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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魚雁千里 苗疆之約

  濮陽維一面急急下樓,一面心中卻在暗忖道:“聽那口音,又是浩飛老哥哥那粗嗓門……他是在對誰發怒呢?”想著,他已飄然掠到樓外。這時,濮陽維一瞥之下,只見“雙連掌”浩飛正如托山霸王也似,沉樁立馬,含蘊內力,威風凜凜的立於“流翠樓”
  前。
  在他面前,正有一個面目正方,相貌堂堂的中年秀士。這中年秀士身旁卻站著“笑面佛”秋月大師。他正嘻開一張大嘴,口中說道:“浩堂主,適纔便算老衲有錯如何?
  來,來,快請讓路,老衲有要事稟報幫主。”。
  濮陽維一見那中年秀士,覺得好生面熟,他細一思量之下,立時霍然想起這人正是“天山派”掌門人首徒,“獨鶴”華一傑。濮陽維微微一笑,朗聲說道:“天山華兄千里下訪,在下有失遠迎。罪過!罪過!”說著,連忙大步行出。
  “雙連掌”浩飛這時已不顧與秋月大師鬥嘴。急急問道:“幫主,白姑娘的病勢如何?”
  濮陽維清雅的一笑,道:“托浩堂主之福,萍妹已痊癒如初了。”
  浩飛聞言之下,面色一松,額手稱慶。這時濮陽維過去握著華一傑雙手,殷殷寒暄。
  華一傑此際面孔上卻似帶有一股隱憂,他微微一笑道:“在下冒昧來訪,又直闖濮陽幫主清居之處,唐突之罪,尚乞見諒才好!”
  濮陽維連道不敢,又將“雙連掌”浩飛為華一傑引見了。
  華一傑聞名之下,心頭一震,忖道:“想不到昔日揚威河朔的”雙連掌“竟是如此一條無遮無攔的好漢!”
  濮陽維這時向秋月大師說道:“麻煩大師引路了,此間已經無事,遠來貴客,便由在下親自招呼!”
  秋月大師知道“冷雲幫”與“天山派”素無淵源,如有,也是“綠娘子”方婉的事。
  這種事情,他自然不好貿然詢問。
  於是,他合什一禮,轉身退去。
  “雙連掌”浩飛也隱約地猜到,天山“獨鶴”千里迢迢來此過訪,大約正是為了“綠娘子”方婉之事。浩飛對“綠娘子”深具好感,他這時心中一動,便賴著不肯離開!
  濮陽維知道這位老哥哥,對自己與“綠娘子”之間的情感發展,甚為關切,於是他便也招呼浩飛,三人緩步行向那“浪莽居”而來。
  進屋之後,有兩個眉清目秀的青衣書僮,獻上三杯清茶,躬身而退。
  “獨鶴”華一傑遊目四處打量,只見這間廳室,十分寬大明亮,室內全以斑竹鑲嵌,座椅書桌,亦為千年老樹之根就勢雕成。
  壁上掛著一琴一簫,琴為暗綠,簫為螢白,看來形式奇古,不言可知必為極具價值的珍物。四壁尚掛了幾幅淡雅幽遠的山水畫,上面提著幾行灑然的瘦金體字,鐵劃銀勾,雄勁之極!
  最令華一傑驚愕的,卻是屋頂並列著發出燦燦銀光的十二粒顆龍眼般大小的珍珠!
  他看著這幽雅出塵的廳室,不由得心中忖道:“人傳‘玉面修羅’文武全才,並世無雙,今日一見,果然不虛,難怪婉兒如此癡情了……”
  想著,濮陽維已清雅的一笑道:“促室狹小,因陋就簡,有辱華兄尊體了!”
  華一傑連忙收斂心神,莊容道:“不敢,濮陽幫主神威絕世,蓋代奇材,便是浩堂主亦是在下前輩,在二位面前,在下自覺渺小之至!”
  “獨鶴”華一傑這些話,倒不是違心之論。
  濮陽維在武林中名聲之喧赫,且不去說,華一傑自天山專程趕來淮陽山,實有要事,他自進入淮陽山“冷雲幫”所轄範圍之內,已不知受到多少次“冷雲幫”明樁暗卡的盤詰。
  但是,他亦由此看出了“冷雲幫”聲譽之隆,紀律之嚴,確非一般江湖草莽能以比擬!
  而且,一路上華一傑瞧見了不少阡陌縱橫的田圃,他略一探詢,已知倒有大部為濮陽維自耕自食之用。
  到達落月峰前,華一傑更覺出四處有不少“冷雲幫”的弟子在側旁監視。及至看到了回雁山莊那肅穆威武的氣勢,更令華一傑心中欽仰不已。
  他到達落月峰下之時,“冷雲幫”禮堂堂主,大名鼎鼎“塞外雙尊”之一“黑水一絕”孫寒已在莊門外肅容等候。
  天山“獨鶴”華一傑趨前謁見之下,遂將自己此行任務詳細道出。
  孫寒不敢自做主張,而又知道此事非經幫主親自解決不可,故而于稟明監堂“八臂神煞”顧子君後,便諭令化龍堂堂主秋月大師引領華一傑直赴莊後“流翠樓”謁見幫主濮陽維。此刻,濮陽維淺啜了一口香茗。說道:“華兄之言,甚令在下等汗顏不已。未知華兄於此冰山雪地,千里迢迢的至淮陽山下見訪,有何賜示?”
  “獨鶴”華一傑憂戚的一笑,探手入懷中,取出一封淺綠色的信箋來,雙手奉於濮陽維身前!
  濮陽維伸手接過,緩緩展開,一股淡淡的幽香已沁入鼻中。
  他目光與信上一行行媚秀俏麗的小字接觸,只見上面寫著:維郎寓目:雪飛風號離又三月樓臺之上珠簾時卷不聞郎玉簫之音不見郎灑然之影日日東望淚珠暗彈床第輾轉夜夜難眠郎尚不知妹深思之切抑或郎君早已將妹忘諸九霄雪地冰天妹心較之尤寒維郎,何時來耶?魂縈夢系婉。
  “綠娘子”方婉,這封雖然不長,然而卻是真情洋溢於紙上之信,看得濮陽維心中陣陣激動,他痛苦的想道:“光只萍妹與徐姊姊,自己已不能兼顧………欸!看樣子方婉這丫頭的癡心,也不在她們之下!欸!我又有什麼地方值得女孩子如此傾心呢?”
  他正深深的沉思著“獨鶴”華一傑察言觀色,沉聲說道:“濮陽幫主,在下不妨向尊駕實言,若尊駕一旦令婉兒失望,那麼婉兒必會一死以殉!而且‘天山派’雖然不是貴幫對手,只怕那時亦不會善罷干休!”
  濮陽維聞言之下,不由劍眉一軒,但隨即又沉默下來,因為,華一傑如此說,並不是有意與“冷雲幫”為難,主要的他也是為了“綠娘子”方婉那一片癡情啊!
  而“天山派”不論哪一個人,又何嘗不是這麼想呢?
  “雙連掌”浩飛更深深喜愛“綠娘子”方婉這慧詰的女孩子,而且,巴不得自己幫主能早日至天山迎娶。
  這時,他低聲說道:“幫主,方婉這ㄚ頭也夠傻的,依本座看來,幫主還是想開一點,自古以來,哪一個英雄豪士,不是有個三妻四妾的……”
  濮陽維星目一瞪,就將浩飛下面的話嚇得咽了回去。
  華一傑此時不由一愕,急問道:“什麼?濮陽幫主已經有了妻室!這……這……欸!
  婉兒一命休矣!”
  濮陽維冷然一笑道:“華兄久闖江湖,亦該聽過‘玉面修羅’尚未成家吧?在下雖然不才,卻也言而有信!”
  華一傑此時面色微變,但他為顧全大局,只好強忍了下去,默然沒有出聲。
  濮陽維緩緩立起,在那以大理石砌成花紋的光滑地版上來回蹀踱著。
  他在深沉的思維著,這些令他心煩意亂的情債,該如何處理才好?
  嚴格說起來,“天山派”這時已成了送媳婦上門的勢態,而且,他們為了那明麗可人的“綠娘子”更是不惜在最後以流血手段為要脅,來爭取方婉的終身幸福。
  “天山派”所有的弟子門人,沒有一個不是深深喜愛著方婉的,尤其是“天山派”
  的長老……鐵姥姥,更是對她這個心肝孫女,視若璧寶。
  所以,目前“天山派”如此急切,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華一傑為了方婉之事,不但一路上飽受風霜之苦,這時更在言談上討得沒趣,按他平日性情,早已拂袖而去,但是,他轉目一想,自己千里迢迢所來何為?
  如此一走,萬一再激怒濮陽維,而方婉的婚事,不就大有可慮了嗎?
  到時自己回山後,那頓苦頭可受不了……
  因而,華一傑此刻凝望著自己的腳尖,滿肚氣苦的在發怔著。
  “雙連掌”浩飛亦雙手互揉,滿面愛莫能助之色。
  華一傑終於忍不住這沉悶的氣氛,他低聲開口道:“濮陽幫主,在下即將回山,閣下是否尚有資訊帶于婉兒?”他微一沉吟,又道:“記得三月之前,尊駕曾答應在下師伯,對尊駕與婉兒之事,有一個明確的交代……婉兒對尊駕一片癡心,難道她就配不上幫主你麼?”
  濮陽維的面色,隨著華一傑的言語連連在痛苦的抽搐著,忽而,他微微一擺手,低聲道:“華兄不用說了,在下絕不會做出那絕情之事……”
  “獨鶴”華一傑緊緊跟著道:“濮陽幫主既如此說,在下便放心了,只是幫主什麼時候赴天山迎娶呢?便請示下期限,在下也好即日回去,稟明師伯,早做準備!”
  華一傑可以說是步步緊逼,一點也不肯放鬆。
  為了他這位師姪女,華一傑也可說十分賣力了。
  “雙連掌”浩飛呵呵笑道:“這還不快?只要本幫對外間之事告一段落,便可擇日。”
  濮陽維被浩飛,華一傑二人一拉一唱,不由弄得啼笑皆非起來。
  他這時急急岔斷浩飛的話,說道:“華兄,老實說,在下對方姑娘的一番心意,也不用在華兄面前隱瞞……”
  他沉吟了一陣,又道:“只是,目前在下尚有一些幫中大事未曾了結,故而對這迎娶之事,一時恐怕還談不到……”失望的表情,尚未在華一傑面上顯出,濮陽維已急快的接著說道:“請華兄迴轉天山後,告訴方姑娘,便說在下無論如何,也不會辜負她的一片情意,數月之內,在下必定親自至天山一行,將在下與方姑娘之事,做一交代……”
  濮陽維說話十分含蓄,因為,你能說他對“綠娘子”方婉是沒有感情的嗎?
  他不但有情,而且這股情愫的暗潮已在他於“豊集城”中會晤方婉之後,不知不覺中悄然升漲,只是他尚不願說出罷了。雖然,他對方婉的態度,一直有些模稜,但是卻不能忽略了,他尚也深深愛著自己的白依萍及徐妍容。人們的謠言與有色的眼光是可畏的。雖然濮陽維尚有對他誓死效忠,忠心不渝的全體幫眾的擁護。
  但這些可以引起非議的謠言,濮陽維卻是極不願意讓它來破壞自己與白、徐二位姑娘之間的情感。當然他並不畏懼這些可能發生的謠言,但是,至少他亦不希望讓人指責他是一個風流成性,用情不專的浪蕩……
  “獨鶴”華一傑聽了濮陽維的話,那憂鬱的面孔上,不覺展露出一絲的笑容。
  這時,他已經很滿足了,濮陽維的這番話中,至少可以證明這名震天下的後起英雄,對於“綠娘子”方婉還有著愛意,只是,尚不知這情意的深度如何?
  華一傑清了清喉嚨,沉聲道:“有濮陽幫主的這幾句話,在下已經深為解懷,只要尊駕能了解在下那師姪女對尊駕的一片癡情,也就夠了……。”
  華一傑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寓意十分深長的瞥了濮陽維一眼。
  濮陽維玉面微赧,他默默的低下頭來。忽然,他又對華一傑道:“華兄且請稍候,在下進入內室一趟,稍停即來。”說罷離座而去。
  這時“雙連掌”浩飛環眼一轉,悄悄附在華一傑耳旁道:“華兄!本座貢獻給你一個意見,你可一定要遵行啊……方婉那妮子,本座對她甚為喜愛,能否完成她這個心願,咱們也只有盡力而為了。”
  華一傑面上頓露喜色,亦低聲道:“在下久聞婉兒提起前輩大名,並謂貴幫之中,前輩與她最是相得……目下尚請多予指點。欸!在下也是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啊……何況婉兒又是再下痛愛的師姪女。”
  浩飛聞言之下,不由眉開眼笑,他向內室一望,又低聲道:“華兄無庸客套了……
  幫主與本幫各人,將於近日內赴雲貴交接處之‘青蜈山’黑石嶺,與苗疆派那些魔崽子一清舊賬,那時華兄可徑攜方姑娘至那黑石嶺相尋……須知近水樓臺先得月。”
  華一傑心想妙極,他與“鐵面紅線”梅雲,乃是“天山派”中恩情彌篤的一對伉儷,這朝夕相處,情愛暗生的事兒,又怎會不知道?於是,華一傑極為輕鬆的笑了。說道:
  “浩老前輩對婉兒如此愛護,將來好事偕成,全為前輩一手所賜。”
  浩飛哈哈大笑,正待說話,目光一瞥,已看見濮陽維自內室行出。
  他連忙止住笑聲,目光卻盯在濮陽維手中一個水色的信封上。
  濮陽維將這封信交於華一傑手中。微微一笑道:“華兄,在下回覆方姑娘一函,請華兄轉交於她。”說著,濮陽維又向身後一招手,適纔那兩名眉清目秀的青衣僮子,又雙雙進入,每人手中,皆捧著一個朱紅木盤。
  木盤中,一面盛著百張金葉,及三粒銀光流燦的明珠。
  另一盤中,卻放置著一方色作翠綠,精緻十分的翡翠玉盒!
  華一傑急說道:“濮陽幫主這是為何?在下並不需要這些珍貴之物!”
  濮陽維微微一笑,說道:“這三粒明珠,乃是請華兄攜迴轉呈掌門人‘雪靈老人’及鐵姥姥二位前輩,其餘一粒,便算在下敬致華兄的一點小小心意,華兄千里奔波,為他人之事成全其美,這點不成敬意之物,尚請哂納。”
  濮陽維說道這裡,微微一頓,又向那些金葉子一指道:“至於這些區區之數,更屬微不足道,只是在下為華兄路上萬一之需而備,尚祈華兄萬莫推拒………”
  華一傑又連忙道謝,卻堅拒那為數甚鉅的黃金……
  這時,浩飛在旁連使眼色,華一傑無奈之下,始感激的收納下來。
  濮陽維又一指那翡翠小盒道:“此為在下贈送方姑娘的一件薄禮,亦請華兄代為轉交。”華一傑連連頷首稱諾。
  這時,濮陽維那英挺無倫的面龐上,展露出一絲誠摯的微笑。
  說道:“華兄千里奔波,尚請在此小住數日,在下亦好略盡地主之誼!”
  華一傑正待答話之際,門外又進入一個青衣小僮。
  他躬身肅立,清朗的道:“敬稟幫主,監堂顧堂主在外求見!”
  濮陽維不由微感一愕,因為自己這清居之處,顧子君除非有重要之事,輕易不會進入,目前莫非又有什麼重大之事發生了麼?
  天山“獨鶴”華一傑這時乘機站起,向濮陽維抱拳長揖道:“華一傑迢迢來至貴幫,傳書致意,承蒙濮陽幫主寵召,又蒙厚賜,在下本思多事逗留,奈因山中俗事尚多,師伯等人更殷殷盼切,在下就此告辭,他日有緣,自當再謁尊駕!”
  濮陽維又挽留了一番,但華一傑去意甚堅,他亦只有作罷!
  這時,華一傑將盤中之物及那封書信納入懷中。
  濮陽維目視“雙連掌”浩飛,說道:“浩堂主,便煩請代送華兄一程,並傳出主持週邊警戒化龍堂的青龍符令,傳諭本幫弟子不得耽誤華兄行程!”
  浩飛恭應一聲,在濮陽維的肅手送客中,三人緩緩行出室外!
  紅發紅髯的“八臂神煞”顧子君,正恭立門口。
  這時,他向濮陽維躬身一禮,又與天山“獨鶴”見過。
  浩飛始終伴著華一傑,緩步向前行去,浩飛看著濮陽維與顧子君二人的身影消失於門扉之內後,急急轉頭向華一傑說道:“華大俠,本座想一睹幫主送給方姑娘的信物,不知是否使得?”
  華一傑正在隨意瀏覽著四周幽雅的景色,聞言之下,不由愕然一怔!因為他作夢也想不到浩飛竟會說出這窺人隱祕的話來!
  “雙連掌”浩飛一瞧華一傑怔愕的表情,亦覺得自己出口太過孟浪,他急急解釋道:
  “華大俠不要誤會本座的意思,本座是擔心幫主請華大俠轉送方姑娘的信物之內,或有些使她傷心的事物也不一定。你我既然有意成全方姑娘,便應顧到這一層上。”
  “獨鶴”華一傑一想也是,於是二人便悄然折入一片梅林之內。華一傑隨將懷內那封水色信函拿出,好在並未封口,他微微猶豫了片刻,始緩緩將信抽出。
  只見上面寥寥寫著一筆雄勁的瘦金體字:千里寄情素箋猶溫如聞卿之低語如見卿之微顰雲山雖隔相晤匪遙簫音願傳心意莫以兄為負心之人也卿厚待我我豈薄卿耶字跡寥寥,鐵劃銀雕,雖無上下落款,但卻表露出書箋之人一番隱隱情懷。
  浩飛與華一傑二人,看罷相視作了一個會心的微笑,將信箋置回。
  這時,二人又急忙的將那方晶瑩翠綠的玉盒開啟,目光一瞥之下,不由皆驚異的叫了起來!
  原來,這方小小的翡翠玉盒中,鋪墊著厚厚的銀白錦墊,錦墊上,是一尊大如拇指,雕刻得神乎其技,翩翩若生的人像;這人像身著玉帶輕裘,姿容俊逸超凡,刻工之精緻細膩,端的已達登峰造極之境!
  二人向那人像仔細一望,不由又是齊齊驚呼出聲,原來……正是濮陽維自己的塑像啊!
  華一傑輕輕將盒蓋上,嘆道:“誰說貴幫幫主玉面冰心,性格孤傲?他致送婉兒的這一函、一像,不正是含蘊著極深沉的寓意麼?貴幫幫主,的確是至情至性之人,若婉兒能得此人為夫,今生今世,必已不作他求了……”
  “雙連掌”浩飛亦哈哈一笑,輕拍華一傑的肩頭,二人愉快的向梅林之外行去……
  這時,在濮陽維那“浪莽居”中,適纔華一傑坐過的椅上,正坐著“八臂神煞”顧子君,他此刻正洪聲道:“始才經本幫東郭鎮分舵弟子快馬傳報,謂安窯于茅津度,砥柱山的江北綠林盟下,已於五日之前,由他們盟主‘九指魔’公孫無畏,及新任副盟主‘黃衫客’上官予率領,兼程往雲貴邊境趕去。”
  濮陽維這時雙目微閉,緩緩說道:“依顧堂主之見,那露網之魚公孫無畏,不去躲避本幫追尋,反而又傾巢往苗疆一帶行去,是否含有什麼企圖?”
  “八臂神煞”顧子君一捋紅髯,說道:“依本座看來,莫非‘九指魔’公孫無畏在沙河縣近郊一役漏網之後,猶想在集殘兵,作孤注一擲之舉?而他又深知憑一己之力,無法與本幫抗衡,故而與苗疆一派,暗通聲息,狼狽為姦………”
  濮陽維微微笑道:“不錯,在下猜忖,那公孫無畏亦是此意……”他倏然星目驟睜,問道:“顧堂主,分舵弟子可有續報麼?”
  顧子君沉聲答道:“東郭鎮本幫分舵,已遣出大批精練弟子,沿路追蹤,並傳訊各地分舵,合力監視……”濮陽維點了點頭,面上展露出一絲嘉許的笑意。
  “八臂神煞”顧子君這時仰首一想,又道:“苗疆之約,僅有一月餘暇,未知幫主策定何時啟行!幫中各人有那些隨去?”
  濮陽維緩緩起身,在室中來回踱著,他沉吟了一刻,始道:“在下之意,再隔三日之後,便可動身前往,近日幫中各人,連日奔勞征戰,身心俱已極為疲乏,也好讓他們乘著三日之暇,多作休憩。”濮陽維說到這裡,向“八臂神煞”顧子君一瞥,道:
  “在下之意,屆時由顧堂主、吳堂主、孫堂主與內外三堂堂主及屬下香主十二名,隨在下同行……但是紫芒堂秦堂主,卻定須留在莊內養息,芙蓉堂堂主秦柔柔亦留在莊中相伴。”
  “八臂神煞”顧子君想了一想,問道:“幫主!二大護法不去麼?”
  濮陽維一笑道:“俞護法將留總壇,一來他尚須陪伴勒老前輩,再則,尚須他在此暫時主持幫中內務。”
  “八臂神煞”顧子君紅眉微皺,說道:“幫主!俞護法為人魯直,幫中好手盡出,他一人留壇,不知是否適當?”
  濮陽維一笑道:“有秦堂主兄妹二人在此,輔其一切,想不致有所差錯………”
  “八臂神煞”顧子君低頭沉吟,覺得如此亦可,好在全幫菁英雖然盡出,但不久之後,即可回山,在這短暫的數月中,料必不至有什麼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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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青蜈山險 黑石嶺惡

  十月之後,“流翠樓”中。
  嬌豔絕世的白依萍,正斜倚在錦榻之上,含情脈脈的睇視著坐在她身前的濮陽維。
  秀麗清雅的徐妍容則坐在白依萍身旁,玉臂輕環著她的肩頭……
  濮陽維這時劍眉微蹙,望著一對如圖畫中的美人,心中卻在沉思,如何把自己又將遠行的事告訴兩人。
  這數月的期間雖然不算長,但是,在一個深深陷入感情旋渦中的少女來說,卻也是個不算短的日子。
  濮陽維十分明白,徐妍容世故較深,為人亦較為理智,自己將赴苗疆約戰群魔的事情說出後,她雖然亦會難過,但定然會克制得住這悲別離苦。
  但是,白依萍便不同了,她那純樸天真的心靈中,早已將濮陽維與她自己的心影緊緊相連,就好似沙漠的行者對綠洲的倚戀一樣。她需要濮陽維的呵護,關懷與滋潤。
  而且,如今她大病初愈,更不能過份令她傷感……而濮陽維又是多麼不願看到心上人的悲哀神態啊……這時,白依萍美麗的臉龐上,突然掠過一陣迷惘之色,她幽幽的說道:“哥……你為什麼緊皺著眉頭?你是不高興萍兒麼?或是心中有著心事不願讓萍兒知曉呢?”
  濮陽維強顏一笑道:“別瞎疑心,我永遠不會的,而且我也捨不得啊……”
  濮陽維從來不在徐妍容的面前論及他與白依萍之間的事,這幾句綿綿的情話,自他口中說出,使徐妍容聽來,又是新奇,又有些羞澀。
  但是當她看到白依萍那湛然純潔的臉孔時,又不禁深深陋棄自己這種世俗的想法。
  濮陽維這幾句話,是說得那麼自然而真摯,在白依萍那純潔的心中,更是沒有絲毫的扭妮作態之感。
  白依萍展顏一笑,輕輕的道:“哥,我知道你捨不得恨萍兒的,是嗎?”
  濮陽維深情的一笑。微微點頭。
  忽然,白依萍又說道:“哥,你除了愛我之外,不是也愛著徐姐姐嗎?”
  濮陽維面色驟然一紅,尷尬的看了徐妍容一眼。
  於是,徐妍容的面孔,更紅艷得似天邊的晚霞一樣了……
  白依萍輕輕推一推徐妍容,將臉兒貼在她的香肩上。說道:“姐姐,你幹嘛臉紅呢?
  這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嘛,我愛誰就是愛誰,因為我愛維哥哥,所以我便毫不保留的說出,藏在心中,該多難受啊。”
  徐妍容這時微紅著臉,悄悄的一瞥濮陽維。
  濮陽維正雙眸望著地下,手指在毫無意識的伸直,又彎曲……
  白依萍賴在徐妍容的懷裡,瞧著二人這副模樣,不由得咯咯笑了起來……
  那嬌憨的模樣,真是令人又喜又愛……
  忽然,白依萍又說道:“哥,將來我與徐姐姐……”
  濮陽維玉面更紅,他有些窘迫的抬起頭來。一咬牙,說道:“只要你們不嫌棄我……”
  白依萍嚶嚀一聲,又撲在濮陽維懷中。不依道:“哥,我不許你這樣說,什麼嫌不嫌的……還只怕人家大幫主不將我們姊妹瞧在眼中呢……哼!我可知道你是個風流幫主……”
  濮陽維輕輕在白依萍肩上拍了一下。笑道:“小ㄚ頭,病才好,就像個百靈鳥似的吱喳不停。”濮陽維此時口中雖有說笑,心頭卻不是滋味。
  熱戀中的人兒,又有誰願意分離的呢?哪怕僅只是那麼一時一刻。
  忽而,徐妍容低聲啟口道:“妹妹,假如你維哥哥還……還有另一個女孩子深愛著他,你會不高興嗎?”
  白依萍聞言之下,那嬌美如花的面靨,不由得一怔,她急急的問道:“姐姐,你說什麼……維哥哥他……?”
  濮陽維知道徐妍容有意成全自己,在這氣氛融洽的當兒,將自己的難題解決。但是他看到白依萍那麼驚愕的面孔,便不由得心中一冷。他是多麼不願意摯心所愛的人兒,有一絲一毫的不愉快啊!
  濮陽維這時清咳一聲,囁囁說道:“萍,你……你……不高興了?我,我……”
  白依萍臉兒故意一板,說道:“哼!我就知道你沒有良心,有了我和徐姐姐,還要三心二意……”
  濮陽維不由急得霍然自椅中站身,上前道:“萍,你聽我說,這件事……欸我……
  我”
  白依萍一鼓小嘴,說道:“你什麼?哼!想不到你這麼沒有良心……”
  徐妍容一見白依萍好似真的生氣了,她心中不由暗中焦急,責怪自己不該在此時說出這件事情。她自己知道,女孩子多是善嫉的,她愈是愛這個人,就愈不願這個人有一絲對不起自己的地方。雖然,嚴格的說起來,濮陽維並沒有對不起白依萍之處,至少,他已不可否認的將大部份的情感給予白依萍。這並不是他用情不專,而是他不能,也不忍硬生生的毀去另外兩個女孩子的終生幸福啊。
  濮陽維正在急的跺腳,不知該從何說起,房門之外,已響起一陣急促而細碎的腳步聲。
  於是,青紗門被輕輕敲響了。突然一個ㄚ鬟的聲音在外面說道:“幫主!監堂顧堂主及禮堂孫堂主在樓下恭候多時了,兩位堂主要婢子稟告幫主,說大隊已在莊門之外整裝待發。”
  濮陽維臉色一黯,冷然道:“知道了,你下去向顧、孫兩位堂主回報,說我就來。”
  一陣細碎的步履,又緩緩消失於室外。
  白依萍此時已驚異至極的自床上站起,她那令人不舍離開的美豔面孔,變成一片慘白,她顫抖的說道:“哥……你……你……又要下山?又要離開萍兒?哥,我錯了,我不該生你的氣……哥……你……你……真的要離開萍兒了?”說著,她已經輕輕的抽搐起來。
  “粉面羅剎”徐妍容亦驚愕的急急立起。
  她近日來早已看出濮陽維心神不定,但還以為是心上人多日勞累所致,哪知道他真的又要遠行了。
  白依萍抬起那梨花帶雨似的臉龐,幽幽說道:“哥,你若是為了恨我而遠行,那麼,你便把我的心也剜出來帶去吧……看看萍兒是不是永遠愛著你的?”
  濮陽維經過多少出生入死,刀山劍林的驚險場合,他都從來沒有恐懼過,而每次在離開“淮陽山”征討仇敵的時候,亦多是豪氣昂昂的出去,雄心壯志,直凌雲宵。但是,他都忍不住在此時驟然離去,他更忍不住這別前的一段離情。因為,這時他已有了一個深深縈系著他的心上人。
  白依萍望著濮陽維那痛苦而抽搐的面孔,哭泣的說道:“哥,你不要難過呀!萍兒永遠不會怨你的……萍兒再也不會使你在別人面前為難……你去吧………萍兒會永遠等著你……永遠等著。”
  濮陽維此時顧不得徐妍容在旁,他發瘋似的撲上,將白依萍摟在懷中,顫聲道:
  “萍……我求你……我求你不要再說了……你不會願意哥哥為你消失豪情壯志吧?萍,你不會願意哥哥只是個陷入溫柔鄉的懦夫吧?萍……我求你給我勇氣,給我毅力,讓我暫時離開你……是的,只是暫時……”
  白依萍緩緩離開濮陽維的懷抱,用她嬌嫩粉紅的櫻唇,為濮陽維吸吮盡了那隱隱流出的淚水。然後,她拭幹了自己臉頰上的淚痕強顏一笑道:“哥,你去吧!為了你,哪怕要我忍受比這孤單寂寞千萬倍的痛苦,我也情願,但是哥哥你莫忘了我與徐姐姐,要早些回來啊。”
  濮陽維心中震蕩逾恆,終於,他一咬牙的站了起來,毅然道:“萍,我會早些回來的,我一回來便與你成親,永遠不離開你。”
  白依萍歡悅得全身簌簌而顫,她已激動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是她早就朝思暮想的一句話,現在,終於由她心中摯愛的人兒口中說出來了。她凝視著濮陽維,忽然,她莊重的說道:“哥,你莫忘了,還有徐姐姐。”徐妍容的一顆心,幾乎要自口腔中跳躍出來,她正緊張得麻木了似的,等候著濮陽維的回答!
  濮陽維深情的注視著白依萍,終於,他回過頭來堅定的話道:“是的,還有徐姐姐……。”
  徐妍容只覺得這句話宛如一個天際突來的巨雷,將她震得眼前金星迸射,頭腦一陣昏眩。這來得太快的喜訊,幾乎令她承受不住這超越了負荷的歡愉。於是她扶著額角靠在壁上,急促的喘息著。濮陽維默默的凝視了二人一刻,終於,他說道:“萍,我走了……
  姐姐,請照顧我們的妹妹……”
  說著,他急快的走向門邊。但是,當他手指才觸及門緣的剎那……白依萍又嬌柔急切的說道:“哥,還有那一位深愛你的姑娘……她……她是誰啊?”
  徐妍容這時勉強壓抑住心中的激盪,喘息著道:“那……是天山‘綠娘子’方婉!”
  說話中,濮陽維回頭向二人深長的一瞥,身影立時消失於門扉之外……。
  回雁山莊的兩扇金黃色巨門,正在冬陽的光輝下,閃耀出絢燦的光彩。
  “冷雲幫”的大部高手,都聚集在門前,沉聲談笑著。
  百餘位青衣幫友,卻正鴉雀無聲地,雁翅般肅立兩旁。內外三堂的首座們,全是個個衣履鮮明,朝氣勃勃,甚至連各人的坐騎,也是鞍明蹬亮,首翹意昂……。
  這便是“冷雲幫”遠赴苗疆的壯大行列!但是,這時卻有一個破鑼似的嗓音在大叫道:“顧堂主,本護法便為何去不得?要本護法待在莊中孵卵,還不如一刀宰了來得痛快!”
  這聲音,正是自那奉命留守總壇的“力拔九岳”俞大元口中發出。
  驀然,另一個聲音亦叫道:“顧兄,老夫亦膩悶得發慌,這幾根老骨頭,不鬆散鬆散是不行的,還是請收回成命,讓老夫師徒一起去吧!”
  這跟著說話之人,竟是“力拔九岳”的師父……“大力尊者”勒烈行!
  “八臂神煞”顧子君與“黑水一絕”孫寒二人,自於“流翠樓”催促幫主之後,便匆匆行出,二人一到大門,便碰上了這尷尬局面。
  本來,若是俞大元一人要求,顧子君尚可擺出監堂的面孔,叱令不得胡鬧。
  但是,如今連和他同一個模子出來的老師父“大力尊者”也幫著徒弟說詞,顧子君就板不下面孔來了。這時,顧子君窘迫的一笑說道:“勒兄,這件事情,非是兄弟做主,乃為幫主諭令。而且勒兄與本幫俞護法,師徒久未相見,亦可趁此機緣,聚晤一番,好在此去不久,兄弟等即可回來……”
  “大力尊者”又極力搖頭說道:“顧兄啊!想當年,咱們功成名就之際,未曾把晤長談,如今正好在路上親近親近,老夫這愚徒亦是天性好動,如今老夫代徒請命,便叫他一同去吧!……否則悶壞了我這唯一的乖徒弟,卻是大大不妙哩!”
  這時“雙連掌”浩飛不由暗中失笑,忖道:“這位‘大力尊者’勒老兒,真是與他徒弟一般魯直心性……哈哈,日前幫主不准自己下山時,你看俞大元這小子的那副得意樣……嘿嘿,如今你也不能去了,看你還有什麼花鎗可使?”
  “七煞劍”吳雲南亦裝做未見,這時正忙著悄悄與秦柔柔話別,二人獨自站在一隅,卿卿我我,談得好不親熱。正在這不可開交之際,一條白影飄然自莊內掠到。
  “八臂神煞”顧子君一瞥之下,暗中舒了一口氣,連忙大聲道:“幫主駕到……”
  說罷,所有“冷雲幫”之人,全然躬身向飄然而至的濮陽維行禮。
  濮陽維此時已換上另一件寬大蓬鬆的銀白狐皮長袍,襯著他那玉面朱唇,越發顯得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顧子君此刻肅立一旁,尚未及開口說話,“大力尊者”勒烈行已大步踏上,說道:
  “濮陽幫主,老夫鄭重代徒請命,請準其與老夫隨同尊駕赴苗疆一行!”
  濮陽維聞言之下,不由得微感一怔。
  他隨即清朗的一笑,道:“既是老前輩出面,在下如何能夠不允?”他轉頭向顧子君道:“顧堂主,請轉諭,外三堂首席化龍堂堂主秋月大師,留山代為主持一切!”
  此言一出,“笑面佛”秋月大師不由急得大嘴一咧,哇哇直叫。
  濮陽維微微一笑說道:“秋月大師,須知內部防務較在外尤為重要,便請遵命而行!”
  秋月大師不由啞口無言,僅只一雙環眼急得骨溜溜直轉……
  濮陽維向勒烈行肅手道:“便請前輩上馬!”
  說罷!他單臂一舉,“冷雲幫”群豪立時全然認鐙登騎!
  這時,莊內又緩緩行出一個人來。
  群豪回頭望去,原來這人竟是抱病於榻的“斷魂鏢”秦驥!
  他身後尚有兩名幫友扶攙著,也出來為全幫好手送行!
  濮陽維身在馬上,抱拳道:“秦堂主,且請安心養息,在下等這就去了!”
  秦驥那蒼白憔悴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的微笑,長身一揖道:“但願本幫此次出征苗疆,一舉成功!”
  群豪齊聲答謝,一聲號令,在濮陽維的率領之下,蹄聲如雷的向前奔馳而去。
  各青衣幫友手中單刀齊齊高舉,日光下,銀光燦然生輝,恭送著大隊下山而去。
  “冷雲幫”此次赴苗疆之約,除了幫主濮陽維,監堂“八臂神煞”顧子君、刑堂“七煞劍”吳南雲、及禮堂“黑水一絕”孫寒之外,內三堂九節堂堂主“生死判官”褚千仞、孝竹堂堂主“雙連掌”浩飛、外三堂白虎堂堂主“獨臂金輪”石魯、與兩大護法“力拔九岳”俞大元、“鐵翼金睛”伍百修、再加上十二紅巾餘下的五人,及十名各堂屬下的香主全部出動,聲威之浩大,可說是“冷雲幫”再次建幫以來,最雄壯的一次!
  何況更有“力拔九岳”俞大元的恩師“大力尊者”勒烈行的同行呢!
  這時,一行二十五騎,縱騎急奔,蹄聲起落如雷,驟雨般敲擊在冷硬的地面上。
  “雙連掌”浩飛望著正嘻開大嘴,與“獨臂金輪”石魯高聲談笑的“力拔九岳”俞大元,不由心中一嘆,道:“欸!誰叫人家有個好師父呢?”
  此刻“七煞劍”吳南雲正縱馬馳上,與濮陽維並轡而行,他笑道:“幫主,白姑娘寒毒一去,幫主氣色之間,亦清朗煥發多了,真是可喜可賀……”
  濮陽維微微一笑,望著坐騎因急奔而飛飄起來的鬃毛,說道:“不瞞你說,南雲,在下心中確實十分愉快,但願此次苗疆之行,能大勝而歸。”
  吳南雲傲然一笑,道:“諒這些邊荒野人,也使不出什麼法寶來”濮陽維笑了,豪邁而愉快的笑了。
  是的,儘管世界上有著多種的愛,但同樣的,這些愛的性質各有不同,但毋庸置疑地,男女之間相悅之情,卻是最能令人心曠神怡的啊!
  鐵蹄翻飛,日光如梭,一刻刻消逝了,一天天過去了。
  空中的彤雲,疏而又合,薄而復濃;雪花,也逐漸飄落得稀薄了……。
  於是“冷雲幫”的群豪,在雲貴兩省各地分舵弟子的指引下,這日,已來到那三月前由“千手如來”鄔長遠約定的雲貴交接處的“青蜈山”!
  “青蜈山”蜿蜒數十里長,遠處看來,山勢蒼鬱,怪石嶙峋,山腳更有一條條伸出的白色岩骨。使人驟然一見,好似一條盤伏在地平線上的巨大青色蜈蚣!
  二十五匹鐵騎,一字橫在“青蜈山”前三裡處一片斜坡之上。
  濮陽維神態飄逸,瀟灑的坐在馬背上。
  然而,此時他的面孔上卻十分的嚴肅,冷然注視著眼前這一片極為險峻怪異的山巒。
  “八臂神煞”紅衫閃動,人已掠身下馬,在這片斜坡上仔細觀察起來!
  忽而……
  他轉頭向濮陽維高聲道:“幫主!這片斜坡大約半個時辰以前,有人在此地停留過!”
  濮陽維亦遊目瞧去,果然看見斜坡上,那微微枯黃的草地中,有著一片雖然凌亂,但卻十分不容易察覺的腳印!
  他這時神色沉靜的說道:“本幫大批人馬,毫不避諱的堂堂而行,更有本幫各地分舵弟子招待迎送,憑苗疆一派在此的勢力,他們焉有發覺不出的道理?但是如今吾等已來至約戰之處,對方卻仍然毫無反應,真不知道他們是在賣弄什麼玄虛?”
  “七煞劍”吳南雲冷笑一聲道:“依本座看來,這些所謂‘雙兇’‘五絕’‘一如來’的苖疆高人,也不過全是些畏首畏尾的茹毛野人!”
  吳南雲語聲一停“黑水一絕”孫寒突然微微驚訝地道:“咦?那山腳之處,好似行出一批人來。”
  眾人聞言之下,齊齊轉首望去。果然,在那“青蜈山”的白色岩骨中,陸續走出一群人來……。雖然“冷雲幫”群豪與“青蜈山”這段距離之間,並沒有阻擋,但因距離過遠,只能看出有一大群人在蠕蠕而動,卻看不清面目與裝束。
  濮陽維冷笑一聲,斷然下令道:“兩大護法率十名香主,由側邊迂迴掩護,孝竹堂浩堂主率十二紅巾殿後,其餘各人請隨在下先行!”說罷,濮陽維單手一舉,八壁臂煞顧子君等一行七騎,已風騰電掣般向“青蜈山”下疾奔而去。
  這時“力拔九岳”俞大元、“鐵翼金睛”伍百修,率領十名香主,自斜坡一旁馳離。
  “雙連掌”浩飛回頭望著僅只剩下五人的十二紅巾,心中不由深沉的一嘆。
  他對這些誓死效忠自己的舊日部屬,有著一股深深的愛護之情,如今已有七人殞命,怎不令他心中難受呢?
  但浩飛生性豁達豪邁,有著一股“大丈夫所生何地,所死何為”的草莽豪士本色。
  雖然,他暗地亦不止一次的嗟嘆自己往日部屬的死難,但是,他卻認為這七人死得值得,死得英雄。這原也是江湖男兒的本色啊!
  他望著兩撥人馬漸漸去遠,始一聲令下,緩緩地在後跟隨著……
  濮陽維一馬當先,這時他順手拿起掛在馬首之旁,閃耀著金紅色光輝的“赤手拐”
  斜斜背在背後,和皮裘內的“修羅劍”成了一個交叉之形。
  逐漸接近“青蜈山”了!
  那猙獰奇險的山勢矗立於前,就像是一條巨大青色蜈蚣的無數腳爪一般。
  這時,每一條白色岩骨下,都立著數十名頭插鳥羽,臉刺花紋,面色猙獰粗獷慓悍的怪人!
  他們個個身背利箭,手裡握著尖銳閃亮的長茅,態度兇惡而野蠻,一個個面目木訥、呆板,就似那毫無感情的野獸一般!在這些巨大岩骨之前,卻高矮不等,立著九個裝束詭異的怪人。當先一人,是個面色漆黑刺花,毛髮稀疏,塌鼻闊嘴的老人。他身披一件褐黃色的鹿皮,全身上下掛滿了囊罐之類的對象。這時,正雙目炯炯的注視著“冷雲幫”
  赴約群豪。
  然而,他那腫脹的眼泡,卻好似兩枚豬膽似的嘔人……
  這苗裝老人身後,一字排立著四個老少各異,俊醜不同的大漢,個個目蘊精芒,神態沉穩。
  這四人旁邊,卻是一個年約三旬,打扮得傖俗惹眼,紅紅綠綠的妖豔婦人。
  兩旁側立著身穿青色長袍,神態威猛的“千手如來”鄔長遠,及“苗疆雙兇”“夜梟”錢衛、“紅衫客”魯巴格等人。
  但是,卻不見任何一個江北綠林盟下之人。
  濮陽維向四周微一打量,鼻孔中冷冷的哼了一聲。緩緩的,雙方已逐漸接近了。在兩丈之外,濮陽維等人停下馬來,凝視著苗疆各人。雙方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氣氛在緊張中,帶有極度的不調合。忽然,那醜陃的苗疆老人,緩緩踏前一步。
  操著生硬的漢語道:“很好,你們果然依約而來……嗯,很好!”
  濮陽維輕蔑的一笑。冷然道:“當然很好‘冷雲幫’自來有約必到,到必全勝!”
  他這句狂傲已極的話一出口,苗疆各人俱不由齊齊譁然騷動起來。
  那立于苗疆老者身後的四人,更是怒形於色,大踏步向前走來。
  待苗疆老人聽懂了濮陽維的回答之後,亦登時勃然大怒起來。
  但是,他顯然又盡力按捺下去。
  這時,走上前來的一個容貌威武,氣度不凡的六旬老者,震人耳膜的哈哈一笑道:
  “久聞中原‘冷雲幫’橫行天下,向來就不把武林同道擺在眼中,今日一見,果然此言不虛!”
  他雙目倏然怒睜,精光隱射中,又大聲道:“只是閣下等卻找錯人了,中原那些飯桶容得你們如此賣狂,我苗疆一派卻不是閣下等想像中那麼窩囊!”
  濮陽維冷冷一笑,仰目望天,悠閒的問道:“你是誰?憑什麼敢說此大話?”
  那容貌威武的老人,一見濮陽維如此輕視於他,不由氣極反笑道:“想閣下便是名震中原的‘玉面修羅’濮陽維了,嘿嘿,老夫‘紅雕’費成!”
  濮維倏然面如寒霜,大喝一聲道:“給本幫主滾到一旁去,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
  “紅雕”費成乃為苗疆“五絕”之首,無論功力、名聲在苗疆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驟然被濮陽維如此叱喝,一時之間,竟氣得怔在當地,渾身簌簌直抖………
  這時,一聲狂吼起處,一個年約五旬,渾身穿著一件油光閃閃黑色衣衫的?
  虯髯大漢,猛撲而出,他大罵一聲道:“什麼‘冷雲幫’?看我‘黑鷹’烏拔先將你們擱下!”
  說著雙手疾推,一陣洶湧無儔的勁氣,徑自掃向濮陽維而來!
  濮陽維望也不望一眼,瀟灑的整理著衣袖……
  就在那陣如狂飆也似的勁力,將要到達濮陽維身前的一剎那間,側旁忽然一聲大喝,立時湧出一股綿綿罡氣。
  兩股勁風接觸之下,轟然一聲巨響“黑鷹”烏拔嗆啷退出三步!
  這發掌相迎之人,身形亦不由連晃兩晃。
  苗疆諸人齊齊抬頭望去,只見這出手之人,竟是一個面色黝黑,身材瘦長的老人……
  此老非他,正是“黑水一絕”孫寒!
  他始才所施,乃是他一生賴以成名的“追魂掌”!
  “黑鷹”烏拔乃是苗疆“五絕”中第二把高手,為人粗暴性烈,嗜殺喜鬥,苗疆漢苗各族,一提到烏拔其人,莫不驚懼退避,不敢招惹。
  他已有二十餘年未曾如此丟人現眼過,此刻不由雙目盡赤,虯髯根根倒豎,渾身關節咯咯作響,其狀驚人已極。
  顯然的,他這時已準備情急拚命了!
  正在此時,那苗疆老人已  呱呱的大聲說了幾句苗語。
  “黑鷹”烏拔聞言之下,始甚為勉強的收掌退回,雙目猶自陰狠的瞪著“黑水一絕”
  孫寒。
  此際,“千手如來”鄔長遠緩步行上。
  雙手一拱道:“貴幫遠來敝地,自是為應約之故,但雙方已約好在此山之黑石嶺了斷,想必貴幫各位亦不願在事情未講明之前,便貿然一場混戰吧?”
  “千手如來”鄔長遠老成持重,說話亦十分謙和有理,這才將目下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緩和下來!
  鄔長遠這時沉聲一笑,微指那苗疆老人道:“此乃我新成苗疆一派之掌門人‘五全毒君’郝老卜!”
  他又一指著陰森森的立在一旁,一個面容極為清秀的中年人道:“此乃苗疆‘五絕’中排行第三的‘白鶴’陳少清,陳兄……”
  濮陽維冷冷的瞥視了這陳少清一眼。
  因為,他覺得此人在眼前這激昂厲烈的情勢之下,猶能絲毫不為所動,神態自若,那麼這人的心機,必定是十分深沉的……
  “千手如來”鄔長遠又向一個體魄雄偉,身著青衫的中年大漢一指道:“這位便是苗疆‘五絕’四老‘青鵬’布洛雄,布兄……”
  這時,他正待介紹那位中年女子,這位打扮得花枝招展,容貌妖豔的婦人已咯咯一笑,浪聲道:“我便自我介紹一番吧!用不著再麻煩鄔兄了……。”
  她搔首弄姿的向濮陽維拋去一個媚眼,自以為風情萬分般的說道:“我叫夏候玉……
  嘻嘻,就是那叫什麼……啊,那美人如玉的玉……不過,人家都叫稱我為‘金鳳凰’呢……!”
  “冷雲幫”諸人,見這苗疆“五絕”中的“金鳳凰”夏候玉,如此賣弄風情,醜態百出,不由得個個暗中嗤笑,心頭作嘔。
  “七煞劍”吳南雲,口頭上從不饒人,他嘻嘻一笑道:“夏候姑娘,清聲微吐,便令人三日不能下咽……嬌軀輕扭,更使人魂魄出竅!”
  “金鳳凰”夏候玉咯咯一陣盪笑,指尖一只吳南雲道:“喲,這位公子,您這張嘴可真會捧人,說的奴家心中輕飄飄的……。”
  吳南雲暗中嘔了一陣又道:“不過,三日不能下咽,卻會作嘔,魂魄出竅乃是因為姑娘絕世姿容,世間再也尋不出第二個……這般醜的人。”
  “金鳳凰”夏候玉聞言之下,不禁微微一怔。
  隨即又一變那張塗抹得像猴子屁股般,紅紅綠綠的臉孔,厲聲道:“好小子,竟敢討起你家姑奶奶的便宜來了,哼—稍停必叫你知道厲害!”
  這時“冷雲幫”群豪,個個忍俊不住,嗤笑連連……
  “千手如來”鄔長遠,早已對這淫蕩狼辣的“金鳳凰”夏候玉不滿,他此刻向“五全毒君”郝老卜耳語了一陣。轉頭洪聲道:“老夫及錢、魯二兄已與各位見過,想也不需自我吹噓了!”
  他說到這裡,狠狠的瞪了“金鳳凰”一眼,又說道:“奉敝派掌門之令,便請各位前往黑石嶺了斷一切!”說罷,他已肅手請行!
  “冷雲幫”群豪紛紛下馬,隨著苗疆諸人身後,極為謹慎的向前走去。
  “五全毒君”郝老卜等人,卻並未向那崎嶇的“青蜈山”行去,徑自沿著那一條條巨大的白色岩骨向前行走……
  濮陽維冷靜的四處環視,立時發現右側草叢中,正有幢幢人影時而閃晃。
  他並不擔心,因為他知道這正是“冷雲幫”迂迴掩護的“力拔九岳”俞大元、“鐵翼金晴”伍百修等人!
  身後遠處,人影時隱時現,“雙連掌”浩飛與十二紅巾等人,已隨後跟?而來……
  這時,眾人轉過一道山彎,向一條逐漸高起的寬大土路上行去……
  這條寬大的山道,地勢愈來愈高,盡頭處,已可見一片全為黑色岩石所組成的山嶺。
  濮陽維知道,那必是所謂的黑石嶺了!
  這時,“七煞劍”吳南雲悄然上前,低聲說道:“幫主,注意跟隨在我們四周的這些苗人,他們個個力大如虎,生性狠毒,而且,你看他們身後除了背著毒弩利刃之外,尚有一只吹箭箭筒!”
  濮陽維閃目一瞧,果然道路兩旁,前前後後,跟隨著為數約有二百多名的兇惡苗人,這些苗人倒有一半背後背著一只形若洞簫,長約三尺的黑色細長物件。
  吳南雲又低聲道:“依本座看來,這些苗人全為荒山野叢中,最惡毒的‘巴巴族’。
  幫主可見到他們每個人腰際所懸的一串人指嗎?”
  濮陽維冷然瞥去,果見每個苗人腰間,都以灰色麻索穿連著一串或多或少的人指。
  此際“大力尊者”勒烈行正好奇的打量這些苗人,卻有意無意的在地下撿拾著一些拳頭大的石塊,置于懷中的豹皮之內!
  走了一會兒,“八臂神煞”顧子君,亦靠近濮陽維身旁,沉聲道:“幫主,前面想是那黑石嶺了……此處形勢十分險惡,隱蔽之處甚多,吾等須防對方伏兵在內……尤其雖聞江北綠林人物已傾巢來此,而如今卻不見一個人影,更宜多加防備才是!”
  濮陽維微微頷首,目光卻凝注著那逐漸接近的黑石嶺!
  只見這黑石嶺,頂端十分寬闊平坦,但是,除了入口之外,四處卻盡是矗立著一些嵯峨不均的黑色巨石……。這片或坐或立的黑色岩石,重疊參差,視線為那些岩石所擋,卻看不清其中是否伏有敵人?目前的情勢,對“冷雲幫”的諸人來說,可說是極為不利的。
  因為,首先在地勢之上,苗疆一派已佔盡了便宜,何況他們更有為數逾百,兇狠慓悍的“巴巴族”苗人做為臂助呢?
  苗疆諸人及“冷雲幫”群豪,這時,在沉靜而緊張的氣氛中進入黑石嶺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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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石破天驚 血濺蠻荒

  雙方人馬,極自然的站立成兩個相對的方向。
  跟隨於四周的兩百多名苗人,卻環立一旁,虎視眈眈的注視著“冷雲幫”群豪。
  濮陽維雙目又緩緩合上,自那一線眼簾中,沉靜的凝注著四周的動靜……
  苗疆諸人,這時個個肅靜無嘩的站著。
  “五全毒君”郝老卜,咧嘴乾笑了一聲,說道:“‘冷雲幫’的朋友,請坐,請坐!”
  說罷,也不等對方反應如何,他與苗疆各人,已散落的坐在草地間隆起的黑石上!
  濮陽維一望對方的模樣,不由啼笑皆非,心中忖道:“到底這些苗疆野人,不比中原禮儀之邦,在這些地方叫人坐在地上,豈為待客之道?雖然目下雙方已是勢不兩立之勢,卻也不該如此荒唐簡陋。”
  心裡在想,他卻是沒有坐下,猶自冷然卓立著。
  “大力尊者”勒烈行哈哈一笑道:“老夫行年將逾八旬,卻未在這種好地方被人招待過……苗疆的各位好漢,你們還是自己坐下風涼風涼吧!”
  苗疆各人,這時卻沒有一個人答腔。
  而每人的一雙眼睛,都陰森森的瞪了“大力尊者”一眼。
  “五全毒君”郝老卜,此際乾咳了一聲。
  聲如?嚎般說道:“貴幫在中土,乃為首屈一指的一個大幫……但是,卻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我苗疆一派架梁……嘿嘿……須知苗疆一派,亦非好欺之輩……”
  郝老卜說完話後,似乎極為欣賞自己這一口半生不熟的漢語,得意的笑了一聲。
  濮陽維面如寒鐵,他冷然一哂道:“郝老卜,閣下不自己管束門下弟子,在中土胡作非為,卻硬指本幫強行架梁,不知此話從何而來?”
  “五全毒君”郝老卜陰陰一笑,卻不為濮陽維直呼其名而憤怒,他粗聲道:“要根據麼?哼哼,你們那位吳大刑堂,首先傷了老夫門下弟子於前,而那褚千仞與什麼”斷魂鏢“秦冀,又再辱我弟子於後,哼哼,這不是明顯看出你們不將我苗疆一派置入眼中麼?”
  濮陽維劍眉一軒,尚未說話,“七煞劍”吳南雲已冷笑一聲道:“郝大掌門,尊駕弟子若不採花傷命,本座如何會去找他們較量?這種事情,在貴苗疆一派中,是否認為乃是理所當然之事?”
  “生死判官”褚千仞亦緩緩大踏步走出。
  他冷冷一哂道:“老夫行事,不問其它,但憑全幫所指,那‘夜梟’錢衛、‘紅衫客’魯巴格二人,強自出頭,與‘黑旗幫’同流合污,偷襲本幫諸人于白壁峽谷之外,更以劇毒暗算本幫監堂首座,這種狼狽為姦,助紂為虐之輩,殺之不惜,誅之為上!”
  休看“生死判官”褚千仞平昔沉默寡言,不茍言笑,此刻洪聲說來,傲氣鐵膽,字字鏗鏘有聲!
  苗疆諸人,自“五全毒君”郝老卜以下,全皆不由個個勃然變色,群情憤然!
  郝老卜狂叫一聲道:“什麼?你們這些混賬,竟然個個如此蠻橫?好—好—不用多說,不用多說,大家手底下拚個死活吧!”
  他如此大叫大嚷,狂嗥亂吼,哪有一絲所謂掌門人的風範氣度?
  “千手如來”鄔長遠在一旁連連皺眉,不滿已極!
  濮陽維這時長笑一聲,厲聲說道:“早該如此了,你們這些蠻荒野人,唯有用你們的血,才洗得清你們被蒙蔽了的心智……。”
  “七煞劍”吳南雲亦大笑道:“也叫你等知曉,天下之大,不是苗疆一派可以橫行無忌的……。”
  這時苗疆諸人早已按捺不住,齊齊霍然站起,揚眉怒目,好似要來個群毆混戰的局面似的。驀然……苗疆“五絕”的老二,“黑鷹”烏拔大步踏出,他大吼道:“始才與老子對掌的那個老混賬給我滾出來,‘黑鷹’烏拔要教訓教訓他!”
  “黑水一絕”孫寒面色驟然一寒,他緩緩行出,冷笑道:“老夫在此,野鬼,你出手吧!”
  “大力尊者”洪聲說道:“孫堂主,揍這不講理的老小子一個大馬爬!”
  “黑鷹”烏拔狂吼一聲,身形立似一陣暴風般猛撲而上。指顧間,已如驚濤駭浪般,施出七掌八腿!
  “黑水一絕”孫寒冷笑一聲,毫不退閃,疾如迅雷閃電般,雙掌帶起一片呼嘯激盪的勁風,直迎而上!
  一連串的劈啪聲響驟起,場中人影同時一聲暴喝,又已身形如風般鬥在一處。
  “黑鷹”烏拔此際所使,正是他稱雄苗疆的“搏虎十八掌”。
  “黑水一絕”卻在身形如電中,將“追魂掌”掌法源源使出!但見人影晃掠閃挪,喝聲如雷鳴獅吼。勁風迴旋如山崩海嘯,兩名頂絕一方的高手,頃刻間翻翻滾滾的拚鬥了五十餘招!
  濮陽維凝視著場中二人的激鬥,眼角卻不時向左右查視。他發覺,站在一旁的兩百多名苗人,這時已紛紛散立四周。更有數十人,向那黑石頂端僅有的一個入口靠去……
  濮陽維心中冷笑一聲,暗中將三只“赤龍梭”摸出,抽出梭尾金線,套在左腕上……
  “八臂神煞”顧子君亦微微一笑,身形似是不經意般向四周散立的苗人緩緩靠近數步。
  此際,場中人影倏分驟合。如此一連三次,掌擊之聲已是更見猛烈,勁風呼轟如雷,四處迸射,激得砂石飛舞,岩屑紛飛!
  驀然……“黑鷹”烏拔長嗥一聲,反身躍出。
  “黑水一絕”孫寒與“黑鷹”烏拔交手百招以來,對方卻全是硬拚猛劈,施展那奇詭狠辣的“搏虎十八掌”!如今烏拔明明並未落敗,卻猝然躍身而出,不問可知,他定然有什麼厲害的絕招要使出了!
  “黑水一絕”孫寒果然沒有料錯!烏拔身形驟一落地,全身已“呼!”的一聲鼓漲起來。同時他身上的骨節,在一陣緊密的連珠暴響之後,他已“呼”的一聲短去半截。
  這時烏拔面孔赤紅如血,須發倒豎,口中吐氣如牛,一步一步緩緩地向“黑水一絕”孫寒接近!
  孫寒身形微弓,雙掌掌心向下,面上一片懍然浩氣。他注意到“黑鷹”烏拔此刻兩只手掌皆已變為暗赤之色,腫脹欲裂!濮陽維也發覺“黑鷹”烏拔每一次腳步踏下時,所留下的深深腳印,亦不禁驚心對方外家功力之高絕……
  自然,他這種擔憂,大半是為了“黑水一絕”孫寒而發……這時,“八臂神煞”顧子君面色十分凝重嚴肅。他望著和自己有數十年結盟之義的兄弟,心中異常緊張。
  顧子君知道,“黑水一絕”孫寒此刻所擺的架式,乃是他“追魂掌法”中,最凌厲的而狠毒的一招“魂消魄滅”!
  驀然……
  就在全場諸人凝眸注視之下,“黑鷹”烏拔突然狂嚎一聲。雙掌疾然推出。
  於是,一股兇猛而澎湃的勁氣,帶著一股奇臭的腥惡之氣,以開山裂石般的威力,呼嘯湧到!
  “大力尊者”勒烈行在旁上大叫一聲:“這是五毒掌!”叫聲未歇,“黑水一絕”
  孫寒已怒吼一聲,身形彷若一只蜉蝣般猝然晃閃開來。幾乎在同一剎那,孫寒雙掌,也幻出無數漫天蔽地的掌影,自那幾乎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倏然向“黑鷹”烏拔周身壓到!那掌影的密度,簡直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羅網一樣!
  驀地……勁風尚在呼嘯不絕,一聲慘號已傳入每個人的耳中。雙方之人,俱不由齊齊注目,緊張地向場內望去。只見“黑鷹”烏拔雙手按在胸腹兩處,面如淡金,嘴角鮮血潺潺流出,人也緩緩倒地!
  “黑水一絕”孫寒左臂衣衫碎裂,微黑的肌膚,卻有著一片紅腫之處。
  而且,更已漸漸變成暗紫之色!
  孫寒狂笑一聲,豎掌如刀,霍然劈下。血花迸射中,臂上紅腫了的肌膚,連肉帶皮的立即被他削去了一大片來!
  “七煞劍”吳南雲這時匆匆接過濮陽維交至手中的一粒少林靈藥紫羅丹,掠身上前,給“黑水一絕”服下,並將傷口迅速敷上金創藥,包紮停留。
  “黑水一絕”孫寒削下自己右膀中毒肌膚,這種舉動是絲毫不錯的。
  因為,凡是中了苗疆“五絕”中,“黑鷹”烏拔的五毒掌,乃是根本無藥可救的。
  “黑水一絕”孫寒發覺受傷處的肌膚在一麻之下,便全然失去感覺,但是卻有一股寒氣往四周蔓延。
  他微驚之下,立即知曉這毒性之厲害,因而斷然絕快的將那腫起的肌膚削去!
  這時,“黑鷹”烏拔早已躺在地下,氣絕多時了……
  “五全毒君”郝老卜此刻正急得直跺腳,口中哇哇大叫不止。好似在阻止著早已目眥欲裂的苗疆“五絕”中的其餘四人!這時,“紅雕”費成似乎已氣憤到了極點。
  他目注著躺在血泊中的“黑鷹”烏拔,向“五全毒君”郝老卜憤激的說了一陣苗語。
  郝老卜一略吟,突然目露兇光,緩緩回身。
  這時,“紅雕”費成又急急的低語了一陣,雙臂倏而一展,脅下竟然抖出兩片晶滑閃光如翼的對象來。此物色作鮮紅,質料細緻,卻是非絲非綢!
  “紅雕”費成脅下這兩片紅色翼狀物體一經展出,人也倏然飛至空中五丈之高,接著又厲嘯著向“黑水一絕”孫寒撲下!
  苗疆“五絕”其它三人亦大叫一聲,急衝而至!
  濮陽維大喝一聲道:“大家衝上,儘量殺入人堆,以免給予敵人有施展毒物之機!”
  話聲一住,他自己的身影也如鬼魅般向前閃去。
  在他身形移動的同一時間,三溜紅光,帶著一陣淒厲的長嘯,插入三個尚在驚慌地不知所措的苗人胸中。鮮血迸濺四射,“冷雲幫”其它各人,已猝然展開身形,如流矢電閃般紛紛撲上。剎那間,雙方展開了一場血戰!
  濮陽維在身形晃掠間,左手三只“赤龍梭”已迴環飛出。
  他右掌同時一揮,赤手金拐帶起一片罡烈銳風,化成條條朱虹,劈向“五全毒君”
  郝老卜全身三十六處要穴!
  濮陽維身形移動,“赤龍梭”出手,揮動“赤手拐”襲向“五全毒君”郝老卜,這些動作,可說完全是剎那之間,一氣呵成!
  郝老卜這時哇哇大叫,雙手倏圈疾出,一股腥甜的勁氣驟向濮陽維迎上。
  濮陽維長笑一聲,狐皮銀袍驀然鼓漲如球。
  一圈青、紅二色的濛濛勁氣湧處,立將這陣腥甜毒氣震散。
  郝老卜心中一驚,張嘴狂吼一聲,自腰際解下一條寬約五寸,長達丈許,前端綴滿了倒須利 的三色彩帶。
  他霍然一抖,彩帶有如一條靈蛇也似,向濮陽維疾卷而到。
  濮陽維冷笑一聲,左手疾揮“赤龍梭”猝然自三名“巴巴族”苗人尸身上飛起,略一晃閃,又貫入另外三個正待放箭的苗人喉中。
  同一時間裡,濮陽維已身形連閃,“赤手拐”起如天際迅雷閃電,呼嘯連聲的攻向“五全毒君”郝老卜……
  這時,黑石嶺中,雙方人馬已殺成一片,刀劍齊揮,矛箭紛飛。
  “七煞劍”吳南雲力敵“苗疆雙兇”“夜梟”錢衛與“紅衫客”魯巴格二人。
  他邊打邊諷道:“兩位老相好,咱們真是緣份不淺,中原一別,不及三月,卻又在此處親熱起來……”嘴裡說著,手裡卻毫不怠慢,運劍如飛的狂攻而上……
  “八臂神煞”顧子君卻替下“黑水一絕”孫寒,與苗疆“五絕”之首紅雕費成激鬥甚烈……
  他雙掌帶起的凌厲勁風,與紅雕費成此際揮舞的一柄沉重逾恆的月牙鋼鏟,硬擊硬磕,雙方早已打得人影不分……
  “大力尊者”勒烈行,身形如電般在成百的“巴巴族”苗人中來往翻飛。
  在他雙手連續揮動之下,一塊拳大的石塊,已猝然飛出。
  “大力尊者”發石手法奇妙,勁力又大,不是將一一乾苗擊得腦漿迸濺,便是穿胸而過!
  各苗人手中長茅雖然揮動如風,毒弩紛射,卻兀自傷不了勒烈行一發一毫!
  臂膀受傷的“黑水一絕”孫寒,與“獨臂金輪”石魯,二人並肩作戰,與苗疆“五絕”的“白鶴”陳少清,“青鵬”布洛雄,“金鳳凰”夏候玉,殺作一團,難分難解……
  千手如來鄔長遠這時,正傾力施展他視為護身秘技的“金蠶掌”搏鬥著一團疾如飄風上下的黃影……“生死判官”褚千仞。
  “千手如來”力敵之下,不但異常吃緊,心中更是震驚欲絕!
  他這時才知道,“冷雲幫”中,竟然尚有如此眾多的絕世高手!
  “生死判官”褚千仞自來交手,便不用兵器。
  他此刻全憑著一精純至極的先天真氣,循回在體內流轉,揮動著一雙“鐵掌”身形宛如一團掠閃在空中的流星,在做著極為驚人的快速閃動。
  掌勢連綿不絕,交織而出,摟頭蓋臉地罩向“千手如來”鄔長遠。
  “千手如來”功力十分超絕,為苗疆一派中之有數的高手!
  他此刻一面拚力拆招,一邊暗自心中焦慮道:“‘黑鷹’烏拔已經喪命,苗疆‘五絕’中驟失其一,威力必已打了折扣,‘五全毒君’功力雖高,卻是有勇無謀剛愎自用的獨夫。”
  略一分神,他已險險不能避開“生死判官”攻來兩掌!
  這時,四周人影亂晃,往來翻飛,閃亮地刀矛影而晃耀,吹箭的銳風絲絲破空亂飛,戰況更見淒厲!
  “生死判官”褚千仞身軀雖然見佝僂,身形閃動間,卻快捷如電,令人目眩神迷!
  這位“冷雲幫”內三堂的首席堂主,面容十分鎮定冷漠。
  他絕未瞧一下身外的景物一眼,不論戰況是多麼激烈……他卻完全傾出一身所學,盡力向“千手如來”攻擊。
  “生死判官”這時早已打定了主意:“殺一個敵人,少一個禍害。”
  其實,“千手如來”雖然亦為苗疆一派中人,卻是同流不合污,為人甚是正派。
  但在這種各位其主的情形下,他又奈之若何呢?
  況且,武學上有句話道:“當拳不讓父,下手難留情”高手相鬥,尤其不能有分毫疏忽……
  此際二人傾力拚戰,早就成了誰也不能罷手的局面!
  “七煞劍”吳南雲力拚“苗疆雙兇”亦將“七煞劍”法運用至極點。
  一片若匹練似的寒光,矯若游龍般的往返衝刺,銀芒舒卷,帶著森森煞氣!
  錢衛手揮毒龍鞭,竭力招架,左掌卻間或施出那陰詭奇毒的“九陰毒掌”但是,在“七煞劍”法的蕭煞威力之下,卻極少有一絲空隙供他喘息。
  故而,任那錢衛平昔心機奸詐,此刻毒龍鞭不但未能儘量施展,連那間而拍出得“九陰毒掌”亦是稍出即散,極少能發揮功效!
  “紅衫客”魯巴格的情形亦不較錢衛稍好!
  三月前他在白壁峽谷之外,肩骨被“斷魂鏢”秦驥震碎,此際尚未復原。
  手中那只沉逾八十餘斤的“獨腳銅人”揮動起來,已不如往昔之威猛迅辣,此時在吳南雲凌厲無比的‘七煞劍’法下,更是左支右絀,滿頭大汗,二人情勢,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吳南雲此時手中招式一緊,口中冷笑道:
  “在苗疆稱雄霸道的朋友,五台‘七煞劍’的威風,二位可領教了吧?”
  他一言甫始出口,身後猝然襲來一縷勁風!
  吳南雲心中一驚,“珠耀劍”若明虹經天,霍然倒卷。
  叮叮連響中,二十多只吹箭,立被他以一招“銀河金沙”全然磕飛!
  在這瞬息之間,“苗疆雙兇”錢衛,魯巴格二人,窺準時機,齊齊狂喝一聲,鞭、掌紛出,又挽回了幾分劣勢,與“七煞劍”吳南雲激戰一處!
  “冷雲幫”的群豪,這時個個勇猛無倫,奮不顧身,與凶悍的苗疆各人展開混戰。
  他們每個人都要在這全幫最大的一次出征中,獲至輝煌的戰果……
  黑石嶺上,戰雲密布,殺聲震天,慘號聲混合著四散飛濺的鮮血,隨時揚起,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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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威震八荒 獨尊冷雲

  猙獰而險峻的黑石嶺上,寒光閃爍,殺聲震天。
  憤恐的叱喝聲夾雜著一陣陣淒厲的慘叫,以及四散迸濺的鮮血,和遍地殘斷的肢體,組成了一幅慘烈而恐怖的圖畫。
  這殘酷的畫面令任何人見了,他都會在腦海中留下一個深刻而尖銳的痕跡,永遠也不會忘記。
  “冷雲幫”的好漢們,個個圓瞪雙目,咬牙切齒,任由頭部、臉上不停地淌著熱血,拚著自己所有的功力,向苗疆各凶殺去。
  黑石嶺的巨岩依舊冷漠矗立著,人們卻互相為彼此的聲譽及性命作著殘酷的搏鬥。
  風在不停地呼嘯,人在嘶啞地狂喝,殺聲更響了,目不忍睹,慘不忍聞,是一幕人與人之間所上演的悲劇……。
  苗疆派的掌門人,“五全毒君”郝老卜,揮動著手中長可丈餘的彩色倒須長帶,直若一道繞長空的彩虹,挾著呼嘯的勁風,在濮陽維的身側四周環繞不停。
  濮陽維手中揮動著赤手金拐,若一片密不透風的鋼壁,間或帶起條條閃爍的金紅流光,擊向郝老卜全身要害。
  左手的三只“赤龍梭”仍似三條神一般,神鬼不覺的向周圍那些“巴巴族”苗人射去……
  他那“赤龍梭”不但威力強大,而且去勢之快,更是無可比擬。
  三道紅光,彷彿流星般在空中閃爍交錯,那尖銳的破空之聲,幾乎響成一片,而那些凶悍的“巴巴族”苗人,隨著這三道紅光的揮舞,已先後倒下了三十多人……
  這時“七煞劍”吳南雲復將五台“七煞劍”絕學連綿施出。
  “飾柳烘花”“流雲飄妙”“火熾流金”一連三招,“珠耀劍”寒光如練,劍氣絲絲不絕,又將“苗疆雙兇”“夜梟”錢衛、“紅衫客”魯巴格二人,逼得步步後退,險象環生。
  “五全毒君”眼角微瞟周遭戰況,心中不覺涼了半截。
  他這時使出全身功力,儘量施展著手中“赤練帶”的絕招,但是卻仍然覺得對手身影如風拐起如飆,威力之大不可言語。
  他傾出全身功力,亦不過只是勉強抵住而已……
  苗疆“五絕”之首,“紅雕”費成,此刻手中鋼鏟展如天際空龍,來回劈掃砸搠,鏟頭月牙寒芒閃閃,勁風如嘯,此刻他所施的,正是那名震蠻荒的“屠龍鏟法”。
  “紅雕”費成,年已六旬,武功之佳,僅在五毒全君郝老卜之下,目前拚命展開手中的月牙鋼鏟,聲勢亦為懾人。
  但是他的對手,卻是“冷雲幫”的第二把交椅,當年塞外雙尊之一,“八臂神煞”
  顧子君,“紅雕”費成出盡了“屠龍鏟法”中的精妙絕招,卻仍未撿到絲毫便宜。
  而“八臂神煞”顧子君的“大力千斤掌”此時卻是愈來愈凌厲,掌風激盪衝回,時常將他手中的月牙鋼鏟撞得斜向一邊……。
  驀然!
  一聲狂厲的口音叫道:“孫老鬼,便叫你再試試‘五絕’‘青鵬’的‘天蜈 ’。”
  斜刺裡青光乍閃,“青鵬”布洛雄手中已多出了兩只奇形長 ,如潑風般向正與“獨臂金輪”石魯並肩聯手的“黑水一絕”孫寒使去。
  苗疆“五絕”其餘四人,此際已恨極“黑水一絕”每個人都巴不得立時將孫寒斃於當場。
  “青鵬”布洛雄揮動雙 ,奇幻莫測的著著向孫寒全身各處要害攻到,下手毒辣,毫不留情。
  “黑水一絕”放聲長笑,“追魂掌法”絕招頻出,綿綿然如海濤巨浪,須臾之間,已將“青鵬”的攻勢擋住。
  “獨臂金輪”石魯則施展著手中金輪絕招。
  並一面大笑道:“苗疆‘五絕’的好朋友,既不缺吃,又不斷穿,如此拚命所為何來?哈哈……。”
  “金鳳凰”夏候玉手中早已拔出一柄鋒利的青鋼長劍,她此刻驟然一抖,震出朵朵劍花,連連攻上。
  瞬息間,反將“獨臂金輪”石魯逼退三步。
  “金鳳凰”夏候玉此時咯咯笑道:“姑奶奶還道你這個只是一條手臂的大個子,有什麼了不得呢!哼,原本樣子蠻兇,卻是個銀樣獵槍頭……”
  此時“白鶴”陳少清雖不吭聲,卻儘自煞手迭出,他手中招術十分怪異,全然探取相反的角度,而且來勢不帶風聲,詭譎陰狠之極,對孫寒及石魯二人,構成了不少的威脅。
  加以此人面容冷酷,默不出聲,使人對他功力的修為有一股莫測高深之感!
  “黑水一絕”孫寒一面回掌應敵,一面忖道:“看目前情勢,苗疆一派顯然已經漸處不利之境,但是他們拚著人多勢大,一時怕也難以分出勝負來,自己面對的對手‘白鶴’陳少青,出手詭異陰狠,較之另外二人更加難鬥。”
  他心想著,手中卻更加拚命施為。
  本來,若是“黑水一絕”先時未受毒傷之前,苗疆“五絕”中,那“青鵬”布洛維,與“金鳳凰”夏候玉二人,便是聯手相鬥,也必然抵不過他五百招以上!
  但如今孫寒左膀受傷,已遠不如平日靈活,因此局勢就大大不同了。
  突然,就在“金鳳凰”夏候玉正在浪聲譏諷石魯之際,一聲大喝起處,隨著一團黑忽忽的對象,直向“金鳳凰”夏候玉當頭飛到。
  並有一個蒼勁的嗓音笑罵道:“美人如玉的姑奶奶,帶便請收下老夫這份薄禮。”
  “金鳳凰”夏候玉倏覺勁風襲來,驚得嬌叱一聲,利劍疾揮,只聞一聲慘叫過後,那團黑忽忽的對象,已被斬成二截,摔落地下。
  血雨飛灑,沾了夏候玉一頭一臉,原來這被拋過來的,竟是一個“巴巴族”的苗人。
  “金鳳凰”夏候玉不由得氣得面色焦黃,全身直抖,她怒瞪雙目,四周一瞧,立時發覺,適纔竟是那身披金錢豹皮的禿頂老人的傑作。
  “金鳳凰”夏候玉怒叱一聲,突然道:“老不死的禿顱,你敢戲弄姑奶奶。”
  說罷身形急掠,已然向那老人一連劈出五劍。
  這身披豹皮的老人,正是“大力尊者”勒烈行。
  他哈哈大笑說道:“姑奶奶別這樣死纏活扯的,我老頭可受不住這股子勁……”
  說話中身形左閃右躲,避開那刺來的五劍。
  “金鳳凰”夏候玉,咬牙切齒的道:“老不死的,今天姑奶奶必不與你甘休。”
  “大力尊者”勒烈行,正待回答,背後風聲然,一蓬長才寸許,細如小針的焦鋼餵毒吹箭,疾然襲到。
  “大力尊者”頭也不回,驀而運氣一震,那麼多吹箭猝然被彈起丈許之高。
  這正是“大力尊者”名震關東的“羅漢氣功”。
  “金鳳凰”夏候玉心頭一震,杏目怒瞪,手中利劍飛舞如風“一百二十八手鳳凰劍法”倏然展開。
  劍光如雪飄然飛舞,眨眼間就將“大力尊者”圈入光幕之內。
  “大力尊者”勒烈行,哇哇怪笑道:“老姑娘哇!你的心可真是狠著哪!”
  說罷掌勢綿綿而起,聲如雷鳴又若海濤狂嘯震人耳膜,勁力之大,更是無與倫比。
  “金鳳凰”夏候玉,但覺手中鋼劍震蕩不定,幾乎把持不住。
  只見“大力尊者”在劍光中縱橫自如,手中石塊仍然疾射如矢,但他卻不射向“金鳳凰”依舊找那些凶悍的苗人下手……。
  忽然,傳來一陣悶哼,與“生死判官”褚千仞交手的“千手如來”鄔長遠,肩頭已挨了一掌。
  這一掌雖未將他肩骨震碎,卻也痛徹心扉,汗如雨下。
  “千手如來”鄔長遠,強忍傷痛,雙目怒張,?鬚根根倒豎,那原本就十分威武沉猛的面孔,更加變得十分駭人。
  “生死判官”褚千仞武功之高,尤在“雙連掌”浩飛之上,他在激鬥了三百多招之後,就劈了“千手如來”鄔長遠一掌,心中卻十分明白對方功力之深,實不易相與。
  此刻他身形霍然立定,那微微的枯瘦身軀,緩緩地踏前一步。
  一身黃色土布衣衫,在北風中獵獵作響。
  但是他那蒼老沉靜的面容上,卻露出一股凜然不懼的湛湛神色。
  “千手如來”外表雖粗獷,為人卻甚為謙和有禮,目光見解更是超人一等,可說是苗疆一派之中,最敦厚而知信義之人。
  他本來就不願意與“冷雲幫”結仇,他雖曾據理之爭,奈何在苗疆派全體主張之下,卻因孤掌難鳴,為一派威望,只有勉強應戰了。
  現下“千手如來”已經受傷,他為了自己今後名聲,已不得不傾出全力相拚。
  “生死判官”冷然注視“千手如來”的動靜,心中鎮定逾恆。
  這年已七旬的精悍老人,俱有令人難以察覺的強傲與不屈之氣,雖平日沉默寡言,深涵內蘊,但是當他決定要去做一件事的時候,那麼,他便是不論本身的得失成敗,一定要去做成它。
  此刻“生死判官”褚千仞,早已將體內那精純深厚的真氣,作了一次完美而急驟的循環,然後,便全部貫注於雙掌之上。
  忽然!
  只見“千手如來”鄔長遠暴喝一聲,雙掌連續推出。
  一陣陣有如山崩海嘯般的狂猛勁氣,蘊著移山倒海的威力,宛似一波一波的巨浪般,綿綿湧至。
  這便是“千手如來”苦練而成的“巨靈氣功”。
  “生死判官”狂笑一聲,雙掌立即疾快絕倫的呼呼拍出。
  雙方勁氣相觸,又呼轟連聲的四散橫流,忽聽“千手如來”厲叱一聲,頸項之間那串形如三角鱗片般閃閃發光的鋒利物體,已在他頭顱一旋之下猝然飛出,挾著一片罡烈無比的勁風,若滿天花雨般,襲向“生死判官”褚千仞。
  這便是“千手如來”鄔長遠久已成名的暗器“三鱗鏢”。
  褚千仞此刻但覺一縷縷的尖銳勁風,衝破自己深厚的掌風,疾奔而至。
  他怒叱一聲,身形疾閃,連掌揮出一團團猛烈的罡氣,徑向空中如飛蝗般呼嘯而來的“三鱗鏢”擊去。
  在“生死判官”掌風擊出之間,突覺大腿處一陣劇痛。
  他急急低頭一瞥,只見兩片“三鱗鏢”透過掌風,深深地嵌入肌膚之中。
  “生死判官”褚千仞面容淒厲,長嘯一聲,凌空而起。在空中黃影一閃,帶著一片令人口鼻皆窒的罡風烈氣,摟頭蓋臉的撲向“千手如來”鄔長遠。
  鄔長遠猛覺勁風壓體,自己的“巨靈功”已然擋不住,紛紛波動四散。
  他慘笑一聲,雙掌閃電般連續揮出,一大蓬甩手劍、白羽矢、鐵蓮子、毒蒺黎、亮銀鏢,宛如暴雨般向空中撲來的黃影射去。
  “生死判官”褚千仞狂笑一聲,身形飆然上下翻飛,晃閃之中已絕快無比的拍出七掌。
  風強勁猛,一掌比一掌來得快疾雄厚,掌掌都具有開山裂石之力……
  這便是“生死判官”褚千仞,輕易不肯施用的“混元七掌”。
  黃影飛掠,狂風疾旋,只聽“千手如來”鄔長遠,慘叫一聲,一條左臂已吃褚千仞雄厚的掌力硬生生的劈斷。
  身形倒飛之下,已被震翻出五步之外。
  “生死判官”褚千仞厲笑一聲,面色凜寒,身形晃處,勁猛絕倫的舉掌向正自踉蹌立起的“千手如來”鄔長遠背後。
  “千手如來”鄔長遠此時但覺左臂痛徹骨髓,五臟翻騰欲裂,根本就無法避開這致命的一掌!
  正在此千鈞一髮之際,忽然傳來濮陽維清朗而急促的聲音叫道:“褚堂主,掌下留人!”
  “生死判官”褚千仞,聞聲之下,心頭一凜,忽忙間,急急拋肩轉身,一陣巨響過處,地上已被他倉促移轉的掌力,震陷了兩個深坑。
  正在此際,又有十數個“巴巴族”苗人,刀刃齊舉,蜂擁地衝至褚千仞身前!
  “生死判官”褚千仞微微一笑,毫不理會大腿上點點滴出的鮮血,身形陡然掠出,雙掌橫掃直劈,指顧間就已擊斃了六七人之多!
  濮陽維出聲救了“千手如來”鄔長遠一命之後,“五全毒君”郝老卜面色卻奇異的閃動起來。
  略作猶豫之後,乃拚命將赤練帶抖得筆直,點向濮陽維,在對方赤手金拐伸縮之間,忽又藉力縱身躍出……。
  濮陽維心頭一動,反手已將赤手金拐插向背後。
  果然,“五全毒君”郝老卜,那滿面奇異花紋的乾癟面孔,突然急劇抽動,並閃出一般凶煞狠厲之氣。
  他冷笑一聲,雙手迅速無比的往肩上一扯,兩個紫色瓷罐然一聲徑向濮陽維飛來……。
  而這兩個來勢疾勁的紫色瓷罐,約莫在距離濮陽維尚有丈許之際,竟然“波”的一聲暴裂為四半。
  內中嗡然一響,飛出一篷為數何止千萬的黑色小蟲,如一團烏雲般向濮陽維罩到!
  濮陽維目光微瞥,看出這些竟是一些體形奇小的其狀如蜂的怪蟲……
  原來這些體大如蚊蟲的蜂形小蟲,全是“五全毒君”郝老卜自苗荒深山毒沼惡池之中,費盡艱苦收集所得,名叫“青蜂子”。
  這些“青蜂子”每個都有一只極為尖細的長喙,專門吸食動物精血,並且尾部各具一枚毒針,中者麻痺,立即失去抵抗能力。
  更且每次出動尋食,盡是千百只聚在一起,一但遇到其它生物,便群湧而往,悍然而上……。
  直到將這生物團團釘滿,吸盡精血,始才罷休!端的厲害非常。
  濮陽維目光一瞥之下,嘴角浮出一絲的哂笑。
  他卓立不動,雙目注視著這些極快飛到的“青蜂子”左手揮動間,又有六名“巴巴族”苗人吃“赤龍梭”貫胸而過,熱血沸騰之中,橫屍地下。
  驟然!
  濮陽維長嘯一聲,隨著他悠悠的嘯聲,一道浩長連綿的劍芒,已直飛而起,晃如旭陽的萬丈豪光,在空中以眩人神目的快速翻卷著。
  剎那間,那些“青蜂子”已完成投入其中,宛若泥牛入海,聲息俱無……。
  劍芒驟斂,濮陽維蘶然屹立地上!
  “五全毒君”郝老卜自濮陽維“修羅劍”始出之際,面目立時倏然變色!
  他知道,這定是對方傾絕天下的“修羅九絕招”了。
  而且,只要看這劍式一起,他便知道自己最多只能擋過四招!
  就在濮陽維身形始落之際,郝老卜雙目圓睜,滿面猙獰的將背後一個白色琉璃球猝然向濮陽維抖手拋去……。
  這白色琉璃球飛射至濮陽維身前不及五尺,又“嘩啦”一聲碎裂成粉。
  隨著這白色琉璃球的碎裂,一股彩色絢爛的五色煙霧突然向濮陽維瀰漫卷至。
  濮陽維嘿然一哂,銀裘驀然間鼓漲起來,一圈淡濛濛的青紅二色交合而成的勁氣,若一道鋼牆般忽然升起,那中人必死的五彩“赤練氣”甫一接觸到這圈青紅二色的勁氣,立時若沸湯溶雪般消散無?。
  郝老卜眼看自己蒐集無數毒物毒草,經過七七四十九天,日夜不斷提煉而成的“赤練氣”竟在對方那威力奇大的無形勁力下消散殆盡,心中不禁又驚又痛。
  他那裡知道,這便是昔年武林至尊長恨子的“六彌真氣”呢。
  濮陽維此時左手一揮,三只“赤龍梭”驟然旋出,一只斜斜飛起,將兩根向自己射來的長矛凌空震落,另外二只卻嗚的一聲,將四名正在倉皇逃逸的苗人透心穿過!
  他在面對苗疆派掌門人“五全毒君”郝老卜的無數奇毒之下,仍是氣定神閒的,向其它的“巴巴族”苗人出手,而且每次奏效,這份輕蔑,怎能不令“五全毒君”郝老卜又驚又怒?
  他這時已橫了心腸,雙目若白痴似的瞪著濮陽維!
  但是,那兩個布滿血絲的眼球中,卻射出陣陣陰狠惡毒的光芒。
  郝老卜站了良久目光凝聚不動,繼而又緩緩自懷內取出一個長方形的黃色石匣來!
  這苗疆派的掌門人,忽而面現凌厲之色,啞聲用苗語叫了一陣,其聲喋喋刺耳,難聽已極!語聲一停,即有十數個“巴巴族”苗人,向正在搖搖欲墜的“千手如來”鄔長遠撲去。
  原來,“五全毒君”郝老卜適纔看見濮陽維出聲救“千手如來”鄔長遠一命,心中不由大為犯疑。
  因為兩個敵對者,斷斷不會放過他敵人的性命,除非他們有著勾通……
  郝老卜親眼見濮陽維救下“千手如來”鄔長遠一命後,他忽然懷疑起“千手如來”
  已與對方早有勾結,否則焉會有如此反乎常理之事?
  加以“千手如來”鄔長遠素來便對郝老卜的作為十分不滿,時常進言勸諫,他也早有除去鄔長遠之心。
  是而,他此刻便以苗語,諭令手下苗人,前往殺死那已受重傷的“千手如來”!
  正在此時,激烈廝殺的人群中,又響起一生厲得令人汗毛之豎的號叫,一條人影,重重地摔落地下!
  “五全毒君”郝老卜目光急轉之下,不由得全身微顫,面色全變!
  原來,這倒地斃命之人,竟是與“七煞劍”吳南雲交手的“紅衫客”魯巴格;也就是“五全毒君”郝老卜的得意徒弟。
  只見吳南雲這時面如寒霜,揮劍如山將“夜梟”錢衛逼得手忙腳亂,首尾難應。
  “五全毒君”郝老卜,暗一跺腳,驀然,吮唇長嘯起來!
  就在他長嘯之際,摸近“千手如來”的十數名苗人,立時刀矛紛舉,向“千手如來”
  劈下!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口,空中黃影一閃,夾著一團罡烈之極的勁風,急掠而道!
  那條黃影在身形翻動之間,一連劈出七掌!
  於是那十幾個苗人慘叫連聲,“砰砰碰碰”的全被震飛至兩丈開外!
  這人正是“生死判官”褚千仞。
  他斷了“千手如來”一臂,但是此刻卻又救了他一命……
  這時,“五全毒君”嘯音已停,四周嵯峨的黑石中,忽而立起十個大漢來!
  最前面的兩人中,赫然有著那身材枯瘦,面容精悍的“九指魔”公孫無畏!
  他身旁則漠然站立著一個年約五旬,身著黃衫,白麵無須的老人。
  濮陽維在這些黑衣人現身之際,面上倏然露出一股卑夷不屑的神色。
  他冷然一哂,轉身向“五全毒君”道:“郝老卜,你那徒弟已歸西一個,依本幫主看來,閣下時辰也快到了。”
  “五全毒君”郝老卜,這時驀然一聲狂號,將自己中指咬得稀爛,左手打開那石盒盒蓋,將自己右手中指的鮮血完全灑入其中……
  石盒中忽然起了一陣粗厲刺耳的呱呱尖叫,跟著便是一陣騷動;五全毐君郝老卜面色此際己變得十分慘白,他又大喝一聲,雙手一推,那石盒立即凌空而起。
  而就在這石盒飛起的剎那之間,其中金光連閃,竟有三條長約丈許,其狀極似蠶形的怪物,呱呱怪叫著飛躍而出……
  這三條背後有著一道拇指般粗細金線的蠶形怪物,身形甫一飛出,隨即迎風暴漲成五尺左右!但見六只綠色怪眼,發出磷磷光芒,頭額稜角猙獰,一張紅慘慘的大嘴開合不定,行動如電,直向濮陽維飛落。
  濮陽維正凝注著這三條其狀怪異至極的金蠶狀怪物,暗自戒備之際。
  一旁正連出七劍,將“夜梟”錢衛逼得匆忙退後的吳南雲,目光一瞥之下,面色倏然大變,大叫一聲道:“幫主留神……這是老不死最最為狠辣的金線蠱毒!”
  吳南雲說得極快,加以風聲又大,濮陽維幸而聽到“金線蠱毒”四字!
  他心中一動,,那三條金蠶已呱呱連叫,快倫無比的向他當頭飛落!
  濮陽維長笑一聲“修羅九絕式”倏而施出!
  一招“長恨綿綿”使處,煞氣森森的銀色劍芒,凝聚成一道雄渾如天河倒懸般的絲絲勁力。
  那三條金線毒蠶,彷彿知道厲害,又呱呱連聲,飛向空中,卻並未遠離,依然在濮陽維四周盤繞不已。
  “五全毒君”郝老卜,那原是猙獰黝黑的面容,這時已更加顯得毫無生氣,就像在剎那之間蒼老了二十年似的,搖晃欲墜的勉強站在那裡。
  原來,這種金線毒蠱為苗疆秘傳的“蠱毒”之一,苗疆這種“蠱毒”十分厲害,可以將這“蠱種”置于飲食之中,無色無臭的給仇家服下,或暗藏在指甲頭髮之內,趁仇人不備時,彈入對方的七竅之內。
  這蠱毒在人體之內,發作起來卻是痛苦萬狀,任你是鐵打金剛,也忍受不住這如利刃剜心般的苦楚!
  但是,這只能算是極為尋常的蠱毒,最厲害的,便是似“五全毒君”飼養的這種“金線蠶蠱”。
  這種“金線蠶”求之極為不易,乃在深山大澤中,幽暗陰濕的洞穴或石隙內,尋得這“金線蠶”的幼卵,然後,再與其它四種極毒的毒物:蜈蚣、蜘蛛、贊練、毒蠍的幼卵,各置一瓦罐之中,然後以泥漿嚴密封閉,埋入陰濕的地下三尺,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後,始行取出,這時,罐內毒物,早已化成幼蟲,因為其中沒有食物,便弱肉強食,自相殘殺起來,而其結果,多半是那“金線蠶”的幼蟲得以獨存。
  於是收蟲蠱之人,便須每日以自己中指精血十滴相飼;這種金線蠶始能生存,若一日缺少這種精血,便須以一個始才出生的嬰兒之血相替。
  否則,這“金線蠶”便會破罐而出,殘害生靈,甚至噬死自己主人!其生性端的凶殘無比!
  苗疆收蠱高手,能養一條“金線蠶”已是大為不易了,而這“五全毒君”竟飼養了三條之多,自然所耗精血甚鉅,而且更不知道殘害了多少無辜的嬰兒!
  這時,他將自己體內部分精血逼至手指,餵給這三條“金線蠶”食下,是以他目前自然顯得非常得虛弱……
  這時,那三條旋空盤繞的金蠶,好似忽而兇性大發,呱呱不斷的尖厲嘶叫,不停的在那道深厚的劍光外環繞起來!
  此刻,立于于黑石頂的“九指魔”公孫無畏似乎看出便宜,他大喝一聲道:“兒郎們,現下‘冷雲幫’的遺孽,已在苗疆諸友圍困之下,咱們衝呀!”
  說罷,率先掠身而起。
  “九指魔”公孫無畏昔日在沙河縣落敗之後,便匆匆逃回砥柱山總舵,同時收拾細軟,便打算一走了之。
  他十分清楚,自己數次與“冷雲幫”結怨,對方必然不會放過自己,何況還有十五年前,自己陰謀篡奪前任盟主,結怨於“雙連掌”浩飛的那一件事呢!
  但是,當他正惶惶待逃之際,新任副盟主“黃衫客”上官于向他稟報一件消息,那便是苗疆一派,與“冷雲幫”黑石嶺之約。
  “九指魔”公孫無畏聞言之下,猶豫良久。終於舍不下自己的這份基業,乃悄悄率領了“黃衫客”上官於與“黃衫客”的徒弟“小閻羅”任小木,及盟下武功稍高的綠林人物數十人,匆匆啟程,至雲貴交界的“青蜈山”先與苗疆一派暗通聲息,準備藉雙方聯手之力,將“冷雲幫”赴約之人一網打盡。他想這樣一來,一方面去了一個大仇,另方面也可提高自己的地位,再方面更可當那優游自在無憂無慮的太平盟主。
  “九指魔”公孫無畏,算盤打得很好,但是,他又哪裡知道,自己的行?早已敗露,被“冷雲幫”廣布天下的各地分舵弟子偵知而了若指掌呢?
  而且,公孫無畏對於苗疆派的力量,他估計得太高了,一個人在有著外力支持的時候,便往往會遺忘昔日的慘痛教訓……。
  “九指魔”公孫無畏,這時身形才起,背後突然傳來一連串的慘叫之聲!
  他心中一震,身形微弓,霍然反折而回,目光瞥處,驚得他幾乎把持不住那一口真氣,險些摔落地下!
  原先那些立于些立于頂,得意洋洋的江北綠林盟下之人,此刻竟然有十多個慘叫著翻落岩下。
  他們每個人身上要害之處,赫然插著數枚形狀不一的暗器!
  這時,那身穿黃衣的無須老人,狂喝一聲,掠身而起,口中大喝道:“是哪一路的朋友?與我江北綠林道過不去?有種的就現身出來,如此藏頭露尾,算哪一門子……”
  他話聲未完,一聲哈哈大笑起處,江北綠林道諸人身後黑岩上,已倏然站出十數人來!
  只見當先一人,身材高大肥胖,牛山濯濯。
  他大聲笑道:“你這唇上不生毛的老鬼,想必是那‘黃衫客’上官於了,媽的!老子便是‘冷雲幫’大護法‘力拔九岳’俞大元……”
  “黃衫客”這時身形已起在空中四丈,他聞言之下,心頭不由一震,但仍奮力強硬的大叫道:“呔!且讓老夫教訓你這背後襲人的鼠輩!”
  說罷,飛快的撲身下擊……
  這“黃衫客”上官於,本為江北綠林盟下的遊巡總舵主,功力十分卓越,目下,在江北綠林道正值“蜀中無大將”的情形之下,已被提升為江北綠林道的副盟主。
  他這時的全力一擊,威力亦是十分驚人。
  只見“力拔九岳”俞大元,狂笑一聲,左掌掄大一圈,右掌倏出,一陣轟然雷鳴起處,狂熱的勁風隨之而出!
  剎那間,兩股勁力接實,只聽得一聲悶哼,“黃衫客”上官於,身形立如隕星般墜落岩下。“力拔九岳”俞大元,身子亦搖晃不已。
  立於身旁不遠的“鐵翼金晴”伍百修,冷然嗤道:“嘿嘿,適纔一個‘紅衫客’已送命,如今一個‘黃衫客’也離死不遠了……”他說道這裡,向屬下十名香主一招手,大喝一聲:“衝!”十一條人影,隨即紛紛急掠而出。江北綠林道中各人,這時齊齊一聲大喝,緊舞兵器,與飛身躍至的“冷雲幫”群豪激戰起來。
  “鐵翼金晴”伍百修哈哈一笑,雙臂急速的連續振動,展開他獨擅之“千里振翼”
  輕功,向正站在一旁咬牙切齒,急怒攻心的“九指魔”公孫無畏撲到!二人同時一聲大喝,在空中交換一掌,雙雙落在地下,掌腿如飛的激戰起來。
  這時,獨立岩頂的,“力拔九岳”俞大元,向下面仔細一望,又朗聲大笑道:
  “上官於老不死的,想不到你這條狗命倒還蠻長,也罷!本大護法便即刻到下面陪你玩玩!”
  話聲甫停,俞大元亦由岩頂落下,舉掌向那始被震落岩底,正灰頭土臉由地上爬起的“黃衫客”上官於攻到……。
  突然又是一聲痛苦的悶哼聲傳來,與“八臂神煞”顧子君拚命的“紅雕”費成,此刻緊皺著雙眉,目瞪如鈴的退後三步。
  手中那柄月牙鋼鏟,竟被顧子君威力無儔的“大力千斤掌”震得彎曲如弓!
  費成大喝一聲,將手中彎曲的月牙鋼鏟,嘶的一聲向顧子君拋到,同時雙掌微微提起,閃電般向“八臂神煞”推去。
  顧子君一掌震飛了那彎曲鋼鏟,突覺驟勁襲體!目光一瞥,驀然發現“紅雕”費成雙手的十指,竟完成變成晶瑩透明的紅色。他心中一震,暗呼道:“這是血鬼手!”
  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即逝,只見“八臂神煞”顧子君,此時紅發紅髯根根倒豎,他那威猛沈練的面容,亦倏然轉為凜厲無比。
  他大喝一聲,單掌揮出,推出一團罡烈勁力,左手向胸前一掠,七面金光閃閃的黃銅飛鈸呼嘯飛出!
  “紅雕”費成武功高超,與“八臂神煞”顧子君已戰有五百招以上。
  但是,武功一道,最是現實,即便是毫釐之差,也不能僥倖,費成功力雖高,但較之當年賽外雙尊之一的“八臂神煞”就遜的兩籌!
  只聽轟然巨響一聲中,“八臂神煞”僅用單掌擊出,被震得退後兩步,全身真氣微微浮盪。
  “紅雕”費成亦被那沉雄的“大力千斤掌”震得退出一步,但是就在此刻,那七面如魔鬼般也似的鋒利銅鈸,已分由七個不同的方向,斜斜飛到,空中精光閃耀,四面八方,全為這七面飛鈸的光彩的輝煌所籠罩。這就是“八臂神煞”顧子君名震江湖的“奪命七鈸”!
  “紅雕”費成但覺四面八方,完全被罩在那片急勁如削的銳風中,彷若汪洋巨浪,漫天而至,根本無法閃躲。於是,慘叫之聲驟起,原來他在拚力將四面銅鈸震落地下之際,手上已是鮮血淋漓,另外三面飛鈸的鋒利緣口,深深地切入紅雕費成的前胸及背後……
  他痛苦的在地上翻滾著,雙目怒睜,鮮血潺潺的自嘴角湧出,指印陷入面孔的肌膚之內,終於……一切靜寂了。
  “紅雕”安靜的躺在地下,雙目仍然圓瞪著,毫無意識的看著那灰暗的天空,脅下紅色的兩翼,被北風吹得獵獵作響,這苗疆的第二把高手,也走上與“冷面乞”常公明同樣的路途!
  “八臂神煞”顧子君此刻亦坐在地下,閉目調息他始才損耗的真氣!
  雖然,四周戰況仍激烈的進行著,箭矢紛飛,然而他卻好似根本不聞不問一般……
  三條盤繞迴旋的金線蠶,這時又呱呱的兩聲尖啼,猝然在濮陽維舞起的劍芒中找到一條細微的空隙,凶悍的向內撲入。
  然而,修羅九絕式傾絕天下,豈有一絲空隙容敵可趁?
  是的,這正是打定主意,速戰速決的濮陽維故意露出的破綻。
  “五全毒君”郝老卜心中一喜,雙目神光一閃凝注著自己所飼的毒蠶,他期待著看到敵人在自己所養的金蠶利齒的啃囓之下,那悲厲呼號的慘狀!
  然而……
  劍芒忽然暴漲“呱……”的一聲淒厲叫聲起處,空中血肉紛飛,兩條凶殘無比的金線蠶,被那快絕得匪夷所思的“修羅劍”式絞成粉碎!
  另外一條倉慌飛起,急欲逃遁,濮陽維一聲厲嘯起處,空中倏然顯出十七道寒芒。
  每道寒光寬約尺許,光華閃爍有如天際飛虹一般,忽而伸展空中,略一扯動,那條僅存的金線毒蠶,亦被斬成碎段……
  此招,正是修羅九絕式中第八招“十七接引”!
  “五全毒君”郝老卜見狀之下,狂號一聲,瘋狂的將手中那條“赤練帶”揮動著,撲向濮陽維。
  濮陽維此刻,已安心不叫郝老卜逃出劍下。
  他狂笑一聲,身形如鬼魅一般向前掠去,手中“修羅劍”倏然閃射出一片浩浩光芒,更有九股拇指粗細的精芒,挾著絲絲破空劍氣,以無比的威勢罩向“五全毒君”郝老卜全身要害。
  郝老卜大叫一聲,手中“赤練帶”傾力回擋。
  但是,就在他那五色絢麗的長帶開始向後折回之際,冷森森的劍鋒已在他身軀上急快的刺入九劍!
  九股鮮血狂噴而出,郝老卜整個身軀被那浩然的劍氣帶出五步之遠,方始倒在地上,微一抽搐,即一命嗚呼!
  這苗疆派的第一高,“五全毒君”郝老卜,終於在“修羅九絕式”的第七招“九神拘命”之下濺血斷魂!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夜梟”錢衛亦發狂般在地下痛苦的翻滾著,只見他身上正有一條條紫色小蟲,向他膚體內鑽入。
  這是他情急之下,向吳南雲所發出的五步追魂十二毒之一“七屍化骨蟲”。
  但是卻在“七煞劍”吳南雲反擊一招“天羅地網”下,將那內盛“七屍化骨蟲”的鐵筒擊回,反撞在“夜梟”錢衛身上,鐵筒碎裂,而那毒蟲則紛紛鑽入錢衛體內。
  他嘶啞的慘叫著,四肢亦在地痙攣地抽搐著……。
  不到片刻,已化為一灘腥臭的黃水。
  這陰狠毒辣的“苗疆雙兇”之首,終於作法自斃,自食惡果,死在他自己所飼的歹毒毒物之下。
  這時苗疆派可說是大勢已去,但是,僅剩下的苗疆“五絕”“青鵬”布洛雄、“白鶴”陳少青及“金鳳凰”夏候玉等三人,仍在披頭散髮,目瞪如鈴的浴血死拚,毫無畏縮之色……
  “巴巴族”的苗人,此刻倒斃了八十多人,其它苗人,有部份逃逸無?,但仍有數十人在號叫著揮舞手中的刀、矛,向“冷雲幫”各人進攻……
  突然……
  黑石嶺入口之處一聲石破天驚的吶喊……“雙連掌”浩飛率領著身披金色軟甲,頭上紅巾飄拂的十二紅巾所餘五人衝殺而入,頓時銀色尖錘橫飛,匕首左刺右扎,“巴巴族”苗人又有二十多人衝上迎戰,於是戰況忽又變得激烈起來……
  濮陽維正將兩名苗人震飛,耳際猝然聽到一聲嬌呼。
  “維哥哥我來助你!”
  這聲音竟是如此熟悉,然而,卻又如此久違了啊!
  濮陽維急急回頭一看,一條綠色人影,正向他這邊飛快的掠到。
  濮陽維雙目銳利,他一瞥之下,不由驚叫道:“啊!方姑娘,你……怎麼會到這裡?”
  原來這條綠色人影,正是癡念著濮陽維的“綠娘子”方婉。
  這三個多月以來,她是消瘦多了,但是神色之間卻十分欣愉……
  而且,在他身後尚緊緊跟隨著那神態清雅的“天山獨鶴”華一傑。
  濮陽維尚未想清這是怎麼一回事?
  “綠娘子”方婉的身形,已被五名“巴巴族”凶悍的苗人堵截下來,刀劍並舉的拚鬥起來。
  跟在她身後的“獨鶴”華一傑,大喝一聲,雙掌連出,也加入了戰圈!
  濮陽維心情在奇異中,又帶有一份憂慮。
  他奇怪,“綠娘子”方婉怎麼會突然來到此處,同時他也擔憂方婉在這種腥風血雨的激戰中的安危。
  突聞“獨鶴”華一傑大喝一聲,一名苗人被他震得滿口鮮血狂噴,栽出老遠。
  “綠娘子”方婉卻不趁隙突出,仍然揮動手中利劍,攻向其它兩名凶悍苗人。
  濮陽維知道,方婉正要儘量做一些事情,來討好自己……
  他灑然一笑,立即掠身而前。
  而就在這時,一個臉刺花紋的苗人,將那形似洞簫般的吹箭,湊在嘴上,用力一吹,颯然一聲,一支鋒利尖銳的吹箭,閃電般向濮陽維背後襲到!
  濮陽維驟覺身後銳風襲來,他正待運氣反震,“綠娘子”方婉卻驚呼一聲,向濮陽維背後慌忙撲至。
  由於她來勢太急,身軀已向前微俯,手中劍尚未舉起,那只箭已到了喉間。
  濮陽維大喝一聲,一把將方婉摟在懷中,如巨鳥般的身形飆然拔空而起。
  幾乎在同一時刻,一聲嘶叫起處,另一名苗人胸前,已被他同伴的這只吹箭釘入,真是險到極點!
  濮陽維身形一落,眼前人影急閃,“鐵翼金睛”伍百修也氣喘如牛的掠到。
  濮陽維一見之下,乃大聲道:“伍護法,那邊情形如何?”
  伍百修略一喘氣,用手中赤銅煙桿砸飛了突然襲到的三只長矛,大聲答道:“浩堂主此刻正尋著那”九指魔“公孫無畏,他在一見面之下,立時不由分說的,衝上去就打了起來……”
  濮陽維知道“雙連掌”浩飛,自被“九指魔”公孫無畏逼下江北綠林盟主大位後,遠避邊疆北塔山一十三載,這一口怨氣積得太久了,無怪目前會如此激動!
  他正在想著……
  “鐵翼金睛”伍百修,衝著濮陽維懷中的“綠娘子”齜牙一笑,道:“方姑娘,真是久違了,嘻嘻!姑娘近來好!”
  方婉粉面一紅,羞怯的道:“托伍老前輩的洪福,前輩可好?”
  伍百修大聲道:“本護法一身老骨頭,倒還硬朗,倒是姑娘卻有些憔悴了!”
  他所指的,自然是“綠娘子”方婉,對濮陽維的相思之苦……
  方婉粉面更形嫣紅,忙將一顆螓首埋在濮陽維懷中。
  這時,那邊又傳來一聲哇哇大叫道:“餵餵,各位不要再閒話家常了,這狐狸精纏著老夫不放,這卻怎生是好?”
  眾人聞言望去,只見“大力尊者”勒烈行,此刻手中倒提著一個“巴巴族”苗人,掄得呼呼直響,將那“金鳳凰”夏候玉迫得招架不迭,狼狽已極。
  濮陽維這時低頭瞥了方婉一眼,悄聲道:“婉妹妹,請隨伍護法在一起,以免在下放心不下……”
  方婉心中浮起一陣甜絲絲的感覺,柔順的向濮陽維點點頭,她心中興奮極了,她知道維哥哥並沒有忘記自己,她輕跨兩步,悄然地站在伍百修身旁。
  濮陽維身形如電,掠向激戰之處,振喉大喝道:“苗疆諸人聽著,凡是此刻放下武器者,一律饒其不死,否則休怪吾等心狠手辣。”
  他說話的聲音雖大,卻是漢語,苗疆各人之中,除了僅存的苗疆“五絕”可以聽得懂之外,餘下的苗人,可說根本一句也不清楚。
  這時“白鶴”陳少清,看見己方傷亡之慘,將心一橫,陰笑一聲,用苗語大聲說了幾句話。倏然間,一陣飛蝗也似的長矛,猝然向濮陽維飛到。
  濮陽維怒叱一聲,身形暴閃,口中嘿然喝道:“敵人如不棄械,格殺勿論。”
  一言甫畢,“七煞劍”吳南雲長身而起,“珠耀劍”若匹練般往來橫掃,剎那間,又有數十名苗人橫屍就地。“生死判官”卻一聲不響,身形疾起,撲向“白鶴”陳少清。
  猝然間,迅疾無倫的劈出七掌……“白鶴”陳少清輕身之術,十分超絕,他這時方始躲過“黑水一絕”孫寒三腿急攻,一陣勁風,又猛撲而下。陳少清為人最是刁滑,他驟覺這勁力之強,乃知必非自己功力所能抵擋,情急之際,閃電般掠向“青鵬”布洛雄身旁。
  “青鵬”布洛雄此刻正將“獨臂金輪”石魯逼出兩步,突覺一股凌厲無比的勁氣,向自己身側撞來!他驚急之下,暴喝一聲,手中“天蜈?”倏然幻成一片異彩,倒揮而出。
  只聞一聲脆響過處,“青鵬”布洛雄已狂吼半聲,頭顱破裂,手中那一對奇形雙 ,亦凌空飛起。他已在“生死判官”褚千仞威力無比的“混元七掌”下,一命嗚呼!
  但是,“生死判官”褚千仞,前胸亦被那“天蜈?”劃破了一道三寸長的血糟!
  “白鶴”陳少清更被眼前這黃衣佝僂的老人這種不要命的拚鬥震慴住了,他身形疾閃,便待逃走。但是,一陣狂笑起處,“黑水一絕”孫寒,掠身攔在前面。
  “白鶴”陳少清雙目赤紅,怒叱一聲,雙掌自相反的角度,怪異無比的攻出七招。
  就在“黑水一絕”孫寒身形微閃之際,側旁金芒連閃,一道金虹,呼的一聲,衝向“白鶴”陳少清,直襲中宮。他不防之下,心膽俱裂,大喝一聲,雙掌全力擊下!人影連晃之中,“白鶴”陳少清面色慘白,雙手緊緊摀住胸口,鮮血像湧泉般自他指縫中噴出……
  那突然衝到之人,正是“獨臂金輪”石魯。
  只見他此刻卻坐在地下!大聲的喘息著,咳出一口烏血,在他的金輪利角之上,正淌著縷縷鮮血!
  “黑水一絕”孫寒,見狀之下,心中一震,匆匆上前道:“石堂主,你傷得如何?”
  “獨臂金輪”石魯豪邁一笑道:“不妨,只不過內腑稍微受震而已,這廝兩掌倒有大半力量,擊在本座背上!”
  “黑水一絕”孫寒聞言之下,心中大奇,因為單憑“白鶴”陳少清的一身功力,那兩掌雖未打實,但也足夠將石魯震成重傷,但如今看來,他確實只是心脈稍受震傷而已 石魯望著“黑水一絕”孫寒驚愕的面容,微微一笑,將身上的衣衫拉開,背心前後,露出一件金色鱗狀的小衣來。
  “黑水一絕”孫寒正自愕然,石魯笑道:“自本座負創回山之後,幫主便將這件‘金冠蛇王’鱗皮所製,可防重力兵刃的寶物賜於本座,也幸虧這件蛇皮寶衣,否則本座此刻恐怕早已橫屍就地了。”
  “黑水一絕”孫寒方自恍然點頭,卻又想起受傷的“生死判官”褚千仞來。
  他急急回頭瞧去,卻見整個黑石嶺上,俱呈一片沉寂,適纔那慘厲拚鬥,已不知何時停息下來。地下,躺滿了苗疆派的屍體,個個瞪目咧嘴,滿身血漬,死狀淒慘。
  他再轉頭望去,但見“冷雲幫”全部高手,俱皆立于黑石嶺一角,肅靜無嘩的圍成一個大圓圈,圈中好似有兩人在狠命地拚鬥著 “黑水一絕”輕輕扶起“獨臂金輪”石魯,急步向那邊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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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鐵掌斷仇 柔情似水

  在“冷雲幫”高手所圍成的圓圈之外,“生死判官”褚千仞,已將身上的傷痕敷藥包紮停當。
  他正與三名受傷的香主,盤膝趺坐地上,微微閉目調息。
  斷了臂的“千手如來”鄔長遠,亦坐在後面。
  他十分頹喪的低垂著頭,斷臂之處,已用兩片木板夾好。
  十二紅巾的五條大漢,正威風凜凜的立於一側。
  他們腳下,反綁著十數名身著黑衫的江北綠林道人物,及“巴巴族”苗人。
  其中,竟然沒有那“金鳳凰”夏候玉,及“黃衫客”上官於在內。
  二人雖未被綁,但卻神色惶惶,好似全身癱瘓般的坐在地上。
  “黑水一絕”與石魯二人一見之下,俱微微的太息一聲。
  他們順著十二紅巾五人緊緊凝注的目光,向場中瞧去。
  原來,在場中激鬥之人,竟是“雙連掌”浩飛與“九指魔”公孫無畏。
  二人俱皆身形似行雲流水,出掌如風,全是施出重手絕學,猛攻狠打,招招向對方致命之處下手。
  “黑水一絕”孫寒與“獨臂金輪”石魯二人,亦緩緩坐在“生死判官”身側,目光凝注著場中的戰況。
  這時,浩飛正使出他名震河朔的絕學:“雙連掌法”每招出處,僅見雙掌連袂,虛實互套,狂風旋舞,勁力不絕,大有撼山移鼎之勢。
  “九指魔”公孫無畏,武功卻也十分超絕。
  他此際身形縱躍如電,往來如梭,掌勢虛幻莫測,變化萬千,他此時所施出的,乃是他苦練多年的“蘆吾掌”。
  二人出手之間,狠攻毒劈,猛打急撞,絕不為對方稍留一絲餘地。
  “玉面修羅”濮陽維則卓立一側,眼簾半合。
  他瞧著場中的激烈戰鬥。
  忖道:“憑浩老哥身手之佳,這場拚鬥,大致尚不致落敗,但那‘九指魔’功力之高,卻也不較他稍遜多少!”
  他正想著,“綠娘子”方婉靜悄悄地溜到一旁,立在濮陽維身邊。
  “天山獨鶴”華一傑正與“鐵翼金睛”伍百修並肩而立,他裝做未看見,仍然全神凝注場中。
  “八臂神煞”顧子君與“七煞劍”吳南雲,卻徑自立在黑岩近旁,雙目炯炯時而低聲交談數句。
  由二人的神色看來,顯然亦是甚為注意場中戰況。
  “力拔九岳”俞大元卻親手將兩名戰死的香主埋葬停當,率領著其它五人,怒目瞪視著面前的敵人。
  這兩名戰死的香主,正是直屬於俞大元的屬下,故而他此刻非常傷心。
  “大力尊者”則低聲安慰著自己的愛徒。
  這時,“綠娘子”方婉又向自己的心上人靠近了一點,近得幾乎可以聞到濮陽維身上的風砂氣息,方婉悄聲叫道:“維哥哥”濮陽維星目微啟。
  低聲道:“什麼事?婉妹妹!”
  方婉心頭一跳,悄然道:“維哥哥,我實在太想念你了,所以……所以便等不得你親到天山,就跑來尋你……”
  濮陽維目光仍然注視著場中的戰況。微微一笑道:“是誰出的主意?你可知此地有多麼危險嗎?這些苗疆之人,個個全是兇狠毒辣……”
  “綠娘子”心頭一輕,知道濮陽維並沒有深責自己之意。
  她是多麼怕心上人對自己有絲毫的不滿呀?
  二人低語的情景,已被那“大力尊者”勒烈行瞥見。他咧嘴一笑,向俞大元道:
  “徒兒!你瞧瞧濮陽幫主與方姑娘,真是趣致不淺,在這種場合,尚且卿卿我我的……
  嗯,為師真恨自己為何不能倒回去五十年 ”俞大元傻笑一聲!
  說道:“師父,你說錯了,要倒退六十年才夠哩……”
  “大力尊者”老臉一熱,尚未開口……
  俞大元又接道:“師父,憑你老人家的模樣,大概……大概年輕時也不會好看到哪裡去吧?”
  “大力尊者”罵了一聲。
  說道:“小子,你又未曾見過為師當年的模樣,怎知為師長得不好?嘿嘿!五十……
  噢六十年前,為師長得可俊著哩!那時,照樣也有很多名門閨秀對為師傾心不已。”
  俞大元目注場中,“雙連掌”浩飛連攻十八掌,他不由口中喝了一聲彩。
  又接住話題,道:“師父!這可是真的?哈哈,徒兒可不太相信……師父要是論武功沒有話說,若要論相貌,可就……”
  “大力尊者”急問:“可就如何?為師這副相貌,不也是方面大耳,堂堂正正的麼?”
  俞大元暗自一笑,正待說話,激鬥中的二人,倏然傳來陣陣怒喝,攻勢更見凌厲。
  二人全是鬚眉倒豎,雙目赤紅,面部肌肉扭曲。
  那怨毒的樣子,真像恨不得將對方砸為肉醬,方才能消去心頭之恨一般。
  “雙連掌”浩飛為了自己半生辛苦創下的基業,完全被“九指魔”公孫無畏侵奪,害得他不能立足,以致遠避邊疆一十三年。
  故而此刻怨憤填胸,急欲一湔此恨,將這毀去自己半生功業的人斃于掌下!
  “九指魔”公孫無畏更是想得十分透徹。
  他知道自己即便是戰勝了“雙連掌”浩飛,亦仍然逃不過一死。
  反正橫豎也是一死,與其喪在“冷雲幫”其它諸人之手,倒不如與昔日仇家傾力一搏,不論生死也可落得光棍好漢之名!
  是而,兩人各不相讓,招出如飛,掌劈腳蹴,狂烈之極!
  “大力尊者”這時微微緩了一口氣,他回頭一望那被擒的“金鳳凰”夏候玉。
  又老懷興動,向俞大元一笑道:“徒兒,為師適纔將這什麼‘金鳳凰’大大地戲耍了一陣,哈哈,就在你們幫主說明‘不降者死!’的時候,為師在十招之內,就點了她軟麻穴!”
  俞大元一笑道:“弟子也在兩百招之內,將那‘黃衫客’上官於給拾奪下來,嘿!
  真是師父英雄徒弟好漢!”
  “大力尊者”大罵道:“真是皮厚,大言不慚!”
  這邊……濮陽維仍然沉靜著注視著場中。心忖道:“適纔我方各人欲過去幫助浩老哥之時,他已聲明過,要以一對一,憑浩老哥出口之言,自然不能不算,而且此刻委實不宜前往相助,以免影響他的自尊,更且自己在報仇之時,不也單槍匹馬一個人麼?”
  他目光一轉,又想到:“只要浩老哥不落敗,自己便不能上前,但是看目前情形,卻尚要一段時間,才能分出勝負……”
  他想到這裡,場中驀然傳出“雙連掌”浩飛的狂聲大喝!
  只見他雙掌左右圈回:“怒濤排山”“金鍾銀柱”呼轟兩招,連續疾出。
  “九指魔”公孫無畏冷笑一聲,身形也電閃側轉。
  “雙連掌”浩飛猝然右掌倏劈“南山震岳”左掌猛使“力斷九碑”直襲向對方天靈、前胸兩處。
  “九指魔”公孫無畏大喝一聲,雙掌應聲猛推,已傾力迎上。
  轟然大響中,二人均不由踉蹌後退!
  “九指魔”公孫無畏復又吐氣開聲,一招“推風起浪”直推而出!
  勁力如風起雲湧徑向浩飛攻到!
  “雙連掌”浩飛大笑一聲,一招“五丁開山”施出,亦急迎而上!
  勁氣橫溢之中,二人全是貫注內家真氣,硬拚硬打起來……
  “冷雲幫”群豪賭狀之下,均不由個個面色緊張。
  他們知道,這種純以內力硬拚的打鬥,除非雙方之功力相差懸殊,否則,不論哪一方勝利,也只是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但是在這種情形之下,又怎好上前相助呢?
  勁風回盪,砂石紛飛,呼轟之聲不絕於耳,二人雙掌運足真力,綿綿攻上,頃刻之間,已然互相拚力接了二十餘掌!
  驀然,兩人又是一聲狂喝,全是髻發散亂,雙目突出,滿面紫漲的急衝而上,同時抖掌攻出!
  濮陽維心中一震,大叫一聲:“使不得!”
  語聲未停,場中又傳出一聲巨響。
  這巨震勁力之大,四周地下已被掃成一圈丈餘方圓,深淺約有寸許的陷凹!
  巨震中,砂石飛揚,一條人影斜斜地飛出丈許,又重重地摔落地下!
  各人急急瞧去,立時看出這人正是“九指魔”公孫無畏!
  他這時雙目圓睜不閉,七竅鮮血橫溢,面如死灰,一只只有四個手指的手掌,正直挺挺的伸向空間,好似有所攫取般……
  只見“雙連掌”浩飛亦自口角流血,由腳脛以下,全然深深陷入土中,面如淡金,?
  髯簌挺拂人……
  濮陽維身形急掠,立將浩飛自土中扶起。
  急道:“浩堂主……你……你傷得如何?”
  “八臂神煞”顧子君等“冷雲幫”群豪亦急急湧上探視。
  濮陽維立即餵浩飛服下少林聖藥“紫羅丹”。
  “雙連掌”浩飛略一喘氣,大笑道:“公孫無畏這……廝……想不到……十多年來,功力竟增進如此……”
  “大力尊者”洪聲說道:“浩兄功力之深,較諸公孫老兒猶要更勝一等………事實便是最好的證明……”
  浩飛嘶啞的笑了兩聲,被“七煞劍”吳南雲扶去休息……
  濮陽維隨即指令屬下各人將戰場清理,自己則行至“千手如來”鄔長遠面前。
  “千手如來”鄔長遠仰首向濮陽維一望,長嘆一聲,又緩緩將頭低下。
  濮陽維雙手抱拳道:“在下於赴苗疆之約以前,已立有不與鄔兄結怨之心,奈何天時不利,鄔兄仍然不幸折了一臂,在下委實深有疚……”
  “千手如來”鄔長遠抬頭苦笑一聲。
  黯然道:“老夫如今已成階下之囚,昔日早就料知今日之景,然則全派所指,豈能獨清?便請尊駕莫顧三月前一面之緣,仍依貴幫眾意而行,老夫絕無怨言!”
  “千手如來”鄔長遠為人重義守信,雖然失手遭擒,卻仍不愧是條鐵錚錚的好漢!
  濮陽維微微一笑道:“鄔兄何須如此?在下深知鄔兄早有化解今日一劫之心,即此一端,已足證鄔兄立意之光明磊落……須知江湖上闖盪不易,在下甚望自此而後,鄔兄能永記今日之教訓,莫以輕啟戰端為易事……”
  “千手如來”鄔長遠緩緩立起。
  淒然道:“江湖風險,老夫早已嘗盡,三月前立定心願,不論此役勝敗,老夫亦將歸隱苦伶嶺……如今老夫既蒙尊駕拯救於前,又蒙尊駕寬待於後,今後有生之年必長以此為念!”
  濮陽維微微一笑,道:“鄔兄能如此急流勇退,在下實感欽佩不已!”
  “千手如來”一瞥斷臂。
  苦笑道:“這條斷臂,也可以留做終生紀念,並可引為日後警惕,窮兵贖武之舉,必不能成事!”
  濮陽維不由在心中默然嘆息。
  “千手如來”鄔長遠忽然低聲道:“貴幫各位幫友面前,便請尊駕代為道別!”
  說罷,不等濮陽維回答,掠身而去,瞬息間消失嶺下……
  濮陽維目送“千手如來”鄔長遠身形逝去,始對吳南雲道:“吳堂主,請將所有敵人,全然告誡釋放!”
  “七煞劍”吳南雲輕輕點頭。
  又道:“啟稟幫主,那‘金鳳凰’夏候玉及‘黃衫客’上官於如何處置?”
  濮陽維絲毫不考慮的道:“放其生路!”
  吳南雲答應一聲,隨即大步走了過去。
  他來至眼前被俘各人身邊站定,大聲告誡幾句之後,乃令十二紅巾解縛放人!“黃衫客”上官於此際滿面慚然……
  這時,吳南雲又來至“金鳳凰”夏候玉身前。
  長身一揖道:“夏侯姑娘,真是委曲了,區區奉幫主諭令,特請姑娘莫記前仇,從此化干戈為玉帛……”
  “金鳳凰”夏候玉一睜雙眼。
  尖聲道:“你不要給姑奶奶來這一套!本派全毀於你們‘冷雲幫’之手,姑奶奶豈能如此罷休?”
  吳南雲微微一怔,隨即面上變色。
  正在這時,“大力尊者”踏步過來。
  洪聲笑道:“夏侯姑娘!目前你大概忘了置身何處了吧?姑娘若不是孤陋寡聞,也該知道‘冷雲幫’向來沒有如此容人放肆過呢!”
  “金鳳凰”夏候玉面色一寒,隨即又低下頭去。
  “七煞劍”吳南雲沉思一刻。
  又道:“若姑娘不服,區區便立刻將姑娘的穴道解開,奉陪姑娘走上兩趟,不過,這次卻不是點到為止,而是……至死方休!”
  吳南雲故意將“至死方休”四字說得又重又長。
  語聲落入“金鳳凰”夏候玉耳中不由面色大變。
  吳南雲的武功造詣,她適纔已親見目睹。
  連“苗疆雙兇”合手之力,亦在他劍下喪命,更不用說只有她自己一人了!
  人的天性便是如此,往往會得勢賣乖,若當真以生死二字來衡量時,那麼,無論是誰,他也會看開很多了。
  “金鳳凰”夏候玉便是這種人的一個典型!
  她這時面色慘白,囁囁的道:“也罷……姑娘今天……只有認栽,好在來日方長,咱們走著瞧……”
  吳南雲長笑一聲,拂掌為其解開穴道。
  “金鳳凰”夏候玉緩緩站起,理也不理面前二人。
  卻徑自到濮陽維身前,微微襝衽道謝,隨即如飛而去……
  “大力尊者”望著夏候玉的背影。
  搖頭嘆息道:“這年頭真變了,咱們為其解穴,尚不能得到一謝,這位老鳳凰卻專找漂亮小夥子賣人情……”
  說罷,各人俱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北風吹號得更加刺骨,天空彤雲密布。
  黑石嶺上一片淒涼,愁雲籠罩。
  濮陽維望著已清理乾淨的曠地,仰望長空,清嘯一聲,下令上馬。
  各人登鞍之後,在濮陽維對戰死的二位香主的孤墳致敬之下,急驟的抖 啟行,離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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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豪士紅顏 緣定三生

  “冷雲幫”苗疆奏捷的消息,如一陣狂風般吹拂到武林中的任何一個角落,再加上濮陽維的少林之行,力鬥少林的三大高手,這些膾炙人口的傳說,已被一些好事之人,繪聲繪影的傳揚開去。
  因而,當濮陽維等人大隊回山之際,便不得不儘量隱密行?,以免應付各地分舵弟子與武林人物的那些高迎遠送的繁文縟節……。
  這一日,眾人來到距淮陽山不遠的三十裡鋪。
  各人並未入鎮,便在一處農家歇了,略進乾糧。
  他們之所以如此,便是怕風聲傳開,會有江湖中人前來求見糾纏……正在各人高聲談笑吃喝之際,濮陽維忽然傳令召集所有“冷雲幫”中各人,齊集在這農家廳屋之內。
  這時,自己立於廳室正中,面容微笑的注視著各人。
  這異常的舉動,不由得使“冷雲幫”群豪個個莫名所以起來,二十多雙眼睛,便似二十多雙利剪般,齊齊注視在濮陽維那英挺的面孔上,期待著他揭開謎底……。
  這時濮陽維雙拳一抱,爾雅的做了一個羅圈揖,然後,他在室內踱起方步來。
  眾人的目光隨著他移動的腳步,在來回移動,心中亦各自猜測,這會是件什麼大事,而竟值得這雄震天下的“冷雲幫”一幫之主如此慎重……。
  “綠娘子”方婉,心中更是大疑?這些日子以來,她朝夕與濮陽維相處,情感已在無形中直線上升,但,她仍不敢抱太大的信心,因為,她已失望得太多了……。
  忽然,濮陽維停住腳步轉身向著眾人。
  他深深的吸入一口氣,像下了極大的決心般大聲道:“在下今日召集各位至此,乃是宣布在下本身的一件大事……”
  此言一出,“冷雲幫”各人不由略顯騷動起來。
  他們不知道,自己平素一向敬畏有加的幫主,忽然說出此話,是指什麼而言……。
  甚至,連老謀深算的“八臂神煞”顧子君,與“黑水一絕”孫寒,“生死判官”褚千仞等人,亦估不出濮陽維是在弄的什麼玄虛!
  “七煞劍”吳南雲,“雙連掌”浩飛等人更是滿面焦急,十分緊張的注視著濮陽維。
  他們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濮陽維此言用意何在?
  一個全幫之主的決定,不論他是對自己,抑或是對全幫,總是一件切身要事啊。
  濮陽維望著各人那期待焦慮的面容,微微一笑,說道:“這件事,在下已深思熟慮了一個月之久,現在,做了最後的決定。”
  他尚不待另一次焦慮的神色自各人臉上浮起,已大聲說道:“目前本幫強敵,已大部被殲,恩怨多已了結,是而在下決定,此次回幫之後,即將擇日成親,此雖為在下私事,但諸位弟兄與在下生死患難與共,建立本幫,仍請諸位不吝,多賜卓見。”話甫出口,濮陽維那俊挺如玉的面孔,泛起一陣紅暈,就好似白玉抹上一層赤雲般。
  所有在場的“冷雲幫”群豪,在怔愕了一剎之後,立時齊齊狂聲歡呼起來。
  各人跳躍著,高叫著,好似瘋狂了一般,如雷似的呼聲,幾乎要將這幢並不結實的廳房震塌。
  這意外的喜訊,不由得使“冷雲幫”的每個人都欣喜不已。
  他們冷面鐵心的幫主,即將成親,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綠娘子”方婉早就由浩飛告訴過她,關於白依萍,與徐妍容的事。
  只是,她並不灰心,她仍以自己的感情去熱愛濮陽維,只要濮陽維能接納她這份情感,那麼,即使要她為他做任何的犧牲,方婉也會心甘情願,她並不嫉妒,只要濮陽維能夠愛著她,她已很滿足了……方婉此刻面色十分蒼白,而且,芳心更是在劇烈的跳躍,因為自己的終生幸福,就將決定在眼前這一剎那在濮陽維即將流露的一句話中……“天山獨鶴”華一傑急步上前,他憐惜的扶著自己這過份激動,而身軀在微微顫抖的師姪女。
  同樣的,華一傑心頭一亦是十分緊張。
  “七煞劍”吳南雲大步踏上,誠摯的握著濮陽維雙手,激動的道:“幫主,恭喜你啊!”
  濮陽維頜首一笑,尚未說話,顧子君也大步上前躬身道:“尚請幫主示下,未來幫主夫人為哪家閨秀?也好讓全幫上下瞻仰一番。”
  這句話,正是在場所有的人都期待的一句話。
  因為“冷雲幫”目前各人,都知道自己幫主的那一段纏綿悱惻的情債,尤其是,身為主角之一的“綠娘子”方婉,就在眼前。
  這時,所有的人,都肅然無嘩,靜默而緊張的等待著濮陽維宣布他未來的妻子,也就是“冷雲幫”的幫主夫人為誰。
  濮陽維的面色更紅了,紅得令人吃驚。
  因為“冷雲幫”群豪從未見過自己幫主的神色如此窘迫過。
  濮陽維又長吸了一口氣,好似藉此來鎮定自己過於緊張的神經般。
  他這時微微仰頭,面上神色湛然,沉聲道:“與在下締婚之人乃是……”
  “綠娘子”方婉,較之在場所有的人更為緊張,身上每根神經卻好似繃緊了的琴弦一樣,她已幾乎緊張的窒息過去,然而,她仍簌簌顫抖著,傾聽下文。
  濮陽維這時微微一頓,續道:“乃是,華山‘白雁’白姑娘……”
  此言一出“冷雲幫”諸豪已歡聲雷動,“綠娘子”方婉卻覺得眼前一陣迷濛,頭腦昏眩,好似大地在沉淪一般!
  她一再告誡自己:“支持住,支持住……”然而渾身卻像虛脫了一般,說什麼也難以站穩。忽而濮陽維的聲音又響道:“還有……天山‘綠娘子’方姑娘……與‘粉面羅剎’徐姑娘!”
  “綠娘子”悚然一震,全身機伶伶的一顫,她倒底是聽見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當眾宣布了自己為他終生相伴的妻子!
  雖然,尚有另外兩個女郎,但是,她已覺得很滿足了,真的很滿足了。
  因為,至少她能真正名正言順的,去摯愛濮陽維,而自己,正是他的妻子……她想得很多,但卻又一點兒也記不住。
  她只覺得太多的幸福,與喜悅向她包圍,耳際盡是如雷般的歡呼。
  於是,她的頭腦一陣暈眩,眼前的萬物在轉動,呼聲道喜聲,逐漸向她襲來,這麼洪亮,這麼雜……忽然,“天山獨鶴”華一傑抹去了眼眶激動過度的淚水,低頭一看,不由得驚呼道:“啊,婉兒……你……你怎麼了?”
  “綠娘子”方婉,這時滿頰淚痕的暈倒在華一傑懷中!
  就在濮陽維的語聲講到“刑堂吳堂主,將與在下同時回山之後,與芙蓉堂秦堂主締結百年之好之時……”
  此刻,華一傑的驚呼倏然傳入他的耳中。
  濮陽維急掠到方婉身旁,惶然低頭瞧視。
  於是,他又舒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尚未過門的妻子,只是因為太多的興奮,而暫時昏厥而已。
  他忙請華一傑,將方婉扶入內室休息,俊俏的面孔上卻閃耀著煥發的神光,這是愛的光輝啊。
  濮陽維現在比日常更顯得英挺瀟灑……“七煞劍”吳南雲,亦高興的手足無措,在接受廳中各人的道賀。
  “力拔九岳”俞大元,更是熱淚盈眶,在為小主人成家立業而欣慰……。
  “雙連掌”浩飛亦大步向前,忘形的搖撼著濮陽維的肩頭,朗聲說道:“好哇,連這麼要緊的事也瞞著老哥哥,老哥哥這一回可要獨居首功。”
  濮陽維微感一愕|隨即笑道:“哼!婉妹妹之所以會闖到苗疆黑石嶺上去,大概便是你出的主意?”
  浩飛哈哈大笑道:“若非老哥哥做牽線人,幫主你哪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
  在眾人的笑聲中,濮陽維又忽然記起一事,他莊重問道:“浩堂主,此次大仇已報,你是否準備回去,重整江北綠林道?”
  浩飛毫不考慮的道:“不回去了!‘冷雲幫’便是本堂主新啟的基業,而回雁山莊,便是老夫永遠的家,江北綠林道,但願將來會有一個更傑出的人物,出來領導。”
  他一言出口,“冷雲幫”之人又繼續歡呼起來……眾人的情緒稍稍平息之後,濮陽維已令“黑水一絕”孫寒,“七煞劍”吳南雲二人,率十二紅巾快馬回山,先行佈置一切,但卻又嚴囑對外莫張揚出去……二人領命去了,其它各人,亦略作休息,準備立即啟程……淮陽山,落月峰,回雁山莊,內外洋溢一片喜氣。八個巨大的燈籠挑在大開的莊門之外,四處張燈結綵,人語喧嘩。每個“冷雲幫”幫眾的面孔上,都洋溢著滿面喜色。
  是的,今天正是幫主濮陽維,與三個傾絕天下的美麗少女,永訂鴛盟的大喜之日啊……更何況,鼎鼎大名的五台派第一高手,“冷雲幫”刑堂堂主“七煞劍”吳南雲,也與“青蝶”秦柔柔在今日成婚呢?
  儘管“冷雲幫”人極力保密,然而,風聲卻仍然傳揚了出去。
  於是各地有頭有臉的武林人物,均紛紛或親臨道賀,或贈送賀禮。
  這其中,竟有領袖天下武林的少林派掌門方丈,所贈送的兩對紫玉佛,及武當派苦樵上人的親臨道賀。
  尤其武當一派,竟能化解舊隙,與“冷雲幫”言歸於好,更由當日與濮陽維交過手的苦樵上人親臨致賀,這份崇敬與含意,亦是十分深長了……。
  濮陽維與吳南雲二人,親自出面招待四處聞風而來的武林人物,忙得幾乎連氣也透不過來,“八臂神煞”顧子君及各堂堂主,亦忙著籌劃佈置一切,東奔西跑,毫無閒暇。
  在“流翠樓”中……四個天仙般的美人兒,正穿戴著鳳冠霞披,由二十餘名侍女丫鬟梳妝伺候著。四個美人兒,每個人都是那麼嬌豔,那麼秀麗,真使見者無不贊不絕口,羨慕二位新郎官的艷福不淺。
  她們便是“白雁”白依萍、“綠娘子”方婉、及“粉面羅剎”徐妍容,與“青蝶”
  秦柔柔。四人羞澀而欣悅的悄悄瞥視著對方,及至目光一對,又禁不住由衷的微笑起來。
  是的,這四位艷絕一方的少女,都在深深的為自己慶幸,能與自己摯心所愛之人永締連理,還有什麼比這更能令人高興的呢?
  這時白依萍忽然低聲向方婉道:“方姊姊,我真恨為什麼不早些日子看到你……。”
  方婉亦回眸一笑道“妹妹,你真好,難怪維哥哥這麼喜歡你……妹妹你不會恨我吧?”
  白依萍純潔的一笑,說道:“一點也不,以後,咱們姐妹可以整天侍候維哥哥,整天瞧著他,伴著他,因為,他愛我們,我們也愛他,不是嗎?”
  方婉與徐妍容都滿足而欣慰的笑了。
  是的,她們為什麼不欣喜若狂呢?
  白依萍喃喃的道“維哥哥將永遠不會離開我們,他說的,這是永遠……”
  這太多的甜蜜與幸福,已深深的滋潤著三人的心扉。
  坐在廳裡面的秦柔柔,此刻以大姐的口吻說道:“三位妹妹,你們儘量放鬆情緒,不要太緊張了,聽說天山、華山各派,已有大批賀喜的人來了呢!”
  白依萍憨笑著說道:“是的,我的師兄師姐與師妹都來了,只是師父他老人家因為傷殘在身,所以不能親至……”
  “綠娘子”方婉低下頭去,臉蛋嫣紅欲滴,沒有說話。
  “青蝶”秦柔柔,轉眸向三人一瞥,笑道:“聽小翠說,“天山派”的人最多,除了掌門人‘雲雪老人’未到外,所有門下弟子,差不多已來了十之六七,連鐵姥姥也親自趕來……”
  四人輕聲的談笑著,她們心中充滿了喜悅與興奮。
  因為,今天是她們邁進人生另一個階段的日子,而這個階段,是人人都將經歷的。
  有的人會因此而痛苦,有的人卻也會因此而得到無比的美滿與幸福。
  無疑的,“流翠樓”中的這四位絕色的美人,都是能夠得到幸福的……這理由十分簡單,便是,與她們共同邁入這個人生過程中的伴侶,正是她們早已深深熟悉的,熱愛的……大家喝著酒吃著菜,盡情的狂歡,放懷的痛飲,每個人都祝賀著今日的六位新人。
  這是衷心而誠摯的,因為這些新人,有如紅花綠葉,配襯得多麼完美,而在平時更是各人心目中所崇拜的偶像……。回雁山莊所有的房舍亦住滿了人,四周來往著無數的人潮,全莊的“冷雲幫”弟子,完全出動招待,警戒。澈夜通明的燈火,照耀得四周如同白晝,鞭炮聲更是連綿不絕,歡愉的氣氛,洋溢在空氣裡,充斥在酒筵中,浮現在每個人的面孔上……。
  盛大的婚禮,已在夜幕初降時舉行了,凡是較有名望的武林人物,及天山、華山兩派的來賓,全都與“冷雲幫”各席首座,及內外三堂堂主參加。
  他們無不盛贊,每一位新人的俊逸超拔,與四位新娘子的美豔絕世的風姿。
  自然,這其中尤以“玉面修羅”濮陽維的三位新婚妻室,更博得了來賓們由衷的誇譽與讚揚。
  夜深了。
  全莊卻仍然喧鬧不絕,喜氣瀰漫……。
  “七煞劍”吳南雲與“青蝶”秦柔柔二人,在各人的護送下,進入新撥給他們,題名為“燕軒”的精舍內去。
  而濮陽維,與白依萍、方婉、徐妍容三人則以“流翠樓”為新房。
  他“她”們一到了“流翠樓”前,濮陽維即回身向親送各人來此的,“八臂神煞”
  顧子君、“黑水一絕”孫寒、“生死判官”褚千仞、“雙連掌”浩飛及伍百修、秋月大師、“獨臂金輪”石魯、兩大護法,與“大力尊者”長揖道謝。
  忽然,他似想起了件事,微微一笑,向顧子君道:“顧堂主,那‘黑衣玉虎’趙硯池,明晨可遣人送他下山,近日來他受的折磨,已可抵償他所為的罪孽了。”
  自來神色嚴峻的“八臂神煞”顧子君,此刻亦豪邁的,大笑道:“幫主,本座遵命,還有,明日天山、華山兩派的親家們,自有本座及各堂堂主,出面照拂,幫主可晚些出來。”
  “雙連掌”浩飛哈哈一笑道:“幫主,三位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本座等便不打攪了!”
  說罷,各人齊皆躬身行禮。
  “大力尊者”勒烈行倚老賣老的道:“好了,咱們便告辭吧,須知雖在冬夜,春宵卻苦短呀。”
  各人又是連聲大笑,乃紛紛肅身告退。
  濮陽維望著澄朗而清寒的蒼穹,長長吸入一口氣,回頭向三位嬌妻道:“三位娘子,便請登樓安寢,在下此刻,真個只羨鴛鴦不羨仙了……”
  白依萍眨了一眨那雙水翦似的雙瞳,嫣然一笑道:“維哥哥,我們好高興啊!”
  濮陽維向白依萍及方婉、徐妍容一笑道:“三位娘子,自今日起,應該稱呼在下為夫君了……”
  此言一出,這三位秀絕人間的姑娘,俱不由面色嫣紅,嬌羞欲滴。
  方婉及徐妍容更甜蜜而嬌刁的笑道:“行了,我的夫君。”
  濮陽維幸福的一笑,又俏皮的道:“在下重說一遍,請三位娘子登樓,勒老前輩說得對,冬夜雖長,春宵卻短呢。”
  三女俱不由輕輕一啐,羞答答的進入“流翠樓”中。
  四條人影,緩緩的消失于那青紗門之內,那門,又逐漸合攏……。
  此情此景,不正是“誰為解語來香帷”的寫照嗎?
  天上的寒星俏皮的眨著眼睛,彷彿在笑,四周懸掛的彩燈亦在輕輕搖晃,淡紅的光輝,微微閃動,映著每個人歡愉的心,“流翠樓”的燈火,亦逐漸熄滅了……。
  樓上的人兒,該有一個新的人生了,是的,新的人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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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柳殘陽生平簡介

  柳殘陽本名高見幾,1948年生,山東青島人。1961年出版處女作《玉面修羅》,到1966年左右逐步建立起獨具一格的“鐵血江湖派”風格。幫會寫法模仿鄭証因, 但發展出另一種江湖聲口;武打藝術模仿還珠樓主,只是將鬥法化為過招。多寫獨行俠盜或職業殺手的血性與孤憤,“只見二義,不計生死”!《斷刃》作於1968年。黑道高手“閻羅刀”,厲絕鈴殺人越貨,亡命天涯;偶然救了官家孤女黃君雅,兩人相伴走江湖,日久生情。黃君雅勸厲絕鈴心存仁恕,少造殺孽。厲絕鈴如言寬恕敵手,卻不料敵手並不仁恕,殺死了黃君雅,厲絕鈴萬念俱灰,拗斷成名兵刃“生死隼橋”,退隱江湖,不知所終。柳殘陽作品創作年代先後排列為:《玉面修羅》(1961 年,處女作)《修羅七絕》《天佛堂》《金雕龍紋》《金色畫具》(《盪鷹志》)《博命巾》《驃騎》《銀牛角》《血笠》《七海飛龍記》《千手劍》《天魁星》《霸錘》《神手無相》《斷刃》《渡心指》《梟中雄》《梟霸》(《青衣燕鐵衣》)兄弟作)1966年以後出版,為柳殘陽風格成熟之標誌)、《大煞手》《大野塵霸》(《冤月刀》)《鷹揚天下》《幻劍毒刃》《鐵血俠情傳》《山君》《煞威棒》《傷情箭》《傲爺刀》《拂曉刺殺》《大雪滿弓刀》《鳳凰‧羅漢‧坐山虎》《火符》《十方瘟神》《天寶志異》《血魂山之誓》《瀝血伏龍》《血刀江湖載酒行》《關山萬里一飄客》《烈日冷鷹》《牧虎三山》《巨靈出陣》《血祭八荒》《明月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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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鐵血江湖 柳殘陽的武俠世界

  武俠的世界一向以來最為著名的是金古梁溫,現在人人也談的幾乎是這四大家,然而除了四大家之外還有個鐵血江湖的武俠世界,那就是柳殘陽筆下的江湖。
  柳殘陽用詳細真實的筆法描繪出了一幕幕血淋淋的殘酷的江湖幫派鬥爭,有成百上千人的幫派間的火拼、仇殺;也有一對一或一對幾的打鬥。對於對打鬥場面的描寫是著墨甚多,而且常是鮮血淋漓、血肉橫飛、死傷慘重、血流成河的場面。如:“人們在穿掠奔逐,砍殺攻拒,刀光霍霍,熱血噴濺,時見斷肢飛拋,頭顱滾落,而奇形怪狀的垂死模樣悚目驚心,令人作嘔的血糊糊肉塊也在毫不值錢的揚棄丟甩!”(載自《龍頭老大》)
  在柳殘陽的筆下,江湖就是純粹的江湖,沒有與歷史相連,甚至幾乎沒有與官府有關;也沒有明確的正邪之分,甚至他的書中主角多是黑道大哥、幫派首腦,領導幫派在江湖中爭鬥,可以說是古代的“古惑仔”。領導人是堅毅果敢、沉著冷靜、智勇雙全;兄弟們赤膽忠肝、熱血義氣、生死與共;整個幫派訓練有素、分工合作、紀律嚴明。他們有明確的立幫宗旨,不擾百姓,不欺善良,行事坦蕩,劫富濟貧,還有雄厚穩固的基業。因此在江湖爭鬥中往往能得到勝利,當然也有慘重的死傷。《梟中雄》中的描寫 “青龍社”有龐大的生財系統,他們擁有正當的錢莊、店舖、酒油坊、牧場、及客棧,也擁有不正當的賭檔、花菜館、私鹽隊、暗鑣手、和暴力團!這種以幫派首腦為主角的寫法也是柳殘陽的獨特之處吧。
  除了幫派首腦,他也塑造了一些獨行俠、殺手等主角。書中主角一般都是一出場就武功高強的,沒有描寫其如何練功;人物的語言描寫也有其獨特的風格,多符合人物豪放、血性的江湖人的特點,只是也有一些用語倒是頗為現代。而主角除了武功高強外,似乎都是介於正邪之間,他們的行事手段或許狠辣、他們過的是刀口刃血的日子,但是都有一點共同之處那就是遵守公理、公義。柳殘陽也突出了一種觀點:義氣、本門雖然重要,但在公道公理面前,還是次之的。所以柳殘陽的小說中常有為了義氣不顧公道的人物和在公理和義氣間掙扎最終惟公理為重的人物,而這兩種人物的結局也不一樣。
  但是作者對具體的武功沒有什麼詳細的描寫,也沒有什麼出奇的招式,只有關與人與劍關係的描述比較獨特一些。人劍合一是比較多的武俠書中都提到的,不足為奇,但大多是講人馭劍,或是劍在人在、劍亡人亡,而柳殘陽認為:人與劍是朋友的關係。引用一下《龍頭老大》中的一段:
  以純銀的劍柄輕貼面頰,紫千豪緩徐的道:“每當我和我的劍處在一起,我的心裡使十分平靜安寧,好像有一個守護神峙立在找身邊一樣,感覺上是如此寬釋,如此和祥,又如此牢靠,而刻是最忠心的朋友,它永不會變易,永不會衰敗,更永不會背叛,他在你有生之年一直陪伴著你,在艱辛中助你,在危難中救你,在寂寞對陪你。在無告中聽你傾訴,它的確是有血液的,有脈搏的,有靈智的,它也是善良的 對你自己與自己人來講……”
  苟圖昌補充道:
  “它也是有溫暖的,我有這種感覺。”
  紫千豪沉靜的笑道:
  “不惜,它也是有溫暖的。”
  忽然也笑了,苟圖昌道:
  “但是,對敵人來說,這可完全相反啦!”
  輕輕放下“四眩劍”,紫千豪輕輕的道: “它只維護一方 它的主人及主人的的人!”  
  鐵血江湖中少的是兒女情長,柳殘陽比起四大家來講較為遜色的地方那就是不擅於對愛情的描寫,他的書中可以說沒有女主角,即使有,也是陪襯性質,且多是溫柔賢淑類型,實在毫無特色可言。他的書中的男主角幾乎都是鐵骨錚錚、出色非凡,但是卻沒有一個可以與其相襯的女主角,對愛情的描寫只有淡淡幾筆,而且也無精彩感人之處。以《竹與劍》和《龍頭老大》(這兩套是一系列的,另有名為《搏命巾》)來講,《竹與劍》共47回,在第5回中女主角方櫻出現,在義母協迫下用苦肉計暗害男主角“孤竹幫”的龍頭紫千豪,當然沒害成,紫放過了她;然後在第31回再次出現,到了33回,方櫻被義母逼迫要殺紫千豪,而她終究沒有下手,反要被義母所殺,於是紫千豪救了她,然後兩人共患難,這裡的著墨還算是比較多的了,不過這樣的情節真是有些老套啊。到第44回兩人回傲節山,後來就沒什麼提到了,再下來是《龍頭老大》,共49回,這裡的方櫻到了第33回才正式出現,這之前在其他人物中只有幾句提到之前男主救了女主角回來;在第35回中定下戀愛關係,再下來就沒什麼出場境頭了。
  這還算好的了,在最經典之作《梟雄》中,不知道是不是作者自己也對塑造出的男主角太滿意了,也知道自己不擅於塑造女主角,所以到了最後,乾脆讓男主角還是孤身一人。大家不要誤會男主角是象古龍書中那樣經歷過情傷後孤獨一人,決對不是!是因為根本就沒有女主角出現啊!曾經有一個算是較有特色的女性:“血蒙嫵媚”冷凝綺,她的外表美豔。書中說她“這個女人在黑白兩道上是一個少有的比擬,難出其右的驃悍女人,她的性情古怪,為人放浪,行事違背世道常理,她是集反叛,刁蠻,狂妄不拘,和心狠手辣之大成的女人。”其實雖然她名聲不好,但是極有孝心,可惜作者沒有進一步的刻畫,雖然冷凝綺對燕鐵衣有好感,可惜郎心如鐵啊!之後有一個溫柔賢淑的大家閨秀的女性出現,燕鐵衣也曾微微心動了一下。(我不明白這種類型的有什麼好心動的,幸好柳殘陽沒把兩人硬湊成一對,與其硬塞個無特點的女主角、來段失敗的愛情描寫,還不如讓他打光棍吧!)此女有一兄一弟,弟弟作惡多端,竟連兄長和姐姐也要害,燕鐵衣為了救他們殺了弟弟,難免會有陰影,並且燕鐵衣還是以幫派兄弟為重,於是孤身一人回到楚角嶺。
  戰爭,讓女人走開!在鐵血江湖的世界,也讓女人走開!愛情在那些熱血兒郎的生命中,並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快意恩仇!是馳騁江湖!柳殘陽塑造的鐵血江湖的世界中不適合女人,女人是歸於被保護的類型的。這裡稍微提一下,柳殘陽也有一部以女性為主角的書,只是看書名《鐵腳媳婦》就知道這部書如何了。
  鐵血江湖的世界讓人熱血沸騰,只是可惜的是,如果柳殘陽能塑造出優秀的女性形象,他的書一定能有更多的讀者群,作品也能增色不少。
  談柳殘陽的作品,就非提《梟中雄》、《梟霸》不可(也是一系列的,又名《青龍燕鐵衣》),而此書中的靈魂人物也是他塑造的經典人物就是 燕鐵衣!柳殘陽描寫他是:
  燕鐵衣的模樣卻是使人迷惑的,他不是那種英俊瀟灑的白面書生型,也不是一般江湖巨擘所該有的威猛兇狠的惡相,他並不陰沉,也不強悍,他是絕對與眾不同的,他看上去,只有二十二三歲的樣子,他有一張還帶著天真氣息,童稚未泯的臉龐,那是一張瘦瘦的臉,皮膚呈嫩嫩的乳白,他生著一雙圓圓的大眼,柔和的眉毛,挺直可愛的鼻,一張紅潤潤的嘴 這些外表的五官,便組合成一副似是尚未成熟的年青人的形像,有時,他習慣露出一抹單純忠厚的微笑,眼神中也常常透射出那種溫柔安詳的光芒,他一點也不兇惡,一點也不霸道,一點酷厲狠毒的形色也沒有;如果那個人不知道他的名號,單從他的外表去揣摸,這個人一定會漫不經心的說:“啊,只是個年方弱冠的半大孩子罷了!”或者,他也會暗裡以為 “這年輕人多麼的純潔真摯,將來必是個平順篤誠中規中矩的老實人……。”說不定,有些悲天憫人的好好先生,還會自動向燕鐵衣告誡一些事:
  “你這入世未深的孩子呀,可得小心這世道的艱險,人性的叵測呀!”
  “瞧你這小夥子相貌忠厚,一片坦直,多麼福厚吶,好好的幹啊,歷盡荊棘,便達康莊了……”
  絕大多數不明白他底細的人都會有類似這種印像和想法的;其實,燕鐵衣只是生就了這麼一副令他煩惱,卻也令他慶幸的容貌而已,他實際的年歲,已經有三十二三歲了 至少比他外表的顯示要長十年,而且,他早已歷盡艱險,飽經磨難,他已嘗試過多少生死一發的滋味,體驗過千百次陰陽交界的驚危,他是從大風大浪中過來太多的生與死,如今卻仍在大風大浪之中,他是自刀山劍林闖過來的,將來卻仍須闖個不停;見過太多的生與死,歷過數不清的龍潭虎穴,以至他早將這些個江湖上的坎坷看淡了,圈子裡的不幸看薄了,他永遠是那麼鎮靜、穩沉、安詳,也永遠是那麼機智、狠辣、冷酷,他一直是現露著這樣純真童稚的微笑,也一直是這樣果決兇狠的虛理他所遭遇的問題;他早已在天下揭開了他”梟霸”的威名,亦早已在武林中扎定的根基。
  看了以上描寫大家一定不覺得陌生吧?這個人物後來多次成為其他作者書中人物的原型。
  大家熟悉的《巧仙秦寶寶》中的衛紫衣,幾乎是燕鐵衣的翻版,金龍社的組織也是翻版青龍社的。再看書中:“火赤的駿馬,紅皮綴著銀錐的鞍鐙,紫色的緊身衣外罩紫色的袍,燕鐵衣的長劍“太阿”斜背右肩,短劍“照日”直掛左胸”,瞧!連兩人穿著紫衣也是一樣。《巧仙》中的衛紫衣少了幾分燕鐵衣的煞氣、狠辣,多了幾分兒女情長,不過他也真累,除了一大幫子兄弟要照顧,還要照顧個孩子似的秦寶寶。欸!有戀童癖的衛紫衣怎麼比得上燕鐵衣呢?言情界的大姐大席娟也對燕鐵衣極為欣賞,曾寫過一本書,男主角就是以以燕鐵衣為原型的,她自己在後記中也這麼說了。只是席大的書言情有餘,武俠不足,塑造的男主角也沒有燕鐵衣那種冷酷。還有其他作者也有借用燕鐵衣的形象。
  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
  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
  燕鐵衣啊燕鐵衣,我寧願你孤身一人,鐵血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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