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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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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門庭依舊面全非

  南幻岳冷冷的注視著田銘那支僅有的手掌中緊握著的沉重銅尺 料想他是在勿忙中隨手摸得的武器,這支銅尺如果真個砸上了腦袋,也包管能叫腦袋開花!
  閻立名激動的咆哮:
  “虧你還是江湖上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人物呢,居然如此惡毒的朝一個身受重傷,幾平沒有抵抗能力的傷者下手……”
  南幻岳眼睛一瞪,冒火道:
  “是我先朝他下的手麼?你這胡說八道,混淆黑白的活王八!田銘從我背後偷襲我,難道就叫我硬著頭挨他一記,娘的,他固然受了傷,但卻仍有砸死人的臂力,這根銅尺幾乎就能把人的腦袋敲扁了!”
  閻立名痛心的道:
  “不論怎麼說,你也不該殺他……”
  南幻岳怒道:
  “我也根本不知道偷襲的人是他 其實用不著和你說這麼多話,原來我也想找他算帳,這樣也好,乾淨利落!”
  閻立名抽噎了一聲訥訥的道:
  “田銘就住在隔室 我還一直暗祈他不要聽到這邊的動靜……因為我知道他如聽到什麼聲息,一定會過來察看……可憐他斷了一臂,傷痕累累,又流了那麼多血,人已虛脫得連站也站不穩了,他又怎會是你的對手?……他偏偏卻聽到什麼又趕了過來……他原已睡著了的……他是不該過來的……天數啊……這真是天數……”
  南幻岳坐回床上,惱火的道:
  “不要說了,和你們打交道最令人心煩!”
  閻立名突然又一震,驚悚的問道:
  “還有韓振權 姓南的,還有韓振權!”
  南幻岳眉毛一揚,道:
  “怎麼樣?”
  閻立名顫聲道:
  “你把韓振權也殺了?”
  南幻岳道:
  “沒有。”
  閻立名大叫:
  “那麼他人呢?你竟會有這樣仁厚的心腸?”
  南幻岳古怪的瞅著對方,道:
  “你他娘算是個什麼玩意?自身業已難保,猶在那裡替別人擔憂且打抱不平,你以為你還有什麼鳥的份量不成?簡直荒唐!”
  閻立名固執的叫:
  “我只問你韓振權如今人在哪裡?”
  南幻岳朝門外一指,道:
  “就在迴廊那邊!”
  閻立名抖了抖,臉上變色:
  “死了?”
  南幻岳搖搖頭,道:
  “沒有。”
  固立名憤怒的道:
  “難道他僵在那裡了!”
  南幻岳道:
  “差不多,我廢了他的兩腳,又製住了他的穴道他不僵在那裡邊也爬不出多遠去!”
  閻立名倒吸了一口涼氣道:
  “你真狠啊 ”
  南幻岳嘆息著,道:
  “比起以前來,我已是和善得多了……”
  閻立名身子微微痙攣著,切齒道;
  “姓南的,今生不管找還有沒有機會找你出這口冤氣,早晚也會有別人觸你的霉頭,你等著瞧吧!”
  南幻岳冷冷的道:
  “江湖中人,若是含糊了流血搏命,還能混什麼江湖?將來有人找我,行,他贏了他可分我的屍,我贏了我便扭他的腦袋當夜壺!”
  閻立名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道:
  “看你狠到幾時!”  。
  南幻岳火暴的怒道:
  “那卻不是你所臆測的了。”
  閻立名垂下頭去,不再出聲,呼吸卻十分粗急,顯然他正有滿心的羞怒與激憤,不過,如今他並沒有可以發洩的方式……
  人影晃動,門外生風,潘巧怡就在此際背著閻小仙來到,她尚未進屋,已被門檻處躺著的屍體嚇了一跳,略略怔窒,她又臉色鐵青跨了進來,狠狠的盯著南幻岳,她朝地下田銘的屍首一撇嘴,生硬的問:
  “怎麼回事?”
  南幻岳道:
  “他從後面偷襲我,我反擊,就成了這個場面。”
  這時,閻立名慌忙大叫:
  “妹子 ”
  臉龐俯在潘巧怡肩頸處的閻小仙因為穴道受製,尚不能動彈,她聽得到哥哥的聲音,只能掙扎著吃力的回應:
  “哥 ”
  頓時面色一寬,如釋重負,閻立名的聲調又似哭,又似笑:
  “妹子,你安好?”
  閻小仙澀澀的,軟弱道;
  “我……還好……”
  閻立名驚疑的,大叫:
  “妹子,告訴我,他可曾 可曾玷污了你?”
  南幻岳勃然大怒,叱道:
  “閻立名,你他娘的是吃多了撐得暈頭啦?張著個鳥嘴淨放些不是人放的屁!”
  伏在潘巧怡背上的閻小仙顫動了一下,她淒淒的叫:
  “沒有……哥,沒有……”
  閻立名又追問:
  “真的?”
  閻小仙痛苦的道:
  “我以生命向你保證,以閻家的姓氏向你起誓 哥,真的沒有!”
  閻立名長長籲了口氣,喃喃的道:
  “那就好,那就好……”
  南幻岳氣得雙目泛著紅光,他厲烈的道;
  “固立名,假如我們不是有言在先,就憑你方才那幾句話,老子就會叫你不死也脫層皮,娘的,你當我姓南的是什麼人物?我他娘就算有那個寡人之疾,也不會用這等下三流的方式!”
  潘巧怕鼻腔中冷冷哼了哼,道:
  “南幻岳,你也並不是什麼好東西,色狼淫棍之屬,和你只不過九十九與百步之差而已!”
  南幻岳不悅的道:
  “巧怡,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
  潘巧怡臉色生硬,道:
  “固然你沒有糟塌閻小仙,但是你這種戲弄羞侮人家的手法卻更是可惡,更叫人不能容忍!”
  南幻岳大聲道:
  “叫誰不能容忍?我與他們勢處對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要不亂不虐,並無不是之處!”
  潘巧怡憤怒的道:
  “你使我不能容忍,你對我根本不關心,不重視,你完全是玩弄我,欺騙我,而你用來對待閻小仙的手段對我更是一種侮辱,你不該削淨了她的衣裙,不該令她赤身袒露,你……你這樣做就是下流,就是輕佻,就是不夠尊重,不是君子風範,我恨你,我討厭你!”
  南幻岳難堪的沉默了片刻,低沉的道:
  “我是個曠達又放蕩不羈的人,但我心地光明磊落,坦然無欺於暗室,你該多少了解我,巧怡,而你也答應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
  潘巧怡尖叫:
  “我恨你,我不原諒你,南幻岳,你從頭到尾就在戲弄我,你是個徹底的惡漢!”
  南幻岳深深吸了口氣,平靜的道:
  “你要絕裾而去了,是麼?”
  潘巧怡大大的一震,全身抖索、鼻翅兒急速翕動,她唇角抽搐著,雙目淚光瑩瑩,顫著聲倔強的道:
  “我正有這個意思!”
  南幻岳點點頭,笑道:
  “那麼,後會有期。”
  潘巧怡幾乎要大哭出聲,但她儘量抑制著,俏麗的面龐微顯扭曲,蒼白得泛青,淚水在眼眶中滾動,身子也在簌簌不停的顫抖,終於,她將背著的閻小仙往床上一放,接著將腰間羅帶內暗藏著的兩小包白紙包著的藥粉,取出放在一邊,咬著牙,她哆嘯著道:
  “你要的‘紫冠花’毒藥在這裡,相信原藏在我身邊的‘白朱雀’已被你取去,藥性潛蘊期是一個半月,這是我早已備妥暗藏著的份量,到時用‘白朱雀’的花瓣便可解毒……南幻岳,我們是兩不相欠了,你不用趕我走,我自己會走的,同時,我要告訴你,我這一輩子,都會恨你,恨你,恨你……”
  南幻岳神情黯然,他正想說什麼,潘巧怡已猛一摔頭轉身狂奔而去,就在她轉身的一剎,南幻岳清楚看見兩顆光閃閃的淚珠隨著拋灑……
  在一陣僵冷又怔童的沉默之後,南幻岳緩緩回過身來,他的目光與閻立名的視線相對,閻立名感覺到就仿佛兩柄冰寒的利刃插向心窩,微微顫悚了一下。這位“玉孤”立即本能的別過臉去,不敢正視。
  南幻岳走到一邊的小幾旁,拿起一只瓷杯就著壺中的冷水將紙包中的毒藥傾入,然後,他端給了閻立名。
  有些遲疑又有些恐懼,閻立名目定定的望著那瓷杯中黃褐色的液體發怔,喉結在上下不停的移動著,一時竟連手都伸不出了。
  南幻岳皺起了雙眉,冷冷的道:
  “還等什麼?莫非要我餵你?”
  閻立名抖了抖,艱澀的道:
  “這毒藥……不會立時致命吧?”
  南幻岳哼了一聲,道:
  “當然不會,否則你們挺了屍誰去替我救人?”
  這時
  側臥床上,仍然不能轉動的閻小仙突然驚悚的尖叫起來:
  “哥,不髓,你不能受他這種鉗制,中他這個圈套……哥,姓南的心狠手辣,他是逼我們去行不義啊……”
  震動了一下,閻立名訥訥不能成言,唇角的肌肉卻一次又一次的抽搐個不停,腮幫子全扯硬了。
  南幻岳陰冷的道:
  “大丈夫一言出口,重逾九鼎,閻立名,你業已答允,且事情的利弊得失亦曾做過分判,該怎麼,要怎麼辦,你自己心裡有數,婦人孺子之言,豈可為據?你卻不要自己斷送了這唯一求生的機會!”
  閻小仙又激動的哭叫著:
  “哥,不要聽他的惡言恫嚇,我們不能在他的威脅之下低頭,我們寧願死……哥,你要搞清楚,如果答允了他,我們就再難混下去了……”
  南幻岳勃然大怒:
  “浮圖崗’上那些畜生算是些什麼雞零狗碎?又算是些什麼正直衛道之士?只不過全是一群佔山為王,強取豪奪的土匪流寇而已,他們根本就不知‘義’字為何,又怎能與他們論‘義’字?你兄妹助紂為虐,替虎作倀,早就該五馬分屍才對,但我手下留情,只叫你二人將功贖罪,系鈴解鈴,這該是如何的恩典?給你兄妹一條生路走,你兄妹卻不要表錯了情,誤以為我姓南的非得求你們才有辦法,老實說,‘浮圖崗’上那群流寇你們開罪不起,我南幻岳又豈是你們可開罪得起麼?何況老子還是現買現賣,弄毛了這就先取你兩個狗頭!”
  閻小仙側臥在那裡,一時無以為答,又氣又怨,委屈的嚶嚶哭泣起來。
  閻立名咬咬牙,道:
  “南幻岳,你有什麼狠不妨衝著我來施,欺負一個女流算是什麼英雄好漢的行徑?”
  南幻岳“呸”了一聲,怒道:
  “你少在我面前逞能,你兄妹兩個全不是好玩意,我根本不需‘欺負’任何人,只要惹翻了我,男也好,女也罷,通通一刀兩斷,濺血三步,你還以為你的骨頭就比你妹子硬上一點麼?”
  閻立名生澀的道:
  “不要太欺人,你……”
  南幻岳咆哮道:
  “你幹不幹?我沒這麼多時間與你閒磕牙,幹,馬上就喝下這杯玩意,不幹,老子宰人上道!”
  閻立名咽了口唾液,訥訥的道:
  “待我再與妹子商量一下 ”
  南幻岳猛一咬牙,左手微翻,“寒水紅”的冷芒已筆直上指,“嗡”聲一彈,飛快反斜,於是,“呱”的一記暴響,閻小仙的一綹秀髮已飄滿了室中!
  閻立名嚇得全身驀然一緊,驚叫:
  “住手,住手,我幹,我絕對於 ”
  閻小仙哭嚷道:
  “不,哥,不行,就讓他殺了我吧……”
  眼一閉,閻立名再也不敢遲疑了,他舉起那只瓷杯,仰著頭,“咕”的一聲便飲了個涓滴不存!
  閻小仙聽到了聲音,不禁悲淒的哀叫道:
  “哥啊……”
  南幻岳以最快的動作,又調合了另一杯毒藥,來到床邊,扳過閻小仙的面孔,兩指一捏這個小“花狐”的下巴,不管她“呀呀唔唔”的拼命掙扎,半杯攙了“緊冠花”毒藥的茶水早已傾進了閻小仙的喉管!
  嗆咳著,抖索著,閻小仙的哭聲,好不暗啞慘然!
  閻立名臉色灰青的切著齒道:
  “姓南的,你好毒辣的手段,好粗暴的行為!”
  南幻岳順手摔掉茶杯,酷厲的道:
  “閻立名,你兄抹二人與‘浮圖崗’齊家人串謀好了來暗算我,更破壞了我搖救狄十娘的計劃,以我一貫的作風來說,你兄妹兩個就要死無葬身之牆,但我卻大量的想過了你們,而僅以這個小小的條件為交換,我已是格外的仁厚有加了,你不要再得了便宜賣乖,否則,我是隨時隨地會翻臉不認帳的!”
  閻小仙仍在嗆咳著哭罵:
  “別說得那樣仁盡義至……南幻岳,你是天底下最最惡毒,最最卑劣的人,你聲名狼藉,陰狠寡絕,你只認識你自己,只記得你自己……你甚至於連你的侶友潘巧怡也不能容……”
  南幻岳的臉色變了變,他沉聲道:
  “不要提這件事,他娘的,全是你們給我惹的麻煩!”
  閻小仙尖銳的道:
  “我就要提 姓南的,連你自己身邊的人都不能和你相處下去,想想看吧,你這人已經‘好’到了什麼地步,你自私,你冷酷,你毫無半點人味,一個連侶友都不肯再廝守伴隨的男人,已經不配稱做一個男人了……”
  南幻岳沉默了一歇,陰森的道:
  “閻小仙,你有點過分了……”
  閻立名也有些不安的道:
  “妹子……不要再說下去……”
  閻小仙啜泣著道:
  “哥,不用怕他,大不了一死……”
  閻立名囁嚅著道:
  “別這樣說,辣子,我們還有我們的遠景及希望……”
  南幻岳哼了哼道:
  “閻立名,你倒仍有點腦筋,你那寶貝妹子可是在一個勁的要斷送你們的遠景及希望呢!”
  閻小仙悲憤的叫:
  “我不怕你,南幻岳,最多你殺了我!”
  南幻岳冷沉的道:
  “殺了你易如反掌,怕的是你會綴上你哥哥墊底!”
  閻小仙驚窒的透了口氣,隨即沉默了焉,她仍在抽噎著,但是,果然已不再叫罵什麼了。
  南幻岳緩緩的道:
  “你們兄妹二人可真是骨肉情深得緊哪,互相維護,彼此體憫,倒是比諸我有‘人情味’得多了。”
  閻立名偷偷覦看了南幻岳的神色一眼,訥訥的道:
  “南幻岳,我可以起來麼?”
  南幻岳冷冷的道:
  “當然!”
  吃力的掙扎著站了起來,閻立名又蹣跚的挨到床沿坐下,就這幾個動作,他的額門上業已見了汗漬,透丁口氣,他澀澀的道:
  “請你 哦,替我妹子解開穴道,行不?”
  南幻岳生硬的道:
  “如果她有不軌之舉?”
  閻立名忙道:
  “不會,我保證……”
  南幻岳狙厲的道:
  “你什麼也不能保證,我的劍才是保證,閻立名,如果你妹子在解開穴道之後做出什麼不利於我的舉動來,我可以在她意念甫生之際便斬斷她的頭,這一點,希望賢兄妹心裡先有個數,免得說我不打招呼!”
  閻立名寒瑟的道:
  “不會的,不會的……”
  於是,南幻岳的“寒水紅”光芒掣閃,就那樣以細窄的劍面平拍閻小仙的身軀,準確及力道的拿捏可以說高明到了極點,閻小仙的被封穴道剎那便解開,她呻吟了一聲,猛的爬坐起來!
  臉色是蒼白的,發間還沾著塵沙草屑,她淚痕未乾,嘴唇泛紫的指著南幻岳顫聲咽罵:
  “將來,不論時間有多長久,將來,不論你是否仍像如今的強霸暴烈,南幻岳,你總要記得,我兄妹會傾盡一切力量報復你今天給予我們的羞辱……”
  坐在床沿的閻立名這時早已目瞪口呆,驚怒莫名 他日定口呆的望著乃妹那條伸在外面的雪白嫩臂,又沿著臂膀移注向閻小仙赤裸的上半身,而且,照這個樣子看,很顯然閻小仙包裹在那襲長衫中的下半截也是不會有半絲寸縷的了,這,這是個什麼場面?又是怎麼回事呢?
  閻小仙又悲切的罵著:
  “你不要自以為可以睥視一切,可以橫行天下,姓南的,遲早你也會栽跟著,那時你的境遇之慘,就更甚於我兄妹眼前之情……”
  突然,閻立名憤怒的大吼道:
  “小仙,你的身上 ”
  閻小仙驀地驚悟,她在一愕之後頓時面飛紅霞,羞辱不堪,她慌忙將南幻岳的那襲長衫包卷住身子,卻又忍不住淚水簌簌而落……
  閻立名激動的叫:
  “你果然沒穿衣裳,你的衣裳呢?莫非姓南的真個?”
  閻小仙連連搖頭,哭泣急道:
  “沒有,真的沒有……哥,他只是……只是……”
  閻立名咬牙切齒,瞋目大吼:
  “只是什麼?”
  南幻岳笑笑,接上來道:
  “只是把她的衣裙用劍削光了而已,沒有別的,我連碰也沒碰過她一下,絕對的乾淨而堂皇,不信,你問她!”
  閻立名怒叫:
  “是不是這樣?小仙!”
  閻小仙抽噎著,用力點頭:
  “是這樣,他沒說假話……哥,相信我,我仍是清白的……”
  閻立名如釋重負的籲了口氣,隨即又氣吼吼的道:
  “難怪方才那姓潘的女子憤而拂袖離去,我當時躺在地下還沒聽清楚是怎麼回事,想不到姓南的居然做了這麼樁可惡卑劣的行為,這 這簡直是下流,是粗魯,是惡作劇,是 是不要臉!”
  南幻岳冷冷的道:
  “不見得!”
  閻立名氣憤填膺的道:
  “做了這樣卑鄙的事還不算下流,姓南的,什麼才叫下流?”
  南幻岳安詳的道:
  “這總比採取了實際的污辱行動要高明上很多吧?我這叫‘虐而不淫’,你懂不懂?而天下的男人和我一樣這般寬厚的只怕不多,其中還包括閣下稱在內,你也不是個好東西,比起我來,你差得遠!”
  頓了頓,他又道:
  “況且,為了給你兄妹一個令你們永生不忘的教訓,一個刻骨樓心的懲罰,這樣的方式我認為乃是最恰當不過的,再說,提防令妹逃逸遠走,此亦妙法之一,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防止她潛離之道,最佳莫過於叫她赤身露體,如此一來,欲選亦無門矣!”
  閻立名大吼道:
  “你這完全是狡辯,是遁詞,姓南的,你……你這種行為,再怎麼說也脫不了淫邪卑劣之嫌!”
  南幻岳冷硬的道:
  “不要給你鼻子長了臉,閻立名,真正的淫邪卑劣之徒你還見得太少了,如果你不相信,再遇上這樣的事,你就會知道我南幻岳雄如何的厚道,又是如何的具有君子之風了!”
  閻立名喘息急劇的道:
  “姓南的,你要記住你加諸我妹子身上的羞辱……”
  南幻岳慢吞吞的道:
  “我當然不會忘,非但不會忘,而且隨時歡迎閣下兄妹前來報仇雪恨,你們有什麼招數可使,姓南的便有這個本事全接著!”
  雙目如血,閻立名一字一字的道:
  “我們會來的,南幻岳,一定會來的……”
  轉過頭,他又厲聲道:
  “小仙,還不快去找件衣裳穿上?”
  南幻岳背身向外,道:
  “快一點。”
  身體轉動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是解開包袱的細響及穿衣的塞牢聲,果然很快,閻小仙業已穿著停當。
  回過臉來,南幻岳看到的是一個渾身淡紫衣裙卻仍然鬢釵紛亂,面龐蒼白的少女,閻小仙換了這身衣裳,風韻憑添三分,但卻依舊掩不住她神態中的悲憤與眸瞳裡所透露出來的怨毒之色!
  南幻岳笑了笑道:
  “閻小仙,有人對你說過麼?你還有幾分姿色?”
  閻小仙氣得渾身一抖,咬牙痛恨的道:
  “你下流!”
  南幻岳搖搖頭道:
  “誇你幾句也叫‘下流’,那麼,世上恐怕沒有‘上流’之輩了!”
  閻立名惱怒的道:
  “姓南的,你不要欺人太甚,老是佔我妹子便宜 ”
  南幻岳嗤之以鼻:
  “你簡直莫名其妙,和女人說幾句話叫佔什麼便宜?不痛不痒的,她依然是黃花大閨女一個!”
  閻立名氣得連肺都要炸了,卻不知要怎麼發作才好,管自在那裡磨牙,恨得想撲過來硬咬一口……
  南幻岳神色突然一變,嚴肅的道:
  “好了,現在不要閒打諢,該是談論正事的時候了,閻立名,你與你妹子身上的毒性潛伏期只有一個半月,這點你知道?”
  閻立名點點頭,恨聲道:
  “知道。”
  南幻岳道;
  “這也是說,從今天開始,到你們將狄十娘自‘浮圖崗’救出來交到我手中的限期,也只有一個半月,你明白麼?”
  閻立名不甘不願的道:
  “明白。”
  南幻岳陰狠的一笑道:
  “你既知道,又明白,乃是最好不過,我在準一個半月後的那天,於‘大理府’東去十五裡的‘駐馬亭’等侯你們,我會從早晨等到日落,來與不來,全在二位,不過,我要特別聲明的是 你們來,必須將狄十娘也帶來,否則,解藥便絕對拿不到手,我說到做到,屆時別怨姓南的心地太狠!”
  閻立名怨毒的道;
  “你什麼時候心地不狠?”
  南幻岳怒道:
  “這能怪我麼?我們原本無怨無仇,素不侵犯,是你們先向我挑釁的,今天的下場自亦該你們負其全責!”
  閻立名陰沉沉的道:
  “我們也會繼續的負責下去!”
  南幻岳哼了 聲道:
  “這樣的話唬不住我!”
  一仰頭,他又接道:
  “在一個半月之後,你們把狄十娘交給我,我給解藥你們,這一次,不要再想以假貨冒充,我會有 個很確切的法子驗明真偽,記住了 騙人的人只有一次,而一個人頭一遭上當是疏忽,第二遭再上當就是愚蠢了,我並非愚蠢,所以不會重蹈覆轍,這點,希望我們彼此全弄清楚!”
  閻立名冷冷的道:
  “走著瞧吧。”
  南幻岳陰沉的道:
  “怎麼走也是一樣的瞧法,不見狄十娘老子解藥不給,解藥不給你兄妹二人便無命可活,這個事實乃是不會變易的,狄十娘的自由聯繫於你們的生命之上,相信其重要性二位非常清楚 ”
  抿抿嘴,他又接著道:
  “到了那一天,不管你們動什麼歪腦筋,有什麼邪主意或是暗伏幫手,或是布下陷阱,完全隨二位之便,我只要到手一個恬生生的,沒有毛病的狄十娘,其他一切俱由二位施展,那時,彼此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可以開開手昏天黑地殺他一場血肉橫飛!”
  閻立名不由自主的一激靈,感到背脊冷寒,心臟也一下一下的收縮,但是,他卻硬著頭皮道:
  “當然,這也是我兄妹求之不得的!”
  南幻岳哧哧笑道:
  “殺人流血,二位俱非生手,而我南幻岳更是行家,生死二字,姓南的看得淡了,二位到時候也要拋得開去才好,否則,只怕樂子就沒有預期的大了,在那種節骨眼下,是沒有交情套,斤兩談的!”
  閻立名面紅耳赤的道:
  “我不需你來教訓,姓南的,我兄妹並非初出道的孺兒!”
  南幻岳道:
  “但願你到了那一天也是如此老練精辣!”
  說著,南幻岳順手抄起他丟在床上的外衫,反手搭在肩膀上,一邊插劍回鞘,衝著閻小仙一笑道:
  “放開點,姑娘,在江湖上闖,就是得受點兒氣,忍點兒惱,說不准,哪一天遇上的麻煩更勝於此,若老是鑽牛角尖,不用人家宰,光是憋也憋死人了!”
  閻小仙臉若嚴霜,冷冷的道:
  “用不著你告訴我這些,該怎麼適應環境與該怎麼維護自己的尊嚴,我比你更清楚!”
  南幻岳點點頭道:
  “那就最好不過了!”
  這時,閻立名突然道:
  “姓南的,你不會到時候故意不去‘駐馬亭’吧?”
  南幻岳道:
  “你真是庸人自擾,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俱是為了那一天‘駐馬亭’接回狄十娘,除非我死了,怎會不去!”
  閻立名吸了口氣,道:
  “我要再提醒你,就是因為你並不是一個如何講信義的人!”
  看閻立名一會,南幻岳緩緩地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
  閻立名臉紅脖子粗的大叫:
  “你 你怎麼如此穢言傷人?”
  南幻岳冷然道:
  “那是告訴你出言三思,不要胡說八道,血口亂噴!”
  閻小仙站在那裡,神色悲戚的幽冷的道:
  “哥,這種只知暴力與詭詐的江湖邪惡,你何必和他談些什麼道理?他所認識的僅有血腥,所重視的僅有殺伐!”
  南幻岳揚起一邊的眉毛道:
  “你兄妹二人又知道些什麼?不過只是寡廉鮮恥,罔顧忠義仁信之道,昧著良心撈兒文造孽錢罷了,你們還懂什麼?”
  閻小仙氣得渾身顫抖,連話也說不出了:
  “你……你……你……”
  南幻岳轉身走出,頭也不回的道:
  “記住,自今天起一個半月之後的那天,‘駐馬亭’日出之後,日落之前,過時,就不候了!”
  南幻岳轉回頭來,又向“莫塵山莊”趕去,這一路上,他的情緒沒有前一趟那樣悠遊自在了,心裡沉甸甸的老似壓著些什麼,眼睛看出去,山色野景也仿佛全罩上了一層灰鬱蒼黃,和他的心緒一樣顯得那般霾重……
  自從由那個幽深絕寂的古洞裡重見天日,到如今也有了好幾個月的時間,但是,該辦的事仍未辦妥,立定的兩個心願也一個都投完成,幾個月裡,反倒又波折迭出,結下了不少的怨仇,開罪了不少武林強豪,血流得那麼多,命殘得那麼多,到頭來,,卻竟又是恁般空虛,空虛得叫人帳惘述茫……
  本來,他是打算直接到“流泉鎮”去找古瀟然結清這筆舊帳的,但是,想想與狄修成和楊玲的約定之期早已過了,怕他們等得焦惶 他非常清楚“等待”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尤其是,那種忐忑不可期的等待更令人難以忍受,所以他決定先回“莫塵山莊”打個轉,好歹交待一下,也叫那兩個苦等的人放下這顆心來……
  時光總是這麼快的流逝,當南幻岳趕到滇邊的時候,空中業已偶爾飄起散碎的雪花了,越過“寧莨城”再有小半日的路程,南幻岳已經可以遙遙望見那座他魂牽夢系好多年的小山 “燕山”,那是一座不太高也不太險峻的小山,它沒有磅礡的氣勢,卻有靈巧的韻致,沒有榷偉的形魄,卻有秀逸的骨神,它是柔美的,飄逸的,每一度起伏,每一處角峰,全是那麼勻婷對稱,叫人一看,打心眼裡就會興起一種安寧又恬適的感覺,平靜、幽寂,該是一處多麼宜人的修心養性之所。
  南幻岳拼命的催動坐騎奔到山下,在滿眼的青柏銀輝,白頭暈松裡沿著那條窄窄的,彎曲的山道奔了上去,空山蹄音,響盪回激,那樣冷清清,又那樣脆落,別有一種情調,但卻又似一聲聲全踏進了他的心底!
  在“燕山”朝陽之南,一面豎立的山壁之前,便是那樓閣精巧相連,亭臺盈盈互對的“莫塵山莊”,莊子並不大,但建築之脫俗,格局之優美卻是不同凡響的,就在那雲霾縹渺的樓宇之間,在那佔地百丈的碧樹瑞雪相映的山莊裡,在那由山壁之後垂流下來的涓涓玉瀑中,遠眺煙靄層峰,上仰浮雲西流,嘯山風,俯蒼林,其中韻味之高雅欲遠,自是不在話下了。
  “歸心如箭”這句話可是一點也不錯的,南幻岳在馬兒的遍體大汗中抵達了“莫塵山莊”的小巧朱門之前,他甚至連門也不及拍,便縱身越過了那人高的矮牆!
  不錯,三年有餘未曾返家,而家,仍然是“景物依舊”的,一樣的碧瓦飛簷,一樣的小榭樓臺,園庭門牆各處,亦顯得十分整潔,而且還看得出有新近修建過的痕跡,嗯,南幻岳不禁心中興起了各般滋味 又是慚疚,又是贊許,又是迷茫,慚疚的是他對楊玲 向的冷落與疏淡,贊許的是楊玲的能幹精細,述茫的卻是,感情上該要做的抉擇和定奪。站在前圍裡,他輕輕的長籲了口氣,總算到家了,這是他自己挑揀設計、監督,眼看著由一片荒脊山野中一木一瓦蓋起來的家,日前來說,初冬的景致固是蒼涼凋零了點,但他心中卻浮盪著一種貼實的溫暖,他相信等到冬去春來,這一切,便又將變得一片新綠,欣欣向榮……
  讓湮遠的回憶溫馨浸潤著自己,好久,南幻岳才舉起腳步緩慢而悠閒的沿著這條瓦磚砌成的便道行向前面的大廳。
  楊玲現在正在做什麼呢?狄修成是否在和老家人阿福閒聊著,初雪的寒天,也確叫人無聊,尤其在這空山寂寥的“莫塵山莊”,這股子冷清意味,就要更勝於別的地方了。
  南幻岳踏上六級的寬大雲石階,又瀏覽著兩邊雕鏤著龍紋的石欄,瀏覽著階梯正中的斜面旭日凸圖,這些,除了顯得斑駁點點,大約還和從前沒有什麼分別,三年多的日子,不算太長,可也不算太短。踏進迴廊,鼻子裡還依稀可以嗅到那新漆的味道,木欄綠門,相當光鮮,南幻岳笑了,這,約莫也是楊玲回來後雇了整理的,他巡視了一會,然後,輕輕叩門:
  “楊玲,楊玲,乖乖,我回來了。”
  於是,門兒被輕輕啟開,南幻岳早已擺成的一張笑臉,卻在啟門後的瞬息陡然僵凝了 門裡的人,不是他意想中楊玲那張如花帶怨的美麗面龐,亦非狄修成或阿福蒼老含笑的臉,那是一個他絕對意料不到的面孔,那是一張長方形的,橫肉累累又形色兇惡的面孔,面這張面孔便生在那個魁梧的軀幹上 這應門者居然是一個渾身黑衣,腰粗膀闊的彪形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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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仇深似海氣如山

  南幻岳驚愕之後的一剎已經恢復了常態,他疑視著門甲的黑衣大漢,黑衣大漢也正以一種冷漠的,嚴酷又毫不意外的神色瞧著他,南幻岳心裡了悟了些什麼,也警惕了些什麼,於是,他以一種無所謂的聲調道:
  “唏,閣下何人?”
  黑衣大漢粗厲的道;
  “你又是誰?”
  南幻岳東張西望了一陣,笑道:
  “我想,我們兩人總有一個搞錯了地方 不是你暈了頭,就是我見了鬼啦!”
  黑衣大漢硬梆梆的道:
  “說話不要太俏皮,我忠告你!”
  南幻岳瞇瞇跟,冷冷道:
  “這裡可是‘莫塵山莊’?”
  黑衣大漢冷森的道:
  “不錯!”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那麼,你是‘莫塵山莊’的什麼人?”
  黑衣大漢陰冷的道:
  “你問我是‘莫塵山莊’的什麼人,你擅入私宅,行動鬼祟,我尚未查詢你的身份,你居然先問起我來?”
  南幻岳笑道:
  “我當然要先問你,因為我不認識你呀!”
  黑衣大漢怒道:
  “同樣的,我也不認識你!”
  南幻岳道:
  “但是我卻有權先查問你!”
  黑衣大漢眼眉一吊,道:
  “為什麼?”
  南幻岳聳聳肩,道:
  “因為我是‘莫塵山莊’的主人!”
  獰惡又陰沉的笑了,這黑衣大漢是第一次露出笑容,但這抹笑容,卻是如此的邪厲與奸險:
  “哦 你就是‘莫塵山莊’的主人,“劍之魂’南幻岳?”
  南幻岳平靜的道:
  “一點不錯 而且,你也不要故作恍然之狀,我想,你該早已知道我是誰的了!”
  黑衣大漢狂笑一聲道:
  “好聰明,但再進一步弄清楚不是更較可靠麼?”
  接著,他頭也不回卻顯然是向大廳裡某個角落說話:
  “古老大,業已驗明正身了,果然是他!”
  南幻岳怔了怔,在疑惑的咀嚼著這幾個字,
  “古老大?古老大?”
  他的疑惑立即使有了解答一黑衣大漢偏身一側,大廳內的角隅暗影處,施施然出現了一個身材修長,面容清 ,上唇上又蓄了短髭的中年人物,這個人甫一出現,他身上所帶著的那股無形雍容又威嚴的氣韻便像跟著布散於四周,他生得並不雄壯魁梧,但是,他卻持有一種懾人心魄的風儀!
  “天蠍”古瀟然!南幻岳的目光才一接觸到這人,心臟便禁不住猛然收縮,呼吸也立即急促起來,此時此景此地,居然和古蕭然就這樣朝上了面,在他來說,可的確實件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事,簡直有點令他愕然了!
  古瀟然形態從容,舉止瀟灑,真可謂“瀟然自如”了,他站在南幻岳面前五步之處,彬彬有禮的長揖為禮,笑容可掬。
  “幻岳,多年不見了,你仍舊英姿颯爽,威武不減昔往,可喜可賀,這一向可好?”
  深深吸了口氣,南幻岳竭力將自己心中的波動情緒壓制住,然後,他才徐緩的道;“古瀟然,你膽子不小!”
  古瀟然微微一笑,道:
  “所謂‘解鈴還是系鈴人’,當初這個過節是我挑起來的,如何了斷,自該亦由我主動解決!”
  南幻岳點點頭,道:
  “你能明白這一點乃是最好不過,而且,我老實告訴你,便是你不來,也不會在‘流泉鎮’上再過多久的太平日子,我用不了幾天便會去找你的。”
  古瀟然一笑道:
  “這個,我自是心裡有數,所以才不憚風雪遙路,大老遠巴巴趕來‘莫塵山莊’向你請罪了!”
  南幻岳冷冷 哼,道:
  “只怕你口是心非,另有圖謀吧?”
  古瀟然神色不動,笑道:
  “怎麼說?”
  南幻岳強硬的道:
  “你明知道這個‘罪’不是好請的,這段梁子不是好解的,你明知我們只要朝上面便難有全善了之局,你豈會如此大度犧牲?當然不會,而你既是不如此,自也就另有打算,別具陰謀了!”
  古瀟然安詳的道:
  “這個,卻也不盡然 ”
  故意頓了頓,他又奸笑道:
  “當然,主要是得看你合作的誠意如何 ”
  南幻岳豁然大笑,道:
  “合作?老天,我一聽到這兩個字,幾乎便像叫蛇咬了兩口,而這兩個字出諸你嘴,感覺上更不啻是叫毒蛇咬上兩口,古瀟然,不用再提這兩個字眼了,三年多前我就是因為與你‘合作’,才陷身古洞,幾瀕於絕,在那種幽冷黑暗的人間地獄裡虛擲了近千個寶貴日子,在那種寂寥無告的魔境中煎熬著自己的魂魄……若非上蒼佑我,奇蹟發生,只怕我到今天仍不得出仍被活活囚困於深山絕洞之內,說不定早連屍骨也遭了鳥獸之吻了!”
  古瀟然雙眉輕皺,頗帶同情之狀,他“嘖”了兩聲,嘆息道:
  “那樣的日子,想想也確叫人心裡寒懍……”
  南幻岳突覺熱血上衝,怒火如焚,但他一口氣硬壓下去,再度深深的呼吸,他露齒微笑:
  “你也體驗到那種生活不好過,是麼?”
  佔瀟然頷首道:
  “這是可以想見的……”
  南幻岳平靜的娓娓細述,宛似在敘說一個古老的故事,在追憶一段與他毫無關連的過往 樣:
  “那樣的日子,每天,每時,每刻,全滲著黑暗,全融著孤寂,全糅合著翳悶,最叫人難以抗拒的,還是那種絕望的感受,好像天地之大,這只是個被遺棄的角隅,被世人永遠忘懷了的絕地,整日價所聽到的,儀有風聲鳥語,與偶爾傳來的獸嗥,莫說親人的呵慰,友朋故舊的寒喧,就連人類的聲音也沒有,那是一種極端的無聊及無比的煩躁的總合,長夜漫漫,白晝又何嘗不漫漫?我學會了自己和己對話,學會了與石壁,與鳥獸,甚至與虛無說話,我大聲叫,大聲喊,大聲哭笑,藉以宣泄自己久被困製的情感,藉以放鬆自己精神上日漸沉重的負荷,這仿佛是一遭禁制,一種詛咒,能把人瘋狂了……黑暗宛似是無盡絕的,那裡面有許多幻象時常發生,卻多是些兇惡邪蛙的怪誕景物,似真似假,叫人驚粟惶驚……日常,吃得很豐盛,野味雜陳。蜥蠍,蟲蛇,山鼠,鳥獸,當然是生吞活剝 那樣的美味,是令人想像不到的,喝的是沿著洞壁流淌的涓細山泉,然後,吃與拉在一個地方,一個轉動不及二尺的方圓,除了這些事,便只有再與寂黑打交道,再自己和自己說話……就這樣我過了千多個日子,三年餘的光陰,而這三年中,我差不多把自己的靈魂都一點一點的割碎,自己的精神也一點一點的熬淨了……”
  古瀟然傾聽著,清 而威嚴的面孔上連連變化,目光也不期然的陰黯下來,半響,他才強笑道:“真對不住,幻岳,苦了你了……”
  南幻岳搖搖頭,道:
  “那不是光用口頭幾個字便可以撫慰的創傷,更不是用任何代價便可抹煞的驚怖回憶,古瀟然,一切的一切全不能與這千多個古洞中的苦難日子相比擬,你是不會真正驗出其中滋味的 除了你自己也嘗試過!”
  不由自主的感到心腔子猛然上提,古瀟然覺得頸後的汗毛也頓時豎立起來,他幹澀澀的道:
  “幻岳,過去的事,何必再斤斤計較,我認為 ”
  南幻岳冷冷的道:
  “你什麼也不能認為,古瀟然,因為你根本沒有親身體驗過你所給予我的痛苦 刻骨樓心的痛苦!”
  古瀟然強顏笑道:
  “幻岳,你所受的委屈,我明白,我們不是好朋友麼?事到如今,實在用不著爭執下去,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你將發覺比你原來所想的方式要有益得多!”
  南幻岳冷冷的道:
  “你有什麼意思,不妨說說吧。”
  古瀟然咽了口唾液,道:
  “幻岳,首先,我要求你心腸放寬闊點,過去的不必再追究,讓我們重新開始,繼續做朋友 真正知心知命的朋友 ”
  偷偷覷探著南幻岳的臟色,古瀟然又接著腆顏道:
  “當然,我一時的貪婪意念蒙蔽了我的理智而做出了那樣的事,我承認乃是我的不該,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能改,便善莫大焉了,為了補償你這三年中精神上與實際上的損失,我答應給予你黃金萬兩的代價表示一點我的心意,另外‘大理府’中我有三家龐大買賣也雙手奉送,條件只是你既往不究,將我們彼此間那段不愉快一筆勾銷!”
  南幻岳冷冷笑了笑道:
  “你可真叫發財啦,古瀟然。”
  南幻岳這一笑,笑得古瀟然有些心中發毛,他吸了口氣,努力鎮定了一下,緩緩的道:
  “不要嘲弄,幻岳,我現在和你談的是正經事……”
  南幻岳點點頭,道:
  “當然談的是正經事,萬兩黃金與三家大買賣若還不是正經事,什麼事才叫正經呢?”
  古瀟然略現迫促的答道:
  “那麼,你的意思是 ”
  南幻岳突然臉色一沉,道:
  “古瀟然,唯一不正經的是你忽略了我生命與光陰的價值!一千個日子與對生存的絕望威脅,卻只值這幾個子兒?”
  古瀟然咬咬牙,忙道:
  “你嫌少?”
  南幻岳斷然道:
  “這是問都不用問的!”
  古瀟然故作慷慨的道:
  “沒有關係,只要你肯商量,價錢便好談 幻岳,我再讓一次步,增加五千兩黃金,如何?”
  南幻岳搖搖頭,道:
  “不!”
  古瀟然不悅的道:
  “幻岳,做事情要有個限度,不要得寸進尺,欺人太甚,我出的價錢業已相當巨大了……”
  南幻岳哼了哼,幽冷的道:
  “古瀟然,這是你自己認為如此,姓南的所遭到的屈辱與痛苦,怕是不止這區區財帛可以抵平的!”
  古瀟然面頰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乾笑一聲道:
  “這樣吧,幻岳,看在老交情的份上,我再加你五千兩金子 只能加這五千兩,不能再添多,幻岳,我並沒有你想像中的富厚……”
  南幻岳陰森森的說道:
  “不夠,這個數目,仍太少……”
  古瀟然突然冒火道:
  “那麼,你到底要多少,你總得開個價出來,幻岳,你卻需搞清楚,我並沒有太多的錢……”
  南幻岳古怪的一笑,道:
  “古瀟然,我先問你一句話 在那古洞裡,魯飛的藏寶價值若干?”
  他似早巳預料到對方有此一問了,古瀟然姦猾的一笑,不慌不忙的道:
  “實在不瞞你說,幻岳,魯飛死鬼的那箱藏寶,等我弄回去打開一看,卻不禁大失所望,裡頭淨是些粗劣的寶石珠乇,沒有什麼值大錢的玩意,我草草出了手,也只得了九千兩金子的數日……”
  南幻岳冷笑一聲道:
  “是這樣麼?”
  古瀟然一本正經的道:
  “一點不假,幻岳,我可以指天盟誓 ”
  南幻岳“嗤”了一聲,道:
  “別演戲了,古爺,一個心狠手辣到可以為了財富而將好友陷入絕境的人,早已無信無義,血冷情斷,這種人起的誓哪會有半點意義在內?”
  臉上是倏紅倏白,雙目是兇光隱泛,但是,古瀟然又竭力憋住了這口怨氣,他乾咳了幾聲,勉強之極的道:
  “欸,幻岳,何苦說話如此傷人,我可是一番誠意哪,這樣吧,你心裡有什麼條件,不妨講出來,我也可以琢磨一下……”
  南幻岳吟沉的說道:
  “你如今全部的家當有多少?”
  古瀟然呆了呆,道:
  “這是什麼意思?”
  南幻岳不耐煩冷冷的道:
  “你只管回答我的問題!”
  古瀟然舐舐舌,遲疑的道:
  “哦,算起來也不多,連房屋田產,租契糧谷,包括一點存銀,也不過值得個兩三萬金而已,幻岳,我已等於全給了你了……”
  南幻岳古井不波的說道:
  “這些,我全不要,通通歸你享用,包括魯飛的藏寶在內,我也奉送予你!”
  古瀟然大吃一驚,迷惑的道:
  “真的?”
  南幻岳哈哈的笑道:
  “姓南的什麼時候打過誑言?”
  心中方自一喜,古瀟然卻又突然腑臟收縮,寒氣泛升 他猛的想到,對方若是不要錢財為補償,那一段仇怨亦必不會就此消弭,易言之,對方所待索取代價,恐怕就更為巨大了,不言可喻,對方所要索取的代價,只怕不是濺血,便是殘命!
  古瀟然神色速變之下,忐忑的問:
  “那麼,你可是別有心意?”
  南幻岳慢慢的道:
  “不錯。”
  古瀟然強笑了笑道:
  “說說看,也許,我可以安排 ”
  南幻岳搖搖頭道;
  “怕你是難以安排的了!”
  古瀟然仍然朝冀於萬一的說道:
  “幻岳,你不妨明言……”
  南幻岳冷漠的一笑道:
  “我不需要你任何錢財上的補償,一分一文不要,若是你願意將舊怨消除,糾葛化解,行,只有一個法子 ”
  古瀟然訥訥的問:
  “什麼法子?”
  南幻岳剛烈的道:
  “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待遇,同樣的環境,你也同樣去待上三年。”
  古瀟然猛烈的跳了起來,大叫:
  “你說什麼?你居然叫我也到古洞去待上三年?”
  南幻岳用力點頭,厲聲道:
  “不錯,而且還得和我一樣孤伶伶的鎖上雙手三年 三年中更沒有任何可供你求生的設備!”
  古瀟然變臉道:
  “你是瘋子,南幻岳!”
  南幻岳冷淒淒的一笑道:
  “我一點也沒有瘋,我比任何正常的人都正常,古瀟然,真正瘋了的人恐怕不是我,是你!”
  佔瀟然憤怒的咆哮:
  “南幻岳,你這簡直不識抬舉,不知好歹,不明進退,你完全是瘋狂,是怪誕,是謀殺!”
  南幻岳陰惻側的道:
  “瘋狂麼?怪誕麼?謀殺麼?古瀟然,你三年前在那佔洞中加諸於我的卑劣行為又是什麼?”
  一張臉全因過分的激怒而漲成了紫戲,古瀟然憤昂的吼叫:
  “南幻岳,我為了顧及舊有情份,為了息事寧人,可是一再的委屈求全,一再的讓步容忍,好話說盡,好人做夠,怎麼著?你卻以為我是易吃善欺的麼?你***得隴望蜀,強逼橫蠻,你以為我古某人真是含糊你?弄翻了臉,古瀟然,你可半點便宜佔不上。”
  南幻岳目光一寒,低徐的道:
  “對了,古瀟然,這才是你的本來面日,既猙獰,又邪惡,你早就該露出原形來的,又何苦硬要裝成個人樣的人!”
  古瀟然暴烈的道:
  “姓南的,你這叫‘敬酒不吃吃罰酒’,一切後果全是你自找,可怨不得人,媽的,我著你今天來得容易卻怎生個離開法!”
  南幻岳眼睛四轉,鎮定的道:
  “顯然,你早已有預備了?”
  古瀟然獰笑一聲,大聲道:
  “古某人做什麼事不‘未雨綢繆’,預為防範的?”
  南幻岳卓立不動,道:
  “怕只怕,你不一定再有以前暗算我時的那種幸運呢!”
  古瀟然陰狠的道:
  “你要試試?”
  南幻岳安詳的道:
  “怕是免不了要試上一試的了!”
  古瀟然厲烈的道:
  “南幻岳,我不妨明白告訴你,今天若是撕破了臉動手,你的希望乃是微乎其微的……”
  南幻岳搖搖頭道:
  “我卻以為不然!”
  古瀟然怒道:
  “南幻岳,不要嘴硬,我既是這樣說,便自有這樣的把握,在你做最後決定之前,我不妨再給你一次機會  ”
  南幻岳冷然的道:
  “不必了,我心領就是!”
  古瀟然大吼一聲,吼道:
  “你是橫了心要交刃啦?”
  南幻岳斷然的道:
  “牙眼相還,血債直償!”
  古瀟然粗暴的道:
  “好 這可是你自找,姓南的,卻不要怪我做得太絕!”
  南幻岳眸紅帶血:
  “你做不絕,我也同樣會做絕的!”
  古瀟然一指南幻岳,大吼;
  “南幻岳,你立即束手就縛,放棄抵抗,我便答應你不累及他人!”
  南幻岳怔了怔,嘯喃的道:
  “不累及他人?”
  忽然笑了笑,又道;
  “古瀟然,你又危言恫嚇了,只是,老子如今卻不吃你這一套!”
  古瀟然狂笑一聲,洋洋自得的道:
  “危言恫嚇?南幻岳,你忘了問問我怎麼會出現此處?你也忘了想想這山莊裡原來的人呢?那該都是與你具有親密關係的人,譬如說,那妞兒楊玲,那老家夥狄修成,你那忠心耿耿的老僕阿福,你竟不想知道他們如今身在何處?抑是你根本就愚昧得未曾記起他們?”
  南幻岳一陣顫慄驀地興起,只覺得心往下沉,冷扦涔涔 他早已感到情況不對,但他一直不提不問,下意識中尤指望有個萬一,如今,他知道,又被古瀟然裁上一個狠的了!
  有很多種的幻構中的可能性來解釋楊玲,狄修成,阿福等人的去處,南幻岳希望他們會因為這些原因中的一項而不在莊裡,但是,現在他明白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事實上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樣如意,事實上他們業已遭到了最壞的命運 南幻岳所不願也不敢去斷側的那種命運!
  察覺了他神色的變化,古瀟然大笑道:
  “媽的,給你臉不要,給你路不走,非要逞強賣強與我硬幹,好,如今我就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南幻岳艱辛的咽了口唾抹,唇角抽搐著道:
  “古瀟然 你將他們如何了?”
  古瀟然狂傲的道:
  “這你且不用管,姓南的,先受了縛再說!”
  南幻岳咬著牙,道:
  “說不定 你是故弄玄虛!”
  古瀟然退後一步,陰狠的道:
  “故弄玄虛?媽的,我看你是不見棺材淚不落,我就叫你死得心甘情願,林子畏,時候到了!”
  林子畏 那黑衣大漢,應聲之下獰笑一聲,迅如撮唇發出悠長尖銳的 哨,於是,就在大廳的迴廊兩側及園角那座假山之後,飛快的閃出了七條人影,甫一出現,便熟練又利落的各自佔取了有利的出擊位置!
  幾乎在同一時間,又是一陣步履聲急響,大廳裡通往內間的一扇門戶啟開,四名大漢業已粗暴的推出另兩個人來 一俱是雙手倒縛,嘴裡塞滿了棉布的楊玲以及狄修成!
  就這些日子不見,楊玲竟已憔悴成了這般模樣 容顏蒼白,雙頰消瘦,非但鬢釵零亂,衣裙揉皺,便是那雙原本水淋淋的眸瞳,如今看上去卻也那般悽惶晦黯了!
  狄修成更是顯得十分孱弱老邁,滿面的紋褶越加深刻重疊,舉止龍鍾,宛似這短短的幾個月裡,他卻已衰頹了十年!
  但是,卻不見老僕阿福!
  凝視著南幻岳的雙眼雖是酸楚又悲憤的,但卻更是驚喜又堅定的 楊玲就是這樣一個能屈能伸的少女,她受了多少折磨,多少苦難,多少羞辱,但卻不在她心愛的人面前表現出一點委屈柔弱之態來!
  倒是狄修成非常激動,他兩眼含淚,以無限的祈求期盼神色投注向南幻岳,看得出這位老人是如何興奮及欣慰,同樣的,也看得出他是如何焦惶及緊張!
  南幻岳平靜的凝視著楊玲和狄修成,他形態是如此深沉,如此僵本,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腦筋裡在轉動著什麼,甚至,他連唇角的肌肉也沒有抽動一下。
  於是,就在他們這相互的,無言的注視裡,從那扇通往內間的門扉後,又緩緩的踱出一個人來,這人年約四旬,中等身材,狹長的面孔上是一片出奇的冷酷陰森形色,他有一雙倒八眉,濃黑粗短,蛇眼,通天鼻配著一張削薄的嘴唇,臉上沒有了點表情,五官的組合,卻越發加深了這人的狠辣寡絕的氣韻……
  這人,南幻岳沒見過,但卻認得是準 傳聞中對他的描述實在太多了,“七大煞君”之一,“風火輪王”卓鵬!
  又是一個與南幻岳齊名的人物,又是一個“七大煞君”。
  這時,古瀟然的表情更越加驕狂了,他微仰著頭道:
  “南幻岳,你以為我是這麼草率疏失的人麼?找到你門亡來卻不妥加準備?嘿嘿,如果你以為我會這般粗心大意,這就是你的不幸了!”
  南幻岳的日光緩緩從楊玲、狄修成,以及卓鵬的面容上移到了古瀟然的臉孔,他低喟一聲,沉穩的道:
  “我知道,你是有備而來,古瀟然,因為,你自來行事都離不開那種老姦巨猾,陰狠毒辣的習慣!”
  古瀟然不慍不怒,意志自若的道:
  “你既是心中有數,卻如此不識抬舉,豈非自觸霉頭?”
  南幻岳淡談的道:
  “這是一個人的尊嚴骨節問題,古瀟然,我明知你有恃無恐,明知你早有蓄謀,也明知這是一個陷阱,但我仍願以我自己早已擬定的方式來清結我們之間的這筆舊帳,生死勝負,卻是另外一回事了!”
  佔瀟然雙眉怒軒,大吼:
  “不要說得這樣大義凜然,你想爭取誰的同情?”
  南幻岳笑笑道:
  “有生以來,姓南的便不知如何才會被人‘同情’,也從不需被人‘同情’,姓南的只曉得憑鮮直與利刃搏命求命!”
  古瀟然咆哮道:
  “我先是要和你化干戈為玉帛,委屈求全,好言相商,哪知你卻得寸進尺,咄咄逼人,一味的使傲驕狂,一味的趕盡殺絕,南幻岳,如今我就叫你看看你自己種下的果,叫你品嘗一下你堅持的解決方式,你不需同情,也沒有人會同情你,你要搏命,好,便給你搏命的機會!”
  南幻岳吸了口氣,平靜的道:
  “古瀟然,你是個武士麼?”
  古瀟然怔了怔,警惕的道:
  “如何?”
  南幻岳問道:
  “你是,抑不是?”
  古瀟然瞪大了雙眼,大聲道:
  “當然,這還用說?”
  南幻岳點點頭,道:
  “一個真正的武士,便該具有武士的風範與尊嚴,也該沿循武士的操守及節義精神,對不對?”
  古瀟然遲疑的道;
  “怎麼樣?”
  南幻岳一笑道;
  “你是否也格遵這些武士的規律呢?”
  古瀟然怒道:
  “這是定然的!”
  南幻岳道:
  “很好,我便以同為武士的身份,要求與你決以死鬥!”
  古瀟然不禁大為窘迫,窘迫之下又捅起了無限惱怒 他自己知道他與南幻岳在武術修為上的差距,不錯,以“天蠍”所具有的藝業來說,已是足可睥睨一方,但是,他卻深知無法“睥睨”到南幻岳的頭上,三年多以前如是,三年多以後只怕仍然如是,而南幻岳卻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向他挑戰決鬥,這豈不是大大的給他難堪?毅然上陣吧,委實力有不逮,且於心不甘,畏縮推拒呢?卻又顯然示弱於人,面子上太也無光,到底要怎麼辦才能兩全其美,一時之間竟把這位有“天蠍”之稱的江湖巨梟僵在那裡,老半天做聲不得!
  南幻岳微笑道;
  “怎麼樣?考慮好了麼?其實這是無需考慮的,我與你之間結有深怨,自詼由你我自行了斷,濺血搏命,也全是我們彼此的事,又何苦連累其他無關之人涉人?”
  古瀟然腔孔漲紅,雙手連搓,狀至狼狽不安,他張口結舌,卻頻頻回頭以求助的眼神投注向“風火輪王”卓鵬的身上。
  於是,卓鵬面無表情的踏前一步,冷木的開口道:
  “南幻岳,我代替古兄來會你!”
  古瀟然頓時如釋重負,他面露喜色,卻偏要裝佯一番:
  “這又何敢勞動卓兄?姓南的如此跋扈張狂,目中無人,卓兄,我便親自去與他一拚也就是了……”
  卓鵬冷冷的道:
  “不必客氣,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此乃天經地義之事,否則,古兄你花了大筆銀子敦請卓某前來,莫非只是看戲不成?”
  卓鵬說得坦白乾脆,卻也說得太過明顯露骨,古瀟然不禁面紅耳赤,尷尬之至,他連忙仰天打著哈哈,乾笑著道:
  “卓兄言重了,說重了,言得是太重了……”
  南幻岳冷冷一笑,道:
  “古謙然,你就是個如此的孬種?”
  古瀟然勃然大怒,吼道:
  “放你娘的屁,我孬種,我孬什麼種?單挑單我古瀟然豈會含糊於你?如今卓兄一番盛意代我出戰,我是推託不下才由卓兄出面來教訓你,我便老實與你言明了吧,不論卓兄或我哪一個應戰,不淪勝負如何,你今天也是必無幸理,而且,你的親友亦將為你墊底陪葬!”
  南幻岳冷冷的道:
  “你這還像一個武林強者的樣子麼?”
  古瀟然凶悍的道;
  “對你,沒那麼多規矩講,我愛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你管得著?”
  南幻岳緩緩的道:
  “古瀟然,我要求你尊重你自己身份及武士的節義精神 立即釋放體所縛束的人,然後,我們兩個單獨決一死戰!”
  古瀟然狂笑一聲,道:
  “做你的夢!”
  南幻岳古怪的笑了:
  “那麼,你是安心不要臉啦?”
  古瀟然一窒之後隨即暴跳如雷,道:
  “南幻岳,你是個下流的畜生,愣頭愣腦的白痴,什麼武士節義精神?什麼尊嚴操守?老子今天是一概不論,老子要先收拾下你再做道理!”
  這時,“風火輪王”卓鵬 拂他灰色的袍袖,陰森的道:
  “南幻岳,你挑選地方吧!”
  凝視著這位同為“七大煞君”名份的高手,南幻岳冷靜的道:
  “卓鵬,你也助紂為虐,罔顧你的聲譽?”
  卓鵬冷冷的說道:
  “金銀財寶才是‘聲譽’,其他半文大錢不值!”
  南幻岳搖搖頭,道:
  “你我同屑‘七大煞君’之列,如此自相殘殺,互為操戈,也不覺得近似箕豆相煎麼?”
  狹長的面孔上是一片冷凜僵木之色,卓鵬生硬的道;“箕豆相煎有何不可?互為操戈又有何不可?只要有利可圖,這些鄉愿俗情根本不足為阻!”
  古瀟然連連點頭,推彼助瀾的道:
  “對,對,現實最重要,什麼道理淵源全是扯卵蛋,大把的金銀難道比不上那虛無漂渺的情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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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劍虹經天血滿庭

  卓鵬神色冷森,一言未發。
  古瀟然又脅肩諂笑道:
  “卓兄,你放一千萬個心,你贏了,姓南的自是個死,若是他幸而佔了上風,也不敢傷你毫毛半根,別忘了他有人質扣在我們手中!”
  卓鵬沒有理古瀟然,向南幻岳道:
  “姓南的,你最好束手就縛,不要做無益的掙扎,否則,勝負之間,你的親人就要受苦受累了!”
  南幻岳狠酷的道:
  “他們死,你們也死,我寧肯玉石俱焚,同歸於盡,‘束手就縛’之言,不必再提,搏命豁命,我是決然酒至最後的一滴熱血方休!”
  古瀟然怪叫一聲,道:
  “卓兄,你可聽見了?姓南的已是鬼迷心竅,執意要廝殺到底了,我們與他還多說什麼?先宰了他再宰人質!”
  卓鵬冷漠的說道:
  “他卻是條不屈不撓的硬漢呢!”
  古瀟然暗自一驚,忙道:
  “硬漢值幾個子兒?卓兄,硬漢不及黃金白銀來得有價值呀!”
  卓鵬斜了他一眼,生硬的道:
  “古兄,這個道理無需你告訴我。”
  古瀟然強頗一笑,道:
  “我只是提醒卓兄你一下……”
  卓鵬哼了哼,雙手在袍袖中一翻。“錚”聲脆響,好傢伙,一對大若鬥圓,嵌滿尖銳錐齒的銀色輪環已捏在他的手裡,這對輪環的中間有鋼柱交叉成十字形,手握處便在十字鋼柱的中央,眼尖的南幻岳在對方 亮兵器的同時,業已察覺這兩只輪環外沿所嵌的每一枚錐齒的頂端,全開有 個針眼般細微的小孔!
  旁邊的古瀟然面帶喜色,伸手入袍襟之內,寒光映處;他的武器 柄長有八尺的鋒利緬刀已經收汪汪的亮了出來!
  那黑衣大漢林子畏亦同時後撤,鑲包著銅頭三節棍亦“嘩啦啦”自腰間抖下,斜斜拖到地面 此人號稱“烏衣豹”,乃佔瀟然最近兩年才網羅至手下的得力爪牙之 ,也是一個精明強悍的角色!
  南幻岳嘆了歸氣,道:
  “卓鵬,你真要為虎作倀到底?”
  卓鵬不奈的道:
  “劃出道來吧,你已說得太多了,傳聞中的‘七大煞君’之南幻岳是不該這樣拖泥帶水,磨蹭不前的!”
  南幻岳慢慢的道:
  “不要後悔,卓鵬!”
  卓鵬一仰頭大聲道:
  “三十年鐵血江湖,南幻岳,你去打聽一下,卓鵬做什麼事曾經後悔過?”
  古瀟然唯恐天下不亂的加上幾句:
  “姓南的,只怕要後悔的是你自己哩!”
  南幻岳緩緩退出幾步,目注楊玲,溫柔的道:
  “乖乖,你把心放寬,不淪你遭到什麼,我全以鮮血向你保證 一我會為你索回補償,包括豁上我自己的生命亦在所不惜!”
  楊玲口不能言,卻頓顯激動之色,她雙目盈淚,輕輕向南幻岳點頭,只這輕輕的一點頭,業已包含了太多的欣慰與滿足在內了。
  南幻岳又真摯的道:
  “你不怪我沒有為了你們束手就縛?”
  急速搖頭,楊玲的淚水汨汩而淌,她的眼睛卻睜得更圓更大了。
  南幻岳低沉的道:
  “我知道你不會怪我的,因為你明白我如束手就縛非但仍然救不了你們,甚至雪仇撈本的機會也沒有了,楊玲,你一向通曉大禮,我總算沒有看錯你!”
  於是,楊玲含淚笑了,是一種感恩知遇的笑,也是一種充滿了解與摯愛的笑,那笑,沾著淚,多美,又多淒涼!
  南幻岳憐惜的看著她,又深刻的道:
  “這些年來,我冷落了你,如今想想亦深自愧疚,乖乖,不論今天的結果如何,我都得告訴你一句話 我愛你廣全身簌簌抖索,雙頰的肌肉不住痙攣,楊玲再度淚如泉湧,憔悴蒼白的面靨也頓時奇蹟似的泛出了豔紅桃酡的光彩,美極了,俏極了,也嫵媚極了,誰說不是呢?女人是活在男人的情愛中的,尤其是,這情愛的表露又在期盼了這麼多年以後突然來到……
  南幻岳心疼的說道:
  “我告訴你這句話,嫌遲麼?”
  楊玲拼命搖頭,淚珠兒隨著她面龐的搖動而滴滴拋灑。
  南幻岳笑了笑道:
  “是的,愛出自內心,凝於永恆,愛是永遠沒有遲的時候……”
  楊玲住視著南幻岳,眸瞳中宛似燃燒著心底的熱與愛,宛似傳神於亙古以來即不曾變易的那種人性的原始的依戀,宛似透露著靈魂的呼號 雖是無聲,但卻能使承受的對方庫粟而振撼……
  南幻岳微笑著頷首 老天知道這一剎間他內心的痛楚與激動,但他卻以這一抹微笑掩飾了整個情緒的波蕩,多年來驚濤駭浪與直刃刀光日子,已令他學會了太多,也懂得了太多,他深切明白,在什麼時候應該如何控制自己,現在,他正是以絞緊自己的心肺來裝做淡然。
  於是,他又向狄修成輕輕的道:
  “狄老丈,你也不用害怕,不用憂慮,一切的後果,俱由我來承擔,我會儘可能的替你做些什麼……”
  狄修成神情黯然、惶悚,他晤晤有聲,卻也只能沉重的點點頭而已……
  古瀟然早已不耐煩的大叫:
  “姓南的,你他媽表演的這一戲‘樓臺會’業已叫人膩味了,怎麼樣?你還不準備伸長了脖子挨刀,猶在那裡裝什麼人熊?”
  南幻岳冷冷一笑道:
  “裝人熊的不是我,是古爺你!”
  古瀟然剎時紅了老臉,他惱羞成怒的吼叫:
  “好,好,我叫你耍嘴皮子,叫你練練把式,等一歇,我不令你咬斷了舌頭,就不姓古!”
  南幻岳陰鷙的道:
  “你終會自己吞下這句話的,古瀟然!”
  卓鵬突然尖刻的道:
  “姓南的,你以為光在拖延時間就能倖免你這濺血之危?”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七大煞君’的名位,你固然已佔著一席了,卓鵬,但這卻並非意味著你能吃住我,不但你未見得能吃住我,說不定跟前就有個跟頭等著你來栽!”
  卓鵬倒八眉一吊,道:
  “是這樣麼?姓南的,我倒是十分期盼嘗試一下這個跟頭如何栽法?因為三十年來,我還沒有體驗過栽跟頭的滋味呢……”
  南幻岳瞇上跟,道;
  “你卻是相當狂,卓鵬,這也難怪你,因為你已被那些過往的陳腐虛榮所炫蔽,誤以為你所經歷的那些微小足道的場合便是江湖的全部了,卓鵬,你實在太膚淺,等你會上了我,你才能真正體驗什麼是武林中的鐵血風雲!”
  卓鵬蛇眼驟睜,陰狠的道:
  “南幻岳,你也不過是一個浪得虛名的黑道三流毛賊而已,又有什麼值得張狂跋扈之處?”
  南幻岳一笑道:
  “比起你這錢財當頭,六親不認的作風,我姓南的可是要高明上太多太多了!”
  卓鵬額門上的青筋暴浮,冷酷的道:
  “今天,你死定了!”
  南幻岳道:
  “真要見個高下?”
  卓鵬憤怒的道:
  “迫不及待,南幻岳,迫不及待!”
  心中暗喜,表面上卻裝成氣憤填膺,敵愾同仇神情的古瀟然,朝外面園中一指,大聲道:
  “姓南的,我看你還能狂妄到幾時,外面去,叫你看看‘七大煞君’裡你是不是只算陪個末座而已!”
  南幻岳道:
  “你也一起來麼?古瀟然。”
  古瀟然奸笑道:
  “南幻岳,以一敵二,你配麼?你有這個份量麼?卓鵬兄以一己之力便能擺橫你兩個有餘!”
  此時,卓鵬暴烈的叱喝道:
  “外來對陣,南幻莊!”
  南幻岳目光一冷道:
  “好極 不死不休!”
  語音飄裊,他身形倒仰,凌空一個跟頭,業已穩穩噹噹的站在園子的正中!
  幾乎在他剛剛站好的一剎,卓鵬已經形同鬼魅般悄無聲息的飄然跟到,面對面,就隔著他只有六步,於是,人影連翩飛舞,古瀟然,林子畏二人也緊接著掠在左右,另外分據七個位置的那七個人物,亦同時朝內圈移動,縮小了包圍的陣勢!
  古瀟然猛一揮手,大廳裡,那四名黑衣大漢已如狼似虎般簇擁著楊玲與狄修成來到廊前欄後,四名大漢所配帶的鬼頭刀亦早已拔出,一邊兩柄,交叉架上了楊玲及狄修成的脖頸!
  陰森的一笑,古瀟然嘲諷的道:
  “真叫氣不平哪,可是?大名鼎鼎的‘劍之魂’南幻岳,居然跟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情人與好友鋼刀架頸,受盡凌辱,卻就是半點法子也沒有,嘿嘿,這個臉面可不是丟淨了?‘劍之魂’也不過是只繡花枕頭罷了,又能中個鳥用?”
  南幻岳古井不波的道:
  “古瀟然,懂得‘眼前報’的含意麼?若是你不懂,你就會很快懂了!”
  古瀟然獰笑著道:
  “我倒巴望著你能教教我這是個什麼意思呢……”
  卓有冷冷的側身,雙輪斜舉,冷冷的道:
  “南幻岳,你也給我增加點經驗吧 叫我嘗嘗栽跟頭的味道!”
  南幻岳挺立不動,目光冷沉如水,雙手業已緩緩垂至左右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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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分據在院落及階前各處的人們發覺南幻岳的雙手垂貼向腰際的一剎,每個人的心腔子也不禁本能的驟然收縮了 他們非常靖楚,南幻岳在這一個動作之後的連續反應將會是如何狠厲與暴辣,不用親眼看見,光是聽著傳聞,也夠令人膽寒了!
  於是 “風火輪王”卓鵬搶先發難,兩支鬥圓的輪環在他雙手中飛旋如電,暴砸南幻岳面門!
  “寒水紅”的去勢永遠是那樣叫人心驚膽顫,有如一條虛無的蛇突然自幽冥中凝形,“嗖”聲破空銳響跟在劍刃的後面,卓鵬雙輪尚未夠上位置,即已被迫忽然後掠!
  但是,卓鵬的修為之高也同樣的爐火純青了,他的身形甫始 出,卻又像根本沒有移動過一樣,眨醒間便又閃了回來,雙輪抖起漫天的弧芒圈環,雷袤電掣也似狂猛的卷向了敵人!
  南幻岳目光凝聚,神形冷漠,“寒水紅”的細長鋒刃倏然矯若游龍般回繞蓬射,就有那麼準,那麼穩,“當”“當’,“當”的在一連串金鐵互撞的脆響中硬生生將卓鵬罩砸的翻騰輪影完全破解!
  卓鵬半聲不響身形猝然貼地涸旋,一雙銀輪“霍”“霍’飛掃,只見一團團,一片片,一波燭臺冷芒精電繞地旋回,有若水銀傾瀉,無孔不入!
  “寒水紅”便又幻為青霞,在它迅速的呼嘯聲裡,托著南幻岳凌空翻滾,而在每一度翻滾裡,成雨成瀑的劍勢便灑落下來!
  雙輪滾盪,呼呼轟轟,銀輪所舞帶起的光輝業已整個包卷卓鵬的身體,他也不退,也硬以反掣之術強截敵人的攻殺!
  就在這時,南幻岳背後,一個尖嘴削腮的黑衣人物疾若貍貓般竄身撲上,不聲不響,一雙精光閃閃的“分水刺”由左右猛刺南幻岳雙肋!
  正彈向半空的“寒水紅”,便好像生有眼睛似的“嗡”聲修顫,劍尖暴翻,劃過一條似幻似真的光痕,“噗”的一聲便洞穿了那偷襲者的咽喉,更將那人搗出了尋丈之外!
  “哇 ”慘號只得半聲,便仿佛被什麼咬斷了一樣驟而中止,那位早已不能再活的仁兄,摔下地之後猶連連翻動了幾個滾才爬穩。
  古瀟然面色陰沉,鼻翹不住掀動,一雙眼全像在噴著火,他正待考慮如何措施,斜刺裡,另一名手執“竹節鋼鞭”的巨漢已猛虎撲羊般衝了過去!
  “竹節鋼鞭”粗約兒臂,通體閃泛著鳥抽油的冷光,擎在那巨漢手裡,似是黑猩猩舉著根粗棒,好不驚人,那牛高馬大的巨漢一邊狂吼摟頭蓋頂便 連砸落了三十餘鞭 別看他人大體沉,動作倒是相當利落!
  那三十鞭帶著強勁的風聲掃砸下來,積雪飛楊,碎石四濺,但卻沾不上南幻岳半點邊,當三十鞭甫盡,使鞭的巨漢正想抽身換式,有如幻影般閃動不停的南幻岳已反手一劍,這一劍突破千古,追躡流光,兜喉便送了那巨漢上路!
  鮮血泉湧般冒自巨漢的喉嚨,他立時棄鞭護喉,一張寬扁的醜臉馬上歪扯向一邊,他踉蹌著在地下劃著曲線,痛苦的斷續發出那種恐怖的瀕死呻吟:
  “嗷……咯咯……嗷……咯咯……”
  南幻岳連眼皮子也沒撩一下,注意的只是兩個人 卓鵬與古瀟然,這時,卓鵬方才將他破裂的袍袖抄扎好,而就只這抄扎袍袖的短暫時間裡,兩個活蹦亂跳的仁兄業已永遠不能再活蹦亂跳了!
  環立在南幻岳後面的,另外還有五個人,他們不禁大大的遲疑恐惶起來,個個全流露出一股相同的,無可掩隱的驚懼神情,他們顯然都想跟進包抄,但更顯然也全都在擔心自己的老命!
  憤怒的火焰熊熊燃燒在卓鵬的心間,他雙目血紅,眼皮子不住跳動,一口牙都要咬碎了,踏上三步,他大吼道:
  “通通不准上,我一個人來收拾他!”
  古瀟然擔心的道:
  “卓兄,我看……還是一起動手將姓南的擺平吧?”
  卓鵬面色鐵青的道:
  “等我死了你們再並肩子上陣不遲!”
  古瀟然張張嘴,卻又悻悻的不再說話了。
  卓鵬深深吸了口氣,陰狠的道:
  “南幻岳,這才只是個開始,可別得意得太早了!”
  南幻岳冷冷笑道:
  “遲與早,對你來說,結果都不會有兩樣!”
  緩緩的,卓鵬的雪亮雙輪又高高舉起,他面容僵硬,目光直視,全身的肌肉也緊緊繃了起來……
  南幻岳卓立不動,“寒水紅”刃身便像一條閃光的蛇一樣從他手中一直拖到地下,雙面的鋒口則宛似等待著飲血似的一下接著一下耀亮不息……
  “叱!”暴喝如雷,卓鵬的左手輪環居然脫手猝飛而出,旋轉如風的錐輪,宛似一個滾動的刀球 光芒卻是冷森的眨眼飛出,眨眼已到了南幻岳面前!
  “寒水紅”“嗖”聲尖響,筆直戳點,“當……啷”震蕩,輪環倏彈,而“寒水紅”也一歪反揚,就在這瞬息裡,彈搖起來的輪環已突然“嗤”“嗤”急響,在輪洞的錐齒小孔中立時噴射出千百條煙火赤焰,仿佛一團來自九天的爆烈殞石!
  寒光怪蛇也似橫洩,南幻岳飛掠側翻,而他身形甫動卓鵬業已自斜刺裡暴截,他凌空滾騰,右手上的輪環“呼”“呼”旋回,同樣的,千百條紅色焰火自旋動的輪齒細孔中一道又一道的飛噴而出!
  這噴自輪齒中的赤焰,帶著一股刺鼻的硝磷味道,南幻岳知道萬萬不能叫它沾上,只要波及星火,則便燃燒到底,除非將波及處剜割,便無法令其熄滅!卓鵬藏在輪環中的這種毒焰,藉他運轉之力壓擠自錘齒廈端的小孔中噴出,不但射得急,而且噴得遠,其密度更是寸隙不漏,在此等情況之下,南幻岳的進撲路子便俱被封住,根本難以夠上位置,不僅不能攻敵,本身的安全也大受威脅!
  於是,卓鵬修掠倏躍,步步追逼,輪環旋轉似電,焰火飛射直灑,迫得南幻岳連連閃躲避讓,“寒水紅”的刃芒也似乎變是黯淡了!
  拍手喝彩,古瀟然大笑。
  “好,好,卓兄的‘流焰飛輪’招式果然獨步天下,允稱精絕!”
  “烏衣豹”林子畏也狂喊:
  “卓大哥,殺掉這廝,殺掉這廝!”
  突然間 在一片叱叫聲中,南幻岳長嘯如泣,他的“寒水紅”抖起一蓬光雨,倏忽包卷了他,頓時形成了一道渾圓的光體,光體甫現,已經“ ”聲長射而起,就宛如一條橫天青虹,筆直穿向追在身後的焰火!
  猩赤的毒火烈焰,立即迎頭噴來,觸及這道虹光,卻又立時“噗”“噗”四濺,像是密集的火星接觸到一方水晶,根本燒炙不進去!
  於是,雙方的距離迅逮縮短!
  尖叱一聲,卓鵬猝然倒翻,足尖急挑,墜地把另一支輪環立刻彈到手中,他雙輪飛舞,強悍的猛迎上去!
  渾圓的光虹“嘩”聲波震,南幻岳的身形倏現,他陡然穿過對方錐齒夾碾的空隙,整個身體暴騰三丈,而他剛剛騰升,精芒驟閃,像是漫天的雷電交加,那麼急,那麼密,又那麼凌厲的凝成一度扁形的光矢往下狂掃 便有如一度扁形的暴雨灑落,只是,這片暴雨卻是由鋼與刃所組合的!
  是了,“千手千魂劍法”中的第二式 “千魂滅”!
  空氣中立即響起一片怪異的聲音,宛如裂帛,又好像用什麼利器飛快刺破了一張緊繃的布綢一樣:
  “噗 嗤嗤嗤” 其實,這是因為揮劍的速度大快而劃撕空氣的尖嘯!
  兩支銀輪也急速滾動旋舞,有如兩枚刀球發出“呼”“呼”聲響,輪與輪的迴轉,錐齒和錐齒的連衝,業已在人力的控制下到了權限,兩團光影融成了一片跳躍炫目的燦爛銀輝,於是漫空的雨刃便與跳躍的銀輝交接了!
  雜亂的影像摻合著彈射的光華,在連串的震擊聲中由絢麗歸向滅寂,“風火輪王”卓鵬歪歪斜斜的往後倒退,狹長的面孔扯成了扁形的,牙齒深深陷入下唇之中,絲絲的血水染紅了下額,而每在他退後一步,從他腹腔內瘰 拖扯在地下的肚腸便翻動一下,那粘粘濡濡,赤紅烏紫肚腸,看上去叫人作嘔得緊!
  南幻岳仍然站在那裡,右胸口上是一條長幾近尺,血肉翻卷的傷口,倒卷的肌肉是紅裡泛白的,而且是顫抖抖的,另外,他臉上,身上,更有焦斑數處,顯然這是他在運用那“馭劍成氣”的劍術精華之學時逆焰而進的當兒被灼傷的,幸運的是,只被灼傷而未曾實在沾上,否則,情況就更嚴重了!
  卓鵬踉蹌倒退,一雙蛇眼睜得滾圓,他的喉嚨裡發出陣陣“咕嚕”的疾響,他好像想說什麼話,但是,卻在一陣猛烈的抽搐裡終於半字未吐的緩緩僕倒!
  死寂的氣氛剎時籠罩在周遭,也使得古瀟然那邊的各人全感到仿佛掉進了冰宮裡 從頭寒到腳心!
  南幻岳用力擠出一絲微笑,他扯動著臉上僵硬的肌肉,語音喑啞的道:
  “古瀟然,‘七煞君’也大有高下之分的,可是?”
  身子猛一激靈,古瀟然而色于黃,卻咬牙大吼:
  “姓南的,卓鵬雖栽在你手裡,卻不要忘了還有我們,我們一定會替卓鵬報這殺身血仇!”
  南幻岳冷笑道:
  “我敢保證,你也不會比卓鵬的下場稍強!”
  古瀟然背脊泛著寒森,卻硬著頭皮道:
  “不用在這裡瞎得意,姓南的,你不看看你自己的模樣。早***是‘強弩之末’了,還有什麼張牙舞爪的餘地?”
  南幻岳忍著周身火辣的痛苦,蠻不在乎的道:
  “就說是‘強弩之末’吧,古瀟然,就憑這點‘末’的餘力,我照樣可以擺平你們這三雙半奴才!”
  古瀟然色厲內荏的道:
  “你是在癡人說夢!”
  南幻岳低沉的道:
  “不用叫囂,古瀟然,我如今也受創,你還不揀著這個機會趕上來置我於絕地麼?”
  古瀟然遲疑了一下,痛恨的道:
  “南幻岳你他媽不要淨在這裡‘瞄’人,老子並不含糊你,你受不受傷全一樣,古某人自來不屑乘人之危!”
  南幻岳冷冷的道:
  “你所說的話,有哪一句不是放屁?古瀟然,假如說天下有這麼一個最恬不知恥的人,這個人就非你莫屬了!”
  佔瀟然大吼一聲,咆哮道;
  “滿口胡說的畜生,老子要活劈了你!”
  南幻岳輕蔑的道:
  “敢情好,那就上來,別光在嘴巴上使勁!”
  古瀟然的老臉上實在掛不住了,他厲喝一聲,手中緬刀微閃,就待上前拚命,這時,那邊“烏衣豹”林子畏急叫:
  “慢點,古老大!”
  剎住勢子,古瀟然怒問:
  “什麼事?”
  林子畏奸笑一聲,道:
  “如今這裡也沒有外人了,全是老大你麾下的弟兄,古老大,和姓南的還講什麼道理?”
  古瀟然怔了怔道:
  “什麼意思?”
  林子畏湊近了過來,嘿嘿笑道:
  “老大你功力雖高,比起姓南的只怕仍然遜了一籌,此情此景之下,要上,咱們也是一擁而上,豈有老大你一個人去和姓南的拚命之理?”
  古瀟然眼珠子一轉,頓時也橫了心:
  “好,與這廝也委實談不了那麼多的江湖規矩,媽的,首要之急是先將他亂刀分了屍再說!”
  林子畏頷首道:
  “老大見解可謂高明之至!”
  斜睨了南幻岳一眼,他又道:
  “再說,古老大,我們也不一定非要真刀真槍與他硬幹不可。”
  古瀟然疑惑的問:
  “你是指?”
  朝著廊前被執的楊玲與狄修成一努嘴,林子畏小聲道:
  “老大,這個殺手 ,怎麼不用呢?”
  古瀟然考慮了一下,低促的道:
  “恐怕脅迫不住他 子畏,你看不出他早豁出去了?眼前就算扣住他的親爹也不一定能控制這小子!”
  腔色一沉,林於畏惡狠狠的道:
  “老大,若是他不服帖,咱們就一不作,二不休,先宰了人質再圍而殺之,至少也叫他心裡難受難受!”
  古瀟然陰沉的道:
  “這個自然 老子便叫他擰了頭去也不能不咬他一口,媽的,他要對付我,我就給他個心狠手辣!”
  南幻岳閉了閉眼,大聲道:
  “古瀟然,還債的時辰到了,你猶在磨蹭什麼?”
  古瀟然猛一咬牙,吼道:
  “南幻岳,我問你,你到底顧不顧你那心上人與那老頭子的死活?”
  南幻岳冷木道:
  “顧又如何?不顧又如何?”
  古瀟然吸了口氣,昂烈的道:
  “若是你不欲他們為了你而當場斷頭濺血,你就自行就縛,否則,只要你敢頑抗,我就馬上叫他們死給你看!”
  南幻岳淒悠悠的一笑:
  “那麼,古瀟然,你就叫他們死給我看吧!”
  古瀟然呆了呆,立即暴跳如雷:
  “好,***南幻岳,你可真叫心硬如鐵呀,居然連這等近親人的死活也不顧了?媽的,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有沒有一點天良?”
  南幻岳冷峭的道:
  “古瀟然,如果你也有一點人性,有一點天良,你就不該拿著無辜的生命來脅迫我,你要知道,這原本只是你我兩人之間的事,要怎麼解決,也只該由我們兩人單獨了斷!”
  古瀟然憤怒的道;
  “和你這種陰毒暴戾之徒沒那麼多道理講 我問你,你是不是打算硬幹到底!不管他們的安危?”
  南幻岳平靜得近乎冷酷的道:
  “讓我們把話說明暸,古瀟然,就算我真的束手就縛,你會饒得了他們?其結果也是一樣的不幸,與其這樣委屈的同歸於盡,還不如我憋著一口氣為他們,為自己報仇,至少也能換個與敵皆亡!”
  古瀟然磨著滿口的牙,痛切的道:
  “南幻岳,我叫你狠,我叫你硬 ”
  猛一回頭大吼:
  “先把那女的給我宰了!”
  廊前欄後,那兩名手執楊玲的黑衣大漢,聞聲之下立即將楊玲往後一拖,兩人動作齊一,架在楊玲頸上的鬼頭刀立即舉起,眼看著就要往下砍落!
  事情的發生是快速得難以言喻的,那兩名黑衣大漢的鬼頭刀甫始揚舉刀刃的寒光方才映閃,南幻岳手中的“寒水紅”已閃電一樣暴飛而去,人們的瞳孔中只見流芒猝映,尚沒看清是什麼玩意,那兩位舉起刀來欲待“辣手摧花”的黑衣大漢頓時往後仰倒,等大夥瞧真切了,老天,兩人的頭顱業已滾出好大一段路啦,鮮血更噴灑得到處都是!
  “寒水紅”在一閃之後,早就“ ”的一聲橫著切入後面的窗檻上,就在那些人們的意念尚未及恢復過來的一剎,南幻岳已搶先撲上!
  古瀟然猛的一震,躍起攔截,一聲大叫:
  “圍住他!”
  南幻岳受傷不輕,且兵刃已失,情況十分惡劣,但他卻半點也不含糊,凌空的身形連串翻滾,眨眼間已躲開了古瀟然狂風暴雨也似的一百一十刀!
  緬刀的藍芒再度怒浪也似的湧盪,古瀟然狂吼:
  “並肩子上,他身受重傷,手中失了傢伙,完全是‘沒牙虎’一只,只等受擒啦!”
  林子畏的三節棍“嘩啦”從南幻岳的頭頂掃過,在南幻岳身形急沉之際,又一名黑衣大漢挺著一柄鋼叉兜胸刺來!
  足尖拄地,“霍”的旋飛,南幻岳雙掌同偏暴拋,驀地一聲,“劈啦”巨響揚起,那位挺鋼叉的大漢已然整個被震起半空,滿口鮮血噴著摔出!
  這是南幻岳的掌上絕學之一“閃大雷”!
  這時,古瀟然的緬刀又似流光般飛劈而到!
  猛側身,南幻岳的眉頭連血帶肉“呱”的拋起了一大片,而在這一剎之間,圈掌反揚,“叱啦啦”又是一聲勁風激盪,另一名剛逼近來想討便宜的瘦漢子業已一個旋轉翻跌 那顆尖尖的腦瓜子陡然變成了一枚爛柿子了!
  古瀟然目睹之下,不由心驚膽顫,怒火如焚,他揉身進步,緬刀舞起如雪落流奔,繽繽紛紛加上激洩狂卷,把南幻岳迫得四處掠躍,穿越不得!
  左後方,一名短小精悍黑衣人乘隙倏竄,兩柄餵毒匕首上下分插。南幻岳目睜如鈴,往後倏撲,當緬力的鋒刃貼著他的鼻尖擦過,那兩柄匕首也稍差半寸的落了空,於是,他就地一個大旋,右掌如刃斜飛,“鏗”的一聲,已把那短小精悍的漢子劈得橫著滾出!
  不錯,“血刃掌”!
  “嘩啦啦”急響裡,林子畏的三節棍夾著一股勁力砸來。
  南幻岳奮力躍彈,古瀟然的緬刀又似魔鬼的詛咒般隨形跟上!
  懸空的南幻岳“咯 ”咬牙,身形倏斜,緬刀貼著他腳底飛過的瞬息他竟又準又快的藉勢在緬刀上用足一點 這一點之勁令他猛然快升,林子畏的三節棍方才發出十成力道,尚未落實,便因南幻岳的反迎而揮上了南幻岳的背脊,只聽得沉悶的一響,同時傳來“撲嗤”一聲,南幻岳的“金剛指”,已隔著六尺之遠,遙遙點中了“烏衣豹”林子畏的眉心正中!
  “嗷……”林子畏拋棍摀臉,血漿卻自指間溢出,他嗥號著,猛一頭栽跌於地!
  冷汗滿面的古瀟然瘋虎也似迫來,緬刀橫掠豎劈,穿織罩卷,恨不能分了南幻岳的屍,他一面狠攻,一邊怪叫:
  “都是一群不中用的酒囊飯袋……一個赤手空拳的傷者居然都收拾不下來……媽的,你們還有臉算個人?”
  眨眼裡,南幻岳的身形梢一遲緩,“嗤”聲血濺,他的腰間又被緬刀劃開一條兩寸長的口子!
  冷光突炫,又一個滿額虯髯的黑衣大漢揮舞一柄大砍刀猛斬南幻岳後頸!
  南幻岳的動作是詭異無倫的 他猝然頭往下鑽,由自己雙腿中間整個倒射回去,有如一條軟蛇般溜到那虯髯大漢身側,那位仁兄吃驚之下還不及回刀,南幻岳早已斜肘猛撞,撞得虯髯大漢踉跑往前,剛好迎上了古蒲然快逾石火的一刀!
  虯髯繞頷的一顆大頭憑空飛起,猶帶著滿腔愕然迷惘的神情,他手中的大砍刀便由南幻岳一把奪過,看也不看的反刃倒插 七名黑衣大漢的最後一名,那個生有一雙鬥雞眼的朋友便一下子被捅了個透心涼,可憐他才剛剛摸上來想起亂偷襲……
  大砍刀舞掠似匹鏈繞回,在一百二十一次碰擊裡截開了古瀟然一百二十一刀,然後,大砍刀猝然脫手旋飛。
  古蒲然尚來不及明白南幻岳拋刀的意圖之前,那柄又沉又利的傢伙已“ 嚓”一聲中削了兩個人的半片腦袋,那兩個人,正是在廊前抓著狄修成的兩位仁兄!
  於是,只剩下古瀟然一個了。
  圓睜著眼,這位有“天蠍”之稱的老姦巨猾惶然倒退,他汗透重衣,喘息急促,一張臉孔也漲成了楮赤色!
  南幻岳也大口大口的透著氣,他的前胸,肩頭,腰間,全在流血,舊血合著新直,一襲黑袍已從黑的染成了紫的,剛才乾涸凝集的血塊上又浸入了血漬,便一滴一滴的朝下淌了,他髻發披散,臉龐黑紅斑駁,襯著他酷厲泛著血絲的雙眸,那陰毒的神情,真是恍如魔煞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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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劍虹暴閃罩天蠍

  往前緩緩踏進一步,南幻岳沉沉的道:
  “古瀟然,又是我們兩人相對了。”
  咽了口幹澀的唾沫,古瀟然內心顫慄,卻又不得不強充好漢:
  “姓南的……你也只不過隔著死亡一線之差,沒什麼唬得住人的地方!”
  南幻岳笑聲蒼啞,格格笑了:
  “我敢說,古老大,你必定比我先走一步,你相信麼?”
  古瀟然大聲叫囂:
  “你憑什麼?媽的,就憑你這要死不活的樣子?”
  南幻岳點點頭,陰森的道:
  “不錯,就憑我這要死不活的樣子,古瀟然,你知道,我這樣子是外弛內張呢!”
  佔瀟然退後一步,猶自嘴硬:
  “南幻岳,你要搞搞清楚,我的功夫雖不及你,但也差不了太遠,我也是道上一等的角色,狗急跳牆,人急上梁,逼狠了我,我拚個玉石俱焚也便宜不了你!”
  南幻岳冷冷的道:
  “現在,不是瞎吹牛的時候了,古瀟然,你一直便不是我的對手,以前不,以後,也不 如果你不怕我,古洞之內我中計被製的時候,你為什麼不下毒手幹掉我?那時我尚只有一手一足能活動的時候你都不敢碰我,如今我是全身都能運用自如,你又豈敢沾我的邊!”
  古瀟然訥訥的道:
  “不用在那裡口出狂言……古洞之中,我是一片慈悲,不忍下你的手,我,我卻怕你什麼?”
  “此情此景,你卻大可不必‘慈悲’了,古瀟然,來吧,讓你幹掉我了卻一樁心事,或讓我活宰你剜出你的心肝來看看是什麼顏色!”
  古瀟然又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眼角並偷偷覷瞄了廊上的楊玲和狄修成一下,這一瞄,他更是心焦如焚 楊玲正拿著一柄鬼頭刀在為狄修成割開縛身的繩索!
  南幻岳陰淒淒的笑了:
  “古瀟然,不用看了,你的如意算盤砸了,你的周密計劃也都泡了湯,如今,你再用什麼來要挾我?再有什麼人為你的倚恃?你的那些幫兇呢?你用以收買人心的金銀財寶呢?古瀟然,那全是空的啊,全是虛無縹渺的,眼前只有靠你自己了,可悲的是,你自己又一無可靠之處!”
  古瀟然冷汗涔涔,舌頭打著結道:
  “我不是……三……三歲孩子……你唬不住……我!”
  南幻岳仰起頭來,低沉的道:
  “我曉得我能保護住我要保護的人,我有這個信心,至少,我會傾力去做……我做到了,他們全好生生的沒有遭到傷害,全平安無事,上天佑我不使我遺恨終生,上天便也會佑我報仇雪恨的!”
  古瀟然喘了口氣,艱澀的道:
  “憑我手中八尺白刃,南幻岳,你決討不了好……”
  南幻岳搖晃了一下,道:
  “就算赤手相搏,古瀟然,你也不是對手!”
  古瀟然握緊了手中緬刀,大吼:
  “姓南的,看你敢越雷池一步!”
  南幻岳一步一步向前慢慢逼進,口中狠毒的道:
  “我要活剝了你,古瀟然,我要慢慢的將你零剮碎宰了!”
  古瀟然惶然四顧,但見遺屍滿園,狼藉橫豎,斑斑的血漬灑在早被蹋踏亂了的覆雪地面上,因而也就顯得特別的醒目刺眼了,那些死去的人,全是他的同黨爪牙,他們就在片刻之前擾是那樣的生龍活虎,張牙舞爪,但只片刻之後,便都完全倒下了,有人尚落了個全屍,有的則身首異處,但不管這些人是怎麼個死法,卻總歸是死了,而且,俱皆死得那樣淒慘可怖,死得那樣目凸嘴歪,看在活著的人眼裡,簡直連心都涼透啦……
  用手背拭去額門的汗水,古瀟然的聲音業已發了抖:
  “南幻岳,不要逼人太甚……你已受了重傷,難道還非要拚到斷了氣才肯罷休?”
  南幻岳點點頭道:
  “不錯,古瀟然,一刻不收拾你,我便一刻不能安心……”
  驟然間,古瀟然狂叫一聲,有若狼嗥虎嘯,在這一聲喊叫裡,他飛快撲擊,緬刀賽雪,翩然掃掠,古瀟然身形驀閃,雙掌橫彈,“嗤啦啦”暴響倏起,勁風回繞,他又是九腿九十掌狂飆般卷去!
  古瀟然揮刀如雨如浪,冷焰波連,寒光湧激,在尖銳的刃鋒破空聲裡,業已反截住敵人的掌腿攻勢!
  南幻岳人在急快的迴旋,走著怪異又變幻莫測的角度,而每在他移動的瞬息,便雷轟電掣也似出掌飛拳,於是,“劈啪”“嗤啦啦”的沉悶震響便連串的波藹著入耳,強猛的勁道也交織穿洩個不停!
  很快的,快得只有人們眨眨眼的時間。雙方業已過了二十餘招!
  南幻岳以前身上的舊傷尚未完全痊癒,如今新創又是如此嚴重,因而過度影響了他本身功力的發揮。
  現在的南幻岳,在技藝的施展上,也只及他正常時間的七分威力而已,但即以此七分威力,卻也大大的給于古瀟然以壓制,使他相當吃重又相當的感受到威脅了!
  情況雖然是如此,但古瀟然亦非泛泛之輩,在江湖上,他也是出了名的陰毒角色,出了名的狠酷人物,他心中固是緊張惶悚無已,但他卻同樣看得出南幻岳業已力竭身疲,難以做更凌厲的發揮。
  因此,他存有僥倖之望,期盼能以“纏戰”“遊鬥”的方式來將南幻岳拖跨!
  於是,古瀟然便決不冒險,他是稍沾即走,略進便退,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理一個勁與南幻岳幹耗,在偌大的院落中閃掠如風的兜著圈子。
  但是,他的緬刀卻又絲毫不放鬆南幻岳的四周,每在南幻岳移動的瞬息,他立即搶先封住了敵人的退路。
  易言之,南幻岳便只有在他的刀鋒所至跟著打轉,無法脫出,也無法實際上攻擊到對方!
  須臾間,又是十招過去。
  滴滴的鮮血自南幻岳周身的傷口中飛灑拋落,他略一轉動,傷口便痙攣一下,翻卷的皮肉便扯裂一點,而汗出如漿,喘息籲籲,他的視線也都那樣模糊又那樣朦朧不清了……
  又過了十招。
  古瀟然猛的在緬刀暴翻斜揮裡住前撞撲,南幻岳迅速後躍,古瀟然冷笑一聲,左手飛抖,三枚他的獨門暗器“金虎頭針”已在黃光猝映中打出。
  南幻岳飛閃不及,三枚“金虎頭鎮”中一枚已猛的穿進了南幻岳右胯骨!
  這枚“金虎頭針”入肉甚深,撞得南幻岳整個身軀倒仰而出,佔瀟然趁時急進,緬刀炫閃,兜頭劈向南幻岳的天靈蓋!
  這可是真正的千鈞一髮了,南幻岳猝覺寒芒耀眼,冷氣透骨,他不遑多想,滾身翻倒中抹了一把胸前傷口的血液用力拋抖。
  點點血滴仿佛點點流星飛彈而出,古瀟然悚然閃躲,緬刀便“噗“噗”“噗”一連三次全部斬入雪地之中!
  就在這時,迴廊那邊一聲嬌叱:
  “接住!”
  流芒一抹有如長蛇曳空,筆直飛向南幻岳,他一個挺躍,倒翻手挽撈,卻是那麼準確,“寒水紅”的把柄業已被他接個正著!
  迴廊上,傳來楊玲驚喜交集的喝彩:
  “幻岳,你行!”
  細窄的劍刃便在楊玲的歡叫聲中“嗖”的尖響著反彈,古瀟然急忙揮刀攔截,“寒水紅”暴刺的刃身卻令人目眩的在一溜光彩披閃裡轉拌,“嚓”的一聲便削脫了佔蒲然的半綹頭髮!
  古瀟然駭然驚退,破口大罵:
  “奸刁賤人,我悔未早殺了你 ”
  南幻岳奮力撲擊,“寒水紅”帶著泣號似的呼嘯織成了漫天鋪地的羅網,蓬飛的刃芒與縱橫的劍氣使這形成這張巨大羅網的經與緯。
  快得看不見劍身的實質映的光,只有炫華瞬間穿飛,而宇宙之大,仿佛就叫這種泛著森酷的死亡氣息的光閃所布滿了……
  竭力抵抗著的古瀟然立時便落了下風,他的那柄緬刀拼命衝突攔截,卻仍是越來越形沉滯,步步後退,左支右絀,能以運轉的圈子也逐漸縮小到園角一隅,而顯然的,這一隅之地他也要保不住了!
  猝然間,南幻岳的“寒水紅”飛揚四周,在百八十七劍閃耀出三百八十七道流光,有如怒天噴泉般自三百八十七十不同的地方往一個焦點急速湧合 那個以古瀟然為鵠的焦點!
  古瀟然狂叫著,舞刀猛架,藍汪汪的光華旋幻成流風,包裹住他的身子便往一側突逃
  “當啷啷……”
  “嗆啷啷……”
  連串又密集的金鐵交擊聲在紛飛的火星中傳揚,古瀟然的緬刀“霍”的脫手震落,他自己更是血肉齊飛,衣碎帛裂,滾倒在地哀號如嗥!
  南幻岳面容慘白,但精神卻振奮至極,他雙目中的光彩靈紅如血,喘息急劇裡踉蹌著穩住腳步,嘶啞的大笑:
  “古瀟然啊古瀟然,你終究也有今天……終究也有重重栽倒的一天,古瀟然,這一天我卻切齒巴望得太長久了……”
  在地下呻吟輾轉的古瀟然,身上血糊淋漓,縱橫交織的傷口怕沒有二三十道,每一道傷口全是皮肉翻卷,赤顫顫的嫩肉裡肌和雪泥沙土染成了一團,看上去好不令人怵目驚心。
  但是,這些傷勢卻不至要他的命!
  ~大鼻鬼~OCR~
  ~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南幻岳大大喘了口氣,道:
  “古老大,猜我要怎樣整治你?我有一千種,一萬種最好的方法來供你受用,我卻要再想出點別出心裁的花樣來綴上,總叫你體驗個足夠才是……”
  古瀟然抽搐著顫聲道:
  “南幻岳……你……一向自許忠義仁厚……怎能如此對待一個失去抵抗的人?而且……這人還是你的老友!……”
  南幻岳狂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道:
  “老 友?古老大,你怎麼說得出這兩個字眼來?”以你這般的‘老友’,我如果再多上一個,只怕連性命都沒有了……”
  古瀟然呻吟著道:
  “你……多少也得講點情份吧?幻岳,我們總有一段好交情的時光……”
  南幻岳“呸”了一聲,大罵道:
  “閉住你那張其臭不可再聞的鳥嘴I你貪婪自私,謀財害命,陷我於絕境,幾令我喪生於深山古洞之內,又糾眾逞凶,脅我親人,傷我軀體,其目的無非為了一個‘貪’字。”
  “古瀟然,這個‘貪’字早使你喪心病狂,良知抿滅,不復再有了點人性,人這連串的陰毒行為,足證你的本質即已邪惡,你的靈魂也全污穢了,老子今天叫你來個‘神形俱滅’,徹底把你連皮帶肉的清理掉!”
  古瀟然心驚膽裂的大叫:
  “南幻岳,你不能如此毒辣啊……”
  南幻岳怒道:
  “你真無恥 古蒲然,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豈是像你這樣貪生怕死的?你還算是江湖道的人物,像是擁有這大名氣的角色麼?”
  一條纖細的人影來到了南幻岳的身邊,南幻岳知道那是楊玲,他舐舐乾裂的嘴唇,沙啞的道:
  “乖乖,謝謝你 ”
  楊玲偎了上來,她鬢髮散亂,衣裙揉皺,而且面龐幢悴,但是,神情卻顯得那樣的歡欣振奮,輕輕撫摸著南幻岳的臂膀,她深情萬斛的道:
  “謝什麼?”
  南幻岳低聲道:
  “我的劍,乖乖,幸而你及時擲來,否則,只怕我要吃虧,你知道,我的身體情況不及平時……”
  楊玲溫柔的道:
  “不要謝我,幻岳,我的一切全是為了你,包括我的生命,如果你有了長短,我就會跟你去了……”
  她說得輕細而柔軟,但卻是肯定又堅決的,南幻岳知道她沒有半點做作及誇大,她的內心的確是這樣想,南幻岳對楊玲有深度的了解。
  他明白,楊玲對他的感情早已到達牢不可拔的地步,她說她的一切都依附在他身上,那麼就一定是這樣的了。
  這時,狄修成也蹣踞的到來,一見南幻岳,他已忍不住老淚縱橫:
  “小哥,可苦了你……看看你身上的傷……”
  南幻岳一笑道:
  “還死不了人,老丈,你更受驚了。”
  狄修成搖搖頭,顫聲道:
  “我沒什麼,小哥,只要你能幹安無事,我再受點苦也是值得的……倒是楊姑娘,一個女兒家居然有這麼大的定力和膽識,卻是我生平所僅見 若不是她事前事後一直安慰著我,照拂著我,憐待於我,只怕我早已不知所措了……”
  南幻岳連連點頭,籲了口氣:
  “楊姑娘真是頂尖兒的好女孩……”
  楊玲粉靨上微微泛起一層紅暈,喜悅的道:
  “幻岳,你從來沒這樣誇讚過我,我好高興啊,恨不能為了你去死……”
  南幻岳哈哈 笑,沙沙的道:
  “用不著這麼‘受寵若驚’,等會給我香個嘴就行了。”
  楊玲又羞又喜,卻直率道:
  “何必等一會?現在就給你香 不但我的嘴,什麼都可以給你!”
  一邊的狄修成不禁窘迫十分,張口結舌,一連打著哈哈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尚難以體悟,一個女人的愛發展到了極致時的那種瘋狂與真摯……
  南幻岳搖頭道:
  “你又使得狄老丈尷尬了,乖乖。”
  楊玲笑道:
  “我是如此愛你,何須隱瞞?這些日子來,我向狄老丈訴說了許多,可是他仍不能習慣我這種坦率作風……”
  狄修成忙道:
  “過些日,哦,就約莫能以習慣了……”
  斜眼睨了躺在地下直抽搐的古瀟然一眼,楊玲道:
  “幻岳,這老小子你待如何對付他?”
  南幻岳哼丁哼,道:
  “我要用雪水泡他。以烈火燒他,剝他的皮,抽他的筋,挫他的骨,再用他的肉去餵拘!”
  楊玲一拍手道:
  “好極了,幻岳,只要你催想出什麼法子來懲戒他,我們便全用得上,我們不用忙,我們可以悠悠閒閒的一樣一樣的來……”
  地下,古瀟然的眼窩四周業已泛了烏青,連說話也是那麼哆哆嗦嗦的了:
  “我……說,幻岳……講……講點……道義……成不?”
  南幻岳生硬的道:
  “和誰?”
  古瀟然囁嚅的道:
  “當然……當然是和……和我……”
  南幻岳俯下臉來凝視著古瀟然,幽冷的道:
  “和你講道義?古老大,你也不覺得因為你而玷污了‘道義’兩字的含義?你真不覺得?”
  古瀟然抽搐一下,痛苦的道:
  “何……何必這樣說?幻岳……至少,我們還該有點情份在吧?”
  南幻岳搖搖頭,斷然道:
  “沒有!”
  楊玲氣憤的道:
  “跟這種黑心腸喪盡天良的畜牲還有什麼好說的?幻岳,我們現在就開始向他索債 他欠我們的每一筆債,還得連息算上!”
  南幻岳冷森的道:
  “自然要這樣算的,楊玲,自然要這樣算的……”
  狄修成插嘴道:
  “小哥,如何對付這個人,我以為先不用急,煮熟了的鴨子還怕它飛上天去?倒是你這身傷,卻要仔細治療一下才是最為重要……”
  南幻岳笑笑道;
  “我還挺得住。”
  楊玲急了,道:
  “不行,幻岳,現在就要上藥,這麼重的傷,哪能拖延得?”
  狄修成也催促道:
  “快,先進屋裡去吧,燒上壺熱水,洗淨了傷口這就得趕緊上藥……”
  南幻岳咬咬牙,道:
  “也好,但這傢伙呢?總得有人守著他!”
  狄修成笑道:
  “這個傷得渾身不見一塊好肉,血糊淋漓的就和脫了層皮一樣,小哥,你還怕他駕雲跑了?”
  南幻岳搖搖頭,道:
  “不行,老丈,你不知姓古的陰刁狡詐到了什麼地步,他可算是一等一的老姦巨滑,詭計多得叫人防不勝防,不設法看牢了他,我是不放心歇著的。”
  狄修成沉吟道:
  “既是如此,倒要慎重些了……”
  南幻岳忽然問;
  “對了,阿福呢?”
  楊玲也“啊”了一聲,歉然道:
  “只顧著和你說話,倒忘了阿福,他和孫紅眼,錢瘸子三個人還被鎖在後面柴房裡,三個人又都經過了幾場狠揍,如今只怕還爬不起來呢!”
  南幻岳皺眉道:
  “誰揍他們的,傷得重麼?”
  楊玲狠狠蹬了古瀟然一眼,怒沖沖的道:
  “你想還會有誰?揍他們的人全是古瀟然的屬下,他們之所以幾次毒打阿福三人,並非有什麼深仇大恨,更不是阿福幾個開罪了他們,挨揍的唯一原因只是為了那些殺千刀的渾狗熊要取樂子,打著他們玩!”
  漲紅了一張俏臉蛋,她又接著道:
  “那些人只是為了打著他們玩,打得並不太重,但也夠他三個鼻青股腫,腰扭腿歪了!”
  南幻岳沙沙的道:
  “古瀟然知道?”
  楊玲憤然道:
  “他怎會不知道?”
  南幻岳道:
  “他不管?”
  楊玲重重一哼,道:
  “視若不見,有時還捻著鬍子聽他們笑鬧,聽阿福幾個人號叫!”
  古瀟然喉嚨裡咕嚕了一陣,急惶的道:
  “哦……楊姑娘……這不能……不能怪我,實不知情……我不曉得他們在那邊如此胡搞……我若是知道的話,我就……”
  楊玲不屑的打斷了古瀟然的話,道:
  “你說什麼?你也只不過捻著你那撮搔鬍子一笑罷了! ”
  古瀟然呻吟著道:
  “楊……姑娘……你怎可……這般欺人?”
  南幻岳淡漠的道:
  “慢慢來,古瀟然,你就會發覺這還是客氣的,欺負你的事還在後頭呢!”
  說到這裡,他低聲道:
  “敢煩老丈到後面柴房中將阿福他們幾個人解放!”
  狄修成連連點頭,道:
  “應該,應該,小哥,我這就去……”
  狄修走後,南幻岳對楊玲說:
  “狄老丈見不得血腥場面,他這一去,我們就可以放手整治姓古的了……”
  楊玲笑道:
  “怎麼開始?幻岳,你起個頭。”
  古瀟然殺豬也似嚎叫了聲,恐怖的道:
  “不,不行,幻岳,老弟台,老兄弟,你怎能如此待我?你總得論點情份,講點道義呀……”
  南幻岳“呸”了一聲,怒道:
  “給我閉住你那張臭嘴!”
  閃身上前,楊玲飛起一腳,踢得古瀟然腦袋一翻,鼻口流血,他尖嗥如泣:
  “停止……快停止,這是謀殺,這是殘暴苛酷啊……”
  楊玲輕蔑的道:
  “真不要臉,虧你還是道上這麼有名有姓的人物呢,連我這一個女兒家全比不上,狗熊透了!”
  南幻岳平靜的道:
  “慢慢的來,乖乖,別一下子就弄死了他,我們有的是時間……”
  古瀟然喘息著,一連啐吐血水,顫慄的道:
  “幻岳……先不要……你聽我說……”
  南幻岳說:
  “說什麼?還有什麼可說的?”
  楊玲叱道:
  “等姑奶奶給你封了嘴,再看你還能瞎放什麼狗屁?”
  南幻岳擺擺倦手道:
  “別忙,且聽他說。”
  古瀟然顫抖抖的吞了口合著血的唾液,澀生生的道:
  “幻岳,讓我們……談談斤兩……如何?”
  南幻岳道:
  “你講吧。”
  古瀟然訥訥的道:
  “如果你能……能冰釋前隙,我,我答應給你先前所說的一倍的補償……”
  南幻岳冷硬的道:
  “不行。”
  古瀟然閉閉眼,又道:
  “你要想想,幻岳,這是一筆很大的數目了……有許多人,在刀口子舐血舐了一生,也不能獲有這個數目的十分之一……”
  南幻岳緩緩的道:
  “不錯,但我卻不是那種人 而以我三年多痛苦又漫長的光陰以及面對死亡的深刻感受來說,這點點有限的財富仍是不足以補償的!”
  古瀟然忍痛道:
  “我……我可以再增加一點……”
  南幻岳冷冷的道:
  “也不行。”
  目光黯淡了下來,古瀟然乾癟的嘴唇翕動著,終於,他喃喃的道:
  “幻岳,你想要多少,開個價吧……”
  南幻岳低沉的道:
  “如果你在沒有糾眾與我動手之前要我開價,我一文不取,只要你也回到那座古洞裡待上三年。
  “但是你卻恃著人多勢大向我圍攻了,在這一番血的洗禮之後,在好些條人命綴亡之後,在我也受到傷害之後,條件當然又自不同了,而你更失去了選樣的機會。
  “你只能聽從我的話去做,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否則,你即將明白哪一種方法會令死亡更加可怖了!”
  古瀟然抖了抖,恐懼的道:
  “你說說看……”
  南幻岳神色冷沉,道:
  “黃金五萬兩,明珠千粒,翠玉百件,另加你回到那古洞裡呆上四年。”
  古瀟然驀地張大了口,好一陣,才像哭一樣的叫了出來:
  “皇天啊……你是在剜我的心。吃我的肉了……”
  南幻岳靜靜的道:
  “願不願,隨你。”
  古瀟然尖嚎著:
  “幻岳,你的心腸怎能恁狠?怎能恁毒?我就是傾家蕩產,也湊不出你所開的數目來啊……又再叫我到那絕地陰洞裡待上四年之久,這和蓄意謀殺又有什麼分別?
  “那種地方不見天日,冷苦孤寂,這不是在要我的命麼?”
  南幻岳冷冷的道:
  “你也知道那個地方不是人待的?那麼,當初稱為什麼把我坑在裡頭?你這就不叫‘蓄意謀殺’麼?”
  “你既不能忍受那種‘不見天日’、‘冷苦孤寂’的日子,難道說我就應該忍受?
  “只有你才算人,我就不算人?抑是你的身份尊貴,我的身份低賤?抑是你的地位崇高,我的地位卑下?抑是你的血統聖潔,我的血統污濁?
  “古瀟然,你半點也不會比我強,我能受的,你更該能受,況且,你還是始作俑者!”
  古瀟然惶悚至極的道:
  “幻岳,你大度一點……仁厚一點……就算行行好事吧……”
  南幻岳陰森的道:
  “當初,你為什麼不大度 點,不仁厚 點?
  “我老實告訴你,我被你陷害于古洞中的三年歲月,絕不是你如今所能以想像的,只是‘不見天日’、‘冷苦孤寂’而已麼?
  “不,這根本不能形容其中的痛楚於萬一,那是飢不擇食,渴無以解,絕望、沉悶、寂寥、恐怖、憤恨,加上幻覺叢生的總合。
  “春夏蚊蚋襲人,燠熱難當,秋冬寒風呼嘯,冰冷刺骨,用舌頭舐著石壁上沁出的細微的流泉水珠,生嘗著蛇鼠鳥獸的腥羶肉味,連毛帶皮硬吞下去,吃和拉全在那一個僅供轉身的地方……
  “人在這種環境下待上三年多,業已不像個人樣的人了。
  “古瀟然,你尚不能體悟這些苦楚,所以,你必須去親自嘗試一下,這是你還我的債。今天,你加諸於我,和我的親人的迫害,我應分得的魯飛藏寶的一半,這三年多的利息結算,再表示你壞心肝的歉意,就便宜你以那五萬兩黃金、明珠千顆、翠玉百件補償了,你還不認為我這是在行好事麼?”
  古瀟然悲傷的道:
  “可是……可是我委實沒有這樣多錢……”
  南幻岳冷冷的道:
  “你去想法子。”
  古瀟然呻吟了一聲道:
  “幻岳,這麼大的數目,你又叫我到哪裡去想法子?就算你活埋了我,我也沒有辦法啊……”
  南幻岳點點頭,硬梆梆的道:
  “很好,那我就一文不要,把你拷進那古洞裡鎖銬起來,但是,我不會在四年以後去釋放你。
  “換句話說,你就要終生監禁在裡面,慢慢的,痛苦的,狼狽不堪的死亡。
  “古瀟然,生命的幻滅是一樁十分可怖的事,但那猶有迅速與遲緩的分別,同樣的死亡,其過程的感受卻有截然不同的滋味,當你整天面對死亡,嗅聞著它的氣息,觸摸著它的冰寒,思慮著它恆久的殘酷和寂靜,你就會尚未在它降臨於你身上之前先行瘋狂,那是一種令人顫慄的瘋狂……”
  古瀟然抖索著,哀號:
  “不要說了……求你……不要再說了……”
  南幻岳幽幽的道:
  “當然,我也不需要再說下去,只有親身的體驗,才會令你貼切的明白其中的味道……”
  古瀟然恐怖又絕望的道;
  “幻岳老弟……你不能再寬讓一點?”
  南幻岳溫柔卻是堅決的道:
  “不能。”
  古瀟然深長的嘆了口氣道:
  “錢的數目,我答應你……”
  南幻岳冷冷的道:
  “這是你本該付出的,這也原該屬於我,另外,洞中四年的歲月,也同樣一天也不能少!”
  古瀟然痛苦的道:
  “伺必做得這麼絕?”
  南幻岳道:
  “古瀟然,你該衷懇的感激我竟是這般的寬大與仁厚!”
  古瀟然訥訥的道:
  “幻岳……求求你……只算一年吧……”
  南幻岳平靜的道:
  “四年。”
  古蒲然悽惶的道:
  “我就待兩年吧……”
  南幻岳絲毫不動容的道:
  “四年。”
  臉上的氣色是灰敗的,血污斑斑滲染在古瀟然顯得鬆弛下塌的面皮上,連那平常不太深刻的皺紋如今也是那樣的明顯了,他的語音透出了二十年後的衰孱:
  “一天……也不能少?”
  南幻岳點點頭道:
  “不錯,一天也不能少。”
  步履聲傳至廊側,片刻後,狄老丈已偕同孫紅眼,一個廢腿的大漢,以及另一個須發斑白,背脊傲佝的老蒼頭走了過來。
  幾個全是狼狽加上憔悴,腳步沉滯,臉現青腫,顯然,這些日子來是吃了不少“生恬”了!”
  孫紅眼是早在“大理府”減郊見過南幻岳的,他一抬眼瞧清楚了,急忙跑踉搶前幾步,“撲通”雙膝落地,嗓子裡嗆著哭音:
  “太少爺,你老可回來了啦……這些日子來我們小姐可被折磨得慘啊……”
  “若非太少爺及時趕回,只怕我們小姐就見不著你老了……”
  南幻岳心中不禁頗為感動,這孫紅眼雖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是個粗人,但他卻半字不提自家所遭受的苦難,口口聲聲為他的“主子”楊玲陳冤訴屈,這份忠耿,也是不易了。
  南幻岳抬拍手,和氣的道,
  “起來吧,這些天來,你們也都受累了。”
  那瘸腿的大漢 錢瘸子也上來跪見了,這時,老蒼頭在一邊哭出了聲:
  “少爺……”
  南幻岳輕輕拍著老蒼頭的肩頭,低沉的道:
  “阿福,這個家,全虧了你 ”
  阿福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少爺……家裡沒有你……便像國裡失了主,屋堂抽了梁……亂糟糟搖晃晃,不成個家的樣子……”
  南幻岳深摯的道:
  “我曉得……”
  阿福拭著淚,抽噎著道:
  “自從少爺離開之後……三位姨娘……和那些管事,簡直要翻了天……
  “淨是做出些不堪入目,叫人齒冷的醜事,少爺,我老頭子人微言輕,說話不管用,連插句嘴也沒處插上,他們根本不理會我……”
  南幻岳低柔的說道:
  “我知道,阿福,我全知道……”
  阿福咽著聲道:
  “他們以為我阿福老了,不中用了,聽不明,看不清了,其實我哪一點不明白?哪一點不曉得?
  “只是我阿福不敢講,講了也沒有用,我知道,除非少爺還活著,要不,也只好眼睜睜的看他們胡鬧下去。
  “少爺在,我阿福還是個阿福,少爺不在,我阿福就連條守門的狗也不如了,這家,我是為了少爺才守著,若是少爺萬一真個有了三長兩短,我……我早就一頭碰死了。
  “我不相信少爺會遭凶險,我一直等,一直候,我自己告訴自己,阿福啊,阿福,少爺總一定有一天會回來,活生生的回來……”
  南幻岳感動的道:
  “好阿福,別難過,我這不是回來了麼?活生生的回來了。”
  阿福帶著淚笑了,蒼老的面孔上展現出一片發自內心的欣喜:
  “我一直就不相信少爺會遭橫禍,少爺,你是個福大命大的生相哪,如今看看,阿福可是猜得不錯啊……”
  南幻岳又拍拍他的肩頭,道;
  “放定心吧,以後一切都好了,阿福,你的忠耿,你的赤誠,我會好好的報答你的,‘莫塵山莊’若非你在,早不知變成個什麼樣淒涼荒蕪的樣子了……”
  阿福有些忸怩的道:
  “回稟少爺知道,本來呢,家裡經過這三年的變化,我一個人委實照應不過來,也確實破落陳舊多了。
  “前些日,楊姑娘與狄老先生一同回來,便由楊姑娘出錢雇工人大事整修一番,這才顯得恢復了點原狀,倒不是阿福一個人的功勞,要不是楊姑娘裡外忙著督工修建粉刷,也沒有今天的樣子……”
  南幻岳頷首道:
  “好,好,你們都好……”
  阿福偷睹了南幻岳一眼,小聲道:
  “少爺 三位姨娘的事 ”
  南幻岳平靜的道:
  “我全清楚,楊姑娘都告訴我了。”
  阿福嘆了口氣道:
  “真是造孽啊,她們……”
  楊玲忙道:
  “阿福,快別提這些掃興的事了,你先去把少爺的房間清理出來,少爺這就要進去上藥療傷……”
  阿福連聲答應,又蹣蹋的離去,楊玲向地下的古瀟然一噘小嘴道:
  “這一位,怎麼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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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萬里無雲花吐艷

  南幻岳笑了笑,手中的“寒水紅”猝然暴閃,驚得旁邊的幾個人叫了 聲,古瀟然已痛苦的尖號起來。
  “寒水紅”靈蛇似的翻射回鞘,南幻岳道:
  “古瀟然的‘軟麻穴’已被製住,不妨事了。”
  楊玲輕聲道:
  “把他擺到哪邊去?”
  南幻岳道:
  “外面的柴房,嗯?”
  楊玲也笑了,道:
  “敢情好,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孫紅眼!”
  孫紅眼挺胸高應道:
  “小的在!”
  楊玲一指古瀟然,道:
  “你和錢瘸子兩個人,還能抬得動這姓古的麼?”
  孫紅眼惡狠狠的瞪了古瀟然一眼,大聲道:
  “小的回話何必抬這王八羔子?拖去不就行了!”
  楊玲粉臉一沉斥道:
  “混帳東西,叫你抬你就抬,哪個要你拖他?你沒有見姓古的全身上下直糊淋漓只剩下了一口氣了?萬一拖死了他你擔待得起嗎?南少爺還得留著他有用的哩,快,你兩個抬他過去!”
  孫紅眼嘀咕了幾聲,轉朝錢瘸子道:
  “你聽見小姐的話了?還發你娘的什麼愣?”
  兩個人剛過去才將古瀟然抬起,南幻岳低聲道:
  “二位吃了古瀟然手下不少苦頭,我知道,但那些給二位生活吃的角色全已擺橫在那裡了,換句話說,二位的這口心頭氣也算消啦,因此二位抬著姓古的到柴房之後,切記不要再折磨他,我留著他還有重用,正如你們小姐所言,姓古的傷得不輕,經不起三敲兩打,萬 弄出毛病,我們就未免得不償失了,還望二位看我薄面,手下留情,我就感激不盡了!”
  一番話說得是恁般客套法,倒令孫紅眼與錢瘸子二人有些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孫紅眼結結巴巴的道:
  “少爺言重了,說得是太重了,只要少爺或小姐交待 聲,小的們就算有十個膽,也不敢違命嗣一 ”
  錢瘸子也急道:
  “小的們絕對遵命行事!”
  南幻岳一笑道:
  “有勞有勞。”
  楊玲又冷冷的道:
  “把姓古的抬到柴房去以後,記得再回來將這裡清乾淨,該掃的掃,該埋的埋,有不明白的地方去請教阿福,不許胡作主張,理清楚了我再來看過,有半點馬虎就小心你們兩個的四條狗腿!”
  孫紅眼忙道:
  “小姐放心,我們自會辦得令小姐滿意 ”
  眼看著他們將古瀟然抬走之後,南幻岳已不禁有些站不住了,他覺得頭暈得厲害,雙眼也沉澀得很,視線看出去也全是那麼旋晃晃,灰黯黯的一片了,楊玲急忙扶著他,焦急的道:
  “幻岳,幻岳,你覺得怎麼樣?痛得厲害不?”
  南幻岳強顏笑道:
  “還好……”
  楊玲急惶的道:
  “快進去躺了,我可以先替你上藥包札,然後再叫人下山去請個大夫仔細診治,幻岳,苦了你了……”
  南幻岳幹澀的道:
  “不用急,乖乖,不用急,我不關緊,隔著死還有一大截呢!”
  楊玲眼圈兒一紅,不禁哭出聲來:
  “你還說這種話?沒良心的,我剛剛和你有了點眉目,你就想到了死?你死了我怎麼辦?你是存心要我也活不下去……”
  南幻岳嘆了口氣道;
  “乖乖,心肝肉,你知道,我愛你……”
  楊玲淚珠兒成串的落,擁著南幻岳一個勁的哭泣。一邊細噎著:
  “你不會死,幻岳,我寧肯少活而讓你多活,我寧肯用我的壽限來增加你的生命,我寧肯先死在前頭而不能讓你死在我的前面,我受不了沒有你的日子,受不了,受不了……”
  南幻岳顫抖著笑了,輕輕的道:
  “我們都不會死,乖乖,因為我們還有一段長遠的快樂時光沒有相偕度過,是麼?等到我們一起過完,再一起死,好嗎?”
  楊玲仰起那張淚痕斑斑的俏美面靨,顫聲道:
  “真的,幻岳?”
  南幻岳點點頭,真摯的道:
  “當然是真的,我幾時騙過你?”
  淚花裡展現出了至極的喜悅,楊玲興奮得快瘋了:
  “你是說 幻岳,你要娶我了?”
  南幻岳緩緩的道:
  “一點不錯。”
  楊玲閉上了眼,淚如泉湧,全身抖索:“天……天……你終於開眼了……謝謝你……天……”
  南幻岳攬著她,吃力的道:
  “先扶我進去吧,乖乖,傷養不好,哪有力氣拜天地?”
  於是,楊玲帶著淚笑得叫人又心疼又心酸,她謹慎的小心翼翼的如捧至寶般扶著南幻岳緩慢的行進屋裡,他們是走得那麼慢,那麼穩重,每一步走過去,地下,連腳印子也是雙雙對對的,清清楚楚的一大一小,雙雙對對的……
  新傷舊創,全是那麼樣的傷肌裂肉,重疊相連,雖說沒有斷筋動骨,卻也是夠南幻岳消受的了,他人在一口氣提著拚命搏死之際猶能勉力支撐,這一躺下來,就宛如渾身骨頭架子也要散了似的,再也逞不得強啦,那種軟綿、苦澀,加上撕裂的痛苦,足足使他在榻上煎熬個把月子,傷口初長合,人才多少有了點精神,但卻消瘦了一大把,看上去比起平時要憔悴孱弱多了。
  這天早晨,天氣比較前些日子好得多,冬陽的光輝暖烘烘的曬在大地,雖仍不見得有多大的熱力,卻至少較那寒風刺骨的陰冷日子要強,天也不是那麼灰圾霾鬱得似要壓上人心,高遠開朗得像足有點初春那樣的爽朗了。
  南幻岳的寢居便在“莫塵山莊”後面的一個小園裡,前頭有開著月洞門的粉牆,園子裡清清爽爽的植了幾十株臘梅,一條鋪著細潔白色碎石的小道便直通往那幢精雅幽靜的小舍,房後有青松搖曳,扒窗而望,可見流泉濺珠,絕壁攀天,是個最適合修養的好地方,南幻岳便將這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小天地稱為“怡心國”。
  他住的精舍雖在“莫塵山莊”之內,但卻等於是“莫塵山莊”裡的另外一個小洞天,這幢精舍簡單卻巧雅,一廳,一房,一書齋而已。
  現在,南幻岳便倚臥在寢室的那張雕花軟梧上,帳幔早已挑起,房中一塵不染,光潔之極,楊玲的窈宛身腰正背對著他,輕悄悄的在將湖水綠的窗簾拉開,於是,整個房間裡便充滿了那種活躍又喜悅的光輝了……
  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南幻岳眯著眼道:
  “心肝,你來了這一陣,還沒有和我說上幾句話呢。”
  轉過身來,楊玲的面龐在這時看去就和清晨的光輝一樣,鮮沽極了,明媚極了,也豔麗極了,她綻開一雜花似的笑靨,銀鈴般笑道:
  “成天講,你也不嫌膩?”
  南幻岳笑道:
  “當然不!越講越有趣,越講情越深。”
  楊玲走上前來,俯身在南幻岳長滿了胡碴子的面頰上親丁親,柔柔的道:
  “你呀,就是一張油嘴,騙得死人!”
  南幻岳趁勢捉住她的一雙小手,軟滑滑,溫膩膩的,他湊在鼻端,聞了聞,“嗯”了一聲:
  “好香。”
  楊玲睇視著他,輕聲道:
  “真的香?”
  南幻岳笑道:
  “這還會有假的,淡雅芬芳,撩人綺思,寶貝‘”
  楊玲真切的道:
  “幻岳,你今天這樣說,這樣想,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後你可也要這樣說,這樣想才是……”
  南幻岳神情一肅道:
  “當然,假如我對你沒有這份恆久的情感和愛心,我就不必勉強自己要你,我既已要你,便絕對從一而終,不會因為時間的長遠而稍有沖淡情愛的濃馥。”
  楊玲坐到榻前,深情歉疚的道:
  “你能記住這些話,我這一生已不想再作他求了……”
  南幻岳低沉的道:
  “我們將來要在一起共同生活一段長久的日子,我們彼此全看得見,我是不是做得到。”
  楊玲點頭道:
  “你會待我非常好,幻岳,我知道。”
  跟著,她長長透了口氣,悄細的道:
  “幻岳,你曉得不?當你在古瀟然他們眾敵環伺之下告訴我你愛我那句話的時候,我幾乎歡喜得暈了,興奮得瘋廠,我差一點兒就感激得要向你跪下去,那一剎間,我像是不是我,我像是完全和你歸附成一個人了……”
  南幻岳輕輕拍著她的手背,道:
  “我知道苦了你 寶貝。”
  楊玲咬咬了唇道:
  “幻岳,我問你一句話。”
  南幻岳笑道:
  “說吧!”
  楊玲帶著幾分怨意的道;
  “你以前到底有沒有點愛我的心?”
  南幻岳點點頭,道:
  “有。”
  楊玲道:
  “為什麼卻一直拖到現在才表示?”
  南幻岳笑笑道:
  “更深的了解,更穩固的情感基礎,更厚的愛的滋長 為了這些,我認為時間長一點比較可靠,你要曉得,我可以納十個妾,八個偏房,正式的妻子卻只能有一個,所以我必須慎重。”
  楊玲急道:
  “那麼,我會是你的什麼人呢?”
  南幻岳伸手捏她的小臉蛋,笑道:
  “你說呢?”
  楊玲漲紅了臉,卻迫切的道:
  “我當然要做你的妻子,正正式式的元配夫人!”
  南幻岳點點頭道:
  “很好,你已經是了。”
  楊玲激動得抱住向幻岳連連親吻,再度喜悅得淚水盈盈。
  “你真好,幻岳,我又高興得要哭了 ”
  南幻岳溫柔的道:
  “別哭,淚流多了會損及你那雙明媚的眼睛,寶貝,無需那樣激動,因為這個位子原該屬你!”
  楊玲破涕為笑,撫著心口道:
  “現在我才覺得心裡落實了,幻岳,說老實話,在你回來之前,我一天到晚精神上老是恍恍飽惚,郁郁悶悶的,不知道將來能和你是個什麼結局 我還真不敢想像哪個女人會是你妻子的入選者……”
  南幻岳笑笑道:
  “你對自己,居然這麼沒有信心?”
  楊玲嘆了口氣,道:
  “信心?這些年來,我是一個勁的單相思,‘剃頭的擔子 頭熱’,叫你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澆頭,別說信心,連滿腔的血都叫你澆冷了,有人說,‘女求男,隔層紙,男追女,隔座山’了,我們呢?恰巧相反,我對你好,倒是‘隔座山’了,而且又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為了攀登這座山,我已是心力交瘁,體無完膚!”
  南幻岳深情的道:
  “事實井非全如你想像的那樣,我對你早已有心有意,只是我更慎重一點罷了,因為我的慎重,令你受了不少折磨,但是,也會因為我的慎重,而更令我們彼此的幸福悠久,寶貝,你相信嗎?”
  楊玲甜美的笑了:
  “我已是泰山篤實,血本無歸,當然我相信,一千一萬個相信,幻岳,你已真正是屬於我的了 ”
  深深吸了一口晨間的清新空氣 何況這空氣裡還摻合著楊玲身上淡雅的芬芳 南幻岳輕柔的道:
  “我喜歡你高興,我喜歡做一切令你感到高興的事情。”
  楊玲如花的面靨上漾著如花般的笑意,她有些羞澀的道:
  “幻岳 ”
  南幻岳微微一怔,道:
  “幾時?什麼幾時?”
  楊玲輕捏了他一下,道:
  “成親的日子 我們。”
  南幻岳“哦”了一聲,笑了笑道:
  “你那麼急迫?”
  楊玲老老實實的點點頭,道:
  “因為我等待得太長久,也太痛苦了,我希望那一天儘快來到,我不情願老抱著一個希望光去數日子,雖然我知道你的允諾即是事實,我卻仍要早一天達成那個願望,幻岳,我等怕了。”
  南幻岳低聲道:
  “我的傷養好以後,把狄十娘救出來以後,好不?”
  楊玲道:
  “那要多久以後?”
  南幻岳想了想道:
  “總要開春吧。”
  楊玲小嘴一噘,道:
  “還得那麼久?”
  南幻岳伸手捏捏她那圓潤的小下巴,笑道:
  “我已成籠中鳥,有翅難展,你還怕我飛了?寶貝,別這麼急,該來的總歸要來,是誰的遲早也是誰的,你何需如此迫切?”
  楊玲悻悻的道:
  “到時候你不會又有點子出來吧?”
  南幻岳搖頭道:
  “你真孩子氣,我要娶你是因為我愛你,如果我有心推三阻四,又何必娶你呢?這是情感的結合,而非勉強的牽湊,你不要胡思亂想,我答應你的事,幾時向你黃牛過?”
  楊玲嘆了口氣,道:
  “撲吧,橫豎我是被拴住的人,繩子的那一頭拿在你手裡,你愛朝哪邊扯我也只好往哪邊跟 這麼些年歲都等了,再等一陣子也無所謂……”
  南幻岳雙目中的光彩是憐愛又是溫柔的,道:
  “寶貝,你是個好女孩……”
  楊玲幽幽的道:
  “只是叫你折磨老了……”
  南幻岳悄聲道:
  “你一點也不老,你比我初見你時更年輕,更容顏嬌美……”
  楊玲“噗哧”笑了,佯嗔道:
  “我就說過,你呀,一張嘴甜得能哄死人 ”
  南幻岳一本正經的道:
  “除非是我心裡的人,寶貝,我說話可不是一直都這樣柔情蜜意呢!”
  柘玲微撫鬢髮道;
  “幻岳,你還沒告訴我,家裡整理得還滿意吧?”
  南幻岳由衷的讚美道:
  “太好了,不但沒有我想象中那樣荒蕪破落的景象,似乎比我當年離開之前更要整潔雅緻,有點燦然一新的味道,我要告訴你,寶貝,你非常能幹,我也希望你永遠這樣能幹,將來,這個家就全交給你了。”
  楊玲笑得花枝招展似的道:
  “你放一萬個心,老爺,我會把家裡弄得清清靜靜,有條不紊,給你一個最最安適又溫暖的窩……”
  南幻岳笑道:
  “我絕對相信你能辦到。”
  楊玲悄悄的道:
  “幻岳,我把孫紅眼和錢瘸子兩人帶下來聽使喚,你不會覺得不高興吧?”
  南幻岳笑了笑,道:
  “如果他們兩人對你忠心的話。”
  楊玲拍拍胸脯道:
  “保證是兩個忠心耿耿的人,我對他們兩個已經觀察考驗了幾年,而且他們不但對我忠心,對你也一樣!”
  南幻岳頷首道:
  “好,留下他們。”
  笑笑,他又問:
  “你這女大王其他的手下呢?”
  楊玲聳聳肩道:
  “全都遣散了,我怕你罵我,要不,我還真想多帶幾個來,他們雖是些粗人莽漢,對我卻一直那麼俯命順從,遣散他們,我有點傷感……”
  南幻岳正色道:
  “寶貝,你是一個女孩子,江湖兒女固然不拘小節,但也不能逾份張狂,女孩子怎能夠去做強取豪奪的事?怎適宜領著一大批漢子當山大王?所以我早已告誡你要立刻收手,否則再搞下去實在不成體統……”
  楊玲有些不服的道:
  “但是,江湖上也有些女人稱強道霸的事 ”
  南幻岳打斷了她的話。道:
  “有,我不否認,但她們的氣質、出身、觀念,全不能和你比!”
  楊玲嫣然一笑。道:
  “得了,我已經不走這條路啦,你不必向我說些大道理。”
  南幻岳沉緩的道:
  “我不是個腦筋迂腐的人,相反的,我十分開通豁達,江湖中事我比你更了解,什麼不該為,我很清楚,只要我勸你不要做的,你就不要做,你知道,我不會叫你吃虧上當!”
  楊玲馴從的道:
  “以後,我都會聽你的話做事,一點也不違背你的意思,幻岳,我也懂得一個女人三從四德的婦教……”
  南幻岳道:
  “嗯,這才是個好女孩。”
  楊玲輕輕站起道:
  “這幾天來,你的傷處覺得怎麼樣了?”
  南幻岳道:
  “非常好,痊癒得很快,都已經收口結疤了,那個請來給我治傷的老大夫,手藝不錯,我想,再休養個十天半月,就會和平常一般無異的了。”
  楊玲開心的道:
  “昨天下午那老醫生才被送走,為了感謝他的妙手回春,我多補給他二十兩金葉子,幾乎超過他的預定診費兩部,他高興得什麼似的……”
  南幻岳道:
  “這是應該的,人家在莊裡也住了一個來月,等於是我們的專屬醫生一樣。”
  楊玲有點感慨的道:
  “做郎中的人哪,講究的便是行醫濟世,固守本位工作,那老醫生不但治療我們的人十分用心,就算給古瀟然療傷也一樣仔細,這些日子來,你的傷快好了,姓古的也差不多痊癒啦……在他給姓古的治傷之前,孫紅跟還一再告訴他馬虎得啦,那位老先生卻每次全瞪著孫紅眼,表情上頗不以為然,所以說,只要找到醫生治病,他才不管你是好人歹人呢……”
  南幻岳笑了笑,道:
  “這無可厚非,職業道德嘛 其實我們的意思也不希望古瀟然翹辮子,否則,他欠我們的債就可以賴掉了,這老小子怎麼樣?傷勢一好,又開始活蹦亂跳了吧?”
  楊玲哼了一聲道:
  “他敢?孫紅眼與錢瘸子兩人輪班守著他,手上全提著亮晃晃的殺人刀,他又穴道受製,手足捆綁,除了每天有一定的時間由我前去依你指點的法子給他解穴通脈一次之外,其餘的時候他根本不能動彈,就是我去給他解穴通脈的當兒,他也是捆緊了手足的,而給他鬆綁活血的時候卻又不解開他的穴道,他老是埋怨,卻大氣也不敢透一口,孫紅眼和錢瘸子全都在想找機會戳他兩刀洩恨呢 ”
  南幻岳道:
  “可別真宰了他 這老小子都講些什麼?”
  楊玲笑笑道:
  “還不是埋怨我們虐待他?又說我們心狠手辣,趕盡殺絕,不把他當人看待,總之,一見了我就牢騷發個沒完!”
  南幻岳撇撇嘴唇,道;
  “他先別嘀咕,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楊玲道:
  “幻岳,你真準備把他弄到那洞裡囚禁四年?”
  南幻岳睜大了眼道:
  “誰說我是假的?”
  楊玲吸了口氣,道:
  “四年?這段日子可是難熬得很哪,想想那份孤獨與寂寞,那份煩悶與無聊,漫漫的陰翳,無邊的黑暗,沒有人陪著說話,沒有人關懷和安慰,就好像與世隔絕了般的……”
  南幻岳冷冷的道:
  “也沒有東西果腹,沒有水喝,沒有衣裳換,冬天寒風刺骨,夏日蚊蚋叮身,而精神恍惚,幻覺叢生,想到的,看見的,全是死人的陰影,顫抖的泣號 沒有去親自體驗過的人是不會貼切了解其中滋味的!”
  楊玲嘆息著,道:
  “真可怕 ”
  南幻岳道:
  “他就這樣把我在那裡一擺擺了三年多!”
  楊玲咬咬牙道:
  “幻岳,這種人應該叫他去嘗嘗味道,嘗嘗他曾經給別人嘗過的味道!”
  南幻岳道:
  “是的,所以,我才決定送他去玩玩!”
  楊玲低聲道:
  “你看,幻岳,四年之後他還能活著出來麼?”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這很難說。”
  楊玲道:
  “為什麼很難說呢?”
  南幻岳慢慢的道:
  “因為與一個人的毅力、耐性、求生欲和聰明智慧有關,如果受不住寂寞的啃嚙,沉悶的壓迫,如果經不起失望的打擊,擔不穩肉體的折磨,如果不用腦筋去找吃的與喝的,如果不能強迫自己接受現實 那就不容易生存了!”
  楊玲心頭忐忑的道:
  “你以為姓古的受得下來吧?”
  南幻岳道:
  “所以我不能肯定,我尚不確知他是否有這樣的韌勁,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他如想活命,他就必須求適應!”
  楊玲苦笑道:
  “要適應這樣的環境,實在太難了。”
  南幻岳微微一笑道:
  “是很難,但我能,他為什麼不能?”
  楊玲伸出小巧粉嫩的舌尖舐舐上唇道:
  “姓古的真叫‘作繭自縛’……”
  南幻岳道:
  “也叫‘罪有應得’。”
  楊玲回憶著道:
  “你在‘大理府’和我與狄老丈分手的時候,答應我們至多一個月就趕回來,我們在回到山莊的第二天,就忙著僱工整理各處,一心巴望在你回來以後有個面目一新的好觀感,修整房舍庭園的那些日子,我好忙,里里外外,進進出出,一下指點這,一下糾正那,搞得從早到撓頭暈眼花,把狄老丈、孫紅眼和錢瘸子幾個人也弄得團團打轉、連搞了半個多月,眼看著什麼全整好了,就等你回來,做夢也想不到等寒等去卻把古瀟然那批煞神等來了……”
  她又搖搖頭道:
  “他們才一進門,就採取了大包圍的形勢,分成幾個不同的方向撲至,阿福、孫紅眼和錢瘸子首當其衝,照面裡就被他們在後面放倒,我與狄老丈趕出來後,狄老丈也在一轉身裡便被他們製住,只剩我與那‘風火輪主’卓鵬對了十幾招,也就是那十幾招了,我拚上全力,仍叫他們打翻於地……他們形態十分緊張的分布四周,若有所待,一直到確定你不在莊裡了,方才松了一口氣,接著又盤詰我們你的行蹤下落,當我知道對方竟是陷害得你幾瀕絕境的古瀟然之後,我氣憤極了,我大罵他,並索興把你快要回來的事全告訴他,我巴望他等你 我知道你比我更迫切的要找到他,而且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制服他們,他們仗著人多勢大便留在這裡等候你來‘自投羅網’,結果也不出我所料,你完全制服了他們!”
  南幻岳柔聲道:
  “在這期間,他們沒有虐待你麼?”
  楊玲笑笑,道:
  “還好,因為我的態度一直很倔強,成天總是罵他們,那姓卓的有幾次曾憤怒地要想殺我,但被古瀟然阻止了,他好像仍存著那個幻想 希望你能在他的金錢攻勢下與他化解仇怨,因此他不願過分的激怒你,他知道,我是你最最疼愛的心上人,你的寶貝……”
  南幻岳哈哈大笑,道:
  “他怎麼知道的?”
  楊玲臉一紅,羞答答的道:
  “是我告訴他的嘛……”
  南幻岳笑道:
  “你真是個‘寶貝’!”
  楊玲道:
  “有什麼關係?這又不是假的!”
  南幻岳連連點頭,道:
  “當然,當然不是假的,後來呢?”
  楊玲道:
  “後來,古瀟然還一直軟迫硬逼的要我勸你和他化仇解怨,並一再炫耀他的武力與財勢是如何龐大,我有時罵他,有時便敷衍他,古瀟然深恐我如遭了傷害會激使你不顧一切的硬幹,所以對我也格外十分照應,怕他的人有所冒失,當然,他之如此作為,也無非全為了他自己設想,不管他多麼有錢,有多少力量掌握著,下意識裡,他似是老覺得惶惶不安,他的憂慮我看得出來,他怕你,幻岳,他一定清楚你是一個武功高強又無所畏懼的男子漢,大丈夫!”
  南幻岳眨了眨跟,道:
  “另外,他也是做賊心虛!”
  楊玲道:
  “我在那些日子裡還勉強過得去,苦就苦了阿福、孫虹眼與錢瘸子幾個,前後捱了好幾次打,我雖一再向古瀟然提抗議,他卻無動於衷,顯然,他們與我,在古瀟然的利用價值上來說,是頗有差別的!”
  南幻岳有些不屑的道:
  “姓古的自來便是這麼一個專講利害利用的小人!”
  楊玲點點頭道:
  “他確實是的,我經過那些日子的觀察,發覺他自私、貪婪、陰狠,卻又多疑善忌,絕不是可以交往的人!”
  南幻岳坐高了一點,道:
  “你是在挖苦我為什麼以前與他相交的時候看不出來?”
  楊玲坦率地道:
  “我很奇怪,幻岳,你一向是個細心又察人入微的人,為什麼不早早知道姓古的不能交?”
  南幻岳苦笑道:
  “在他和我交往的日子裡,因為他想利用我,又顧忌我,自然會扮出另一副面孔來假裝,每次與他見面晤談,他完全是滿口仁義道德加上赤誠一腔,令人不容懷疑,但是,他在控制住你們之後,毫無忌諱之有,自然就會本性流露了……不過,我也承認我多少有些疏忽大意,沒有辨清這老小子的為人!”
  楊玲恨恨的道:
  “古瀟然這種老姦巨猾,罔顧情誼的蟊賊,把他放古洞裡囚禁幾年,我委實認為不算太過 ”
  南幻岳“嗯”了一聲,道:
  “所以,我早已決定這麼做了。”
  頓了頓,他又道:
  “雖說他在擄獲你們之後,待你比較寬容點,骨子裡卻也全為了他自己,這點寬容並不算欠他的情,他心裡有數,如果傷害了你們,我會活剝了他……不過呢,寶貝,無論他有心無心,總是多少照應了你……”
  楊玲迷惘的道;
  “你的意思是說?”
  南幻岳搔搔頭,道:
  “為了這一點亦不值得一領的情,我也會給他些好處,當然,寶貝,都是看在你的份上!”
  楊玲 扭腰,道:
  “我才不要呢,這傢伙對我的照應說來說去卻全為了他自己!”
  南幻岳笑道,
  “再說吧 寶貝,他有沒有告訴你是怎麼知道我從洞裡逃出來的?”
  楊玲點點頭道:
  “說了。”
  南幻岳“哦”了一聲,道:
  “他怎麼講的?”
  楊玲道:
  “姓古的外頭也有少不少朋友,不少眼線,你曉得,在一個人有了錢以後那種情形,而你自離開我們之後又在江湖上鬧得雞飛狗走,幻岳,‘浮圖崗’的齊家寨你獨自挑了,是吧?”
  南幻岳道:
  “不錯。”
  楊玲又道;
  “另外,你把‘伏龍團’的人也殺了,‘白虎堡’黨羽也被你弄了個落花流水,這些事早已在道上傳揚開來,古瀟然沒有耳聾,眼不瞎,他豈會不知道?他一旦知道,自然心裡有數 曉得你下一個目標可能就會是他,與其等你找他,何不先下手來找你?況且,他還希望先找著你尚有個商量的餘地,如果你找上他的門。就連商量的餘地也沒有啦……”
  南幻岳哼了哼,道:
  “他倒也聰明,如果我先找上他,我的話也不會多說就要先宰人了 而且我更沒有任何人質上的顧慮!”
  說到這裡,又歉然道:
  “寶貝,當時,你真沒怪我吧Y”
  楊玲問道:
  “怪你什麼?”
  南幻岳低聲道:
  “沒怪我不為了你們而束手就縛?”
  楊玲“噗哧”笑了,道:
  “傻念頭,我又不是三歲孩子,怎會這樣糊塗?我為什麼要怪你?如果你真的為了怕我們受到傷害而俯首就縛,那樣我才會怪你呢,你想想看,我是這樣一個不明道理的人嗎?你不進他們的圈套,至少尚有救我們的機會,更有替你自己及我們報仇的機會,如若你一旦昧於感情不加抵抗的任由他們擺佈,則我們固然完了,你也一樣完了,就連半點希望也沒有啦,幻岳,不必為這件事稍有不安,沒有人會埋怨你,因為你當時的抉擇是絕對正確的!”
  南幻岳動情的道:
  “話是這樣講,但做起來可就難了,你不知道,那一剎間我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做了那樣的決定,老實說,非常痛苦……”
  楊玲湊過臉來在南幻岳的嘴唇上柔柔一吻,甜蜜的道:
  “我知道,幻岳,我比誰都知道,你是那樣的愛我,疼我,憐惜我……”
  在楊玲黑亮的秀髮上撫摸著,南幻岳道:
  “只是開始,心肝,以後,我會傾注更多的愛與關懷在你身上,在你心裡……”
  楊玲用力的親下親南幻岳多髭的面頰,歡笑著叫:
  “我已經醉了,哦,幻岳,我已經醉了……”
  是誰說的來著?愛,只是男人生命的一部分,但是,卻是女人生命中的全部,眼前,即是了。
  門外,有步履聲,夾雜著狄修成的呵呵大笑聲:
  “什⼳佳釀,美酒,有這等勁道?大清早就喝醉啦?”
  楊玲急忙站好,整理著鬟發衣裙,一邊臉蛋兒紅紅的俏聲道:
  “狄老丈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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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魂兮無依恨難填

  南幻岳坐起了身來,提高了嗓門道:
  “老丈早啊 ”
  狄修成徑行推門而入,笑容可掬:
  “早?不早 ,不早 ,日頭上三竿啦……”
  楊玲端了一張錦凳過來,狄修成謝了一聲落空坐,他看看楊玲,又端詳著南幻岳,再度呵呵笑道:
  “氣色不錯,唔,精神也不錯……”
  楊玲臉蛋兒又是一紅,羞怯怯的道:
  “老丈,我和他,誰的氣色不錯,精神又不錯呀?”
  狄修成笑道:
  “都不錯,呵呵,都不錯。”
  南幻岳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丈。”
  狄修成頗有興致的道:
  “來,說與我聽聽,什麼喜事呀?也好叫我頭子分沾一點喜氣。”
  楊玲不待南幻岳開口,已憋不住搶著道:
  “我們要成親了,老丈!”
  狄修成怔了怔,道:
  “誰要成親啦?”
  楊玲一指自己胸口:
  “我 ”又點了點南幻岳,“和他。”
  狄修成連忙站起,笑得合不攏嘴:
  “恭喜恭喜,這真是天大的喜事,蓮結雙蕊,比翼齊飛,呵呵,正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楊玲又羞又喜,又得意的說道:
  “多謝你了,狄老丈……”
  南幻岳笑道:
  “看你,一點女孩子家的忸怩嬌羞之態也沒有,裝也得裝一下嘛……”
  楊玲皺皺鼻子,道,
  “我愛你,你愛我,兩心相許,合期百年之好,有什麼忸怩的?況且我對你害了這些年的單相思,一旦有成,自是喜喜悅悅,歡欣不盡,這還裝什麼?狄老丈也不是不清楚我倆之間的這本陳年老帳!”
  南幻岳啼笑皆非的道:
  “好了好了,我算含糊了你。”
  狄修成經過這些日子來的相處,不但習慣,也泰然了楊玲的脾氣,他笑瞇瞇的鼓著掌道:
  “應該的,應該的,這才是江湖兒女,鐵漢紅粉的爽朗本色,比起一幹世俗女子的故作姿態來,要強多了,強多了……”
  楊玲得意洋洋的道:
  “聽到了,你?”
  南幻岳笑道:
  “反正你皮也厚了,人家怎麼說,你根本不在乎。”
  楊玲撲去狠狠的捏了南幻岳一把,尖聲道:
  “這是夫妻間的第一課 訓夫!”
  南幻岳雙手急搖,口中忙叫道:
  “第二課 雌伏!”
  楊玲哈哈笑道:
  “這還像話,哼,算你福至心靈,學得快,且饒了你。”
  狄修成乾咳一聲,開口道:
  “大喜的日子,決定了麼?”
  南幻岳撫揉著被捏痛的臂膀,邊道:
  “等我傷勢完全痊癒,又救了狄十娘之後。”
  一提到狄十娘,狄修成的勝色不覺便黯淡下來,他嘆了口氣,笑容也變得牽強了:
  “還是先辦你們的婚事要緊,小哥,別為了十娘而影響到你們的婚事大禮,不然我就更於心難安了,為了這檔子麻煩,你們已經遭受不少牽累啦……”
  南幻岳堅定的道:
  “不,我必須先把她救出來,否則我更於心難安。”
  楊玲也接口道:
  “這是我們該做的事,老丈,這也是幻岳的一個心願,不償了願,他絕不會半途中止的,你也知道他的脾氣……”
  蒼老的面孔上浮起一抹苦澀的微笑,而微笑悽惶著像擴散的流汁浸入了狄修成眼角唇邊的皺褶中,他低沉的道:
  “為了我那閨女,南小哥也受盡了累,吃夠了苦,流血流汗的左右遭折騰,欸……我真對不住南小哥 ”
  南幻岳忙道:
  “這不算什麼,老丈,你再要這樣說,豈不是就見外了?”
  狄修成唏噓了一聲,道:
  “小哥,依你看,這事情還有個指望麼?”
  南幻岳用力點頭,道:
  “當然,就這幾天我就下山去和那兩只狐狸接頭,如果他們不把狄姑娘交出來,他兄妹兩人也全別想活了!”
  關於南幻岳去搭救狄十娘的經過,南幻岳已經大略的告訴了狄修成與楊玲兩人,是而其中的得而復失,詭譎被折之因果,他兩人也都知道,當然,南幻岳沒有提及潘巧怡插在裡面的事,他還不想找這個麻煩!
  狄修庸為人忠厚慈祥,他有些不安的沉沉說道:
  “這……小哥,把那兩人的性命,圈在十娘的事情裡,萬一真個因此而使那兩人丟了命,似乎有點太辣……”
  南幻岳搖頭道:
  “江湖上的事,老丈,不是你可以透徹了悟的,其中奸詐百出,互為利用,每每鉤心鬥角,各使手段,如若順著一般途徑老老實實去辦,一輩子也別想弄出個結果來,而且當初是閻氏兄妹在這裡頭搞的鬼,作的梗,也理試他兄妹兩人負責解決問題,所謂解鈴還是系鈴的人,誰闖的禍,便詼誰去設法消脫,半點也不過分,至於將他兄妹二人的性命套在其上,只是一種迫其就範的手段罷了,否則,他們豈會這樣心甘情願的解這個‘鈴’?”
  狄修成訥訥的道:
  “我總覺得不太合適……”
  南幻岳微檄一笑,道;
  “若是樁樁道理都是對敵人合適,我們大家也別想混了!”
  楊玲輕聲道:
  “老丈,請相信幻岳,他的做法不會有錯的,你不能拿一般的行事原則來衡量江湖上的事,那就會變得太離譜了……”
  狄修成低喟一聲,道:
  “為了十娘,業已搞得我心慌意亂,無所適從……”
  南幻岳正色道:
  “我負全責,老丈,好好歹歹,必給你個交待!”
  狄修成神色微現淒然的道:
  “小哥,依你看,那閻家兄妹兩人會如約將十娘帶來麼?”
  南幻岳沉吟半響坦然道:
  “不敢說。”
  狄修成又憂慮的問道:
  “他們可能不會將十娘帶來?”
  南幻岳平靜的道:
  “這裡面會有很多種可能發生的演變,老丈,有些是我們可以預料及的,有些卻非能以猜測。”
  狄修成悒鬱的道:
  “以你想,大約會是哪些演變呢?”
  南幻岳低沉的道:
  “首先,我們要確知一個事實,這個事實就是閻家兄妹並不樂意替我們去辦這件事,他們之所以答應去辦,完全是受了脅迫,身不由己所至,是以,在這種情況之下,就可能有些令人不愉快的意外發生 ”
  舐舐唇,他接著道:
  “譬如說 閻家兄妹這一口氣咽不下,寧肯自己捨命也不願去救狄十娘,他們根本就不來赴約了……或者他們帶了大批幫手前來埋伏四周,打算在我前去晤面之際突起襲擊,以求制服我逼我拿出解藥,也可能他們在將狄十娘換取解藥之後再來攔截我們……總之,他們可用的方法很多,有些我們可以想到,有些卻是難以逆料的……”
  狄修成吃驚的道:
  “這樣說來,事情不但成敗難料,而且還暗含著危險?”
  南幻岳哧哧笑了,道:
  “江湖人,江湖事,哪一次辦起來是平順無波的?”
  楊玲道:
  “幻岳,到時候我陪你去!”
  南幻岳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應付。”
  楊玲噘起小嘴道;
  “你就愛一個人跑,不嘛,我要去。”
  南幻岳道:
  “小姐,這是去冒險,不是逛廟會,趕場集,你當有哪些開心的事?”
  楊玲哼了哼,道;
  “少給我來這一套,我也不是初出道的雛兒!”
  南幻岳道:
  “不行!”
  楊玲使了小性子:
  “怎麼不行?做妻子的陪丈夫,是天經地義的事,我不管,我就要去。”
  南幻岳堅持道:
  “我是為了替你著想,不錯,你的功夫還過得去,但卻不是頂尖兒的,萬一對方約了幫手,其中再有幾個狠角色,我就要一面拚命一面照顧你,另外尚得護著狄十娘,這樣一來,就礙事大了,設若我一個人去,進可攻,退可守,行動上利落得多,你何必非要跟著給我惹些心事?”
  楊玲委屈的道:
  “我知道,你就是不喜歡我跟著你,你另外可以在外面和些狐狸精眼來眉去,可以動歪心……”
  南幻岳無奈的道:
  “寶貝,你何苦自尋煩惱?淨傷些無謂的腦筋?”
  狄修成一邊也勸著道:
  “楊姑娘,南小哥說得對,你的功夫好是好了,卻不是最好的,這種大風險,你還是別跟著往裡趟,如是弄了個好歹出來,休說南小哥無以自處,便老夫我也會神魂難安,此著極易遺恨的事,還是少沾為妙 楊姑娘,不止為了你一個人,更為了大家著想……”
  楊玲不服的道:
  “但幻岳呢?他不是一樣往裡趟 ”
  南幻岳豁然大笑:
  “我的心頭肉,就憑你那兩下子,和我來比,行麼?就不說天地之差吧,至少也是繆以千里有餘了!”
  楊玲氣得俏臉通紅,跺著腳道:
  “你 一你敢取笑我?”
  狄修成忙道:
  “別生氣,別生氣,楊姑娘,南小哥說著玩的……”
  南幻岳笑道:
  “是呀,我是說著玩的,你可彆氣壞了那金枝玉葉身哪……”
  楊玲重重一哼,輕輕點戳著南幻岳的額角:
  “你別俏皮,看我等一下饒了你?”
  南幻岳伸了個懶腰,笑吟吟的道:
  “等一下,你就算剝了我,那是另外一回事,寶貝,你倒先去弄點東西吃了,待我梳洗一下,修修面,還得去辦件事。”
  楊玲問道:
  “什麼事?”
  南幻岳一笑道:
  “和老大談!”
  楊玲彎長濃密的睫毛一眨一眨的詫異的道:
  “和他有什麼好談的呀?”
  南幻岳神秘的道:
  “你猜?”
  楊玲嘴唇一撇,嗔道:
  “講嘛,我才懶得去猜呢!”
  南幻岳道:
  “他答應給我的代價,我總得和他說好怎麼個接受法呀,這其中可是一門大大的學問呢!”
  楊玲眉開眼笑的道:
  “對了,那些大買賣,那些巨萬之金,老天,我有生以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錢,堆在一起不知會是怎麼個耀眼法?”
  南幻岳有趣的瞅著楊玲,道:
  “你呀,真是個小財迷!”
  楊玲不依的扭扭身子,道,
  “我丈夫的財富嘛,誰說不准我親近?”
  南幻岳道:
  “放心,將來這些東西到了手,我通通交給你去保管支配,叫你整天眼裡看的,手裡沾的,全是金晃晃的玩意……”
  楊玲歡叫道:
  “馬上我就是富婆了……”
  南幻岳大笑一陣,道:
  “真是沒見過什麼大世面。”
  狄修成陪笑道:
  “這麼大的財富,也確實令人咋舌呢,有多少人辛苦一生也賺不了其中百成裡的一小半成,難免令人嚮往之……”
  南幻岳頷首道:
  “不過,我用了三年多苦獄般的時光與幾乎是生命的代價換取了這些財富,在我來說,並不認為太多,你們想想看,古瀟然所得的只怕倍此不止!”
  楊玲忽然道:
  “那為什麼不跟他多要點?”
  南幻岳靜靜的道:
  “人要知道滿足,知道適分,就憑這些,只要善加運用,刻儉度日,已是夠終生取之不竭,何必非要堆上金山銀山不可?況且這些財富的豁出,已像剜了古瀟然的心肺一般,再榨他,是不會榨出多少油水了……”
  狄修成連連點頭,說道:
  “對,對,南小哥說得有理!”
  楊玲又道:
  “那麼,如何交割這些財物呢?”
  南幻岳一笑道:
  “我已成竹在胸 叫古瀟然說出他藏錢的地方,不必全部說出,只要湊合成我要的數目即可,然後,我親自或託人去拿,神不知鬼不覺的便到了手,另外,‘大理府’的買賣也叫他寫親筆信給那裡的主事者說明換了後臺老闆,我再派人按月去查帳收錢即可,這樣也避免了萬一會發生的麻煩,這是我們自己的小心處,實際上古瀟然十有九成不敢暗做手腳,因為他的老命還在我們手裡,而他又是個十分愛惜生命的人……”
  狄修成道:
  “他會答應這樣辦麼?”
  南幻岳點點頭道:
  “當然會,他有什麼不能答應的呢?”  。
  楊玲擔心的道:
  “對了,幻岳,那幾家生意樓下來容易,但那巨萬之金又怎麼去拿法?怕不得派上好些人,雇好些車?”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說你沒見過大世面你還不相信,我們何需實際下去取純金?十足兌用的銀票不行麼?再說,細軟的珠寶翠玉也一樣頂值呀,哪有笨到真去拖運這麼多黃金回來的?”
  楊玲恍然道:
  “不錯,這個法子最好 ”
  隨即,她又嗔道:
  “我只是一時沒有想到,你就又抓著毛病來損我了!”
  狄修成掀起身,笑道:
  “好了,快別再抬槓啦,寶貝,先去弄點吃的,肚皮全餓扁了,病人可經不起餓的哪……”
  楊玲斜睨著南幻岳,道:
  “你還是什麼病人?你的病早好啦,哪有病人說話這麼風涼帶刺的?”
  楊玲一面披上罩袍,一面南幻岳邊托出剃刀面巾來,口中是那麼說,卻又自動去傾水取杯,更將桌上的銅鏡支好。
  狄修成站起來道:
  “你們小兩口再聊會吧,我到前面走蹭一圈。”
  南幻岳道:
  “這一陣子,約莫將老丈你的耳根都吵煩了?”
  狄修成連道無妨,笑呵呵的出門而去,他這邊一走,楊玲早已將漱洗用具全撂置舒齊了,動作神韻之間,完全是一個初為人婦的小妻子模樣,又嬌柔,又嫵媚,尚未結連理,她的心中卻早巳做比翼了……
  在那間全以大青石砌成的堅牢柴房中。
  南幻岳是一襲黑袍外罩一件黑皮鑲著兔毛的馬巾,他就坐在一張小板凳上,對面,躺在於草堆上的,則是面容微泛紅光的古瀟然,這個把月下來,他居然養胖了好些。
  甫幻岳端詳著他,嘖嘖稱奇,
  “老古,你氣色不差嘛,顯然這地方對你十分適合,就這段日子下來,你好像多少發福啦!”
  古瀟然嘆了口氣,道:
  “一天到晚,除了吃就睡,也沒個心事想 就是想吧,也是白費腦筋,所以乾脆不去瞎琢磨了,這樣的日子,怎不令人發胖?”
  南幻岳笑道:
  “我聽孫紅眼說,你一頓飯可以吃上三碗半,並且連湯帶水地舐得乾乾淨淨,你真行,看得開!”
  古瀟然苦笑一聲,道:
  “看不開又能如何?你也不會放了我!”
  南幻岳淡淡的道:
  “不要去談這些異想天開的事。”
  古瀟然蠕動了一下身體,道:
  “身上縛的繩子太難受,若非你剛給我解了穴道,連動彈一下全不行,其實,製穴與捆縛,兩樣只要一種就足夠了,成天躺著動都不動,委實叫人不好過,你知道,我又不會逃 ”
  南幻岳道:
  “不是你不逃,而是逃不掉。”
  古瀟然道:
  “你既知我逃不掉,又何苦這樣折磨我?”
  南幻岳笑笑道;
  “這不是折磨你,老古,以你的罪孽來說,眼前的處境乃是最大的享受,你真正的折磨還沒有開始呢!”
  古瀟然頹唐的道:
  “幻岳,想想看,你對我這樣,也不覺得太過分麼?我們還是老朋友 ”
  南幻岳嗤之以鼻道:
  “老朋友?屁的個老朋友,我這條命差點叫你賣了,‘老朋友’的定義是這麼下的麼?”
  一斜眼,他又道:
  “可是,你雖然對我趕盡殺絕,我待你卻仍然仁盡義至,就以你屈就在我這裡的一段日子來說吧,先替你把傷治好,每頓三菜一湯加上大白米飯侍候,更按時替你解開穴道通脈,鬆綁活血,這樣的優待,你到哪個對頭那裡找得著?拿你點錢,卻是我該得到的,數目只少不多,送你去那古洞裡蹲上幾年,也不過是補償我在洞裡的幾年時光而已,算起來,你可是佔的便宜太大了,若以你那種‘謀財害命’‘獨吞獨吃’的行為來說,換了別人,就是不抽你的筋也要活剝你的皮,老古,你倒是說說看,我什麼地方不夠意思?”
  古瀟然訥訥的道: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大人大量,又何必斤斤計較?”
  南幻岳哧哧一笑,臉色立沉:
  “老古,如果你要我的生命我還不計較,什麼事我才該計較?那不止證明你手狠,更表示你的心毒!邪腦筋動到自己朋友身上,你這人還有沒有點人味!”
  古瀟然苦著臉道:
  “就算我做錯了,你該高拍貴手 ”
  南幻岳“呸”了一聲,怒道:
  “當時,你對我怎麼不‘高抬貴手’?而勢必置我於死地?娘的,說著說著,我那一股無名火又要冒升了 ”
  古瀟然驚悸的道:
  “好,好,我不說,不說便是,我們仍然按照原議,我,我認了 ”
  南幻岳冷冷的道:
  “總算你還有點眼色,否則,一個弄毛了我,說不定你在古洞裡的辰光又要延長了……”
  古瀟然恐懼的叫:
  “使不得,使不得,幻岳,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說過多久便是多久,怎能隨意延長?你一直是個守信尊諾的人呀……”
  南幻岳皮笑肉不笑的道:
  “好吧,我便維持原議。”
  額頭上業已見了汗漬,古瀟然如釋重負的道:
  “欸,天爺,只你這精神上給的威脅,我就吃不消了……”
  南幻岳尖刻的道:
  “是我給你的麼?抑是你自找的?”
  古瀟然喘著氣,忙道:
  “是我自找的,就算我自找……”
  南幻岳眉梢一吊:
  “咦?你還不服?”
  古瀟然急道:
  “服,服,早服了,欸……”
  南幻岳點點頭道:
  “這還差不多。”
  揮了一下雙臂,他又道:
  “你可曾想到,你答應我的那些財物用什麼方法交給我?”
  古瀟然愕然道:
  “這還需要什麼法子?”
  南幻岳一笑道:
  “當然要。”
  古瀟然道:
  “我寫的親筆信,蓋上鈐印,並做好暗記,你拿去‘流泉鎮’我家裡,找我的管家,也就是我的親外甥,他便會如數交撥……”
  舐舐唇,他接著道:
  “這件事,臨行前我已交待過了,只是,欸,數目沒有這麼大就是了……”
  南幻岳搖頭道:
  “我不要用你的方式。”
  古瀟然呆了呆,道;
  “為什麼?”
  南幻岳笑笑道:
  “很簡單,我不願你的人曉得有這麼一筆錢財落入我手,以避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古瀟然忙道:
  “你放心,我交待的這件事,只有我外甥一個人曉得,此外,就是隨我同來的那些人了,而隨我同來的人又通通叫你幹掉啦……”
  南幻岳道:
  “或者你說的真話,其實我也並不十分顧慮,因為你還掌握在我手中,而且如果有人在我身上打什麼歪主意,那個人就未免過分愚蠢了,不過雖是這個樣子,我還是喜歡隱祕一點比較好……”
  古瀟然道:
  “你是大過謹慎了,幻岳,我的幾個得力手下全叫你送了終,連那倚為輩山的卓鵬也沒得著個善果,我已經再沒有什麼人可以仗恃了,真的,你拿到的錢我保證不會再添麻煩……幻岳,你想想,我親自帶了人來,費了這大的勁全奈伺不了你,更鬧了個灰頭土臉,便算我還有幾個不成氣候的小角色,他們豈敢不自量力到虎嘴上拔須?何況你這虎頭,尚是頭吊睛白額的巨虎啊……”
  南幻岳道:
  “何況你的老命還吊在我這裡?”
  古瀟然愁眉苦臉的道:
  “就是這話 ……”
  南幻岳搖搖頭道;
  “好了,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打算,說了這麼多,仍得依我的法子做。”
  古瀟然嘆了口氣,道:
  “隨你吧只要你願意,我是沒什麼麻煩的,反正要給你的終得給你。”
  南幻岳一笑道:
  “你現在可真變得通情達理多了。”
  古瀟然道:
  “有句話說過 ‘人到屋簷下,怎能不低頭’?”
  南幻岳頷首道:
  “你既然知道有這麼兩句話,事情就好辦了,現在告訴我,你藏錢的地方,當然,只要告訴我哪幾個湊得齊黃金五萬兩,明珠千顆,翠玉百件總數的地方即可,其他你的超額私蓄所在不用講!”
  古瀟然略一猶豫,終於肉痛如剜的道:
  “好吧……在我臥房那張銅床的雕花腳架裡,靠牆角那面的一支腳架,扭開它,裡面有十足赤金的存票五萬兩,明珠千顆,翠玉百件我委實沒那麼多,我不喜歡存積這些勞什子,腳架中另有銀票三萬七千兩,幻岳,就請你湊合一下折合抵數吧,欸,你等於刨了我的老根了……”
  南幻岳哼了哼,道:
  “少在我面前哭窮,玩這一套花巧,娘的,你實際所有恐怕不止超出我向你拿的數目十倍!”
  古瀟然連天的喊起冤來,道:
  “真是可憐我哦,老朋友,你這一搜取,我剩下的也就只是些渣啦,你吃面,我喝的全是殘湯發,一點底子也都叫你刮光 ……”
  南幻岳冷冷的道:
  “鬼話!”
  古瀟然急叫道:
  “老朋友,我可以賭咒,可以起誓 ”
  南幻岳一揮手,道:
  “少嚕嗦,你以為我會相信?另外‘大理府’那三家買賣你也寫個憑證叫他們曉得換主了,我派人按月去查帳收錢 ”
  古瀟然瞪大了眼,驚叫:
  “什麼?三家生意你還想要?幻岳啊,手下留情哪,別這麼獅子大開口,吃人不吐骨頭啊……”
  南幻岳惡狠狠的道:
  “寫不寫?給不給?”
  古瀟然噎窒一聲,囁嚅著道:
  “幻岳,只要一家吧?”
  南幻岳大吼道:
  “三家全要,否則就延長你在洞裡的時期!”
  古瀟然幾乎要哭出來,顫聲道“
  “罷,罷,罷,給你,給你,你這吃肉吸血的錢蛀蟲,你這是在逼著我傾家蕩產兩手空空了……”
  於是,南幻岳擊掌兩聲,門兒開處,孫紅眼業已手捧筆硯紙張,更拿著一面小幾走了進來,他端端正正的將小幾擺在古瀟然面前,更將筆硯置安,紙張鋪平,然後,欠欠腰,齜牙一笑;“寫吧,古大爺。”
  古瀟然突然大吼:
  “給古爺鬆綁,這樣我怎麼寫字?”
  南幻岳點點頭,孫紅眼迅速替古瀟然解開雙腕上的牛皮索。古瀟然一面用力搓揉著腕上的瘀痕,一邊又大刺刺的,神氣活現的叱喝:
  “磨墨呀,濡筆啊,你這紅眼龜孫在發什麼愣?”
  南幻岳無聲的一笑,端了自己的小板凳坐在一邊去,眯著眼專等古瀟然的讓渡憑證寫好,當然,他知道因為對方不大甘心,所以必然會寫得極慢極慢的……
  ◇大鼻鬼◇OCR◇
  ◇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仍然是單人匹馬,南幻岳匆匆趕往“大理府”,日子就在跟前了一他與閻家兄妹的約會,他希望對方不要遲到,當然,他自己就更不能遲到,那可真是一樁人命關天的大事呢……
  臨行之前,南幻岳委實費了不少脣舌,又加上狄修成的勸解,才把他的準妻子楊玲留在莊裡。古瀟然依然被關在那間堅固的柴房之中,對這位“老朋友”,他要等到回來以後才處置,為了預防萬一的變化,他更暗中向這位“老友”施展了“分筋手”,這是一種極其詭異的武功,相當的陰毒,被施上“分筋手”的人,不發力使勁便渾然不覺,但只要一用力,全身筋脈立即絞錯痙攣,那等痛苦,是夠當事者在地下輾轉翻滾上兩個時辰!
  就在約會的前一天夜裡,南幻岳已經抵達了目的地 “大理府”東去十五裡的“駐馬亭”!
  這是個路邊的亭子,很寬敞,裡面尚有石桌石椅等物陳列,平常時客旅行商經過此地,大多要停車下馬,到亭子裡歇口氣,憩息一番,但那是指春夏的季節,一等進入秋涼,天氣沒那麼燠,日頭也不那樣火毒了,在這裡憩歇的行旅便也少了,像此際的天候,雪飛飄飄,寒風刺骨,那一陣一陣的酷冷惡凍,能將人的血液也僵凝住,道路上早已鬼影不見一個,還有誰會在這四面通風,無可遮掩的空亭子裡駐馬呢?
  南幻岳曉得這種情形,所以他才挑揀了這個地方 又安靜,又冷僻,而且,視線廣闊,進退隨心。
  一夜沒有合跟,他就那麼待在亭子裡等待到了天明,口鼻間呵著白色的霧氣,他不時走動著揮臂跺腳,舒暢著體內的血脈,他需要保持絕對的靈巧利落,因為他知道,隨時可能得運用他的體能呢。
  黑沉沉的大地逐漸轉為灰白,那是一種朦隴又迷茫的灰白,像有濃重的霧氳,而霧氳裡,慢慢形成暈沉沉的亮度,曙光露了……
  長長打了個呵欠,他耐心的注視著來路,不知怎的,到這個時候他居然有些擔心起來……
  周遭是一片冷寂,空氣凍得似要脆了……
  突然間
  就像那幾個影子原來便在那霧氳裡一樣,有三個模糊的黑影緩緩朝這邊接近,隱約中,宛如三團來自虛無的幽靈……
  “來了!”
  南幻岳振奮起來,同時,他的右手已不自覺的摸觸到腰間的“寒水紅”那又硬又光滑的把柄上!
  凝目注視著三團慢慢移動的影子,顯然,他們都騎著馬,但為什麼沒聽到蹄聲呢?南幻岳等他們再靠近了一段距離後方才恍悟,三個人的坐騎蹄趾上,全包裹著厚重的草網與棉兜 嘿,怕馬兒在雪地裡打滑吧?
  一抹笑容綻開在南幻岳的唇角,他已看清了馬鞍上的人“玉狐”閻立名,“花狐”閻小仙以及,另一個全身裹在青色斗篷的身軀,十分纖細窈窕的身軀!
  雙臂環胸,南幻岳挺立在亭口間,他目迎著對方,神態顯得鎮定從容又威武凜然!
  於是,在距離亭子前丈把遠近的地方,三匹馬緩緩停住,卻只有閻立名一個人拋鐙下地!
  南幻岳氣宇深沉,卓立不動。
  閻立名抖了抖披風上的雪屑水滴,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南幻岳微微一笑的語聲在生冷的空氣中顯得有點硬崩:
  “不錯,你們很守時!”
  閻立名仰著臉,那張蒼白中泛著憔悴的臉孔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他呵了口白氣,冷淡的道:
  “我們當然守時!”
  南幻岳點點頭又道:
  “不過,光是守時不行,你們還守信麼?”
  閻立名的雙目中射出一片憤怒的火焰,他大聲道:
  “什麼意思?”
  南幻岳朝那馬背上裹在斗篷中的身影一指,道:
  “人帶來了沒有?”
  用力吸了口氣,空氣是冷冽的,閻立名又嗆咳了幾聲,他這時的臉上已有了些紅暈 帶著怒意的紅暈:
  “當然帶來了,你以為除了我們兄妹之外另一匹上面的人是誰?”
  南幻岳嘿嘿笑笑道:
  “吃一會虧,學一次乖,我上了你們一次老當,這一遭,當然我必須仔細一點,而且,還要非常的仔細。”
  閻立名冷冷的道:
  “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
  南幻岳點點頭道:
  “我會自行驗明正身的!”
  閻立名踏上一步,一伸手:
  “拿來!”
  南幻岳瞪大了眼,道:
  “什麼拿來1”
  周立名臉孔頓時歪曲著,面色鐵青:
  “你想毀諾?”
  南幻岳怒道:
  “我想毀什麼諾?”
  閻立名激動的大叫道:
  “我兄妹費盡乾辛萬苦,更背上一個背友通敵的臭名,替你特狄十娘弄了出來,你人也見到了,解藥為什麼還不拿出來?你想得了人之後,再害死我兄妹兩人麼?你這個卑鄙的 ”
  南幻岳大喝一聲,叱道:
  “你先給我閉上那張鳥嘴!”
  雙眉怒軒,他又厲烈的道:
  “八字尚未見一撇,老子憑什麼就這麼簡單拿出解藥?人帶來了,不錯,除了你兄妹之外另有個人騎在馬上,但我怎麼知道那就會是狄十娘?我所看見的只是一個裹在斗篷裡的身影 那可能是世上任何一個,甚至是呂花那醜八怪也不一定!”
  閻立名“ 嗦”一咬牙,道:
  “姓南的,你完全是在存心挑剔,故找麻炳,你 ”
  南幻岳狠狠的道:
  “我找你們屁的個麻煩,你們兄妹兩個我早就膩味透了,還有這個閒情逸致來挑剔你們?待我驗明了確實是狄十娘本人,自會將解藥交給你們,娘的,你窮緊張個什麼勁?一副沒出息的狗熊樣子!”
  閻立名雙手握拳,氣衝牛鬥,道:
  “去看,你這就去看!”
  南幻岳哼了哼,大步走了過去,馬上,閻小仙是紫紅色的披風頭上罩著同色的風帽,只露出臉蛋兒來,也不知道是凍得如此抑是恨得如此 那張俏生生的臉龐上是嚴霜一片,白中透青!
  南幻岳欠了欠身,笑道:
  “小仙妹兒,別來無恙?”
  閻小仙的回答就和此際的天氣一樣又冷又蕭索:
  “見你的鬼去!”
  南幻岳微微咧嘴道:
  “久不相見,怎的一朝上面就不大親熱?”
  閻小仙冷冰冰的道:
  “南幻岳,你不要嘴皮子上賣俏,早晚有你得到報應的時候!”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哦,我幾乎忘了,你起過誓,賭過咒要收拾我的,如果,當真有那麼一天,小仙妹,可得手下留情呀!”
  閻小仙恨聲道:
  “你記著,南幻岳,假如你真的落到我手裡,你就會後悔你父母生了你到人世間來教你遭這種罪了!”
  南幻岳深探注視著閩小仙,道:
  “你是這樣想嗎?”
  閻小仙僵硬又峭厲的道:
  “我不止是這樣‘想’而已,南幻岳,我也會設法做到!”
  南幻岳點點頭道:
  “祝你有好運氣!”
  這時,後面的閻立名已憤怒的叫:
  “姓南的,你少和我妹子搭腔,她不屑理會你這種齷齪下流的無賴!”
  南幻岳頭也不回的用手指朝後點了點,道:
  “閻立名,你不但是只狡猾的弧狸,更是一頭只會叫哮的瘋狗!”
  說著,他已繞到另一匹馬前,仰臉凝視那張深掩在斗篷中的面容,他只看到那頭髮半遮下的白白額角,看到一雙明亮的,清澈的,卻含著怯縮意味的眼睛,嗯,至少這是個女人了,低咳一聲,他威嚴的道:
  “你可是狄十娘?”
  對方急速點頭,眼中的光芒立即透出喜悅振奮之色,南幻岳緊盯著她,緩緩的問:
  “你生肖是屬什麼的?”
  斗篷中的聲音清脆又柔嫩,而且毫不避疑:
  “我生肖屬雞,昭義十七年二月十二日辰時生人。”
  南幻岳笑笑,道:
  “你爹狄修成狄老丈叫我問你一件事,你爹那支‘斑玉珮’是幾時丟的?怎麼丟的?”
  馬上的人兒立時將斗篷的遮邊拉下,現露出一張姣好又白淨的清水臉蛋兒來,南幻岳端詳著她,嗯,年紀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生得相當秀氣,眉宇神韻,果然隱隱有點狄修成的味道,這時,那少女卻笑了:
  “我爹的‘斑玉珮’在我娘過世的前兩年丟的,他到城西李掌櫃家喝酒,唱醉了,回到家裡就發覺綴在腰板帶子上的玉佩沒有了……”
  南幻岳點點頭,沒有表情的道:
  “在你十二歲的時候,小臂上曾經燙過一分傷,傷好了形成疤,疤很淡,我問你那塊疤在哪條臂上,什麼部位?”
  怔了怔,少女似是回憶了一下,方始迷恫的搖頭道:
  “我臂上燙傷過?有疤?沒有呀,怎麼我一點也記不得這件事呢?”
  南幻岳豁然大笑,道:
  “你是狄十娘,因為本來你就沒有被燙傷過,自然不會有疤,你也自然不知道這件事,這只是我杜撰的,如果你是假充狄十娘的人,你就會做言亂指了!?
  那少女 狄十娘激動的道:
  “那,你是南幻岳大哥了?”
  南幻岳道:
  “正是我。”
  狄十娘頓時雙眼淚光盈盈,又是感激,又是興奮,又是傷楚的咽著聲道:
  “南大哥,多謝你一再設法搭救我,你冒了很多險,吃了許多苦,還受了傷,這些事我全知道,南大哥,多謝你……”
  南幻岳笑笑,道:
  “不必客氣,令尊待我更是恩深義重,區區微勞,理該盡心!”
  狄十娘顫抖著道:
  “南大哥……爹……我爹好吧?”
  南幻岳道:
  “老丈很好,他對你非常關懷……”
  狄十娘終於忍不住淚珠滾落,她啜泣著道:
  “我是個不孝的女兒……我對不起爹……我有負爹的苦心教養……這麼些日子,可憐他老人家孤苦無依,孑然一身,連個身邊侍候的人也設有……我實在罪孽深重……”
  南幻岳低聲道;
  “這不能怪你,狄姑娘,你也是受暴力脅迫,身不由己。”
  狄十娘抽噎著道:
  “南大哥,我天天盼,時時盼,盼著能跳出那個魔穴火坑……當我第一次聽到有人來搭救我,我差點高興得發狂了,我原以為此生此世,再也逃出不齊家父子的魔手……”
  南幻岳平靜的道:
  “他們也不是金剛羅漢,難道還有無邊法力?你放心,齊家父子沒有什麼大不了,我既救你出來,我便會擔待一切!”
  狄十娘拭著淚道:
  “再謝謝你,南大哥……”
  南幻岳忽然道:
  “狄姑娘,恕我冒昧,你手臂上雖是無疤,膝蓋附近卻是有塊疤,我能不能查看一下?”
  狄十娘欣然從命,這麼冷的天氣,她也立時下馬來解開褲腳帶,將厚重的褲管,襯套吃力卷起,果然,現露出她在膝蓋附近的一塊疤痕來,一塊微紫的,圓形的小疤痕來!
  南幻岳老實不客氣伸手摸觸,當他確定那塊疤痕不可能是偽裝或故意造成的以後,他迅速縮手,並尊重的道:
  “狄姑娘,請原諒我如此行為,我不得不加意謹慎,這一次,我必須確定你是狄十娘無訛,不能再有錯誤,你知道我已經錯過一次了,而一個人相同的錯誤犯上兩次,就是愚蠢得無可救藥,我不希望我真是這麼糟,否則,我自己也永不會原諒自己!”
  狄十娘一面匆匆放下褲管,體諒的道:
  “我知道,南大哥,我一點也不怪你,我也曉得你被人騙過的事……”
  說到這裡,狄十娘悄悄向閻家兄妹那邊溜了一跟。
  南幻岳欣慰的道;
  “現在,我完全確定你是狄十娘本人了,能救你出齊家父子之手,在你來說,固然是幸運,而在我而言也算是了卻一樁心願!”
  狄十娘輕輕的道:
  “南大哥,我們走吧!我好想快點見到爹爹啊,有這麼長的一段日子沒親近他老人家的慈顏了……”
  南幻岳點點頭,道:
  “當然,馬上就走。”
  於是,他將狄十娘伏在馬背,叮囑她坐穩,就在這時,閻立名已迫不及待的衝到一邊,氣喘喘的大叫:
  “姓南的,你慢點走,哪能那麼容易就放你們兩個走掉?今天若是不交待清楚,我兄妹橫豎都是死,不如與你拚了也罷!”
  南幻岳皺眉道:
  “你瞎叱喝什麼?我並沒有說不給你呀?”
  閻立名怒叫:
  “但你磨磨蹭蹭,粘粘纏纏,就是有意扯皮 南幻岳,我們人已如言交給了你,如你再不依諾拿出解藥,你就是存心欺騙,就是視我兄妹二人性命如兒戲,就是罪大惡極了 ”
  南幻岳笑笑道:
  “借問一句,此別以後,二位是朝哪條路走,到哪兒去呀?”
  閻立名一怔之後勃然色變,咆哮道:
  “你問這些廢話做什?我兄妹到哪裡去關你屁事?你分明又想拖延時間……”
  鞍上的閻小仙也切齒道:
  “南幻岳,你的解藥要就給,否則一句話擺出來,拖拖拉拉,算是什麼玩意?”
  南幻岳不惱不氣的道:
  “我這樣問你們仍是一番好意……”
  閻立名大吼:
  “屁的好意,你這好意留給自己吧,我們只要解藥 ”
  嘆了口氣,南幻岳伸手入懷,摸出一只小小玉盒來,啟開玉盒,他仔細的拈出兩片純白的花瓣,十分慎重的遞向間立名。
  閻立名幾乎是像搶一樣將那兩片花瓣攫於手中,他一邊反覆查看,邊瞪著眼大聲吼叫:
  “姓南的,這的確是解藥麼?”
  南幻岳十分不快道:
  “大丈夫一諾千金,我騙你做什?你們把人交給我,我便將解藥交給你們,這其中還有什麼花巧可使?再說,你兄妹兩個也算是老江湖了,‘白朱雀’乃天下珍罕異草,可治百毒,這個見聞莫非也沒有麼?你看仔細,我交給你的不是‘白朱雀’的花瓣是什麼?”
  閻立名湊在鼻端上聞了聞,仍然有幾分懷疑的道:
  “就這兩片花瓣?”
  南幻岳哼了哼道,
  “要不,你還希望用什麼來解毒?給你運上一整車陳皮甘草?娘的,這不又是餵豬,用得了那多?”
  閻立名怒叫:
  “你不要出口傷人!”
  一挺胸,南幻岳硬梆梆的道:
  “不服氣麼?我可以叫你們服下解藥之後再取你兄妹性命!”
  鞍上,閻小仙冷冷的道:
  “哥,這種冷血暴戾的粗人,你又何必與他爭執?別失了自己的身分!”
  南幻岳哧哧一笑,不屑的道:
  “身分?你兄妹二位還有屁的個身分?拆穿了,我都替你們臉紅,只不過一對搭檔的下三流騙於而已!”
  閩立名青筋浮額,大吼;
  “姓南的,你以為你吃定我們了?”
  南幻岳面不改色的道:
  “至少,你們也吃不定我!”
  閻立名略咯咬牙,氣湧如山:
  “你記住,南幻岳,你千萬要記住,我們之間這筆帳,遲早也得好好清結,或許要很久,或許就在眼前 ”
  閻小仙忙叫:
  “哥,別說了!”
  腦子裡宛似有什麼意念閃動了一下,南幻岳下意識的朝四周望瞭望 四周卻仍是白雪皚皚,寒霧沉沉,沒有什麼異狀,他笑子笑,道:
  “隨你們的便,只要二位興致高,不論何時何地,我姓南的包管奉陪,有半點懦怯就不算人生父母養的!”
  “希望你到了那時也會有現在的英雄氣慨!”
  南幻岳傲然道:
  “南某人向來如此!”
  閻立名深探吸了口氣,生硬的道:
  “這解藥,怎個服用法?”
  南幻岳半瞇上眼,似笑非笑道:
  “馬尿二碗,人糞一撮合服即可!”
  閻立名呆了呆,勃然大怒:
  “南幻岳 你在戲弄我!”
  南幻岳冷笑道:
  “你若繼續這樣張牙舞爪下去,姓閻的,你會發覺你要吃的虧更來得大,娘的,我看膩你兄妹二人的氣燄了!”
  閻小仙粉面鐵青的道:
  “南幻岳,你到底有沒有誠意?講不講信諾?人,我們已為你帶來,你把解藥交給我們,理該告訴我們服用的方法,哪有像你這樣一味刁難使姦的?你在江湖上混了半輩子,就全靠這一套起的家?”
  南幻岳笑笑道:
  “好個利口利舌的小狐狸。”
  閻小仙冷冰冰的道;
  “我沒有興趣與你鬥嘴,南幻岳,你早使我憎厭了!”
  南幻岳點點頭,道:
  “好吧,我也懶得現吊你們的胃口,這兩片‘白朱雀’花瓣,什麼也不用摻合,就這麼吃下去即可解毒生效!”
  閻立名懷疑的問:
  “真的?”
  南幻岳不耐的道:
  “信不信由你?”
  閻小仙轉頭埋乃兄,低聲道:
  “哥,我們就照他所說的法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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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詭計三面伏

  閻立名悻悻的,分了一片花瓣給他妹子,然後,他一口將自己那片花瓣吞落,連咀嚼一下都沒有,南幻岳笑道:
  “看你的這種吃相,我想起了一句俚語……”
  閻立名知不是好話,卻禁不住脫口問道:
  “什麼俚語?”
  南幻岳皮笑肉不笑的道:
  “好比豬八戒吃人參果,滋味不辨 ”
  閻立名切齒嗔目咆哮:
  “你等著瞧,姓南的有你的好日子過了……”
  南幻岳道:
  “我已有言在行 隨時皆可奉陪!”
  閻小仙幽沉的道:
  “哥,不要同他爭。”
  南幻岳抹去眉梢上沾著的水霧,乎靜的道:
  “我們的交易算是做完了,截至目前為止,情況尚稱圓滿,當然,我期望一直都是這樣圓滿才好。”
  周立名雙目一閃,陰陰的問:
  “這是什麼意思?”
  南幻岳聳聳肩,道:
  “你心裡有數。”
  閻立名大聲道:
  “我心裡什麼數也沒有,南幻岳,你不要無事生非!”
  南幻岳淡淡的道:
  “放心,只要確實‘無事’,我就斷不會‘生非’。有了事呢?就不生非也非生不行了!”
  閻小仙冷峭的道:
  “南幻岳,你純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南幻岳雙眉一舒,道:
  “但願你說得對,妹兒。”
  閻立名吒道:
  “你嘴巴放乾淨點!”
  南幻岳搓搓手,道:
  “等你有這個本事的時候,閻立名,你便設法來給我清理清理,現在,我愛怎麼口出穢言你也只好瞪眼白看著,可是?”
  陰毒加上仇恨,閻立名的一雙眼便變得血閃閃的恁般怕人了,他像要生吞了南幻岳一樣盯著南幻岳,一字一字的道:
  “若是到了那時,南幻岳,我發誓要敲掉你的每一顆牙,要拔除你的舌頭,要用線縫上你這張臭嘴 ”
  南幻岳一笑道:
  “你真嚇壞我了。”
  這時,閻小仙有些焦慮的道:
  “哥,何必口舌上與他爭強?”
  南幻岳道:
  “欸,小仙妹兒說得對,閻立名,手底下見真章才算本事!”
  說著,他又慢條斯理的道;
  “二位自便,我們走啦。”
  不再理會兀在那咬牙瞋目的閻家兄抹,南幻岳牽著狄十娘坐騎的韁繩,大搖大擺朝前走去,腳步踏在雪地上,形成迤邐不斷的凹跡,但卻那麼淺,那麼淡,像飄在上面的。
  狄十娘馬背上,猶有餘悸的悄聲道:
  “南大哥,剛才,我以為你們又會打起來……”
  南幻岳搖搖頭,輕描淡寫的道:
  “不會的。”
  狄十娘怯生生的道;
  “那姓閻的好兇……”
  南幻岳一笑道:
  “他是色厲內荏罷了,做做樣子,他敢和我硬幹?”
  狄十娘輕輕的問:
  “南大哥,你武功很高強嗎?”
  南幻岳笑道:
  “馬馬虎虎,湊合著吃這碗江湖飯就是,談不上什麼高強不高強,狄姑娘,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呢……”
  像是十分了解的點著頭,狄十娘籲了口氣;
  “現在總算好了,一切厄危全成過去,想想,就似做了一場可怕的噩夢……”
  南幻岳一邊緩步前行,一邊低聲道:
  “你不要害怕,狄姑娘,並非我危言聳聽 你記著,在沒有抵達‘莫塵山莊’之前,我們仍然處在險境裡!”
  狄十娘怔了怔驚恐的道:
  “是……這樣嗎?”
  南幻岳頷首道:
  “不錯。”
  狄十娘訥訥的道:
  “但,但事情不是了結了嗎?而且,經過的情形也很順利,沒有什麼差錯發生……”
  南幻岳冷靜的道:
  “表面上是如此。”
  狄十娘惶惶四顧,畏懼的道:
  “南大哥……我看不出有什麼異樣,這裡是那麼平靜安詳,寂寥得連飛蟲走獸也沒有……”
  南幻岳苦笑道:
  “你當然看不出來,否則你也夠在江湖上吃一份子的資格了 非但你未曾發覺有什麼異樣,連我也沒有發覺……”
  狄十娘愕然道:
  “那你怎麼知道我們現在是處於危險之中?”
  南幻岳正色道:
  “一種本能,一種直覺,加上一點判斷。”
  狄十娘迷惘的,道:
  “一種本能,一種直覺,一點判斷?南大哥,我不懂……”
  南幻岳回頭朝她一笑,道:
  “如果你也是武林中人,而且混夠了年歲,狄姑娘,你即會懂了。”
  狄十娘憂心忡忡的道:
  “會嗎?南大哥,會有不幸的事發生嗎?”
  南幻岳道:
  “我同你一樣希望不會 ”
  頓了頓,他又冷森的道:
  “否則,這不幸恐怕並非單指我們,他們的遭遇也就更將不幸了!”
  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栗,狄十娘面色泛白的道:
  “南大哥……我怕見血腥……”
  南幻岳低沉的道:
  “慣了就好了。”
  狄十娘驚悸的道:
  “我……我只怕不能習慣……”
  南幻岳嘆了口氣,道:
  “那就閉上跟不要看,假如真遇到這種場面的話。”
  狄十娘畏瑟的道:
  “你不怕嗎,南大哥?”
  南幻岳緩緩的道:
  “我是在這種圈子里長大的,似乎已經適應了,你知道,任何事只要經久看多了,也就無所謂了……”
  狄十娘低喟一聲,道:
  “人的一生,多麼坎坷顛沛,災難不息……”
  南幻岳笑笑道:
  “你還年輕,不該有這種灰色的看法。”
  狄十娘戚然道:
  “本來不該,但‘浮田崗’齊家裡的一段日子,已把我折磨得心都快死了……”
  南幻岳搖搖頭道:
  “不要這樣說,狄姑娘,人活著,也有光明快樂的一面,受了打擊不頹喪的人才是懂得生命意義的人,你吃的苦,遭的難,在你來說,固是一樁大不幸,但在整個的人世間來說,卻非最悲慘的事,狄姑娘,想開點,比你所受苦難更深痛者大有人在,而那些人也照樣活下來了,更且itd 好……”
  狄十娘抹去眼角的淚痕,幽幽的道:
  “謝謝你安慰我,南大哥……”
  南幻岳道:
  “這是我的體驗與經歷,不全是安慰,狄姑娘,振作起來,好好安排你未來的時光吧,人生的路,還長得很呢!”
  狄十娘回過頭去看了看,悄聲道:
  “那閻家兄妹走了……”
  南幻岳平靜的道:
  “他們會再回來的,否則,我還得追上去。”
  狄十娘怔了怔,滿頭霧水的向:
  “南大哥 這是什麼意思呢?”
  南幻岳略一沉默,道:
  “等一會你就曉得了。”
  現在他們穿越過“駐馬亭”來到亭後不遠處那片斜坡下,他叮嚀了馬上的猶十娘幾句,獨自到坡下將馬匹牽了上來,這一上一下來回兩趟,南幻岳蒼白的面龐已泛了紅暈,他輕透一口氣,笑道:
  “這陣子,我的體力較之以往似乎差了點……”
  狄十娘關切的問:
  “是不是生過病?”
  南幻岳道:
  “病倒沒生過,我從小就很少生病。”
  狄十娘的神色上起了一陣不安的忸怩,她囁嚼著道:
  “南大哥,恐怕你是為了救我出險才勞累至此,這些日子來,你一定是奔波連連,心力交瘁了……南大哥,我對不起你……都是我牽累了你……”
  南幻岳微微一笑,道:
  “快不要說些傻話,我自覺身體有些不如往昔,絕不是為了救你而累成這樣的,你這樁事還拖不垮我的身子,你不知道,我在個把月前和人廝殺了一場,自己也受了傷,也就是前後幾天才剛剛傷愈,所以行動起來,有時便感到沒有以前的硬朗及輕快了……”
  狄十娘眼圈兒泛紅,低聲道:
  “如果不是為了我,南大哥,你原可以舒舒服服,在家裡養歇著的,又何須冒著大風大雪吃這種苦?說來說去,全是我給你增添的麻煩……”
  南幻岳忙道:
  “這是我應該做的,狄姑娘,你令尊對我的恩惠叫我無從報答,效這點薄勞,也只是聊表心意於萬一罷了……”
  狄十娘咬咬下唇,道:
  “南大哥,我一直還搞不清楚,我爹和你是怎麼認識的?在我印象中,我家以前好像和武林圈子並沒有淵源……”
  南幻岳笑道:
  “這個故事不是用三言兩語可以說得完的,我會慢慢告訴你,不過,你首先要相信我的確是受你爹所托來救你的,可別疑心到別的岔事上去了……”
  狄十娘原來顯得有點兒淒茫的面容上展現了一抹笑意,莞爾道:
  “這是南大哥過慮了,如果你不是受了我爹重托前來救我,你冒了這麼大險幾次三番流血流汗又是為了什麼呢?我並沒有財富,也沒有可資利用的身價,就只有這個身子 而我也聽他們說過……”
  她頓了頓,接著道:
  “南大哥的女友是一群一群又都天香國色的,所以你也不會有這種單純的念頭,因此,除了你是為了我爹而來救我之外,並沒有任何原因使我得去猜疑,南大哥,我對你來說,根本就是沒有絲毫價值可言,若非我爹與你的關係,只怕,我終此一生也逃不出齊家父子的魔手了……”
  南幻岳道:
  “這也不一定,就算我與令尊不認識,我若知道了你這樣的遭遇,也很可能下手管上一管。”
  狄十娘笑了笑,道:
  “不過,不會下這麼大的力氣,也不會這樣鍥而不舍就是了,對不對?”
  南幻岳老老實實的點點頭,道:
  “當然,若是陌生又毫無淵源的久,我就沒這麼大耐心非要刨根究底不可了!”
  狄十娘笑道:
  “幸虧我爹認識了你,南大哥,否則我就注定這輩子沉淪苦海,永無抬頭之日了……”
  南幻岳寓意深長的道:
  “我也幸虧認識了令尊……在那個時候。”
  狄十娘輕輕的道:
  “其中,該有一段十分曲折的故事?”
  南幻岳點點頭,道:
  “是的,我會講給你聽。”
  狄十娘呵了口氣,道:
  “我們走吧,南大哥?”
  南幻岳翻身上馬,道:
  “好,我知道你已迫不及待?”
  狄十娘道:
  “你呢?南大哥。”
  在馬鞍上穩了穩身了,南幻岳笑道:
  “我麼,自然……”
  語聲突然止住,他側耳傾聽一下。雙眉一揚,眼中閃掠過一絲冷厲光芒,“嗯”了一聲道:
  “來得真快。”
  詫異地望著南幻岳,狄十娘不解的問:
  “南大哥,什麼來的真快?”
  陰森一笑,南幻岳沉聲道:
  “送行的朋友。”
  “送行的朋友?”
  狄十娘愈發迷糊了,她回頭朝身後望去,雪霧溟濛中,卻是什麼也沒看到,惑然轉過頭又道:
  “沒有啊,這麼大冷天,會有誰來送行呢?”
  南幻岳笑了笑,道:
  “等等你就會看到了,唔,人還不少哩!”
  狄十娘這時似乎已聽出一些他話中的含義來,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栗,抖著喉嚨,恐懼的道:
  “南大哥,你是說……”
  望著她那副害怕的臉孔,甫幻岳故意輕輕地一笑,伸手輕輕拍了拍她那已經凍得冰冷的手背,鎮靜地道:
  “不用害怕,有我在保護你。”
  得到他的安慰,狄十娘較為穩定一些,她又回頭望瞭望後面,低聲道:
  “趁他們還沒有來到,我們快些走吧。”
  南幻岳搖搖頭道:
  “不行。”
  狄十娘不解的道:
  “為什麼?”
  南幻岳徐徐道;
  “休說現在要走時間已採不及,就算能夠的話,我也不能這樣做。”
  狄十娘更是不懂,道:
  “那又是為什麼呢?”
  南幻岳神情一肅道:
  “名!為了我在江湖上的虛名,我必須面對敵人,絕不能以背向敵人奔逃,你懂不懂?”
  狄十娘搖搖頭道:
  “我不懂,難道一個人的虛名,會比生命來得更重要?”
  南幻岳凝重的道:
  “狄姑娘,你不是江湖人,自然不明白這些,一個江湖人的確把名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如果一個江湖人的聲名沒落了,那麼,他的江湖生涯也就完了。”
  狄十娘沉默一下,抬頭道:
  “江湖生涯有什麼值得留戀的?竟然令人甘願以生命來換取,難道不能夠像普通人一樣,平平凡凡地……”
  “噓!”
  南幻岳豎起食指在唇上,示意她不可再說下去,悄聲道:
  “等一會不管有什麼事情發生,你千萬不必驚慌,我自然會保護你,否則你一慌張的話,將會影響我的情緒,那就大大不妙了。”
  狄十娘眼圈一紅道:
  “南大哥,為了我,求求你不要……”
  南幻岳況聲道:
  “不行,為了你,我更不能逃,否則他們會像陰魂纏腿一般,永遠沒完沒了,今天,我必須和他們來個徹底的解決。”
  “對,對,對!”
  雲霧裡傳來了三個“對”字,同時也出現了一簇人影,從右側後方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行了過來。
  帶頭的人陰森森的接著說道:
  “姓南的,你這話***對極了,咱們今天就來個徹底解決,好讓你姓南的狗血,染虹這塊雪地!”
  在馬鞍上微微側身朝來的方向望了一眼,南幻岳豁然大笑道:
  “展森,是你!你的膽子是什麼時候大起來的?也對我說這種連小孩子都嚇不到的狂妄話?”
  只聽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在左側方接口道:
  “姓南的,四為有老身在,展森的話就不是狂妄,而是很實在的了。”
  南幻岳徐徐轉過頭去,說話的人已停在距他三丈遠處,是個身披黑裘大氅,穿著黑緞緊身棉襖的枯瘦老太婆,她胸前繡著一個白虎頭,虎口怒張,森森獠牙竟有九齒之多,她手拄虎頭鋼拐,巍然站在雪地上,一張皺紋密布的臉孔,冷漠地不帶一絲表情,一只老眼中厲光閃閃,恍似兩把利劍定定的向他射來。
  在老太婆身後,並肩站著兩個身穿黑羊皮勁裝的老者,一高一矮,背插兵刃,胸前繡著的白虎頭口中露出八枚獠牙,也都是一臉冷漠的神色。
  微微一笑,南幻岳也冷漠的道:
  “陳三姑,就算你親自來說,在我看來,也是一樣地狂妄。”
  臉上的皺紋牽勁一下,老太婆手中虎頭拐一頓,正要開口,她身後那高個子老者已冷聲吒道:
  “姓南的,在老太太面膠你竟敢這般囂張,還不下馬聽候發落。”
  南幻岳曬然一笑道:
  “閣下大概就是‘白虎堡’的數一數二把高手,叫什麼‘無敵金鉤’的張義了,是不?”
  高個子老者陰森森的道:
  “不錯,你姓南的既然認得老夫,當知老夫的厲害,還不快滾下馬來,乖北上前聽候發落!”
  撇了撇嘴唇,南幻岳“呸”了一聲道:
  “你這老家夥左一個發落,右一個發落,需知南某並不是你們白虎堡的什麼人,你們少在我面前耍這一套。”
  無敵金鉤張義的一張老臉登時漲得通紅,霍地跨前一步,厲聲道:
  “好個狂妄的小輩,下馬來,讓老夫好好教訓教訓你!”
  曬然笑了笑,南幻岳坐在馬鞍上,對這番挑戰的話,睬也不睬。
  陳三姑伸手一攔張義,冷冷道:
  “張師傅慢點發火,該怎麼樣辦再說也不遲。”
  張義喏喏連聲,翻身退回原位。
  頓了頓,陳三姑目光一閃,望著南幻岳,依然冷漠的道:
  “欸,老身此來,倒不一定要把誰怎麼樣,只要你說一句話,說對了,老身拍腿就走。”
  輕鬆地一笑,甫幻岳淡淡的道:
  “很乾脆,你要我說什麼?”
  陳三姑一字一頓的道:
  “告訴我潘巧怡那賤婢哪裡去了?”
  南幻岳聳了聳肩,搖搖頭道:
  “不知道。”
  陳三姑虎頭鋼拐一頓,沉聲道:
  “胡說!”
  南幻岳冷冷道:
  “何以見得?”
  陳三姑冷峻的道:
  “憑你說的這三個字。”
  南幻岳正色道:
  “我說的是實話。”
  陳三姑道:
  “老身不信。”
  又是一聳肩,南幻岳笑笑道: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可管不著。”
  陳三姑沉聲道:
  “南幻岳,你聽著,只要你說出那賤婢的下落,老身決不會傷你一根汗毛,否則的話,哼!後果你自己去想想好了。”
  搖了搖頭,南幻岳冷笑道:
  “用不著想,南某早已說過,關於潘巧怡的那一碼子事,你們白虎堡儘管衝著南某來就是,南某全接下了。”
  陳三姑冷哼一聲,道:
  “南幻岳,老身再奉勸你一句,你何必為了一個賤女人,傷了江湖的義氣?”
  “江湖義氣?”南幻岳冷嘿一聲道:
  “你們也配講江湖義氣?這四個字出自你們這些卑污齷齪之人的口,簡直把它高貴的意義都弄贓了。”
  陳三姑氣得臉色發青,虎頭鋼拐一頓,正欲開口,身後的張義已閃身而出,躬身施禮道:
  “老大太何必跟這小輩多費口舌,讓屬下去整治他一番,不怕他不說實話。”
  陳三姑點頭道:
  “也好,但不能一下子便要了他的命,嗯!”
  張義恭聲道:
  “屬下知道。”
  南幻岳冷冷一笑道:
  “姓張的,南某卻要提醒你,只要動上手,南某一下子可就會要了你的命,你曉不曉得?”
  張義轉過身來,撒下背上背的虎頭金鉤,厲聲道:
  “小輩,大話唬不倒老夫,快下馬來領死!”
  不屑地笑笑,南幻岳高踞鞍上,冷曬道:
  “對付你這麼個白虎堡的所謂八齒高手,南某還用得著下馬嗎?”
  厲吼一聲,張又揮動虎頭金鉤朝前猛撲,喝道:
  “好,老夫先把你的馬腳砍了,看你下不下馬?”
  虎頭金鉤幻起一團金色光華,貼地卷向南幻岳的坐騎,勢如狂風,刮起地上的積雪,一閃而至!
  南幻岳端坐馬鞋上巍然不動?就是那匹健馬也四蹄穩站地上,仿佛廟口泥塑的馬王神一般,絲毫沒有被敵人這一招威猛快速絕倫的攻勢所動。
  直到張義的虎頭金鉤卷到距離馬蹄五尺左右,南幻岳右手猝然一翻一抖,一條九尺長的銀光好似閃電一般從他的腰際飛了出來,修的朝馬前地下一掃一卷。
  “嗆”一聲輕響,那一團卷到馬腳前的金光突然一陣散亂,緊接著“嗄”一聲銳嘯,“寒水紅”已靈蛇般飛繞回南幻岳的腰間。
  張義前撲的身影停頓了一下然後彎著腰往後倒遲,喉嚨裡發出一陣“呵呵”的沉悶哼聲,他的右手已經沒有了,齊腕之處,鮮紅的熱血噴淌著,澆在雪地上立時凝結成一條茶杯粗細,像是剛剝了皮的蛇。
  他的左手緊緊摀住喉嚨,但五指間縫,卻掩不住汨汨外溢的鮮血。
  他想叫,卻叫不出來,只能從喉嚨裡進出“呵呵”的含糊哼聲,他的一雙毫眼卻蹬得像牛卵一般,兩只眼珠似乎要突出眼眶來,充滿了痛苦和恐懼的神色。
  倒退了五六步,他終於支持不住了,“噗”一聲,一跌交坐在雪地上,“呵呵”的哼聲逐漸微弱。
  站在陳三姑後面,的另一個身材矮瘦的老者此時一個縱步搶近張義身邊,蹲下去將他扶住,可是,當雙手接觸到張義的身子時,矮瘦老者卻不由自主地頓住了。
  若無其事輕鬆的一笑,南幻岳道:
  “朋友,用不著費事啦,這位無敵金鉤張老英雄已經到閻老五那兒報到去了。”
  矮瘦老者霍地抬頭,兩眼中似要噴出火來,惡狠狠瞪著南幻岳,厲聲道:
  “姓南的,傷好辣的手!”
  聳了聳肩,南幻岳笑道:
  “如果你是今天才知道我姓南的手辣,那只能怪你閣下太孤陋寡聞啦,是不是?”
  虎的站起身來,矮瘦老者吼道:
  “冷血的畜生!我‘八爪飛鷹’岳太剛不把你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哂然一笑,甫幻岳撇嘴道:
  “你朋友本來就不像人嘛!”
  岳太剛氣得渾身發抖,雙手解下系在背上的一根奇形兵刃,猛地一抖,“嗆啷啷”張了開來,竟是一根軟中帶硬,前端具有八只倒鉤的雞爪鐮!
  適時,傳來了陳三姑的冷漠話聲:
  “岳副總管,千萬不可激動,應防重蹈張師傅的覆轍!”
  這兩句話,聽的岳太剛心頭一震,登時冷靜下來,一抖手,“嗆”的一聲,八爪鐮上的八只倒鉤合而為一,同時,他腳下緩緩移動,向南幻岳左側繞去。
  南幻岳心頭一凜,知道這老家夥不好對付,兩只腳後跟輕輕蹬了蹬馬腹,健馬立即徐徐後退。
  此際,展森和一群白虎堡的爪牙也在陳三姑的暗示之下,排列成一個半弧形,悄然從南幻岳後面包圍過來。
  南幻岳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冷冷的吒道:
  “展森,你如果打算在我後面遞爪子,我敢保證,第二個被宰掉的就是你!”
  語聲森冷,仿佛像一柄利劍,刺的展森不由打了個寒顫,腳步禁不住一停,但他仍自硬著頭皮,沙聲道:
  “姓南的,你狠什麼,今天你已走盡了人生的路程,這塊冰冷的雪地,也就是你埋骨之處了。”
  頭也不回,南幻岳冷笑道:
  “是麼,你何不再往前走兩步試試看?”
  展森遲疑著,眼光卻朝陳三姑那邊望過去,這老太婆微微點了點頭。
  她這個小動作,南幻岳當然也看見了,他心中一琢磨,立即警覺大事不妙,可是,情勢已經不讓他採取行動,展森那邊已先發作了。
  只聽“    ”機簧之聲大起,無數睛器像蝗蟲般從他身邊漫天飛來,竟然集中朝他的健馬射到!
  南幻岳一聲冷吒,‘寒水紅”猝然揮出,九尺銀蛇亂掣,閃幻成一幢華蓋,立時將坐騎罩了個風雨不透!
  “叮叮錚錚……”一陣如暴雨的金鐵交擊之聲,震耳欲聾,在南幻岳的周圍那幢寒光閃耀的華蓋外面,就像正月裡燃放的花炮一般,噴灑出千百點火花,那無數射來的暗器,登時被撞得四下紛飛,完全落在雪地上了。
  南幻岳尚未來得及展開第二個動作,耳聽展森厲吼一聲,一陣卡簧亂響,第二輪暗器又已如暴雨般射到了。
  在這同時,那岳太剛一聲冷叱,身形暴起,斜飛上半空,陡然雙臂一振,身子一個轉折,頭下腳上,手中的一柄八鉤雞爪鐮“嗆啷’地張了起來,直朝南幻岳頭上罩擊下來!
  這種上下夾擊的絕招果然狠毒無比,南幻岳在此情形之下,如果仍想保住坐騎,就勢必將上空整個交給了敵人。那麼,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心念俾閃電般一轉之下,南幻岳衡情度勢,只好決定犧牲坐騎,先對付了上面的岳太剛再說。
  於是,他一聲怒喝,雙足一蹬踏鐙,身形筆直騰空而起,“寒水紅”驟化一縷銀光,迎著飛罩下來的八鉤雞爪鐮擊去。
  那岳太剛號稱“八爪飛鷹”,輕功自然是高人一等,何況他這一下是為了配合展森等人的暗器攻勢而使出的虛招,因此,他一發現南幻岳的身形離鞍飛起,便立即雙腿一拳,凌空一個倒翻,朝後飛掠而去!
  “嗆”的一聲,南幻岳一劍擊出,只削斷了雞爪鐮的一枚倒構,岳太剛人已飛了開去,脫離了寒水紅的劍氣範圍。
  “唏聿聿……”一聲健馬哀嘶,南幻岳的坐騎在失去了保護的情形下,立時被無數暗器射得像刺蝟一般,發狂地奔騰了兩步,“砰’然翻倒地上,四蹄一陣亂蹬,口中哀嘶不絕!
  南幻岳在空中眼看坐騎遭害,心中那份悲痛憤怒,刺激得他眼中似要噴出火來,沙聲叫道:
  “展森,你這個卑鄙的東西,還我坐騎的命來!”
  叫聲中,身子在空中一擰,疾逾閃電,斜刺裡朝展森飛撲過去,“寒水紅”如同千百道從天而降的雷火,發出撕裂人心的悅嘯,迎頭向展森罩下!
  這一下子可把屬森嚇傻了,他做夢也沒想到南幻岳在空中的身法會變化得這艇快捷,耳聽喝聲未畢,跟前已經寒光罩體,前後左右以及頂門上面,盡是“寒水紅”的耀目光華,森森的劍氣,直教他骨髓都凍僵了!
  在這情勢之下,除非他會地遁,否則的話,別無他途,只有死路一條,不但是死,並且還要比那馬兒死得更慘!
  當然,展森是不可能會地遁的,可是,他決心不甘心睜著眼被人亂劍分屍,他仍然要掙扎,他猛然朝地下一撲,足尖奮力一躍,身子就像箭一般緊貼著地面往前疾竄而出!
  冷冷一哼,南幻岳厲叱道:
  “展森,在我‘寒水紅’劍下,你還逃得了嗎?”
  劍嘯劃空,“寒水紅”就像一根追魂奪魄的長鞭,緊跟著展森的身形掃卷過去,那凜人的劍氣,盪起地上的積雪,就把展森給蒙住了!
  “啊”一聲哀嚎,白濛濛的雪花飛舞中,冒起一般猩紅的鮮血,一條左腿已跟展森分了家!
  眼看展森命在須臾,白虎堡的爪牙們齊聲吶喊,各將手中的暗器拚命朝南幻岳射去,一時,千百點寒星像蝗蟲般密集飛出,夾著撕風銳嘯,盡向南幻岳身上要害招呼!
  身在空中,南幻岳不得不撤回追殺展森的長劍,舞起一團銀光,將自己的身形保住,擊擋射來的暗器。
  展森趁這個機會,身子一個翻滾,橫裡滾了開去,咬牙強忍住斷腿的劇痛,獨腳一撐,又蹦出了幾尺遠。
  “叮叮錚錚”一陣脆響,南幻岳擊飛了射到的暗器,他也無法再到空中飛騰,身子一沉,落下地來。
  這時,展森已無法支持,“砰”的一聲,結結實實摔爬在地上,直痛的哼哼不絕。
  南幻岳冷厲一笑,一躍上前,寒水紅抖的筆直,朝展森的右腿掃去,口中大喝道:
  “姓展的,把你這條剩下的狗腿留下來!”
  “呼”地一道白光從橫裡飛來,“錚”然巨震,硬將南幻岳那柄無豎不摧的“寒水紅”給擋住了!
  空中爆起一蓮火花,南幻岳感到白光之中,勁力大得驚人,不由心頭一凜,急忙檄劍後躍。
  那道白光也被寒水紅劍上所蘊的勁力震的盪開一邊,突然收斂,只見陳三姑滿頭白髮蓬飛,拄著虎頭鋼拐,老眼中厲光電射,凝視著南幻岳,沙聲道:
  “姓南的果然有點門道,但你要趕盡殺絕,就未免太狠了!”
  這時,那倖免於“寒水紅”劍下的展森已被飛躍過來的岳太剛揪起來,退到一邊,交給兩名爪牙上藥裹傷。
  森然一笑,南幻岳冷冷道:
  “陳三姑,你說我姓南的趕盡殺絕,莫非你們這種卑鄙的手段,就算不得心狠手辣了?”
  “嘿嘿”一笑,陳三姑陰森森的道:
  “射人先射馬,姓南的,這道理你該懂得?再說,若非如此,你肯乖乖站在老身面前說話?”
  仰面一陣狂笑,南幻岳灑脫地笑道:
  “好個射人先射馬,陳三姑,多謝你這句話,啟發了我的靈感!”
  陳三蛄莫名其妙地貶了眨眼,沙聲道:
  “老身這句話啟發了你的什麼靈感?”
  南幻岳傲笑道:
  “這句話的下一句是什麼?”
  陳三姑一室,道:
  “這……”
  南幻岳笑道:
  “擒賊先擒王,對不對?陳三姑,這下子你該後悔了。”
  陳三姑“嘿嘿”冷笑道:
  “姓南的,你說這話未免早了些,焉知後悔的不是你?”
  斜垂地面的“寒水紅”徐徐揚起,南幻岳冷聲道:
  “如今,我們已經面對面了,是誰後悔,馬上就見分曉,你還等待什麼?”
  “不忙!”
  陳三姑鋼拐一頓,沉聲道:
  “咱們之間終需見個真章,但動手之前,必須先把事情弄清楚,免得你死了,老身就無法打聽了。”
  南幻岳毫不生氣地笑道:
  “你想打聽什麼?是不是關於潘巧怡的事?”
  陳三姑沉聲道:
  “不錯,老身還是那句話,只要你把這賤婢的下落說出,老身決不傷你一根毛髮,讓你帶小姑娘離開。”
  冷冷一笑,南幻岳撇唇說道:
  “說得好聽,難道我的馬兒就這樣不明不白的送了性命,用不著償還了?”
  陳三姑幹嘿了一聲,道:
  “那是你先動手殺了白虎堡的人,又不肯下馬跟老身說話才會有這事發生的,這筆帳只能算在你自己身上。”
  南幻岳冷笑道:
  “抱歉,這種糊塗帳我不會算。”
  陳三姑沉聲道:
  “管你會不會算,但無論如何,今天你若不給老身一個滿意答覆,嘿嘿,稱姓南的就休想離開!”
  灑然一笑,南幻岳冷冷道:
  “好說,你陳三姑今天若不還南某人一個公道,嘿嘿,恐怕你們白虎堡的人一個也不能離開哩!”
  這時,岳太剛已督促手下將展森的斷腿傷口包札妥當,大步走了過來,厲聲道:
  “老太太,這小子牙尖嘴利,不給他吃點苦頭,他是不會老實的,屬下看來,該動手了!”
  陳三姑一擺手道:
  “不忙,今日不怕這小子會飛上天去,總得把那賤婢的下落弄清楚了再動手不遲。”
  南幻岳沉聲道;
  “陳三站,你聽著,要想在南某人口中說出潘巧怡的下落,那是休想,你如果認為還算是個人物,那就放馬過來,咱們一對一見個真章,否則的話,南某人就要不客氣,拿你的爪牙們的狗命來償還我坐騎的性命了。”
  厲叱一聲,陳三姑虎頭鋼拐一頓,老眼中寒芒電閃,厲聲道:
  “姓南的,休要給你面子不要,老身念你在江湖上算是條硬錚錚的漢子,不忍見你為了一個淫蕩無恥的賤婢而弄得身敗名裂,所以才站在江湖道義上,一再對你忍讓,只望你能探明大義,與老身好好合作,大家不傷和氣,否則的話,哼!你當真以為老身怕了你?”
  南幻岳微曬道:
  “想不到你口中,居然還會吐出‘江湖道義’這四個字來,大概這四個字的價值,近來已經大跌,跌到不值半文了吧,嗯?”
  冷哼一聲,陳三姑抬手一指,道:
  “姓南的,你瞧瞧那位小姑娘,如果老身不講道義,她還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馬鞍上麼?”
  掉頭望去,南幻岳看見敏十娘果然安詳地坐在馬上,似乎剛才那一幕兇狠的搏殺,並沒有使她受到重大的驚嚇,不由放心地笑了笑。
  狄十娘也回報他一個平安而信任的微笑,顯然,她對這位南大哥給以絕對的信心,同時,也暗示他盡可放手施為,不必以她為念而致束手縛腳。
  南幻岳點了點頭,轉對陳三姑道:
  “好,衝著你這一點尚有些兒人味的情份上,南某人也不為已甚,傷我坐騎的這筆帳免了,你們走吧。”
  搖了搖頭,陳三姑堅決地說:
  “不行,在你還沒有說出那賤婢的下落之前,老身是決不肯罷休的。”
  南幻岳搖頭道:
  “真的很抱歉,我的確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實在無從答覆。”
  虎頭鋼拐一頓,陳三姑沉聲道:
  “姓南的,老身對你已經仁至義盡,希望你不要對這愚蠢的事一味固執下去,那對你並沒有好處。”
  聳了聳肩,南幻岳淡然道:
  “我說的是實在話,至於對我有什麼好處壞處,南某人都不在乎,對不起,失陪了。”
  “刷”地將“寒水紅”插回劍鞘,拱拱手,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陳三姑一聲斷喝。
  南幻岳徐徐停步轉過頭來,皺了皺眉,道:
  “你還有什麼話說?”
  陳三姑厲聲道:
  “姓南的,老身敬你是條僅子,所以才對你一再容忍,哼,你要弄清楚,恐怕旁的人就不會有這份耐性了。”
  南幻岳哂然一笑道:
  “是麼?我倒要瞧瞧……”
  話剛出口,陡聽一陣陰森怪笑劃空傳來,有人沙著喉嚨接口道:
  “南大俠要瞧麼,咱們弟兄夥都來了,這下子可得讓你瞧個夠。”
  同一時間,只聽狄十娘尖聲叫了起來:
  “放開我,敢開我……”
  南幻岳在笑聲入耳之時尚不十分在意,及至聽到了狄十娘的叫聲,不由得猛吃一驚,霍地轉身望去,頓時,驚、怒、急、惱一陣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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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失誤遭威脅a

  茫茫的雪花飛舞之下,狄十娘已經不再坐在馬上,被一個二十來歲的白衣少年夾持著,那白衣少年生得獐頭鼠目,身材瘦削,一臉的姦猾相,雙手緊緊接著狄十娘。正在大揩其油,口中發出得意的“嘿嘿”淫笑。
  旁邊,站著“浮圖崗”的大當家,“秦廣大”齊用鬥,他後面則露出“金扣草鞋’呂花的半個腦袋來,兩旁,氣勢洶洶地排開了七八名穿著白色勁裝的彪形大漢,個個手執兵刃,威風凜凜。
  強忍著心中的憤急,南幻岳轉過頭來望著陳三姑冷笑道:
  “這就是你的江湖道義了?”
  陳三姑搖頭道:
  “不關老身的事,這只不過是偶逢其會而已。”
  咬咬牙,南幻岳沉聲道:
  “好個偶逢其會,如今,你是打算跟他們聯手,還是各算各的過節?”
  陳三姑皮肉不笑的道:
  “隨便,如果你姓南的不希望老身打落水狗,最好是乖乖回答下老身的問題,老身抽腿就走,否則的話,哼哼,那就很難說了。”
  南幻岳沉哼一聲道:
  “還是那句話,南某人無可奉告,你如果想保存‘白虎堡’的令譽,最好不要插手,否則的話,哼哼!南某人絕不在乎這一套。”
  說完,也不理會陳三姑的反應,轉身大步向齊用鬥行去。
  岳大剛怒喝一聲,便要搶出去攔阻南幻岳,陳三姑一擺手,打個眼色將他止住了。
  那邊,齊用鬥已厲聲喝道:
  “姓南的站住,你如果還想這姓狄的賤婢活著的話,就乖乖站著聽候老夫發落。”
  眼看狄十娘在人家手中,南幻岳只好硬將心頭的怒火壓下,停住腳步,厲聲道:
  “呂花,你出來。”
  似乎南幻岳當日的威風猶在,目花被叫得身不由主,怯生生地鑽了出來,但才走了兩步,齊用鬥卻一聲斷喝道:
  “呂堂主,你怎麼啦!”
  呂花猛然一震,頓住了,抬手一拍腦袋,尷尬地哦哦遭:
  “是……是啊!我……我……怎麼啦!”
  定了定神,對南幻岳冷笑道:
  “姓南的,你發什麼狠,須知,今時不比往日,眼前的情勢已經完全不同啦,輪不到你呼五喝六了。”
  南幻岳怒道:
  “賊婆娘,你不是說齊用鬥已經癱在床上,成了廢人了麼?你好大膽,竟敢欺騙南某。”
  呂花哧哧笑道:
  “我怎麼敢欺騙你呢,南幻岳,那時候,我們大當家的確實被你氣得癱在床上,可是病麼,總得會醫好的呀?如今,我們大當家不但恢復了往日的生龍活虎,就是一雙被你弄斷了的手,也配上了兩只追你的魂,奪你的命的銅鉤啦,嘿嘿,你就等著瞧吧。”
  南幻岳哼了一聲道:
  “真的麼,我倒要好好的瞧瞧。”
  說著,舉步又往前走。
  齊用鬥驀地一聲大吼:
  “站住!”
  右手一揚,露出一截黑黝黝、冷森森的鋼鉤,鉤尖擱在狄十娘的俏臉上,冷冷的喝道:
  “你姓南的再前進一步,老夫這柄鋼鉤就要在這賤婢的臉上開一條血槽,嘿嘿,相信你不會希望她破了相吧?”
  腳步略一遲疑,南幻岳笑了笑道:
  “齊用鬥,你用不著拿這個來嚇唬我,小心別把你寶貝兒子的狗膽嚇破了。”
  齊用鬥沉聲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南幻岳哧哧笑道:
  “瞧你那寶貝兒子多喜歡狄姑娘,他肯讓你破了她的相麼?嗯?”
  齊用鬥掉頭看時,果然見到他的寶貝兒子齊超雄竟然摟著狄十娘往後退了開去脫離了他的鉤尖,不由生氣地喝道:
  “混帳,你在幹什麼,想拆老子的台不成?”
  陰陽童子齊超雄急道:
  “不行啊,爹,你可別拿狄姑娘去嚇唬人家,萬一弄假成真,孩兒就抱憾終身的了。”
  一頓腳,齊用鬥吹鬍子瞪眼的道:
  “瞧你這副窩囊相,還不閉上你的臭嘴!”
  齊超雄哭著臉應了聲是,卻又嬉皮笑臉地湊在狄十娘的耳邊低聲道:
  “乖乖,別怕,我爹不是真心的,只要把姓南的解決了,咱們就回去成親啦,嗯,來,香一下!”
  狄十娘掙扎著把臉挪開,尖叫道:
  “狗東西,拿開你的臭嘴!”
  南幻岳“哼”了一聲,不屑的道:
  “真是什麼窯出什麼貨,齊用鬥,南某人真不知道你這‘浮圖崗’一方之霸是怎樣混的。”
  齊用鬥老臉通紅,回頭叱道:
  “超雄,再不放規矩些,小心老子揭你的皮!”
  這一吼,果然吼的齊超雄不敢再亂揩油了,規規矩矩地夾著狄十娘,暗地裡乾親熱。
  嗯了一聲,南幻岳點點頭道:
  “這還差不多,大當家的,咱們該怎麼個談法?”
  齊用鬥舐舐嘴唇,道:
  “很簡單,血債血還,南幻岳,你自己琢磨琢磨好了。”
  搖了搖頭,南幻岳淡談的道:
  “抱歉,南某倒記不起曾跟你大當家的有過什麼血債,叫我如伺琢磨法?”
  齊用鬥“哼”了一聲,正要開口,呂花已叫了起來道:
  “南幻岳,你好意思耍賴皮!”
  南幻岳聳了聳肩道:
  “我什麼地方耍賴皮了?”
  呂花狠狠的道:
  “你在‘大理府’郊外,慘殺了我們‘浮圖崗’的‘白幡使者’鐘良、‘黑心棒棰’趙根、‘獨眼狼’孫傲,‘黑白無常’文浩、包承才等幾各高手,你說說看,算不算得是一筆天大的血債?”
  又聳了聳肩,南幻岳漠然道:
  “呂花,你可莫要忘了,那一仗中,南某人也身受重傷,幾乎把老命喪在當場,嗯,說起來,應該是兩不相欠,沒有什麼債好算了才對。”
  齊用鬥雙手一揚,吼道:
  “放你娘的千秋屁,老夫這 雙手被你毀了,單是這筆帳你就得加倍償還。”
  南幻岳哮哧一笑道:
  “齊大當家的,你這話又說錯了。”
  齊用鬥吼道:
  “老夫怎地說錯了,難道老夫這雙手不是你毀的?”
  南幻岳笑著點頭道:
  “話是不錯,大當家這雙手的確是南某人砍掉的,可是,南某人可沒有四雙手,你要南某人加倍償還,豈不是所望過奢,難以辦到麼?”
  齊用鬥厲聲道:
  “老夫要砍掉你一雙狗腿來補償!”
  南幻岳卻毫不動氣的笑道:
  “行,你齊大當家的想怎麼幹都行,喏,南某人的手,腳都在這兒,那就麻煩你齊大當家的過來砍吧。”
  齊用鬥陰森森的道:
  “老夫還不屑動手,老夫要你自己砍。”
  聳了聳肩,南幻岳搖頭道:
  “抱歉,南某人活了這把年紀,還沒有乾過這種事,不曉得該如何砍法。”
  齊用鬥哼了一聲道:
  “你用不著跟老夫油腔滑舌,你只要想想這姓狄的賤婢性命捏在老夫手裡,嘿嘿,你不曉得也該馬上學乖了?”’南幻岳冷冷道:
  “閣下也用不著老是拿狄姑娘的性命來威脅我,以我看來,她的性命卻是安如泰山,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齊用鬥厲聲道:
  “老夫可不認這個邪。”
  南幻岳淡笑道:
  “信不信由你,不信你何不動動手看,恐怕有人不會答應哩。”
  齊用鬥吼道:
  “誰敢不答應?”
  南幻岳利落的道:
  “閣下的寶貝兒子。”
  齊用鬥冷笑道:
  “南幻岳,你這一套挑拔離間的把戲,老夫勸你免了。”
  轉過頭瞪著齊超雄,沉聲道:
  “超雄,你說說看,為父要宰這妞兒,你舍不捨得?”
  齊超雄訥訥道:
  “這個……哦……”
  當他的目光戀戀地落在狄十娘的臉上,然後抬起頭來,望向他父親時,接觸到的竟是如此冷厲森嚴的眼神,不由得一連打了兩個寒噤,硬著頭皮道:
  “哦,是的是的,父親要怎樣就怎樣,孩兒是決不會有什麼異議的。”
  齊用鬥滿意地點了點頭,轉對南幻岳道:
  “姓南的你看到了?聽到了?”
  南幻岳頷首道:
  “看到了,聽見了,可是,在這種情形之下,要我自己動手砍下自己的手腳來,似乎有些不大合適。”
  齊用鬥吼道:
  “你還有什麼有服氣的?”
  南幻岳沉聲道:
  “你想想看,假如你喜歡的一個人被人摟在懷裡,而你卻要自己砍下自己的手腳來,你心裡作何感想?砍得下去麼?”
  齊用鬥嗯了一聲道:
  “有道理,那麼,你要怎樣?”
  南幻岳道:
  “歸起碼,你也要叫你的寶貝兒子把摟著獨姑娘的手放開,也許,一十姑娘家還有些什麼要方便方便的,總得讓她舒服舒服,然後麼,我的心裡也就覺得舒服些,那時,也許就會慷慨地把自己的手腳砍下來給你了。”
  略一沉吟,齊用鬥連連點頭道:
  “有道理,有道理。”
  轉頭對齊超雄喝道:
  “混帳,還不把手鬆開,這半天的油還沒揩夠?”
  齊超雄吶訥道:
  “可是,可是……萬一她……”
  齊用鬥喝道:
  “怕什麼?難道還怕她跑了,快鬆手,瞧你這窩囊相,真把老子的臉都丟光了。”
  齊超雄極不情願地鬆開了摟著狄十娘的手,末了還狠狠地捏了一把。
  狄十娘扭了兩扭,離開齊超雄的身子,忽然秀眉一皺,雙手摀住小腹,轉身就走……
  齊超雄急忙伸手拖住她道:
  “你要到哪裡去?”
  狄十娘掙扎著道:
  “我……我……我要……”
  南幻岳笑喝道:
  “你這個寶貨,女人家的事,能告訴你的麼,還不快放手讓她去。”
  齊用鬥側顧呂花道:
  “呂堂主,你陪狄姑娘去方便一下,可不要走遠了。”
  呂花應了聲“是”,行到狄十娘身邊,齊超雄只好放手,讓呂花領著狄十娘朝雪地遠方的一簇枯樹林去了。
  齊用鬥一雙鷹日托死地罩住南幻岳,提防著他乘機蠢動,及至發現他並沒有什麼行動的意圖時,才暗地松了口氣,沉聲道:
  “南幻岳,這下子你該滿意了吧,還不動手?”
  南幻岳搖頭道:
  “不行,我要等到狄姑娘安然回來之時,才放心動手。”
  齊用鬥掉頭望去,這時,呂花和狄十娘已經隱沒在枯樹林裡看不見了,於是回過頭來道:
  “好吧,就讓你快活片剩,但老夫要警告你,到那時,可不許再出別的點子,須知老夫的耐性有限,休怪老夫手辣心狠,把那妞兒給宰了。”
  南幻岳笑道:
  “大當家的儘管放心,狄姑娘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齊用鬥冷哼道:
  “但你姓南的卻是死定了。”
  南幻岳不在乎地笑道:
  “這個,你大當家的也儘管放心,就算南某人想死,還有人不答應哩。”
  齊用鬥吼道:
  “誰不答應?”
  南幻岳回頭努嘴,道:
  “那個白虎堡的老太婆。”
  齊用鬥突然仰面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陣,得意地說道:
  “南幼岳,說實在的,老夫並不打算要你的命。”
  南幻岳惑然道:
  “哦?為什麼?”
  齊用鬥陰惻惻的道:
  “老夫只要你的兩隻手一雙狗腿,其餘的都歸陳考太太處置,至於她要怎樣整治你,你自已琢磨琢磨吧。”
  南幻岳一震道:
  “敢情你們事先就商量好了?”
  齊用鬥得意地笑道:
  “算你聰明。”
  南幻岳回頭望著陳三姑道:
  “是這樣的麼?”
  陳三姑漠然地說道:
  “誰叫你早不肯對老身說實話。”
  南幻岳深探吸了口氣,暗道:
  “罷了,看來,今天要想兩全其美保著狄姑娘離開是不可能了,不如放手一拚,把這班狗東西給狄姑娘墊棺材底,也將就夠本了,只,;狄老丈面前又怎生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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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心中猶豫不定之際,枯樹林那邊突然爆起一聲尖叫!
  “啊!”
  這是狄十娘的聲音,很明顯地,她那邊必然發生了變故了。
  對這聲尖叫,反應最靈敏的竟然是齊超雄,這寶貨聲才入耳,身形已如飛掠起,直朝枯樹林那邊撲去。
  齊用鬥忙大喝道:
  “回來,那邊有呂堂主在,用得著你多事!”
  話還未完,齊超雄的人影已隱沒入枯樹林中,直急得齊用鬥連連頓足,卻又不敢離開,免得南幻岳有可乘之機。
  在這種情形之下,甫幻岳當然也弄不清楚狄十娘竟遭遇了什麼事,他心中的著急自也不亞亞于齊雄,因此,他雙足一頓,緊跟著齊超雄騰身而起,打算追趕過去一看究竟。
  齊用鬥早就防著南幻岳有這一手,一見他飛身撲出,自是不敢怠慢,一聲怒喝,橫身躍空,雙臂齊揚,攔住了南幻岳的去路。
  南幻岳身法快速,齊用鬥躍起攔截之際,他己然飛越過了齊用鬥的上空,齊用鬥雙臂一抖,“  ”兩聲,裝在斷臂上的一雙鋼鉤突然暴長尺許,兩只鉤尖正好夠上南幻岳的腳跟。同時厲聲喝道:
  “姓南的給老夫滾下來!”
  在此情形下,南幻岳自然是保身要緊,當下,雙腿一拳,右手倏的往後一揮,“寒水戲”暴然出鞘,耀起一縷銀光,反朝齊用鬥的鋼鉤上削去!
  齊用鬥陰笑一聲,雙鉤交叉一剪,“鏘”然一聲金鐵交鳴,立時將南幻岳的劍鋒鎖個正著。
  這老賊一擊得手,更不怠慢,身形一沉,雙臂運足全力往下一扯,口中厲喝道:
  “滾下來!”
  南幻岳沒料到齊用鬥的一雙鋼鉤竟然是以寒鐵合金打造,鋒利無匹的“寒水紅”竟會削它不斷,這時劍鋒被雙鉤鎖住,人又在空中無法使勁,立時被齊用鬥扯下地來。
  幸而他臨危不亂,足尖一沾地面,立即功行右臂,暗施“卸”字訣,一抖腕,“嗆”的一聲,“寒水紅”像靈蛇一般滑出了對方雙鉤的控制。
  這時,離幻岳已然憤怒至極,“寒水紅”剛一撤回,立即還以顏色,嘎嘎嘎一連攻出三十六劍,疾如狂風驟雨,勁急似萬鈞雷霞,劍劍攻襲齊用鬥周身要害!
  須知,齊用鬥當日被南幻岳斷了雙手,氣得癱在床上,日夜苦思報仇雪恨之策,終於給他想出這斷手上裝上雙鉤來對付南幻岳的“寒水紅”九尺軟劍的絕招,卻沒料到僅僅是曇花一現,方一得手就被南幻岳化解了。
  此際,眼見對方劍勢如怒誨狂濤般湧到,不由急怒交加,厲吼一聲,雙臂齊揮,伏身急進,竟然是打了個同歸於盡的主意,兩只鋼鉤朝“寒水戲”的劍鋒上猛碰硬架,絲毫也不躲閃讓避。
  頓時,漫天飛舞的雪花中,爆起了一蓬蓬耀飄火花,“錚錚鏘鏘”之聲響似連珠,震耳欲聾!
  南幻岳也沒料到齊用鬥竟然會這般不顧性命的打法,唯恐劍鋒又被他雙鉤鎖住,因此在攻勢上不得不稍微放鬆一些,一方面尋思如何破解之策。
  剎那間雙方已互攻了數十招,兀自不分勝負。
  忽地,在震耳的金鐵交擊聲中,劃空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嬌叱:
  “住手!”
  可是,在這種近身搏鬥的場合裡,卻是誰也不敢先行住手,二人聞聲,招式仍自不敢絲毫怠慢,同時都用眼角餘光朝叱聲來處望去。
  這一望之下,南幻岳不由心頭大喜,而齊用鬥卻恍惚腦門上挨了一記悶棍似地,整個人都呆了!
  只見齊超雄垂頭喪氣地似是一頭待宰的羔羊,被一個身穿翠綠衣裳的女子押著,踉踉蹌蹌的從枯樹林那邊走了過來。
  這個翠綠衣裳的女子赫然竟是那恨透了南幻岳,傷心遠走的潘巧怡!
  雖然猜不出她突然出現的用意,但南幻岳已感覺出來,狄十娘的處境必然已化危為安了,他暗地籲了口氣,撤回長劍,靜待情勢的發展。
  潘巧怡押著齊超雄行至距離齊用鬥這幫人馬數丈之遙便停了下來,嬌叱道:
  “窩囊東西,還不快點叫!”
  像老母雞啄米似地連連點著腦袋,齊超雄一迭聲應道:
  “是,是,是,我這就叫。”
  緊接著就哭喪著臉叫了起來!
  “爹,別打啦,快來救救孩兒!”
  齊用鬥驚急之中,更蒙了一頭霧水,呆在當地,訥訥的道:
  “超雄,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超雄訥訥道:
  “孩兒……孩兒……”
  潘巧怡把架在齊超雄脖子上的長劍輕輕壓了一下,叱道:
  “大聲些,說清楚,嗯!”
  齊超雄嚇得腦袋直往左偏,口中連聲應是,立即提高嗓子叫道:
  “爹,事情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孩兒跟呂堂主都落在這位姑……娘……”
  潘巧怕低叱道:
  “姑奶奶。”
  連連點頭,齊超雄大聲叫道:
  “咱們都已落在這位姑奶奶手裡啦!”
  齊用鬥怒道:
  “胡說,她是誰的姑奶奶?”
  齊超雄急急應道:
  “就是咱們家的姑奶奶啊,快點兒過來救救孩兒吧!”
  齊用鬥這時總算弄清楚了,看情形,不但費了許多心機才弄到手的那張王牌已經換了主兒,就是自己的寶貝兒子也落到人家手裡了。
  南幻岳哧哧笑道:
  “齊大當家的,這下子你可嘗到被人威脅的滋味啦!”
  齊用鬥哼了一聲道:
  “你跟這女人是一路的?”
  南幻岳搖了搖頭,落寞的道:
  “從前有過一段時間是,如今卻已成陌路了。”
  齊用鬥轉過頭,瞪著潘巧怡,沉喝道:
  “你是誰?老夫跟你素味平生,為何擄劫吾兒?”
  潘巧恰笑了笑,正待開口,陳三姑已怒叱一聲,虎頭拐一頓,飛撲過來,沙聲喝道:
  “姓潘的賤人,來得正好,老身今天要把你砸成肉醬!”
  齊用鬥橫身一攔,道:
  “陳堡主且慢發火,把事情搞清楚再動手不遲。”
  陳三姑氣的一頓鋼拐,咬牙道:
  “事情不是已經報明顯,這姓潘的賤人分明是跟姓南的一夥……”
  說到這兒,話聲一頓,轉望南幻岳,一雙老眼似要噴出火來,厲喝道:
  “姓南的,你還有何話說?”
  毫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南幻岳淡淡的道:
  “仍然是那句話,無可奉告。”
  陳三姑大怒道:
  “你還要抵賴?”
  南幻岳沉聲道:
  “南某人生平作事從不抵賴,更不說半句謊話,你如果再有誣衊南某的話,南某就不客氣了。”
  陳三姑哼了一聲,怒喝道:
  “少臭美,等老身宰了姓潘的賤婢,回頭再跟你算帳。”
  話落,轉身就要朝潘巧怡撲去。
  齊用鬥又橫身攔住道:
  “且慢,陳堡主千萬別冒火!”
  陳三姑怒道:
  “老身不遠千里而來,為的就是要找這賤婢,如今正是仇人見面,怎能不冒火,快點讓開!?
  齊用鬥有點兒惱怒的道:
  “你光曉得跟她算帳,難道沒看見她的劍鋒正架在犬子的脖頸上麼?”
  陳三姑冷冷道:
  “那是你的事,老身不管。”
  齊用鬥瞪眼道:
  “這是什⼳話,咱們約好了一道來,誰的事誰都有份,你怎能說不管的話?”
  陳三姑道:
  “咱們講好了是對付姓南的,可沒說這姓潘的賤婢。”
  齊用鬥著急的道:
  “但無論如何,也得等老夫把犬子救下來再說呀。”
  陳三姑冷冷道:
  “那你就快點去救,盡在這兒廢話幹嗎?”
  齊用鬥雖然對這老太婆恨的牙痒痒地,但在這種情形之下,只好強自按奈,轉對潘巧怡道:
  “潘姑娘,老夫與你素味乾生,浮圖崗跟你也毫無仇怨,你劫持犬子,不知為何原故?”
  潘巧怡笑道:
  “沒有什麼原故,只是我喜歡管閒事,看誰不順眼就整誰。”
  齊用鬥道:
  “犬子難道有什麼地方令姑娘看不順眼了。”
  潘巧怡道:
  “當然有啦,你們一大堆人,個個牛高馬大,不敢惹姓南的,卻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弄得可憐兮兮的,這種欺軟怕硬的作風,我就看不順眼。”
  這幾句話,擠得齊用鬥老臉通紅,哦哦地半響說不出話來。
  陳三姑鋼拐一頓,怒道:
  “齊當家的,你還跟這賤人囉嗦個屁,這賤人分明是跟姓南的一道,就算你說破了嘴皮,恐怕也說不出來你的兒子,不如乾脆動手,大概還有幾分希望。”
  齊用鬥連連搖頭道:“不不不!老夫還是情願用嘴。”
  陳三姑冷哼道:
  “你說了半天又怎麼樣?”
  齊用鬥不理會陳三姑,轉望潘巧怡道:
  “潘姑娘,你要怎樣才看得順眼?”
  潘巧怡笑道:
  “很簡單,你們各人把自己的雙手砍下來,至於你嘛,只要把一對鉤子卸下來就行了,那樣,我就饒了你這寶貝兒子的命。”
  齊用鬥遲疑了一下,指了指白虎堡的人,哦哦道:
  “他們……他們也……也算在內麼?”
  潘巧怡點頭道:
  “當然,你們不是一夥的麼?”
  陳三姑鋼拐一頓,怒喝道:
  “放屁,老娘要砸扁你這賤人!”
  騰身一撲,齊用鬥雙鉤一欄道:
  “且慢,且慢,大家好好商量。”
  陳三姑氣得七竅生煙道;
  “你這老渾蟲,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商量的,快讓開!”
  齊用鬥怫然不悅道:
  “老夫就只有這麼一條根,怎能讓人毀掉,你一再打岔,是何居心?”
  陳三姑直氣的白髮蓬飛,半晌說不出話來。
  潘巧怡又高聲道:
  “怎麼樣,答不答應?”
  齊用鬥為難地道;
  “照說,姑娘這條件倒蠻輕鬆的,老夫這邊大概沒有問題,可是……可是……”
  指了指白虎堡的人馬,道:
  “可是他們……”
  潘巧怡截口道:
  “你怕他們不答應?”
  齊用鬥連連點頭道:
  “是是是,老夫正是這個意思。”
  潘巧怕冷冷道:
  “很簡單,他們自己不肯砍,你們浮圖崗的人就不會去替他們砍麼?”
  齊用鬥不由一窒,訥訥道:
  “這……”
  陳三姑再也按奈不住,身形筆直躥起,掠過齊用鬥,直向潘巧怡飛撲過去,厲喝道:
  “該死的賤人,老娘今天不把你砸成肉醬,誓不為人?”
  喝聲未畢。眼前人影一閃,一道耀目光華宛如驚天長虹般電卷過來,將去路擋住,朗喝之聲震耳:
  “南某人在此,任何人不得對潘姑娘無禮,退回去!”
  陳三姑一聲怒吼,虎頭鋼拐凌空揮出,以雷霆萬鈞之勢朝卷到的那道光華擊去!
  “鏘”的一聲金鐵交鳴,半空中爆起一大蓮火花,陳三姑頓覺拐上一股巨大無匹的潛力傳來,直震得雙手酸麻,身不由己地倒飛回去,落在地上。
  南幻岳的“寒水紅”長劍也被虎頭鋼拐的反擊之力撞得倒卷過來,忙一振收回劍勢,飛落陳三姑身前。
  陳三姑怒火填膺,瞪目厲喝道:
  “南幻岳,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接拐!”
  喝聲中,雙手一掄,虎頭鋼拐“橫掃幹軍”,呼的一聲,惡狠狠地朝南幻岳掃去!
  她這般忿然出乎,南幻岳還真不敢輕攫其鋒,冷哼一聲,撤身後退。
  陳三姑一拐掃空,怒叱一聲,疾欺上前,呼地又是一拐掃出,同時厲吼道:
  “岳太剛,快領人,過去把那賤婢宰了!”
  岳太剛暴應一聲,一招手,率了白虎堡的爪牙朝潘巧怡那邊撲去。
  潘巧怡揚聲喝道:
  “齊用鬥,你不想你寶貝兒子送命,就快擋住他們,否則我就顧不得了。”
  齊用鬥倒也聽話得緊,急忙應了聲:
  “潘姑娘放心!”
  雙鉤一揮,首先截住了岳太剛,其餘七八名彪形大漢齊聲吶喊,一宇排開,攔住了那群蜂擁而至的白虎堡爪牙。
  雙方立刻展開了一場狠拚!
  南幻岳一邊讓過了陳三姑的三招“橫掃千軍”,眼看她的氣勢巳不如開始時的猛銳,當下,一聲朗笑道:
  “陳堡主,來而不柱非禮也,你也嘗嘗南某人的手段!”
  喝聲中,身形疾欺,“寒水紅”電閃飛掠,劍刃劃破空氣時的尖嘯聲,震得人耳膜都“嗡嗡”作響!
  “嗤”的一聲,“寒水紅”的刃鋒搭在虎頭鋼拐上,繞了半圈,然後猝然一滑,就像靈蛇一般,順著拐柄向陳三姑握拐的十指削去!
  陳三姑大吃一驚,急忙雙腕用力一振,虎頭鋼拐“鏘”一聲將搭在拐柄上的“寒水紅”刃鋒震開一些空隙,更不怠慢,擰身後躍,撤拐暴退!
  長笑一聲,南幻岳揮劍疾進,笑喝道:
  “陳堡主不用慌,好戲還在後頭,著!”
  猝然間,南幻岳的“寒水紅”盤空飛揚,七十九劍閃耀出七十九道流光,有如怒矢噴泉般化成一張令人睜不開眼睛的光網,將陳三姑整個人罩在網內!
  怒吼著,陳三姑揮拐猛迎,在她身前湧起一座拐山,左衝右突,毫不畏懼地突入光網之中!
  “當啷啷……”
  “當啷啷……”
  一連串金帙交擊之聲好似聯珠迸爆,震耳欲聾,將那出白虎堡瓜牙和浮圖崗雙方面廝殺的吼聲都蓋住了!
  潘巧怡用劍架在齊超棒的脖子上,睜著一雙秀目,瞧著雙方的狠拚,緊張的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齊超雄更是一迭聲念著:“阿彌陀佛,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千萬保佑我爹和南幻岳打贏了,否則我的狗命難保!”
  恕聽遠處有人“咦”了一聲,接著打招呼道:
  “嘻!怎麼一回事,自己人打起來了,快快住手!”
  潘巧怡回頭循聲望去,目光觸處,不禁暗叫一聲:
  “糟糕!”
  茫茫雪花影裡,這時竟現出了四個人來,三女一男,走在前面的赫然是“玉狐”閻立名與“花狐”閻小仙兄妹,跟在後面的竟是“金扣草鞋”呂花和狄十娘。
  狄十娘軟綿綿地被呂花揪扶著,顯然已被製住了!
  隨著那一聲招呼,閻立名等人已經走近了,而這種情況,搏鬥的雙方自然也看得清楚了。
  齊用鬥籲了口氣,首先撤招倒退道:
  “老岳,別打了,歇歇吧,情勢有了轉機啦!”
  他這一停手,岳太剛自然是求之不得,也撤回兵刃,下令爪牙們停戰。
  可是,南幻岳跟陳三姑似乎已經殺得興起,兀自此進被退,互相放手搶攻,糾纏不舍。
  須知,像這般一等一的高手拚搏,雙方每一招都是雷霆之勢,快迅有若閃電,生死間不容髮,根本就不能有絲毫的分心大意,是以閻家兄妹的出現,陳三姑與南幻岳並不是沒有看見,尤其南幻岳,他發現狄十娘又落在仇人手中,心中的這份難過,就甭提啦。
  可是,難過歸難過,在陳三姑沒有停止攻勢的情形下,他只有咬緊牙關,強自按奈著心血的翻騰,全力與這傢伙周旋。
  閻立名見自己的話並未完全生效,不禁皺了皺眉,冷冷地說:
  “呂堂主,麻煩你把小妞兒弄叫一聲,看姓南的還打不打。”
  呂花應了一聲,伸手在狄十娘的腰腿上用力擰了一下。
  “哎唷!”
  狄十蝗痛極發出的這一聲尖叫,頓時有若一柄利劍,飛刺人南幻岳的心房,幾乎把他的心割成兩片了!
  心神痛亂之下,南幻岳幾乎挨了陳三姑一拐,不由激發了人類與生俱來的一股獸性,怒吼一聲,“寒水紅”抖起一蓬光雨,倏忽包卷了他,頓時形成了一道渾圓的光體,“嘶”聲斜射出起,就宛如一道貫日長虹,筆直向迎面壓到的那座拐山射去!
  厲叱一聲,陳三姑虎頭鋼拐飛舞如輪,勁風激盪成漩,使那座本來已就威武無儔的拐山,登時漲大了好幾倍!
  雙方的勢道都疾似雷轟,甫一施出就立即纏在 起!
  渾圓的光虹“嘩”聲波震,南幻岳的身形倏現,他陡然穿過對方如山拐影的空隙,整個身體暴然一個盤旋,精芒驟閃,像是漫天的雷電交加,那麼急,那麼密,又是那麼凌厲的凝成一堵扇形的光矢往下狂掃!
  這正是“千手千魂劍”中的第二式 “千魂滅”!
  空氣中立即響起一片怪異的聲音,宛如裂帛,又好像用什麼利器飛快刺破了一張緊繃的布綢一般,“噗……嗤……”的嘯聲刺的人心頭髮怵!
  陳三姑自然識得這一式“千魂滅”的厲害,只見她滿頭白髮陡地蓮飛,虎頭鋼拐風雷進發,剎那間便將她的身影裹沒了!
  於是,漫空的雨刃立時便與滿天的風雷融於一體了!
  紊亂的影像摻合著飛漩進射的光華,在連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擊聲中,一瞬間便由絢麗歸於滅寂!
  “哎!”
  就在絢麗歸於寂滅的同一剎那,陳三姑迸出一聲慘嗥,歪歪斜斜地蹌踉倒退而出!
  被披垂的白髮遮去半邊的老臉,扭曲著,沒有半點血色,一雙老眼暴瞪如鋼鈴,牙關咬得“格吱格吱”直響!
  她的右手依然緊抓著虎頭鋼拐,可是,她的一條左臂已齊腕被“寒水紅”削掉了!
  從斷腕傷口處噴出來的猩紅熱血,把業已凌亂不堪的雪地,又加上了一道紅艷艷的彩帶,令人看起來是多麼的不調和,從心底泛起一股悶悶作嘔的感覺了。
  南幻岳屹立如山,“寒水紅”斜斜垂在地上,他一襲長袍的下襬已整個化為烏有,露出了兩條褲腿,而這兩條褲腿的布料也是零零落落的,好像被什麼東西撕破了。
  陳三姑倒退了五六步,已然支持不住,身軀搖搖欲跌,她一咬牙,右手一頓,“刷”一聲,鋼拐插入雪地裡,總算是將身軀撐穩了!
  那邊,岳太剛已飛奔而至,出手如風,施展點穴止血術將陳三姑傷口的血流止住,一面招手令兩個爪牙過來,幫忙著七手八腳地為她上藥裹傷。
  這一招兇狠無比的猛烈接觸,僅僅是令人眼光一亂之下便已結束了,閻立名再也沒料到南幻岳不但未曾被狄十娘那一聲尖叫擾亂了心神而落敗,反而害得陳三姑丟了截手腕,真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弄巧反拙!
  “嘿嘿”冷哼一聲,閻立名沉聲道:
  “姓南的,算你狠,如今該談談咱們的了!”
  徐徐轉身,南幻岳冷靜的道:
  “談什麼?”
  閻立名左手大拇指朝身後一指,道:
  “談談這小姑娘的事。”
  南幻岳冷冷道:
  “人在你手裡,還有什麼好談的?”
  閻立名皮笑肉不笑的道:
  “嘿嘿,難道你不想她活?”
  搖搖頭,南幻岳漠然道:
  “事情到了這地步,我已經想開了,她的死活悉聽尊便,用不著來問我。”
  愕了一愕,閻立名陰森的道:
  “真的?”
  冷哼了一聲,南幻岳沉聲道:
  “有什麼真不真的,事實擺在眼前,既便我想她活,而你,哼!就必然會提出一些對我不利的條件,假如我答應了,嘿嘿,那時候,誰又能保證你這卑鄙無恥的東西會讓她活?既然她反正都難免一死,我又何必跟你多囉嗦?”
  閻立名森然一笑道:
  “好!總算讓你想通了,那麼,我就要對她不客氣了!”
  南幻岳冷漠地道:
  “請便!”
  他這種出乎常規的態度,一時間倒是把閻立名給僵住了。
  閻小仙咬了咬牙,叫道:
  “哥,這廝既然滿腔冷血,一肚子狼心狗肺,我們就不必多說啦,動手吧!讓他眼睜睜看著這小賤人哀號慘叫而死,也就夠令人痛快的了。”
  閻立名想了想,點頭道:
  “好吧,先把這廝的心撕裂了也好。”
  連連搖手,齊用鬥急上兩步,叫道:
  “且慢且慢,閻老弟,咱們打個商量如何?”
  閻立名冷冷道:
  “商量什麼,莫非你齊大當家的想替姓南的打圓場?”
  齊用鬥哦哦道:
  “不……不……,老夫不是這意思……老弟是看見的,老夫的意思是想……”
  閻立名冷然接口道:
  “你想用這小賤婢去交換令公子?”
  連連點頭,齊用鬥陪著笑臉道:
  “是的,是的,老夫正是這意思,萬望老弟俯允。”
  閻立名冷冷道:
  “咱們合作的目標,乃是對付姓南的,可沒有包括這一項,是不是?”
  齊用鬥為難地訥訥道:
  “可是……可是……,如今情況不同了啊,老弟,咱們合作一場,你總得體諒老夫一點吧?”
  閻立名冷笑道:
  “在這種情況之下,就算我肯體諒你,焉知人家肯不肯體諒你呢?”
  齊用鬥趕緊接口道:
  “這個老弟放心,老夫相信潘姑娘是明白人,不會不肯的。”
  閻立名皺了皺眉道:
  “好吧,你就試試看。”
  齊用鬥謝了一聲,轉對潘巧怡陪笑道:
  “潘姑娘,咱們打個商量怎樣?”
  潘巧怡假裝不知的冷冷道:
  “商量什麼?”
  齊用鬥道:
  “老夫與閻老弟的話,姑娘想必已聽清楚了,請姑娘饒了犬子,老夫就請閻老弟把狄姑娘交給你,好不?”
  潘巧怡冷笑道:
  “我要那狄姑娘幹什麼?”
  齊用鬥“咦”了一聲道:
  “你製住犬子,不就是為了要救她的麼?”
  搖了搖頭,潘巧怡待冷道:
  “誰說我要救她了?”
  齊用鬥一頭霧水的道:
  “那……那麼……你製住了犬子,所為何來?”
  潘巧怡笑道:
  “我不是早說過了麼,我只要看誰不順眼就整誰,哼,誰叫你這寶貝兒子使我看不順眼?”
  齊用鬥哦哦了一會,道有:
  “既然……既然是如此簡單,犬子被姑娘折磨了半天,想想也該整得差不多了吧,請姑娘高抬貴手……”
  連連搖頭,潘巧怡冷笑道:
  “還早哩,他的命還沒有去掉半條,我怎捨得抬手!’’齊用斗眼珠子一轉,道:
  “姑娘這樣一意堅持,難道就不為南大俠著想?”
  潘巧怡瞟了屹立如山的南幻岳一眼,冷漠的道:
  “姓南的跟我非親非故,我為什麼要為他著想?”
  一切法寶全都用盡了,齊用鬥有些絕望地,有氣無力的道:
  “那……那麼……姑娘究竟……究竟要怎樣才肯饒了犬子?”
  笑了笑,潘巧怡道:
  “很簡單,仍然是原來的條件,你們各人把自己的雙手砍下來,我就饒了你這寶貝兒子的命。”
  齊用鬥為難的道:
  “姑娘這條件太厲害了些,能不能減少一點?”
  潘巧怡搖頭道:
  “不能少,不但不能少,而且還要加上那姓閻的兩兄抹,少一個都不行。”
  她跟齊用鬥先前所談的條件,閻立名兄妹沒有在場不曾聽到,不由莫名其妙地齊口問道:
  “你們把我兄抹扯上幹什麼?‧
  潘巧怡朝齊用鬥一瞪眼,道,
  “你去告訴他們去。”
  齊用鬥心疼他的寶貝兒子,沒奈何,只好連聲應“是”,轉對閻立名,哦哦了半晌才尷尬地把潘巧怡的條件說了出來。
  靜靜聽完了,閻立名怒極而笑,他瞅著一臉尷尬之色的齊用鬥,嘿嘿冷笑道:
  “真是有其子必有其父,有這種窩囊兒子就有你這樣膿包父親,好吧,愚兄妹的手都在這兒,誰來砍?”
  齊用鬥被罵得一張老臉成了豬肝之色,訥訥道:
  “老夫……老夫是不得已……請賢兄妹……哦……”
  閻立名雙眼一瞪,臉孔一沉,厲聲叱道:
  “齊大當家,你敢情是昏了頭啦,搞了半天,難道你還不明白這賤人是安著心作弄你的?你以為她真肯饒了你的寶貝兒子?呸!你簡直是做夢!”
  這一頓臭罵,罵得齊用鬥狗血噴頭,掙了半天才掙出聲來,訥訥道:
  “這個……這個……”
  閻立名沉聲道:
  “不用這個那個了,你瞧,姓南的都豁得出來不要這姓狄的小妞子,難道你這一方之雄的風雲角色,就捨不得一個寶貝兒子?”
  齊用鬥訥訥道:
  “這個……這個……是不同的。”
  閻立名冷冷問道:
  “有何不同?”
  齊用鬥道;
  “那妞兒並不是他姓南的什麼人,姓南的自然豁得出來,可是……超雄他……他到底是老夫的骨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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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失誤遭威脅b

  閻立名冷笑道:
  “骨肉又怎樣,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有什麼捨不得的?”
  齊用鬥瞪大著眼叫道:
  “閻老弟,你可知道,老夫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啊,當然捨不得啦!”
  閻立名“哼”了一聲,道:
  “你又不是七老八十的,難道不會再生一個?”
  齊用鬥剎時一臉愁苦之色道:
  “閻老弟有所不知,拙荊早已去世多年啦,老夫孤家寡人一個,怎能再有生育?閻少兄……”
  閻立名“噢”了一聲,擺手止住齊用鬥,笑道:
  “原來如此,不要緊,我倒有個現成的好辦法,可以解決你的難題。”
  不由喜出望外,齊用斗眼巴巴的道:
  “真的?老弟有什麼好辦法?”
  閻立名一指旁邊的狄十娘,笑道:
  “這不是個現成的女人麼?齊大當家的如果娶回去做押寨夫人,嘿嘿,瞧她長得如此標致,生出來的兒子,保險比你現在這個寶貝靈光得多!”
  齊用鬥瞧著狄十娘,遲疑的道:
  “可是……可是……她是超雄看中的,老夫……似乎不……”
  閻立名峻聲截口道:
  “不什麼,你這寶貝兒子一死,她不就是你的啦!”
  齊用鬥哦哦的道:
  “可是……可是……”
  閻立名厲聲道:
  “今日的局面很明顯的,你只能逮住一頭。決無兩全的辦法,怎樣?快下決定!”
  齊用鬥還在遲疑不決,齊超雄已然看出大事不妙,不禁哭了起來,叫道:
  “爹,你不能犧牲孩兒啊,娘臨死的時候再三叮囑,要你好好照顧孩兒的啊,求求你看在娘的份上,好歹救孩兒一命!”
  齊超雄不提他死去的娘倒還罷了,這一提,齊用鬥不禁觸動了什麼心事,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咬著牙瞪著齊超雄,半晌方斷喝道;“嚎什麼,不許提你的娘!”
  這一吼,果然把齊超雄吼住了。
  在一旁冷眼靜觀的南幻岳此際已然判斷出來,這件事情的結果是如何,當下,一咬牙,對狄十娘叫道:
  “狄姑娘,請原諒我有始無終,在這種情勢之下,我是無法再照顧你了,我只有殺盡這班惡賊為你伸雪怨氣,用他們的血來補償你的苦難了。”
  狄十娘流著淚嘶聲叫道:
  “南大哥,你就不用管我這個苦命的人啦,放開手殺這些魔鬼吧,我絕不會怪你,你對我的大恩今生是無法報答了,但願來生……”
  話未說完,閻小仙早已伸手點了她的“啞穴”,冷笑道:
  “閉上你的臭嘴,不嫌肉麻麼!”
  南幻岳怒火填膺,瞪目大喝道:
  “潘姑娘,別逗他們了,放手幹吧!”
  同一時間,齊用鬥也下了決定,暴聲叫道:
  “閻老弟,就這麼決定啦,但那妞兒你得好生看管住她,老夫必須要活的。”
  閻立名笑道:
  “齊大當家放心,決誤不了!”
  齊超雄哭著叫道:
  “爹,爹爹,你不能這樣狠心,不救孩兒,啊……”
  突然一聲慘叫!一個腦袋骨碌碌的滾落地上,再也叫不出聲來了!
  潘巧怡一劍宰了齊超雄,一腳把他的屍體踢得飛向齊用鬥那邊,嬌叱道:
  “還你的寶貝兒子!”
  眼睜睜看見兒子被人砍了腦袋,齊用斗眼都紅了,一側身讓開飛來的齊超雄的無頭屍體,大吼一聲:
  “賤人,老夫剮了你!”
  吼聲中,騰身飛撲潘巧怡!
  “且慢!”
  一聲沙啞的斷喝,陳三姑已撲了過來,獨臂橫揮虎頭鋼拐將齊用鬥攔住了。
  齊用鬥圓睜著通紅的雙跟,瞪住陳三姑,厲叫道:
  “你又來打什麼岔?”
  陳三姑沉聲道:
  “齊大當家請息怒,讓老身來收拾這姓潘的賤人。”
  齊用鬥搖頭道:
  “不行,老夫要她償還我兒子的命!”
  陳三姑道:
  “老身也是要她償我兒子的命,而且老身跟她的梁子在先,請齊大當家讓一讓。”
  齊用鬥連連搖頭道:
  “不行不行,殺子之仇,非報不可!”
  閻立名叫道:
  “你們別爭啦,一齊動手宰了這賤人不就結了!”
  齊用鬥和陳三姑聞言,如夢初醒,互相看了一眼,已然取得了默契,不約而同,霍地旋身,齊朝潘巧怡撲去!
  一聲長笑,南幻岳已閃身擋在了潘巧怡面前,沉聲道:
  “潘姑娘的事,兩位都衝著我來就是,南某人統統接下!”
  陳三姑鋼拐一頓,厲聲道:
  “姓南的,你好狂,老身非把你碎屍萬段方消心頭之恨!”
  南幻岳淡淡一笑道:
  “陳堡主,你有兩隻手的時候都贏不了我,如今你只剩一隻手了,南某倒要瞧瞧你如何碎我的屍?”
  齊用鬥雙手一揚,兩只鋼鉤膚著雪花,閃耀出森人的光芒,吼道:
  “姓南的,莫忘了還有老夫!”
  哂然一笑,南幻岳撇嘴道:
  “你十根活的指頭都被我砍了,難道這兩只死的鉤子,還會出什麼花樣不成?來吧,咱們手底下見真章,不必再在嘴皮上逞能了!”
  陳三姑和齊用鬥互相瞧了一眼,已然取得了默契,雙方身形霍地一分,面對著南幻岳,採取了鉗形陣勢,各自凋勻呼吸,準備發動攻擊。
  南幻岳目光四射,罩定了兩個敵人,反手朝身後的潘巧怡一擺,道:
  “巧怡,你去照顧著狄姑娘,這邊你就甭管,全交給我啦。”
  口氣是如此地沉穩,明顯的,他並沒將兩個強敵放在眼內,勝券在握,潘巧怡心中大定,應了一聲,仗劍緩緩退了開去,朝閻立名兄妹那邊移動。
  此時,岳太剛卻跑了過來,挨近陳三姑,低聲道:
  “堡主,你的傷口剮剛上了藥止了血,恐怕運不上勁,最好還是讓屬下與齊大當家聯手……”
  陳三姑一甩頭,啞聲喝道:
  “沒你的事,你快帶著兒郎們過去跟閻兄妹一起,把那姓潘的賤人剁了!”
  岳太剛馬屁沒拍上,只好連聲應是,轉身一招手,令著那幾個死剩的爪牙,奔向閣立名兄妹那邊去了。
  齊用鬥卻一揮手,大喝道:
  “浮圖崗的弟兄們到這邊來,大夥動手分了這姓南的屍!”
  那七八名彪形大漢轟應喏,齊仗兵刃合圍過來。
  對方人手這麼一分配,南幻岳不禁心中一驚,在他來說,倒是不懼陳三姑和齊用鬥這一幫人馬,可是,潘巧怡那方面就顯得情勢不妙了。
  潘巧怡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單是對付閻家兄妹也許不致很快落敗,但再加上“白虎堡”的一個八齒高手岳大剛和一班瓜牙,動起手來,恐怕不到十來個照面,就會非死即傷了。
  在這種情形之下,唯一的辦法就是“速戰速決”!
  主意一定,南幻岳仰面發出一聲如泣長嘯,身形驟展,快如石火電光,朝陳三姑衝去,“寒水紅”幻閃起一片耀目光芒,夾著刺人心魄的嘶風銳響,恍似一張綿密無際的天羅,眨眼工夫就將陳三姑罩在劍網之中了!
  陳三姑單手揮動虎頭鋼拐,舞起一堵如山拐影,身形展動,在劍網之中左衝右突,悅不可擋。
  這時,她滿頭白髮根根直豎,一雙老眼中厲光閃閃。咬牙切齒,好似一個擇人而嚙的厲鬼,形狀可怖至極1“錚錚錚錚!”
  雙方的兵刃發出一連串驚天動地的金屬撞擊聲,迸發出來的罡風勁氣遠遠卷出三四丈外,把地上的積雪刮得四下紛飛,幾乎把二人的身形都遮住了!
  齊用鬥一聲吼,揮動著雙手,飛身撲入戰場,腳下八方遊走,兩只鋼鉤伸縮吞吐快似電閃,又好似一雙巨蠍的毒整,一味在南幻岳的身後鑽隙蹈瑕,鉤鉤不離敵人的要害部位。
  這一來,南幻岳前後受敵,攻勢就不能完全集中在陳三姑身上了。
  若是以他這次全力發動的攻勢來說,本來是不難一舉將陳三姑擊斃的,可是,陳三姑這老太婆也豁出去啦,她此刻獨手揮拐,其威勢就跟雙手槍動之時並然二致,甚且力道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此,南幻岳一輪攻勢未能立刻奏效,等到齊用鬥一加入戰場,逼的他不能不分了些心來應付,如此一來。他那“速戰速決”的算盤就打的不如意了。
  就在南幻岳攻勢受遏的時候,潘巧怕也陷入了重圍之中。
  那閻立名和鬧小仙兄妹倆本來對雙戰潘巧怡這回事,並沒有多大把握,及至岳太剛串了白虎堡的爪牙過來助陣,這下于才心中大定,有了十分獲勝的把握了。
  閻立名原先還想拿狄十娘來威脅潘巧怡的,這樣一來,自然就用不著了,他於是吩咐呂花道:
  “呂堂主,這兒的事就讓愚兄妹和岳老兄來對付啦,麻煩你把這妞兒押後一些,免得受了誤傷,對貴大當家不好交待。”
  呂花自然樂得清閑。當下連聲應是,抓著獨十娘退到一邊去了。
  閻立名這才轉對岳太剛笑道:
  “岳老哥,你打算怎麼樣處置這個姓潘的賤婢?”
  岳太剛道:
  “敝堡主的意思是要親自收拾她,所以嘛,最好是不要把她弄死,但是,如果這賤人一心拚命的話,嘿嘿,當然另作別論,就算把她大卸八塊也並無不可。”
  閻立名笑了笑,對潘巧怡笑道:
  “潘姑娘,你聽到了沒有?想死想活,你可得好好考慮啊!”
  潘巧怡冷哼一聲,道:
  “沒什麼好考慮的,你們有什麼本事,儘管放馬過來,單打群毆,你家姑奶奶統統接下了就是。”
  閻立名又笑了笑,轉對岳太剛道:
  “岳老哥,你聽到了,這賤人既來個通吃,咱們就順著她,大伙兒一齊上,怎麼樣?”
  岳太剮“嘿嘿”笑道:
  “老弟之言,正合老夫之意,就這麼辦,大夥一齊上!”
  說著,他一揮手,那幾名死剩的爪牙身形一分,散開成一半弧形,堵住了潘巧怡的身後。
  閻立名兄妹倆也配合著岳太剛的行動,微微分開一些,跟岳太剛湊成個“丁”字形勢,將潘巧怡的正面和左右兩方都攔住了。
  潘巧怡橫劍當胸,一面默察形勢,她知道在這周圍的人馬當中,武功最差的自然要算那幾個爪牙了,但卻顧慮到他們手中都拿著各種暗器,假如從這方面發動攻勢的話,首先必定會受到暗器齊發的無情攻擊,萬一遮攔不住而中了暗器,那時就糟了,因此,她心念一轉,立即打定主意,將目標放在了閻小仙的身上。
  同時她昔日曾受閻小仙的暗算,幾乎送了性命,這一筆帳也該清算了,當下,不等敵人發動,先下手為強,嬌叱一聲,身形展動,挺劍朝閻小仙撲去!
  嬌笑一聲,閻小仙嘲弄的道:
  “姓潘的賤貨,本站娘算著你會先找我的麻煩,來來來!先敬你一把‘狐尾定魂針’!”
  笑語聲中,纖手一揚,毫光乍閃,那歹毒的“狐尾定魂針”已如電射出!
  常言道:“虎有食人心,人亦有傷虎意”,閻小仙一把“孤尾定魂針”發出之際,潘巧怡適時左手一抖,也打出了一把紫色的小鋼珠,先於她的長劍,罩向了閻小仙!
  雨般細小的暗器在半空中猝然相遇,只聽“叮叮叮叮”一陣亂響,恍似大珠小珠落玉盤,無數火花進處,盡都紛紛跌落地上!
  就雙方暗器都撞落地上的當兒,潘巧怡的長劍已如天際長虹,“刷”的朝閻小仙當胸刺到!
  這一劍,其勢又狠又準,辛辣無比,跟看閻小仙己然遵無可避,勢必酥胸開洞,血濺當場!
  卻聽閻立名冷冷叱道:
  “賤婢休得逞凶,退回去!”
  一道寒光,嘶嘶有聲,閻立名的獨門兵刃“狐齒錐”已飛截過來,“錚”然一聲,擊在潘巧怡的劍鋒之上!
  潘巧怡頓覺皓腕一麻,長劍再也遞不出去,急忙搬腕旋身,讓過了接踵面來的另一杖“狐齒錐”!
  可是,她腳步還未站穩,跟前人影一晃,岳太剛已磔磔怪笑,他那柄“雞爪鐮”上的八只倒鉤如傘怒張,朝她迎面砸了下來!
  潘巧怡逼的身形一仰,猛地擰腰貼地一個翻滾,該出八尺之遙,險而又險的逃過這致命一擊!
  磔磔怪笑,岳太剛如影隨形,跟蹤撲到,“嗆啷”一聲,“雞爪鐮”上的八只鋼鉤再次怒張開來,一招“泰山壓卵”,凌空下擊!
  敢情這老家夥丁點兒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立意這一下就要了潘巧怡的命啦!
  可是他卻沒有注意潘巧怡就在地上一個翻滾之際,左手已悄然掏出一枚銀色金屬圓筒,等到她翻了一滾,仰面朝上的剎那間,那枚圓筒的筒口也恰好對準了撲將下來的岳太剛!
  “ ”的一聲細微機括脆響,那圓筒中一蓬黑亮烏芒電射而出!
  總算他岳太剛也是個年老成精的人物,當潘巧怡左手 亮,露出那枚圓筒之時,他立即知道已經身陷危境,積聚數十年搏鬥經驗得來的靈敏反應剎時發揮出來!
  饒他反應如此靈敏,應變的動作也迅速無比,雖然將大部分的黑亮烏芒擊散了,便他的左肘卻仍然挨了一下!
  平躺在地上,仰面向上的潘巧怡也未料到這老家夥會如此凶悍靈活,等到發覺掌風撞中頓時骨痛欲裂,禁不住“哎”的叫出聲來!
  她 咬銀牙,強忍著徹骨的痙痛,又是一個翻滾出幾尺遠,方才挺腰躍身站起來,右手用力一揮,“錚”的一聲,長劍恰好將閻小仙的一柄“狐尾刀”震開了!
  岳太剛身形倒飛而出之際,左肘上似乎被蚊子叮了一口,這老家夥經驗何等豐富,立即判斷已被對方暗器射中,同時,由於那一蓬黑亮烏芒的顏色看來,必然是淬了劇毒無疑,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空中扔了“雞爪鐮”,運指如飛,將左肘通至身上的穴道點住,暫遏毒性蔓延,這才沉身落地,一面大喝道:
  “弟兄們,拿暗青子招呼這歹毒的婆娘,朝死時整!”
  那兒名爪牙轟然應了一聲,齊將手中的暗器舉起,緩緩朝潘巧怡逼去!
  另一邊的鬥場上,南幻岳本來已佔了上風直殺的陳三姑傷口進血,喘息連連,手中的鋼拐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齊用鬥雖然姦猾一些,不敢跟南幻岳正面相搏,專門找空隙抽冷子出手偷襲,但年紀大了不管用啦,三幾十招下來,他那狼狽的樣子,也就比陳三姑好不了多少了。
  可是,潘巧怡挨岳太剛的掌風撞中之時,發出的那一聲痛叫,害得南幻岳心頭一振,精神立刻就不能集中,手底下自然慢了一下,登時露出了空隙!
  齊用鬥一直就是在等的這個機會,南幻岳空隙一現,這老賊更不怠慢,身形一竄,右手鋼鉤一伸一搭,“赫”的一聲,南幻岳的左小腿肚子上登時被鉤尖拉開了一條五六寸長的口子,鮮血泉湧而出!
  南幻岳直痛的齜牙咧嘴,腳下不由自主打了個踉蹌!
  陳三姑大喝一聲,虎頭鋼拐“呼”地攔腰掃到,勢若雷霆!
  這一拐若被掃中,就算是塊大青石也得化為粉末,南幻岳自然不敢傻得硬接硬架,藉著踉蹌之勢,身子一個側濃,讓了開去,同時,右手閃電似的一抽一抖,“寒水紅”宛似一條從洞裡竄出來的毒蛇,其快無比地那麼一啄,劍尖正好啄在齊用鬥還未來得及撤回的右手關節之上!
  “哦!”
  齊用鬥,發出一聲細微的痛呼,右手自肘以下突然軟軟的垂了下來,半點力道也使不上了!
  很明顯地,他右手關節的筋絡,就這麼一下子便給“寒水紅”毀啦!
  狂吼一聲,齊用鬥奮身前撲,左手鋼鉤瘋狂遞出,扎向南幻岳的背心!
  可惜慢了一步,南幻岳已然再次翻滾出去七八之遙,挺身站了起來,同時,以迅速的手法掏了一把金創藥按在腿肚子的傷口上。
  陳三姑拚盡全力一拐沒將南幻岳掃中,她卻保持不住身子的平衡,連人帶拐“呼”,地打了個圈圈,慌的她急忙以拐拄地,才得穩住身子,張嘴直喘,再也沒有跟蹤追擊之力了。
  這邊搏鬥的動作暫時停頓之際,也就是岳太剛那面下令對潘巧怡合圍準備以暗器攻擊之時。
  微微瞟了南幻岳這邊一眼,閻立名一舉手道:
  “岳老丈用不著如此小題大作,你難道沒看出來,這賤婢吃你的掌力擊中,敢情半邊身子已經不靈光啦,只消隨便哪一位上前輕輕幾下就可以把她製得服帖了!”
  岳太剛連連點頭道:
  “對對對,還是閻老弟你的觀察力強,那就一客不煩二主,有勞賢兄妹略施妙技,拎住這賤婢啦!哦,可別忘了問她要解藥。”
  閻立名笑道:
  “岳老哥放一千萬個心,只要愚兄示要她活,除非她嚼舌自殺,否則的話,她想死也死不了。”
  強忍著左肩的疼痛,潘巧怡“呸”了了一聲,道:
  “憑你兄妹兩塊料也配?難道光靠著你的兩張嘴皮子,就能將本姑娘擒住了不成?”
  閻立名冷冷一笑,道:
  “成與不成立刻擾可見分曉,你乖乖的等著瞧吧。”
  說著,朝閻小仙一使眼色,兄妹倆身形一分,一柄“狐尾刀”,兩根“狂齒錐”遙遙指定潘巧怡,刃鋒上發出森森寒芒,令人怵目驚心!
  潘巧怡這時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麻木的左手緊捏著另一枚細小的銀色圓筒,右手斜舉長劍護住了當面要害,暗地運聚真力,準備生死一搏。
  喘過了一口氣,南幻岳沉聲道:
  “巧怡,穩著點,用不著跟他們硬拚,等我收拾了這兩個老賊,立刻就過來幫你!”
  齊用鬥冷厲池叫道:
  “姓南的少做夢,老夫立即就要分了你的屍!”
  南幻岳皮笑肉不笑的道:
  “是麼?那就別閒著,過來試試看。”
  齊用鬥朝那一群彪形大漢一努嘴,喝道:
  “你們先上,給這小子嘗嘗亂刀分屍的滋味。”
  七名彪形大漢齊地應了一聲,揮動手中的鬼頭大刀,一擁而上,狠狠地朝南幻岳撲攻過去!
  冷笑一聲,南幻岳曬然道:
  “⼳磨小鬼也泥上用場,齊用鬥,我真不知你這一方之雄是怎麼樣混出來的!”
  他話剛說完,七柄鬼頭刀已結成一幢綿密得風雨不透的刀網,遮天盞地般卷襲而至!
  一聲如泣長嘯起處,南幻岳身形乍展,翻轉如飛,“寒水紅”閃耀出萬道銀蛇,衝刺入如山的刀網之中。
  剎時間,刀光與劍芒一合,南幻岳人影俱杳!
  “錚錚錚錚!”
  一連串金鐵互擊之聲如花砲般進出,“寒水紅”幻化的銀光所到之處,彪形大漢們紛紛避開!
  “嗥!”
  慘叫聲傳出,開始有人見紅掛影!一名彪形大漢整條右膀與身體分了家,踉蹌倒退而出,“砰’然一聲,摔翻在地上,哼哼叫痛不絕!傷口處血似湧泉,立即把雪地染紅了一大片!
  “呔!”
  南幻岳一聲清叱!“寒水紅”倏地上揚“錚”一聲盪開了一柄兜頭砍下的鬼頭刀,劍芒翻卷,“刷”地一閃,持刀攻來的彪形大漢半邊腦袋不翼而飛,連慘叫都來不及吐出,人便跌跌撞撞地衝向另一名彪形大漢身上!
  那另一名彪形大漢驟不及防,登時被同黨撞個正著!“砰”的一聲大震,兩個人一齊翻倒地上!
  眨眼間,七名彪形大漢就去了三個,剩下的四名不由心頭髮怵,手腳跟著一慢,只聽南幻岳又是一聲請叱,“寒水紅”旋卷如電,在第四名大漢的胸膛前閃晃。
  “啊!”一聲撕裂人心的慘叫,這名大漢登時胸膛大開膛,心肝五臟一齊滾將出來,身子直挺挺的僕倒地上,氣繞身亡。
  眼看著手下接二連三地挨南幻岳宰了,齊用鬥簡直眼都紅啦,狂吼一聲,厲唱道:
  “姓南的,老夫跟你拚了!”
  左手鋼鉤狂揮,齊用鬥狀似瘋魔,奮不顧身的衝入戰場,一口氣攻出了七十八鉤,鉤鉤盡是朝著甫幻岳身上要害招呼!
  這老家夥敢情是當真的豁出去啦!
  南幻岳自然是不跟這老賊拼命的,他暫放棄了繼續宰殺那剩餘的三名彪形大漢,身形急遽閃動,以靈妙迅速的身法,躲閃那密如狂風驟雨般狂攻而來的鋼鉤!
  這時,陳三姑也喘息得差不多了,嘶啞地大喝一聲,單手舞動虎頭鋼拐,撲入戰圈,一招“直搗黃龍”,風雷俱發地搗向南幻岳的後背!
  南幻岳早就注意著她了,不等鋼拐攻到,一擰身閃讓開去!口中冷冷叱道:
  “你們要不要臉,群毆不成,又想用車輪戰,是不是?”
  話尚未完,已便將這三柄鬼頭刀躲過,可是,眼前一暗,一道勁風如泰山壓頂般當頭砸到,耳聽陳三姑啞聲厲叫道:
  “姓南的拿命來!”
  在這情形之下,南幻岳已無法揮劍招架,他只好一擰腰,含胸吸腹,飄身橫掠出一丈開外,讓過了致命一擊!
  磔磔怪笑,齊用鬥騰空躍起,揮手一鉤朝南幻岳的小腿鉤去!
  剛才吃了一虧,南幻岳早已防到齊用鬥有此一著,他雙腿一舉,凌空一個翻滾,身子再度飛出八尺,倏然沉落地上!
  可是,由於他這一陣翻騰搏擊,腿肚子的傷口又迸裂開來,雙腳沾地之時,頓覺一陣劇痛,幾乎站立不穩!
  就這一耽擱的工夫,陳三姑和那三名彪形大漢已然聯手撲人過來,齊用鬥也悶聲不響,掩到南幻岳的身後覷機出手,連連進擊!
  不說南幻岳這邊殺了個難解難分,且看看潘巧怡!
  由於她左肩疼痛,運轉不靈,吃的苦頭就大啦!而那閻立名兄妹倆,卻打了活擒她的主意,因此,暗器無法可施,三幾十個照面下來,已然累的她嬌喘呼呼,香汗淋漓,狼狽不堪了。
  閻立名更是缺德,他一面動早,一面嘲弄的道:
  “潘姑娘,再打下去你就得活恬累死啦,不如乖乖放下兵刃,束手就擒吧,大爺可以在陳堡主面前講個情,饒你一條小命,你看好不好?”
  潘巧怡氣得咬牙切齒的“呸”了一聲道:
  “你這廝滿口嚼蛆,不說人話,有本事就硬碰硬的拚個死活,像你們這樣打法,算哪門子的英雄?呸!簡直比狗熊都不如!哎!”
  她說話之際不免分了心,長劍被閻立名的“狐齒錐”狠狠扎了一下,幾乎脫手飛去,急忙一個閃轉,讓過接踵而至的另一枚“狐齒錐”!同時,左手奮力一抬!
  閻立名飄身側躍,笑道:
  “光是嘴硬有什麼用,剛才大爺不是給了你一下硬的了?你挨得起麼?”
  說著,閻小仙悄沒聲地一刀掃向潘巧怡的柳腰,左手毫不搶眼地中指一彈,一根細如牛毛的“狐尾定魂針”悄然朝潘巧怡的小腿射去!
  “錚”的一聲!潘巧怡扭腰一劍格開了“狐尾刀”,抬起的左手順勢一揚,“唰”的一聲輕響,一蓬黑亮烏芒電射而出!
  “哎啊!”
  閻小仙一聲痛叫,右大腿上似乎樁一群蜂子螯了一下,整條腿登時麻木了,敢情潘巧怡打出的那一蓮烏芒,差不多有一半照顧了她啦!
  “嗯!”
  潘巧怡突然悶哼了一聲,小腿抽搐了一下,嬌軀一晃,幾乎屈膝跪倒!
  那一根“狐尾定魂針”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她的左小腿!
  這一來,成了個兩敗俱傷局勢!
  閻立名突見乃妹負傷,顧不得攻襲潘巧怡,懂忙撲上去伸手扶住搖搖欲倒的閻小仙,急聲問道:
  “小仙,傷在哪兒?覺得怎樣?”
  閻小仙嬌靨煞白,喘息著道:
  “大腿上中了賤婢的烏芒,毒性很烈,快擒住她要解藥!”
  閻立名將閻小仙扶在地上坐好,一躍到了潘巧怡面前,喝道:
  “賤婢,快將解藥獻出來,饒你不死!”
  潘巧怡挺著一條腿站住,長劍前伸,咬牙道:
  “沒有解藥,姑奶奶跟你拼了!”
  “叮”的一聲,閻立名右手輕輕一揮,“狐齒錐”毫不費力地將長劍撥開,冷厲的道:
  “你也中了我妹妹的‘狐尾定魂針’,若是肯將解藥交出來,我便代你把針起出,如何?”
  潘巧怡這時已經開始感到有些暈眩,當下,冷漠的道:
  “可以,你先把針起出,我便將解藥給你。”
  閻立名搖頭道:
  “不行,你先將解藥拿來,然後代你取針!”
  閻小仙大聲道:
  “哥哥!跟她囉嗦幹嗎,劈翻了她還怕拿不到解藥麼?”
  她這裡叫聲方住,南幻岳已引吭發出一聲長嘯,身形在陳三姑、齊用鬥和三名彪形大漢圍攻之中飛快旋回,“寒水紅”的光華有如一團碩大無朋的水晶炸開,進射出無數耀目電閃,四面八方激濺而出!
  芒嘯盈耳,如削的刃風卷掃中,陳三姑等人駭然失色。紛紛撤招後躍,不敢輕攫其鋒!
  “嗷!”
  一名彪形大漢動作慢了一些,立時被寒鋒劃開了胸膛,帶著狂噴的鮮血,打著旋轉僕倒幾丈外!
  南幻岳更不怠慢,就在這空隙中一閃面過,身形飛掠,恍似天馬行空,朝潘巧怡那邊撲去!
  就在南幻岳奮力突圍過來搶救潘巧怡之際,閻立名已聽從閻小仙的吩咐,“狐齒錐”一揮直向潘巧恰當胸刺去,口中冷喝道:
  “賤婢!可怪不得大爺心狠手辣,這就送你回姥姥家!”
  潘巧怡這時連舉劍的氣力都沒有了,眼看著“狐齒錐”的森森寒芒迎胸刺來,只好拚盡餘力,猛然朝後一仰,“叭噠”一聲,登時仰翻地上!
  閻立名一錐刺了個空,冷笑一聲,疾上一步,雙手齊揚,兩柄“狐齒惟”猛地一沉,扎向潘巧怡的前胸、小腹!
  潘巧怡心中睹叫一聲:
  “完了!”雙目一閉,準備接受這悲慘的命運……
  南幻岳身在空中,眼看著潘巧怡倒在地上,可是,兩下里相隔七八丈之遙,就算他輕功再好,也無法飛渡這個距離,因為最低限度,他也要落地再次飛起方能趕到,而那時……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千鈞一髮之頃,閻小仙突然一聲驚叫:
  “哥哥!小心身後!”
  閻立名聞聲悚然一驚,急忙扭頭,眼角餘光驀見一條細長的紅影宛似靈蛇出洞般飛卷而至,距他的脖子已不足三寸!
  這一驚,當真是驚得他靈魂出竅,心往下沉,慌急中用力一扭脖頸,同時扭腰、側身、揮手,“狐齒錐”猛然上揚……
  他這一連串躲閃,招架的動作迅捷如電,反應確是靈敏超人,可是,仍然慢了一下兒,他耳聽“叭”的一聲,脖子一緊,緊跟著一個身子騰空而起……
  閻立名頓覺眼前天翻地覆,一切的景物都好似變成了一具大風車,在他眼前如飛輪轉,他想叫,但脖子恍惚上了一道鐵箍,勒得他連氣也喘不出來,哪還叫得出一絲聲音!他想掙扎,然而四肢卻用不上半點勁,只覺一顆心迅速地往下沉,然後又倏然往上升,於是……
  “叭噠”一聲巨震,一陣巨大無比的力量震撼著他,使他感到周身的骨頭好似散了一般,腦袋中“嗡”的一聲,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那條細長紅影的另一端,乃是抓在一位俊偉的美男子手中,南幻岳一眼便瞧清楚,頓時把那顆已經提到咽喉的心重又放回腔子裡,在空中大叫道:
  “唐兄來得正好,快先照顧潘姑娘!”
  來人正是“大流索”唐丹,他身形如電,一條“紅牛皮索”將閻立名纏住摔飛,一抖手,那條細長的紅影立如毒蛇入洞般縮了回來,隱入他的衣袖之中!
  不待南幻岳招呼,唐丹已然一沉身落在潘巧怡身邊,屈一膝伸手將她抄起來,急聲疲乏“巧怡,巧怡,你覺得怎麼樣了?”
  這兩聲“巧怡”,聽在她的耳中,聲音是如此的熟悉,卻又似是十分陌生,是如此之近,簡直就如同在她的心底呼喚,可是,聽來又似乎十分縹渺而遙遠,好像是在另一個世界遙遙向她呼喚!潘巧怡心頭一陣劇震,霍地張開眼簾!
  立時,一張終日縈繞在她腦誨裡的臉孔,清晰地映入眼簾!
  同時,她也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正有一半是偎在他的懷中,她激靈靈地一顫,抖著聲音道:
  “是你……丹!真的是你,噢!我……我可是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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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救星從天降

  唐丹溫柔的道:
  “巧怡,你清醒過來了,快將傷勢告訴我,好立即為你治療。”
  仍然是一片迷惘,潘巧怡訥訥的道:
  “丹!你……你……”
  唐丹溫柔之中卻加上一絲嚴肅的道:
  “巧怡,有話等一會再說吧,為你治傷要緊,快說,傷在何處?”
  這一下,她總算完全清醒了,她眼珠左右一轉,道:
  “南……南幻岳呢?”
  唐丹一仰頭道:
  “他很好,喏,不是正跟一個老家夥及一個老太婆打得熱鬧麼,看來贏定啦,哦!你快告訴我,傷在哪兒?感覺怎樣?”
  他跟潘巧怡在低聲細語,可把一旁的閻小仙膽都嚇破啦,倒是岳太剛比較沉得住氣,悶聲不響,暗地裡朝那幾名白虎堡爪牙一打手勢!
  那幾名爪牙心領神會,也是悶聲不響,悄然朝唐丹那邊掩去,各將手中的暗器舉起,瞄準了唐丹……
  陡聽一聲大喝:
  “他娘的,你們這班爪牙龜兒敢動,看老子不把你們的龜蛋都擠出來才怪!”
  隨著喝聲,一條偉岸的人影出現在那班爪牙的面前,這人手中橫著一柄三尺長的銀色尖棒,棒身上綴著二十枚銀鈴,不住發出“叮鈴鈴”的脆鳴!
  那幾名爪牙果然被來人的神戚鎮住了,硬是不敢再移動半步!
  “魯三哥也來了!”
  唐丹道:
  “不但老三,連大哥、四弟、五弟統統都趕到了!”
  可不是,那李長春的一柄青鋼斧,斧鋒正擱在剛剛甦醒過來的閻立名的脖子上,只差那麼一丁點就要切人肉裡去啦!
  而老四“黑一點”錢任飛,此時挺著一雙官筆,把岳太剛逼的一步一步往後退,根本就不敢動手。
  閻立名兩只眼睛鼓得比牛卵還大,死瞪著脖子上的那柄“青鋼斧”,哦哦的道:
  “你們休想倚多為勝,大爺還有一個人質在手裡,快把這傢伙拿開,咱們好好的談談!”
  “呸”的吐了口濃痰,李長春沉聲道:
  “少做你的清秋大夢,那個不男不女的傢伙,早就被咱們老五放倒啦。你手上哪還有什麼人質,乖乖認栽,老子也許會大發慈悲,饒你一命!”
  閻立名勉強扭轉脖子朝看管狄十娘的呂花那邊望去,果然發現呂花已直挺挺的僕倒在地上,而狄十娘則正在跟一個手持長棍的壯漢說話,樣子顯得十分高興,可見對方並未虛言恫嚇。
  他眼珠一轉,欸聲嘆了口氣道:
  “好吧,認就認栽,大丈夫能屈能伸,咱們這筆帳日後再慢慢算,哦,朋友,您貴姓大名,是哪一方的英雄好漢,務請賜知,以便將來找您討債。”
  李長春朗聲笑道:
  “老子姓李名長春,來自四川,你朋友不妨記清楚,只要你有本事來討債,老子隨時恭候。”
  閻立名冷哼了一聲道:
  “很好,在下記住了,哦,閣下總可以把尊斧拿開,讓在下起來了吧!”
  李長春哈哈一笑,正待提起“青鋼斧”,卻聽唐丹叫道:
  “不行,大哥,巧怡中了他妹妹的毒針,如今小弟已把毒針起了出來,但仍須問他的妹妹要解藥,這時可放他不得。”
  李長春“哦”了一聲,轉望著閻立名,冷冷問道:
  “咱們老二的話,你聽見了?”
  閻立名道:
  “聽是聽見了,但解藥在舍妹身上,你們該直接找她商量才對,這事在下恐怕無能為力。”
  李長春怒道:
  “放屁,你是哥哥,難道她敢不要你活了嗎?快問她要!”
  閻立名無哥奈何的高聲道:
  “小仙,把解藥給他們吧!”
  閻小仙咬咬牙道:
  “不行,我也中了那賤婢的毒,除非她也把解藥給我,否則休想。”
  李長春怪叫道:
  “好傢伙,他娘的,你以為這是做買賣,可以討價還價是麼,呸!你們是輸家,莫忘了你倆兄妹的命都是捏在我們手裡,快把解藥拿出來,否則你這個哥哥馬上沒命!”
  閻小仙恨聲道:
  “不拿就是不拿,你把咱們殺了也是不拿,哼,贏家又是怎麼樣,咱們大不了把命給你們,但你們莫要忘了,那賤婢可就得給咱們墊棺材底啦!”
  李長春冷笑道:
  “好個潑辣的賤人,老子宰了你,然後搜你的屍體,不怕找不到解藥!”
  閻小仙冷笑道:
  “姑娘身上藥瓶子多得很,你知道哪瓶是解藥?又是如何用法?嗯!”
  這兩句話,果然把要長春唬住了,他抓了抓腦袋,只好把目光朝唐丹望去,而唐丹也拿不定主意,低頭對潘巧怡道了:
  “巧怡,你的意思怎樣?”
  潘巧怡嘆了口氣道:
  “給她吧,仇恨實在不應再結下去了,丹,請你在我的佩囊裡取一只綠色小瓷瓶出來,好麼?”
  唐丹點頭應諾,揮手人她的佩囊裡,摸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翠綠瓷瓶,道:
  “是不是這個?”
  潘巧怡道:
  “不錯,倒一顆丹丸出來交給李大哥。”
  唐丹於是把丹丸遞給韓順道:
  “大哥還要守住那小子,你把這顆丹丸拿給閻姑娘,交換她的解藥吧。”
  韓順接過丹丸,走到閻小仙身邊道:
  “喏,解藥在此,快把你的拿出來。”
  閻小仙搖頭道:
  “不行,我要等家兄恢復自由,解藥才能拿出來。”
  韓順怪叫道:
  “他娘的,你這不是得寸進尺了麼?”
  潘巧怡道:
  “丹,請李大哥放了閻立名吧,他不是已經認栽了麼,又何必再為難他呢?”
  唐丹怔怔地望著潘巧怡,不解的道:
  “巧怡,你變啦,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好說話了?”
  潘巧怡淒然一笑道:
  “是麼?欸,大概是這些日子來,我經歷得太多啦,尤其是再見到你,使我覺得世上一切都不重要了。”
  又是一怔,唐丹的臉上終於浮起一抹欣慰的微笑,頷首道:
  “巧怡,我很高興聽到你這幾句話,嗯,那就依著你吧!”
  抬頭朝李長春叫道:
  “大哥,就依了閻姑娘,把她的兄長放了吧。”
  李長春一揚“青鋼斧”,沉聲道:
  “小子,算你命大,起來!”
  閻立名一挺身站起,抬手摸了摸脖子,冷笑道:
  “閣下別神氣,咱們慢慢瞧就是!”
  說著,揀起扔在地上的“狐齒錐”,悻悻然走到闖小仙身邊,冷聲道:
  “妹妹,解藥給他們,這筆帳以後再算。”
  閻小仙“嗯”了一聲,道:
  “我的眼睛有些瞧不清楚了,不知陳堡主跟齊大當家那邊的情勢如何?”
  閻立名一時猜不適他妹妹這話的用意,只好扭頭望了一眼,道:
  “瞧樣子,姓南的已經佔盡了上風,陳老大婆和齊老頭就快完啦。”
  閻小仙“唔”了一聲,伸手人懷中掏出一只白色小瓶。打開塞子湊近鼻孔聞了聞,然後倒出三粒紅色丹藥,交給閻立名,道:
  “哥哥,把這解藥跟他們換吧,記住,一手交 手,可別上當啊!”
  閻立名道:
  “你放心,為兄自有分寸。”
  接過三粒紅色丹藥,轉對韓順道:
  “朋友,咱們一手交一手,誰也不准使姦。”
  韓順“哼”了一聲道:
  “筒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誰像你那麼多的心眼兒,喏,你把解藥放在我手心裡,我也把解藥放在你手心裡,這樣,該沒話說了吧?”
  閻立名皮笑肉不笑的道:
  “好,咱們就這麼辦。”
  二人交換過了解藥,韓順轉身回到潘巧怡身邊,將三粒紅色丹藥交給唐丹,唐丹拿朝鼻孔一嗅,只聞到一股辛辣的氣味,不由躊躕起採,拿不准是不是真的解藥,一時間倒不敢交給潘巧怡服食。
  潘巧怡卻嫣然一笑道:
  “怕什麼呢,人家都不怕我弄假,難道我們還不相信人家麼?”
  唐丹聽她這麼一說,只好把三粒紅色丹藥送到潘巧怡唐邊,她一張嘴,把丹藥吞入腹中。
  郝邊,閻小仙也將解藥服下,一時間,這兩邊的人都靜了下來,眼睜睜地等待著變化……
  陡聽岳大剛一聲斷喝:
  “你們這班人,呆在那兒幹嗎,還不快接應老太君!”
  那幾名跟“銀鈴串”魯子雄對峙著的白虎堡爪牙聞聲擰頭瞧去,俱不禁心頭一緊,更不搭話,齊地倒縱而起,在空中 扭腰,向南幻岳飛撲過去……
  魯子雄一聲怪叫:
  “他娘的,龜兒子哪裡去?”騰身便待追趕……
  唐丹急喚道:
  “老三且慢,南大俠那邊由他自己解決,我們千萬不可插手!”
  魯子雄聞言,驀然想起了南幻岳的脾氣,只好剎住了身形,遙遙監視著那邊情況的變化。
  這時,南幻岳的“寒水紅”正漫天飛灑,八方閃幻流轉。身形旋翻如電,將陳三姑和齊用鬥及三名彪形大漢殺得東躲西閃,幾乎已沒有還手之力了。
  那幾名白虎堡爪牙飛身撲到,陳三姑奮力攻出一拐,伏地滾了開去,讓出了一線空隙,那幾名爪牙立即舉起手中暗器,瞄準了南幻岳,扣動扳機!
  “    !’一陣繃簧響聲,數十點寒星,如驟雨般從那一線空隙中飛射進去,似乎要將南幻岳一下子吞沒了!
  激鬥中,南幻岳乍聽到岳大剛的大叫,他已然提高了警覺,一見陳三姑伏地滾開,立即知道危機到了,當下,不等暗器射到,也跟著一伏身,貼地飛竄,緊跟著陳三姑追擊過去!
  “噓噓噓!嗤嗤嗤!”的異嘯之聲大作,那數十點寒星就像蝗蟲一般,險而又險地從南幻岳的上空飛掠而過,竟然全數招呼在那三名彪形大漢的身上了!
  “啊!哎!嗯!”凡聲慘叫痛哼之下,那三名彪形大漢登時栽翻地上,滾了幾滾,隨即氣絕身亡!
  齊用斗眼見手下傷亡淨盡!不禁老眼通紅,厲吼一聲,奮不顧身地飛撲南幻岳,獨手飛舞,鋼鉤急揮,勢如狂風,疾似閃電,落向南幻岳身上,全是不顧命的打法了!
  擰身急閃,南幻岳長嘯如泣,“寒水紅”掠地飛卷而起,一溜電光飛閃,夾著撕裂人心的銳嘯,迎著齊用鬥一掠而過!
  “哦!嗷!”
  齊用鬥發出一聲不似出自人口的慘嗥,整個胸膛被“寒水紅”割裂開來,帶著一道血泉,身子從南幻岳上空直竄過去,飛出一丈多起,“砰”的摔落地上,接連翻了兩三個翻滾,這才寂然不動!
  被鮮血染紅了半截身子,南幻岳 個鯉魚打挺,“砰”的一聲巨響,陳三姑回身一拐劈下,卻以一發之差,砸在南幻岳身邊的雪地上,將地面砸了個尺多深的坑穴!
  南幻岳屈一膝半跪而起,右手一揮,“寒水紅”好似雲中的電光一閃,“ 刷”一聲輕響,陳三姑的兩條小腿齊膝削斷了!
  “寒水紅”這柄寶劍實在太快了,陳三姑挨了一劍,當日只覺雙膝以下微微一涼,卻是毫無痛楚,根本就不曉得兩條小腿已經和她脫離關係了!
  等到她抽起虎頭鋼拐,打算攔腰掃擊南幻岳,用勁扭腰揮拐之時整個上半身突然飛旋而起,但兩只大腳仍然釘在地上,一陣徹骨劇痛這才湧上心來,她禁不住“哎”的慘叫了一聲,虎頭鋼拐“當”的掉在地上,而她卻帶著兩道血箭,飛拋出三丈開外,“砰”的砸在地上!
  那幾名白虎裡爪牙一見老主人受了重傷,俱不由大吃一驚,一齊拋了手中的弩匣,各挺兵刃飛撲過來,吼喝如雷般朝南幻岳攻去!
  南幻岳施展神威殺了齊用鬥,砍斷陳三姑的雙腿,這一陣子折騰使得他小腿上的傷口迸裂得更大,鮮直早已連靴子都濕透了,同時,真力也損耗得很。
  此刻他半跪在地上,剛想喘一口氣,而那幾名白虎堡的爪牙已不容他有喘息的機會,如狼似虎地猛攻過來了!
  眼看兵刃已快臨頭,南幻岳一咬牙,不退反進,伏地一滾,竟然向著那幾名白虎堡的爪牙飛濃過去,“寒水紅”就像是一條昂首吐舌的“鍋鏟頭”毒蛇,發出“噓噓”的刺耳厲嘯,離地一尺高低,疾逾閃電,飛掃而出!
  那幾名白虎堡的爪牙全沒料到南幻岳會來這一手,等到各人的兵刃砍空,瞥見地面白光如電之時,想躲已經來不及!
  “噢!啊!哎!哎唷……”一陣撕裂人心的慘叫痛嗥響徹原野,那兒名白虎堡的爪牙登時跟他們的老主人遭了同一命運,各人的一雙小腿都齊膝被“寒水紅”削斷了!
  “砰砰!砰砰!”一陣地動山搖,那幾道白虎墨的爪牙紛紛飛撲出兩三丈,摔砸在雪地上,哀叫翻滾,迸冒的鮮血剎時將雪地染紅了一太片!
  陳三姑一面在地上掙扎,一面嘶聲叫道:
  “南幻岳,你好狠,快補老身一劍,否則我做鬼也不饒你!”
  可是,南幻岳這時已累得連揮劍的氣力都及有了,蹲坐在地上,不住的大口大口喘氣,對老太婆的嘶叫,連眼角都不去撩她一下。
  這邊的搏鬥剛剛停止,那邊的閻小仙已長長地籲了口氣,一躍而起!
  閻立名急忙問道,
  “小仙,你的毒完全解了?”
  閻小仙點頭笑道:
  “不錯,潘姑娘的解藥可真靈,我已經完全沒什麼啦,咱們走吧。”
  李長春喝道:
  “慢著,潘姑娘還不曾好轉過來,你們不能走。”
  閻小仙莊容道:
  “我的藥沒有潘姑娘的好,所以要慢一些,可是,咱們這時非走不可,不然的話,等南幻岳調息好了,咱們就沒命啦,相信你們既然已答應饒了咱們,就不會讓咱們被姓南的宰掉,是麼?”
  李長春回頭望瞭望唐丹,唐丹低聲對潘巧怡道:
  “巧怡,你這時覺得怎樣?可不可以放他們離開?”
  潘巧怡皺了皺眉,道:
  “不知怎的,藥力好像到現在還未行開,既然他們說得這般可憐,我們就好人做到底,讓他們走吧。”
  唐丹只好答應,對李長春點了點頭,李長春一揮手,道:
  “你們走吧!”
  閻小仙一扯她哥哥的衣袖,也不道謝一聲,轉身疾奔而去。
  奔出了七八丈,她卻突然止步,轉過身來,揚聲叫道:
  “餵!餵!對不起,我這時才想起來,剛才給那姓潘的賤人吃的並不是解藥,而是我獨門祕製的‘子午斷腸丹’,要到午時,毒性才會發作,她將立即肝腸寸斷而亡,你們趁早為她準備後事吧,再見啦!”
  說到後面幾句,她跟閻立名已騰身倒飛出去。
  “再見”二字盪漾空際,兩人的身影已經遠出十幾丈外了!
  李長春一聲怒吼:
  “好個卑鄙惡毒的婆娘,哪裡去!”
  吼聲中,飛掠而起,施展絕頂輕功追撲過去!
  唐丹更是急怒交並,一蹦而起,大叫:
  “老三你照顧著巧怡,我去追這賊婆娘!”
  一面叫著,身形一展,捷逾閃電,竟然搶越過李長春,同時,右手一揚,一縷細紅影已電掣般筆直飛出,朝著閻小仙卷去!
  可是,終歸是慢了一步,同時雙方的距離又遠,饒他唐丹的“大流索”長達五丈,迅似奔電,也是無可奈何,連閻小仙的邊都沾不上!
  一逃一追,雙方幾個起落,便都消失在原野裡了!
  南幻岳正在喘息,聽得這邊一鬧,不由吃了一驚,抬頭 望天色,只見一輪濛濛日影已快到中天。
  當下,顧不得體力尚未恢復和小腿的疼痛,站起來瘸 瘸的奔到潘巧怡身邊,蹲下來道:
  “別怕,我身上帶的有‘白朱雀’!”
  一面說,一面從懷中摸出那只小小玉盒來。
  望著滿身血污狼藉的南幻岳,潘巧怡憐惜的道:
  “幻岳,你可設什麼大礙吧?”
  舐丁舐嘴唇,南幻岳勉強 笑道;
  “沒什麼,就只小腿上那一點點皮肉之傷而已,喏,先給你解毒再說。”
  他打開了玉盒的蓋子後,卻不由一怔道:
  “我倒忘了花瓣已經沒有啦,幸好花蕊還在,正好……”
  臉色剎時壹褐灰白,滿巧怕一手抓住南幻岳,慚抖著說:
  “什麼?花瓣沒有了?”
  南幻岳道:
  “是呀,這雜花共有六瓣,給了焦大藏三片,後來我中了姓閻的賤人的毒針,吃了一片,今天給他兄妹兩片,只剩下花蕊了,嗯,難道功效不一樣?”
  潘巧怡一下子像全身都洩了力一般,緩緩鬆開了抓住南幻岳的手,茫然地道;“完了!完了!我原先所以這樣鎮靜,就是想著你身上有‘白朱雀’可解我的毒,卻沒想到……欸,這下子全完啦!”
  南幻岳急了道:
  “你說……這朵花蕊不管用?”
  潘巧怡道:
  “花蕊只有駐顏之效,對解毒卻是一點用也沒有,欸!”
  她嘆了口氣,又道:
  “如今連命都保不住了,駐顏又有何用,老大爺真是會捉弄人啊!”
  南幻岳懊喪的道:
  “都是我該死,怎會把僅有的兩片花瓣給了那兩個畜牲!”
  潘巧怡幽幽的道:
  “那也不能怪你,你怎會知道有今天的事情發生呢?何況你也沒料到我會來幫你的,是不?”
  點點頭,南幻岳道:
  “這倒是真的,巧怡,這次的確虧得你來了,不然,我可就砸在這兒啦。”
  驀然抬頭望著魯子雄,南幻岳有些不解的道:
  “魯三哥,你們怎生的這般巧法?”
  舐了舐嘴唇,魯子雄笑道:
  “自從你走後,我們實在不放心,於是大夥一道南下,到你的‘莫塵山莊’去拜訪你,但我們到達之時,那位楊姑娘說你已經動身來到這兒來啦,所以,我們就趕來了。”
  南幻岳笑道:
  “幸好你們趕來了,不然就糟啦。”
  咬咬牙,魯子榷恨恨的道:
  “好個屁,到頭來還不是把事情弄砸了,害得潘姑娘……”
  幽然一笑,潘巧怕截口道:
  “別再說抱歉的話了,只要獲得你們兄弟的諒宥,不再記恨於我,我就是死了,也甘心無怨啦。”
  這時,狄十娘怯怯地走了過來,關心的道:
  “南大哥,這位姐姐真的沒有辦法救治了麼?你得趕緊想個法子啊,她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的罪過可就大啦,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了。”
  甫幻岳道:
  “不要著急,相信李、唐二位必定能將那兩個畜牲追回來的。”
  搖了搖頭,潘巧怡慘然一笑道:
  “靠不住,那姓閻的既然安了心要害我,怎會讓李大哥追得到呢,哦!幻岳,可不可以抱著我,我覺得有些冷哩!”
  這時,南幻岳也顧不得面前有什麼人了,伸手摟住潘巧怡的纖腰,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柔聲道:
  “這樣是不是舒服些?”
  點點頭,潘巧怡滿足地一笑道:
  “舒服得多了,幻岳,你不恨我吧?”
  急急搖頭,南幻岳道:
  “我怎會恨你呢,倒是你不再恨我就行了。”
  潘巧怡嫣然笑道:
  “我倒不是真的恨你,那一天生你的氣,事後想想的確不應該,所以……”
  南幻岳道:
  “所以你就轉來找我了?”
  嗤的一笑,潘巧怡佯嗔道:
  “厚皮,誰找你來著!”跟著卻幽幽一嘆,道:
  “欸!想不到這一見面,反成了永別,人生的事,真的難料啊!”
  南幻岳安慰道:
  “用不著這麼悲觀,天無絕人之路,我相信老天爺絕不會讓咱們就這樣分手,是麼?”
  潘巧怡哽咽了一聲道:
  “其實能夠死在你的懷裡,幻岳,我也就很滿足了……”
  說著身子突然一個寒顫。南幻岳忙用力把她抱緊一些,同時抬頭望瞭望日色,不由焦急起來,可是,一丁點辦法都沒有,直恨不得把大陽往回拖,好讓潘巧怡的時限延長一些。
  潘巧怡喘了口氣,忽然想起來道;
  “哦,我忘了那個白虎堡的老兒也中了我的一枚毒針,幻岳,把我的解藥給他一顆吧,也好讓我少造些孽,好麼?”
  南幻醫十分不情願地從她懷中取出那只翠綠小瓷瓶。倒出 顆解藥去交給魯子雄,道:
  “麻煩三哥把解藥給那岳太剛送去,叫他帶了快死的陳老太婆滾回‘白虎堡’去吧。”
  魯子雄接過解藥,轉身朝岳太剛那邊奔去。
  卻聽韓順突然一聲歡叫道:
  “瞧,大哥二哥回來了,咦,還有兩個是什麼人?’’南幻岳抬頭望去,只見遠處四條人影飛奔而來,領先的正是李長春跟唐丹,後面的兩個竟然足“鬼見愁”楊貪和焦大藏!
  一絲絕望的感覺浮上心頭,南幻岳喃喃自語道:
  “看樣子他們並沒有追到閻家兄妹,可是,那兩塊活寶又是幹什麼來了?”
  潘巧怡道:
  “幻岳,你說什麼,又來了什麼人啦?”
  南幻岳道;
  “楊貪跟焦大藏啊,這兩個寶貝在這時候跑來,不知又要打什麼鬼主意了。”
  潘巧怡道:
  “是他們兩個?說不定有希望啦……”
  說話之間,李長春等人已然來到,韓順高聲道:
  “大哥二哥,解藥拿到了沒有?”
  李長春喘呼呼的道:
  “沒有,可是……”
  韓順抖道:
  “怎麼,沒有?那兩個狗東西呢?”
  李長春道:
  “死啦!”
  韓順大驚道:
  “死啦?這豈不是……”
  李長春這時已停了下來,喘息著道:
  “別急別急,救星來啦,潘姑娘有救了!”
  這時,焦大藏和楊貪已一掠上前,蹲在潘巧怡身邊,焦大藏“嗨”了一聲,咧開大嘴道:
  “南幻岳,潘姑娘,還記得咱們不?”
  南幻岳笑道:
  “二位這副寶相,就是化了灰也不會忘記,你們跑來幹什麼?”
  焦大藏圓瞪著一雙牛眼道;
  “來幹什麼?來救你的渾家呀!”
  南幻岳“哦”了一聲,道:
  “我想起來了,敢情那三片‘白朱雀’花瓣,二位還沒有吃掉?”
  焦大藏腦袋搖得撥浪鼓般,大聲道:
  “那樣寶貝的東西,沒事怎能亂吃,我跟老大一人一片,喏,正好多餘一片,快給你的渾家吃下去吧!”
  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只白玉小匣來,打開匣蓋,拈了一片‘白朱雀’花瓣遞給南幻岳。
  南幻岳這時已無暇道謝,接過花瓣,塞入潘巧怡嘴裡,道:
  “巧怡,快吞下去,好生坐正了,慢慢調息,我該好好謝謝他們二位啦。”
  楊貪“嘖”了一聲,道:
  “南大俠,你田這話就是見外了。”
  南幻岳把潘巧怡扶坐在地上,然後站起來,抱拳莊容道:
  “楊兄,話不是這樣說,救命之恩豈能不謝,二位請受小弟一禮!”
  他一揖到地,卻把楊貪和焦大藏慌的還禮不迭,焦大藏嚷道:
  “老南,你怎地跟咱們來這一套,你不是誠心損咱們麼?”
  南幻岳正色道:
  “焦兄,小弟足誠心致謝的,請想想,若不是二位,巧恰這時恐怕已經毒性發作,慘死當場了!”
  焦大藏道:
  “那東西本來是你送給咱們的,如今只不過是用得其所罷了,根本用不著謝的。”
  楊貪“嗯”了一聲道:
  “大藏,你說話的技巧倒是大有進步啦!”
  牛眼一瞪,焦大藏怪叫道:
  “怎麼?難道我說得不對?”
  楊貪笑道:
  “誰說你不對了,我的意思是稱讚你說的恰到好處,完全跟我想說的一樣,你瞪什麼眼?”
  南幻岳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道:
  “說真的,二位怎地會來得這般巧法,真的是恰到好處,難道二位會未卜先知不成!”
  楊貪道:
  “說穿了也沒什麼,咱們在路上聽說齊用鬥那老家夥被你吃癟了不甘心,竟然傾盡浮圖崗的財富,到處勾結人手來對付你,所以咱們就是來瞧瞧,看看南兄有沒有用得著咱們的地方。
  “就是有那麼巧,半路上剛好碰上閻家兄妹被這二位追得亡命飛逃,於是,咱們就將他們兄妹堵住了……”
  南幻岳“嗯”了一聲,截口道:
  “對了,閻家兄妹倆呢?”
  李長春恨聲接口道:
  “那兩個狗東西也真狠,眼見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竟然雙雙自碎天靈而亡,死也不肯交出解藥來,若非焦大俠……”
  焦大藏連連搖手道:
  “這位老哥請不要把這銜頭加在咱身上好不好,當時如果不是聽你老哥說是潘姑娘中了毒,咱們也不會這樣急吼吼地跟你們趕回來的。”
  楊貪目光四下一掃,道:
  “嗯,瞧這兒的情形,顯然齊用鬥那一夥已經都給南兄擺平啦。”
  點點頭,南幻岳籲了口氣道:
  “這次總算徹底解決了,但贏得也不容易,差點兒小弟就砸在這兒啦。”
  楊貪“哦”了一聲道:
  “莫非另外還有什麼扎手人物?”
  南幻岳道:
  “可不是,連白虎堡的陳三姑也來了。”
  焦大藏“哦”了一聲道:
  “我的王爺,這個老太婆可不好對付,如今她人呢?”
  南幻岳道;
  “她被我製下兩條小腿,一只肐臂,已經被她的手下背回去了。”
  焦大藏大拇指 豎,道:
  “老南,真有你的,我老焦是心服口服,沒得話說。”
  說話之間;只聽潘巧怕長長地籲了口氣,睜開跟簾,站了起來,南幻岳忙扶住她,關切的道:
  “巧怡,完全好了?”
  嫣然一笑,潘巧怡連連點頭道:
  “沒事啦,只不過還有些疲倦而已。”
  說著,掙開南幻岳的手,轉對楊貪和焦大藏深深一福,道:
  “大恩不言謝,我惦記二位一輩子就是啦!”
  慌忙還禮,焦大藏哦哦的道:
  “潘姑娘你又來啦,剛才老南不是已經謝過了麼,咱們怎受得這許多!”
  楊貪還了一禮,望著南幻岳道:
  “看來,這兒已經沒咱們的事了,該告辭啦!”
  南幻岳道:
  “這怎麼行,諸位哥兒為著小弟的事,不遠千里而來,怎能就這樣一走了之,無論如何也要移駕蝸居,喝兩杯水酒才是道理。”
  李長春道:
  “我們來的時候已經叨擾過楊姑娘一頓了,怎麼好意思又去打擾!”
  南幻岳笑著一指潘巧怡道:
  “諸位吃過楊玲弄的飲食,但還不曾品嘗過她的手藝呢!”
  側顧潘巧怡,含笑問道;
  “怎麼樣,你大概不會讓李大哥他們失望吧?”
  潘巧怡望了唐丹一眼,低頭笑道:
  “我那兒味鄉巴佬的菜式,怎敢跟楊姑娘比,不過,如果各位大哥肯賞臉的話,我將盡力而為就是啦!”
  焦大藏一拍大腿,洪聲笑道;
  “這就行,潘姑娘,憑你長得這麼俊,整治出來的酒菜還會差嗎,沒得話說,我跟楊老大這一頓是吃定了!”
  南幻岳笑道:
  “還是焦老哥痛快,咱們這就動身,大概今兒晚上就可以趕到蝸居,痛飲……”
  話未說完,陡聽一個陰冷無比的聲音截了進來,冷冷的說道:
  “不必了,你那蝸居早就完蛋啦,你就在這兒等著痛哭吧!”
  眾人聞聲俱不由一怔,齊地掉頭朝話聲來處裡去,目光觸處,南幻岳禁不住心頭劇震,臉色為之一變!
  敢情他們只顧到歡喜地圍在一起說話,竟沒留意到來了一幫子令人驚心動魄的人物!
  距他們不遠處,出現了五個人!
  站在量前面的赫然竟是楊玲和狄修成!緊貼著二人身後,居然會是那已經被南幻岳施了禁制手法的古瀟然!
  在古瀟然旁側,並肩屹立著一個高瘦,一個矮胖,長相獰厲,一臉凶悍之氣的中年人。
  看情形,南幻岳用不著去猜就知道他的“莫塵山莊”毫無疑問已正如人家所說,完蛋啦!
  狄十娘乍見老父出現,不由悲喜交集,尖叫一聲:
  “爹爹!”
  顧不得小腳伶仃,搶著奔了過去……
  南幻岳一把將她拖住,沉聲道:
  “慢著,不能過去!”
  狄十娘叫道:
  “我爹來了,為什麼不讓我過去?”
  南幻岳道:
  “令尊不是自己來的,乃是被人強迫著押了來的,事情未弄清楚,你千萬鎮靜,不可衝動。”
  那邊的古瀟然“嘿嘿”笑道:
  “南老弟,你果然夠聰明,一眼就看出來啦,嘿嘿!那就快點過來把事情弄清爽吧!”
  南幻岳冷哼了一聲道:
  “古瀟然,你莫忘了我在你身上已動了手腳,施下了我的獨門禁製手法,哼!你的命等於還捏在我手心裡,他娘的,你神氣個屁!”
  古瀟然,哈哈一笑,一指身旁的一高一矮中年人,得意的道:
  “南老弟,有這二位在,你那自詡為獨門手法的絕學,就得變作微不足道的小玩藝啦!”
  南幻岳瞧了那兩個中年人一眼,扭頭問楊貪道:
  “楊兄,小弟眼拙得很,你可認得這兩個傢伙?”
  楊貪神色凝重的答道:
  “這兩人都是跟你我齊名,位列“七大煞君’,那高個子名叫謝天,有個外號叫‘毒手修羅’,掌上功夫據說十分厲害,那矮子更是陰險毒辣,複姓宇文,單名一個化字,號稱‘人魔’,這兩個人一向在塞外橫行,不知怎的會在這兒現身,南兄需得小心些才好。”
  南幻岳點點頭,道:
  “原來是這兩個寶貨,不要緊,小弟自信尚能對付得了。”
  說完,上前幾步,目注楊玲道:
  “玲!這是怎麼回事?你沒吃什麼苦頭吧?”
  櫻唇一噘,楊玲沒好氣的道:
  “怎麼回事,人家不是已經都告訴你啦,你想想,在這種情況之下,哪有不吃苦頭的?”
  南幻岳咬了咬牙,強笑道:
  “不要緊,等一下我要他們加倍補償就是了,玲!我們的‘莫塵山莊’究竟怎麼樣了?”
  楊玲恨恨的道:
  “給這姓古的一把火燒光了!”
  南幻岳臉色變了一下,沉聲道:
  “也不要緊,咱們可以再修一座,哦,對了,你沒受什麼禁制吧?”
  楊玲正待開口,古瀟然已搶著說道:
  “南老弟,別盡在窮蘑菇了,我本來是想製她穴道的,但宇文老哥說用不著,讓她逃也逃不了,這樣子你該滿意了吧?”
  南幻岳冷哼了一聲道:
  “很好,瞧在這一點,等一會教你死得舒服些,姓古的,你打算怎樣,說吧!”
  姦猾猾的一笑,古瀟然眯著眼道:
  “很簡單,只要你把我寫的那三張讓渡大理府三處店面的憑證交還給我,我就把楊姑娘和這個狄老頭兒交給你,你說公道不公道?”
  南幻岳連連點頭道:
  “公道,公道,公道之極,旁的還有沒有?”
  古瀟然笑道:
  “沒什麼了,當然,你想敲我的五萬兩黃金,千顆明珠,翠玉百件等等,那是甭再提了,是麼?”
  南幻岳冷哼了一聲道:
  “那倒說不定,除非你死不了,否則的話,我還是要去拿的。”
  古瀟然笑道:
  “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那些東西已經另外有人掛了號啦!”
  南幻岳一瞪眼道:
  “誰?”
  古瀟然抬手 指謝天和宇文化,神色莊重的道;“就是這二位老哥,你想想,若不是這樣,我會這麼快就恢復自由了麼?”
  南幻岳哼了一聲道:
  “那是我陷在那鬼山洞裡三年的代價,別人休想染指!”
  古瀟然忙陪笑道:
  “是是!我的都說完啦,該您老了!”
  南幻岳哼了一聲,望著謝天道:
  “閣下又有什麼指教?”
  謝天扳著臉孔道:
  “你跟古瀟然狗皮倒灶的芝麻綠豆小過節老子不管,反正他那批財寶老子和宇文兄是要定了,同時,老子有一樁事情要告訴你和你的這些朋友,希望你們好好聽著!”
  “哦”了一聲,南幻岳淡然一笑道:
  “瞧閣下說的這般慎重,想必是樁了不起的大事了?”
  “不錯!”話聲一沉,謝天緩緩道:
  “老子跟宇文兄在塞外呆膩了,要到中原來創一番事業,正好佔瀟然願意把他獲得的那批財寶送給咱們,這一來,開創事業的經費是不成問題了,但咱們人手不夠,所以,頭一個就想到了你……”
  笑了笑,南幻岳插道:
  “閣下這想法,本人深感榮幸,但不知閣下打算開創的是什麼事業?有何地方需要本人效勞的?”
  謝天冷冷道:
  “你少在老子面前耍貧嘴,告訴你,老子跟宇文兄要統一天下武林,成立一個聯盟大會……”
  南幻岳“哦”了一聲,插嘴嘴道:
  “閣下這主意很好,可是,誰來當這盟主呢?”
  謝天神色一整道:
  “除了老子跟宇文兄,還有誰能勝任?”
  南幻岳正待開口,楊貪已怪叫起來道:
  “呸!憑你們這兩塊料也配!”
  謝天目光一掃,冷冷道:
  “你是誰?膽敢如此無禮?”
  楊貪嘿嘿冷笑道:
  “你連我是誰都不認得,還想當什麼武林盟主,豈不令人笑掉了大牙!”
  南幻岳道:
  “這位楊老哥人稱‘鬼見愁’,跟閣下和本人一樣,也是名列‘七大煞君’之一,當然敢對你無禮啦。”
  謝天點頭道:
  “嗯!原來是楊貪,很好,老子準你加入聯盟,共圖大業就是。”
  楊貪哼了一聲道:
  “我要是不願意呢?”
  謝天沉聲道:
  “不願加盟的人就得死!”
  楊貪冷笑道:
  “你倒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嗯!”
  謝天冷峻的道:
  “是否如此,馬上你就知道了,餵,南幻岳,你的意思怎樣?”
  南幻岳皮笑肉不動的道:
  “如果我也跟楊兄一樣呢?”
  謝天沉聲道:
  “那就也是一樣,死!”
  南幻岳冷然道:
  “很好,那你閣下不妨站出來,讓咱們瞧瞧你到底有什麼本事,敢自封為天下武林盟主!”
  謝天傲然道:
  “有何不可,老子早就知道你們這些浪得虛名之人,不吃點苦頭是不會服帖的。”
  一擺手,對對古瀟然道:
  “把這妞兒跟老頭帶到 邊去,免得礙手礙腳!”
  古瀟然連聲應是,道:
  “可是,我那些讓渡憑證……”
  謝天冷冷道:
  “你放心,他跑不了,反正死活都有你的。”
  古瀟然喏喏連聲,押著楊玲和狄修成,退到一邊去了。
  南幻岳低聲對楊貪道:
  “你有沒有把握?”
  楊貪沉吟著道:
  “聽說這兩個傢伙很難纏,贏,我是沒什麼把握,但相信在百招之內不致落敗……”
  南幻岳轉問焦大藏道:
  “你呢?”
  焦大藏抓抓腦袋道;
  “我跟楊老大一樣,大概拼個幾十招還可以。”
  李長春道:
  “我們幾兄弟去打個頭陣如何?”
  南幻岳搖頭道:
  “不行,這一仗就得見分曉,諸位老哥的好意小弟心領了。”
  這時謝天和宇文化已經緩步行了過來,謝天嘿嘿冷笑道:
  “哪個先來送死,商量好了沒有?”
  南幻岳低聲對楊貪和焦大藏道:
  “小弟剛才搏殺齊用鬥他們,真力損耗得很厲害,又受了點傷,一直沒空好好調息,只好麻煩二位先上去跟這個傢伙周旋一下,小弟立即調息運功,大概在五六十招的時間內就可以完全恢復,那時就由小弟來對付他們。”
  楊貪和焦大藏點頭會意,雙雙出陣。
  南幻岳又對李長春等人道:
  “麻煩各位過去把古瀟然看牢,提防他狗急跳牆。”
  潘巧怡道:
  “我留下來替你護法好麼?”
  南幻岳搖頭道:
  “不,你在旁邊我會分心,你還是跟李大哥他們一起吧,好好照顧楊玲,嗯,趨這機會你跟她先熟識熱識,不是很好麼,這幾就麻煩韓五哥陪著狄姑娘兼替我護法就行了。”
  李長春等人應命,緩緩朝古瀟然那邊移動,一面散了開來,監視著古瀟然的舉動。
  南幻岳抬頭一望,但見就這幾句活的工夫,楊貪和焦大藏已跟謝天、宇文化這兩個魔頭動上了手!
  楊貪一對短蛇矛纏住了謝天的兩條手臂,焦大藏赤手空拳,仍是施展那一招“魁星踢鬥”銳不可擋地逼得宇文化的一柄奇形兵刃“剜心刀”毫無用武之地!
  看這情形,當真的一時半刻之內是難分勝負,南幻岳放下心來,盤膝坐在地上閉目運功調息。
  不多一會功夫,那邊的戰場上開始有了變化,楊貪的兩柄短蛇矛已由猛烈的攻勢逆轉開來,被謝天的一雙堅逾精鋼的長臂逼得團團亂轉。
  而焦大藏的情形就更糟了,他那獨一無二的一招“魁星踢鬥”的反覆施展之下,已被宇文化看出了破綻,頓時威風盡失,幾乎連自保的力量都沒有了!
  迭遇險招,焦大藏渾身汗出如漿,一面東逃西躲,一面禁不住破口大叫道:
  “南老大,這傢伙扎手得很,你再不來我可完蛋啦!”
  楊貪“呸”了一聲,吼道:
  “你這棍球,窮吼個屁,不怕分了南兄的心,那才真的完蛋啦!”
  焦大藏叫道:
  “真的不行啦,我……哎……”
  一聲痛嗥,他只顧得說話,卻冷不防挨了宇文化一刀,膀子上登時皮開肉綻,鮮直直冒,痛得他齜牙咧嘴,怒吼一聲,騰空而起,雙腳一連踢出二十七腿,總算把宇文化又逼退開去!
  可是,當他的二十七腿施完,氣力也跟著用盡了,“砰”的一聲巨響,整個人栽落地上,宇文化一聲冷笑,挺刀撲上,兜心一刀扎下……
  陡聽一聲長嘯,一道電光疾閃而至,“當”的一聲金鐵交鳴,宇文化連人帶刀被這電光震得踉跑倒退三步,焦大藏死裡逃生,一骨碌爬了起來,大叫道:
  “南老大來得正好,否則我老焦這下子就得歸位啦!”
  南幻岳也不理會焦大藏是如何的狼狽,趁著宇文化身形未定,腳步未穩的這一瞬間,在空中一個盤旋,“寒水紅”抖得筆直,恍似密雲中的雷霆,凌空下擊!
  “哦!”
  宇文化連對方的人影都不曾看清楚,已然被這快得無可形容的一劍透胸穿過,只悶哼了半聲,便僕跌地上,當堂氣絕身亡!
  南幻岳沉身落地,拔出穿在宇文化胸膛的“寒水紅”,大喝道:
  “楊兄請退,把這廝交給小弟!”
  楊貪急揮蛇矛,逼開了謝天,撤身疾退,南幻岳晃身一閃,填補了楊貪的位置,更不搭話,撮口發出一聲如泣長嘯,“寒水紅”抖起一蓬光雨,修忽包卷了他,頓時形成了一道渾圓的光體,“嘶”聲長射而起,宛如一條經天長虹,迎著飛撲過來的謝天射去!
  一雙堅逾精鋼的雙臂急揮如輪,幻起漫天掌影,夾著 波一波的腥毒掌風,謝天把看家本領“千毒手”施展開來,打算一舉將南幻岳擊潰!
  一瞬間,長虹與掌影一合“嘩”聲波震,銀光亂顫,南幻岳身形倏現,在如山掌影和令人窒息的腥毒罡風之中暴騰三丈,而他剛剛騰升,精芒驟閃,像是漫天的雷電交加,形成一度扇形的光矢往下猛烈地狂掃!
  空氣中立即響起一陣撕裂人心的異嘯,在一旁的古瀟然駭然大叫道:
  “謝老哥當心,這是‘千魂滅’啊!”
  遲了,他的叫聲尚在空際盪漾,那漫天下擊的雷霆電耀已然全數穿透進謝天的如山掌影之中,登時爆起一陣“噗噗嗤嗤”的震天巨響!掌影與光華交織成一幢混亂無比的形象,根本看不清哪是劍光,哪是掌影了!
  僅僅是那麼一剎那,在連串的震擊聲中,夾雜著一擊輕微的悶哼,頓時,群山俱寂,一丁點聲音都沒有了!
  兩條人影僵直的對立著,南幻岳鐵青著臉,“寒水紅”斜垂著,劍尖上一滴血緩緩滴落地上。
  謝天的一雙毒手緊摀在胸口上,嘴巴張得大大的,卻是發不出半點聲音,兩只眼珠子幾乎要凸出眼眶來,死死地瞪著南幻岳,忽然,他身子抖了一下,“砰”的一聲,便直挺挺的僕在地上了!
  這一仗,由開始到結束,只不過就是那麼一眨眼之間,但卻把四周觀戰的人看得目瞪口呆,連呼吸都停止了。
  就在這如死的寂靜中,突然響起潘巧怡的一聲嬌叱:
  “姓古的哪裡逃!”
  眾人悚然一驚,齊地目光急移,只見古瀟然一手夾著楊玲,已然飛掠五六丈遠,而第一個起步追趕的就是潘巧怡!
  南幻岳大喝一聲,緊跟著騰身急追過去,但相距實在太遠了,眼看著古瀟然又已逃出了好遠!
  突見潘巧怡猛地一抖手,長劍化虹而飛,捷逾閃電,竟然在她奮盡平生之力一擲之下,飛越五六丈距離,“刷”一聲刺入古瀟然的背心上,透胸面出!
  慘叫一聲,古瀟然“砰”的砸落地上,把楊玲摔得連翻了幾個跟頭,差點就昏了過去。
  潘巧怡一掠上前,急忙扶起楊玲,關切的道:
  “楊玲姐,摔傷了不曾?”
  楊玲活動了一下手腳,感激地一笑道:
  “還好,只擦破了一些皮,哦,是姐姐那一劍救了我,真謝謝你啦……”
  正說著,南幻岳已飛掠而至,眼看楊玲無恙,不由籲了口氣,道:
  “巧怡,你那一劍多危險,萬一……”
  楊玲搶著道:
  “人家救了我,你還好意思怪人家,咦!瞧你叫她叫得怪親密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南幻岳臉孔一熱,哦哦的道:
  “這個……這個……哦,現在不忙談這些,回家後再慢慢告訴你就是了。”
  這時,眾人都已趕了過來,狄十娘緊緊依在乃父懷中,又是哭又是笑的不知試說什麼才好,狄修成也是老淚縱橫,口中“乖乖,寶貝”的叫個不停!驀地,焦大藏“嗨”了一聲,怪叫道:
  “這兒的事都完啦,南老大,你說請咱們喝兩杯的話該兌現啦!”
  楊貪道:
  “瞧你這個饞鬼,你沒聽見南兄的‘莫塵山莊’已經被人家毀了麼,你還好意思窮吼?”
  南幻岳忙笑道:
  “不妨事,不妨事,我相信蝸居的房舍雖然毀了,但藏在地窖裡的幾十罐陳年茅台仍然無恙的,咱們可以在廢墟上痛快地喝個不醉無歸!”
  焦大藏拍掌大笑道:
  “妙妙妙!就這麼辦,咱們喝夠了就幫你重修房子,等房子蓋好了嘛,哈哈!還要加倍的好好喝一頓!”
  楊貪一瞪眼道:
  “還想喝,喝什麼?”
  焦大藏擠眉弄眼地目光一掃楊玲和潘巧怡,笑嘻嘻的道:
  “喜酒啊!南老大,對不對?”
  經他這麼一說,眾人不由哄然叫好,一齊鼓掌大笑,那歡笑之聲,在原野中一波一波的傳出老遠,老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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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如來八法

第64章 是友猶敵
第65章 兩全其美
第66章 以戰絕仇
第67章 絕奪奇陣
第68章 恩怨連綿
第69章 化敵為友
第70章 情仇交至
第71章 血雪相映
第72章 宿鳥驚夢
第73章 伏兵四起
第74章 以殺止殺
第75章 血雨腥風
第76章 瞬息生死
第77章 灰飛煙滅
第78章 綿綿此恨
第79章 雙飛俱落
第80章 心死黃河
第81章 英雄肝膽
第82章 以命搏仁
第83章 豪意熱情
第84章 曾是相識
第85章 舊恩情切
第86章 三連之劍
第87章 掌毒劍寒
第88章 三虹落塵
第89章 雪映名城
第90章 手足誼深
第91章 幽幽情孽
第92章 君子之道
第93章 赫赫邪神
第94章 雲山來雁
第95章 誓盟連心
第96章 柔情蜜意
第97章 蹄揚舊土
第98章 神鬼之威
第99章 凌雲山莊
第100章 以德報怨
第101章 烽火再起
第102章 血影戰魂
第103章 多少依依
第104章 揚帆東去

此帖於 2008-06-03 06:07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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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是友猶敵

  龍虎追魂束九山亦下意識的往側旁稍稍移出兩步,醜陋而猙獰的面孔上,有著一絲迷惑,他也同樣的揣測不定,面前這位名震江湖,對自己亦恩亦仇的火雲邪者,到底存著什度企圖?
  自然,束九山不會忘記,首日挫敗於江青手下的一幕,這深印在他心版上的烙痕,是多度鮮明啊!
  緩慢的,江青終於行至二人中間,他勉強自嘴角擠出一抹晦澀的微笑,語聲有些亞的道:“二位,死者已矣,萬事俱了,難道早年的陳債舊怨,至今還不能化解麼?”
  束、裴二人,料不到江青會說出這句話來,因為,照二人與江青的惡劣關係看來,他原該袖手旁觀,隔山觀虎鬥才對啊!
  君山獨叟裴炎暗中籲了口氣,稍然以袍袖拭去鬢角的汗漬,在無形中,他已對江青生出一絲好感。無論如何,對方總是在千鈞一髮的關頭,將他自生死邊緣上拉回來的,而且,言詞之中,好似並沒有含著顯明的惡意。
  龍虎追魂束九山獨目倏睜,疑慮的道:“江青,老夫闖盪江湖數十年,陣仗也見得多了,卻不用閣下前來教訓,咱們昔日舊賬,暫閣一旁,你突然至此,到底是何用心?”
  江青劍眉微皺又舒,沉聲道:“束九山,你與君山獨叟之事,本來與在下毫無牽連,在下原可袖手一旁,任由二位相殘至死,但是,在這白雪皚皚的地面上,染上太多的血腥卻與武林中冤冤相報的怨仇一般,顯得太過殘酷與愚蠢了些,如能了斷這一筆事過境遷的舊怨,不是比那殺戳流血要來得祥和得多麼?”
  束九山聞言之下,額際青筋暴起,僅存的獨眼中兇光隱射,語聲中充滿仇的道:“姓江的,你說得倒輕鬆,老夫這一只招子,便如此平白吃裴老兄剜去麼?”
  君山獨叟裴炎不甘示弱,怒道:“束九山,你休要出口傷人,本教主向來不吃這一套!”
  龍虎追魂束九山大吼一聲,雙臂猝揮,龍虎雙矛宛如驟起的數十道電光,怪蛇般復又溜瀉向裴炎身上。
  橫在中間的江青,幾乎在束九山動手的同一時刻,兩手十指應勢彈出,十道晶瑩的劍形勁氣,亦適時迎上,而這時,君山獨叟方始舞起手中的“紅玉鎖骨鞭”急擋。
  在一連串的緊密暴響過後,龍虎追魂束九山已踉蹌蹌退出三步,他口中粗厲的叫道:
  “好哇,江青,你果然幫起裴老兒來了,媽的,這也算是你成名江湖所做的手麼?老子心意已決,豁出這條命也要鬥鬥你這乘人於危的鼠輩!”
  江青以一招天佛掌法中的“金頂佛燈”擊退束九山,卻並未趁勢而進,他冷冷一哂,道:“束九山,你用不著如此大呼小叫,江青如若存心架梁,大可單獨尋你比試,憑我火雲邪者,大概尚無庸以二敵一吧?”
  束九山微微一徵,尚未及答話,江青又冷然道:“做事不可太狠,逼人不能過絕,束九山,江某與那位裴大教主亦有舊隙未清,並非為他出頭頂碴,江某如此行事,只是不願眼看二位這身辛苦多年練成的絕技,為了一點仇恨而永埋黃土!”
  龍虎追魂束九山目中兇光又熾,滿口鋼牙咬得格格直響,但是,他這次卻沒有貿然行動,氣極大吼,道:“江青,你這叫行俠仗義,還是叫大發慈心?難道老夫一只招子,竟如此不值錢麼?”
  江青微微搖頭,束九山又叫道:“姓江的,老夫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那幾手功夫,老夫我自認不足比擬,但卻決不含糊,閣下如有興致,盡避挑個地方,老夫我準定捨命陪君子,刀山劍林也去玩一趟,不過,老夫與裴炎這剜目之仇,卻請你千萬不要插足其中,這種慷他人之慨的方便,實不是大丈夫的磊落行徑!”
  束九山語氣之間,難然仍透著狠辣,但已有一絲緩和的意味。
  江青移目一瞥默立於傍,面上毫無表情的君山獨叟,沉聲說道:“束九山,假如你已取回代價,是否便可以罷手不戰?”
  龍虎追魂東九山聞言之下,不覺有些迷惑,他稍微遲疑了片刻,始道:“這個自然,但是老夫卻並未取回代價。”
  江青冷冷一笑,道:“尊駕這只招子的代價,須要如何償還呢?”
  束九山毫不考慮的脫口吼道:“簡易之至,只要裴炎老鬼一命相抵!”
  君山獨叟勃然色變,濃眉怒剔道:“容易,容易,老夫一命在此,束九山,你有能耐,便不妨過來取去。”
  不過君山獨叟裴炎心中甚是雪亮,他知道在十年以前,龍虎追魂束九山的武功已自非同小可,與自己亦僅是一線之差,十年後的今天,龍虎追魂於絕嶺苦練的結果,實已超出君山獨叟之上。
  這也是說,君山獨叟若非有意外的奇蹟,落敗於敵人之手,只不過是一個時間上的問題罷了。
  而裴炎更明白,此次“失敗”的意義,則定然是生命的結束但是,以君山獨叟橫行江湖數十年的威望來看,利刃相加亦不能稍有合糊,否則,他日後焉能再有顏面見人?
  江青早就看出君山獨叟此刻實已色厲內荏,但是,在江青的內心沃深處,卻蘊孕著另一計劃,於是,他迅速站立到一個可以同時拒退二人的角度,冷然道:“束九山,閣下那只眼睛,所索求的代價亦未免太大了。”
  束九山怒瞪了君山獨叟一眼,悻道:“姓江的,這他娘的又不是做生意,豈能討價還價?你又何苦非要淌這趟混水?”
  江青雙眸倏睜。大聲道:“束九山,尊駕可以自去,十年之仇,尊駕早已報還。”
  龍虎追魂束九山不由滿頭霧水,他驚疑了一刻,忽然破口大罵道:“江青,你縱然武功高絕,也不該如此調侃老夫,媽的,裴灸尚好生生的站在那兒,老夫幾時報過仇了?”
  江青望著束九山唾沫橫飛的大嘴,慢條斯理的道:“七環手武章已死於你雙手之下,赤陽判官郭芮亦重創成殘,難道說,這一條半人命,尚抵不過你一隻眼睛麼?”
  束九山一時語塞,面孔漲紅,他嘴唇翕合了幾次,始大叫道:“好,好,江青,你如想橫裡插入老夫與裴炎這件恩怨之中,亦不用如此轉彎抹角,來吧,二位便一起上,我姓東的認了!”
  江青面色逐漸轉寒,他生冷的道:“束九山,你果真要一意孤行麼?你毫不感念以前江某未乘人於危之舉麼?”
  東九山全身一震,好似洩了氣的皮球,他喃喃自語:“是了,是了,我曾說過再次相見,必然報答他那次不殺之義…………但是…………但是我的眼睛…………被裴炎活生生剜出的眼睛…………這十年的仇恨煎熬…………便如此平白了斷不成?”
  江青實在是不得已,他原是個最不甘示思於人的俊彥,但是,目前不甩比法,怎能阻止眼前這場一觸即發的流血事件?又怎能達到他內心深處那個企望呢?
  江青知道,龍虎追魂束九山,難然惡名遠播,以手沾滿血腥,然而,卻是個恩怨分明,一諾千金的江湖硬漠,只有以恩相挾,方可能環轉這場無法避免的血戰。
  雪地上。站著這三個人,沒有一絲聲息,誰也沒有說話,但是,顯然空氣中充滿了緊張與沉悶………
  三個人有三個不同的想法,有三種回異的心情,而最難於抉擇和激動的,便是龍虎追魂束九山。
  緘默,寂靜,清冷,緊張,混合著寒風,在四周飄拂,游移,驀然一條鮮紅如毒蛇般的光影,疾如西方天際的閃電般,迅捷無匹的點向正垂首深思的龍虎追魂東九山背心的“志堂穴”。
  來勢是如此迅速,幾乎在光影閃晃的同一時尚,那雕成骨骼形的沉重鞭頭,已到達束九山背後寸許之處。
  夜空中的流星。也不及江青的行動快捷,他腦中突然掠過一個奇異的念頭,而在這意念尚未再次通過他的大腦時,雙掌已驟然展出。
  一溜閃爍的星芒,滲合著如滿月也似的銀弧,如神跡般自江青的掌勢中飛出,擊向那條宛如怪蛇似的紅影之上。
  “蓬啪”一聲脆響過處,那條紅色長鞭已猝然吃江青掌力震起三尺,而執鞭突襲之人君山獨叟裴炎,亦同時悉哼了一聲。
  倉促中,龍虎追魂拚命躍出三尺,他措手不及之下。形感顯得十分狼狽。
  束九山身形始出,腳尖一點地面,滴溜溜一個大轉身,兩條寒芒隨著他身軀的迴轉,立時射至君山獨叟身前!
  江青雙目微轉,故意大呼道:“餵!停手,停手…………”
  二人那裡肯聽,瞬息間,已如電光石火般互相攻拆了十餘招之多!
  龍虎追魂束九山此刻暴怒若狂,招狠式猛有如江河決堤,滾滾不絕,口中亦在不住的大吼道:“江青,你親眼看到了,這便是靈蛇教教主的君子作風與手段,媽的,卑鄙齷齪,下流無恥………”
  君山獨叟裴炎原想於束九山分神思慮之際,猝起難發頭,以期一舉得手,永絕後患,但是,如今卻事與願違,反而更加觸動了對方的仇恨與憤怒。君山獨叟這種舉止,在武林道義上是絕對說不過去的,他這時理虧於人,只有硬著頭皮,傾力與束九山相搏。
  白雪在二人逐漸沉重的腳步下四散飛楊,這兩位名重一時的黑道高手,此時頭頂上俱是熱氣騰騰,他們已將全身功力貫注於四肢之上了。兵器的光影成片、成線、成點,腿勢如山、如椿、如環、如弧,在連綿不絕的疾攻猛打中,有著狂風暴雨般的威勢。
  五十招過去
  江青雙目一瞬不瞬地,盯在二人幾乎已不可辨認的奇妙招式上,紅的鞭身,在兩道彎曲的矛光中縱橫、翻飛。忽地龍虎追魂束九山身形騰空而起,口中厲嘯連連,龍虎雙矛精芒大盛,有如驀然閃射的電光,奇速無比的攻向君山獨叟喉頭要害,雙足倏起,才緊接著瑞向敵人腹部“堅絡三焦”。
  這乃是束九山苦研的龍虎雙矛法中,最犀利的招式之一,“極西神火”!
  君山獨叟裴炎驟覺滿目寒光閃掣,銳風如錐,不由大喝一聲,偏身外掠,右手“紅玉鎖骨鞭”,抖得筆直,一式“大羅一現”戳向束九山前胸,左掌中指突出,點向敵人僅存的右目!招式歹毒之極!
  江青神色一凜,急忖道:“是時候了!”
  身隨意動,他那瘦削的身軀,立即有如鬼魅般飆然潛入戰鬥龍虎追魂束九山的語聲,亦同時厲的響起!
  “呵呵,久違了,又是定坤指!”
  剎那間,人影橫飛,呆響不絕,狂笑、悶吭、冷叱,混成一片。
  半晌。
  龍虎追魂束九山愕然立在地上,兩手所執的龍虎雙矛,在他雙臂的垂直下,泛著寒森森的光芒,而他面孔上的神色,除了驚愕外,顯然尚包含有感激與欣悅一種滿足後的欣悅。
  君山獨叟裴炎,卻以左手緊摀腹部,面孔因痛苦而扭曲著,原先的冷酷與嚴酸,已全然被一層焦黃的頹容所掩蓋。
  於是,站在二人中間的江青,灑脫的一揮手,道:“束九山,你滿意了吧?這剜目之仇,還有餘恨未消麼?”
  束九山忽然搶前兩步,深深一揖,語聲有些激動的道:“江青,老夫老夫對尊駕的大恩永難忘懷…………老夫萬難逆料,尊駕竟會在老夫生死一發之際,賜於援手,適纔老夫那招藏於“極西神火”之內的“丹頂腳”,雖可取去裴老匹夫狗命,但老夫這僅存之目,亦必然會傷在他那定坤神指之下………尊駕竟於此危急當兒,出手擋開裴老匹夫之定坤神指,使老夫能報此十載深仇,實令老夫感激莫名…………”
  江青用左手搓揉著右腕,微微一笑道:“罷了,適纔在下以一記“鐵橫鎖”擋開那定坤神指,到現在為止,腕骨尚疼痛欲裂哩…………”
  束九山連忙褪下套在手上的雙矛,又自懷內摸出一包藥粉,急步行上,誠摯的道:
  “江………兄,老實說,老夫直到現在還摸不透尊駕出面干預老夫與裴炎所結仇怨之事,其真意為何,但老夫絕不妄加揣測,尊駕先後二次賜惠老夫,已足令老夫終生銘感,消除一切舊怨…………”
  江青回頭一望此時已坐倒地下,滿面痛楚之色的君山獨叟裴炎,微微搖頭一嘆,接著說道:“束兄,在下本意,原是想要化解兄台與裴老兒的這場仇恨,但卻不想這裴炎恁般狠毒,竟以卑陋手段,自背後突襲兄台,老實說,在下實與兄台素未交善,但卻對兄台那磊落心性十分欽佩,故而危急之下,稍加援手,兄台卻無庸如此客套,這裴老兒雖為一教之主,與兄台之光明行徑相較,又不知相差幾許了。”
  束九山聞言之餘,心中十分受用,呵呵笑道:“兄弟,咱們真叫不打不相識,若非兄弟你出手相助,老夫那“丹頂腳”怎能蹴中裴老匹夫?呵呵,又怎能保住這僅存的一目?若非兄弟你臨危賜助,老夫尚真不敢相信兄弟你會與老夫站在一方哩…………”
  他說罷,眼看到手中藥粉,不由啊了一聲,笑道:“呵呵,老夫幾乎忘了,這包藥粉乃是老夫精心自製,對活血凝骨俱有奇效,兄弟,你快敷上。”
  江青笑著接過,邊問道:“束兄,那裴灸向有活命之望麼?”
  龍虎追魂束九山聞言,回頭怒瞪了已然面如金紙,浮氣如絲的君山獨叟裴炎一眼,傲然笑道:“兄弟,你休要看斐老匹夫此際尚能呼吸,呵呵,不出一時三刻,他便會七竅流血而亡,老夫這“丹頂腳”異常狠辣,乃是專挑敵人下腹陰脈,死狀宛如中了天下劇毒“丹頂紅”,裴老匹夫或者尚可多挨片刻,但是,亦丕過多受些活罪罷了。”
  江背微微一哂,又道:“他好似連話也說不出了?”
  束九山大笑道:“中了老夫『丹頂腳』之人,只想多喘兩口氣,那裡還會有精力講話?”
  江青將紙包內的黑色藥末敷於右腕之上,裝做漫不經心的問道:“束兄,大仇已報,未知束兄今後有何打算?”
  束九山忽然嘆息一聲,仰望灰黯的雲天,悠悠說道:“不瞞兄弟,老夫對江湖生涯,早已厭倦,此次復出江湖,全為報那十年前三芝山下剜目之仇,如今仇湔恨雪,心事已了,老夫即日便要趕至塞外長白山,與一故友相偕隱居,終老天年…………”
  江青深深頷首,沉聲說道:“但願束兄此去,能使遊林泉之間,飽覽山川之勝,以塞外大漠平原,冰河瑩雪奇影,滌淨束兄胸中塊壘,更為修心養性奠定良基。”
  束九山如有所思,若有所悟,沉思片刻,他忽然道:“兄弟,此間已經無事,吾等何妨尋一酒肆,對酌幾杯?一面消消寒氣,更可把晤長談,只怕日後你我相會之期,迢遙難定了。”
  江背正待答話,忽然掠身而起,躍至倒臥丈許之外的赤陽判官郭芮身前。
  束九山正自瞠目不解,江青已太息一聲,道:“束兄,赤陽判官已然死了。”
  龍虎追魂束九山不由微凜,急步上前,道:“奇怪,老夫僅將他剌傷成殘,並未予以致命之擊,為何竟然死去?”
  江青緩緩蹲向地下,略一驗視,搖頭道:“他是咬斷舌根自絕的,欸,這赤陽判官性烈如火,想是自知成了殘廢,悲憤過度,不願苟生下去其實,我輩習武之人,皆將一身所學,視為第二生命,一個習武之人在驟然間變為殘廢,即等於剝奪了其一生作為,活著尚有何意義?欸,死了也罷,死了也罷…………”
  龍虎追魂束九山被江青說得一陣訕然,他低頭一看赤陽判官那青絮的面孔,怒突的雙目,已知斃命多時了,而在此刻,束九山又能說什麼呢?
  江青用手撫合了赤陽判官怒睜不眼的雙眸,站起身來,向束九山做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苦笑。
  束九山微微移目他視,低聲道:“兄弟,咱們走吧?”
  江青向倒在地下的三個靈蛇教高手一望,目光極快的掃過尚在出氣如絲的君山獨叟裴炎,又落在束九山血漬斑斑的肩頭上。
  他輕輕說道:“束兄,你肩頭的創傷?”
  束九山笑道:“不妨,這是以裴炎一條性命換來的,何況又僅是表皮之傷呢!”
  “束兄,氣溫酷寒,是麼?而且,只怕又快要下雪了。”江青淡淡的說。
  束九山不明江青語中含意,茫然點頭。
  江青沉聲道:“束兄,在下祝你一路順風。”
  束九山徵愕的望著江青,詫異的問道:“兄弟,你不與老夫同飲一杯麼,咱們此別之後,只怕再會之機很渺茫了。”
  江青讓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這笑意是奇特的,有一種微妙的情感滲雜其中,但是,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了悟這奇妙的微笑內包含了什麼?
  於是,江青行近兩步,誠摯的握住束九山的雙手,道:“束兄,冰天雪地,寒風眨骨,在下實不忍這三具也暴置冰雪之上,而在下日來連遭變故,心緒煩亂,更不宜與束兄合飲掃興,別矣,別矣,但願束兄今後能長憶你我今昔之情誼,緬懷之餘,時時以上天好生之德為念,莫再起殺戮之心。”
  龍虎追魂束九山愴然卓立,白髮蕭蕭,目光黯淡,他好似感觸到很多,又好似十分空虛。
  良久
  束九山用力與江青互相緊握,語聲微顫的道:“兄弟,我去了,願你珍重”
  江青懇切的道:“是的,你也珍重。”
  於是,龍虎追魂束九山那魁梧的身影,倏而飛掠五丈之外,回頭揮手,又疾奔而去,瞬息間,就消失在雪地冰天中。
  江青默默獨立,目注束九山身影消逝之後開始籲出一口深深長氣,他又佇立了片刻,忽然躍身而起,在四周急速的繞行查視起來。
  四周仍是靜寂的,除了地下的躺著的三個人,除了江青,沒有任何一個人影,甚至連一只微小的生物也法有。
  於是,江青滿意的笑了,大步往君山獨叟臥身之處行來。
  天空仍是灰黯而陰鬱的,而北風,卻吹拂得更起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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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兩全其美

  君山獨叟靜靜的趴在雪地上,雙目緊閉,面孔青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如果你沒有仔細察察他那輕微起伏的胸部,那麼,你準會以為這只是一具僵硬的體。
  江背輕鬆地蹲下身軀,向君山獨叟凝視了片刻,雙臂在剎那間伸縮六次,拍在君山獨叟腹部“堅絡三焦”之上。
  於是,這位奄奄一息的靈蛇教教主,竟奇蹟似的籲出一口氣。
  江青頓時面露喜色,低喝一聲,一把將君山獨叟提起,右掌掌心迅速地貼在他背心“命門穴”上。
  如煙霧似的絲絲白氣,開始在江青頭頂飄起,他腳下所踏的冰雪,也在極速的溶化。
  片刻後
  君山獨叟裴炎那形如癱瘓的身軀,已微微抖動起來,毫無生氣的面孔,亦緩緩泌出一層紅暈。
  江青又是一聲大喝,右掌用力一頂,將君山獨叟置於地上,他向裴炎的面孔一瞥,然後十分滿意的走開。
  江青尋到一處較為高亢的所在,以雙手之力,在極短的時間內掘成兩個深坑。於是,他輕輕搖頭太息一聲,將死去的赤陽判官郭芮及七環手武章,分別埋入那兩個掘就的深坑中。
  潮濕而冰冷的泥土,遮住了這兩個曾經名斐一時的江湖高手,然後,皎潔的白雪又被堆積在上面,兩個簡單的墳墓,就這麼完成了。
  沒有深沉的哀禱,也沒有鮮花果食和冥奠,惟一點綴這場淒涼的葬禮的,只有江青無言的惋惜,與默默的悼念。
  靜默中,一個低微的響聲,起自江青身後,顯然,這聲音是出自一個人類口中,而且,出聲之人必然是身罹疾痛。
  江青不必回頭知道那是誰,他悄悄轉過身來,目光徵瞬,已看到那險死還生的君山獨叟裴炎。正艱辛的坐起身軀,滿臉驚疑的向他注視著。
  裴炎的面孔上病色未褪,獨帶青白,他那失去光彩的瞳仁大睜著,嘴唇在微微翕合,好似要說什麼,又沒有力氣說出來。
  江青灑然抬起腳步,輕輕一跨,便飄至裴炎面前。
  “裴大教主,閣下仍是十分奇異,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是麼?”江青沉聲說道。
  裴炎面孔上起了一陣微小的痙攣,他正想努力開口,江青已一擺手道:“閣下目前最好不要說話,請先以本身真氣疏導血脈流轉,老實說,閣下已等於自鬼關門前前過一轉回來了。”
  江青稍稍一停,見裴炎果然已依言運功調息,他微微點頭,又道:“閣下運功之際,且由在下將眼前之事述說一遍;其實,閣下以為下腹“堅絡三焦”要穴已遭到重創,這卻是一種錯覺,閣下所以會受創倒地,其實並非被龍虎追魂之『丹頂腳』踢中,嗯,乃是在下的一種小小手法,以『離火玄冰真氣』中之『玄冰氣』反震之力!”
  盤膝運功的君山獨叟裴炎神色一變,閉住的眼微微動,江青已自一笑道:“裴大教主,閣下不用如此緊張,若在下對教主你含有惡意,則適纔便用不著施展那瞞天過海之計了,閣下想想,如果龍虎追魂那一記『丹頂腳』蹴實,閣下尚會活到現在麼?”
  裴炎沒有出聲,但由他逐漸放鬆的面孔肌肉上,可以看出這位靈蛇教教主心中的疑慮已減輕不少。
  江青微微一頓,續道:“龍虎追魂東九山施出的那招『極西神火』,已在閣下迎上的『大羅一現』中互相抵消,但是,他暗藏於招式中的『丹頂腳』與閣下猝然使出的『定坤指』,卻是二位彼此間不及躲閃的,換句話說,束九山的『丹頂腳』可以使閣下喪命,而閣下的『定坤指』亦可將他僅在的獨目剜出,令其終生殘廢,這是個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的桔果,裴大教主,在下分析得對麼?”
  君山獨叟裴炎嘴角微動,仍舊沒有出聲。
  江青長長吸了一口氣,又道:“在下為了化解二位這場仇怨,乃於千鈞一髮之際,以迅速的手法,用右腕格開閣下使出之『定坤指』,以左掌硬接束九山踢向閣下腹部的『丹頂腳』,更以偷天換日的手法,將『玄冰真氣』聚至手背,在剎那間逼入閣下『堅烙三焦』之內,造成閣下受創之狀,東九山因為當時緊張過度,心神紊亂,故而未曾察覺,在他想來,卻以為在下僅是單獨替他擋過了閣下一指,而不知在下亦在同時為閣下硬接了他那一腳。江青一望君山獨叟已有了轉機的面孔,接著道:“束九山又看到閣下受傷倒地,便越發相信在下為他擋過一指後,他那一記『丹頂腳』已奏奇功,於是,他相信大仇已報,乃於適纔返回關外,隱居不出,這樣一來,非但這場仇怨得以化解,而閣下更可以免去日後之憂了,不過,在下對施用於教主你身上的這條『苦肉計』卻感到有些抱歉。”
  江青娓娓說完後,君山獨叟裴炎也恰好調息完竣,他緩緩睜開雙目,然而,目光卻並不像江青想像中那樣友善。
  江青正自感到有些徵愕,裴炎已沙啞的道:“江青,你可知道本教已為今日之戰賠上一條人命了麼?”
  江青有些不悅,冷哼一聲,道:“何止一條?那位郭大護壇亦魂歸極樂了。”
  裴炎聞言之下,神色大變,急忙扭首四顧,江青冷笑道:“裴大教主,在下今日之舉,並不用閣下領情,哼哼,不過,貴教雖然賠上兩條性命,束九山卻也失去一隻眼睛,連本帶利,相信也差不多了。”
  裴炎好似甚為悲戚,他喃喃的道:“完了,完了……靈蛇教好手盡失,如何再能稱雄天下?”
  江青沉聲道:“閣下是否尚未忘懷在下於杭州城內,與貴教衝突之事?”
  裴炎雙目中現出一股深刻的怨毒光芒,他幾乎有些瘋狂的嘶聲喊道:“江青,老夫辛苦創立的靈蛇教,你可知道全然毀在你的手中麼?”
  江青沉靜的一笑,淡漠的道:“閣下不要忘記,區區救了閣下一命,又等於使靈蛇教留下了東山再起的本錢!”
  裴炎長嘆一聲,嗒然無語,是的,江青的話是具有一種力量的,如果他沒有及時援救裴炎一命,則裴炎如今安有命在?又從何去談重建靈蛇教呢?
  江青抓住時機,又道:“所以,這件仇怨,還是化解為妙,閣下想亦深知,區區雖則一個草莽之輩,卻並非省油之燈。”
  裴炎突然抬起頭來,神情有些古怪的道:“罷了,事到如今,夫復何言?不過,江青,你如此大費周章,救助老夫,恐怕不會沒有原由吧?”
  江青灑脫的一笑,道:“難怪曲下能稱雄江湖,領袖群倫,果然心計超人一等,不錯,在下的確尚有個心願,要請教主你代為解決。”
  裴炎被江青捧又眨,弄得十分窘迫,他有些喘息的道:“也罷,老夫不該受人之恩,你有何須要老夫效力之處,但請說明,老夫能之所及,必當盡力為之,不過,這卻並非老夫衷心情願。”
  江背心中竊笑一聲,莊容道:“不敢,在下並非示恩相脅,實乃成人之美,此事非他,請教主你能網開一面,饒恕令媛私奔之罪,並玉成令媛與在下拜兄之事……”
  君山獨叟裴炎聞言之下,好像被人猝然打了一拳,當即雙目怒瞪,嘶啞的吼道:“什度?要老夫恕餅那忘恩棄親的賤人?這個女兒老夫早就不想要了,如若她還稍具羞恥之心,便該自絕以謝老夫!”
  江青嚴肅的道:“裴大教主,閣下捨得殺死親生骨肉,在下卻不願失去一個如此專惜嫻淑的嫂子,世間之事,往往有多種意義,在閣下來說,自然是認定令媛大逆不道,罔顧親恩,但是若以在下及拜兄等人的立場說來,又何嘗不認為令媛為情犧牲,廿支磨難,非但是意堅心專,並且是一段千古佳話?”
  裴炎氣得面孔微紫,重重的哼了一聲,微微仰首上望。
  江甘又沉冷的道:“閣下切莫如此固執,要知道,一場悲劇,或是一場喜劇,目前全然操諸於閣下之手,如閣下不認為江某這救命之恩有何意義的話,那麼,江某亦不願多說厲話,只是,等到悲劇發生之時,就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挽回了,那時的痛苦,只怕不是閣下如今所能想像的。”
  “現在,言止於此,如何抉擇,盡在閣下一念之中,江某就此告辭了。”
  江青的語聲,每一句,每一字,都是那麼堅定有力,宛如鐵錘一般,沉重的敲擊在君山獨叟裴炎的心弦上,而他的心弦亦在激烈的震動了。
  俗語說:“虎毒不食子”,裴炎再是如何凶殘,也不會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如此絕情,只是,他為女見裴敏受的怒氣太多,一時憤怒之下,而至恨之切骨,江青的話,有力的震蕩著他的內心,十分奇妙的消弭著他內心的怒氣,於是,他在瞬息間想到很多,也在睹息間覺得他唯一的女兒是可以原諒的。
  在裴炎的腦海中,翻湧著老妻臨終時彌留榻上的叮囑,那是千遍一律的:“好生照拂我的敏兒啊……”,女兒那嬌憨的面靨,如花似玉的笑容,滲合著一幕幕往昔父女問親摯的片段生活。彷若潮水一般,不停息的,不可抵制的在他心中映浮,而這又是多麼雋永與深刻的啊!
  江青回過頭去,一步步的走著,每走一步,他的心便往下沉落一寸,腳步亦宛似萬斤動鐵,有些艱難到提不起來。
  “難道說裴老兒果真是如此絕情寡義不成?為了一時的氣怒,連親生骨肉也要誅絕?
  欸,我的話都白說了,心機都枉費了麼?”
  江青正失望的暗暗嘆息,君山獨叟裴炎那低沉沙啞的嗓音卻突然自他背後響起:“罷了,罷了……江青,你回來,欸,誰要老夫這條性命在你手中挽回呢?”
  語聲是亞而剌耳的,但在江青此時聽來,卻不啻是世界最優美動人的音樂,最令他激功而興奮的喜訊。
  於是,幾乎在裴炎語聲甫畢的同時,江青已閃電般掠回原地,豁然大笑道:“對了!這才是英雄本色,長者風範,在下早知閣下絕不會如此絕情,更不會令在下過於失望,在下特此為拜兄及令媛向教主你致最誠摯的謝意。”
  君山獨叟裴炎十分尷尬,苦笑道:“欸,俗語說:“女大不中留”,敏兒雖是老夫的獨生女兒,卻不能夠體諒為父者心中對她的呵護,貿然私逃而去,更令本教教友為此事傷亡累累,但是……罷了,罷了,這些罪孽,全讓老夫為她承當吧……”
  一個盛名赫的武林豪士,竟在瞬息間改變了他平昔的飛揚神態,說話中,充滿了慈父的和祥與愛憐,江青知道,這除了天生的骨肉親情外,天下再沒有別的力量會如此神異,君山獨叟形熊的改變,確實說來,是一件既尋常,卻又並不平凡的奇蹟啊!
  江青略微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裴教主,天下之事,追本溯源,只能解釋為一種誤會,而在江湖上闖盪,這種誤會又往往是不可避免的,在下亦知道這些話似乎顯得有些空洞,更了解閣下身為一教之主的難處,但是,有些事情,卻不能堅持著一定要追根究底,得到相等的代價,以閣下的明智練達,想會知道在下話中的含意……”
  君山獨叟已經在內心中恕宥了自己的獨生女兒,江青的談話,又在無形中減輕了他精神上對殉難教友的歉疚,其實,在不能為某一件事作完美的處置時,有些自辯的道理雖然未免牽強了些,亦只得拿來作為行為上最合理的解釋。
  於是,在不知不覺中,雪花又飄舞了,君山獨叟裴炎已能自地上站起,他徐緩的走到兩名屬下的墓前,默默地低頭沉思。
  良久
  有些帶著哀傷意味的北風,排起雪地上二人的衣衫,濃厚的落寞之感,分別充斥在二人心中,自然,其成份與性質是各異的。
  君山獨叟微撫長髯,回頭道:“江青,老夫即刻返回本教總壇,安頓一切事宜,欸,本教近來接二連三的遭受折損,教中元氣大傷,待老夫回壇安置慰各人之後,自當妥囑一切,盡速趕到杭州……”
  江青十分清楚,君山獨叟雖為一教之主,但要了斷靈蛇教與江青間的仇怨糾扮,更且收回成命,玉成愛女美事,這都不是一件簡易之事,其尷尬處境與措詞之難,當可想見。
  君山獨叟裴炎忽然問道:“江青,你現在意欲何往?”
  江青嘴角抽搐了一下,強顏笑道:“在下尚須辦理些許私事,恐怕於最近不克返回杭州,在下這些私事,並不是十分愉快的,裴教主,令媛現居於杭州慶春門紅面韋陀府中,閣下可逕自往尋。”
  君山獨叟好似有些驚愕,道:“江青,敏兒可是住在戰千羽家中?”
  江青雙手抱拳一禮,身形倒縱而起,大聲答道:“這沒有什麼奇怪,戰千羽乃是在下拜兄!”
  語聲在雪花中飄盪,又在北風裡逐漸搖曳而去。
  君山獨叟眼瞳再度往飛雪中凝望時,已失去了江青的身影,而君山獨叟知道,這位強絕一時的年青俊彥,必然正為了某件難於啟口之事而在愁絲縈懷。
  他愴然獨立於風雪中,仰首深沉的太息,然後,緩慢的瞥視了那兩堆孤墳一眼,又蹣跚的舉步行去。
  周遭仍是與先前一樣,皎潔而淒冷,除了兩堆孤墳,沒有任何不同,是的,生命在世界上,又具顯得多麼渺小與微不足道啊!
  沒有一絲蛛絲馬跡,好似雲山孤雁已在空氣中消失了一樣,江青失望極了,他已經詳細的搜尋及探訪了所有他經過的地方,但是,得到的卻是失望,失望中,也包含著悲愴與輕微的怨恚。
  這是第七個飛雪的日子,凌晨的微熹,並沒有給大地帶來太多的光亮,相反的,卻更寒冷得令人抖瑟了。
  江青在風雪中提高衣領,冒著酷寒自一間簡陋的客舍中行出,他望瞭望這個破落的小村莊,憂戚的想道:“這些天來,自己從杭州城內外,直到與君山獨叟等人解怨處的浙境邊界,更將四周數百里的地面全然探尋一遍,卻未見蕙妹絲毫蹤跡,欸,她莫非……不,蕙妹決不會去尋死的,她知道,她定然知道,我是真心的愛著她……”
  江青又向寥寂的村落中打量了幾眼,微微向雙手呵了口熱氣。
  “這個小村莊乃在『順溪縣』之北五十裡,那麼,再稍有片刻行程,便可以進入皖境了………”
  他想到這裡,不由心中一跳,默默一算:天啊,距離與那癡心的全玲玲約晤之期,只有三天多一點的時間了。
  “她說過:這是死約會……是的,死約會。”
  江青腦海與眼睛都湧起了一片矇矓,去呢?還是不去?江青知道,這兩種選擇,將有一個共同的結果:更深沉而痛苦的加重自己在心靈及情感上的負荷。他癡迷的站立在風雪中,如同暴露在衣衫之外的膚體,早已被酷寒凍得麻木了。
  忽然,一聲嗆咳響自身後。江青卻仍舊痴立不動。雖然,他早已寮背後有人。
  “兄弟,這大冷天,幹嘛站在這兒發呆?屋子裡暖和暖和吧。”語聲是蒼老而低沉的。
  江青沒有回身,他惑到腦中有一陣暈眩?但是,他卻不知這是生理上的抑是心理上的徵侯。
  於是,他向前走了兩步,背後卻又響起那蒼老的語聲:“兄弟,小老兒雖然不認識你,可以看得出你必然懷有心事,欸,像你這般的年青人,原應該蓬勃而有生氣才對啊!”
  江青緩緩回過身來。看到說話之人,是一個穿著一身破舊棉襖,面目慈祥而多皺紋的實老人,這時,老人也正以一雙充滿了憐惜和關切的眼光向他凝注。
  江青微微苦笑,拱手道:“人生原來便是古澀多於甜蜜的,老丈,謝謝你對在下如此關懷。”
  老人呵出一口白米,搓了搓手,面孔的皺紋稍微舒展了一些,他靠近江青兩步,道:
  “年青人,這世界是遼闊的,人生在世,更有數不盡的變幻與飄移,自然,痛苦和幸福尚待你個人去尋求,不要太失望,我活了一大把年紀,見的、聽的多了。年青人,人活著,有其意義,如果你知道生命的真諦,那麼,你便會了解,我們日常遭遇與接觸到的,仍然有著極多的溫暖和濃厚的摯愛,人生是值得留戀的,年青入,由你適纔的話裡,我大約知道你為什麼如此頹唐,小夥子,可是為了情感的控折麼?江青想不到這位慈和淳的老人,竟會說出這些話來,於是,他不由得重新向老人身上打量,心中也彷彿在驟然間明白了一些什麼。老人世故的一笑,道:“年背陽,假若我猜得不錯,你也是江湖中人?你對我這糟老頭子有些疑異,是麼?對了,我現在的模樣,也確實不似個曾經試過人生經驗而能加以體會的過來人,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以前也是江湖上一個可以算得上的角色,現在麼,卻已退隱十五年了,你投宿的這間小店,便是我那犬子開設的。”
  江青微微頷首,低聲道:“老先生,尊駕大名,可否賜告?在下對尊駕的功告,極為感佩,尊駕既然知道在下心中煩惱,可否指引一條明路?”
  老人蒼勁的一笑道:“年青人,不要過份客氣,老夫鬥莫曉天,當年有個渾號,人稱善心樵子,其實,善心談不到,只是在老夫闖盪江湖之年,未曾妄殺一個好人罷了。自你昨夜投宿之時起,老夫已對你十分注意,不瞞你說,我已猜到你定然是個在武林中極有作為的後起之秀!對嗎?”
  江青悠悠說道:“老先生。名利對於在下,已發生不了多少影響,倒是似尊駕這般悠遊自在,無牽無掛來得安適多多……”
  老人莫曉天又呵了兩口熱氣在手上,搖首道:“欸,心病只有心藥治,年青人,我了解你的苦楚,前兩天有個極為美麗的姑娘,路過此處時,也是和你一樣,她卻比你更加憔悴,只怕她的心已完全碎了,在店中住了一天,幾乎連一枚米也沒有下肚,兩只眼睛也被淚水泡腫了,我一再不嫌冒昧,前往相勸,換來的,卻又是兩行清淚,一聲長嘆……”
  江青聞言之下,心頭一動,急問道:“老先生,那位姑娘是件麼生像,叫什度名字?”
  老人仰首沉思了一會,有些歉然地道:“當時我沒有問她,就像我現在不曾問你一樣,欸,一個女孩子,年紀輕輕的便遭到薄倖與折磨,亦未免太淒慘了,她身上想是銀錢不便,臨時十分扭妮的告訴我,要我收下她一枚頭釵作為店金,老夫無論如何不肯接受,但是,欸,這位姑娘卻恁般硬朗,丟在桌上便掠身而去……”
  江青覺得呼吸都有些室息了,他艱辛的問道:“老先生你可還記得她的生像模樣?”
  老人一拍腦袋,道:“呵,我真是老糊塗了,竟忘了你的另一半問話,是的,那位姑娘十分年住,生得清麗無比,有些瘦弱,穿的是一件……好像是一件單薄的淡紫色夾襖……”
  老人的話,好似一個悶雷擊在江青的腦門上,它只覺得身體一震,腦中“轟”然作鳴,雙手不自覺的微微顫慄。
  這時,莫姓老人已自懷中摸出一只青玉雕成,十分精緻的頭釵來*他遞在江青眼前,道:“喏,這便是那位姑娘留下之物,我……”
  老人尚未說完,江青已兩眼發直,他面色清白的踏前一步,一把自老人手中將那只青色玉釵搶過,細一審視,顫聲呼道:“是她的東西,不錯,化了灰我也認得!”
  莫姓老人微微一愕,瞬息又恢復自然,因為,他十分明白這年青人此刻心中的感觸,在聽到江青的話後,老人忙道:“年青人,莫非這位姑娘………”
  江青有些迷亂的道:“不錯,她便是在下目前所急欲尋找之人,老先生,謝謝你,她是往那一個方向走去的?”
  莫老人雙眸向風雪中一望,朝左前方一指,道:“好似往那個方向,不過,可沒有準呢……”
  江青向懷內一掏,翻手之間,一錠重約十兩的金元寶已塞入老人手中,身形正欲縱起。
  老人一面雙手亂搖,一面又急著道:“使不得,使不得,年青人,你尚未告訴我你的大名?咱們也好交個朋友啊!”
  江青回身一個長揖,懇切的道:“在下江青,人稱火雲邪者,老先生,賜惠之恩,在下必當永懷於心!”
  當“心”字出口之際,江青瘦削的身軀,已飄然掠出七丈之外!
  莫姓老人目瞪口呆的獨立地上,望著江青如流星劃空般不可思議的快速身法,喃喃自語道:“火雲邪者……了不起,了不起,原來他就是當年邪神的傳人,新近威震江湖的那位奇才啊!”
  時間如飛而逝,冬日苦短,在寒風長號中,在雪花飛舞裡,這一天又是這樣平淡的過去了。
  然而,在江青來說,這一天卻不啻是在更重於日前十倍的痛苦與焦慮中過去的。因為,他在幾乎絕望中,卻又燃起了一線希冀,但是,這線可憐的希望,卻又給他帶來了更多的失望,在肉體與精神的雙重煎熬下,江青已覺得有些心力交瘁了。
  他整整奔波了一天,在廣大而寒冷的曠野絕澗,在繁榮或荒僻的城鎮村落,只要在他的腳程來得及在最快時間內趕到的地方,他都已去探尋過了,但是,結果,仍舊是音訊杳然,伊人芳蹤還是了無頭緒。
  雪花依然不停的落下,飄在江青的臉上,又和著他的淚水淌下,這時江青自己也不知道他確實奔馳了多少路程,他只曉得現在,他是孤獨的站在一個小山坡之下。
  沒有人煙,沒有聲息,最近的房舍,尚在三裡外的一叢樹林邊。
  “我已記不清我向多少人問過同樣的一句話:“請問,閣下見個一位身穿著紫色衫衣的夏蕙夏姑娘麼?”我也記不清人家搖餅幾次頭,做過幾次諷笑。但是,我連發怒的精力也提不起來了……”
  江青疲憊的坐在雪地上。他已一天未曾進過飲食,但他一點也不覺得飢渴,充滿在他胸膈的,只有夏蕙,夏蕙,夏蕙……
  夜色漸漸地籠罩於四周,濃濃的,還帶著一片悽愴的意味。
  江青深垂著頭,手指毫無意識的,在雪地上劃著,多日末曾修剪的胡髭上沾著雪花,在嘴角的輕微痙攣中,又輕輕地飄落在地上。
  在如死般的寂靜中,呼嘯的寒風中一陣馬蹄聲來得十分突然,好似原本不是向著這個方向,而在發現江青後又改折而來一般。
  江青連頭也不抬一下,他想:“罷了,不管什麼人來,又與我有什麼相干呢?”
  蹄音有些雜亂,顯示著來騎眾多,忽然,蹄聲停息了一刻,似是在向坐在雪地上的江青搖搖打量,於是,在江青聽到幾聲隨風傳來的細語聲後,蹄聲又復響起,但是,這次卻顯然是極度小心而謹慎的緩緩移至。
  江青心中有些奇異,但他依然沒有抬頭顧視,可是,自他聽覺中辨出,來騎好似已採取了半包圍的形勢逼近了。
  於是,在他緩緩移目瞧去時,五丈之外,已有二十四只馬蹄靜靜的映入他的眼。
  夜色雖然迷濛,但江青的一雙犀利眼睛,卻可清楚的看到那二十四只馬蹄,除了其中四只是銀白的以外,其餘的全是沌一色的純黑。
  他十分淡漠的順著馬蹄向上望去,於是,他看清了乘於那六匹健馬之上的騎士,他的面色,隨著目光的移動而有些微的轉變,但僅是“些微”而已,江青知道,面前出現的六人,若在平素遇見,必然會使他緊張地戒備起來,但在目前,他卻覺得異常坦然與平靜。
  這六個騎士,來得太突然了,他們便是崑崙派的青黃雙絕及白馬紅綾,另外,還有兩個神色嚴峻的中年大漠。
  江青悄然地起身,向馬上的六人逐一注視,沒有說話,沒有任何一絲意識上的表示。
  六騎中,為首的黃袍書生趙三忌,一拂頷下長髯,蒼勁的笑道:“江大俠,吾等原以為尊駕仍在杭州,卻不料會在此處相逢,呵呵,老夫等遠遠經過此地,便看到尊駕獨坐於此,本來還以為是其他武林朋友,卻想不到竟是鼎鼎大名的火雲邪者。”
  江青目光與白馬冰心司徒宮那雙充滿了火焰般毒烈的眼神相觸,又輕輕移到一傍的金髮紅綾趙瑩臉上,趙瑩那麗的面容依舊,但卻有著僕僕風塵的憔悴,憔悴中,含有一股說不出是怨是恨的奇異神色。
  於是,江青收回目光,語聲低沉的道:“閣下斷道至此,要說的便是這些話麼?”
  這時,神態之間,仍然顯得十分儒雅灑脫的青衫客展平,“唰”的一聲又展開了手中那柄輕年不離的描金骨扇,清朗的一笑道:“那麼,照江大俠的想法,區區等是為何而來的呢?”
  展平這句話雖然說得極是柔和,但其中隱隱帶著一絲含有敵意的火藥氣息。
  江青仰首向天,籲出一口氣,沉聲道:“尊駕之意,莫非是想為閣下等昔日那強橫跋扈的行為再做一次示範麼?”
  江青這句十分諷損的言詞一出,除了青黃雙絕之外,其餘四人登時勃然色變,白馬冰心司徒宮肩膊碎骨已經本門精深醫術治癒,他雙臂怒揮,厲聲道。:“江青,丹陽城中的折臂之仇,今夜便叫你加倍奉還,司徒宮痛心疾首的期待這一天來臨,現在,已到了你應該還債的時候了!”
  江青漠然一哂,冷冷的道:“司徒宮,你要報那折臂之仇,是憑你一人之力,還是倚恃閣下全派?”
  白馬冰心司徒宮面色大變,嘴角抽搐,他悲憤的狂吼道:“你不用如此欺人,我和你拚了!”
  正在這一觸即發的當兒,背衫客展平沉叱一聲,喝道:“宮兒,冷靜一點,有師叔等在此做主,崑崙派的威望不會容此人這般蔑視!”
  江青冷冰冰的道:“說得是,不過,便有崑崙派所有高手在此,也唬不住在下江某!”
  黃袍書生趙三忌沉練的向同來各人一瞥,又向江青道:“江大俠,尊駕如此豪氣飛揚,確令老夫等佩服莫名,老實說,此次老夫等一行,主要便是到杭州尋找尊駕,了斷以前所結仇怨,如今在此處相遇,自是最好不過,老夫等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中,無時無刻不記著這一段刻骨銘心的教訓,為了對尊駕的尊重,我們不惜迢迢萬里,自新疆崑崙請到派中超絕的高手,領教尊駕揚威武林,連挫崑崙的神技!”
  江青目光轉向那兩個形色冷峻,舉止沉穩的中年大漢身上,緩緩答道:“便是這二位麼?”
  他適纔說到這裡,背後已忽然響起一個極為清雅潤致,幾乎不帶一絲煙火氣味的嗓音:
  “是眼前人,亦是身後僧,江施主,幸遇了。”
  江青聞聲之下,不由心中一跳,他盡力鎮定下來,悠閒的轉首望去,在他身後的小山坡之上,赫然並排站著五位身量高大,穿著灰色僧袍的老和尚!
  由第一眼起,江青心中便急速的猜測到,這些定是盛名赫天下的崑崙派五伏羅漢!
  於是,他有些緊張了,但他依然沉聲道:“五位大師,想是號稱五伏羅漢的各位高僧了?”
  立在山坡之上,狀如閒鶴,氣如蒼松的一位瘦長老僧,微數手中握著的烏金念珠,清雅的道:“不敢,老衲等蹙處荒蕪絕嶺,悠悠歲月中,只知茹素奉佛,想不到似尊駕之武林雄才,會知曉老衲等人之名。”
  江青心中想道:“照眼前情形看來,崑崙派的“五伏羅漢,青黃雙絕”可以說都到齊了,看樣子,只怕崑崙派為了與自己之爭,已是傾巢出動了。五伏羅漢平素決不輕易下山,難道說,他們真想以鮮血來染在仇恨之上麼?他急速的在腦中轉著意念,口中卻道:“大師法號,可否賜告江某?”
  那瘦長的老僧,雙手微微合十,輕沉的道:“老吶伏龍!”
  江青面色一動,第二個身材魁梧,面孔紅潤的僧人亦垂目道:“貧僧伏虎!”“貧衲伏獅!”第三位頭如色鬥,聲似洪鐘的老僧道。另一位細目如絲,頷留長髮的老和尚,向江青微微注視,合十道:“老衲伏蚊。”站立最側,身量十分胖大,滿面于思,獅鼻海口的一位僧人,亦已前行近一步,洪聲道:“老衲伏鷹!”深沉而肅穆的語聲,一句句的連接而出,回盪在寒悚的夜色中,播散在皎潔的雪地上,而眾人又俱皆不語,空氣裡不僅是生冷,更瀰漫著劍拔弩張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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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以戰絕仇

  江青早已意識到情勢的嚴重,但是,他此刻卻出乎意料的平靜,他覺得這一切好似離著他十分遙遠,又好像與他沒有什麼關係一般。
  五伏羅漢同時舉步,自那小山坡上緩緩行下,他們神態是如此靜默,步履更是如此沉穩,隱隱的流露出一股無形的威嚴。
  在這五位名震遐邇的大和尚裡,除了為首的伏龍羅漢外,最令江青注意的,卻是那位身材胖大,滿面于思的伏鷹羅漢。
  江青輕輕的抖落了衣衫上的積雪,又深長的呼吸了一次,然後意態悠閒的向側傍踱出兩步。
  這時,他身後的青黃雙絕及白馬紅等六人,早已下馬立在地上,站立成一個半圓的形勢。
  伏龍羅漢低眉垂目,寶相莊嚴,與其四名師弟行至江青身前尋丈之處。齊齊止步柱立不功,五位大和尚的面孔上,卻散發著一層湛湛的神彩,雖在黑夜之中,仍然可以體會出這湛然神彩的超脫與肅穆。
  此刻,黃袍書生趙三忌忽然沉聲啟口道:“江大俠,崑崙派中的“五伏羅漢,青黃雙絕”,現在卻站在尊駕面前,崑崙派不敢誇言能雄踞武林,但也可勉強擠入六大宗派之內,現在,本派便以眼前的小小力量,與尊駕作一次印證,而尊駕與本派先後所結的仇怨,亦將在這次印證後了斷老夫之意,是指不論本派勝負,皆是如此。”
  江青冷沉的注視著黃袍書生,心中忖道:“崑崙派除了掌門人明禪大師外,便數這“五伏羅漢,青黃雙絕”了。哼,他們目前可說是精英盡出,實力空前強大。形勢上的眾寡懸殊,是極為明顯的,又何必擺出這些場面話呢?”
  而江青心中更是十分明白,為何對方,如此痛快的說明在這次較鬥之後化解往昔舊怨,因為,事情的發展只有兩個結果:一是崑崙派戰勝,則江青非死必傷,那麼,崑崙派已算掙回了面子,湔雪前恥;二則江青戰勝,在崑崙派如此大舉出動之下,如果再度敗於江青手中,則他們尚有何臉面再言報仇?更有什麼力量來報仇?在如許眾多的高手名僧聯手之下,假如崑崙派尚佔不了便宜,則他們定然不會再次去自取其辱了。
  因此,黃袍書生所言,不論此次較鬥勝負,前怨一筆勾消的話,只不過是一個必然的結論罷了。
  江青冷幽幽的一笑,緩緩說道:“江某十分感激貴派如此寬宏大量,不過,貴派要洗雪往昔之仇,是要以一對一呢?抑是仍像前次那樣蜂湧齊上?甚至於更有過之?”
  此言一出,崑崙派中各人已是個個色變,僅只合十當胸的五伏羅漢,仍然垂眉不語,沒有絲毫憤怒之色。
  於是,站在青衫客展平身傍的那兩名中年漢子,齊齊跨步而出,右面一個稍瘦的漢子冷哼一聲,粗厲的道:“江青,閣不想必也狂得差不多了,現在該是你收起嘴上功夫,露露手下把式的時候了。”
  江青微撇嘴角,徐徐將外罩青衫解下,口中邊道:“二位是那路萵人?尚請恕過在下眼生。”
  適纔說話的中年大漢,眼皮微翻,厲聲道:“崑崙掌門方丈記名弟子,青雲箭手朋雄便是在下。”
  他又一指身側另一個中年大漢道:“這位亦是崑崙掌門方丈之記名弟子,一虹飛霜任卓群,嘿嘿,只怕區區二人,倘不在閣下你的眼中吧?”
  這青雲箭手朋雄語聲始罷,眼前金紅光華微微閃幌,原來,江青已脫下外罩長衫,現出長衫內之“火雲衣”來。
  正當崑崙派各人,望著這件當年驚懾武林,聞風退避的火雲衣時,江青傲然一笑,哂道:“客氣,江某正如朋友所言,並不將各位這些頂著維護武林正義招牌,卻專門掛羊頭賣狗肉的大俠客看在眼中,來吧,江某倒要試試你們這些恃強凌弱,以眾欺寡的名門正派,到底還有些什麼令人側目的手段!”
  於是,尚不待另一次忿怒自各人面孔上升起夜色中,金紅色的光華倏然掠閃,一片宛如天降地湧的掌山腿影,恍如狂風暴雨般,猝然將這兩名崑崙高手罩入其中。
  江青的出手是如此迅厲,幾乎不容人有千分之一的喘息機會,這兩位功力高強的崑崙好手,亦不由在頃刻間鬧了個手忙腳亂,狼狽已極的驟然退出五步。
  於是,描金骨扇的淡金色彩,就在青雲箭手等二人敗退之時,如閃電般連連伸縮,戮向江青背側沿面一十二處重穴。
  隨著青衫客展平的出手,黃袍書生趙三忌亦沉叱一聲,“輪迴掌”中的精要絕著,緊跟著如潮水般排湧而出。
  大轉身,雙甩掌,疾出二十一腿,江青身形如電,迅速閃攻,他冷冷一笑道:“一起上呀,英雄們,顯顯你們以多吃少的威風啊!”
  青黃雙絕掌腿齊攻中,俱不由面孔一熱,正在這時,半聲狂吼起處,白馬冰心司徒宮亦掠身加入戰圈江青長笑有如龍吟,掌勢一開一合,立將白馬冰心罩入連綿不絕的掌影中。
  這時,青雲箭手朋雄,一虹飛霜任卓群已得到掩護,二人羞怒交集的暴叱連聲,四只鐵掌翻飛如電,猛悍無匹的回身攻到。
  江青儘量保持著身形的迅捷與輕靈,毫不退滯的稍沾即走,以邪神嫡的至高心法,加雜著長離絕學“七旋斬”,在這五名崑崙高手的急攻猛打中,有如水中游魚般飄掠不定,而在瞬息的有利空間裡,把握住一分一毫的製敵良機,予敵人以最狠辣的打擊。
  崑崙派目前出手的五名高手,無論那一個,提起來也是足以獨擋得一面,“萬兒”十分響亮的武林人物,任是其中之一,尋常武林道上已然鮮有人膽敢招惹又何況是五人連手齊攻呢?其威力之恢宏,自是無可諱言的。
  掌山腿影,有如叢嶺疊峰,巨浪排空,強勁的罡風狂飆,掃拂得積雪飛舞,甚至連剌骨的北風,在這如嘯的勁氣中,也黯然失色,六個激鬥的好手,已看不清他們本來的面目,僅只掌勢連著掌勢,腿影接著腿影,如海浪般洶湧不斷的相互交擊著。
  江青星目如炬,瞳孔怒張,他在一招七旋斬中的“波濤千重”下,稍稍逼退了黃袍書士,雙掌微顫,又是一記“海波粼粼”擋開了青雲箭手及一虹飛霜二人的合力一擊,於是,他在迅速展出的九掌十三腿中,身形暴轉至白馬冰心司徒宮身側,在司徒宮尚未來得及出手之時,已在他另一招“再起忽落”中被迫出三步之外。
  黃袍書士趙三忌怒叱一聲,搶步進身,輪迴掌中絕學,“來世為善”、“一念存心”、“白魂歸道”連綿而出,組成一片如鋼鐵般堅硬的氣牆,壓向江青上盤。
  在江青一招“立波為柱”的抗拒中,青衫客展平鑼功手中描金付扇,電事般點向江青喉頭、以耳、人中等處。
  江青狂笑一聲,身形奇妙無倫的滑出四尺,左掌化成扇狀光輝,右掌卻豎立如刀,猛然劈向青衫客展平頸項,同時間,他的雙腿也速飛而起,掃至青雲箭手朋雄及一虹飛霜任卓群身前!
  移身,出掌,飛腳,快速得幾乎是一個動作,在瞬息間一氣呵成,崑崙派的五名好手,又不約而同的齊里迥身閃躲。
  江青傲然一哂,面孔上湧起一層大無畏的神光,他在不停的連續攻拒中。沉厲的喝道:
  “朋友們,拿出各位最得意的功夫,不要令江某失望,失望你們盛名之下,只有這一點可憐得微不足道的把式!”
  青雲箭手怒罵一聲,拚命劈出十六團狂猛的掌風,大吼道:“江青,你不用賣狂,好受的還在後面呢!”
  江青閃身避過青雲箭手的攻勢,又硬生生的格開一虹飛霜拍到的兩掌,且單腿硬拒白馬冰心,一面冷然答道:“朋雄,你便先試試吧!”
  “吧”字適纔出口,他已如鬼魅也似地,自青黃雙絕挾擊的掌勢中穿過,雙掌分自上下兩個不同的角度颯然劈出,奇厲無比的攻向青雲箭手朋雄胸前腹下!
  這正是邪神秘傳的五大散手之一:“陰冥陽關”!
  青雲箭手朋雄,原是關洛道上有名的白道人物,性格卻十分暴傷烈,他費了無數心力,才得以投入崑崙派旗明禪大師門下,作為明禪大師的記名弟子,這乃是三年以前之事。明禪大師佛理深博,尤能識人,他深知知這青雲箭手性烈無比,故而僅允收為記名弟子,欲加以陶冶後,再正式收羅門下。
  因此,青雲箭手與一虹飛霜一樣,乃是帶技投師,而又同樣是在明禪大師觀察磨練之中的記名弟子。
  青雲箭手朋雄雖然功力十分高強,在江青突然施出以其為鵠的“陰冥陽關”之下,卻不由得有些招架不來,他只覺兩股雄勁無倫的掌風猝而襲到,這掌風襲來的角度是至為明顯的,但是,卻又偏偏難以躲避正在他捉襟見肘,手忙腳亂之際,一條有如怪蟒般的鮮紅彩帶,忽然自側傍暴卷而到,掃向江青雙腿江青不用細看,就知道必定是金髮紅陵出手了!
  他招式尚未用滿,已呼的一聲,一個大斜身,急兩步中,抖手便是一十九掌,反攻身後的青黃雙絕二人,左手食中二指微屈,“並天指”倏而彈向金髮紅陵趙瑩。
  白馬冰心司徒宮,見愛妻受危,不由狂吼一聲,使的全是崑崙不傳之秘“輪迴掌”中險招:“奈何橋上”“判官一事”猛力衝上,分襲江青脅下背脊!
  一虹飛霜亦見機而上,鐵掌生風,呼呼轟轟向江青拍出十五掌。
  江青憔悴的面龐上煞氣突現,甩肩步,身軀如旋螺般暴轉急旋中,一口氣使出二十三腿十七掌,在同一個時刻將這些奇妙的掌腿之力聚成一個焦點,同白馬冰心及一虹飛霜攻到!
  此乃長離一梟新近演練而成的“七旋合斬”手法!
  一虹飛霜大吼一聲,傾力向後躍退六步,白馬冰心稍慢一步,連串“劈啪”密響過良,他的身軀已被震得在空中翻了兩個跟鬥!
  然而這一個微小的間隙,又被青衫客凌厲的“暮雲手”在瞬息間填上,江青單臂迎拒中,反掌又拍向急衝而來的青雲箭手。
  人影進退如梭,在雪地上往來縱橫“白馬冰心司徒宮玉面煞白,獨自在一傍靜靜調息。
  默默站立一傍的五伏羅漢,自戰鬥開始,便不曾稍瞬雙目,一直凝神屏息的注意著場中戰況的演進”於是,這五位道行深博的高僧,卻不禁暗裡嘆息起來,因為,他們見到的事實,不得不使這五位大和尚心中驚異,更為崑崙派的威望而感到悲傷,五人心中深深的白,邪神唯一的傳人,其功力之雄厚詭異,絕對不是容易抵制的,更不是如他們原先所預料的那樣單純。
  自然,五伏羅漢心中的測度與猜疑,是不會輕易表露在他們那冷寞地面孔上的即便是他們內心早已感到極度的驚駭。
  激鬥不息,積雪飛揚中,沉叱怒喝,百招已過。
  驀然
  一聲驚呼起自場中,金髮紅綾的兵器|“紅色綾帶,已被江青一掌削斷尺許!於是,白馬冰心司徒官驟然雙目怒睜,面孔肌肉劇烈地抽搐著。反手之下,“嗆嗆”一聲勁響,藏在黑色披風後的一柄利刃,帶著一溜寒光倏閃而出。
  江青以半招“掌不刃血”削斷金髮紅綾的綾帶後,接連十三掌猛然攻向正站成一線的青黃雙絕,背後寒光一閃,他已自瞥覺,目光微瞟之下,就著到白馬冰心司徒官手中持著一柄冷電伸縮的寶劍!
  江青腳尖在地面上一旋,狂笑道:“司徒宮,閣下手中所持的,想必是那柄紫玉寶劍了,來,來,來,你便試試閣下寶劍鋒利呢,還是江某的鐵掌狠辣!”
  白馬冰心司徒宮料不到江青在一眼之下,便能叫破他這柄祖傳寶刃的名稱,於是,心中惱怒頓時又加重三分!冷笑一聲,揮劍攻上。
  江青早已聽及蛟索飛岳揚說過,司徒宮這柄“紫玉”劍十分犀利,功能吹毛截鐵,霸道無比。司徒宮拔劍之下,他早已暗自注意,銀虹掣閃中,身軀忽而騰空尋丈。
  司徒宮展開崑崙嫡傳之“金龍劍法”,連環七劍有如明虹一現,急攻而上,口中輕叱道:“江青,你怕了麼?想不到你也有畏懼的一天?”
  江青身在空中,倏而有若龍吟般長嘯一聲,身形快速無比地盤旋降落,在司徒宮劍劍相連的寒芒中微一穿掠,雙臂奇妙的一抖,已在間不容髮中,劈手奪過金髮紅揮舞正急的大半截綾帶!
  這奇異的身手,正是那“如意三幻”中的絕著:“靈智一點戲游龍”!
  在金髮紅綾驚愕得尚未及出口的剎那間,江青已閃電般翻折身軀,一招“波來波去”攻向青黃雙絕,招式甫出,又神速已極地飛撲向青雲箭手朋雄而去!
  一虹飛霜此刻正在青雲箭手身傍,他這時早已有些寒心,眼見江青撲到,不由鋼牙緊挫,厲吼半聲,右臂猝揮,一道精光,驀而劈向敵人中腰!
  江青眼角光芒微閃,他已意識到又有一個敵人兵器出手了,於是,他雙腿用力一挺,一個瘦削的身軀,忽然直著在空中浮起。
  一虹飛霜任卓群長劍出手,卻一擊落空,雙目一瞪,正待回劍掃去江青懷而實氣一沉,整個人竟輕快的站在一摃飛霧劍身之上,變事急抖,扭顫體頂便是三十二事!
  這些動作,都是迅速得無可言喻的,一虹飛霜才覺出手中剎劍一沉,一片漫天掌影,已急罩而至!
  要知道江青出手之下,俱是邪神當年不可一世的絕活,而這一著,又是那“如意三幻”
  中滲入招式的奇技:“立梗摘萍”!
  一虹飛霜武功雖強,卻又怎能抵得住邪神這些威懾武林的神功呢?
  他心膽俱裂之下,根本就來不及思考其他,手指一松,人已仰身翻出五尺開外!
  正在這時,青雲箭手朋雄搶上一步,雙掌忽抖,四點青瑩瑩的光華,猝而射向江青面部五官!
  朋雄雖然出手不慢,然而,卻來不及救援在一招之下即棄劍敗北的師弟了!
  江青冷冷一哼,正待設法消除這四點襲來的暗器,背後卻又有三片勁風,如鐵杵般撞至!
  不用回頭,江青就知道背後襲來之人,定然是那青黃雙絕及白馬冰心!
  於是,他沒有絲毫遲疑,反手就是半招“天佛掌法”中的首式“佛光初現”,右掌卻在瞬息間推出一股與雪地同樣潔白的濛濛氣體!
  在江青左掌反揮之下,千百掌影如流星般向後飛射,“波波”撞擊之聲不絕於耳,三股強猛的勁力,立時消弭無蹤。
  但是,他自己亦被對方的勁道反震得微微一幌,在空中移出一尺,同時,他推出的那股白色勁氣,亦如一條老龍般霍然一卷,將四點青光捲入其中,消逝得無影無跡!
  黃袍書生正自感到雙臂微麻,心中驚忖:“糟透,對方又使出天佛掌了!”
  此際,青衫客展平眉心那塊菱形疤痕卻微微一紅,他失聲蚪道:“師姪注意,這是玄冰真氣!”
  邪神的“離火玄冰真氣”,乃為他所有藝業中絕技之絕,威名並不較“天佛掌”遜落多少,展平失聲驚呼,卻不由使得正待湧身衝上的一虹飛霜、白馬紅綾等三人微微一窒!
  青雲箭手朋雄暗器出手,毫無聲息的就被敵入消除後,心中已自感到吃驚,此刻一聽到青衫客的大叫,更是有些心驚膽顫,他不遑多想,身形一斜,反手自脅下發出七點青光,又左右連幌不停,雙掌伸縮如電,一溜溜青瑩光點,宛如流星般連串而到。
  江青在夜色中注目一望,隱約看清這一點點的青瑩光華,俱是一只只長約三寸的沒羽青鋼箭!而青雲箭手發射的手法,除了詭異凌厲之外,為數更是極多,有如飛蝗齊湧,令人防不勝防!
  於是
  江青就勢在空中迅捷的做了一個翻轉,閃過那七枚沒羽青鋼箭,腳尖在地面上一點,立即宛似一只脫弦流矢,飆然飛昇空中七丈有餘!
  他的行動是如此快速,以至於那一串串的青瑩光點,全在他腳下呼嘯而過,消失於茫茫夜色中。
  青雲箭手朋雄大喝一聲,在他有些顫抖的喝聲中,裹囊裡僅存的十五只沒羽青鋼箭,也以崑崙心法“萬點明燈”一齊施出!
  青瑩的光華掣閃而上,圍罩向江青空中的身形,而數聲厲叱亦隨之而起。描金骨扇的淡金光華挾在厲烈的“暮雲手”中,“紫玉劍”的寒芒滲合著兩片雄渾已極的勁力,自幾個不同的方位里向江青那尚懸留在空中的身形合擊而上,組成了一幅悅目,卻又驚險的畫面。
  五伏羅漢齊齊仰首上望,雙手合十,目光中卻不由透著無比地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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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絕奪奇陣

  淡金色的光華,銀白色的劍氣,加雜著一層層的掌影,組成了一面嚴密的羅網,而在這面凌厲得懾人魂魄的網前,更閃耀著點點青瑩的寒光。
  崑崙高手的合力一擊是驚人至極的,只憑迫出手之下的氣魄,已足以令任何一個武林高手驚懼畏怯。
  包何況各人攻昨的目標,此時只有一個焦點江青!
  無比的憤怒,開始在江青的瞳孔中射出火花,於是,在各人的招式尚未接觸到他身體以前,一聲裂帛也似的厲嘯,己如穿金裂石般自他嘴中響起。
  只見他全身的肌肉在剎那間僨張,“天佛掌法”中的首招“佛光初現”有如閃電般推出,在一片如山的掌影中,第二招“金頂佛燈”第三招“佛問伽羅”也幾乎在同一時間相繼跟上!
  於是,層層的掌影挾著圈圈勁力絕強的弧扁,十道凝結成劍形的精氣又在一片沉如山岳的罡風中閃射不已,這幻異,深博,凌厲,雄渾的功力顯示,已幾乎不是一個“人”的力量所能施出!
  幾聲驚恐的呼叫,在同時出自崑崙派各人口中,勁氣在空中如激流般回盪洶湧,好似怒海驚濤,又似五嶽傾倒,壓力在剎那間充斥在周圍每一寸的空間中,地下的積雪亦被震得紛紛四散旋舞飛飄。
  五條人影,如並飛的碎石般,倒掠而出,一溜銀芒沖天而起,尚有一條半截的紅色綾帶,斷成片片,和著飛揚不已的雪花在空中飄落。
  黃袍書生趙三忌掠出五丈之外,急墜而下,搶出四步,始面色慘白的拿樁站穩,一身黃袍,自雙肩以下,已碎如布條,在風中飄拂不停。
  青衫客虎口鮮血滴滴,直飛出六丈之遙,始蹌踉著地,兩只腳踝深深埋入積雪之中,眉心的菱形疤痕,卻己由紅變為灰白。
  白馬冰心司徒官與一虹飛霜任卓群皆倒臥雪中,二人俱是氣如遊絲,面如金紙,但是,金髮紅綾卻好生生的呆立於地,束髮的淺黃絲巾又被再次拂掉、她那一頭如黃金也似的秀髮,波浪般凌亂的披拂在肩上。
  在混亂的情勢中。江青奇異的做了一次美妙的盤旋,然後灑脫的落向青雲箭手朋雄身側丈許之處。
  青雲箭手自認功傾一時的“青雲箭”,竟連敵人一根汗毛也沒有傷到,而且,己方在合力攻擊下,反而損傷慘重,對方那精絕如神的功力,已使他驚懼得目瞪口呆,惶然不知所措,嚴峻的面孔上,流露出一股極度的駭異!
  江青冷冷一笑,沉聲道:“朋大俠,你也躺下吧!”
  青雲的手悚然一驚,正待後退避敵,江背那瘦削的身軀,已如一顆流星般然飛起,連不絕的掌影,有如天河突懸一般,自四面八方向朋雄飛壓而到!
  這又是那狠絕天下的五大散手之一:“苦海無邊”!
  黃袍書生目睹之下,向前急邁兩步,喘息著大叫:“快退!”
  這兩個簡單的字體,在口中吐出來雖然是極端地快速的,但是,卻在黃袍書生呼聲適纔出口之際,江青卻突然變招換式,另一招五大散手中的絕著 “陰冥陽關”已疾逾閃電般推出!黃袍書生口中驀的噴出一口鮮血,頹然坐倒地上,青衫客展平則長嘆一聲,以袖遮面然而,江青卻在青雲箭手手忙腳亂的招架中,驟然收斂功力,在他胸前、頸項、脅下閃電般輕輕一拍,又迅速無倫的飛返原地。
  場中起了一陣短暫的靜寂。
  於是,五聲佛號,同時自五伏羅漢口中喧出,這五位高僧的面孔上,皆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神情。
  於是,一陣輕微的啜泣聲響自鬥場一隅,金髮紅綾正蹲在白馬冰心身傍,傷心地抽搐著。本來,以崑崙派的青黃雙絕來說,憑二人所負的超絕藝業,當可勉強抵住那實力浩大的“天佛掌”法前三招,但是,這僅是指將這三記絕招分開使用而言,依江青適纔出招的手法,則不啻已將那三招精妙至極的掌法合而為一使出,於是,也就等於每一招都加強了三倍的力量尚且不止,這自然就不是青黃雙絕的功力所能抵抗的了,甚至再加上青雲箭手、一虹飛霜、白馬紅綾等四人之力亦不足抗衡;這古相當的佛國秘技,到底是不易相與的啊!
  青黃雙絕二人,又在那威力浩浩的天佛掌下,再次敗於江青手下,但是,二人並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只是內腑微受震蕩而已。
  青雲箭手此刻卻似木雞般楞立不動,他心中異常清楚,在適纔驚懼交加之下,根本就來不及運功相拒,自然,他縱使本能的還手招架,也是破綻百出,然而江青並沒有乘機取去他的生命,青雲箭手知道,對方輕輕拍在自己身上的手掌,無論是那一個部位,也足夠自己命喪當場假如對方真想取去自己性命的話!
  是羞愧?灰心?悲憤?抑或是失望?青雲箭手自己也說不出他此刻心中的滋味,但是,他卻深切的明白,在所有錯綜複雜的情緒中,尚含有一絲隱隱的感激。
  原因是簡易的,因為,江青留住了青雲箭手的生命,而生命對一個人來說總是珍貴的,在危急中對方既然及時收手。再怎麼說也是值得感謝的,不論這感激的對象是友人抑或是仇敵!
  這時,江青又恢復了那冷沉落寞的神色,甚至於有些憔悴,他向場中諸人微掃一眼,默默搖頭,緩緩行至五伏羅漢身前。
  老實說,江青此時已對崑崙各人生出了幾分好感,因為,在如此危急中,五伏羅漢卻沒有乘著人多勢大,與別人那樣插手救人,這不能說五伏羅漢薄惜寡義,見死不救,而是他們要保持著一個正派武林高手的身份在這場爭鬥中,崑崙派已有六人下場,嚴格說來,已是十分丟臉的事了,五伏羅漢身為崑崙首要人物,安能再不知收斂,繼續丟臉下去?
  一個名門宗派成名不易,而其所以能揚名武林,佔有一席之地,不論是真是假,總有其為人稱道的一面啊。
  江青鎮定的停住腳步,靜靜的道:“白馬冰心司徒宮為此次事件之罪魁禍首,故而江某又震碎了他右肩肩骨,他目前僅是暫時閉氣昏死而已,並無大礙;一虹飛霜仗著人多勢眾,抽劍暗襲江青,亦由江某震折了他三根肋骨,想亦不致成了殘廢;金髮紅綾麼,婦人也,不值一哂。”
  江青言談之間,雖然十分平靜,但卻含蘊著一股深刻的傲意與輕蔑,五伏羅漢聞言之下,俱是垂眉低目,沒有出聲。
  江青目光一瞥正向自己憤怒瞪視的青黃雙絕,仍舊靜靜的道:“不知五位大師們認為這段仇怨至此可以化解了呢,抑是要再繼續爭執下去?”
  清雅脫塵的伏龍大師低沉的誦了一聲佛號,莊容道:“江施主說得對,問得也對,出家之人,原不該再有嗔念,但是,卻不能忘掉自己的淵源根由,更不能袖手一脈相生的弟子於不顧,習道之人,並非泥塑木雕,江施主,老衲慚愧修為多年,卻未能斬除六根,超然物外,尚請施主多予包涵。”
  伏龍大師的話語中,明顯的透出尚欲繼續較鬥之意,而伏龍大師又何嘗真的願意繼續作流血的爭鬥呢?他在目睹江青獨鬥己方六名高手之後,心中已明白對方功力之強,實在不能稍予輕現,青黃雙絕雖是五人的師弟,但是,武功卻較五人差不了多少,能否佔取上風,爭回面皮,在五伏羅漢來說,可謂毫無把握伏龍大師平時最為寵愛白馬冰心司徒宮,當他所痛愛的師姪在眼前遭人擊敗時,又怎能棄之不顧呢?
  “勢成騎虎”,乃是五伏羅漢此刻處境最好的解釋。
  江青嘴唇緊抿,望著已拔起插在七丈外的“紫玉”劍,又趕到金髮紅綾身邊的黃袍書生趙三忌。趙三忌正低聲安慰著愛女,並匆匆驗視白馬冰心及一虹飛霜二人的傷勢。
  面孔上滿布著痛惜之色。
  五伏羅漢互望一眼,緩緩分由五個不同的方向行去,行至丈許之外,又齊齊止步,回身面對江青。
  江青移目回顧,不由面上神色一凜,原來,他發覺五伏羅漢已站成五個相異的角度,而這些角度又在江青的前後左右,憑五人的一身武功、足可知這五位大和尚的厲害!
  而這時,微受內傷的青黃雙絕,卻在對司徒宮,任卓群二人略施救治,又站到鬥場邊緣,凝神以待,青雲箭手朋雄卻低首行至遠處,默默無言。
  江青輕輕摩挲著“火雲衣”上的金色三角鱗片,輕淡的道:“五位大師,還是採取與剛才同樣的打法麼?”
  五伏羅漢那沉凝的面孔上,沒有絲毫表情,但五雙目光中,卻浮現出些微的窘意。
  伏龍羅漢微微一哂,合十道:“江施主,老衲無言以對,但請勿忘武林之中,道義二字,有時卻無法般般兼顧。”
  江青緩緩地踱了幾步。暗地裡卻藉此調運了一下體內的真力,他深深的呼吸了幾次,淡然的道:“不錯,江某並不須要任何解釋,只是江某欲藉著貴派今日所作行為,來反證出武林名門大派之中,也有罔顧道義,抹煞真理的『英雄』!”
  他把“英雄”兩字,說得特別沉重,五伏羅漢聞言之下,俱不由合目訕然,青衫客展平卻在一傍冷笑一聲,道:“江大俠,是非曲直,自有公論,目前,似乎不是講道理,評公義的時候,手下的強弱,才是真正的黑白分野。”
  江青沉靜的一笑,毫無情感的道:“不錯,展大俠,但請記住,這句話可是閣下說的。”
  忽然,在江青說話時,五伏羅漢中的伏虎、伏蛟羅漢,竟輕輕坐在地上,反手抽出背後所攜兵器兩柄一式一形的巨大月牙鋼鏟!
  伏龍羅漢亦微微頷首示意,與伏獅、伏鷹二位大和尚,各自身後解下一柄纏以銅絲的沉重禪杖,一柄戒刀,及一只拂塵。
  江青雙眸精光陡射,右掌一探,一柄眩人心神,通體散發著波波金色光輝的金龍奪,已經握在手中。
  伏龍羅漢心中鬥然一震,脫口呼道:“金龍奪!”
  其他四伏羅漢及青黃雙絕俱不由面上變色,驚異而納罕的注視著江青手中那柄栩栩如生,恍欲乘雲飛去一般的神兵異器!
  江青生硬的一笑,道:“是的,金龍奪。”
  伏龍羅漢肅穆的面孔上,浮起一絲奇異的表情,稍微沉默了片刻,他低聲吟道:“蓮瓣無瑕我無念。”
  低吟中,手中禪杖已挾著凌厲風聲,驚雷駭電般掃向江青腰側。
  伏獅羅漢平吟道:“雲是悠然,心是超然。”
  一語甫畢精芒閃閃的鋒利戒刀,挽起一個約有丈許方圓的奇妙刀花,如靈蛇般劈至止向身前微掠的敵人。
  伏鷹羅漢則踏上一步,高聲吟道:“菩提明鏡都是空。”
  手中拂塵在他一揮之下,根根蓬起有如萬縷銀針,猛然戳向甫自伏獅羅漢戎刀下詭異滑出的江背背後,坐在地下的伏虎、伏蛟二羅漠,聲如金石般合吟道:“你也難免,我也難免。”
  兩柄巨大鋒利的月牙鋼鏟,宛似在驟然間拉成一片寒光閃耀的地網,迅速無匹的交相掃出。
  江青此刻已看出五伏羅漢正合力使出一套威力極強的陣法,他在瞬息間催動著體內澎湃的真氣作著急速而流暢的循轉,自然,他更加盡情施展著邪神嫡傳的絕技:“如意三幻”。
  於是,五伏羅漢的出手越來越快,呼轟的風聲交織著一片如山的光網,神速無倫的在移動、散聚著。時而有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時而有如撲面寒飆,窒人口鼻,時而四散橫溢的勁風,沉重的壓力,更是令人驚懼不已,嘆為觀止。
  五伏羅漢身為崑崙掌門之下的一流高手,合刀出擊之下的威勢,果然無可言喻,凌厲至極。
  江青手中緊握金龍奪好,在鏟光、杖風、刀影、針芒中穿走游移,沒有還擊一招,彷彿一個有形無實的幽靈,每每在間不容髮之中,險鋼而又妙極的掠身而過。
  在五伏羅漢的循環出手中,在江青如電般穿走的身法下,五十招極快的到臨了。
  驀然
  江青身形如流矢般升起兩丈,口中大喝道:“禮讓五十招,江某得罪了。”
  “了”適纔出口,他手中金龍奪已奇異的在空中一揮,厲嘯之聲隨之而起,空中只見一條成形的金龍奪電射而下,神威凜凜。
  “錚”然一聲巨響過處,各人耳中尚自嗡嗡不絕,金龍復又厲嘯而起,在同一時間飛撞伏獅、伏鷹二羅漢。
  這金龍形的上古神奪,揮舞起來,只見金光萬道,溢滿四周,又如真龍翻騰,眩人神目,根本連使奪之人的生像也看不真切。
  伏獅羅漢戒刀起如經天長虹,在夜色中幌出一溜半月形的寒芒,以攻為守,乘勢移出三步。
  伏鷹羅漢卻沒有掠身,僅只微微右偏,手中拂塵疾點江青下盤大小二十四穴。
  於是,在驟然間,一縷銳風強勁無倫的襲向江青腦後,兩柄月牙鋼鏟,亦交叉劈向江青脛骨。
  江青暴喝一聲,身形著地不動,雙臂縱橫飛舞,在一連串的金屬撞擊聲中,襲到兵器,全被架開。
  他雙眸霍然怒瞪如鈴,石破天驚的大吼一聲:“上尊長天。”
  金龍奪驀而“嗡”然一震,彷若神跡般幻化成一片金蛇吞吐閃掣,分別射向五伏羅漢,這正是江青自下山以來,首次使出的絕技,邪神秘傳之“大尊奪法”。
  五伏羅漢驟覺一蓬閃耀的金光,宛似無數道冷電狠射而至,而所帶的勁力,竟是生平所未遇!五人不敢稍事遲疑,低誦一聲佛號,走馬燈般環轉走動,各自換了一個位置。
  五人適纔站穩,江青又沉叱一聲道:“下尊大地!”
  倏然間,宛如龍騰風起,遍地的積雪旋回飛揚,雪花飄舞中,並摻有二十四條金龍形的光影盤卷而出,猝然看去,好似是二十四條真實的麟角金龍,飆然自虛無中飛來,條條相連相接,卷掃閃爍不停,幾乎遮滿了整個大地,罡風勁氣,無與倫比。
  人影極速的幌掠,空中碎布紛飛,五伏羅漢個個聲若龍吟,合力抵制於是,陣形終於未被衝潰,但五伏羅漢卻已人人面如巽血,氣喘吁吁,五雙精芒隱射的眼睛中,透出無比的驚駭訝異,伏虎、伏蛟二羅漢的僧衣,更是自襟以上,碎為片片。這一切,只看得,站於一傍掠陣的青黃雙絕二人,面色倏青倏白,他們神態中顯露出震懼,目光裡隱含著頹喪。
  黃袍書生心中忖道:“這火雲邪者江青,簡直已不能以一個“人”的常理去推斷他了,五伏師兄目前所擺出的“歸流陣”,乃我崑崙一脈至高心法,在自己記憶之中,天下尚沒有任何一個武功高手能經過五伏師兄“歸流陣”而得出困,而現在,不但這“歸流陣”岌岌可危,甚至連五伏師兄反倒有陷入窘境之勢………”
  他思付未了,陣中的江青已沉聲道:“五伏大師,得放手時且放手”
  伏龍羅漢清瘦的面孔土起了一絲痙攣,驀而悲嘯一聲,長吟道:“天不惜,五伏倒!”
  其餘四伏羅漢神色一怔,隨即愴然接吟:“山川齊崩,舍此皮囊!”
  青黃雙絕全身一顫,啞聲大叫:“五位師兄,千萬使不得!”
  同一時間,伏龍大師黃澄澄的禪杖有如巨山橫頹,呼呼攻出七杖,伏獅羅漢的戒刀,伏鷹羅漢白拂塵,亦隨著伏虎、伏蛟二羅漢的兩柄月牙鋼鏟閃電般劈掃而出!
  江青身形連連閃幌,手中金龍奪不分任何方位,彷彿渾成一個整體般凝成做一圈金光閃耀的氣牆,他在腦中急速地思量著:“看目前的情形,對方已存了玉石俱焚之心,這套陣法之詭異,凌厲,亦為自己生平所僅見,若對方真個想同歸於盡,倒是一件十分辣手之事!”
  他目光微轉,神速無匹的避過伏龍大師砸到的禪杖,又硬架開掃至腳下的兩柄巨形月牙鋼鏟,身形迅速移動中,反手向伏獅、伏鷹二羅漢攻出十九奪!
  這時,江青並沒有再將“大尊奪”法的招式連續施展下去。他僅以前兩招:“上尊長天”“下尊大地”二式循環使用,再輔以“如意三幻”的絕高身法,盡力不做直接的攻拒,在這五名崑崙一流高手的挾擊下,宛如驚鴻般倏來忽去,輕靈已極。
  瞬息間,六十招又過去了。
  江青雖然盡力施出一身絕學,不做趕盡殺絕的攻擊,但是,他卻在穿橫盤旋不停的五條身影中和四周杖山寒芒的圍攻之下,感到身外壓力愈來愈形沉重。其實,在伏龍羅漢一再的長吟之下,這五位高僧已抱定“敵不殞,我必亡”的意念,發動了“歸流陣”中最為厲害的“化神為燼大九環”!
  而這“化神為燼大九環”乃是“歸流陣”法中輕易不露的絕學,一旦施用出來,則不論能否傷敵,組陣之人,必會精疲力竭。萎靡於地,非六十日以上的養息,無法恢復,甚者,更有真氣潰散,血脈暴裂之危,因為,施展這“化神為燼大九環”,每一出手,必含真力,每一呼吸,含蘊內勁,與平時較手,不可相提並論,便無怪乎在伏龍羅漢悲吟出口之後,崑崙其他各人要大驚失色了。
  於是
  杖山並列,橫掃直砸,刀影霍霍,如雪似霜,拂塵緊揮,絲絲生嘯,鋼鏟縱橫,交互如網,人影在上面飛縱撲擊,寒光在地面往來盤回,每一件武器間的距離是如此緊密,每一道勁力又是如此罡烈,任是接觸到一個人體的任何部位,也足可將其澈底毀滅而綽綽有餘!
  這時,在“歸流陣”內的江青,已撐拒了幾近二百餘招,他因不肯做極端的反拒,一身絕學未免些不能充分發揮,冷汗已自額角涔涔而下,流轉體內的真氣漸漸亦有些混濁起來。
  驀而,他一連使出九掌二十一奪,嗔目大叫道:“五位大師,尚請予在下稍留些許退路!”
  一片如虹的刀光,挾著兩道月牙形精芒,接著他的話尾暴襲而到,撕裂空氣的刺耳嘯聲,算是代替了五伏羅漢的回答!
  江青在心中浩歎一聲,又竭力擋架了十二招。
  沉如山岳的壓力,己逼使他逐漸加強了反擊的力量,而這緩緩使出的反拒勁道,卻不能與五伏羅漢激烈的挾攻成正比,江青在無形中已漸漸蹙處於劣勢!
  站立於傍的青黃雙絕,延頸企踵,雙目大睜,他們已看出自己的五位師兄正漸漸取得上風,但二人同時亦已察覺,面前這位俊逸而英挺的強敵,似乎尚沒有極度的發揮出他那不可思議的內在潛力!
  江青連退三步中,“歸流陣”又神速的轉動了六次方向,組陣五人又各攻出七招。
  江青面色微白,又再一次的啟聲大呼:“五位大師,且請停手,莫逼江某挺而走絕!”
  但是,五伏羅漢非但沒有稍事鬆懈,相反的出手更加凌厲,沒有絲毫讓步的跡象,風聲號啕,氣流激盪,五張肅穆的面孔轉為一片冷酷,此刻,他們心中沒有和熙,也沒有淡泊,所有的僅是如何握持他們的根源崑崙派的聲威!
  江青又被逼退一步,他揮起一道金芒,硬生生擋開直劈而下的那柄沉重禪杖,眼角人影倏閃,一個粗壯影子已來至身前!
  還沒有等他看清來人是誰,禪杖又起,兩柄月牙形鋼鏟,亦分向小腿、腳踝鏟到。
  時間已不容他再猶豫,在千鈞一髮時,江青再度硬行拒開直奔頭頂的神杖,同時拔身而起,左掌半招“掌不刃血”劈向來至身前的人影!
  只聽“當”一聲巨響過處,江青但覺手臂一麻,伏龍大師的純鋼禪杖立被架開,但是江青左掌卻結結實實擊中搶至身前的人影肩頭!
  他正感一驚,第二個念頭尚未興起,一蓬銀芒已耀眼生輝的來至左臂之下!
  江背大喝一聲,身形倏然暴縮半尺,在那人影蹌踉退後中,他亦覺得脅下一陣刺痛,有如火炙!
  同一時間
  一股股,一片片的勁風,又毫不留情的向他身軀襲到,招式之密,勁力之狠,幾乎要將他砸爛當地!
  江青雙目血紅,髮髻微散,身形暴轉中,大叫道:“待之仁盡,繼之義絕,五位大師,恕江某要開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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