尚他們知道……”
  兩條矯捷的身形,從樹林前大道上一閃而過。
  兩人出來樹林,孟玲道:
  “鳴峰,那有‘悅來客棧’,原來在‘章田鎮’的東街……”
  石鳴峰道:
  “從剛才那兩人話中聽來,‘杯中神遊’侯乙和呂莊主等眾人,也才始抵達‘章田鎮’!”
  兩人來到“章田鎮”,找來東街“悅來客棧”,向櫃檯一問訊,知道呂莊主等數人,包下客棧西廂整個院落四周的數間客房。
  兩人走來進深西廂院落,石鳴峰才一腳踏進庭院,就傳來一響“阿哈”笑聲,道:
  “金童玉女,你們來啦!”
  “杯中神遊”侯乙,手中捧只一只大葫蘆,迎面走來。
  石鳴峰上前一禮,道:
  “侯前輩,石某與孟姑娘不負所囑,待我等進入屋裡,詳細再談。”
  庭院邊中間那間寬敞屋子裡,“羽化九騰”呂方等眾人,已聽到外面庭院中的聲音,出來相迎。
  眾人進入屋裡坐下,石鳴峰和孟玲兩人,就把去“碧雲寺’後的情形,前後說了下……
  石鳴峰又道:
  “來江南武林的‘八荒鐵蹄會’中高手,並非聚集在鄱陽湖畔的孤山,他們都逗留在離‘碧雲寺’東南十五裡的‘紫花岩’……那裡迤邐而上的山坡地上,蓋起一片房舍,稱作‘紫花精舍’……”
  “布衣銀簫”於瘦竹,連連點頭,道:
  “幸虧石少俠、孟姑娘兩位去‘碧雲寺’一一番刺探,不然,我等撲去鄱陽湖畔小孤山,那就張冠李戴,牛頭不對馬嘴,只是落個勞民傷財了!”
  “杯中神遊”侯乙,含笑問道:
  “石兄弟、孟丫頭,你二人沒有給虞瑛那婆娘看出一些破綻來?”
  孟玲脆生生笑道:
  “醉伯伯,那個‘玉面蜘蛛’虞瑯好客氣,親親熱熱叫咱孟玲一聲‘鳳妹子’呢!”
  “杯中神遊”侯乙道:
  “孟丫頭,虞瑛這聲‘鳳妹子’,你也不必感到意外……
  真真假假不談,你在‘雙柳灣’鎮還救過她的性命。”
  石鳴峰移轉了一一個話題,臉色凝重地道:
  “來江南武林的‘八荒鐵蹄會’高手中,最扎手的人物,不是‘上面蜘蛛’虞瑛,也不是‘九幽活判’雷洪,而是‘碧雲寺’主持法明老和尚……”
  眾人聽來感到十分意外……
  “寒霞秀士”駱勝,不禁接口問道:
  “石少俠,此法明老和尚身懷絕技?”
  石鳴峰將“玉面蜘蛛”虞瑛,在“碧雲寺”所說的情形告訴了眾人,接著道:
  “據虞瑛所說,法明老和尚在‘八荒鐵蹄會’中的身份,僅次於掌門人‘赤雷嘯虹’鄧昆,可說身懷絕技……但這和尚對外間,只以‘碧雲寺’中主持露臉……”
  “竹笠翁”宮明問道:
  “石少俠,此幻變千相的‘玉面蜘蛛’虞瑛,她在‘八荒鐵蹄會’中,又是何等樣人物?”
  石鳴峰道:
  “石某也曾想到這件事上,但不敢冒然相問,不過‘碧雲寺’中法明老和尚,對她也很尊重……她在‘碧雲寺’中,似乎居於超然特殊的地位……”
  “鐵缽郎”胡鬥,移到剛才那個後題上,道:
  “石少俠,聽您這麼說來,咱們所要對付的目標,不是孤山,也不是‘碧雲寺’……”
  石鳴峰緩緩一點頭,接口道:
  “不錯,我等欲削弱‘八荒鐵蹄會’實力,則要對付的對象,是‘紫花精舍’那些高手……”
  一頓,又道:
  “當然,其中也包括了‘九幽活判’雷洪,‘玉面蜘蛛’虞瑛,和‘碧雲寺,主持法明老和尚在內。”
  “梅軒莊”莊主“羽化九騰”呂方,道: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石少俠,孟姑娘此番往‘碧雲寺’一行,已摸出對方的底細……我等不妨‘先機制人’,向‘碧雲寺’東南十五裡的‘紫花岩’,來個迅雷不及掩耳之襲……”
  眾人正在談著時,“悅來客棧”的店小二站下房門的門檻處,彎彎腰後道:
  “眾位大爺,外面有人求見……”
  “羽化九騰”呂方微微怔了下,朝房裡眾人回顧一匝,心想,此番來“章田鎮”的人手,都在這問客房裡,又會是誰找來“‘悅來客棧”?
  “寒霞秀士”駱勝向店小二問道:
  “小二哥,此人是從何處來的?他來‘悅來客棧’找的是誰?”
  店小二一哈腰,道:
  “回這位大爺,此人自稱來自鄱陽湖邊孤山,要拜見幾位大爺……手中有封書信,是給這裡一位‘梅軒莊’莊主呂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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