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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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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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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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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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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4, 12:06 PM   #84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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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火焚蛇山b

  竺瑞青微一沉吟道:“這不是根本的辦法,先讓他去吧!由此亦可認識一些武林中人的真面目,誰是英雄?誰是狗熊?”
  採虹姑娘一聽,不無道理,遂將革囊拋出窗外,厲聲叱道:“還不快滾,當心你的狗腿!”
  竺瑞青一怔,抬眼望去,見那革囊平飛而去,正好擊落在無影叟的頭頂上。
  無影叟通體一顫,頓時立起身來,但見他拾起革囊,頭也不抬,飛身上房而去,遠遠的飄來一聲陰險惡毒的冷笑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老夫不雪此恨,誓不為人!”
  竺瑞青以為採虹姑娘定會氣憤的追去,正準備出言規勸,卻聽採虹姑娘一聲嬌笑道:“你放心吧!我的氣量不會那麼小,我也不會為這雞毛蒜皮的事而生氣,在人前,我不得不裝作,因為我怕我笑得多了,容易被人看出我是冒牌公子!”
  隨後二人談起此事認為時間還早,先看看江湖上的反應如何,到時再從長計議!
  次日,採虹姑娘買來衣服,讓竺瑞青換上,所謂“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這一換上,頓時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英挺俊秀,風度瀟灑,手執玉骨逍遙扇,就像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採虹姑娘也為小黑子買了衣物,只是小黑子穿來十分蹩扭,一轉眼他就脫了下來,不知丟到那裡去了!
  上路時,竺瑞青讓採虹姑娘騎馬,他與小黑子步行,可是,那“烏雲蓋雪”寶馬,就是不聽指揮,嘶叫蹦跳,始終不停。
  直到竺瑞青也上了馬背,那黑馬方始安靜,採虹姑娘奇道:“這真是怪事!”
  竺瑞青想起夜來小黑子騎黑馬時,那黑馬也十分和順,不禁打趣道:“或許因為你是個冒牌公子,它不樂意!”
  採虹姑娘一聽,認為這才是真正的道理,不由啞然失笑道:“確是有理,這匹寶馬我實買來未及半月,送你啦!”
  她這話方出口,那黑馬似也洞悉人語般,突的人立,“希津津”一聲長嘶,隨即發足狂奔,四蹄翻飛,快若流星飛矢,瞬息工夫,已奔出十餘裡地!
  採虹姑娘忽然記起了小黑子,驚叫道:“哎呀!你那夥伴怎麼辦?”
  竺瑞青笑道:“你放心吧!他人雖愚笨,卻是天生的飛毛腿,丟不了的!”
  採虹姑娘那裡肯信,側身回首,果然看到小黑子肩摃鐵棒,緊隨身後,急奔這麼十來里路,依然若無其事,心中大奇,不禁探問小黑子的出身。
  竺瑞青將小黑子的出身告後,採虹姑娘又回首打量了小黑子兩眼。
  他對小黑子本就十分好感,這一聽說他是武林二老嫡傳門人,從此更加另眼相看。
  三人一騎,沿途尋找馬萍兒,這日在一鎮上打尖,忽見一個穿著襤褸,形同乞兒,年只十二三歲大的童子,匆匆奔進店來,手執一方勝,往竺瑞青等人桌上一拋,立即又急急奔出店去。
  竺瑞青心中甚奇,打開方勝一看,卻見上面寫道:“君等不是尋人嗎?何不來問我?”
  竺瑞青閱畢,心中一驚,忙追出店去,店外已不見了那孩童的影子,問掌櫃則告之,童子非鎮上人,只是,昨夜曾至乞食,想必是宿在鎮後一個破廟中。
  竺瑞青立即著採虹姑娘付賬,採虹姑娘聽說童子曾乞食,遂又買了一大包饅頭,和一些熟牛肉等。
  三人牽著黑馬,尋到鎮後破廟,果見那童子在廟內探頭探腦,一見三人,忙叫道:“婆婆!他們真的來了!真的來了!”
  語氣中透著無限欣喜!
  竺瑞青等三人,行至破廟口,忽見那童子一閃身,攔住去路,雙眼睜得大大的,叫道:“你們帶了禮物沒有,沒有禮物別想進。”
  童子年僅十二三歲卻是倫牙俐齒,語氣更是老氣橫秋。
  竺瑞青那防到他有這一著,不禁一愕,身後採虹姑娘卻已笑著將那包食物遞了過去,道:“小弟弟!這不算禮物,你先拿去吃吧!”
  那童子接過,滿臉歡笑的道:“婆婆從來沒說錯過,他說你們一定有禮物,當真就有禮物!”
  說著,一蹦一跳,已奔進殿去!
  竺瑞青著小黑子在門口看馬,與採虹姑娘二人隨著童子走進殿去!
  二人剛轉過神座,突覺一陣厲風,側面襲至,二人何等身手,微一晃閃,已避過厲風,但卻仍然縱了進去。
  回身打量時,雙眼還未尋找到目的物,又是一股厲風,疾襲而來,這股厲風,較前更猛,有如排山倒海般,狂湧而至。
  竺瑞青此來,為的是打聽馬萍兒的滑息,在未明對方是何許人前,他不願胡亂出手相抗,遂微一晃肩,橫飄尋丈。
  採虹姑娘亦似同一心意,竟不謀而合的反方向飄了出去!
  那股厲風,直襲而出,撞在兩丈開外的殿壁上,但聽“砰!”的一聲巨響,屋搖殿幌,塵瓦紛墜,威勢仍然奇猛。
  竺瑞青心中一怔,已見神座後,盤坐著一個年約花甲,灰發披垂的老婦卻聽地冷聲笑道:“二位武功俱都不弱,何以不敢接我盲婆一招!”
  竺瑞青凝目望去,只見老婦憔悴的臉上,雙目深陷,果然還是個瞎子,心中一凜,忙道:“在下竺瑞青,奉前輩所招,將來叩見,禮數不周之處,尚祈前輩諒宥是幸!”
  那自稱盲婆的瞎眼老婦,傑傑一聲怪笑,道:“說話頂有禮貌!………”
  突地,她像聽到什麼聲音,靜了一靜,隨即朝響聲處叫著:
  “劍舟,你在吃什麼?”
  原來,他聽到那童子坐在殿角吃食的聲音!
  那童子立即答道:“我在吃饅頭,還有牛肉,婆婆,你也吃一點!”
  說著,只見他隨手一拋,立見一道白影,平射而出,勢道居然十分迅捷。
  那盲婆黑瘦如鬼爪般的手掌,隨意一抬,不快不慢,絲毫不差的,已將饅頭接住但卻似餓極般,立郎張口大嚼。
  接著,又聽那童子叫道:“婆婆,牛肉來了!”
  話聲未畢,一片片熟牛肉,已疾射而至。
  盲婆似是又餓又饞,而且更懶,他沒用手去接,竟懸起一隻手,用那長長的指甲,在那飛來的牛肉上一點,牛肉立即飄落他的口中。
  童子連拋數片,方位均不相同,但卻沒有一片落空,全都被盲婆點送口中。
  竺瑞青這一見,心中不禁一寒,童子與盲婆相去總有兩丈來遠,隨手拋饅頭還不算什麼,這一片片熟牛肉,也拋得這等有勁道。
  想起自己幼年,追隨恩師躲避仇家,浪蕩江湖,在桂林時,也是這大年歲,但也沒有這等功夫。
  尤其這盲婆雙目深陷,並非裝瞎,可是卻能比明眼人還要靈便,顯然她那聽風辨暗器的工夫,已臻出神入化的境界。
  那盲婆確已餓極,連吃了四個大饅頭,還想要!那童子道:“婆婆,沒了!晚上再討來給婆婆吃吧!”
  盲婆一愕,似乎仍未吃飽般,皺了皺眉頭。
  採虹姑娘當時買了一大包,她估量這婆孫二人,三天都吃不了,忽聽童子說沒了,十分詫異,這童子片刻之間,那能吃得了這許多?
  不禁好奇的回首看去,卻見那童子面前還擺了許多,但他正在偷偷的,非常謹慎的包起,深恐發出聲響,讓他婆婆聽到般。
  採虹姑娘以為童子一定餓怕了,竟不忍將食物一頓吃光,心中一慘,遂道:“小弟弟,給你婆婆吃吧,回頭再給你多買一點!”
  那童子聽了,突然一躍而起,兩道小眉一軒,十分憤怒的叫道:“誰要你多管閒事?”
  採虹姑娘一愕,心中大惑不解!
  卻聽那盲婆已叫道:“劍舟,該死的畜生,你居然敢騙我?”
  那童子怒容頓減,哭喪著臉道:“婆婆!不是我要騙你!婆婆自己知道,婆婆身上的……”
  “住口!”
  盲婆憤怒異常的一聲厲暍,只是,喝聲方畢,忽然變得十分頹喪的道:“是的!婆婆因為這病十多年來,不敢放量吃食,加今,一切希望俱都破滅,病勢更已瀕臨絕境,可是,在這臨終夕前,何不讓婆婆痛痛快快的飽食一頓?”
  盲婆話方說畢,那童子已撲到她的懷裡,悲聲叫道:“我不要婆婆說這話,我不要婆婆死?”
  竺瑞青一心是來打聽馬萍兒的消息,可是始終沒時間容他開口,看到這情景,更覺愕然。
  忽聽盲婆道:“竺公子,據說你是武林異人南宮先生的門下,不知是也不是?”
  竺瑞青道:“在下無緣進入南宮先生門下,但卻蒙南宮先生額外施恩,間接傳授蓋世絕藝,不知前輩問此,有何用意!”
  盲婆的臉上,現出一絲欣慰之色,隨道:“這就是了!近日得知公子沿途尋人,不知是否在尋找一位姓馬的姑娘?”
  竺瑞青一聽忙道:“正是,請前輩指示,在下終生感激不盡!”
  盲婆搖搖頭道:“我不要你感激,不過我另有條件!”
  竺瑞青立即豪爽的答道:“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定將遵辦,前輩但說無妨!”
  盲婆一聽,憔悴的臉上欣慰之色更為濃烈,卻聽她道:“這條件很簡單,只要你答應將這孩子收在你門下,將一身藝業傳給他!”
  竺瑞青一怔道:“前輩說笑話了,在下今年尚未滿十八歲,人情世故,江湖經驗,一切都在學習之年,豈能為人師表!”
  盲婆似乎沒料到竺瑞青這等年青,也啞然失笑道:“這也不急,你暫時將他帶在身邊就是了!”
  盲婆說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拍著肚子道:“盲婆因為這個病,已不久於人世,不得不將他托交公子。”
  盲婆坐著,看不出有何異狀,這一站起方始發覺,其肚子大得出奇,就像是十月懷胎,即將臨盆的孕婦,隨聽她又接著道:“此子姓曲名劍舟,他雖叫我婆婆,卻與我盲婆毫無瓜葛,我也是五年前無意中與他相遇,至今我仍不知他究竟是何長相?可是,五年來,他給了我不少慰藉,也使我在窮途末路,僅剩的殘年中獲得了一生中從未有過的天倫之樂,是以我必須在臨終前為他尋找一位明師。”
  竺瑞青聽她說來,十分動人,但他究竟不便攜帶這個孩子,遂道:“前輩放心,在下可將這位小弟弟薦入少林笑面禪師或武當子魚道人二老門下,做個俗家弟子,不知前輩心意如何?”
  盲婆一聽,傑傑一聲怪笑,隨道:“我倒不在乎這孩子出家當和尚,或是做道士,不過,我盲婆卻不希望糟塌這麼一朵武林奇葩,不是我盲婆婆誇口,我盲婆若非因病,功力大減,縱然雙目烏珠已失,也沒將他二人放在眼裡!”
  竺瑞青心中一驚,不知這盲婆究竟是何許人?竟敢說此大話,採虹姑娘一旁已忍不住問道:“請問前輩尊姓大名?”
  盲婆突地一凜,轉臉朝著採虹姑娘,她雖然雙珠已失,可是那兩個深陷的洞穴更顯得陰氣森森,恐怖驚人,採虹姑娘功力蓋世,竟也忍不住皮起雞粒,寒毛根根豎立。
  卻聽盲婆道:“我倒忘了,還有一位在旁,請問姑娘是那位高人弟子!”
  採虹姑娘一凜,心知對方從她的話聲中,已然聽出她是女子,正待據實以告,忽聽那童子曲劍舟叫道:“婆婆,他是哥哥,不是姐姐?”
  盲婆驀地臉色一沉,道:“是誰派你來的?”
  採虹姑娘一愕,答道:“誰也沒派我來,是我自己來的?”
  盲婆一聽,臉色頓變,倏然一聲尖嘯,罵道:“賤婢,陰魂不散,今天叫你記得我盲婆的厲害!”
  口中罵著,已縱身撲了上去,雙掌箕張,對正採虹姑娘眉頭胸口,迅捷如電般,猛抓而去。
  採虹姑娘心知盲婆是誤會,但她卻也不叫破,她要試試對方的武功,究竟高到什麼程度,於是,不閃不避,雙掌疾出,來個硬接硬架!
  盲婆雙目失明,卻像仍然看得十分清楚般,採虹姑娘招出如電,她仍能及時變招,但卻不禁“咦”了一聲,隨即招化“毒龍驚風”,反掌一揮,竟是獨步武林的“鐵琵琶手”。
  採虹姑娘見她手背揮來,迅如駭電,口中也不禁“咦”了一聲,身形一閃,探掌上下拂了兩拂。
  盲婆腕膝一麻,頓時摔跌地面,但她卻沒再縱起,一翻身跪在採虹姑娘身前,垂首叫道:“盲婆不知芳駕來自採虹仙島,恕盲婆無禮之罪!”
  原來,採虹姑娘這上下兩拂,竟是圓圓仙子當年威震寰宇的“拂穴神功”,盲婆又怎不驚得魂魄皆飛?卻聽採虹姑娘已冷冷的道:“你是“靈鳳”的什麼人?”
  別看採虹姑娘年紀輕輕,自幼沒離開過採虹島,對武林中各門各派的武功,卻知之甚詳,這“靈鳳”正是“愛鳳”的姐姐,所學“鐵琵琶手”,獨步武林,採虹姑娘故作此間?
  此刻,那盲婆深陷的雙眼中,居然也迸出了一連串淚珠,卻聽地悲聲道:“今日的盲婆,正是當年八面威風,盛氣凌人的“靈鳳”。”
  採虹姑娘微微一怔,驚道:“你就是“靈鳳”姑娘!”
  盲婆一聲悲笑,道:“正是,不過現在卻已變成了身懷絕症的盲婆,落到這般地步,其中尚有一段慘痛的經過,只是盲婆自知一生孤僻,所作所為均有違人道,罪孽深重,遭此報應,亦不為過,是以盲婆不敢怨天尤人,可是這個孩子………”
  採虹姑娘道:“這孩子你交給我吧!”
  盲婆一聽,當下歡容滿面,淚流更多,欣慰萬分的叫道:“劍舟!劍舟!你還不趕快跪下,謝謝仙姑!”
  曲劍舟走近來,一雙大眼盯住易釵為弁的採虹姑娘,翻了又翻,卻被盲婆一把按在地上,連叩了八個頭,方道:“趕忙叫師父!”
  曲劍舟似乎十分不願的道:“她比那位哥哥還小!”
  盲婆聽得一怔,採虹姑娘已道:“我名叫採虹,你放心將他交給我嗎?”
  盲婆又復歡笑道:“原來是採虹姑娘,這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啊!對了!你們要找的馬家姑娘,是被“愛鳳”擄上雁盪山去了,據說是與人成親!”
  竺瑞青一聽,心中大急,立即縱身飛出廟外,他腦中不停的響著“雁盪山!”“與人成親!”兩句話,身後採虹姑娘的呼叫聲,他一句也沒聽見!
  竺瑞青一陣急奔,也不知奔出了多少裡地,眼看暮色四合。
  忽聽身後蹄聲“嚏嚏”,回首一看,小黑子騎著“烏雲蓋雪”寶馬,緊隨著竺瑞青身後,卻不見採虹姑娘的影子!
  竺瑞青一見此寶馬,不禁大喜,有此寶馬一日夜狂奔,定能抵達雁盪山,於是,忙提氣輕身,躍登馬臀,著小黑子放韁任馬飛縱。
  此馬確是匹千里龍駒,非但奔馳快逾疾風,且縱高躍低,平穩異常,竺瑞青立身馬臀上,居然也能闔目養神。
  次日傍晚時分,二人一騎已進入連綿山麓,遇樵夫一打聽,居然已進入雁盪山區。
  “烏雲蓋雪”寶馬,早已精疲力竭,汗出如雨,喘氣呼呼,二人下得馬來小黑子鬆開馬肚帶,沒立即將鞍取下,就牽著馬慢慢溜躂。
  竺瑞青看他對馬十分內行,順口探問,原來小黑子在望陽谷中專管刷馬,溜躂!關於馬的一切,無不十分熟悉。
  竺瑞青遂獵了些野味,採些山葉,弄好與小黑子飽食後,著小黑子看住馬,他則連夜進入雁盪山,一探究竟。
  雁盪山位於樂清縣東,盤曲數百里,有峰百餘谷岩數千,諸峰峭拔險怪,名聞江湖。
  峰頂有湖,湖水常年不涸,春歸之雁,常留宿湖濱,遐邇皆知。
  這一夜,乃月之下旬,天空中繁星閃爍,不見月光。
  竺瑞青久聞雁盪之名,惜未到過,亦不知有些什麼武林人物盤踞山中。趁著沉沉夜色,連闖數峰,均無所見,不禁十分驚異。
  又轉過一座山峰,忽然發現一道山谷,來至谷中一看,谷中峰巒,峭拔險怪,森然倒峙,奇秀莫可形拔,至此他心知已到地頭,不得不略加警惕,掩身而進。
  竺瑞青剛剛繞過一座山峰,忽聽夜行人衣袂風聲,回首一看,一道人影,如星丸跳拋般,十分迅捷的從谷外縱入。一見這身法,即知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竺瑞青立即隱入一峻峭怪石後。
  瞬息工夫,那人影已縱至臨近,竟然立身探首四望,竺瑞青悄悄的偷窺,夜色中,見來人五旬開外年紀,須發班白,顴骨高聳,眼中俊光四射,竟是桂林伏波山上所遇的千山一老。
  竺瑞青心想:
  “不錯,這雁盪山或許已被“愛鳳”暗中盤踞,只須跟定此人即可!”
  這時,那千山一老忽然引吭叫道:“此處那位當值!”
  山坳暗處,久久方飄出一聲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老不死的,你走你的好了,你敢干涉本姑娘?”
  竺瑞青一聽那聲音,就知是白妞姑娘!
  千山一老本是嚴辭厲色,聞聲一愕,忙裝著笑臉道:“老朽決沒想到白姑娘會自己跑到這地方來,因為這兩天幽靈教教主以及無門島的島主都可能隨時駕到,不得不格外謹慎小心,惟恐被人見笑,說我們失禮!”
  白妞冷笑一聲道:“何不說怕那姓竺的小子率人潛進山來,告訴你,我在此與情人幽會!你少………”
  千山一老打斷她的話道:“白姑娘,不是老朽曉舌,愛鳳姑娘適纔傳令下來,說:那姓竺的小子,不來則已。
  來了不必攔阻,只需速往上報警!”
  那白妞似感十分驚訝的問道:“為什麼?今夜不是準備給那甘茂亭成親嗎?”
  千山一老微微一笑,反問道:“姑娘在這多久啦?”
  白妞一聲怒叱道:“你管我!”
  千山一老道:“老朽天膽也不敢千涉姑娘,不過,午間取消的事,姑娘也不知道,使老朽十分驚奇!”
  白妞十分惱怒道:“乾脆說明,你賣什麼關子?”
  千山一老忙應道:“是!”
  隨道:“晨間得人來報,那姓竺的身懷少林寺的“玉佛令”以及武當派的“劍令”,此二物,無門島島主數十年來欲求不得,愛鳳姑娘想從姓竺的身上得而獻之,博其歡心,遂取消甘茂亭的婚事,欲以那位馬家姑娘,誘其進入雁盪山擒之!白姑娘!你………”
  他這話沒說完,忽聽一脆亮的聲音道:“白妞,你跟他羅嗉什麼?來吧!來吧!”
  竺瑞青一聽那聲昔,心中猛然一震,這不是那白麒鱗的聲音嗎?波浪滔天的汪洋大海中,他居然沒被淹死?
  接著,白姑娘已不再出聲,千山一老只好住口,搖了搖頭,又往谷中縱去!
  竺瑞青聽得千山一老這番話,心中真是驚喜交集,驚的是笑面禪師與子魚道人所贈的“玉佛令”及“劍令”,彼等居然已獲悉?
  喜的是卻因此又使萍兒逃過一卻,不至被那姓甘的淫賊所辱,然而,羊處虎口,總是危險,一日不將萍兒救出,他也就一日難安!
  於是,忙又跟蹤潛入。
  他的輕身工夫何等了得,一直跟著千山一老轉過數座山峰,千山一老仍然毫無所覺。
  這時,千山一老已奔行於一面十分險峻的山壁間,一條羊腸小道上,在這上面,已無法掩蔽身形。
  竺瑞青不得不等千山一老越過了這面山壁,方始施展迅捷無比的身法,跟蹤而上,只是,在山壁間,行未及半,已聽一聲嬌叱,道:“那一位私闖雁峰?”
  竺瑞青聞聲即知身形敗露,遂默不作聲,加急越過山壁,盡頭處原來是個數十丈寬的斷崖,崖上橫架著一條繩纜,在崖口處一少女執劍而立,少女年約十七八歲,膚色黑紅,一臉端莊賢淑之氣,模樣與白妞一般無二,竺瑞青一見即知是那黑妞。
  那黑妞見到闖過山壁來的,竟是竺瑞青時,也不禁怔得一怔,隨聽地道:“原來是你,請這邊坐!”
  她沒說什麼人,卻急急擺手,著竺瑞青隱過一邊。
  竺瑞青一見她這般做作,已知她有心相護,心中十分感動,遂默不做聲,循其指處,閃身往裡一蹲。
  原來竟是個背光的低崖,外看裡暗黑如墨,裡看外一目了然。
  這時,卻聽在另一面一塊巨石後,走出那千山一老,笑著對黑妞道:“黑姑娘?是那位闖上雁峰來了?”
  黑妞十分羞慚的道:“是一位朋友,你老多包涵!”
  千山一老微微一笑道:“我說黑姑娘,你也太固執啦,有個朋友也算不了什麼,請出來我們見見吧!”
  黑妞一聽,神色頓變,千山一老知道她一向端莊嚴謹,檢點自愛,還只道她因畏羞而心生害怕,遂笑道:“你也太怕事啦?你瞧白姑娘,明目張膽,公然幽會,好了!不見也罷,老朽過崖去了!”
  說畢,他已縱起身形,在那繩纜上連點數點,縱過對崖去了!
  黑妞站在那動也沒動,卻聽她道:“此老心機最深,似已起疑,閣下此來,究竟意欲何為?”
  竺瑞青聽她敢開口說話,附近定然已無第三者,遂走出低崖道:“姑娘難道不知,在下是來救人的嗎?”
  黑妞看也沒看他一眼,說道:“可是,閣下是否已知雁盪峰巔,布下了天羅地網,專等你自投網中呢?”
  竺瑞青聽她直言相告,心中更為感動,遂道:“知是知道,但我卻不懼,為了救人,更不能顧得許多?”
  黑妞輕聲一笑,冷冷的道:“此一去,你若然被擒,你可曾想到少林寺的“玉佛令”以及武當派的“劍令”,一旦遺失,落入他人之手,江湖上將會掀起多大的風浪,你對得起少林與武當兩派的人嗎?”
  竺瑞青聞言通體一顫,心中寒意直冒,誠然,這是個極為嚴重的問題,他不能不加考慮。
  卻聽黑妞道:“所以,我希望還是儘快出山………”
  竺瑞青沒待她把話說完,就插嘴:“可是!我總不能任由她被你們囚禁,不加營救呀?”
  黑妞接口道:“我不是不允許你去救,而是要你出山去,先將這兩樣東西設法藏好,再進山來救人,縱令因此被擒,他們也不會害你!”
  竺瑞青聽她說得大有道理,但他卻惟恐夜長夢多,若然無門島主龍升天與幽靈教教主沙素靈二人,恰巧於他離去後到來,他縱有通天的本領,也休想從這許多黑道中數一數二的魔頭手裡,將人救走!
  於是,在一陣沉思之後,竺瑞青從懷中將玉佛令與短劍取出,雙手遞到黑妞的面前道:“姑娘深明大義,使我至為感動,可是,我也有許多顧慮,希望能今夜將人救出,這兩樣東西,就托姑娘代為保管,尚祈姑娘能成全到底,在下將終身感激不盡!”
  竺瑞青此一舉動,確也太過陡然,竟使黑妞也禁不住一愕,終於轉過瞼來,一雙精光燦燦的美目,凝視在竺瑞青的臉上,久久方道:“你竟敢信任一個敵人?”
  竺瑞青微微一笑道:“在下自登斷崖,已然相信姑娘,這只是予以證明在下對姑娘的信任吧!”
  黑妞雙眼中光芒更亮道:“你當真這樣信任我嗎?”
  竺瑞青點了點頭。
  黑妞接過了玉佛令與短劍後,驀地一聲嬌叱,揚手一劍,朝他斜肩劈落,猝然生變,竺瑞青只驚得魂魄皆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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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關外人妖a

  竺瑞青微微一笑道:“在下自登此斷崖,已然相信姑娘,這只是予以證明在下對姑娘的信任吧!”
  黑妞雙眼中光芒更亮道:“你當真這樣信任我嗎?”
  竺瑞青立即點了點頭。黑妞接過了五佛與短劍後,一聲嬌叱地揚手一劍,朝他斜肩劈落,猝然生變,竺瑞青只驚得魂魄皆飛。
  二人僅僅一手之隔,黑妞出手又迅捷異常,倉卒之間,錯非身懷絕世武功的竺瑞青,相信任何人也無法閃避。
  只見他猛然場身疾旋,施展開移形換位的上乘輕功,倏忽之間,平飄出一丈七八,只是,他竟忽略了身後竟是千丈斷崖,待他發覺時,身子已然凌空往下墜去!
  竺瑞青這一驚更非小可,但他卻能於這危急之間,猛然提氣,凌空拔起丈許高,飄身朝那繩纜上落去,欲藉繩纜上墊腳,縱回斷崖,再從黑妞手中奪回“玉佛令”及劍令等二寶。
  可是,眼看腳尖已沾向繩纜,忽覺銀虹一閃,足下登時踏空,當下再也提不住氣,一個身子直墜而落。
  原來,黑妞已及時揮劍,斬斷了繩纜,使他無法藉勢縱回,跌落千丈斷崖。
  星光閃爍,山風呼呼,斷崖上忽然響起了一聲冷笑,黑妞猛一旋身,斷崖上已站著個翩翩美少年。
  只是精神十分委靡,敢情這來的竟是風流了一整天,剛剛逃脫白妞料纏的白麒麟,卻聽他冷冷的道:“你這件功勞可真不小!”
  黑妞對白麒麟,從不假以任何詞色,只聽她冷冷的道:“有什麼功勞可言,這是我們應盡的責任!”
  白麒麟詭異的一笑道:“是誰出的主意,在這下面張網?如若下面沒有網,這個混蛋不是就非死不可嗎?”
  他說畢,見黑妞並沒答話,遂挨近前去,伸手就摸黑妞的臉,口中且道:“何必這樣裝腔作勢,我白麒鱗難道還會辱沒你嗎?”
  黑妞退了一步,臉色一沉道:“我希望你尊重一點,這裡可不是你們幽靈教的地方?”
  白麒麟一聲怪笑道:“什麼地方對我白麒麟都是一樣,只要不被我抓到把柄!”
  黑妞一怔道:“你看到了什麼?”
  “非但看到了!而且還聽到了!”
  白麒麟一臉洋洋得意之色,接著又道:“再說明白點,縱然我往上報,得不到什麼好處,可是,下面那張網,就是我白麒鱗所管,換句話說,我高興要他活就活,不高興我就一刀………”
  黑妞一凜,不禁脫口驚叫道:“怎麼樣?”
  “怎麼樣?”白麒鱗一聲怪笑道:“我就斬斷吊索,讓他跌下千丈絕谷去!”
  黑妞一聽,臉色頓變,忽覺一隻手臂,已搭上了她的香肩,黑妞微微一震,終於忍住了,沒再躲開。
  白麒麟伸手接過她手中寶劍,黑妞也沒有堅持,這可大出他意料之外,也決沒想到黑妞今天這般順從,居然絲毫不加反抗。
  戒備一除,淫心大動,微微一扳,已將黑妞摟在懷裡,貪婪的嘴,已親到黑妞的粉腮上。
  他也就剛剛臭到那蘭馨香息,忽見他雙眼一瞪,口張得大大的卻沒有叫出聲來,臉上肌肉一陣抽動,汗出如雨,神色利時蒼白如死。
  黑妞一聲冷笑,輕輕一推,白麒麟已仰身倒下,這時方始看出,黑妞手中緊握著竺瑞青交給她的那柄,長僅五寸的短劍,卻已將白麒麟開膛破肚,只見他倒在地上一陣抽搐,終於魂遊地府,一命鳴呼!
  白麒麟沒死在大海中,而死在雁盪山黑妞的手裡,這也應該是他作孽一生所得的報應。
  黑妞見他已死,仍恨恨的道:“若非怕驚動別人,我一定把你凌遲處死………”
  黑妞話未說畢,又聽一聲冷笑道:“還是把我給驚動了,你看該怎麼辦?”
  黑妞回首一看,身後站著個身形瘦長,尖臉削腮的少年,只見他鼠目灼灼,嘴角上掛著一絲陰險毒惡的冷笑。
  黑妞一驚,魂飛千里,原來這少年正是白麒麟的師兄弟………陰險惡毒萬分的甘茂亭。
  這真是怕什麼就有什麼!適纔白麒鱗的到來,黑妞已然瞥見,只不知是什麼人,故此蓄意的將竺瑞青逼下斷崖。
  因為她明知斷崖下有網,決不至會有差錯,待來人去後,再將竺瑞青從斷崖下放出來。
  那知,來的竟是色中餓鬼白麒鱗。
  白麒麟聲言曾聽到她與竺瑞青的對話,辭意中非要逼著黑妞順從他不可。黑妞為勢所逼,萬般無耐,只得殺他滅口。
  她本該及早將白麒瞵一掌震下絕谷,則萬事皆休,卻因白麒麟曾擁抱她的嬌軀,曾吻過她的香腮,使她深痛恨絕。
  她要親眼目睹他痛苦的死去,方能甘心,那知卻因此惹下了大禍。
  面對著甘茂亭,黑妞心中寒意直冒,因為甘茂亭在他們小一輩的十數人中,武藝最強,功力最高,幽靈指更是威厲驚人。
  而且為人更是陰險惡毒至極,曾被白麒鱗稱他為“赤鍊蛇”,他居然默認,且得意至極。
  這時,甘茂亭似乎已看出黑妞心中畏怯,遂笑笑道:“姑娘不必害怕,白弟或許也是死有餘辜,不過要看怎麼個說法!”
  黑妞心知甘茂亭為人極為狡滑,決不會像白麒麟般色令智昏,容易上當,而且心計最深,縱有所求,他也不會自己說出。
  不過,她也想到,甘茂亭上山稍遲,根本不可能知道竺瑞青將那“玉佛令”及“劍令”交給她的事。
  或許他連竺瑞青已上山的事也不知道,只是欲以此作威脅,對她有所不情的要求,心中電似一轉,已決定犧牲一切,遂道:“甘兄是否有什麼條件,當面請說!”
  甘茂亭陰險的一笑道:“姑娘真是聰明人,小兄佩服之至,假如需要小兄代為保密,當然必須有個交換的條件!”
  黑妞自以為所料不差,她既是決心犧牲一切,還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呢?遂道:“什麼條件,甘兄但說何妨?”
  甘茂亭微微一笑道:“小兄先請問一聲,崖下網中被擒的是什麼人?”
  黑妞吃了一驚,她沒想到甘茂亭已知崖下網中有人,但她卻不敢說謊,因為這是無法隱瞞的事,非但無助於竺瑞青,或許反會因此將他害了,遂據實答道:“崖下網中是剛才被我斷纜逼墜的竺……”
  “竺瑞青是嗎?”甘茂亭急聲追問!
  黑妞無可如何的點了點頭。
  甘茂亭又驚又喜,展顏笑道:“小兄已揣想到或者是他,想不到果然是他,現在小兄這交換條件,就是請姑娘將他私下裡交給小兄處置,姑娘認為可以嗎?”
  黑妞心中一凜,這可比佔有她的身子,更使她感到驚懼。
  因為她少女芳心之中,也正在私下暗戀著竺瑞青,二人雖一面之緣,可是竺瑞青已使他傾幕萬分,以致肯為他犧牲一切。
  而竺瑞青與甘茂亭又正是活 家,死對頭,一旦交到他的手裡,竺瑞青豈能還有命在?
  黑妞心中驚駭未已,卻已想到了拯救竺瑞青之法,遂哈哈的一笑試探著道:“甘兄難道想將姓竺的身上兩枚派令佔為已有嗎?”
  甘茂亭十分輕鬆的笑道:“小兄倒不在乎這兩枚派令,不過,姑娘若有所需,小兄當取而獻之!”
  黑妞聽得大駭,顯然甘茂亭心目中,為的只要取竺瑞青一命,遂道:“將那姓竺的交給甘兄,自無不可,不過,家師欲奪取那兩枚派令,甘兄必須將那兩枚派令取到手,使小妹在家師面前得以交待,方能任由甘兄處置!”
  甘茂亭欣然的道:“這個當然,令師得此二物後,小兄還有媳婦等著成親呢?”
  黑妞心中暗笑道:“少林寺的玉佛令以及武當派的“劍令”,已在本姑娘身上,你怎會再取得到它?饒你甘茂亭狡滑如狐,也叫你嘗一嘗姑娘的洗腳水,遂道:“在此二枚派令尚未到手前,你絕對不能加害於他。”
  甘茂亭毫無不願之色的一笑道:“姑娘放心,小兄決不會自毀好姻緣,請姑娘領路吧!”
  說畢,飛起一腳,將白陳麟踢飛出斷崖數丈遠,落下千丈絕谷。
  他與白麒麟份屬師兄弟,往日親如手足,為一已之私,意然不顧些許師門情誼,可見甘茂亭的心腸,是如何的狠毒。
  黑妞見他此一舉動,心中也不禁一寒,但她卻有恃無恐的,走到適纔千山一老隱身的山石旁,在巨石上微微使勁一推,巨石立即移了開來,石後原來竟還有個石洞,洞中可以看到一級級往下落去的石階。
  就聽甘茂亭道:“白弟始終不肯告我停身之處,原來還有這麼個機關!”
  黑妞一聽,不禁大為後侮,甘茂亭原來是為跟蹤白麒鱗,方無巧不巧被他撞及此事,而且他雖知道崖下設有網,卻不知機關所在,如若她堅持不允,他也無法!
  黑妞領先走下石階,約經四五十級後,已停身在一個三丈來寬的石洞中,並有一個丈許方圓的洞石通往絕壁。
  在洞口處外懸著數條粗繩,繩下面當然是網,往那數繩擠聚在一起看來,分明網已被觸動收攏!
  黑妞至此回身道:“甘兄,你將那小子弄上來吧!”
  她叫甘茂亭動手的意思,是想自己一旁監視,甘茂亭若起歹心,對竺瑞青有所不利行為,她就先行出手發製人,不惜將這狼心狗肺的甘茂亭也一併除了!
  可是,她這話未說完,回首身後,卻已不見了甘茂亭的影子,心中一愕未已,頭頂厲風,猛罩而下, 勢駭人至極。
  黑妞吃了一驚,晃身疾閃,往前縱出,可是,身形未穩,陰風勁氣,又已襲至後心,黑妞本不知暗襲者何人,還只道是竺瑞青已然脫困,不知她的一番苦心,對她懷恨,欲加以報復。
  如今一遇這縷陰風勁氣,即知是甘茂亭得自鬼婆婆沙素靈獨步武林的幽靈指,不禁心驚膽顫,花容失色,欲待再閃,那裡還來得及。
  但覺肩井穴上已被陰風勁氣襲中,通體一顫,登時委頓倒地,尚幸只是麻穴,知覺未失,僅僅四肢無法動顫,亦無法說話。
  隨見甘茂亭來至她的身前,對她陰險至極的一笑道:“你這賤丫頭,居然還想干涉甘家少爺,你簡直是做夢,我非但要取那小子的生命,也要奪取那兩枚派令,我甘茂亭得此二物,還要怕誰,而且我同樣也有武林稱尊的野心!”
  黑妞心中暗道:“萬幸,他到底不知,那兩枚派令在我身上!”
  隨見他趾高氣昂一臉不可一世之色,彷彿這整個寰宇即將踏在他腳下般。
  驀地,甘茂亭一雙色迷迷的鼠目,射出逼人的炯炯精光,在黑妞胸前高聳的雙峰間瞟來瞟去,似已逗起了他的淫念慾火。
  黑妞一見大駭,甘茂亭若是不顧一切的對她施暴姦淫,那真是呼天天不應,喚地地不理,何況她已失去了呼喚的能力。
  不過,她最感害怕的還不是失身於他,而是她的衣物一除,那“玉佛令”及“劍令”!定為甘茂亭這賊子所得,也勢必在江湖上掀起無邊的腥風血浪。
  眼看甘茂亭鼠目射出焰焰慾火,正往她一步步逼來,只駭得她神魂皆飛,險險昏了過去。
  甘茂亭他此刻是否當真已慾火難耐?誠然,黑妞膚色雖是黑紅,可是她那少女豐滿成熟的嬌軀,已使他心猿意馬,慾火狂熾。
  就在他作勢撲向黑妞的剎那間,忽見黑妞一臉驚懼之色,他似是生具虐待狂般,尖削的臉上,更泛起異常歡欣的笑容!
  驀地,他似乎起了一個念頭,卻聽他道:“賤人,你不是很喜歡那姓竺的小夥子嗎?我叫你先看看他怎麼受罪而死!”
  甘茂亭說畢,逕自奔向洞口,動手牽拉那幾條粗繩。
  手一觸繩,甘茂亭心中就不禁一怔,因為他已發覺事態有異,低頭望下,網中空空如也,那有竺瑞青的影子?
  這一驚誠非小可,網繩全部完好,不見破損之處,不知竺瑞青打從那裡逃走的!
  忽聽身後風聲微響,甘茂亭急急轉過身來,卻見身後已站著一條人影,洞中十分昏暗,甘茂亭不得不凝目望去,這一看清來人,不禁盲魂皆冒,你道這人是誰?敢情竟是跌下斷崖的竺瑞青。
  竺瑞青何以沒被網住,原來當他跌下斷崖時,本已驚駭魂飛,眼看崖下,昏暗一片,深不見底,自以為這次必死無疑,忽見下面張著一面大網,他一見即知網中有鬼,一逕被網住,定然不能脫身。
  就在這剎那之間,竺瑞青已想到了應變之策,頓時松去全身勁氣,任由身子重重的跌在網上,繩網凌空而張,定有反彈之力,落下重量越大,反彈力也越大,竺瑞青被彈起時,乘勢提氣反縱,繩網收攏,他也恰好縱出網口,險險被大網網住,他卻趁機抓住了網繩,沒跌下絕谷。
  竺瑞青四下一打量,已發現了那絕壁上的洞口,於是,沿繩直上,鑽入洞中,可是,待他沿階走到盡頭時,卻無法移動那塊阻門巨石。
  他正欲以全力毀石而出時,忽聽人語聲,隱隱傳入耳中。
  竺瑞青凝神聽去,好半晌工夫,始終只能聽到斷斷續續一兩個字,他既不能聽出什麼,也沒法判斷說話的是什麼人,但他卻不敢鹵莽毀石而出。
  正當其時,忽覺阻門巨石緩緩移了開來,竺瑞青正欲趁機縱出時,甘茂亭一句話,立即使他反退了下來,隱在暗中!
  甘茂亭入洞後的一言一行,他自是看得清清楚楚,但他卻沒有出手相助,因為直到如今,他還不知道黑妞究竟對他玩什麼把戲!
  這時,他現身阻在洞口,甘茂亭後面是千丈絕谷,退已無路,要想衝過他這一關,自是難比登天,但聽他嘿嘿一聲冷笑道:“畜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甘茂亭一旦發覺是他,自是驚駭魂飛,隨見他並沒有立即出手,他豈肯錯過這稍縱即逝的機會。
  於是一聲大喝,左掌右指,狂劈急點而出,掌出狂颼怒卷,指風、陰風,如電猛攻對方胸腹要害。
  竺瑞青在柳城赴三仰峰途中,已將“護心寶甲”,送給萍兒,因為這本來就是為萍兒而製的。
  三仰峰上因為沒有“護心寶甲”,他背上方始燒傷了一大塊。
  這時,也因為沒有寶甲護胸,他不敢隨意去接甘茂亭的幽靈指,於是,忙運起“摧枯朽掌”,回掃而去。
  “摧枯拉朽掌”威厲無倫,蓋世無雙,掌出熱浪澎湃,潛力激盪,勢若雷霆萬鈞,甘茂亭置身洞口,只不過丈許方圓,要想不接也不能夠,萬般無奈,只得提足真氣,以全力硬接了竺瑞青一掌! 甘茂亭的功力,在他同門師兄弟中,首屈一指,然而一旦與竺瑞青相較,可就差得遠了。
  尤其,竺瑞青於採虹仙島上,間接巧獲奇緣,功力又增進了許多,他恨透了甘茂亭,怒極下的一掌,功力更非小可,甘茂亭又那裡消受得了?
  但聽“ !”的一聲巨響,甘茂亭雙臂頓時斷拆,垂了下來,“咯”噴出一口血箭,身子踉踉蹌蹌,連退數步,終於沒穩住勢子,倒栽下絕谷去!
  竺瑞青一掌將甘茂亭震下絕谷,心中憤恨稍除,回首見黑妞躺在洞中,無明火又高冒三丈,足下微一移動,已來至黑妞身旁,恨恨的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居然心計這深,意以糖衣毒藥這種卑鄙的手段來騙取我那兩枚派令,豈料,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報應就在眼前,你如今還有何說,乾脆我也送你進鬼門關,與那小淫賊在陰間裡做一對同命鴛鴦吧!”
  竺瑞青說畢,抬掌就要劈下,他那知黑妞的一番苦心,若然因此被他一掌劈死,那才是 哉枉也!
  竺瑞青一掌已蓄勢劈落,忽然發覺黑妞原本是一臉欣然的歡笑,直到他說完話抬起手掌時,臉上歡笑頓飲,且變了顏色,雙眼中更是熱淚盈眶,生像是縱死,亦有所不甘。
  竺瑞青看見她這般情景,心中一愕,忖道:“怪呀!適纔她何以會這樣開心,難道她還有隱情嗎?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鬼計可施!”
  竺瑞青一轉念間,總算沒使黑妞含冤抱恨而死,只見他飛起一腳,已解了黑妞的穴道。
  這一來,反倒使黑妞感到一愕,久久的方從地下爬起,接著說明了個中原委,竺瑞青本還不信,黑妞又將玉佛令及劍令取出,並將手刃白麒麟之事也說了出來。
  竺瑞青一見此二物,再想想甘茂亭適纔洞中所說的話,終於對黑妞諒解了,遂反過來向黑妞致歉。
  卻聽黑妞道:“時已不早,要救人就得趕快,從崖上往右橫過去十五六丈處,另有一纜可通對崖!不過,救得人後,不必再從此路出山………”
  黑妞話沒說完,忽聽崖上人語聲轟傳而下,黑妞吃了一驚,忙輕聲道:“看情形今夜你救人已無望,只得暫時衝出山吧!我在前面跑,你在後面追,不過,你最好用泥土遮去你原來的面貌,讓別人認不出是你,就不會堅持一定要將你留下,你認為好嗎?”
  竺瑞青雖說並不害怕,可是黑妞也說得有理,更為他設想得十分周到,不願違拗她一片好心,遂就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往臉上一抹。
  黑妞回眸朝他嫣然一笑,隨即往石階上縱去。
  竺瑞青緊隨其身後,未出山洞,已聽人語聲叫道:“一定出了事,你看這一片血………”
  黑妞這時已衝了出去,她偽裝得驚慌失措,氣急敗壞般的!叫道:“救救我!救救我………”
  她叫聲未畢,忽然怔在地上,臉色鐵青,這刻她可是真的感到害怕了,因為她看到崖上站著五個黑夾蒙面人,一個個身高體壯,全都不是雁盪山中的人。
  卻聽一人道:“姑娘不用怕,我們是………”
  他這還沒把話說完,竺瑞青已追了出來,那說話的一見竺瑞青追出,立即晃身一閃,已來到黑妞身側,對黑妞道:“姑娘請避一避!”
  黑妞雖不知來的五人是什麼人,已然揣想到了幾分,心中微微一凜,已聽到竺瑞青哈哈一聲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竟是無門島島主龍升天!”
  他何以能一見五人即知是無門島島主龍升天呢?
  因為他曾在無門島上見過一批黑衣蒙面人,而適纔又曾聽千山一老提及,是以一見即認出。
  可是他這一叫,黑妞更是大驚失色,因為竺瑞青的武功雖然很高,究竟不可能是黑道魔頭之首的無門島島主龍升天的對手。
  五個蒙面黑衣人聽他這麼一叫,齊都吃了一驚,那擋住黑妞之人,冷冷的哼了一聲道:“無名小輩,竟敢直呼島主之名,想是嫌命長嗎?”
  竺瑞青哈哈一笑道:“龍升天,龍升天!少爺偏愛叫,你管得著嗎?”
  那黑衣蒙面人一聽大怒,暴喝一聲,罵道:“畜生!你找死!”
  語吾方落,“呼”的一掌,已劈了出,掌出厲風隨起,且帶嘯聲,勢道競也十分的駭人!
  竺瑞青微一晃閃,已平飄丈餘,卻聽他叱道:“你還不配與少爺過招,叫龍升天出來!”
  那黑衣蒙面人一聽更怒,雙掌齊揮,一直劈出數掌,掌掌沉雄,招招威厲,勢道誠然猛不可當。
  竺瑞青這時已接近斷崖邊沿,要說再不出手招架,勢將又被逼跌墜千丈絕谷,可是他似乎堅持他所說的那句話,硬不願出手。
  只見他腳踏七星步,左晃右閃,竟在掌風縫隙中,穿來繞去,身形行雲流水,姿態美妙至極。
  錯眼不見,忽見他人影一晃,已從黑衣蒙面人肋下鑽了出來,順手在他肩頭輕輕拍了一下,俏皮的道:“我說你不行嗎?還得苦練幾年!”
  那黑衣人只氣得眼紅如血,目瞥欲裂,一連猛攻十數掌,連對方一片衣角也沒碰到,而對方拍在肩頭的一掌,又是那麼輕緩,顯然已是手下留情。他又那裡還有臉再次追擊!
  這時另一黑衣蒙面人已縱身而出,攔住竺瑞青道:“閣下武功不弱,想必並非無名之輩,何以不敢真面目示入?”
  竺瑞青哈哈一笑道:“你這叫做和尚罵禿子,你自己藏頭露尾,卻說別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蒙面人一聽,當場啞口無言,但卻腦羞成怒,一聲斷暍,“呼呼”劈出兩掌。竺瑞青這次沒再閃避,提氣貫勁,一掌平推,硬接了一掌,但聽“ ”!聲暴響,強風四射,沙石橫飛。
  竺瑞青站在那動也沒動,黑衣蒙面人卻“蹬蹬蹬”連退,心頭髮悶,手臂酸麻,掌上功力顯然較竺瑞青略遜一籌?
  這是竺瑞青不願對方認出他的武功,沒有使發“推枯拉朽掌”,如若不然,對方不死,也必受重傷。
  黑衣蒙面人轉眼之間,又已撲了過來,雙掌揮拍,怪招迭出。
  竺瑞青拆了兩招,忽然笑道:“原來是八卦門中的高手,學了一套八卦掌,就這麼了不起,看我破你這一套八卦掌。”
  竺瑞青說畢,招式突緩,竟是一套十分平俗的五行拳。
  這五行拳在江湖上,極為普遍,通常只要投過師,學過藝的,就一定會使這“五行拳”的。
  黑衣蒙面人一見,不禁冷笑道:“我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絕學,竟敢說破老夫這八卦………”
  掌字音未出,突覺對方攻向左方的一拳,倏忽間,竟攻向右方,且變拳為掌,正抓向他的腕脈。
  這一招數,誠然變得太也快捷,錯非他撤招得快,手腕已被抓住,就這樣腕脈仍被勁風劃過,辣辣生痛!
  然而,他只一招的錯失,竺瑞青已掌握先機,施展開五行拳,猛攻而點,著著進逼,一套八卦掌頓時被他逼得章法大亂,險象環生。
  同樣是一套五行拳,可是一在竺瑞青施展開來,威勢又自不同。
  正在這個當口,驀地一道人影,凌空飛墜,直瀉鬥場中,竺瑞青以為他是想以多為勝,於是朝那人影一拳打了過去!然而,拳招來招,手腕一緊,頓覺半身發麻,不禁驚駭魂飛!
  竺瑞青萬想不到來人的武功這等了得,雖感半身發麻,他仍然一掌疾劈而出,臨危救急,無形中竟使出了蓋世無雙,威力無儔的摧枯拉朽掌,掌出熱浪頻澎湃,潛力逼人。
  黑衣蒙面人一遇熱風,就不由一震,抬臂一擲,將竺瑞青拋出丈來遠,嘿嘿的一笑道:“原來是你?老夫答應過鐵三指三年內不傷害你………”
  敢情這人正是無門島島主龍升天。
  他這話說完,其他四個黑衣蒙面人又已朝竺瑞青圍了上去,無門島島主龍升天忙叫道:“你們非他敵手,讓他去吧!”
  竺瑞青亦知此人既是龍升天,當日無門島上所見的駝背,卻已消失無蹤,心中不禁大恨,哼聲道:“竺瑞青一時無知,無門島上中了你這老賊的圈套,反為你療治好多年痼疾,如今,居然不知悔改,又復興風作浪,竺瑞青總有一天,要再次將你的背打駝,為這世除大害!”
  一旁的黑妞適纔見竺瑞青被擒,更已心驚膽駭,隨見他居然能脫出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之手,不禁大喜。
  那知竺瑞青仍然氣勢洶洶的指著龍升天大罵,又使她芳心中大為著急,遂頻頻以眼色示意,叫他速走!
  竺瑞青眼看天色已不早,只得忍痛離去,施展開絕頂輕功,奔下絕壁。
  天色微明時,竺瑞青已回到他與小黑子分手處,卻遍尋不見小黑子的影子,連烏雲蓋雪寶馬也沒見。
  竺瑞青心中十分驚異,小黑子人雖渾屯,一身武功非常了得,卻非任何人可以欺侮得了的!
  然而!一夜之間,他會遇到什麼怪事,跑到那裡去了?且連烏雲蓋雪寶馬也不見蹤影?
  竺瑞青登上一座山峰,引吭叫道:“小黑子!你在那裡?”
  連叫十數聲,但聽四山回響,久久不絕,卻聽不到小黑子一點聲吾。
  遍尋半日,已近午時,竺瑞青又饑又渴,連日急趕,未能好好休息,亦感十分疲累。
  忽見峰下一個山谷,谷口遍值黃花,十分觸目,谷中數十株草樹,結滿了橙黃色的山葉,極為誘人!
  竺瑞青心想:“小黑子也不知跑到那裡去了!我先休息一陣再說!”
  於是,奔下峰來,進入遍植黃花的山谷,來到林中,摘了兩枚山葉,剛將葉皮去掉,忽聽 林中,風聲絲絲,十分尖厲刺耳!
  竺瑞青一愕,還只道林中有什麼極厲害的毒蛇猛獸,趕忙蓄勢戒備,可是,絲絲風聲,始終不停,竺瑞青心想:“我何至於如此膽小,既然是毒蟲猛獸,日後難免不出而害人,我何不趁機將它除去?”
  竺瑞青心念畢,立即功布全身,往林中走去!也就剛走近兩三丈遠,即見林中一位瘦長的白髮老者。
  只見他穿著一襲杏黃拖地而又寬大的長衫,就在竺瑞青雙眼剛剛發現的剎那間,那白髮老者身上的黃衫,突如灌風的汽球般,陝然間澎漲起來。
  且越漲越大,及至衣服漲滿,已將近有兩人合抱的大樹一般大,那絲絲之聲,即是衣鈕縫隙中射出的風聲,故此十分尖厲刺耳。
  竺瑞青一見,即知老者定是武林異人,正在練一種奇異的武功,竺瑞青至此,趕忙收住腳步。
  因為武林中人練功,多隱於深山,為的是不願讓外人看到,若是偷窺別人練功,就犯了武林中的大忌!
  竺瑞青懂得這一點,雖是無意闖入,也覺不妥,正準備悄悄退出,腳下方退得一步,忽聽冰冷冷陰森森的一笑,道:“閣下雅興不淺,既來了就別走了!”
  竺瑞青抬眼一看,黃衫老者已轉過身來,只是他這轉身與不轉身並沒有兩樣,因為他那白髮披垂,將臉部全都遮蓋住了,只從散發中看到兩點寒電般的燦燦精光。
  竺瑞青微微一愕,忙施了一禮道:“在下不知前輩在此,誤闖寶林,有掃清興,街祈原宥是幸!”
  黃衫老者白髮遮臉,看不出一絲笑顏表情,可是白髮後運出的如電精光,卻是一閃閃的,陰森逼人,隨聽他道:“要我饒你不死,且無不可,但你必須拜我為師,方能免除一死,且可傳你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保證你能在武林中立萬揚名。”
  竺瑞青聽得心中暗笑不已,對方能看出他是塊材料,卻看不出他身藏絕世武功,豈不好笑,對方既是如此跋扈,且不像什麼正派中人,竺瑞青遂也不再客氣,微微一笑答道:“我要拜你為師,也無不可,只不知前輩怎麼樣稱呼,一身能耐比之無門島島主龍升天又如何?”
  黃衫老者突地一怔道:“你是龍島主的門下?”
  竺瑞青搖頭,淡淡的一笑!
  黃衫老者本以為竺瑞青是無門島島主門下,這一見搖頭否認,不禁勃然大怒,憤憤道:“畜生!你想用無門島龍島主來嚇唬我嗎?”
  竺瑞青哈哈一聲朗笑道:“聽你的語氣一似對無門島龍島主尚心存畏懼,那就不用談了,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他要拜我為師,我還嫌他沒有出息呢?”
  黃衫老者一聽,心中大震,雙眼驚愕萬分的凝注竺瑞青,不停的朝他上下打量,以他那說話的神氣,似乎真有這麼會事般。
  可是,眼看他這小小年紀,這話他又怎能相信。
  黃衫老者一聲大笑,道:“小畜生,竟敢在我面前搗鬼,下輩子吧!”說著,黃衫老者突然探臂,五指箕張,朝竺瑞青迎面虛空抓來!
  這一抓之勢,勁道奇猛,竺瑞青但覺一股極為強猛的吸力,竟欲將他的身子吸得離地,往前衝去。
  竺瑞青意動功至,使發千斤柱地之法,已牢牢釘在地上,對方抓勢雖猛,卻難使他動得分毫。
  黃衫老者連抓數抓,竟然抓他不動,心中也不禁微微一驚,倏然一聲怪叫,雙掌齊出,以全力朝竺瑞青抓來!
  竺瑞青也不知是否已承受不住對方這全力的一抓之勢,身子竟然離地飛起,有如斷線風箏般,被對方抓了過去。
  黃衫老者傑傑一聲狂笑,雙掌抓勢未衰,驀覺一般極為剛猛的勁道,在他雙掌抓勢中,猛掙驟漲,十指頓覺一陣酸麻,緊接著一股逼人熱浪,狂襲而至!
  黃衫老者一遇熱風,心中大驚,雙掌十指立即鬆勁收勢,行功運氣,隨著絲絲之聲,寬大的杏黃長衫,已澎漲起來,竟然硬接竺瑞青的掌力!
  竺瑞青一掌擊在對方胸前黃衫上,但聽“吧!”的一聲,如擊敗革,毫無著力之處,心中不禁大駭。
  黃衫老者接了竺瑞青一掌後,似乎也感到十分驚奇般的,沉吟少頃,方又傑傑笑道:“小子 !你這是什麼功夫呀,居然打得老夫真氣浮盪,心幌神搖,你再打老夫一掌試試!”
  竺瑞青這摧枯拉朽掌,乃至陽至剛的掌力,中人即如烈火焚身般,全身焦黑而死,縱然練就真陰護體,也必受重傷。
  若然療治不當,則餘患終生。功力至高的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以及三妖的白婆婆白素蓮就是一個例子!
  如今,竺瑞青一掌非但未能將對方擊斃,對方甚且毫髮無傷,他豈會再胡亂出掌呢?
  尤其對方這個說法,生像又想藉他這至陽至剛的掌力,派什麼用場。
  於無門島島主龍升天身上,竺瑞青已上了大當,這一次他那能還不知警惕,對方雖然說得煞有介事,但他卻報以一聲冷笑,心中暗道:“你這騙人的技術,遠不如龍老賊的高明,我可不上你的當!”
  卻聽他道:“我這一掌的功夫,叫做“一掌斷魂”,既然一掌沒能致你於死地,就暫時饒你一命………”
  黃衫老者一聲怪笑道:“好刁滑的小子,你師父是誰?”
  竺瑞青心中一怔,聽他這一問的語氣,似乎果然不知仍適纔所使發的是什麼掌力,因為摧枯拉朽掌仍是武林異人南宮先生的獨門武功。
  若然得知是什麼掌力,必然不至有此一問。
  但他卻也故裝糊塗的道:“要問我的師門,請看這………”
  “刷”!的一聲,竺瑞青已趁勢取出玉骨逍遙扇,張了開來,故意在他面前悠閒的扇了兩扇。
  黃衫老者突然一聲怒喝,罵道:“畜生,原來你竟是畢師兄的門人,見了師叔,居然竟敢如此無禮!”
  “轟”!的一聲,有如晴天霹靂,只震得竺瑞青耳鳴心跳,因為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對方會突然間說出這麼句話來,當場給驚得楞住了!
  隨聽黃衫老者冷笑道:“你師父呢?難道他就沒向你提起過我?”
  竺瑞青心中一凜,他恩師倒真是沒向他提起過,有這麼一位師叔,但他卻也不敢不信。
  因為他對這捨身為他求取“丹”“旗”的恩師,無時不記掛在心,遂悲聲答道:“恩師已於五年前逝世!”
  黃衫老者一聽,修然悲叫道:“什麼?他已然仙去?是被什麼人害死的?告訴師叔,我這就為他去報仇,我一定要為他報仇雪恨,以慰師兄在天之靈!”
  這時,竺瑞青方感茫然不知所惜,因為對方言行舉動,都不像是什麼正派中的人物,要說他是恩師的同門師兄弟,又怎能使人相信呢?
  可是,他這一說,分明滿含悲憤,深情畢露,他又怎敢胡亂猜測?縱有疑心,亦屬不敢!
  至此,竺瑞青方覺失策,若有老化子,或則任何一個前輩在此,至少就能知真偽。然而,在未明事實真相前,他也不敢過份無禮,忙叫了一聲:“師叔”
  黃衫老者哈哈一笑,道:“你口中雖叫我師叔,心中必定十分不願,或許你還疑心我這師叔是假冒的呢?不過,這也難怪你,因為師叔一向遠在關外,與你師父一別已三十餘年,不通音訊,想不到緣慳一面,師兄已然仙去!”
  黃衫老者說至此,從懷中摸出一物,竟是一把鋼骨摺扇,較竺瑞青手中的玉骨逍遙扇,還要長出兩寸。
  只見他扇招一橫,已擺了個起手架式,果然與竺瑞青的恩師,所傳的招式,一模一樣。
  黃衫老者一聲怪叫道:“再看這連環三絕招!”
  但見他扇招揮舞開合間,頓時厲風激射,落落石飛,三招使畢,摺扇恰好指向一株碗大的葉樹,尚離這麼三尺來遠。
  黃衫老者一聲斷喝:“著!”
  那株碗大 樹立即應聲而折,“嘩啦啦”倒了下來!
  竺瑞青眼看他所使的連環三絕招,正是恩師當年所授扇招中的精華絕學,至此,他還有什麼可疑的,於是,忙趨前拜伏於地,叫道:“師叔,請原諒師姪不知之罪!”
  黃衫老者收起摺扇,將竺瑞青扶起,笑道:“既是不知,何罪之有?”
  說著,黃衫老者用手輕撫了一下竺瑞青的臉寵,笑道:“多麼英俊而逗人喜愛的一位美少年!”
  竺瑞青的身子突地一震,他不是因為黃衫老者的過於稱讚而有所感應,而是因為黃衫老者觸摸在他瞼上的手,異常的細嫩柔和,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年老的人那粗糙皺皮的手。
  竺瑞青心念剛起,黃衫老者,已哈哈一聲大笑,打斷了他的沉思,笑道:“我真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一位師姪,真使師叔高興至極,來,隨師叔到谷裡去,我們慢慢的談!”
  說著,他已牽起竺瑞青的手臂,往谷中走去!
  走沒多遠,林中已出現了一座草屋,竟也有一廳兩房三間之多,竺瑞青隨著黃衫老者進入廳中。
  卻見廳中桌椅俱全,且纖塵不染,板壁上還掛著名人字畫,這座草屋,外表看簡陋不堪,裡面擺設卻十分雅緻。
  竺瑞青心想:“或許這位師叔脾氣甚怪,但卻不能說他非正派中人!可是師父為什麼從來沒有向我提起?”
  他這心念未已,黃衫老者已搬出了燒好的鹿脯,山雞,一盤去皮的鮮葉,還有一大葫蘆酒,與竺瑞青相對而坐,邊喝邊談,且不停的發問。
  只是,他始終沒將披垂蓋臉的白髮撩起,而竺瑞青也不便相訊。
  竺瑞青既知對方是自己的師叔,一切顧忌頓除,也沒有隱瞞的理由,於是有問必答,關於他的身世,以及他上邛睞山學藝,藝成下山,直到雁盪山的一切經過,全都詳盡的說了出來。
  竺瑞青提到一家人慘遭殺害時,十分傷心,可是說到恩師畢宮弼為他求取“丹”“旗”,不惜捨身托孤時,心中更是悲痛萬分。
  X X X
  在不知不覺之間,已多喝了兩杯,他本就不善飲,酒入愁腸愁更愁,連日疲累,又加腹飢,當他將一切說畢,已然酩酊大醉,伏在桌上不省人事!
  在口乾舌燥的煎熬下,竺瑞青但覺頭腦昏眩,四肢乏力,忽然一只杯子,塞進他的手中,且隱隱聽到:“解酒涼茶”四個字。
  迷迷糊糊的竺瑞青,暍了一口,頓感清涼無比,舒泰異常,只是略略有些異味,處此情形之下的他,又那能想得了許多,縱令是杯毒藥,他也不會得知!
  竺瑞青一口氣喝畢,精神為之一振,酒也醒了不少,睜眼看自己睡在一張十分美麗的臥楊上,且有一陣陣的脂粉香氣,鑽入鼻中。
  竺瑞青一愕,忽見床前站著一位天仙化人般的女子,肌膚晶瑩,白皙如玉,裹著透紅的紗巾,隱隱可見綠野平原峰巒挺秀的那女子。
  高高的個子,長長的臉龐,上下一片白,連頭上秀髮都是白的。
  竺瑞青酒後甦醒,不知身處何方?這一見不禁大驚,酒後醒了一半,雖感四肢軟綿乏力,仍然掙扎坐起。
  只是,他這一坐起方始發覺渾身上下一絲不掛,赤裸裸的睡在床上。
  這一來,竺瑞青頓時羞得俊臉飛霞,霎時間紅如巽血,卻聽床前女子輕輕一笑,已投懷送抱,滾在他的懷裡。
  她又將他壓回軟綿綿的床上。竺瑞青一驚魂飛膽顫,滾燙的雙唇,已堵住了他的嘴,丁香款吐,熱情如火!
  竺瑞青雖未經人道,卻也禁不住這般狂熱的春情撩逗,心神一盪………
  可是他立即警覺不妙,正待以無上內功心法,全力禁止一切,飲神靜氣,速速恢復功力!
  那知,他這心神一盪,理智頓失,一切全都遲了。
  原來,竺瑞青心神一盪之際,已逗引起丹田中一股無名烈火,眨眼間爆炸開來,伸張至四肢,流入渾身血脈之中。
  霎時之間,血脈憤張,慾念狂熾……
  竺瑞青這一驚更非小可,因為他已想到這股烈火,是來自適纔那杯清涼可口的“解酒涼茶”中。
  這那是什麼“解酒涼茶”?分明就是“春藥”!
  可是,待他懂得時,已經遲了,但覺血脈憤張,慾火焚心,理智頓失,雙手已撕去那女子的紗巾………
  就在這個當口,忽聽一聲“喔喔 ”怪叫,那女子聞聲柳眉緊皺,生像萬分不願,卻又像無可奈何般,身形一扭,已如一條軟蛇似的,從竺瑞青一雙鐵臂中滑了出來,順手在竺瑞青“腹結穴”上一點,回首又為竺瑞青蓋上一床毛毯,走出室去!
  這“腹結穴”仍是人身之“氣血囊”點中此穴,情慾具皆息止,也不能動顫,可是,頭腦反倒因此清醒了!
  竺瑞青清醒後,漸漸的記起昏前一切,不禁驚懼萬分,那黃衫老者究竟是誰?難道不是他的師叔嗎?
  這白髮女子又是什麼人?
  他師叔怎會任由她如此胡來!他這驚魂未定,忽聽遠遠的傳來兩個人的對話,隱隱可聽到:
  “今奉無門島島主之命,前來請閣下往雁峰一行,為一後輩療傷,盼能速隨本人同去!”
  “島主的大駕已然到了嗎?”
  竺瑞青一聽這聲音,不禁悚然一驚,心中怒火狂冒,你道為何?原來這說話的正是自稱是他師叔的黃衫老者,他又怎能不驚怒萬分?
  隨又聽到:
  “島主今晨已然駕臨雁峰,也曾問起閣下,十年的歲月,不知閣下的“陰陽無極氣功”,是否已然練成!”
  ““陰陽無極氣功”,只需再有半日,即可大功告成,請上復島主,屆時黃衫艷自行登峰拜見!”
  竺瑞青一聽他師叔自稱黃衫艷,不禁大驚色變!因為他立即想到,他的師叔就是那個白髮女子。
  這黃衫艷乃是關外的人妖,天生的陰陽二性,朔日為陰,望日為陽,每一月中陰陽各半,且精於採補之術,專以吸收男女先天陰陽精氣,以助長功力,是以毀在他這人妖手上的青年男女,已不知凡幾!
  是以,她年紀雖大,除了一頭白髮外,仍然是肌膚白皙,形如少婦。
  然則,這人妖黃衫艷何以自稱是竺瑞青的師叔呢?
  原來這其中還另有一段隱情,黃衫艷幼年時,確曾與江湖怪俠畢宮弼稱兄道弟,同門學藝,可是任誰也不知道他竟是個具備陰陽兩性的人妖。
  當他兩都在氣血方剛的青年時,江湖怪俠畢宮弼不幸為她誘惑成姦,且迷戀她甚久。
  待他有所警惕時,其師忽於一個夜裡,自盡而死,使他大感驚異,隨後從黃衫艷口中得知,其師竟也能被她狐媚之術所惑,終至成姦,事後因感無面見人,遂含恨自盡而死!
  江湖怪俠畢宮弼既知此事,那肯放過黃衫艷,可是,他卻非黃衫艷的敵手,反被黃衫艷逼得走頭無路。
  最後為竺瑞青之父竺千峰所救,並將黃衫艷趕出關外?
  十年前,無門島島主龍升天,無意中發現了一種“陰陽無極氣功”,足能抗禦南宮先生威震武林的“摧枯拉朽掌”!
  可是,這種氣功,必須身俱陰陽二性的人方能練,是以,無門島島主龍升天找到了她。
  窮十年的歲日,黃衫艷在這谷中,居然將這“陰陽無極氣功”練成,適纔接了竺瑞青一招“摧枯拉朽掌”果然毫無傷害。
  但她本性難改,見竺瑞青英挺俊美,武功又高,立即又動了淫念色心。
  那知,偏偏在這緊要開頭之際,無門島島主竟差人來了,黃衫艷告之再需半日,方可大功造成,那都是謊言。
  其目的則想與竺瑞青真個銷魂後,再吸收竺瑞青一點純陽真元,可是,來人似乎不肯放過她,隨聽說道:“島主命閣下立刻登峰,為的是要閣下以“陰陽無極氣功”,為一晚輩療治傷勢,請閣下馬上就去!”
  “什麼人受了傷,如此急迫,非我療治不可?”
  “是鬼婆婆沙教主的得意門人,名叫甘茂亭,受的是“摧枯拉朽掌”傷,故此非閣下速來療治不可!”
  竺瑞青聽得這話,又不禁吃了一驚,因為甘茂亭受了他一掌,沒有斃命,已十分驚人,可是跌下那萬丈絕谷,怎會不死?
  其實,他那知甘茂亭並沒跌下絕谷,臨危竟被那崖下的網,掛住了他一只腳,得免於死。
  那二人對話至此,沒聽再說些什麼?也沒見有人回屋來,顯然黃衫艷已被來人邀上雁峰去了。
  竺瑞青此刻,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因為“腹結穴”乃“氣血囊”,此穴被點,縱令本事再大,也無法自行將穴衝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一聲輕笑,道:“哈!青哥,悠閒自在,真舒服啊!”
  竺瑞青一怔睜眼,房門口站著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來的竟是女伴男裝的採虹姑娘,竺瑞青一見又羞又慚愧,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尚幸黃衫艷臨去時為他蓋了一床毛氈,要不他真會羞得無地自容了!
  採虹姑娘見他一臉驚懼慚愧之色,就像是一個貪吃孩子,偷糖吃,被人發覺了般, 呆呆的反令人喜愛。
  於是,她就像抓住了什麼把柄似的,一搖一擺走了進來,她似乎早已看見了室中擺設,但她仍然左顧右盼,隨道:“不錯嘛?還是間十分精緻的香閨,青哥真是艷福不淺哪!”
  他口中雖如此說,笑臉上卻已微泛妒忌之色。
  竺瑞青此刻真是啞子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心中雖感焦灼至甚,俊臉上更是紅如巽血,但卻莫可奈何!
  採虹姑娘見他如此,更認為他是做錯了事,心生愧疚,羞於見她,芳心中立即泛起了一股酸溜溜的難以形容的滋味,情緒更是激動不已。
  只見她緩緩走近妝 ,順手從 上拿起一個玉色小瓶,放在眼前,看來看去,隨又拔起瓶塞,臭了臭瓶中氣息。
  這一切動作,都是那麼毫無意識,顯然她是藉此掩飾芳心中的激動!
  可是,她只嗅了一下,就不禁眉尖微蹩,隨將玉瓶塞好,又放回妝 上,沉默了好半晌工夫,似乎方穩住了激動的心情,隨聽她幽幽的道:“青哥,想是已救得萍兒姐姐出險了吧!是否立即就要和我分手啦,萍兒姐姐又到那裡去了,難道不能讓我見她一面嗎?”
  採虹姑娘說罷,始終沒回過臉來看竺瑞青一眼,她似乎是不願意讓竺瑞青看到她粉臉上,難以掩飾的淒然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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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關外人妖b

  可是,她一等再等,竟沒聽到竺瑞青回音,但是,她又怎麼會想到竺瑞青已被點了穴道,不能開口說話呢?
  採虹姑娘俏臉上已變了顏色,慘白的俏臉上,透著一層青氣,芳心中亦燃起了一陣莫名的怒火。
  她認為竺瑞青縱然是立刻就要與她分手,也不該對她如此絕情,連話也吝嗇對她說一句。
  所謂由愛生恨,愛之深則恨之切,採虹姑娘心念至此,俏臉上一陣鐵青,籠罩著層層的殺氣。
  竺瑞青一見,大驚失色,採虹姑娘武功蓋世,舉手之勞,就可取他性命,這樣不明不白的那才死得 呢!
  瞬息之間,採虹姑娘臉上神色數變,只見她下意識的一幌腦袋,似欲將腦中紛亂的情緒,都給拋到九霄雲外般!
  隨見她俏臉上又泛起了一抹不屑之色,輕聲一笑,一語不發的就朝屋外走去!
  此刻的竺瑞青心中,真是矛盾重重,一方面,他希望採虹姑娘離開,因為他害怕,採虹姑娘一旦得知他受製,拍活了他的穴道,他又會被隱伏在血液中的烈性春藥,迷失了他的理性!
  在這種情形之下,他不知道他將會做出什麼可恥而下流的事來,當然他更害怕沾辱像採虹姑娘這樣一位高華絕俗,而又美麗如九天仙女的姑娘。
  屆時採虹姑娘若是不能了解個中原委,以為他是個下流坯,而對他不利,那時他將死得更 另一方面,竺瑞青又不希望她如今含憤離去,惟恐因此反使她步入歧途,以她這一身驚世武功,勢將使武林中遭遇到萬卻不復的階段,也勢將毀滅了他一切,及至一生。
  再者,有她在身邊,黃衫艷迴轉時,亦不可能再稱心如願的加害於他,黃衫艷縱然再厲害,也決非採虹姑娘的敵手。
  竺瑞青心情起伏,矛盾萬分,不知究該如何是好!其實這時的他,既不能說,又不能動。
  採虹姑娘又豈能任其指揮,採虹姑娘要不走,他想趕她走也不行,採虹姑娘如想離去,他要留也留不住!
  眼望著採虹姑娘的背影,逐漸的遠去,竺瑞青的一顆心胸,險險欲爆炸開來,他開始對那黃衫艷恨之切骨,竟使他陷入這種無邊痛苦的境界。
  他也暗中怨責自己,連日來不該對採虹姑娘過份親近?似這種無情至極的絕決,確使一個人世未深的少女芳心,大受創傷,又豈能受得了!
  可是,誰會知道,這並非竺瑞青有意的呢?
  驀地,採虹姑娘的影子,在房門口停住了,竺瑞青心中又萌起一線希望,希望她不要如此含憤離去!
  不過,他也同時感到害怕,害怕那隱伏在他血液的中,那罪惡的春藥,勢將使他陷入一切不可饒恕的罪名中?
  倏地,採虹姑娘迅速異常的猛一旋身,面對竺瑞青,只見她俏臉上一片鐵青,神情嚴厲至極。
  但一雙美目中卻又閃動著駭人的殺機,但她只一觸到竺瑞青的臉上,殺機頓隱,情淚滿盈,卻聽她淒切切的叫道:“瑞青!你何以如此狠心,我真是這麼不屑一顧的賤女子嗎?瑞哥!你怎麼不說話?你可以打我!罵我!我什麼都能忍受………”
  說著,說著,眼中情淚已如斷線珍珠般,簌簌而落,終於忍不住衝上前去,哭倒在竺瑞青身上。
  採虹姑娘一逕觸碰到竺瑞的身子,頓覺有異,稍一審視,已知就裡!淒苦粉亂的心情,立時為之開朗,當下破涕為笑。
  而且笑得好不嬌甜,卻聽她自言自語道:“我說呢?瑞哥該不會是如此無情無意的人!總不至連話也吝嗇說一句,這才叫做自尋煩腦?”
  訝聲方畢,她立即警覺到目下情況的嚴重,竺瑞青一身武功,何等了得,武林中一流高手,亦非其敵,怎會輕易受製於人?
  採虹姑娘心念甫動,嬌軀一晃,已如一縷輕煙般,出室去了!
  竺瑞青此際的心情,當真是無法形容,驚、喜、畏、懼,要想分也分不清,然而,他這還沒尋到一個頭緒!
  採虹姑娘又如幽靈般,回進屋來了,卻聽她道:“青哥!這究是什麼人的香閨?………”
  採虹姑娘只問得一句,又不禁啞然失笑,道:“我雖有一身武功,卻是少經風浪,欠缺鎮定。”
  說至此,她已為竺瑞青揭起了上半身的毛氈。
  當她發覺竺瑞青竟是裸體而臥時,心頭如小鹿撞般,“咚咚”跳個不停,俏臉上紅一片,當下怔了一怔。
  她那雪白的玉手懸空吊著,始終不敢接觸竺瑞青那健壯的身子,因為這“腹結穴”非同其他的穴,並不是一拍就可以解得了的!
  若是被點過久,更須以內力摧揉,方能使傷者體內氣血舒爽,不至於因為凝結而成傷。
  可是,目下除她以外,再無別人可以為竺瑞青解此穴道,採虹姑娘一想及此,終於無可如何,纖纖玉掌,緩緩的落在竺瑞青“腹結穴”上。
  這時,竺瑞青一顆心,已然跳到喉嚨口了,因為他害怕的事情,眼看即將來到,而他卻無力阻止和避免,他又怎能不心焦如焚,驚懼萬分。
  然而,採虹姑娘雪白的玉掌,按在竺瑞青的身子後,竟久久不動,因為她的玉掌,一逕接觸到竺瑞青的身子,心跳更劇!
  “咚咚”之聲連竺瑞青都可聽到,使她無法斂神靜氣,運功於掌,尤其,她在一觸之際,即感到有一股異樣的電流,透過玉掌,剎時流遍了全身,採虹姑娘立感遍體燥熱不堪。
  她本是個從未接觸過異性的純潔少女,處此深夜,而又是孤男寡女,難怪她不感到羞慚心跳。
  但是,她究竟是個豆蔻年齡,情竇初開的少女,面對著私心傾慕的人兒,她又怎能不動情?
  何況,竺瑞青身子上,所散發出陣陣的男子氣息,這樣,更使她難以自禁,心蕩神馳。
  就在這時,採虹姑娘深情橫溢的一雙美目,接觸到竺瑞青滿含驚懼的眼睛,嬌軀機伶伶打了個寒戰!
  頭腦登時清醒,芳心一凜,趕忙收斂心神,眼觀鼻,鼻觀心,眨眼之間,氣順功顯,纖纖玉手已緩緩推揉。
  她一身功力,早已臻爐火純青,幾達化境,一逕推揉,那消片刻,已將竺瑞青穴道解開。
  竺瑞青方覺氣血通爽,趕忙開口叫道:“虹妹!你快!快………走………”
  他惟恐害人害已,是以趁這剎那間的清醒,叫採虹姑娘盡迷離去,那知,他這“走”字方出口,頭腦頓覺一陣昏眩,本性又復迷失!
  採虹姑娘突然聽到他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那知就裡,還只為有什麼厲害魔頭已然來至屋外,嬌軀一旋,已面對房門口,凝神畜勢以待。
  可是,卻沒感到一絲異樣動靜。
  就在她全神貫注房門口時,驀覺一雙手臂,有如兩根粗鐵條似的,已瘋狂般的牢牢抱住了她的嬌軀。
  她本蓄勢以待,蓋世功力早已遍布周身上下,她只需微一運氣,這兩條手臂縱合真是千錘百煉的純鋼,也要當場斷折,何況是骨肉之軀?
  可是,她究竟是個冰雪聰明的孩子,在這變生倉卒之際,她也不敢魯莽,因為她已想到,縱然是一代魔頭如龍升天,也不能於這眨眼間的工夫,逃過她的警覺,來到她的身後。
  為了謹慎起見,只見他微一吸氣,嬌軀頓若無骨般,從緊抱的鐵臂中滑了出來,回首一看,不是竺瑞青還有誰?
  只見他,雙眼中血絲密布,但卻空洞木然似不識人般,俊臉上更是紅如噴火,赤身露體一絲不掛,已從床上爬起。
  又朝她撲了過來,口中並喃喃的叫道:“我要……我要……”
  採虹姑娘一旦看清竺瑞青這形態,不禁嚇了一跳,領悟竺瑞青適纔叫她速速離去的用意,芳心又驚又痛。
  要走,她此刻還來得及,可是,眼看心中暗戀的情郎,如此情形之下,她又怎能忍心離去!
  這時,竺瑞青撲近身來,採虹姑娘微一晃閃,已自避了開去,可是,她立足未穩,耳聽“噗通”一聲,竺瑞青一似武功全失般,結結實實的摔撲地上。
  採虹姑娘心中好不難過,立即趨前將竺瑞青摻扶起來,卻見竺瑞青已跌得鼻高面腫,牙血汩汩外流。
  採虹姑娘芳心大痛,稍一猶豫,又已被竺瑞青牢牢摟抱住,他似乎已麻木不知痛苦,口中仍一味的叫道:“我要………我要……”
  採虹姑娘見他如此情景,當真是心痛如絞,血淚暗流,已知竺瑞青是被一種烈性春藥迷住了心竅,失去本性。
  如果她冷酷的棄絕了他,也許他將被藥力促起的慾火焚毀。
  為救心愛人於萬一,不得已只好忍痛犧牲,任由竺瑞青為所欲為,一洩情慾!………
  於是乎,一幕續延人類生命本能的狂熱,在這間茅屋中發生了,可是,太過的放縱,對一個冰清玉潔的少女,該是一種極端痛苦的摧殘。
  採虹姑娘嬌婉的呻吟在那狂熱的摧殘之下,羞苦的流出兩行痛淚!
  一陣暴風雨過後,室中一切又恢復平靜,竺瑞青在藥力促起的慾火消失之後,已沉沉的熟睡過去。
  可是,採虹姑娘卻無法合眼入夢,她望著甜睡中的情郎,心中湧起了萬千種滋味,多少可怕的後果,都在她腦際盤旋!
  但她卻分辨不出,這究竟是好還是壞,可喜還是可悲?
  十七年冰清玉潔的身子,一旦白壁沾污,這突然的變故,對一個少女來說,確實是慘酷無比的打擊。
  淚眼凝望著懷中情郎,採虹姑娘說不出是憐!是愛!是悔!是恨!………
  她緩緩伸出滑膩雪白的玉手,輕輕的拂著竺瑞青散亂的頭髮,溫柔至極的將櫻唇湊到竺瑞青的臉上,親了一下,夢囈似的自言自語道:“睡吧!心愛的,醒來時不必為你鑄成的錯誤而感到愧疚,因為這是我願意的,知道你醒來時定然痛不欲生,可是我會在你清醒前悄然離去,雖然這不是我所願意的,但我卻不能使你感到痛苦為難………”
  她自言自語的說著,淚水一滴滴的滾下粉頰。
  淅淅瀝瀝,不知什麼時候已下起雨來了!
  突地,“轟隆隆”一聲巨雷暴起,將狂熱過後,困倦中,安靜甜睡的竺瑞青驚醒過來了。
  睜眼發覺自己睡在芳香四溢的暖床上,身上蓋著毛氈,掀氈下床,方覺身尚赤裸,片布全無。
  竺瑞青用手拍拍自己的腦袋,目光忽然觸到床上點點落紅,心中大吃一驚,強烈的驚恐,使他較快的恢復了清醒,也記起了醒後的一切。
  待他想到採虹姑娘曾來過,且曾為他拍活穴道時,不禁肝膽俱裂,四下一看,室中卻不見採虹姑娘的影子。
  張口欲呼,聲音到了喉嚨口,卻叫不出來,因為他忽然想到,採虹姑娘若是此刻現身,他有何顏面對佳人!
  就在這時,忽聽黃衫艷的聲音遠遠傳來,道:“突然間下這麼大雨,真討厭!”
  竺瑞青一聽,心中大怒,可是倉卒之間卻已來不及穿衣,於是,忙又睡倒,拉氈子蓋住身子。
  他忽然得一個妙計,仍然裝作不能動顫,意欲趁機施以報復,將黃衫艷除去,這樣做雖然有欠光明磊落。
  可是,對這種人,何需顧忌這多!是以,趁此時機,竺瑞青連忙運功調元,恢復功力。
  驀地,疾風盈耳,房門口人影一晃,黃衫老者立身室中,這一次,她那白髮沒從額前垂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臉形。
  只見她芙蓉白麵,峨眉淡掃,肌膚晶瑩,白皙如玉,可不就是那白髮女子嗎?
  黃衫艷一眼見竺瑞青安然躲在床上,粉臉上立即綻開如花般笑容,說道:“我真怕你走了呢?”
  竺瑞青心中恨恨的罵道:“我走!你這人妖要我走,我還不定肯走呢?我豈能不雪此恨?”
  黃衫艷脫去那已被雨水淋濕的寬大黃衫,立即露出羊脂白玉般,美麗的胴體,敢情她就是只穿著那一件衣服,裡面連褻衣小衣都不穿!
  黃衫艷柳腰輕擺,坐在床沿,她似是久曠怨婦般,已急不能耐的一伏身,抱住竺瑞青狂吻。
  四片嘴唇也就剛剛吻合,竺瑞青已忍無可忍,猛一翻身,以閃電般奮快無比的手法,擒住了黃衫艷右肘關節。
  他這突然生變,確使黃衫艷大出意料之外,可是,黃衫艷亦非弱者,心中雖感驚駭,卻不慌亂。
  只見她左掌一翻,竟有如一條軟皮似的,一旋一扭,與竺瑞青相差只不過眨眼間的工夫,也扣住了竺瑞青左腕脈門。
  竺瑞青雖感震驚不已,但他到底事先有備,卻聽他厲聲一笑道:“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隨見他托孥住黃衫艷右肘關節,微一加力,黃衫艷頓覺肘間關節,骨疼欲碎,半身發麻。
  黃衫艷真氣一洩,勁道全失,扣製竺瑞青右腕脈門的手,不自主的松了開來。
  竺瑞青恨聲笑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怎會偷學到我師門絕藝!”
  要知,竺瑞青這擒拿關節要穴的手法,乃南宮先生獨門手法,近身肉搏,最具威力,不但奇奧異常,且辛辣無比。
  只要他微一加力,立可錯斷對方肘間關節,縱然是一等高手,也難有解救之策,因為這等人身筋骨銜接之處,雖是內功精深,也無法運氣相護。
  黃衫艷雖痛得汗水滾流,粉臉慘白,但她仍倔強的罵道:“畜生,你竟敢欺師犯上,哎喲………”
  顯然竺瑞青五指上又加了力,卻聽他冷笑道:“有種的就別叫!”
  黃衫艷咬著銀牙道:“你如此攻人不備,又算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放開手,我們較量較量,當年畢師兄就是我手下敗將!”
  竺瑞青一聽,大感羞辱,真想鬆手和她較量一番,為師雪恥。
  可是,一想不妥,她如今受製無法脫身,一旦鬆開了她的手,豈不正好趁其心願,遂道:“上一次當,學一次乖,你少玩花鎗,趁早說是那裡偷學來的招數!”
  黃衫艷忽發嬌笑道:“我分明是你師叔,何曾騙過你來,我與畢師兄十年師門學藝,武林中老一輩的何人不知,那個不曉,我還可以舉出畢師兄身上一些特症,他胸有三粒硃砂痣,幼年不慣受傷,右腳曾斷去三個腳指,這些事情都是外人所不知道的,而我卻知道得清清楚楚。”
  竺瑞青心中一凜,這確是外人無法輕易獲悉的,就是他師徒二人相處五年,也是偶然的一兩次機會看到。
  至此,他不禁呆了一呆。
  就在他這一呆之際,黃衫艷忽的左掌一揚,猛向竺瑞青右手腕脈劈來!那知,竺瑞青早已有備,五指陡然加力,又聽黃衫艷一聲驚痛尖叫,剛剛揚起的右掌,又軟軟的垂了下去。
  竺瑞青藉機指點肘撞,連點了黃衫艷“玄機”“將台”“腹結”三穴。
  他動作雖快,手下卻極有分寸,並沒使黃衫艷及時暈過去,可是她要想自行解穴逃走,也是萬萬不能!
  竺瑞青鬆開她右肘關節時,順手將她推躺床上,自行將堆置一旁的衣物穿起,尚幸“鐵血旗”、“逍遙扇”各物俱在。
  竺瑞青將衣服穿妥,陡覺腹中飢腸輾號,方想到酒醉至今,已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遂走出房來!尋找食物充饑。
  房外是廳,正是他夜來醉酒之地,對面還有一房,竺瑞青曾見黃衫艷從裡面搬取食物,心想房中定還蓄有食物,遂走了進去!
  剛踏進門,忽見地上側身躺睡著一個女子,渾身水淋淋的,但卻睡在那動也沒動,顯然是被人點了睡穴。
  竺瑞青只看得一眼,就不禁嚇了一跳,因為從裝束上他已認出,此女非白妞即黑妞。
  白妞對他無關緊要,若是黑妞,此事可就不堪設想,因為少林寺的“玉佛合”以及武當派的“劍令”,全都在黑妞手中。
  看她那一身水濕,分明是黃衫艷適纔挾帶回來的。
  竺瑞青抬腳一跨,己來到女子身後,扳過一看,赫然竟是黑妞,只見她雙眼緊閉,睡得正香,嘴角笑意盈盈,嬌媚至極,顯見她還不知已發生變故,正在做著可憐的美夢呢!
  竺瑞青心中大驚,忙拍開黑妞睡穴,只聽她長長的“唔”了一聲,忽地,她似已驚覺一身水濕,“唔”聲倏止,雙臂互抱,突然睜開眼來。
  當她發覺有人蹲在身旁時,也沒看清是什麼人,雙掌齊揮,以手背反擊而出。
  竺瑞青何等樣人?
  縱令黑妞出手再快,也難傷他,只見他身形一躬,人已退出半丈。黑妞趁機一躍而起,美目一抬,已認出是竺瑞青了,心中更感驚駭莫名,雙眼隨掠,竟發覺是個從沒到過的陌生地方!
  耳聽屋外雨聲“淅瀝”,還只道是竺瑞青將她劫來的,芳心不盡悔恨交集,氣憤萬分,卻聽她冷冷道:“枉我對你一片私相傾慕之心,而你竟將我看作下流的淫賤女子,豈不令人傷心斷腸,如果你真想欺侮我,我武功雖不如你,也要拚死力抗。”
  竺瑞青明知她是誤會,但卻沒出言阻止,因為他要從她的話中,探索緣由,結果,她當真是一無所知。
  他遂加以解釋,並告之他是被黃衫艷帶來,如今黃衫艷已被他製住了,在另外一室中。
  黑妞一聽黃衫艷之名,不禁大吃一驚,花容失色。
  竺瑞青隨又接道:“姑娘若是想知來此的理由,可去問黃衫艷,不怕她不說!”
  黑妞聽到黃衫艷之名,早就嚇得呆了,因為這是黑道中出了名的人妖,青年男女無不聞名喪膽,尤其是她,至今究不知因何緣由,被她擄來此地。
  思前想後,黑妞越想越心寒,越想越害怕,錯非有竺瑞青在身邊,她怕不早就嚇昏過去了!
  竺瑞青看她那驚懼失魂的樣子,還只道那兩枚派令丟了,心中也不禁吃了一驚,急急問道:“姑娘!可是那兩枚派令遺失了?”
  黑妞神魂稍定道:“那兩枚派令倒沒丟,不過也沒在身邊,我將它藏在我房中床中一個土坑裡,任何人也不知道,我怕的是那人妖………”
  竺瑞青忙出言安慰,黑妞在竺瑞青的慫恿下,終於隨竺瑞青來到另一室中,可是,當他二人來到室中時,床上已不見了黃衫艷的影子。
  竺瑞青心中大吃一驚,因為黃衫艷被他連續點了三處要穴,錯非有人相救,勢難自行逃去。
  而黑妞則較他吃驚更甚,因為黃衫艷若是被人救走不久,定已聽去了她與竺瑞青的對話,那對他更是不利。
  竺瑞青驚目一掠,見屋後窗子已然洞開,沙沙雨水,從窗外飄了進來,他心知黃衫艷定是打從這扇窗門被人救走的。
  而來人武功也必然十分了得,要不他豈能發覺不到一點聲息。
  黑妞此刻早巳六神無主,茫茫然不知何所適從,忽聽竺瑞青道:“姑娘請放心,我決不讓你受一點委曲………”
  他話沒說完,黑妞已尖聲叫道:“不!我決不能背叛師門,我不希望我師父成為萬惡不赦的人,我一定要設法使她急流勇退,及早回頭,因為她是我姐妹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忘恩負義,我這就回雁峰去,問明其中原因,師父要殺我,我也決不怨她。”
  黑妞毅然說畢,當下即欲冒雨而去,竺瑞青一把抓住他的粉臂,道:“姑娘,你此去兇多吉少,還望三思!”
  黑妞輕聲一嘩,熱淚已盈滿眼眶,隨聽她道:“縱令此去有死無生,我也要再見恩師一面,讓她知道黑妞永不叛她,雖有對她不忠之事,亦是為她老人家未來打算!”
  語音甫落,黑妞一揮手臂,已縱出屋外,冒雨而出。
  竺瑞青眼看她意念如此堅決,也不便強留,他豈能勸人背叛師門,眼望黑妞在雨中逐漸消失的背影,不禁為她暗暗跳心。
  擔心她這一去,再見已是人鬼殊途。
  竺瑞青呆呆的站在門首,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希津津”烈馬嘶鳴之聲。
  竺瑞青一驚,已聽出是那“烏雲蓋雪”寶馬,且正向谷中奔來,竺瑞青眼看雨過天青,忙迎出屋外。
  果見黑馬,如同風馳電掣般進谷來,轉眼已來至身前。
  那黑馬一見竺瑞青,更是嘶鳴不已。
  竺瑞青見黑馬上坐著小黑子,身前還抱著一個十二三歲大,十分清秀的童子,細一打量,竟發覺是那曲劍舟。
  竺瑞青一見此子,就不由想到採虹姑娘,如今不知身在何方!心中一陣陣緊縮抽痛著。
  小黑子尚未下馬,那曲劍舟已一陣風似的飄下馬來,伸手遞上一封書信,卻聽他道:“我師父命我交給你的!”
  竺瑞青一陣錯愕,道:“你師父是誰?”
  曲劍舟一雙圓圓的大眼,轉了兩轉道:“你看了信就知道!何必問!”
  竺瑞青一怔,心道:“好倔強的孩子!”
  不過!他本是倔強至極的人,是以,他非但不惱,反倒具好感。
  接過書信,見封面無字,抽出一看,竟是一筆絹秀而又潦草的字跡,只見上面寫道:“青哥………”
  只看到這稱呼,竺瑞青已意識到是採虹姑娘給他的信,不禁一陣緊張,心中“咚咚”跳個不停,忙連續看下去……
  “青哥!我直待你甦醒後,眼看你功力已復,足能應付一切,方悄悄的離開你,青哥!你不必為夜來之事而感到愧疚悔恨,因為這不是你的錯,雖然這事對我來說,太過慘酷,是我有生以來,唯一遭遇的重大打擊,使我一時間,茫然不知所措,但我決不怨天尤人,也不會恨你,因為你已定親,且深愛你的未婚妻子,我豈能因一己之私,破壞你們的姻緣………
  “青哥!你不必尋找我,其實你要找我也找不到,或許我會離你遠遠的,也或許我隨時都在你身邊,但願你不要以我為念,速將萍姐救出,一心一意的為武林中轟轟烈烈的做一番事業,名揚宇內,我雖然遠在天邊,也會感到安慰。且將日夜為你祈禱平安,虹妹血草!”
  竺瑞青將信看畢,熱淚已流爬滿臉,他想不到採虹姑娘竟有如此舍已為人的菩薩心腸,不禁深為感動,心中更覺愧疚不已。
  忽聽曲劍舟叫道:“噫!你怎麼哭啦!我師父也喜歡哭,你看!我就不哭!”
  竺瑞青抹去淚痕,將信貼心藏好,對曲劍舟道:“你師父?她在那裡?她怎麼沒帶你去!”
  曲劍舟一嘟小嘴道:“我師父走了!不是她不帶我,是我不要跟她,我要跟你和黑哥哥在一起!”
  竺瑞青一愕,道:“為什麼?”
  “因為她是女的!”曲劍舟一本正經的答道:“又愛哭!又沒有馬騎,我不要跟她!”
  竺瑞青一凜,想到採虹姑娘此刻是多麼的悲痛、淒涼,心中又如針在刺般,疼痛不已。
  忽聽咀嚼之聲,十分刺耳,回首看小黑子不知那裡弄來三四只燒烤好的山雞,正在大吃大嚼。
  曲劍舟一見,毫不客氣的撕了半只就吃。
  竺瑞青道:“小黑子!你跑那裡去了?我找了你一天?”
  小黑子裂嘴傻笑,指了指曲劍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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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陰錯陽差a

  竺瑞青道:“小黑子!你跑到那裡去了?我找了你一天?”
  小黑子裂嘴傻笑,指了指曲劍舟,卻聽曲劍舟道:“是師父叫他騎馬帶我去玩,哈哈!這馬跑得好快啊!”
  原來當竺瑞青離開雁峰時,採虹姑娘領著曲劍舟也恰好來到小黑子處,得知竺瑞青已進入雁盪山,準備隨後接應。
  卻因曲劍舟在身邊十分不便,遂著小黑子帶著曲劍舟騎馬玩耍,她則一人進山!不巧,竺瑞青互相錯過,而小黑子與曲劍舟,一跑就出去數十裡地,是以竺瑞青一時找不到他。
  三個人正在分吃那些山雞,忽聽谷外傳來聲聲厲嘯,且聽一人引吭叫道:“姓竺的小子,這次你跑不了啦!”
  竺瑞青一驚,忙關照道:“小黑子!你照顧小弟弟!一切由我應付,來人若多,你就護著他騎馬突圍,我過後再來找你們!”
  忽聽曲劍舟道:“誰說我小!我才不要人照顧呢!你們不走我也不走,我最喜歡打架!”
  竺瑞青一愕,回眼看他小小年紀,雙眼中稜光一閃閃的,眉宇間竟透著層層殺氣,心想此子日後殺孽必定十分駭人!
  心念未息,忽聽風聲颯然,“搜!搜!搜!”葉林中一連落下數條人影,為首的竟是那愛鳳妖婦。
  身後緊隨著白妞姑娘,千山一老,還有一位十分醜怪的紅衣老婦。
  只見她手執烏藤枴杖,雙眼開合間,精光燦燦,相貌雖醜陋不堪,卻自有一股懾人 儀,令人不寒不栗。
  竺瑞青一見這紅衣老婦,已揣想到很可能就是那名震大西南的幽靈教教主鬼婆婆沙素靈,心道:“這些惡魔一個個全都到齊了,若能於這雁盪山中一舉將這些魔頭制服,使彼等改邪歸正,江湖上自會太平一段時候。
  只可惜,目前人手不足,實難與彼等抗衡,尤其是那無門島島主龍升天,其武功之高,實在驚人,與其單打獨門,還不定鹿死誰手!”
  竺瑞青沉思中,已聽到那愛鳳妖婦淫蕩的一笑道:“我們又見面了,今天廢話少說,開門見山,坦誠公布,請問閣下是說文呢?還是說武?”
  竺瑞青微一沉吟,道:“何謂文武?”
  愛鳳妖婦眉眼一笑道:“文者!我們以口交易談條件!武者,我們動手過招分高下,不過,老婦建議閣下還是談談交易的好,因為那馬家姑娘現在我們手中,只要高興,隨時可將她置於死地,一點也不留情。
  要說打鬥嘛!我們人多勢眾,閣下自非敵手,若是不識抬舉,冀圖僥倖,那是自尋死路。”
  竺瑞青除了擔心萍兒的生命外,別的任何也不怕。
  可是,實如愛鳳妖婦所說,萍兒隨時都可能有性命的危險,就像是一個人的咽喉要穴,被敵人鉗制住,連氣也透不過來,只得任人隨意的擺佈,竺瑞青遂忍氣吞聲的道:“什麼樣的交易,何妨說來聽聽!”
  愛鳳妖婦自以為一箭射中了竺瑞青的製命傷,洋洋得意的嬌狂一笑,道:“條件有二,任閣下選擇一條,其一:無門島龍島主認為天下武功,萬流歸宗,自應排除門派歧見,結盟合為一家,龍島主武功蓋世,聲望俱尊,應為盟主,希望閣下能捐棄成見,與我們合作,造福武林。”
  竺瑞青一聽,心中不禁想笑,以他們這種行為,居然厚顏美其名,造福武林,真使人聞之欲嘔三日。
  邛睞山中,他身受南宮先生授藝兼授命,豈能與這般黑道魔頭,同流合污呢?遂道:“願聞其二!”
  愛鳳妖婦見他不答應,稍感意外的又笑道:“當然,人各有志,龍島主胸懷豁達,寬宏磊落,自不會強人所難,不過,龍島主曾親口認命,無門島雖無門,但卻隨時歡迎閣下駕臨。
  而第二條,就是請閣下將少林寺的“玉佛令”及武當派的“劍令”,換取馬家姑娘一命,保證日後決對不再侵犯她。
  而她與甘賢姪的一段婚約,從此也一筆勾梢,如此優厚的條件,相信閣下總會答應吧!
  再說此二物對閣下毫無用途,留它則甚,不如將它換取心愛之人的自由,情理兩方面都說得過去,豈不甚好!”
  竺瑞青一聽,這條件也不能答應,這兩枚派令,對他一時雖無大用,但卻足可顛覆少林與武當兩派,甚至於毀滅。
  換句話說:整個江湖武林亦將因此淪於魔道之手,水無寧日,他豈能因一己之私,做此不仁不義,為害武林的事,那與他變節投身無門島主的門下,又有什麼區別呢?
  於是,竺瑞青絲毫不加考慮的回絕道:“這兩個條件,在下都不能答應,你們愛怎樣辦,就怎樣辦!”
  愛鳳妖婦萬沒料到竺瑞青竟一口回絕,神色微一變道:“閣下就不顧馬家姑娘的生死嗎?她或許還會遭遇到難以入目的污辱,要死不能,屆時恐後侮莫及矣!”
  竺瑞青心中一凜,眼前就像已看到馬萍兒涕淚滾流,跪地哀號叫道:“請你們不要這樣對我,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竺瑞青心痛如絞,肝腸寸斷,驀地引吭一聲長嘯,如龍吟,如鳳噦,聲震山谷,響澈雲霄,林木為之沙沙不已,頓時衝散眼前幻影,隨見他那怒目圓睜之時,厲聲的喝道:“馬家姑娘若有絲毫傷痛,你們等待著我的懲罰,你們若敢將她害死,我要你們所有的人扺命!”
  愛鳳妖婦柳眉一軒,雙眼中殺機頓現,一聲嬌叱,罵道:“不識抬舉的東西,你如今已是甕中之鰲,自身難保,還敢滿口狂言,大言不慚!”
  竺瑞青眼看身前四人,愛鳳妖婦本是手下敗將,白妞與千山一老,根本不屑一顧,只有這位紅衣老婦,不知底蘊。
  可是,縱然四人聯手,他也不懼。
  忽然愛鳳妖婦撮唇一啃,啃聲尖厲,十分刺耳,啃聲未息,立聞谷外以及前後山壁間,厲嘯頻傳,此起彼落,威勢駭人已極。
  嘯聲未落,林中已見人影晃動,接著茅屋後也聽到了衣袂風聲,也不過轉眼之間,前後左右已同時出現了三數十人。
  論年紀老少不等,但卻一個個精氣充沛,行動敏捷,一看就知全非庸手,愛鳳妖婦此來,似已糾合了數起人馬,傾全力來對付竺瑞青般!
  對方來勢,雖然如此驚人,竺瑞青依然氣定神閒,臉上竟無絲毫驚懼之色,因為他雖說不一定就能穩操勝算,可是要想逃走還怕不能嗎?
  而且,身旁還有個小黑子,雙膀神力,蓋世無雙,一條鐵棒,威猛無儔,千軍萬馬之中,他也能殺進殺出,何況這區區之數?
  惟一使人擔心的,就只那個童子曲劍舟,雖知他功力不弱,此刻究竟非同兒戲,竺瑞青不禁回首打量了他一眼。
  卻見他眉飛色舞,瞼上滿布歡喜之色,竟找不到一絲驚懼之容,竺瑞青心中忖道:“越是如此,越使人擔心!”
  忽見曲劍舟懷中凸凹不平,突出如丘,像塞了什麼東西,竺瑞青又不由感到詫異,忖道:“莫不是吃乘的山雞,他捨不得丟棄,給塞在懷裡?”
  這時,曲劍舟已發覺竺瑞青在注視他,遂朝竺瑞青扮了個鬼臉,笑道:“白哥哥,你不用為我擔心,這些個兔崽子,我一個也沒把他們放在眼裡,不信你等一下看!”
  竺瑞青一愕,道:“你怎麼叫我白哥哥?我又不姓白?”
  曲劍舟稚氣的小臉上一熱,指著小黑子道:“他黑!我叫他黑哥哥,你白!我當然也可以叫你白哥哥,有什麼不對嗎?”
  竺瑞青一時竟被他說得笑了起來!
  愛鳳妖婦見竺瑞青忽然回身,若無其事的與一個童子說笑,竟視他們這數十人如無物般,這個污辱實使人難以忍受,不禁一聲嬌叱,怒罵道:“好小子,你究竟打定主義沒有!”
  竺瑞青聽到愛鳳妖婦的聲晉,忽然記起曲劍舟的婆婆,二鳳之一的“靈鳳”,遂忙問道:“小弟弟,你婆婆呢?”
  曲劍舟聞問,臉色立即沉了下來,道:“婆婆!她………她走了!”
  一語未畢,熱淚已盈盈欲滴!顯然他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
  竺瑞青忽然轉身指著愛鳳妖尋道:“小弟弟!你認識她嗎?”
  曲劍舟疑惑的搖了搖頭,卻伸出小手臂,指著愛鳳妖婦後的白妞,結結的道:“我認識她………可是她永遠也不認識我。”
  竺瑞青心中一愕,突聽身後暗器破空之聲,疾射而至,竺瑞青對這種雕蟲小技,自是不放在心上。
  忽見曲劍舟小手一揚,一顆姆指頭大的圓石子,已從曲劍舟兩指間彈了出去,且聽他罵道:“不要臉的糟老頭,你想幹什麼?”
  竺瑞青掉首一看,來的竟是一把銀亮的匕首,可是,卻被曲劍舟一顆石子,擊個正著,雖沒能將匕首當場擊落,卻已將匕首擊得歪過一邊,斜飛而墜。
  竺瑞青見此,大感欣慰,心情不禁為之一寬。
  他不是為曲劍舟指上的功力,以及眼力之快準感到欣慰,而是曲劍舟的機智,使他大感寬慰。
  因為從他的罵聲中,顯然是誰偷施暗算他都看到了,就憑這點機智,再加上他那一身武功,自保足足有餘。
  當然,武功高如愛鳳妖婦或已極負盛名的一流高手,也不至對一個稚齡童子痛下毒手。
  愛鳳妖婦見他愛理不理,那裡容得,不由怒氣勃發,“鏘”的一聲,抽出青虹寶劍,劃空一劈,怒叱道:“畜生!你既是自取滅亡,可怨不得老婦手下無情啦!”
  竺瑞青展顏一笑,輕鬆悠逸的道:“妖婦!老鼠上天秤,你不秤秤,重不逾四兩,大話連篇,真使人為之捧腹!”
  愛鳳妖婦何曾受過這等冷嘲熱諷,青虹一抖,就欲撲出,忽聽那紅衣老婦道:“愛鳳姑娘何須親自動手,待老婦為姑娘將此狂賊拿下!”
  愛鳳妖婦早就嘗過竺瑞青的滋味,怎不知厲害,此來不過倚仗人多勢眾,方敢作威作福,一聽紅衣老婦要搶先出手,她是求之不得,但她仍道:“教主出手,自是手到擒來,愛鳳為你掠陣!”
  筆者按:此紅衣老婦確是幽靈教教主鬼婆婆沙素靈,她乃三妖之首,武功也比魁梧老婦白素蓮,鉤鼻老婦應素貞高出許多。
  尤以陰陽功“幽靈指”黑道稱霸,威震大西南,掌中烏光閃亮的枴杖,一百零八招的“盤龍杖法”,更是神妙詭譎,威厲無比,武林中罕遇百合的對手!
  三妖之名,雖在“二鳳”之下,可是她的一身能耐卻較之“愛鳳妖婦”有過之無不及的。
  是以,她對“愛鳳”妖婦表面上十分謙恭,暗中卻從沒將她放在心上!
  此刻,她何以要搶先出手呢?
  原因是她從竺瑞青悠閒逸致的神情中,已看出竺瑞青有抽身而退的意向,“愛鳳”妖婦一逕出手,而未能將竺瑞青及時擒住,而被他突圍逃走,豈不前功盡棄,且連她的名氣也大大受損。
  是以,她自得親自出馬!
  紅女老婦 幽靈教教主鬼婆婆沙素靈,手執烏光閃亮的枴杖,巔巍巍的移前兩步,面對竺瑞青道:“閣下可是誘拐老婦愛徒的媳婦,而又專與黑道中人作對,那南宮老匹夫的嫡傳門人嗎?”
  竺瑞青一聽對方開口,尖酸刻薄,且辱及授藝恩公,不禁氣湧加山,火焰高冒,但他卻冷靜的抑住,以牙還牙的道:“閣下可是幽靈教中鬼首,人稱鬼婆婆,而又專事為害武林的妖婦沙素靈嗎?”
  鬼婆婆萬沒料到竺瑞青辭鋒這般銳利,絲毫不肯吃虧,不禁呆了一呆。
  隨即發出一聲狼 鬼哭般的駭人怪笑,令人聞之毛骨悚然,不寒而慄,尚幸這怪笑及時煞住,要不那童子曲劍舟,就得遭受一次痛苦的煎熬。
  卻聽她笑畢,道:“閣下辭鋒之尖銳,實為本教主平生僅見,只不知武功是否也如此尖銳,性情是否也如此尖銳,可敢與本教主單打獨門,不死不休?”
  竺瑞青聞言,也發出一聲朗朗長笑,只是他那笑聲中,卻是那麼安祥和藹,聽不出一絲殺伐之氣!
  隨聽他道:“教主笑聲陰毒,實為少爺生平罕聞,只不知教主的武功,是否也如此陰毒,心腸是否也如此陰毒,有將整個武林都毀滅的毒心?”
  鬼婆婆見他似有意揶揄,避免正面作答,不禁大怒,手中烏光閃亮的枴杖,隨意一頓,入土盈尺,隨道:“閣下若是一時胡鬧,莫怪本教主要違背武林道義,而要以多為勝了!”
  竺瑞青朗聲一笑道:“這麼說,教主是決不用別人幫忙了?是嗎?”
  鬼婆婆卑賤不屑的一笑道:“自然,對付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何需別人幫助!”
  愛鳳妖婦一旁聽得大急,她深知竺瑞青武功精深,非常了得,那肯容鬼婆婆涉險,忙叫道:“沙教主,我們現在佔了絕大的優勢,你千萬別中了這小子的圈套!”
  鬼婆婆醜臉上泛起了異樣孤傲之色,自命不凡的道:“你忘了本教主五年前曾獨上邛崍,尋找那南宮老匹夫嗎?那時本教主只道那老匹夫命短,早已與鬼為伍,豈知他竟是膽小畏懼,龜縮不出,面對那老匹夫的一個弟子,本教主說句大話,不出百招,定要將他斃死在杖下!”
  竺瑞青聽得不怒反笑,哈哈笑畢方道:“教主既有這等信心,何妨另約時地,一決勝負!”
  鬼婆婆雙目一睜,兩道陰森森,寒電般的目光,憤怒的盯在竺瑞青臉上,厲聲的暍道:“你竟敢不信任本教主?”
  竺瑞青笑道:“小可並非不信任教主,而是不信任別人!”
  鬼婆婆仰首一嘯,叱道:“諸位請了,本教主現與這位小子作生死拚搏,任何人不得出手相助,若是違背本教主之言,屆時莫怪翻臉無情!”
  說畢,拔起枴杖一橫,道:“小子,放心動手吧!”
  竺瑞青懷中取出“鐵血旗”一抖,立覺紅光暴閃,耀眼生花,道:“教主請!”
  鬼婆婆見他抖出的“鐵血旗”,竟是當年南宮先生威震武林的兵刃,心中也不禁微微一怔。
  隨即一聲怪嘯,揮杖疾撲,杖出卷地生風,厲嘯驟起,勢若雷霆疾發,威猛至極。
  竺瑞青見她來勢兇猛,卻也不敢怠慢,血旗一揮,頓時紅光暴漲,怒卷而出。
  只是,雙方甫接一招,具都一凜,已知對方確非好相與,不得不各自全神貫注,使發渾身絕畢,全力搶攻。
  剎那間,二人已展開了一場激烈無比的惡戰,但覺杖影如山,烏光籠罩,旗影搖紅,飛舞如虹,厲風驟嘯,異常刺耳。
  場中沙飛石走,樹葉滿空飛舞,數丈方圓,潛力激盪,寒風刺骨,確是一場武林罕見的惡鬥。
  一旁的愛鳳妖婦,雖知鬼婆婆武功確有獨到之處,究竟放心不下,聽到鬼婆婆告誡餘人不得相助,心中已暗打主意。
  待二人全神貫注打得難解分時,忙對白妞咕嚕幾句,立即揮劍撲向小黑子叫道:“臭黑炭,三仰峰下一戰,勝負未分,我們再來比過!”
  小黑子那知其別具用心,當下揮舞開鐵棒,又與妖婦另起戰火,展開拚鬥。
  曲劍舟眼看白哥哥黑哥哥全都與人動上了手,且殺得十分激烈,不禁心癢難煞,忽聽有人輕喚道:“小弟弟!這廂來!”
  曲劍舟回首一看,見喚他的竟是滿臉妖邪的白妞,且正在向他頻頻招手,稍一遲疑,又看了竺瑞青與小黑子一眼,方緩步走了過去,還差丈來遠就站住了,一臉稚氣的笑道:“姐姐!你叫我幹嘛?”
  白妞見他稚氣未除,似一無所知般,遂笑道:“小弟弟!姐姐帶你去玩可好?”
  曲劍舟天真的歡叫道:“好呀!上那裡去玩?”
  白妞朝谷外一指道:“到那邊去,我再告訴你!”
  曲劍舟道:“不能給別人知道嗎?是我們二人玩嗎?”
  白妞粉瞼一紅道:“小弟弟!你來了就知道啦!”
  說著,她已移步朝曲劍舟走去,曲劍舟就像絲毫不懂厲害般,仍然站著笑道:“我不會玩,你找別的男人不好嗎?”
  白妞此刻已走到他的身邊,牽起他的小手,道:“來吧!小弟弟………”
  一語未畢,突地“哎喲!”一聲痛呼,呼聲未已,雙手又已掩住面門,驚聲慘叫,另見她玉腕上,血肉模糊,指縫間更是鮮血汩汩而流。
  敢情,曲劍舟他那是一無所知,他是故意裝傻,存心要她好看。
  原因是前些時,他與婆婆“靈鳳”一起時,曾被白妞跟蹤過一過時候,靈鳳雖沒告訴他為了什麼,但卻領著他四處隱藏、逃避,是以他對白妞恨之切骨。
  那時,他是一個污穢滿臉的乞兒,如今是一個眉目清秀的童子,而且又是與竺瑞青在一起,白妞作夢也想不到會是他。
  而劍舟在白妞招呼他時,心中已暗暗打定主義。
  就在白妞要牽他的小手的剎那,曲劍舟出其不意,一把抓向她的手背玉腕,他指甲甚長,這一抓連皮帶肉都抓下來了,緊接著小手一揚,一穎石子,電射而出。
  白妞本已又驚又痛,相去這近,那裡還閃避得開,竟被那石子擊中鼻樑,只打得她粉鼻骨碎血流,痛澈心肺,哀聲慘號不已。
  曲劍舟一招得手,早巳躍退尋丈,恨聲罵道:“賊丫頭,你也有今天,叫你嘗嘗小爺的厲害!”
  訝畢,小手連發,一連又彈出十數粒石子,原來他懷中滿滿的全是石子。
  白妞雙手掩面,本無法閃避,驀地一陣厲風,將那十數粒石子全部刮飛,隨見人影一晃,白妞身前已站著那顴骨高聳,須發斑白的千山一老!
  曲劍舟一見大怒,罵道:“老狗,你活膩了嗎?”
  千山一老怒暍一聲,罵道:“小畜生,你找死嗎?你再敢罵一句,老夫就要你的小命!”
  曲劍舟道:“憑你也配,小爺偏要罵,老狗!老狗!老狗!………”
  千山一老一聽太怒,隨手劈出一掌,曲劍舟一看,就知他沒使全力,逐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直待掌風逼近,方猛一旋身,那掌風立被他怪異的動作,旋散開去,剎時無影無蹤,卻聽他駭聲狂笑道:“老狗,你給我扇風嗎?好涼快啊!”
  千山一老惱羞成怒,雙掌一掠,縱身撲了過去!曲劍舟回身就跑,轉眼間已躲到一株樹後,笑朝千山一老道:“老狗,我們來捉迷藏,有種就來,沒種就滾開!”
  忽聽白妞怪叫道:“捉住他!捉住他,姑娘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
  竺瑞青與鬼婆婆一場惡戰,先時全都心神貫注,拚鬥得極為猛烈,雙方盡展渾身解數,互相搶攻。
  但卻始終維持不上不下之局,誰也別想佔到半分便宜。
  可是,白妞的一聲慘痛尖呼,卻使鬼婆婆心中一怔,但是緊接著曲劍舟的話聲,使竺瑞青心中為之一凜,而曲劍舟初生之犢不畏虎,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氣概,更使他感到驚駭萬分。
  當他發覺小黑子,亦已被愛鳳妖婦纏上二父上了手,就知要糟,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不迭,忙叫道:“小黑子……”
  那知,他這一分神,立覺鬼婆婆枴杖上威勢驟增,盤、掃、劈、打,一招一式,無不帶著強猛駭人的罡氣煞風,眨眼間,已將他逼退尋丈!
  鬼婆婆一聲傑傑怪笑,驀地,騰身一縱,爬空三丈,身如大雕般,猛一轉拆,枴杖揮舞,挾泰山壓頂之勢,直罩而下,烏光電閃,數丈方圓內,全都籠罩在凌厲無邊的杖風之下。
  竺瑞青一見杖影如山,直罩而下,不禁大吃一驚,他萬料不到這位紅衣老婦枴杖之上,造詣這深。
  此刻要避,勢已不及,一個不巧或將更慘,只得一咬牙,猛提真氣,血旗一揮,施展開旗招絕學,“八方風雨”,以全力硬接鬼婆婆一招!
  他這招“八方風雨”,乃是守中絕招,施展開來,只見四面八方,全是血光旗影,立將身子全都掩蔽住,使人有頓失對方所在之感。
  鬼婆婆突見他旗影中藏身,心中也不禁一怔,但聽她陰惻惻的一笑,忽然騰出一手,曲指連彈,竟施展開黑道稱霸,武林中聞名喪膽的“幽靈指”。
  只覺一縷縷陰風勁氣,方始彈出,驀覺一道耀眼刺目的血影,從密加紅雲似的血光中,驚虹電閃似的暴射而出。
  直透的如山杖影,電光石火間,只覺虎口一痛,烏光枴杖險險脫手而飛,心中一凜,身子已然及地,定晴一看,烏光枴杖已被竺瑞青“鐵血旗”卷住,二人不過尋丈之隔。
  她那想到,就在她謄手以幽靈指襲敵之際,杖上威勢已然大減,竺瑞青雖隱身旗影中,卻隨時都準備著變招襲攻。
  這正是他師門無雙藝業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的唯一無上心法,是以就在她杖上威勢一頓之際。
  竺瑞青已拿 準時機,突然施出一招“血旗飛虹”,只一招,霎時突破漫天烏光杖影,反將枴杖卷住,雙雙落下。
  鬼婆婆陰毒無比的“幽靈指”,肆無憚忌的猛烈襲出,她自以為竺瑞青除了棄旗抽身躍退外,實無他途。
  可是,竺瑞青一旦失去“鐵血旗”,無疑斷其一臂,鬼婆婆豈不穩操勝券。
  她這加意算盤剛剛打妥,忽見竺瑞青左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把“玉骨逍遙扇”,只見他“刷”的張了開來,左扇右擋,那一縷縷陰風勁氣,絲毫傷他不及!
  忽見竺瑞青俊臉一沉,厲聲暍道:“原來你們竟使用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
  鬼婆婆一楞道:“什麼手段叫做卑鄙無恥的手段?”
  竺瑞青遙逍扇,朝葉林一指道:“你看,這還不算卑鄙無恥嗎?”
  鬼婆婆回首望去,卻見那童子正被二名二十歲上下的勁裝青年追趕著。只是那童子極為乖巧、靈活,別看他小小年紀,輕身提縱術,居然十分了得。
  只見他在葉林中,迅若狡搜,捷若靈猴,忽如那鷹隼凌空,時如水蛇遊走,左穿右繞,那兩勁裝青年,一時間竟拿他莫可如何!
  且聽那童子,不時發出一兩聲驕狂笑聲道:“捉不到!捉不到!嗨!你這一手叫什麼?鬼手抓屎嗎?真是飯桶!欸!你也是個笨蛋,這叫做烏龜抓沙嗎?”
  那兩名勁裝青年被他連損帶罵,氣得半死,逐漸的改追捉為追擊,一旦接近即出掌猛劈,竟欲將童子立斃於掌下。
  只是,那童子何等刁鑽乖巧,他始終不與二人正面為敵,但卻不時的抖手發出三五顆石子。
  而每一顆石子勁道都十分凌厲,使二人也不得不稍加防範,這麼一來,兩人是臉紅脖子粗,為之氣短!
  鬼婆婆一見,氣怒萬分,不禁一聲冷笑,轉臉朝三丈外一位身著華服,又矮又小,年約五旬的枯瘦老人道:“齊天叟,你教出的二個寶貝徒弟,連人家一個稚齡雛兒都對付不了,你不覺害臊嗎?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那齊天叟此刻臉倒不紅,而是一片鐵青,事實上他差點沒氣得吐血,他何嘗沒看到兩個愛徒被曲劍舟 這十二三歲大的童子,要狗熊似的,逗得不亦樂乎!
  但他卻不願意喝止,而希望二人能將那童子一掌劈了,多少總可挽回一點顏面。
  豈料,人算不如天算,弄巧成拙,反被鬼婆婆當眾羞辱一頓,他本是鬼婆婆麾下,獨當一面響噹噹的風頭人物。
  這麼一來,他這張老臉,那裡還放得下,只見他皮包骨的瘦臉上,剎時嚴霜密布,冰冷冷的叫道:“志清!崇明!你二人過來!”
  那兩名勁裝青年,一名李志清,一名張崇明,二人此刻似乎剛摸清了曲劍舟的身法路子,逐漸的已將他逼住,眼看就可以一洩心頭憤恨。
  忽聞齊天叟的呼喚,二人心中還在埋怨,師父不該在這個時候,將他二人喚住,正準備不顧一切,先將小鬼劈了再說。
  猛聽一聲厲喝:“畜生!你二人嫌命長嗎?”
  二人心驚回首,一見齊天叟臉上的神色,就知不妙,那敢怠慢,急急縱回,雙雙跪倒齊天叟身前。
  二人口中,剛叫得一聲:“師父………”
  齊天叟雙掌齊出“劈劈拍拍”,每人賞了四個耳光,只打得二人牙落血流,發昏章第二十一。
  接著,齊天叟一人一腳,將二人踢得連翻帶滾,跌出兩三丈遠,爬起來全都成了跛子。
  齊天叟咬牙罵道:“你二人從今後,誰要再叫我一聲師父,我就要你們的狗命,趁早給我滾,滾,滾,滾得遠遠的!……”
  二人一聽心膽俱碎,魂不附體,那敵放半個屁,一跛跛的出谷去了,甚至連頭也沒敢回。
  曲劍舟見此情景,心中毫無歉疚之感,卻反縱到齊天叟面前,指著齊天叟,厲驚罵道:“你這瘦皮老狗,小爺正玩得起勁,你偏偏跑出來搗蛋,大概是你這瘦皮老狗骨頭賤,也想嘗嘗小爺的滋味吧!”
  齊天叟此刻,痛極恨絕,正感沒地方出氣,一見曲劍舟敢來招惹他,心中大喜,遂奸險的一笑,道:“好呀!我來陪小哥玩玩!”
  齊天叟語畢,驀地曲指一彈,立有一縷陰風勁氣,朝曲劍舟射去。曲劍舟見他不經意的一彈,那知厲害,竟又施展那記怪招,晃身一旋。
  齊天叟的“幽靈指”,雖不如鬼婆婆的功深勁足,可是曲劍舟卻也承受不起,就是武功高如殉難的美髯翁,也曾因疏忽傷在他的幽靈指下。
  不過,曲劍舟所施展的這記怪招,乃當年黑道稱 的一代妖後“靈鳳”的救命絕招之一,自非等閒可比,居然也被曲劍舟練得幾分火候,猛然一旋之下,竟也將襲來的陰風勁氣,旋盪開去。
  曲劍舟雖僥倖將陰風勁氣旋開,一個身子卻像跌入了萬年冰穴中般,機伶伶的打了個寒戰!心中大吃一驚。
  齊天叟見他居然未曾傷在他這“幽靈指”下,心中也不禁驚訝萬分,指上又加了幾分真力,連連彈出。
  曲劍舟此刻那敢再輕易嘗試,急急晃身避閃,只是齊天叟對他恨之切骨,豈容他輕易逃走,指隨身動,連續彈襲!
  曲劍舟縱到左,陰風勁氣立即射到左,他躍到右,陰風勁氣射到右,竟將他牢牢逼住!
  曲劍舟縱高躍低,就像只猴子在要猴戲似的,但卻沒法逃出兩丈方圓的範圍,不禁使他大為驚恐,正欲高呼求援!
  無意間回首一瞥,卻見竺瑞青與紅衣老婦,旗杖相連,雙雙跌坐地面,臉上神色肅穆至極,頭頂上更冒起了三尺來高,如雲似霧的蒸蒸白氣,分明是各以內家真力,作生死的拚搏。
  竺瑞青處此敵眾我寡的情勢下,他怎會如此輕率的,與鬼婆婆的賭鬥內家功力呢?這豈非自取滅亡?
  原來,這是鬼婆婆欺他年幼,雖是藝業非凡,功力方面,定然不及他數十年所修的來得精純。
  適纔,鬼婆婆曾誇下海口,百招內,要將竺瑞青傷在杖下,可是,一場惡戰,實已超越百招。
  屆時,竺瑞青若拿話擠她,她也下不了臺。
  是以,她在向齊天叟說完話後,趁竺瑞青不備,而旗杖又未曾分開之際,忙提氣運起數十年所修,精純充沛的內家真力,從枴杖上逼了過去,想在這方面,將竺瑞青置於死地。
  一個人的內家功力,如若已練臻爐火純青,登堂入室之境,一遇外力,自然生出反抗之力,外力越強,抗力也越大。
  竺瑞青那想到鬼婆婆如此陰毒,突然來這麼一手,剛剛驚覺不妙,雙方內家真力,已牢牢的相互吸住。
  這時,竺瑞青欲待臨危剎勢,又那裡還來得及,除非他忍痛受一點內傷,或許能及時揮旗,震飛對方枴杖,要不,他只有棄旗抽身。
  可是,在這種電光石火間的情勢之下,又那裡有他選擇的餘地,只得提氣運功,冒險與鬼婆婆一拚。
  曲劍舟自幼追隨一代妖後靈鳳習藝,懂得這種純功力的生死賭鬥,一點驚擾不得,他又那裡還敢出聲求援!
  眼看他身陷險境,黔驢技窮,已然危殆萬分。
  忽聽正與小黑子對敵的愛鳳妖婦,發出一聲淫蕩至極的浪笑,笑聲忽高忽低,迴腸盪氣,柔靡婉轉,令人不自覺會憶起男女間雲雨巫山之事。
  鬼婆婆神色肅然,一似毫無所覺。
  然而,竺瑞青新遭慘變,初嘗甜頭,無疑燕爾新婚,他這時就有點消受不了,只見他臉上神色,忽憂忽喜,倏紅倏白,額頭鬢邊,汗落如雨,頭上加雲白氣,亦逐漸稀薄,緩緩散了開來!
  愛鳳妖婦這一笑,本就是針對他而發,一見湊功,不由大喜,當下更是浪笑不止,且越笑越淫邪!
  小黑子生性愚魯,本不知愛鳳妖婦為何發笑,可是,見她笑時,擠眉弄眼,妖形怪狀,而笑聲又異常刺耳。
  小黑子越看越厭惡,突發 勁,手中鐵棒一緊,呼呼呼一陣猛攻。他對付愛鳳妖婦,本就沒使全力,如今含怒猛攻,只七八招工夫,已將愛鳳妖婦逼得手足無措,笑聲頓止。
  這真是險而又險,只要被她繼續笑上片刻,竺瑞青定要傷在鬼婆婆手下不可,甚至因此一命嗚呼,含恨而死。
  她這笑聲一止,竺瑞青頭頂的蒸蒸白氣,又復逐漸凝結如雲,臉上神色亦已恢復原有的平靜。
  愛鳳妖婦眼看功敗垂成,心中好不惱怒,可是,小黑子鐵棒招數,威厲無倫,竟使她無計可施。
  驀地,曲劍舟被齊天叟的“幽靈指”,逼得氣急敗壞,險象環生的情景,竟被愛鳳妖婦看到。
  愛鳳妖婦心念一動,忙叫道:“臭黑炭,你瞧瞧那小子,快沒命了!”
  小黑子回首一瞥,當場驚駭魂飛,忙拋下愛鳳妖婦,一聲如雷大喝,撲前去搶救曲劍舟。
  愛鳳妖婦一揮手,叫道:“上去幾位,將那臭黑炭困住!”
  隨聲立見七八條人影,縱前將小黑子與曲劍舟圍住。
  小黑子神力蓋世,鐵棒招數,威猛精奧,一身先天混元氣功,刀槍不入,別說這七八個人,再多上十倍也不懼。
  只見,曲劍舟此刻早已精疲力盡,一遇救援,他就是連站也站不住了,小黑子一把將他挾在肋下,獨臂揮舞著鐵棒,往谷外衝去!在這個時候,他似乎又記起了竺瑞青的話,竟將竺瑞青一人拋下。
  愛鳳妖婦一見,正中下懷,心花怒放,立即又發出那撩人心神,銷魂盪魄的淫邪浪笑。
  竺瑞青輿鬼婆婆這種睹鬥,全憑丹田一口真氣,硬折硬拚,絲毫取巧不得,比兵刃相拚,還要凶險百倍。
  任何一方,只要稍一分神,便要給對方的內力,趁虛而入,輕者震傷內腑,重者當場送命。
  竺瑞青年輕力壯,氣足神健,採虹仙島上又曾得遇罕世奇緣,功力本較鬼婆婆略勝一籌。
  奈因夜來為人妖黃衫艷所害,酒後誤飲烈性春藥,與採虹姑娘一夜纏綿,精、氣兩方面都遭受損失,而又未曾復原,是以僅能與鬼婆婆拚個不相上下。
  二人經約半個時辰的比試,雙方都已心頭滾熱,汗透重衫,竺瑞青適纔經愛鳳妖婦一擾,已露敗象!
  尚幸小黑子誤打誤撞,將他救了,方免於難。
  如今,愛鳳妖婦二次發笑,竺瑞青就知要糟,可是這時,二人恰好已進入緊要關頭,誰也不能退讓,除非同時化勁,否則必有一方受傷。
  雙方內家真氣,如膠似的互吸著,竺瑞青此刻縱然想認輸也不行,何況又不敢分心,開口說話。
  瞬息工夫,竺瑞青已承受不住那淫聲浪笑的撩逗,頓覺喉嚨焦裂,汗出更多,而對方的內力,更像倏然驟增,綿綿不絕的猛攻而來。
  竺瑞青心知已無可挽救,暗嘆道:“罷了!想不到我竺瑞青,今日命喪於此!”
  他這心念甫動………
  倏聽一陣抑揚的歌聲,劃空而至………
  “沉於逸樂之人必頹廢!即天所以貴人之具………”
  “應急於良心的呼喚!忽傾耳於誘惑的細語………”
  歌聲清脆嘹亮,穿雲裂石,“鏗鏗鏘鏘”,又加金鐵交鳴之聲,頓將愛鳳妖婦的淫聲浪笑淹沒無餘。
  歌聲詞意凜然,竺瑞青聞聲有如醍醐灌頂,當頭棒暍,頭腦中頓覺一清,心神立聚,趕忙再次運功,猛力反擊!轉眼間,立挽危勢,又回覆原有爭持不下的局面。
  忽地,又從另一面峰巔上,飄下來一陣悲淒至極的哭聲,只聽他越哭越傷心,越哭越悲痛,只哭得迴腸百轉,愁盡慘來,令人聞之不自覺鼻感酸楚,悲從中來,欲隨之而哭般!
  這突然爆發的哭聲,非但令人酸鼻,就是全神貫注,以死相拚的竺瑞青與鬼婆婆,也不禁同時震得一震,心神俱敞。
  卻聽那哭聲越來越悲慘、淒涼,谷中功力較弱的人,已忍不住聲淚俱下!
  驀地,一道黃影斜空飛落,凌空一掌,直拍竺瑞青與鬼婆婆旗竿相交之間,相隔何止十七八丈。
  可是,掌風過處,竺瑞青與鬼婆婆二人,全都被震得當場鬆開了手!
  只是,這道黃影尚未及地,林中加電又縱出一條灰影,快捷無倫的,已將竺瑞青一把挾在肋下,飛身就朝那發出淒慘哭聲的山壁縱去。
  其迅捷的程度,真可以電光石火來形容。
  因為連站在一旁的愛鳳妖婦,也沒有看清來人的身材、面貌,只覺眼前一花,灰影已繞到茅屋後去了!
  那黃影落地一見,不由大怒,但他卻連忙搶起地上的“鐵血旗”,就在他這一擔擱之際,鬼婆婆沙素靈亦已拾起了枴杖,躍起將他去路攔住。
  鬼婆婆橫杖攔住他一看,見這黃影身材矮小,卻穿著一件寬大的杏黃長衫,頭頂上青絲披垂,連臉部也遮住了。
  如若他這滿頭青絲易之白髮,她很可能認為是那人妖黃衫艷呢?
  鬼婆婆厲聲一喝道:“你這傢伙,竟敢從中搗蛋,壞本教主大事,說不得要你扺命!”
  那人影嘿嘿一聲冷笑,道:“你撒泡尿自己照照吧,憑你這付長相,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鬼婆婆一聽,敢情還是個女孩的聲音,心中更怒,罵道:“賤婦!本教主這就要你狐狸現形!”
  說著,手中枴杖一揮,連掃帶劈,一招三式,猛攻而上。
  同時,愛鳳妖婦亦從身後毫無聲息,偷偷的一劍刺了過去。
  那女子手執鐵血旗,帶理不理的,直待鬼婆婆枴杖近身,方始猛揮鐵血旗,只一招就將對方枴杖卷住,隨聽她道:“撒手!”
  鬼婆婆好不聽話,頓時松了雙手,人亦被震得連退七八步,方拿樁站穩。
  鬼婆婆心驚神馳,駭然變色。
  同時,又聽“當”的一聲,那黃衫女子鐵血旗卷住的枴杖,往後一揮,又架開了身後愛鳳妖婦無聲無息偷偷襲來的一劍。
  這人似乎是恨透了身後偷施暗襲的愛鳳妖婦,只見她回袖一掃,愛鳳妖婦立如木偶般站住,動也不能動。
  鬼婆婆一見,大驚色變,脫口而呼道:“拂穴神功!你……你……你……”
  那人一聲嬌笑道:“我………我………我是採虹仙島下來的採虹姑娘,你們有誰不服的,請儘管上!”
  鬼婆婆一聽,心膽皆顫,蹬蹬蹬又退了三步,張口發呆,連舌頭也嚇短了!
  這黃衫女子確是採虹姑娘嗎?一點不錯。
  她何以身著這襲寬大的黃衫?
  因為她一身衣服已被竺瑞青瘋瘋癲癲撕得片片碎裂,臨去時,倉卒的取了黃衫艷一件黃衫,用帶子系起來,勉強像樣。
  她這時打散滿頭秀髮,其實只是不想讓竺瑞青認出她的本來面目。
  採虹姑娘何以並沒遠離?
  這就是所謂“兒女情癡,難訴離別苦,一夜纏綿,最苦斷腸人!”
  她對竺瑞青已非普通朋友,她豈能不關心竺瑞青的一切,是以走了一程,又轉了回來,恰好在危急中救下竺瑞青。
  不想,卻有一條人影較她更快的已將竺瑞青擄走,這不得不使她大感駭然,眼看人影去勢如電,經鬼婆婆一阻,追已不及。
  即聽地冷冷的叱聲問道:“沙教主!是什麼人將竺公子擄去了!”
  這真是人的名,樹的影,採虹姑娘先露絕藝,再提採虹仙島之名,縱橫一世的鬼婆婆,也不由兇焰盡飲,肅然顫聲答道:“回姑娘的話,是什麼人老婦亦不得而知,不過據老婦斗膽揣測,適纔那位哭的,一似近在五十年來未曾在江湖露面的“哭公”!如若那人真是哭公,而這人也定是“笑婆”了!”
  採虹姑娘一聽大駭,這確是早年武林中一對老怪物,武功自成一家,詭譎異常,且性情極為怪癖,好惡隨心,不管事情對是不對,只要他兩高興就做,實在是處於正邪之間。
  可是,他二人已有半世紀未在江湖上露面,如今算來,怕不已近百高齡之人,他二人突將竺瑞青擄走,其用意安在?
  竺瑞青個性倔強,稍一應付不當,定必命傷二老怪手中!
  採虹姑娘心念及此,不禁移怒到鬼婆婆身上,若非她與竺瑞青拚鬥內功,竺瑞青何至於輕易的就被人擄走。
  待以鬼婆婆出氣,忽聽一聲從峰巔傳來的大笑,笑聲如金鑼,鏗鏗鏘鏘,確是迥異尋常。
  可是,笑聲落時,似已出去數裡之地。
  採虹姑娘聞笑一凜,這笑聲似乎就是譏嘲她不該有移怒於人之心般,秀髮遮臉下的俏臉一熱,遂恨聲叱道:“竺公子此去,若無差錯,萬事皆休,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嘿嘿………”
  她似乎無法說出太過惡毒的話。
  語至此倏然打住,飛身繞向茅屋後,追了下去!
  且說竺瑞青剛覺一股極為強猛,而又恰到好處的外力,將他手中“鐵血旗”震落,人還未及睜眼,身子已被人挾起。
  但覺耳邊風聲呼呼帶嘯,人已如騰雲駑霧往空中飛去!
  猝然間的變故,他還只道來了什麼武林朋友,及時將他救走,以來人的武功之高,除了採虹姑娘外,他想不出還有什麼朋友,能有這般驚人的能耐,心中又不由一喜,可是俊臉上卻也不禁一片羞紅。
  鬥然間,他想起了南宮先生恩賜的“鐵血旗”,被遺留在谷中,心中不由一驚,大聲道:“哎呀!我的“鐵血旗!”呢?”
  叫聲中睜開眼來,陡然發覺這挾住他的,並不是他心中所想的採虹姑娘,而是一位從未晤面,白髮蒼蒼的灰衣老婦。
  只見她沿著峭壁,手足並用,快如猿猴似的往上爬去!
  竺瑞青心中一愕,不知來人是友是敵?
  可是別人既出手救他,總是一番好意,遂試探的問道:“請問前輩尊姓!”
  灰衣老婦對他不理不睬,仍然繼續往峭壁上爬去!
  竺瑞青一怔,已意識到目下情況,並不如他所想像的那麼單純,忙暗中運氣,微微一掙,體內真氣爽流,毫無異狀。
  可是,四肢卻不能動顫,竟不知何處受製,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即連聲喝問,灰衣老婦對他依然不加理睬,就像聾子般!
  竺瑞青心中大駭,喝道:“尊駕究竟要將在下擒往何方………你是聾子嗎?”
  “你這小子再囉嗦,老娘就將你擲下去了!”
  灰衣老婦總算開口說了話。
  竺瑞青低頭一看,峭壁饞岩,已升何止千丈,四肢不能動彈,這摔下去,準跌成一團肉醬“稀巴爛”!
  可是,他個性倔強至極,那吃這一套。
  灰衣老婦的話非但沒將他嚇住,反使他傲性頓發,卻聽他道:“我不願領人的情,受人的氣,你乾脆把我擲下去好了,我死了也決不怨你!”
  灰衣老婦哈哈一笑道:“你小子要想死還不容易,你以為老娘不敢鬆手嗎?”
  說著,頓時手臂一松,竺瑞青的身子立即反升為落,直墜下來,竺瑞青的四肢無法動顫,這一摔下來,豈能還有命在?
  他雖感驚駭魂飛,但他怎肯向人低頭,出言求救。
  而此刻要救他又談何容易呢?
  竺瑞青的身子已落下兩三丈,眼看越墜越快,就要直墜谷底,這在這時,驀聽灰衣老婦一聲大笑道:“好倔強的牛性!”
  話聲未落,竺瑞青立覺腰間一緊,已被一條銀色綢帶纏住,隨聽灰衣老婦叫道:“哭公!接住!”
  竺瑞青方覺身子凌空停住,隨又被銀色綢帶一提一揮,凌空直上,有如流矢般快捷。
  綢帶在腰間鬆開,仍然飛上七八丈高,他這裡升勢方衰,又是一條金色綢帶從上面飛下。
  恰好又將他的身子卷住一提,竺瑞青已落身峰巔懸崖上!
  綢帶一松,竟恰好將他的身子拋在一片草堆裡。
  竺瑞青仰首看去,見懸崖上正站著一個高大的皓首灰衣老者,一臉淒苦悲容,似欲哭無淚般。
  卻見他朝崖下淒苦的叫道:“笑婆!你怎麼啦!”
  “上來了!”
  隨著叫聲,只見銀帶飄閃,人影晃動,灰衣老婦滿臉含笑的站在老者身旁。
  這正是五十年前的武林中一對怪物,“哭公”“笑婆”!
  這時見那哭公依然是那麼悲苦的道:“笑婆!現在怎麼辦?”
  他似乎全以“笑婆”馬首是瞻,毫無主見!
  “笑婆”笑道:“現在把他帶著回去呀?還有怎麼辦?”
  哭公立即應道:“是”,隨即縱過來,將竺瑞青挾起,從峰後縱下峰去,笑婆一聲大笑,隨後跟來!
  竺瑞青不知二老何許人,立即問道:“餵?你們要把我帶到那裡去?………”
  那哭公似乎更難理喻,他一語未畢,已覺頭腦昏眩,眼前一暗,毫無感觸的已失去了知覺!
  待他二次睜眼時,發覺已處身一間寬僻的大山洞中,採芒閃爍,耀眼生花,凝目一掠,四面山壁上或掛或懸的全都是宇內罕見的奇珍異寶。
  有高約三尺的珊瑚樹,紅得誘人,有五色透亮的八駿馬!白得可愛,有尺餘高下的翡翠鸚鵡,觸耳清涼,使人愛煞!
  那一塊塊金磚銀錠,更是堆積成山,不計其數!
  竺瑞青雖在邛崍山中曾發現過一個寶藏,卻也似不及此洞中藏寶之豐!
  竺瑞青又驚又奇,微一轉折,竟已恢復自由,心中不禁大喜,猛一翻身,躍了起來。
  只是,立身未穩,倏然一聲“哎喲”又復倒了下來。
  敢情他只一提氣運勁,渾身勁骨又疼又痛,彷彿曾受人鞭韃,毒打過一頓般,可是,又不見傷痕,一旦倒下,疼痛頓失。
  竺瑞青驚駭交集,不明所以,暗中再一提真氣,筋骨仍疼痛如故,但卻不防礙他行動,似乎是只要不提氣運勁,一切如常!
  竺瑞青只道一身武功被廢,膽肝俱裂,魂魄皆飛,心痛神傷,不禁悲聲狂嚎!
  忽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笑道:“啊!他哭了!他哭了!我要他,我要他!”
  接著一條人影已飄立竺瑞青身前!
  竺瑞青一聽,頓時剎住悲聲,仰首看去,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一身墨綠勁裝,腰纏金銀雙綢帶,笑臉如花的凝視住他,忽聽少女道:“噫!你怎麼不哭了!你哭的聲音好悲慘啊!我最喜歡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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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陰錯陽差b

  竺瑞青一愕,世間那有以人悲嚎之聲為樂之事,不禁劍眉一蹩,道:“你是誰?”
  “怪呀!你不知我是誰嗎?我是笑女呀!”
  說罷,“格格格”嬌聲笑個不停,笑聲又脆又亮,加珠落玉盤!
  隨聽她笑畢又道:“餵!你哭呀!哭呀!一哭一笑,好事成雙!唔!你非但要哭得悲慘、淒涼,還要奉我如女王,言聽計從,唯命是從,跟我爺爺、婆婆一樣的,那才能夠百年合好,白首偕老!”
  竺瑞青聽她那笑聲如銀鈴,不像是什麼邪惡的少女,何以會有這種不近人情的怪念頭?
  遂坐起抹掉臉上淚痕,答道:“我不會再哭了,縱然是刀架在頸子上,我也不會再流一滴眼淚,我也不會怕你,奉你為女王!”
  笑女柳眉一軒道:“嗨! 小子!你難道不想與我成為夫婦嗎?我名為笑女,只會笑不會哭,你當然只有哭了,難道你還不樂意,而且還有這滿洞的稀世奇珍為嫁粧,這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竺瑞青冷笑一聲道:“我竺瑞青堂堂頂天立地男子漢大丈夫,豈是見財起意,見色迷心的無恥卑鄙小人,你們找錯啦!還是另請高明吧!我說一不二,“不哭就是不哭”!”
  笑女似感大出意外的,櫻唇一獗,忽然轉身叫道:“婆婆!爺爺!他不哭了!”
  竺瑞青心道:“叫你祖婆婆祖爺爺也沒用!”
  他這心念未息,風聲颯然中,笑婆哭公已分左右站在笑女兩旁,卻聽笑婆含笑罵道:“你這小子,多少人想高攀這門親事還攀不上呢!你居然毫不動心,你要是再不知好歹,老娘就給你來個 王硬上弓!”
  竺瑞青充耳不聞般,不瞅不睬,乾脆連眼睛也閉上了!
  笑婆一見,又笑罵道:“好小子!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哭公!你給他點玩意瞧瞧,看他哭是不哭!”
  竺瑞青心知災禍臨頭,但他卻已抱定宗旨,視死如歸,決不屈服!
  忽聽那哭公悲切切的道:“小淘氣,不要硬充好漢了,你一身功力幾同盡廢,怎受得半點折磨,你莫不是在女人面前哭感到害臊吧!
  不要緊,我老頭子來帶頭哭給你看,你再跟著我老頭子哭就得了!”
  說畢,當真“嗚嗚哇哇”的哭了起來,如喪考妣般,剎那間已哭得地愁天慘,好不悲慘淒憐。
  竺瑞青不能提氣運功,當真是難以抵受這感人的哭聲,不禁想起了父母兄弟,一家人全部罹難的慘景!
  霎時悲從中來,鼻中一酸,險險掉下滾來,隨之而嚎!
  正在這緊急關頭,陡聽那笑女“格格”笑道:“對呀,要越哭越慘才好,嗨!你趕快哭呀!哭呀!”
  竺瑞青本已為哭聲所感染,幾乎無法自拔,聞聽笑聲,哀喪的氣氛剎時驅散不少,竺瑞青心中一凜,立即岔以胡思亂想,盡撿點歡喜高興的事回憶!
  這麼一來,又拖過片刻光景,可是究竟難以抵受那貫耳哭聲,只覺天地之間,任何悲傷痛苦之事,都集聚在他一身般。
  竺瑞青方覺悲苦之情難耐,哭聲忽然停了,卻聽洞中飛鳥撲翅之聲:
  “客來了!客來了!”
  竺瑞青睜眼一看,笑婆手上已停了一只五六寸高的赤嘴綠羽的鸚鵡,敢情那“客來了!客來了!”竟是它叫的。
  即聽那笑婆道:“笑鸚,客人帶了什麼求見禮物?”
  那綠鸚鵡赤嘴呱呱的道:“十箱!十箱!厚禮!厚禮!”
  笑婆皺紋滿布的臉上更笑開了,道:“笑女!我們看看去!讓你爺爺一人對付這傻小子!”
  笑女朝竺瑞青一笑,得意至極的道:“ 蛋!你看,又不知什麼人送奇寶來了!”
  說著,與笑婆雙雙離去!
  竺瑞青心道:“人生在世,要這許多財寶何用?死後又不能帶到陰間裡去,這真是不易理解的事!”
  忽聽那哭公道:“小淘氣!你何苦輿我老頭子為難?你隨便哭哭就得了?你要知道,哭也是一種功夫,能健身長壽,你看我老頭子已活了九十九歲零九十九天了,還沒有死!每天就靠這哭,一日不哭難以度日!”
  竺瑞青只聽得真想哭,好個庸俗滑稽的論調,眼看他滿面愁容,蒼眉緊鎖,從未見他輕舒,大概是數十年的哭啼,已使他不知歡樂為何物!
  竺瑞青又不禁有些可憐他!
  “噗噗噗”綠鸚鵡又飛了進來,且聽叫道:“爺爺!爺爺!婆婆請!婆婆請!”
  它大概是學笑女的稱呼,叫得十分滑稽可愛。
  竺瑞青抬眼望去,見綠色鸚鵡雙爪上抓著一只籃子,飛落在他身前,輕輕的放下籃子,叫道:“給你吃!給你吃!”
  叫畢一旋身飛上丈許高懸空吊著的一個金圈上。
  竺瑞青看那籃中,滿滿一籃鮮葉,怕不有三四十斤重,可是這綠鸚鵡只有一尺五六寸高,竟能抓住任意飛翔,落地無聲,顯然非常鳥可比。
  尤其聲音宏亮?字字清朗,真使人越看越覺可愛。
  心想:要能有這麼一只善解人意的鳥兒,送給萍兒,閒時解悶,急時報警,該有多好。
  不!最好有兩只,還要一只送給採虹姑娘玩耍,她也定會喜煞、愛煞!
  “給你吃!給你吃!”綠鸚鵡似在提醒他!
  竺瑞青微微一笑,身前哭公不知何時已然離去!他此刻實已飢甚,拿出一枚山葉咬了一口。
  卻見綠鸚鵡一雙閃亮的圓眼緊緊盯住他手中山 ,遂從籃中取了一枚拋了過去!那綠鸚鵡一爪輕舒,已然抓中,卻聽叫道:“謝謝!謝謝!”
  竺瑞青大樂,此葉本非他所有,而綠鸚鵡分明饞嘴,卻不自取,顯然調教有方,懂得規矩,這真非一般人可能比。
  竺瑞青連吃數枚,已稍解飢渴,見綠鸚鵡亦已啄食畢,隨手又拋了一枚過去,又討來兩聲“謝謝”,竺瑞青遂問道:“鳥兒!鳥兒!你叫什麼名字?”
  “咯咯咯!笑鸚!笑鸚!”
  竺瑞青大樂,心中一動,忙問道:“笑鸚!這裡有幾個人?”
  綠鸚鵡咯咯道:“三個!三個!”
  竺瑞青一喜,心道:“這烏兒倒懂得不少,或許能從它口中採得一點消息。”
  隨又問道:“笑鸚!這是什麼地方?”
  “雁盪山!雁盪山!”竺瑞青心道:“原來還在雁盪山,難道這兩個老家夥竟是無門島主龍升天一夥的嗎?”
  忙又問道:“笑鸚,你的主人叫什麼名字?”
  “婆婆!婆婆!”
  竺瑞青十分奇怪又問道:“我是說你主人的名字?”
  “婆婆!婆婆!”
  竺瑞青心中暗笑自己太天真了,這鳥兒不過是一只扁毛畜生,縱能說話,又能懂得多少,遂道:“那位姑娘是誰?”
  “笑女!笑女!”“她沒有名字?”“笑女!笑女!”
  竺瑞青一笑又問道:“這個洞出去有困難嗎?”
  他這話聲甫畢,沉重的步聲傳入耳中,竺瑞青掉首望去,卻見哭公與笑婆,每人手捧五只大箱,從洞外走入,笑女隨在身後,笑臉盈盈的走到竺瑞青身旁,將竺瑞青牽住就往洞外走!
  竺瑞青十分驚訝的間道;“那裡去!”
  笑女回眸一笑,道:“你不是不願哭嗎?所以就將你賣了!”
  “賣了!”竺瑞青大感駭然,竟沒想到被人當貨物出賣,卻聽笑女“咯咯”笑道:“不錯,賣了!賣了十箱珠寶,不過,假如你現在還肯答應我的條件,跪下來求我,還來得及!”
  竺瑞青心道:“賣就賣吧!我堂堂男子漢豈肯低頭跪婦人,縱令無需跪求你,我也不能答應這些條件。”
  遂默不作聲的,任由笑女牽引他出洞!
  經過一條左彎右轉的暗道,來到一間石室中,只見室中坐著兩位黑衣老者,年紀均已在六旬開外,眼中神光炯炯,太陽穴高高墳起,一看就知,是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可是,竺瑞青雙眼只一觸及二人的一身黑衣,已揣測到來的是無門島島主龍升天手下的人,心中暗叫“苦也”,這一去當真是兇多吉少。
  卻聽笑女道:“你們看好貨色,對不對!”
  兩位老者忙應道:“對!對!不過………”
  笑女見二人神色緊張,分明是對竺瑞青略有忌憚,遂道:“放心!現在叫他拿四兩重!他也拿不動,更別想逃走打人!”
  竺瑞青腦中一動,立即冷笑道:“你將我看得一文不值,你可敢將我穴道解了,與我較量較量?”
  笑女揚眉一笑,道:“怕你嗎?”說著一雙玉手齊揮,就在他“命門”“靈台”“玄機”“幽門”,四穴各拍一掌,竺瑞青頓覺真氣爽流,功力驟復,心中大喜,忙暗中運氣調元。
  卻聽那兩位老者急叫道:“姑娘不可任性,千萬別上了他的當!”
  笑女“咯咯”的銀鈴般笑道:“你們放心!他要跑也跑不了!”
  竺瑞青剛剛調順真氣,耳聽笑聲震耳:“笑女!你好鹵莽………”
  叫聲未畢,驀覺一股陰風從後襲至,竺瑞青一旋身,平飄半丈,只是身形未穩,又覺腳下厲風疾旋,竟使他難以穩身。
  心中一驚,腰已被一指厲風襲中,當場又昏了過去!
  X X X
  “青哥!青哥!你醒醒,你醒醒呀!”
  朦朧中,竺瑞青耳聽一聲淒涼親切的呼喚,接下去即是嚶嚶的啜泣聲。
  聽那聲音竟彷彿是日夜懸念中馬萍兒的聲音,悠悠然的,竺瑞青緩緩睜開眼來,發覺躺在一張石榻上,榻旁坐著一位姑娘,青巾包頭,雙手掩面,正在悲聲抽泣!
  從衣著與身材上,除了包頭的青巾外,竺瑞青已認出果然是懸念中的萍兒,但他仍然不敢相信。
  猛然抬手,扳開了姑娘掩面的手,定睛一看,不是萍兒還有誰?他疑是在作夢,一咬舌尖,疼痛不已,心知非夢,事情怎麼演變至此?
  馬萍兒一見竺瑞青甦醒,立即撲倒在他胸前,更加傷心痛哭,且哭且叫道:“青哥!原諒我,是我害了你,青哥!是我連累了你,害你………”
  竺瑞青將她的臉扶正,只見她淚水縱橫,依然掩蓋不住她容顏的憔悴,心中一痛,熱淚盈眶,一把將萍兒擁在胸前道:“萍兒!你受苦了,不要傷心,青哥永遠不再離開你啦!”
  驀地,竺瑞青的手無意中觸到萍兒青巾包住的頭上,心中大吃一驚,手起處,已將萍兒包頭青巾取下。
  卻見萍兒滿頭青絲,已然不見,只餘下寸來長的短髮,急急問道:“萍兒!是誰如此狠心,把你弄成這樣子?”
  馬萍兒見竺瑞青揭下她的頭巾,已知道竺瑞青發現了什麼,她此刻的心情,似乎反倒平靜了。
  只見她抹去淚痕,木然的道:“是我自己,我自己剪去的三千煩惱絲?”
  竺瑞青一愕,也坐了起來,扳住萍兒的肩膀,道:“萍兒!你………”
  萍兒剛剛止住的熱淚,又滾落粉腮,幽幽的道:“萍兒命中注定孤苦,妄想追求幸福,豈非自尋煩惱,是以想青燈黃卷,了此一生,那知,磨難未了,縱然想投身佛門,亦難如願,能不令人痛斷肝腸!”
  竺瑞青還只道他與採虹姑娘的一段孽緣,已為萍兒知悉,故生此念,心中又愧又恨,一時竟惶惶然不知所措。
  萍兒玉手抬起,溫柔的替竺瑞青抹去臉上淚痕,道:“青哥,你不要傷心,這不能怪你,你沒有錯!”
  竺瑞青心中一凜,更認定所想無誤,毅然道:“萍兒!你放心,我雖然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可是,我可以對天發誓,一定聚你為妻,待我手刃親仇,將黑道妖魔殲盡後,我就和你尋一隱密之地隱居起來,不再分離,希望你能信任我!”
  萍兒搖搖頭道:“青哥!我說過這不是你的錯,我也不敢抱這種幸福的夢想,因為希望越大,失望時也更加痛苦,只要你能平安,終身幸福,我也就感到快樂了!”
  竺端青見她說時,俏臉上深情洋溢,辭意中更流露出萬縷情絲,心中更痛,正準備將他與採虹姑娘的一段孽緣因素說出,忽聽一聲沉重的冷笑,道:“談情說愛,也該選個地方,記住,第一天已過去了一半了!”
  竺瑞青一愕抬頭,聞聲不見人,卻發現身處三丈來寬一間石室中,沒有門,沒有窗,只有一尺見寬的小洞。
  一縷天光,從洞外透入,竺瑞青吃了一驚,問道:“萍兒!這是什麼地方?”
  萍兒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只知道是座石牢!”
  竺瑞青“哦”了聲道:“原來我們同是龍升天的階下囚,萍兒!他們說第一天是什麼意思?”
  萍兒搖搖頭道:“不管他,現在我和你還有兩天的時間,你願意讓我們痛痛快快的過兩天嗎?”
  竺瑞青心中一檁,已預感到死亡的恐怖威脅,忙抓住萍兒的香肩,正色道:“萍兒!不是我要違拗你的意思,不過我希望能了解當前的危機,好預作打算,天無絕人之路,我不相我們就這樣完了!”
  萍兒淒然一嘆,道:“青哥!你不會有危險的,危險的只有我………”
  “不!”竺瑞青打斷她的話道:“我也不允許任何人碰你一根汗毛!”
  萍兒淒苦的一笑道:“我知道你會為我犧牲一切的,可是,我卻不希望你成為武林中的罪人 !”竺瑞青凜然問道:“這話怎講!”
  萍兒苦笑搖頭,道:“你能不能不要逼我!”
  竺瑞青道:“不!我一定要曉得其中原委,你還是告訴我的好!”
  萍兒道:“青哥!求求你,求求你答應我這一次!”
  竺瑞青見她眼中熱淚,又復盈盈欲滴,心中確是不忍,深深一嘆道:“萍兒,事情越隱瞞,越遭糕,勢將害了你自己!”
  萍兒一聽竺瑞青終於不再堅持。遂破涕為笑,倒在竺瑞青懷裡道:“只要不危害你,縱然是我自陷絕境,我也高興!”
  竺瑞青心中難過至極,但卻無計可施,驀見方洞中吊下來一個長長的食盒,萍兒起身解下。
  見盒分數層,有酒有肉,有麵條也有饅頭,菜餚也十分精美,是足夠二人飽食一頓無疑!
  竺瑞青見萍兒一樣樣的擺在石塌上,準備吃食,忙問道:“萍兒,能吃嗎?”
  萍兒嫣然一笑,道:“放心!他們目的未達,決不至下毒害我們的,放心吃吧!”
  “目的未達!”究竟是什麼目的,竺瑞青邊吃轉動著腦子,忽聽萍兒問道:“青哥!我爺爺好嗎?”
  竺瑞青一楞,萍兒顯然不知美髯翁已然殉難,那敢實說,遂道:“子魚道長邀師叔往武當山去了!”
  萍兒一嘆道:“我雖覺辜負了爺爺一番疼愛之心,可是,若非爺爺當年將我許配那姓甘的惡賊,我又何至如此受苦!”
  竺瑞青猛然醒悟,道:“原來那日你是因此才不告而別,也因此才剪去這滿頭青絲,是嗎?萍兒?”萍兒終於承認的點了點頭!
  忽聽石壁中又傳來那沉重話聲道:“馬姑娘,你爺爺已在武夷山中死了,你知道嗎?不信可以問他!”
  竺瑞青大吃一驚,心想此人誠然可惡,日後相遇,定要將他狠狠的懲罰一番!
  陡聽萍兒一聲大笑,聲加銀鈴,又脆又亮,卻也難掩悲痛之情,竺瑞青太感駭然,萍兒不悲反笑,顯然有些反常,還以為她突遭打擊,刺激過深,神經錯亂了!
  卻聽萍兒笑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了爺爺的死訊,只是在我的心中,他永遠活著,你們休想從我身上獲取那二寶………”
  萍兒似感說漏了嘴般,話至此倏然剎住,驚視著竺瑞青。
  竺瑞青恍然大悟,亦知黑妞那兩枚派令還沒有遺失,心中大定,叫道:“萍兒!是那兩枚派令嗎?其實早已不在我手中!”
  萍兒驚叫道:“不是!不是!”
  竺瑞青猿臂輕舒,將萍兒攬在懷裡,道:“萍兒,我已知道了,何必再瞞我,不過,我也不會將那兩枚派令交出的!”萍兒似感安心的道:“這樣我就放心了!不管他們用什麼威脅的手段,你也不要交出!”
  石壁中沉重的聲音冷笑道:“馬姑娘!不要忘記了你的誓言!”
  竺瑞青一驚道:“什麼誓言?”
  萍兒一笑,陡然朝石壁怒聲叱道:“還有兩天呢?你們急什麼?再要囉唆,我就拚了一死!”
  萍兒叫畢,壁間聲音果隨之寂然,可是竺瑞青卻不肯放過她,一定要地說出來,萍兒拗他不過,也知道此事無法善了,誠如竺瑞青所說,事情越隱瞞越糟,不得已說了出來!
  只聽她道:“他們以你的性命作威脅,逼迫我答應向你討取那兩枚派令,我一時心慌意亂,答應了他們,卻也要求給我三天之期,事後才知上當,那兩枚派令未曾到手時,他們又怎肯輕易取你性命?”
  竺瑞青道:“那沒關係,我想知道什麼誓言?”
  萍兒一撇嘴,道:“那是什麼誓言,只是我允諾他們,三天內若不能探出兩枚派令下落,我就………”
  “你就怎麼樣?”竺瑞青急聲迫問!
  萍兒粉臉一青道:“你一定要我說?”
  竺瑞青以為除死一道外,再沒有什麼更嚴重的了,遂點了點頭。
  萍兒一咬牙,道:“我答應做甘茂亭的妻子,即日成親,也不得干涉他們對付你的任何手段!”
  竺瑞青心中大痛,久久方道:“你決定怎麼樣?”
  萍兒木然道:“我不願連累你,所以我決定聽天由命,不過,屆時恐怕連尋死都不易了!只是,我也不想死,我怎能不為爺爺報仇?”
  竺瑞青此刻實感心亂如麻,千頭萬緒,不理還亂,這事說嚴重,並不太嚴重,可是一旦擱在他身上,情形就兩樣了,他豈能任由萍兒與甘茂亭成親!
  反過來,他又怎能將兩枚派令說出,而且一旦照實說出,黑妞又豈能還有命在?任何情形之下,都無法兩全。
  若說已交回笑面禪師與子魚道人,或者是放在老化子萬鐵皮身上,那是三歲童子也不會相信的!
  他這情緒起伏未息,忽聽萍兒道:“青哥!假如你願意,請將你心中所想的全部拋開,讓我們說說笑笑,痛痛快快的過兩天!………”
  兩天!誠然是興奮愉快的兩天,有人按時供給酒食,卻又無人打擾,小天地中全都是他兩人的世界。
  這一天!已是第三天的傍晚時分,二人正在嘻嘻哈哈,有說有笑的飲酒作樂,忽聽“咯落咯落”之聲,一個拳大的石子從方洞外拋了進來!
  竺瑞青拾起一看,見石子上稍平的一面刻著一個“誰”字。
  竺瑞青一愕未已,卻聽萍兒扁嘴一笑,道:“好像是個女的救你來了!”
  竺瑞青訝然道:“何以見得?”
  萍兒小嘴一撤道:“這還用說嗎?這分明是女子頭上髮針所刺的字,大概是你的情人吧!”
  竺瑞青聽她語氣中酸溜溜的,身禁囹圄,她居然還在吃醋,心中真想不通,女人的心何以這般狹穿,遂道:“萍兒,你看該怎麼辦?”
  萍兒頭一扁,道:“我管不著!”
  竺瑞青道:“那我就不理她好了!”說著就要將石頭,原樣拋出,忽覺掌中一輕,萍兒已劈手奪了過去,嫣然笑道:“你呀!也太老實,太聽話啦!”
  竺瑞青心想:“女人的心,真是如同天上的浮雲般,瞬息萬變,永遠捉摸不定,這也不對,那也不好!”
  他這心念未已,萍兒已將石子遞了過來,道:“看看好!再拋出去!”
  竺瑞青凝目一看,那“誰”字已被萍兒抹去,換了個“竺”字,大概她是用指甲刻的,竺瑞青似乎也找到了毛病,笑道:“萍兒,你怎麼知道不是找你的?”
  萍兒似笑非笑的道:“你少吹毛求疵………”
  竺瑞青故意搖頭幌腦道:“不見得,譬如說那白妞呀,她或許還想假鳳虛凰一番……”
  萍兒揚拳欲打,竺瑞青仍然笑著道:“或許,桂林城於老伯府上,那位曾與你手牽手的玲玲姑娘呀!………”
  萍兒一拳打下,卻不禁怔得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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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金棒擊龜a

  萍兒揚拳欲打………
  竺瑞青仍然笑著道:“或許,桂林城於老伯府上,那位曾與你手牽手的玲玲姑娘呀………”萍兒一拳打下,卻不禁怔得一怔,隨即苦笑道:“別人是宰相府的千金小姐,怎會跑到這裡來………哼!你也不知安的什麼心,滿腦子盡是些女孩子的影子!”
  竺瑞青一聽“糟!”無意中記起這麼個人,想用以逗逗她,沒想反因此挨了一記悶棍,當下那裡還敢囉嗦!
  竺瑞青忙將石子從方洞中拋了出去,隨即豎耳凝聽“咯落咯落”石子落地停了,可是一等再等,渺無回音。
  竺瑞青得意的一笑,道:“我說呢!這根本不可能是找我!”
  萍兒臉泛欣慰的甜笑,唱道:“如若是找你,我就不與你干休!”
  竺瑞青一吐舌尖,心道:“好個醋娘子,萬幸無事!”
  二人又是說笑一陣,和衣而臥,兩夜來,二人雖是同榻而眠,除了互相擁抱,傾訴衷情外,始終未及於亂。
  這一夜,竺瑞青忽覺心血來潮,似有不祥預感,輾轉難側,終難入夢,睜眼看萍兒嘴角掛著盈盈淺笑,香夢正濃,又不忍擾醒她,不得已歙神靜氣,再次闔眼,好不容易進入夢境。
  似乎就只一瞬間,竺瑞青突覺有異,夢中驚醒,從榻上一躍落地,方洞中射進微弱的光亮,正是黎明時分。
  竺瑞青英目一掠,毫無所見,亦無動靜,還以為心情不佳,疑神疑鬼,可是,當他回眼掃向石榻上時,卻見石榻上已空空如也,與他三夜同榻而眠的萍兒,卻已不翼而飛了。
  這一驚,三魂七魄齊都跳出了泥丸宮,什麼人有這等驚人的身手,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她身邊將一個大活人盜走?
  竺瑞青正感心神幌幌,魂魄悠悠之際,驀聽一聲大笑,笑中“鏗鏗鏘鏘”震耳貫心,駭人十分。
  竺瑞青一聽就知發自無門島島主龍天升,心中大怒,厲聲罵道:“龍老賊,你這算那門子好漢,有種現身較量較量!”
  即聽龍升天的聲音道:“姓竺的,你現在還不是老夫的對手,再過三年吧!三年後,三年後你縱然不來找老夫,老夫走遍天涯海角,也要來找你?”
  竺瑞青日前於雁 斷崖上,曾被龍升天一招扣住手腕,雖說當時大意疏忽,又非正面為敵。
  可是回心一想,武功究竟是要此對方略遜一籌,要強也強不出來,只得忍氣吞聲的道:“你們究竟要把那高姑娘怎樣?”
  龍升天笑道:“哈哈哈,隨便怎麼樣,也是丫頭她自己樂意,能怨得了誰,你假如不相信可以自己看!”
  說聲甫畢,石壁上一塊徑尺見方的石塊,突然退了進去,露出一個方洞,頓聞樂鼓喧天,絲竹齊鳴!
  竺瑞青見方洞長達丈餘,透過方洞即見一座佈置得美奐美崙的喜堂,堂上紅燭高燒,喜氣洋洋!
  只是卻看不到一個人影,竺瑞青心火如焚,忙施展開縮骨奇功,準備從徑尺方洞中穿過去!
  豈料,功行一周,奇功失效,方記起童貞已失,奇功亦散,心中不由大恨,恨自己的大意疏忽,也恨那人妖黃衫艷,害他落到這般地步。
  一突聽一陣嘈雜人聲,緊接著一個瘦長青年,身著美麗的吉服,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堂上。
  竺瑞青只看得雙眼血紅,心火狂冒,因為正是他掌底遊魂,死裡逃生的甘茂亭,沒想到卻痊癒得這般迅速!
  接著一個頭罩紅巾的艷裝女子,也同時出現堂上,既沒人摻,也沒人扶,已逐漸的與甘茂亭並肩站在堂上。
  竺瑞青心肺欲炸,想起萍兒忍痛犧牲一生幸福,無不是為他著想,他怎能如此無情無意,陷人於水火而不顧。
  再說,兩枚派令縱然交出,恢復了自由後,儘快的奪回也就是了,何苦害人害己,心中主意打定,立即朗聲叫道:“龍老賊,你要我怎麼樣?”
  龍升天一聲斷喝,堂中一切聲音立即靜止,霎時鴉雀無聲,既聽龍升天道:“只要你答應,一切中止,說出來吧!那兩枚派令現在何處,老夫這就派人去找,派令尋到,立即恢復你二人自由!”
  竺瑞青恨恨的道:“你說話算數!”
  龍升天哈哈笑道:“老夫向無戲言,說一不二!”
  竺瑞青又道:“你對那攜有二令的人又如何?”
  “不傷她一根毫毛!”
  突地,那位新娘一揭罩頭紅巾,露出珠冠下經過一番修飾的俏臉,只可惜已掛滿了淚水,卻聽她尖叱道:“青哥!不准你說!”
  竺瑞青怒道:“難道你甘願做此淫賊的妻子?”
  萍兒尖聲慘笑,倏然一晃肩,頓時抖落一身吉服,連同頭頂珠冠也拋跌出遠遠,只見她手中已抓著一把晃晃的匕首。
  卻聽她慘笑道:“我何至甘為賊婦,只是你破壞了我的復仇計劃,同時又不能信任我,我只有剖心以示”
  他這一語未畢,頓見銀光一閃,手中匕首,直往胸口落去!
  竺瑞青大驚失色,口中剛叫得一聲:“萍兒……”
  隨聽“叮噹”一聲,竺瑞青驚目急掠,卻見萍兒站在那裡,呆若木雞似的,手中匕首已跌在地上。
  龍升天哈哈笑道:“無知賤婦,豈能容你破壞老夫大事,姓竺的,速速招來!”
  處此情形之下,竺瑞青那裡還有考慮的餘地,衝口而出道:“在黑………”
  竺瑞青話到舌尖,又覺不妥,因為一旦說出,雖保住了萍兒一命,他也因此恢復了自由。
  可是,他又怎對得起黑妞姑娘呢?別人本是一片義膽俠心,結果反因此毀在他的手上,他以何面目見人?
  “什麼黑?快說!”
  “黑就是一個“黑”字,頓時提醒了正感左右為難,計無所出的竺瑞青,只聽他道:“在我同伴小黑子身上!”
  龍升天一聲怪笑道:“老夫豈是三歲小孩,任你謊言相驅,你同伴渾沌愚昧,你豈肯將此寶物交他?何況他身上只穿一條短褲,此二物又改藏何處?”
  竺瑞青一聽大駭,這個謊可 造得漏洞百出,一下就被對方拆穿了西洋鏡,正感無法圓場!
  驀聽一聲嬌笑:“那一位要少林、武當的派令,在木姑娘身上!”
  竺瑞青倉卒間,還只道說話的是黑妞,又不禁驚駭魂飛。
  然而,他這還沒理會過來,已聽一連聲怪叫叱暍,緊接著紅光耀眼,血影一晃,萍兒已被耀眼紅光卷走。
  堂上一陣大亂,且有人驚叫道:“鐵血旗!鐵血旗!”
  竺瑞青無需聽到驚叫聲,雙眼一觸到紅光血影,就知是“鐵血旗”他心中更感驚駭莫名,這是什麼人?竟也有一桿與他相同的“鐵血旗”?
  而且揮卷之下,威勢比他毫不遜色!
  竺瑞青又驚又奇,心中卻也急如火焚,此刻他要能鑽出去,相勸來人一臂之力,雖不能盡殲眾賊,亦可將萍兒救走,逃出山去!
  竺瑞青正感加熱鍋上螞蟻般。
  忽聽身後微響,轉身一看,只見石榻下露出個黑洞,緩緩探出個一臉黑灰的小腦袋,兩只烏珠溜呀溜的!
  竺瑞青一怔已悟到萍兒也是被人從這劫走的,遂暍道:“什麼人?”
  那小黑臉裂嘴一笑,道:“白哥哥!該走了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竺瑞青一聽,竟是曲劍舟的聲音,心中大喜道:“小舟!是你?”
  竺瑞青口中問著,已躬身鑽了下來,下面是一個黑暗的甬道,可是竺瑞青卻能明察秋毫,遂抓住曲劍舟的手臂,急急往外縱去!
  竺瑞青邊走邊問道:“小舟!小黑子也來了!”
  曲劍舟“嗯”了一聲。
  竺瑞青又問道:“還有誰?”
  曲劍舟道:“你猜!”
  這般時候,曲劍舟還要尋開心,賣關子。
  竺瑞青急也急死了,道:“小舟,別開玩笑,說吧!”
  曲劍舟道:“你不猜,我就不說!”
  此刻已轉了三四個彎,逐漸的聽到了叱暍呼呼厲風之聲。
  竺瑞青心中正急,一聽曲劍舟放刁,遂道:“你不說,我就不管你了!”
  曲劍舟道:“我才不要你管呢!”
  說畢一掙,搶先縱去。
  竺瑞青尾隨曲劍舟,奔出甬道,卻見小黑子守在甬道口,鐵捧舞得風雨不透,阻住了八名黑衣大漢的猛攻。
  小黑子一見竺瑞青脫險,即朝他傻笑。
  倏聽一聲厲暍:“看!”
  一道青虹,刺在小黑子肩胛上。
  他一身先天混元氣功,身體何異鋼澆鐵鑄,這區區凡鐵,又怎能傷他?只是對方功力似亦不弱,竟也刺得小黑子一裂嘴。
  但聽他一聲怪叫,鐵棒抬起,“叮”的一聲,一柄青鋼長劍頓時斷拆。飛上半空。一劍刺在小黑子肩胛上,而未能將他刺傷,已使人驚訝萬分,小黑子再一發 ,那六名大漢那裡還抵擋得住,立被逼退尋丈。
  忽聽曲劍舟叫道:“黑哥哥!我來了!”
  “呼”的一聲,一條小人影,直落小黑子頭頂,雙腳一跨,已穩坐在小黑子的雙肩上了。
  竺瑞青一見,心中大定,有小黑子馱住他,準保萬無一失。
  忽聽曲劍舟又叫道:“哼!此賊可惡,打他腦袋!”
  “拍”!的一聲,一名漢子腦袋頓時開花,爛如西瓜,連叫也沒叫得一聲,已然一命嗚呼。
  “海!你還想跑嗎?黑哥哥!掃他雙腿!”
  “噗通”!一聲,又是一名漢子應聲倒地,半點沒還價,當真是雙腿齊拆,總之,曲劍舟怎麼叫,小黑子怎麼打。
  竺瑞青可沒有功夫去理會他們,英目一掠,卻不見龍升天,愛鳳妖婦及鬼婆婆等人的影子,另一旁血旗飛舞,紅光奪目,竟是四位老人圍著一個女子廝殺。
  竺瑞青縱近一看,那女子赫赫竟是採虹姑浪,只見她一手挾著萍兒,一手揮舞著鐵血旗迎敵。
  那四位老人其中有兩人執劍,一人手執判官筆,還有一個舞動著鏈子鎚,收發隨心,長短自如,簡直防不勝防!
  採虹姑娘迎敵之外,又得擔心傷了肋下的萍兒,是以逐漸的已被四老圍困,落了下風,頻頻遇險!
  竺瑞青一見,火冒三丈,一聲龍吟長嘯,怒罵道:“你們這般無恥老狗,今天就是你們的報應臨頭!”
  他這叫聲未已,忽聽採虹姑娘叫道:“這裡不用你管,你接人往外衝!”
  “呼”!的一聲一條人影,迎面射來,竺瑞青知道是穴道被製的萍兒,忙伸手接住。
  又聽採虹姑娘叫道:“還你鐵血旗!”
  血影一閃,迎面罩來,竺瑞青猿臂一伸,已將鐵血旗抓住。
  立聽“霹霹帕柏霹霹帕帕”,有加一長串鞭炮聲般,響個不停,越聽越響亮,越響越清脆。
  竺瑞青轉眼望去,卻見四位老人正在互相撕拚,亂殺亂刺,可是,卻有一條矯若游龍,快如電閃的人影,在其中穿來繞去,忽焉在東,忽焉在西,隨著人影的晃動,那“霹啦”之聲即不絕於耳。
  這行雲流水,穿梭似的人影,除了採虹姑娘還會有誰,可是,這驚人的輕身提縱術竺瑞青也不禁深為欽服,當下看得痴了!
  陡聽採虹姑娘叫道:“你還不快速往外闖,等什麼?”
  竺瑞青愕然驚覺,正好小黑子馱著曲劍舟,已來到身旁,竺瑞青有意無意的回首瞥了一眼。
  好傢伙,八個大漢一個也沒留,或傷或死全都躺下了。
  竺瑞青心中一怔,暗叫不妙,小黑子愚昧無知,曲劍舟說什麼他聽什麼,正好做了他的殺人工具,似如此無故濫殺,太過殘酷,實有違人道。
  可是這時候他也不便加以訓斥,忙察看萍兒身上何處穴道受製,這一看方始發覺萍兒渾身僵直冰冷,異於尋常,一時間卻那裡察得出傷在何處,若非心頭尚有微溫,還只道她已魂歸離恨天了! .此刻採虹姑娘又在頻頻催促,不得巳一手挾起萍兒,一手揮旗,領先的往外衝出去了!
  竺瑞青直奔至洞口,未見有人現身相攔,洞外乃是一條狹長的山谷,兩面山壁削立千仞,鳥獸難登。
  出奇的寂靜,再看到這洞口形勢,立使竺瑞青驚覺情況不妙,頓時加緊的往谷外奔去!
  尚未奔出半裡之地,已聽谷口傳來一陣震天價的“隆隆”巨響,地為之震,山為之搖,聲勢駭人已極!
  竺瑞青心中一凜,已意識到谷口被封,對方欲將他們困在狹谷裡,他雖明知出路已斷,仍冀圖萬一,腳下更是加速狂奔。
  片刻後,已逐漸接近谷口,遠遠的塵埃瀰漫中,果見谷口巨石堆聚如山。
  越石而過,並非不能,一旦再有巨石落下,零亂堆聚的小石,因此滾動崩瀉,那時可是危險萬分。
  如一個不妥,就得葬身亂石堆中,河況,他肋下還挾了個人,如若沒有萍兒,他還敢冒險一闖!
  竺瑞青剛剛停住腳,即聽身後的採虹姑娘的聲音道:“將人交給我,你們領頭闖!”
  竺瑞青回首一看,可不是採虹姑娘已來至身後,憑採虹姑娘的一身武功,他是相信得過的,遂將肋下萍兒拋過去,道:“虹弟!………”
  只叫得一聲,他就接不下去了,因為採虹姑娘已回覆女裝,他這一聲“虹弟”,就叫得不倫不類。
  何況,採虹姑娘臉罩寒霜,神色嚴肅至極,不怒含 ,且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之氣。
  竺瑞青本就愧對採虹姑娘,這一見,縱然有話,也說不出來,於是,回身招呼小黑子,道:“小黑子!闖!”
  竺瑞青領先縱躍而登,一連十數個起落,已逐漸接近頂端,無意中回首一瞥,卻見採虹姑娘挾著萍兒,正從另一邊縱躍攀登。
  她起步雖較遲,轉眼間已超越他與小黑子,抵達頂端,竺瑞青心中大喜,只要採虹姑娘挾著萍兒安然脫險,他就放心了!
  正當其時,驀聽一聲尖嘯,緊接著對面山壁上,巨石如雨紛墜,竺瑞青一見大驚,採虹姑娘立身頂端,首當其衝,稍一不慢,就有性命之憂!
  而且顧上還要顧下,誠然驚險萬分,只看得竺瑞青心膽皆顫,冷汗直冒,猛然提氣一連兩個起落,亦已抵達頂端!
  突見一塊巨石,正朝採虹姑娘迎頭砸下。
  這顆亙石,少說點也有三五千斤重,凌空墜下,勢若流星,其重何堪衝量,可是,採虹姑娘視若無睹般,仍然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竺瑞青一見,魂飛千里,魄散九霄,駭然驚呼道:“虹妹…………”
  叫聲未畢,忽見採虹姑娘掉頭朝他一笑,笑得那樣嫵媚、矯甜,好不迷人。
  竺瑞青大駭,這豈非自己找死?
  忽見她玉掌揚空一劈,那巨石還離尋丈高下,就像突然遇到什麼阻礙般,立即往外橫飛而出。
  竺瑞青倒抽了一口冷氣,緊提的心還未松下,又見採虹姑娘橫裡斜縱,直朝那巨石撞去!
  眼看堪堪撞上,就這一升一落之際,錯眼不見,採虹姑娘肋挾萍兒,已穩站巨石上,竟藉那巨石飛墜之勢,往下落去!
  竺瑞青這一見,不禁轉憂為樂,也虧採虹姑娘想得出這等好策。
  這時,小黑子馱著曲劍舟,已縱落過半,竺瑞青忙也騰身往下縱去!
  待他落至谷口時,峰上仍然不見有任何動靜,他奇怪對方竟對他這般禮遇!
  下面,只有小黑子和曲劍舟等著他,採虹姑娘己然不見竺瑞青忙朝著曲劍舟問道:“你師父呢?”
  曲劍舟道:“她騎馬先走了!”
  說著,順手一指,竺瑞青立即叫道:“快趕!”
  他三人直趕出數十裡地,已遠離了雁盪山谷,但卻始終沒追上採虹姑娘!
  眼看日正中天,已是午牌時分,遂覓一僻靜之地,坐下稍歇,小黑子不待吩咐,已四出獵取食物,因為他巳餓了!
  竺瑞青問起曲劍舟,方知當日黃花谷中,是採虹姑娘前來相救,他與萍兒被囚石牢中,所接到的石子,也是採虹姑娘所為。
  不過,曲劍舟也說不大清楚,他知道暗中另有一人相助,卻不知是誰?
  二人正說話間,驀聽一聲“哇呀!哇呀!”驚駭怪叫,劃空傳至。
  竺瑞青循聲望去,卻見小黑子如風馳電掣般,急奔而至!“哇呀!哇呀!”驚駭怪叫的居然是他!
  竺瑞青心中一凜,什麼人能使小黑子如此驚駭怪叫?如若小黑子非人敵手,他也就不見得定能穩操勝算!
  他這凜震未已,倏見一道綠影,凌空射至,迅捷如流星般,眨眼之間,已然臨頭了。
  竺瑞青驚目一瞥,已認出凌空射下的是那名笑鸚的綠鸚鵡,卻聽它笑叫道:“咯咯!你好!你好!”
  竺瑞青一見綠鸚鵡,只道是那哭公與笑婆一對老怪物來了,心中大駭,這兩個老怪物確是莫測高深。
  如以他與小黑子二人,不定真非兩位老怪物的敵手,遂對綠鸚鵡道:“笑鸚!你好!”
  說畢,就欲牽起曲劍舟,盡速離去!
  陡聽曲劍舟叫道:“白哥哥!這鳥兒會說話,多可愛,你捉來給我玩好嗎?”
  竺瑞青心道:“你想要,我還想要呢!只是談何容易!”遂勸道:“小舟,這鳥兒已有主人,往後白哥哥再另外捉一只給你玩!”
  曲劍舟道:“不要!不要!我要這只!我要這只!”
  叫著,叫著,驀地小手一揚,一粒石子,直朝凌空盤旋的綠鸚鵡射去!
  綠鸚鵡咯咯一叫,似笑非笑的,非但不避,反迎著石子亮翅一撲,石子頓時反彈而回,其勢較去時更為快捷的朝曲劍舟迎面擊落!
  曲劍舟那想到這只扁毛畜生如此刁鑽,一時閃避不及,竟被那石子擦耳而過,火辣辣的好不惱火!
  倏地,一聲大喝,雙掌齊揚,一粒粒石子連環擊出!
  竺瑞青忙喝斥,曲劍舟那裡肯聽,正當其時,驀聽一聲嬌叱:“你敢傷我笑鸚!”
  接著銀光綢帶一閃,直朝曲劍舟卷來。
  竺瑞青猿臂一伸,已將曲劍舟抓住帶過一旁,回首看時,見來的竟是笑女一人,卻不見那兩個老怪物,心中暗奇,就憑她,也能將小黑子嚇得“哇哇”怪叫?
  卻聽那笑女格格嬌笑道:“原來你還沒死,今天就叫你見識見識我笑女的厲害。”
  隨著笑聲銀綢帶盤空飛舞,疾卷而至!
  竺瑞青一晃肩,平飄丈餘,叫道:“笑姑娘,我和你遠日無 ,近日無仇,不戰也罷!”
  他並非畏懼對方,而是對那兩個老怪物不無忌憚,惟恐二人隱身暗中!
  笑女媚眼一笑道:“無 無仇,又有何妨!捉住你最少也可以換個十箱珠寶,或許還值得更多,與你無干,與我可是大大的有利!”
  說畢,銀綢帶二次揮卷,攔腰纏至。
  竺瑞青一聽大怒,這真是自私自利的齷齪卑鄙小人,竟視別人生命於不顧,只為自己的財富打算,實令人齒冷。
  竺瑞青雖然惱怒萬分,但他仍然強行抑制住,晃身退出半丈,叫道:“笑姑娘,你若想要寶物,在下也有,我這寶物,價值連城,別說十箱珠寶,縱然百箱珠寶,也難值其一,你想要嗎?”
  笑姑娘一聽,當場住手,笑道:“為什麼不要,不過,究竟是什麼寶物,拿來我笑女看看!”
  竺瑞青道:“給姑娘看看,自無不可,不過,得有條件!”
  笑女道:“什麼條件?”
  竺瑞青道:“換取姑娘的項上粉頭!”
  笑女道:“只要確是價值連城的罕世異寶,項上人頭,姑娘也願………”
  倉卒間,她似沒體會過來,語至此方知受愚弄,不禁勃然大怒,嬌聲叱道:“你這該死的傢伙,莫是吃了豹膽熊心,竟敢調侃木姑娘,今天要不抽你的筋,剝你的皮,難消本姑娘心頭火恨!”
  語音未畢,綢帶猛揮,疾掃而至。
  竺瑞青久久未見二老現身,心知二老未曾同來,遂朗聲一笑,探懷撤出“鐵血旗”,順手一抖一揮,血影射處,已將銀綢帶盪飛。
  笑女一聲驚“哦!”叫道:“原來你就是新近名震武林的南宮門下,小鐵血旗!”
  竺瑞青嘿嘿一笑道:“正是區區在下,難得姑娘也有個耳聞!”
  笑女一怔,笑容頓斂道:“為什麼不早說呢,早知道是你,我也不要你哭啦!”
  竺瑞青縱聲大笑道:“現在告訴你也不為晚,縱然你一切條件顛倒過來,我也不會娶你為妻的!你儘管放心!”
  笑女眉頭一蹙,道:“為什麼?”
  竺瑞青道:“為什麼?因為我不愛你,我不能娶一個毫無愛情的人做妻子,我也不能與一個沒有情愛的人廝守終身!”
  笑女仰眉一揚,媚眼送俏,道:“我笑女怎能沒有愛,我可以將我全部的愛都送給你,只要你答應,我什麼都願意,連我的身子也可任君為所欲為!”
  她說時,俏臉甜笑盈盈,大膽至極,竟無絲毫羞恥之態!
  竺瑞青反被她說得俊臉一紅,不禁“呸”了一聲道:“我也不願用言語來污辱你,不過我可以規勸你一些話,你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做情,也不懂什麼叫做愛,你也從沒體味到什麼是痛苦,更不知幸福是怎麼會事,你滿腦中盡是俗不耐的“金銀珠寶!””
  如若你要想得到個如意鄧君,尋求真正的幸福,必須拋除一切錯誤觀念,學習怎樣去關心別人,體貼別人!幫助別人,愛護別人!
  要知道愛的力量,是凌蓋一切的,它最能引發一個人潛在的美質,它能令人產生信仰之心,清除抗拒之念,它能合怨憤平復,能使頑強得解;當你能體會做到這一切時,你方能從中獲得你所要的。
  姑娘!欲得真幸福,不是擴張財富,而是縮減私慾,沒有嘗過人生苦酒的人,是體會不出幸福的滋味的。
  你假如不做到這一點,你將永不知什麼叫快樂,幸福的生活也不會臨到你的身上!”
  竺瑞青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說至此,終於停止了,他從來就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興致,竟使他大發議論,一口氣說了這麼許多話,然而,這其中都也不無至理名言,說得合情合理,頭頭是道。
  笑女自小被婆婆與爹爹,嬌縱慣養,溺愛成性,雖如此,卻也不免為竺瑞青的一席話,震蕩了她少女的心湖!
  引發了她潛在的美質,也同時喚醒了她沉溺於無知的靈魂,竟使她深深感動,頓時陷於苦思中!
  竺瑞青見她凝神沉思,心知其已然受到感動,若能憑他這一席話,而拯救了一個無知而可憐的女子,那真是一件無上的功德!
  不過,也確實出乎他意料之外,是以,他不再出聲打擾,間首探視身後的小黑子,見他仍然驚恐萬狀,瑟縮的蹲在地上,雙眼睜得大大的凝視半空。
  竺瑞青仰首一瞥,原來竟是那只綠鸚鵡。
  至此他方悟到,小黑子原來怕的是這只鳥兒,只不知他怕的原因何在?
  再看那童子曲劍舟,卻見他也一樣的凝視著盤旋半空的綠鸚鵡,只是二人的心事各有不同,竺瑞青心道:“你別想這鳥兒想痴了,那可害人不淺!”
  忽聽笑女幽幽一嘆,道:“我一時也想不明白,我還得回去好好的想想,不過,你既然說愛是如此偉大,你為什麼不可以將你的愛分一點給我呢?或許我會因你的愛,而轉變成另一個人,這豈不是好?”
  竺瑞青聞言一驚,萬料不到對方突然爆出這麼一句話來。
  掉首一瞥,笑女滿臉迷惑,神色淒然,美目中深情款款,凝視住他,與前確是判若兩人,腦中電似的一轉,忙答道:“我的愛並不是不能給你,不過,你必須先懂得愛人,方能接受別人的愛,你還是先回去想一想,認清了愛後,方能談其他!”
  笑女微微一笑,道:“好!我就聽你的話,笑鸚!回去吧!”
  說著,朝竺瑞青一揚手,飛縱而去!
  竺瑞青望著笑女逐漸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沒想到只憑一席話,就輕易的將這笑女打發走了!
  回首見小黑子已然立起,正望著他傻笑,遂問道:“小黑子!你怎麼會怕那鳥兒!”
  小黑子一扁嘴,道:“它!它!它啄我眼睛!”
  竺瑞青心想,不錯,小黑子一身刀槍不入,唯有這一對眼睛最為脆弱,綠鸚鵡異種靈鳥,襲敵時啄爪齊施,襲人雙眼,確是防不勝防!難怪他怕成這個樣子!
  三人尋了些食物填飽五臟廟後,竺瑞青立即領著二人,擇一高峰,縱上峰巔,極目遠眺,尋找採虹姑娘的下落!
  此刻,他倒不耽心採虹姑娘會遇險,只耽心萍兒身上傷勢,不知如何?
  可是,放眼崇山峻嶺,層巒疊幛,千岩競秀,怪石嶙峋,那裡去尋找採虹姑娘的影子!
  他多麼希望這時能聽到那鳥雲蓋雪寶馬的嘶叫之聲,也好尋聲追尋,偏偏那馬兒此刻就是不叫!
  眼看日巳西墜,山中暮色漸起,他心中更是憂煩不堪!
  忽聽曲劍舟叫道:“白哥哥,那鳥兒又飛回來了!”
  竺瑞青循著曲劍舟指處望去,果見一點綠影電射而至,他心中雖驚奇曲劍舟目力之強,可是,緊隨著那綠影飛奔而來的兩條人影。
  更使他吃驚不已,因為他已認出來的正是那兩個老怪物。
  眼看二人如兩縷輕煙般,疾飄而至,已意識到內中必有蹊蹺,忙囑咐小黑子與曲劍舟就峰巔隱蔽身形,他則縱下峰腰,察看那二老的動靜!
  片刻工夫,那綠鸚鵡已飛至午間竺瑞青等歇足處,即聽那鸚鵡叫道:“是這裡!是這裡!”
  鳥兒叫聲方畢,哭公笑婆已同時縱至,那笑婆此刻臉上看不到一絲笑意,輕輕一躍。
  縱上一株三丈來高的樹梢上,探首四望,顯然正在尋找他們。
  竺瑞青心中暗叫不妙,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故,以笑女離去的情形而論,決不會有對他有什麼不利的言語。
  可是,二老此來,目的何在?
  忽聽那笑婆道:“他們已經走了!”
  哭公哭喪著臉道:“是走了!該走了!該怎麼辦?”
  笑婆道:“怎麼辦!追呀!我呀,笑鸚你往高處看看!他們打從那方向走了!”
  那綠鸚鵡“咯咯”一叫,立即振翅沖天而起,飛越峰頭,直升半空。
  竺瑞青心中暗叫不妙,小黑子與曲劍舟一個不慣,被鳥兒發現了,那真又是一場麻煩!
  那綠鸚鵡凌空盤旋一陣,飛了下來,叫道:“沒有人!沒有人!”
  笑婆道:“一個人也沒有看見?”
  綠鸚鵡道:“有馬!有馬!”
  竺瑞青一聽心中一喜一驚,喜的是鳥兒所指的馬,定是那匹烏雲蓋雪寶馬;驚的是何以不見人?
  這時的他,全神貫注,只待鳥兒道出方向,偏偏那鳥兒又不叫啦!
  卻聽笑婆道:“笑鸚!你回去照顧笑女,就說婆婆與爺爺找人去了!”
  綠鸚鵡咯咯一叫,當即往回飛去!
  竺瑞青心中大急,這鳥兒可惡透頂,連方向也沒說出來,隨見那兩個老怪物卻沒即刻離去,反坐了下來,低聲細語,似在商量什麼?
  竺瑞青雖在半山,卻也不敢稍事大意,轉身上山。
  第一、二老武功深不可測,怕恐一動被二老發現,其次,他要看二人打從那個方向離去,也好避過他們,免生事端。
  眼看夜色已逐漸的籠罩了整個大地,天空中星光爛爍二一老仍坐著沒離去,竺瑞青心想:“他二人莫不是守株待免,這下可不妙,我們乾脆耗吧!”
  隨後一想不妥,小黑子與曲劍舟不明原委,一旦出聲叫喚於他,豈不弄巧成拙!
  他這主意尚未打定,忽見對面一座 頭,飛起一道藍光,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直射上三數十丈高下,“ !”一聲炸了開來,爆發出一蓬火花,隨即熄滅不見。
  接著,從左邊一座 巔,亦飛起了一道紅光,也拖著一條尾巴,同樣的高下,同樣的爆出一蓬火花!
  竺瑞青忽然見此一藍一紅兩道光亮,已覺驚詫不已,不知是些什麼人,玩的什麼把戲?
  隨見金光一閃,右面一座 巔,也飛起了一道金光, 後還有沒有什麼光亮射起,他看不到,就只這三道光亮,已足夠他大費猜疑的了!
  金光一現,即聽 下的笑婆叫道:“好啦!金龜也出現了,我們快去!”
  笑婆叫畢,即朝發射金光的 頭奔去!
  竺瑞青至此方知,二老原來另有所待,只不知笑婆口中的金龜,是人還是什麼動物,而這藍光紅光又代表什麼?
  竺瑞青一見二老離去,立郎回身上 ,可是, 巔上找來找去,卻那有小黑子與曲劍舟的影子?
  竺瑞青這一發覺不禁大駭,他在 腰沒聽到一絲動靜,二人何以突然不見,若說遇險,無聲無息的擄走,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
  小黑子一身先天混元氣功,何等了得,怎會如此輕易受人所製。
  要說被人偷襲殺害了,也得有尸身呀?何況 巔找不到一絲打鬥跡象。
  竺瑞青越想越心煩,越想越莫名奇妙,顯然這是他們自己離去的,只是,他們為什麼呢?
  若是只有小黑子,是決不會輕易離開他的,壞就壞在那曲劍舟。
  啊!竺瑞青想到了,曲劍舟追趕綠鸚鵡去了!可是,小黑子對綠鸚鵡畏懼異常,他又怎會跟去呢,這不是矛盾嗎?
  一事未了二一事又發!
  竺瑞青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呆呆的站在 巔一時竟拿不定主意,不知該何所適從。
  驀地,一連三道藍火,破空直上,彷彿發生了什麼事故,眼看藍光射處,正是綠鸚鵡去處方向,竺瑞青鋼牙一咬,暗道:“一個人有一個人的際遇與禍福,誰也不能預卜未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管他的,就循這方向追去看看,目的找人,順便也查探查探這藍光是怎麼回事!”
  竺瑞青一口氣奔出十餘裡,連越數 ,已逐漸接近那發射藍光的山 !
  就在這時,倏聽一聲“希聿聿”怒馬嘶鳴,竺瑞青聞聲心中不禁大喜,趕忙停身掉首望去。
  疏星微光下,果見一匹烏光閃亮的黑馬,由一片白雲托著,飛奔而至!
  正是那烏雲蓋雪寶馬,只是空鞍無人,那有採虹姑娘與萍兒的影子!
  X X X
  那匹黑馬奔至竺瑞青身旁,雖然已停下了,卻仍然仰首嘶鳴不已,且頻將身子靠向竺瑞青,就彷彿叫他騎上去般!
  竺瑞青心知此馬靈異,從它這反常的動態,已意識到採虹姑娘有難,趕忙飛身就上馬。
  那烏雲蓋雪寶馬未待竺瑞青坐穩,已人立狂嘶“希聿聿”叫聲未畢,已就掉過頭來,發足狂奔,四蹄翻飛,但見白雪朵朵,去若流星飛矢。
  竺瑞青看到它這般情形,心中更驚,不知採虹姑娘與萍兒有何凶險?
  怒馬狂奔,剛剛轉過一個山坳,驀覺迎面兩條人影,疾奔而至,這兩條人影,彷彿就是追蹤這黑馬,而被黑馬遙遙拋在後面似的。
  此刻,一見黑馬回奔,馬上且坐著有人,頓時一人拋出一塊大黑巾,齊朝馬頭罩來若是常馬,定會被這突如其來的兩塊大黑巾嚇住!
  可是,這匹烏雲蓋雪白馬,何等靈異,四蹄一撐,頓時躍起一丈五六高下,騰空飛越,落地時已出去五六丈遠。
  竺現青一眼之下,已認出這來的兩人,正是千山一老,和四怪二先生門人得意弟子 六狼。
  他心中暗恨道:“好嘛!你這兩個混蛋,日後千萬別遇到我,一旦遇到我,我就要你們好看!”
  片刻之工夫,黑馬已奔出數裡之地,又將隨後追來的千山一老與六狼拋得老遠。
  正當其時,突聞一聲斷暍:“來者何人?”
  竺瑞青見黑馬狂奔如故,遂也不予理會,一伏身,緊靠馬背。
  立聞一聲大叫:“放箭!”
  “嗖嗖!”一陣亂箭破空之聲,電射而至!
  一遇弩箭襲擊,竺瑞青那敢怠慢,他倒不怕受傷,弩箭無眼,一旦傷了寶馬,那可是糟到極點。
  於是,趕忙撤出鐵血旗,猛揮狂舞,頓時護住黑馬前後,人也藏在紅芒血影中!
  那黑馬似知有人護它般,立施其威,頓如一縷青煙般,飛奔而去!
  眨眼間,前面已出現一座山壁,且聞喝問之聲急傳。至此,那黑馬終於停下了,仰首對著山壁狂嘶!
  竺瑞青心知已到地頭,採虹姑娘等定在山壁下,就馬上一躍落地,手中鐵血旗順勢一卷,已將渾身上下護住。
  凝目一掠,見山壁下做半圓形狀,圍著十數人,全都凝注山壁下,仿佛正在候機攻擊似的。
  竺瑞青從背面,一時間也認不出是些什麼人,可是這一見,心中大定,看這形勢,採虹姑娘與萍兒仍然有驚無險!
  忽聽一人冷笑道:“哼!打不死的賊種,又來了!”
  竺瑞青一聽大怒,這是什麼話?誰敢罵人賊種?回首一瞥,又是一黑衣蒙面人,竺瑞青揚聲罵道:“你們這些沒臉見人的才叫做賊,今天小爺開開恩,一個個送你們上西天!”
  說著,血旗狂卷,怒掃而出!
  黑衣蒙面人肩頭一探,已撤出一對錮鞭,只是,他那鋼鞭尚未執穩,“鐵血旗”挾著血影紅芒,已如電般射至!
  黑衣蒙面人一聲“哎喲!”雙鞭齊飛,虎口鮮血,汩汩而流,緊接著一聲慘 ,飛跌出兩丈來遠。
  倒在地上手足已黑如焦炭,顯然是中了竺瑞青的摧枯拉朽掌而死!
  竺瑞青監於眼前情勢惡劣,敵眾我寡,且欲在其中救人,不得不痛下殺手,一上手就施展威厲的絕招。
  旗中挾影,只一招就結果了一個蒙面人的性命!
  這麼一來,頓使那圍著山壁的十數人吃驚不已,因為這蒙面人分明認得出竺瑞青,既有膽出言喝罵,亮鞭欲鬥,自非泛泛之輩可此。
  豈料,一招未畢,已死在對方掌下。
  就在那黑衣蒙面人被竺瑞青一掌震飛的剎那,又是兩個蒙面人縱了過來,竺瑞青一聲狂嘯,正待大開殺戒,驀聽人群中一聲低沉的聲音叫道:“你二人退下,小艷!你去對付他!”
  竺瑞青聞聲即知發自龍升天,趕忙掉首尋找,卻已見一位身形瘦長,白髮蓋臉的黃衫老者,從人群中閃了出來!
  竺瑞青一眼已認出,來者是冒充他師叔的關外人妖黃衫艷!
  這一次黃花谷中,他被黃衫艷所 ,受害不淺,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竺瑞青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聲悲嘯,咬牙罵道:“你這萬惡無恥的人妖,黃花谷中讓你逃得一命,居然還敢在此為惡,今天要不手刃你這人妖,難滑我心頭怨憤!”
  人妖黃衫艷,就像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悠閒至極的一步步慢慢走了過來,直到離竺瑞青尋丈處,方始停下了。
  就在他穩住身形時,那寬大的黃衫,已突然澎脹起來。
  敢情,他是邊走邊運氣提聚陰陽無極氣功護身。
  即聽他道:“你要殺我,何難?只可惜你不該是我的師姪,你一旦殺了我,就成了以下犯上,欺師滅租的武林罪人………”
  竺瑞青“呸!”也一聲,打斷他的話,厲聲罵道:“今夜你縱然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饒你,我恨不得暍爾的血,食爾的肉!”
  罵聲方罷,猛揮“鐵血旗”,一招“旌旗招展”,疾襲而出!
  人妖黃衫艷,只覺紅光一閃,萬旗招展,從四面八方猛襲而至。
  他雖練就“陰陽無極氣功”護身,那只能抵禦竺瑞青的摧枯朽掌,卻無法與這威震武林數十年的“鐵血旗”相抗。
  當下一晃肩,暴退尋丈,隨即撤出鐵骨摺扇,叫道:“你身為江湖怪俠的門人,何以捨棄師門兵刃不用,有種的亮出逍遙扇,讓師叔看看你的成就?”
  竺瑞青明知對方畏懼他手中威猛無儔的“鐵血旗”,故意激他使用逍遙扇,可是,他也有恃無恐,遂收旗撤扇,道:“就憑你這副長相,也配做人師叔,你拿面鏡子照照,裡外不像人,你既然怕了我這鐵血旗,我豈能不叫你死得心服口服,要你得知什麼才是真正的師門絕藝!”
  竺瑞青語畢揮扇,虛飄飄的遞出一招,人妖黃衫艷見他果然棄旗用扇,自以為他已上當。
  尤其這第一招,虛飄飄的,絲毫不見功力,不由心花怒放,當下一聲怪叫,鐵扇開合聞,已一連遞出三招。
  竺瑞青追隨恩師江湖怪俠畢宮弼,五年中,僅僅學得數招扇招,但卻是扇招中的精華。
  再加上美髯翁所授的“風雨八劍”,“雷電七鞭”在邛峽山中悉心研讀,精益求精,另創出十數怪招。
  適纔遞出的一招,就是他自行創出來的怪招,名為“虛無飄渺”!
  這怪招,看似虛飄飄的,毫無功力,其實內中卻蘊藏著千變萬化,乃是一招最不為人注目,而又最具威勢的一招!
  當人妖黃衫艷鐵扇攻來時,竺瑞青猛然一抖手,招化美髯翁所授,風雨八劍中一招“追風逐電”。
  立聽“叮叮叮”一連七響,頓時震開鐵扇,只見銀虹一閃,逍遙扇已遞到對方胸前。
  人妖黃衫藝共出同門,江湖怪俠畢宮弼當年且曾敗在他的手下,對扇招中一切精妙招數,自是滾瓜爛熟。
  他那知,竺瑞青身兼三家所長,且都融合於扇招之中,出手千變萬化,突然使發這招“追風逐電”,竟是他從未見過的威厲精奧招數。
  非但將他鐵骨摺扇震開,且逼近身來,扇尖已戮至胸前!
  人妖黃黃衫艷這一驚誠非小可。
  可是,他一身武功,確也非此等閒,尤其是黃花谷中,經十年苦練的“陰陽無極氣功”,更具威勢。
  就當這間不容髮的生死關頭,人妖黃衫艷猛一吸氣,寬大的黃衫,頓時又澎脹了開來。
  雖說這“陰陽無極氣功”不一定就能抵擋竺瑞青掌中逍遙扇滿注功力狂猛的一戮,最少也能將他阻得一阻。
  就在他受阻一緩,而未能直戮而入之際,人妖黃衫艷倏然一晃,已如一陣疾風似的,飛身而退。
  竺瑞青恨之切骨,豈容他輕易逃出手去,當下點足騰身,凌空飛撲,手中逍遙扇猛揮狂掃!
  竟又施展開美髯翁所授雷電七鞭,猛罩而下!
  人妖黃衫艷飛身退出兩丈七八,立足未穩,又覺厲風迎頭罩臉而來,似乎非將他置於死地不可。
  不由驚駭魂飛,當下猛一塌身,手中鐵扇“刷!”的一聲,張了開來,舉臂飛舞,頓見烏光碟旋,有如一柄大黑傘般,將他頭身要害全部護住。
  竺瑞青一見他揮扇護身,準備硬接他一招,不禁暗笑:“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顯然是自取滅亡。”
  遂不再猶豫,逍遙扇上又加了幾分真力,原式不變,仍然凌空撲下。
  “擦啦!”一聲,竺瑞青手中逍遙扇,已突破如傘黑幕,且將對方掌中鐵骨摺扇,亦震落在地。
  然而,烏光黑幕下,卻已不見了人妖黃衫艷的影子,竟不知他是怎麼走的。
  原來,這一招竟是人妖黃衫艷的救命絕招,與竺瑞青日前所施展的“八方風雨”,有異曲同工之妙。
  所差者,他這一招只能藉勢隱身遁逃,而竺瑞青在“八方風雨”中,仍然可以尋找機會,加以反攻,敗中取勝!
  竺瑞青一見人妖黃衫艷已然藉勢遁逃,無影無蹤,不由一愕,忽覺身後嘯風驟起,一股陰寒之氣,猛襲而至。
  竺瑞青不知身後來者何人,不敢驟然接招,抬腿一跨,跨出丈餘,急急回首一瞥究竟。
  原來仍然是那人妖黃衫艷,只見她已拾起鐵血摺扇,朝他冷冷一笑,道:“你這畜生!當真可惡,不給點顏色你看,你也不知道黃紅白黑,還以為師叔當真如此好欺呢!”
  語音未落,人妖黃衫艷已搶先出手,猛攻上來。
  人妖黃衫艷曾於竺瑞青口中,得悉他的身世及一切遭遇,對其一身所學,知之甚詳。
  初時,他沒料到竺瑞青已將一身所學全部融匯於扇招之中,是以大意輕敵,竟然險為所傷!
  如今,二次出手,他那裡還敢稍事疏忽,鐵骨摺扇,劈、戮、點、打,無一不是狠辣異常的毒招,且盡往竺瑞青製命要害攻去!
  竺瑞青倉卒間,竟也被他一陣猛攻,逼退尋丈,只是,十招未過,竺瑞青已然穩住勢子。
  耳聽他開口師叔,閉口師叔,心中更恨,猛然一聲長嘯,聲如龍吟,山響谷應,嘯畢數招突變,反攻過去。
  招數中一會兒是風雨八劍,一會兒又是雷電七鞭,其中又滲入他自創的怪招,眨眼間,又將對方扇勢封住。
  人妖黃衫艷一見對方武功,果然非凡,決非他所能敵,當下就欲打退堂鼓,覓機脫身。
  不想,竺瑞青洞燭機先,已然施展開移形換位的上乘輕功身法,繞著他加緊猛攻,忽焉在前,忽焉在後,看似在東,眨眼在西,牢牢的將他困住!
  人妖黃衫艷越戰越氣餒,忙於招架,那裡還有機會尋隙脫身!
  人妖黃衫艷不禁大為驚恐,越是驚恐,越不對勁,瞬息工夫,已然手忙腳亂,汗流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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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金棒擊龜b

  人妖黃衫艷為保性命,那顧得什麼顏面,當下大聲叫道:“龍島主!救命哪!”
  竺瑞青聞聲一怔,側眼一瞥,圍在峭壁下的十數人,已分了一半,圍在他們鬥場四周,顯然是救黃衫艷來的。
  他心道:“你們不出手便罷!若然出手,我就撤出“鐵血旗”,大開殺戒!”
  他這微一分心時,攻勢無形中稍顯鬆懈,心念既決,又復揮扇猛攻,當他稍稍鬆懈之際,人妖黃衫艷也趁機緩了一口氣。
  人妖黃衫艷,掠目外視,亦已發覺鬥場週邊著的七八個,不由心中大定,自以為臨危必會有人出手相救!
  心中既安,精神也來了,只可惜藝業此對方究竟差了這麼一籌,只支持了十數招,又復陷入困境。
  而且頻頻遇險,危殆萬分,然而!始終不見有人出手相救!
  “啪!”的一聲,人妖黃衫艷左肩胛上,已捱了竺瑞青一扇,只打得他眼冒金星,痛澈心肺一個人在遇到有生命危險時,在不知不覺聞,也不知打從何處,會冒出一股想像不到的力量和勇氣,用以維護自己的生命!
  這時的人妖黃衫艷亦復如是,肩胛被對方擊中一扇,受了傷後,突然間反變得瘋狂勇猛異常。
  就憑這股不知來處的力量,於數招中竟然又將竺瑞青逼退三步,可是,他要想趁機竄逃,亦不可能!
  忽聽他縱聲大叫道:“龍島主!你能眼看小艷死在這畜生手上嗎?”
  即聽無門島島主龍升天的聲音,陰陰一笑,答道:“這幾天你夠痛快啦!”
  人妖黃衫艷一聽,大驚色變,猛然揮扇,以兩敗俱傷的拚命打法,將竺瑞青逼退一步,方狂笑道:“哈哈!原來你吃醋啦?竟欲借刀殺人?”
  龍升天一聲怪笑,道:“你還不認為該死嗎?枉我培植你這妖貨一番苦心!”
  人妖黃衫艷恨恨一哼,道:“好!黃衫艷今日留得命在,我們走著瞧!”
  “啪!”的一聲,人妖黃衫艷左臂上又捱了一記重的,直打得她踉蹌退出三步,骨碎臂垂,疼痛不堪,尚幸沒當場倒下。
  卻聽他厲聲叫道:“老二,你這該死的傢伙,你也不念這數日恩愛之情嗎?”
  他這叫聲未畢,驀見一條灰影,撲入鬥場,雙袖飛舞,猛朝竺瑞青攻去!
  竺瑞青揮扇招架,拆過兩招,定睛一看,赫然竟是四怪的二先生,竺瑞青心中一怔,玉扇飛舞,力敵二人。
  何以人妖黃衫艷此刻獨獨叫他?
  而他也不畏龍島主不悅,乖乖的撲出相助呢?
  原來,四怪二先生本是個嗜色如命的色中餓鬼,只是他為人陰險,所做傷天害理之事,極端隱密,不為人知。
  那日雁盪中,龍島主夤夜將人妖黃衫艷召去為甘茂亭療傷,二先生恰也在場,他久聞人妖黃衫艷之名,只是從未見過。
  這一見他竟然是白髮紅顏,肌質晶瑩,貌美如仙,不禁淫心大動,立即尾隨人妖黃衫艷,冒雨而至。
  巧不巧,人妖黃衫艷恰被竺瑞青所製,二先生見識過竺瑞青的厲害,那敢招惹。
  待到竺瑞青離室,方敢潛入,將人妖黃衫艷救走!當時正值傾盆大雨,縱有微響,竺瑞青又怎能發覺。
  二先生將人妖黃衫艷救出後,即將他安置在一個隱密的山洞中,隨即回山報知龍島主,竺瑞青在黃花谷中的清息。
  他則又回到那洞中,與人妖黃衫艷、巫山雲雨、顛巒倒鳳,一連就是數日,避不見人!
  是以人妖黃衫艷臨危獨獨叫他,希望他現身相救,而二先生已為人妖黃衫艷所迷,遂不顧一切的縱出搶救!
  這時,卻聽那龍升天陰陰一笑道:“姓竺的,你不是一而再的尋找你家的仇人嗎?呶!這兩個就是你竺家數十口的元兇首惡!你還不趕快撤出鐵血旗,將二人收拾了,為你的親人報仇?”
  竺瑞青一聽,事出敵人首腦之口,縱然仍有不實,也不離八九,當下一聲悲嘯,懷中撤出鐵血旗一抖,血芒暴閃,右旗左扇,猛攻二人!
  倏聽二先生一聲陰笑道:“島主,這你就不對了,當年咱兄弟四人,也是受你之命而為,你如今怎能將此事推得一乾二淨呢?
  縱然你不承認,你也不該說這種話,尤其是對敵之際,咱們不該窩裡反,同室操戈憑你這狹窄的氣度,你又怎能敝武林盟主,領袖宇內群雄?”
  龍升天一聲暴暍:“住口!今日姓竺的縱然不能收拾你們這一對淫蟲,本島主也決不讓你們活到天明時!”
  竺瑞青見他們內鬨,正中下懷,偷眼看說話的龍島主,仍然蒙著面巾,就仿佛怕人認出他的本來面目般!
  龍升天話方說畢,忽聽身後一人叫道:“島主!你看這是什麼?”
  龍升天回首一看,忽見一點綠影如電般迎面射至!
  倉卒聞,龍升天不知來者何物,更沒想到有人如此斗膽,敢對他偷施暗算,趕忙抬掌抓去!
  這一抓,居然被他抓到正著,只是入手冰冷黏骨,且腥臭撲鼻!
  龍一升天定睛一看,原來竟是一條長不盈尺的紅尾竹葉青!
  這種竹葉青乃是一種含有劇毒的毒蛇,尾端越紅,其毒越烈,一旦被其咬中,子不過午,其毒確是駭人聽聞。
  龍升天一見大驚色變,趕忙鬆手將那竹葉青摔下。
  只是,卻又那裡還來得及,只見那小青蛇三角尖頭一旋,已然咬在龍升天的手腕脈上!
  這一下當真把他嚇得魂不附體,當下怪叫,猛力拋掉,可是,那青蛇非但咬得堅實異常,且已繞住他的手腕,一時竟摔他不掉!
  卻聽一人陰陰冷笑道:“島主,來不及了,趕快準備後事!老爺餵了她近百種絕毒之物,既然咬中你,你就別想再活了!”
  龍升天一驚,魂飛天外,抬眼望去,見說話的竟是那四怪老么 四老爺,當下怒火焚身,目眥欲裂,猛然縱上前去,探掌朝四老爺抓去!
  四老爺身形也沒動,既不反抗,也不逃避,他大概也知道避亦無益,竟被龍升天一把抓住左肩。
  只聽“兢擦”一響,肩骨頓為龍升天抓碎。
  卻聽他厲聲罵道:“你這叛賊,居然敢施計陷害本島主,快拿解藥來!”
  四老爺額頭冷汗直冒,只是他卻沒出聲求饒,且冷笑道:“君不仁則人不義,島主欲將敝人兄長置於死地,敝人也叫島主活不過明天!”
  龍升天五指猛一使勁,頓見一點點鮮血,隨指流下,顯然他這五個指頭,全都抓進對方肉裡去了。
  卻聽他驚怒萬分的叫道:“你拿不拿解藥來,你真不想要命啦?”
  四老爺根本沒打算再活一般,咬緊牙根,道:“解藥嗎?連我自己也沒有,不過,我倒可以將這小蛇給你取下!”
  龍升天並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遇事即如此驚恐,張惶失措,究因此蛇之毒,過於劇烈,性命寶貴,倉卒間難免失去鎮定。
  如今,四老爺既說願替他取下那小青蛇,那有不願之理,忙將手伸了過去!
  那長不盈尺的竹葉青,纏繞在龍升天的手腕上,尾端紅如硃砂,一口咬在龍升天腕脈上,始終沒鬆開!
  四老爺看那小青蛇,正咬在龍升天製命要處,可是這半晌工夫,卻不見龍升天有何異狀。
  就是咬處與手掌,也不見有浮腫之態,心中微微一愕,伸手抓住那小青蛇的硃砂紅尾。
  剛剛解得一圈,突地使勁,在那紅尾端一 ,頓時 得一片血肉模糊。
  那小青蛇一受痛,渾身毒液,全都從毒牙中激射而出。
  龍升天一抓在四老爺的肩頭,欲取其性命,易如反掌,決沒想到他會得不惜性命的再次搗鬼。
  不禁無名火起,勃然大怒,抖手一拋,將那四老爺拋上半空,抬掌一拍,一記“金鍾掌”,對胸拍去,掌風過處,四老爺胸腹頓開,血肉紛飛,落下地來時,已然死於非命了!
  四怪在武林黑道中,也算是極其 勢的一代魔頭,想不到在龍升天手中,卻如小巫見大巫,舉手投足之勞,已將他斃了!
  這時,龍升天腕上的小青蛇,渾身癱軟,已自動鬆口脫下,敢情它也斷魂西歸去了!
  可是,小青蛇臨死時,全部毒液盡皆射出,龍升天雖是閉住了手臂穴道,卻也承受不起。
  掌腕臂間,頓時腫大一倍有奇,且逐漸的由紅變青,青而紫,剎時,又變成墨也似黑。
  龍升天又驚駭,又憤恨,回首看鬥場時,卻見竺瑞青左旗右扇,血芒挾著銀虹,已將二先生與人妖黃衫艷圍住,逼得二人團團亂轉,汗流浹背。
  龍升天被四老爺施放毒蛇咬傷,場中三人雖無暇看到,卻也從二人的對話中,略知大概!
  此刻,卻聽那激戰中的二先生叫道:“龍島主,此蛇之毒,子不過午,你不知道嗎?假如你還想在陽世間有一番作為的話,你就將我二人救下,老二我有解藥!”
  龍升天道:“你敢拿本島主開心,當心我剝你的皮。”
  二先生道:“島主信得過就信,信不過也無法!”
  龍升天道:“他為何而放蛇咬我,甚至且死在我的手下,你縱然有解藥,又豈肯給我?”
  二先生道:“他是他,我是我,所謂識時務者為俊雄,你若將我二人救下,我一准將解藥給你就是!”
  四老爺與二先生雖非親生手足,卻也是燒過香磕過頭的異姓兄弟。
  四老爺為了他不惜犧牲一命,出手陷害龍升天,如今,二先生居然在他屍骨未寒之際,說出這種齒冷的話來。
  如果,四老爺泉下有知,該不知有何感想!
  龍升天一聽,遂不再猶豫,立即撲入場中,獨臂一連數掌,猛攻竺瑞青,掌出疾帶勁嘯,招招威猛,式式沉渾。
  竺瑞青揮旗招架,旗扇兼施,那能抵擋得住蓋世魔首龍升天的如山掌勢,眨眼間,已被逼退尋丈,被他將二人救下。
  龍升天道:“解藥呢?拿來!”
  二先生喘了口氣,抹了抹滿頭臉的汗,方道:“馬家的丫頭左腕上有一玉釧,名為“涼玉釧”,乃是當年武林二老之遺物,功能解天下百毒,只要……”
  龍升天一聲暴暍,打斷他的話,道:“此事,本島主焉有不知,要用你講,分明是存心捉弄老夫!”
  一語未畢,突地一掌疾拍而出!
  二先生話未說畢,竟被對方喝聲打斷,心中方覺一凜,風 厲風,已然迎胸襲至,倉卒間二先生那防到龍升天會得驟下殺手,欲避不及,不得已,只得抬掌硬接對方一招!
  “ !”的一聲靂天價響,沙飛石走,噴出一口血篩,己受嚴重內傷。
  龍升天一聲怪笑,二次抬掌遙拍,二先生身受重傷,那裡還能躲過這一掌,當下竟被龍升天的“金鍾掌”擊中,倒地一命嗚呼!
  龍升天連發兩掌,將二先生擊斃,回過頭來再尋找人妖黃衫艷,已然不見人影。
  竺瑞青雖被龍升天一陣猛攻逼退,他豈肯就此干休,面對著毀家血海仇人,縱然明知不敵,他也要盡展渾身絕藝,拚上一拚!
  可是,聽到二先生所說出的一番話後,不禁使他呆了一呆。
  這二先生的心術為人,真是既陰險又惡毒,為求自保,居然一點不顧數十年兄弟之情,何況別人還是為他而死!
  隨後,龍升天出掌將他擊斃,終於還是難逃一死,只便宜了那人妖黃衫艷已趁機逃走了!
  面對龍升天,竺瑞青同樣的英目怒睜,鋼牙咬得“格格”作響。
  因為,適纔二先生分明曾說,是受他的命,殺害他的家人。說來說去,他可能才是真正的禍首元兇。
  卻聽龍升天道:“本島主三年內,不願和你交手,希望你三年內勤練武功,這是老夫給你最後一次的警告,如若你仍然不自量力,一定要尋死路,可別怨老夫掌下無情!”
  竺瑞青可不管什麼叫有情無情,暴聲怒罵,道:“龍老賊,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別以為如此做,就可以使我平息怨恨之心,我可不領這份情。今天說什麼,也要和你較量較量,分存亡,見真章。”
  一語至此,血旗猛揮,正待出手槍攻。
  倏聽峭壁下愛鳳妖婦一聲尖叫:“島主快來!時候到了!”
  竺瑞青聞聲突然想起被困的採虹姑娘與萍兒,不知如何?處此情況之下,應先救人才是!
  於是,忙捨棄龍升天,回身衝入峭壁。
  圍在峭壁下的人,一見竺瑞青衝來,立有二人橫身相阻,竺瑞青也不管來的是什麼人?左旗右扇,揮劈點打,頓將二人逼開,衝了過去!
  卻見峭壁下,原來有個丈許方圓的山洞,洞中果然是採虹姑娘,與已受傷了的馬萍兒。
  只是,萍兒躺在地面,採虹姑娘則閉目盤膝,坐在萍兒身旁,左掌在萍兒身上四處遊走著,右掌掌心向外遙對洞口。
  仿佛就憑他這一掌,就已將整個洞口都封住了般!
  竺瑞青只看得一眼,已意識到採虹娘姑,一面在為萍兒療傷,一面運功阻止敵人進洞。
  竺瑞青不由心中大怒,輕輕一縱,己攔在洞口前,叫道:“虹妹,你一心救人吧!青哥為你阻敵?”
  此刻,龍升天領著領著余圍了過來,他看到竺瑞青守住洞口,遂叫道:“姓竺的,今日老夫不為己甚,放你們三人一條生路,不過,你必須將那“涼玉釧”藉老夫一用!”
  竺瑞青哈哈一笑道:“龍老賊,你今天也有求少爺的時候啦?“涼玉釧”本非少爺之物,別說藉你一用,縱然送你又何妨?不過,你必須答應少爺一個條件!”
  龍升天身為一代魔首,何曾受人如此挾持過,不禁勃然大怒道:“老夫已然饒你三人不死,居然還不知滿足,老夫聲言問你藉,只是看得起你,想不到你這畜生,竟然不識抬舉,你以為老夫不敢自己取嗎?”
  龍升天語音方畢,正待衝前,竺瑞青收起玉骨逍遙扇,血旗一揮,盪起“拍拍”風聲,跨前兩步,道:“人生在世,生何足樂,死何足悲,趁機能與你龍升天較量較量,雖死又何恨?”
  竺瑞青騰出一隻手來,是欲使發威猛無倫至陽至剛的摧枯拉朽掌,傾全力與龍升天拚個生死存亡!
  因為他明知非對方敵手,可是對方如今身中蛇毒,一臂如同廢折,完全無法動顫!
  且必須分出部份功力,護住心臟,不使劇毒攻心,無形中就大大的打了折扣,在這種情形之下,他縱然不能穩操勝算,相信也不會差到那裡去。
  再說,對方人數雖多,除了一個龍升天外,餘人他一個也沒放在心上,孫子兵法中有曰:“多算勝,少算不勝!”
  竺瑞青有此足以致勝之成算,再加以不共戴天的血仇深恨,自是精神抖擻,不退反進。
  龍升天一見對方那氣燄萬丈之態,怒火更熾,雙眼中立即暴射出駭人的兇光,殺機密布。
  他剛剛蓄勢邁進一步,忽聽身前一個蒙面人道:“爺!你老人家萬金之軀,何苦為此無辜雛兒生氣,且聽他說些什麼,再做計較何妨?”
  那龍升天聞言一怔,想起適纔竺瑞青獨戰二先生與人妖黃衫艷時,竟能將這兩個稱雄一世的魔頭困住。
  且殺得二人落花流水,險象叢生,顯然其一身武功,又較之半年前無門島上,又已精進許多。
  如今,自身臂受毒傷,憑獨臂之力,雖不懼他那尚未登 造極的“摧枯拉朽”掌力,可是,要想一時半刻將他擊敗,確也不易。
  那蒙面人見他正自沉思,忙又湊近身去,附耳輕聲道:“爺!你老人家縱然將他擊斃,洞中那丫頭又如何對付,那丫頭一旦緊守一日夜不出洞,爺!你想過嗎?”
  龍升天心中一凜,凝目一瞥洞中,即見採虹姑娘仍然是一掌在萍兒身上緩緩移動,一手遙對洞口,姿態競沒有因竺瑞青的到來,稍見變動!
  看到這情景,龍升天滿腔怒火,頓時化為烏有。
  因為採虹姑娘闖入雁盪狹谷中救人時,他曾與採虹姑娘對過一掌,當時雙方雖未曾分高下,龍升天已然意識到,採虹姑娘才是妨礙他稱雄武林,獨 江湖的唯一絆腳石,是欲以全力對付她。
  當時,採虹姑娘可不知與他對掌的人,就是黑道中一代魔首龍升天,見對方居然也有這種內家高手,是以非常驚恐。
  待到竺瑞青救出後,立即他們搶先出谷。
  那知,竺瑞青等在谷口反被亂石所阻,當時,採虹姑娘知是萍兒所受之內傷甚重,一旦救治欠當,易留禍患。
  其次又以為龍升天等標在竺瑞青身上,所以將萍兒接過,分兩面闖出,誰料,龍升天已然轉移目標,一心對付她。
  可是,採虹姑娘於亂石堆上所發出威猛無儔,驚世駭俗的一掌,更使龍升天驚得呆了。
  當下,糾集所有的一流高手,傾全力追蹤她。
  但,結果反便宜了竺瑞青等三人。
  採虹姑娘,這匹千里銀駒,烏雲蓋雪寶馬,一旦發威,狂馳怒奔,他們又那裡追趕得上。
  誰又想到結果又因為這匹烏雲蓋雪,被龍升天等人發現了採虹姑娘,在這個山洞中為萍兒療傷。
  夜裡,竺瑞青看到那沖天升起的藍色,紅色的火光,就是他們連絡的信號,連續升起了三道藍光,就是發現了敵蹤。
  竺瑞青無巧不巧的被烏雲蓋雪接來此地時,龍升天等也不過剛到片刻,不過,在這片刻光景,已使他大大的吃驚了!
  因為採虹姑娘一掌遙對洞口,就像堆著一道石門般,將整個洞口都封住了。
  愛鳳妖婦黃花谷中,不知不覺的就被採虹姑娘製住,使她大為丟臉,此刻見採虹姑娘,正在一心三思閉目運功,為萍兒療傷,自以為她定然不暇防範,立即縱身衝進洞去,欲報黃花谷中失手之恨。
  那知,身子剛縱到洞口,渾身一震,就像撞在一面堅硬異常的石壁般,只撞得她筋疼骨痛,險險沒將他頭撞碎。
  當下一驚未已,又覺一股莫大的反彈之力,從那無形的山壁中彈出,立將地震飛出三丈開外,跌得她發昏章第二十一。
  愛鳳妖婦爬起看時,洞中採虹姑娘就像一無所覺般,絞然故我。
  愛鳳妖婦受此屈辱,龍升天看在眼裡,驚在心頭,但他卻也有些不相信,自行提聚渾身真氣,以十二成功力朝洞中劈出一掌。
  他這“金鍾掌”,掌力集中在碗口大小之內,可裂山碎石,較其他掌力便具威勢,猛厲。
  那知,一掌劈出,頓聽“澎!”的一聲震天價響,有如朝山壁上發掌一般,響聲震天,地動山搖。
  龍升天一掌劈出,反被震得退了一步,再看洞中採虹姑娘時,見她仍如不知不覺般。
  如今一逕想起,他那得不大洩其氣,當下緩緩的道:“好!有什麼條件說吧!”
  竺瑞青沒想到對方居然肯低頭,遂道:“小爺這條件不難,只要你發誓,立即迴轉無門島,永世不再涉足江湖,立即將罕世異寶“涼玉釧”送你…………”
  龍升天未待其說畢,已然怒不可遏,霎時須發昏張,一聲斷喝,道:“住口!老夫忍辱數十年,好容易等到這麼一天,豈能因此打消全盤計劃,縱然老夫因毒發而死,也要先斃了你這畜生!”
  說畢,騰身飛起,斜空猛撲,凌空一連拍出三掌,朝竺瑞青劈來。
  竺瑞青適纔曾見他掌劈四怪二先生與四老爺,心知他這掌上功力非常了得,那敢輕視。
  竺瑞青立即撲旗拒擋,左掌也提聚功力,發出“摧枯拉朽”掌,猛烈反攻。
  竺瑞青掌勢剛發,龍升天突然收招,凌空跌腿,一式“鷹隼迴旋”,落地時已退出三丈開外,站在那裡突然變得呆呆的,不知是何用意!
  竺瑞青心中一怔,還只道龍升天仍然畏懼他那“摧枯拉朽掌”拾遂朗聲一笑道:“小爺此種掌力,乃是你的對頭 星,有少爺在,你永遠無法稱孤獨 武林之野心的一天!”
  他這話方落唇,耳內忽聽一縷笛聲,劃空而至,笛聲又脆又亮,穿雲裂石般,可是仍能聽到笛聲中叮叮之聲,按拍敲擊般,直打得人心中咚咚嗚跳。
  竺瑞青心中猛吃一驚,忽見龍升天等敷十人,已然站過一旁,整齊的站成一排,肅然而立,就像臣民恭候君主駕臨般!
  竺瑞青一愕未已,已聽到笛聲,鈴聲,從山坳處轉了過來趕忙循聲望去,探個究竟。
  即見八個錦衣童子,四男四女並肩行來,人手一只金笛,橫在唇邊,邊吹邊行而來。
  接著四個身著紅衣的妙齡少女,抬著一乘軟轎,轎子上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錦衣少年!
  只見他十七八歲年紀,頭東金冠,冠上嵌滿一粒粒耀眼翠鑽,閃爍著五彩奪目的光芒。
  少年面冠加玉,鼻若瓊瑤,劍眉斜飛入鬢,容貌算得上俊美,只是一雙薄薄的嘴唇,緊緊的抿著。
  這顯得有些冷酷,眼皮低垂,又像是老僧入定似的。
  少年身前擺著一只金龜,總有石磨那麼大,閃著耀人的光芒。
  少年手中執著一根兩尺來長的金捧,一下下的敲打在那大金龜的背上,那“叮叮”金鈴似的聲音,即是此金龜所發。
  竺瑞青見那少年,一下下的敲打著那只金龜,其聲又悅耳,又驚人,顯然功力非凡,心中一凜,想不透此少年究是何人物,竟有這等高深的功力,金棒擊龜,而能震人心神。
  少時,這一行十三人,已然走近前來,少年連續敲了兩下金龜,“叮叮”響過,笛聲立止。
  少年緩緩的睜開眼來,朝場中一掠,最後落到竺瑞青身上。
  竺瑞青看他雙眼中精光燦燦,有如兩道寒電般,其內家修為,果然已臻爐火純青之境,心中更為迷惑。
  忽見那少年微一蹙眉道:“你是何人門下?竟敢朝本俠公子凝視?”
  其聲陰冷如冰,極為刺耳。
  X X X
  竺瑞青看那少年雙眼中,精光燦燦,有如兩這寒電般,其內功修為,果然已臻爐火純青之境。
  竺瑞青心中更為迷惑!
  忽見那少年微一蹙眉,道:“你是何人門下,竟敢朝本公子凝視?”其聲陰冷若冰,極為刺耳。
  竺瑞青一聽,心道:“此人好不講理,難道只準你看別人,不准別人看你?”遂道:“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我是何人門下,你若不知,根本就不配問!”因為他手中明明執著鐵血旗,若不知鐵血旗來歷,還問什麼?
  少年雙目一瞪,眼中精光頓熾,立如兩支利箭,直射竺瑞青心頭般,心中不禁微微一凜!
  已聽少年冰冷的聲音,陰陰的一笑,道:“你已與鬼為鄰,去死不遠,乾脆還是自己自殺吧!免得污了本公子的手!”
  竺瑞青本不知來人是何道路,如今一聽他說出這種強橫霸道的話來,分明視人命如同兒戲,那裡還會是什麼好人!
  當下朗然一笑,道:“就憑你,也配講這種話,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少年陰惻惻一笑,道:“本公子離去前,你若是不自行了斷,本公子就叫你看看配是不配,是誰在癡人說夢!”
  接著,少年轉臉朝龍升天等人,喝道:“你們那一個姓竺?”
  竺瑞青聞言一怔,心道:“原來你還是找我來的!”遂接口叫道:“餵!你找那一位姓竺的?”
  少年猛一掉頭,英目一瞪,疾言厲色的喝道:“你當真是連死也等得不耐煩了,竟敢多口!”
  竺瑞青仰首打個哈哈,道:“你跋扈什麼,要是高興,何不先解決了我再找人?”
  少年一聽,劍眉倏豎,雙眼中立即閃動著殺機,厲聲一喝,道:“你既是要自速其死,何難之有,本公子不過舉手之勞!”
  他這話聲甫畢,忽聽龍升天叫道:“戈達!且慢!”
  那少年聞喚,驀然一怔,回首朝龍升天打量了好半晌工夫,因他蒙著臉,是以看不出是什麼人!
  那少年遂問道:“閣下怎麼稱呼?”
  龍升天一把拉下蒙面巾,道:“多年不見,你還認得我嗎?”
  少年一見,當下笑遂顏開叫道:“噢!原來是師叔,多年不見,戈達這廂有禮!”
  少年說著,就轎子上躬身為禮,又道:“恩師正惦念著師叔的傷呢!原來已經好了!可喜!可賀!”
  龍升天道:“你師父現在何處?速領師叔去!”
  那少年原來名叫戈達,隨聽他道:“恩師現在三十裡外,入雲山 巔,特命戈達前來捉拿一個姓竺的,師叔,那一個姓竺?”
  龍升天搖搖頭道:“數年不見,你的內功修為止,果然精進不少,但卻不一定就是那人對手,還是先替師叔領路,改日再來找他吧!”
  戈達一聽,那裡肯信,且十分不悅的道:“師叔,並非戈達有意違背你老人家的心意,實因此番進入中原,這還是第一次請命出手,恩師曾說,戈達一身武功,中原已少有敵手,師叔怎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就告訴戈達,讓戈達得以覆命!”
  龍升天搖頭一嘆,問道:“是誰要找他?”
  戈達道:“是哭笑二公婆!”
  龍升天一聽,臉上頓時泛上一片喜色,道:“那姓竺的,就是你適纔要殺之人!”
  戈達聞言一楞,緩緩轉過頭來,盯住竺瑞青上下打量,久久方道:“怪道如此神氣活現,原來就是你,本公子收回適纔之言,先將你擒間山去再說!”
  戈達說畢,左手一按金龜,就轎中騰身飛起,手中金光閃閃的金棒,立朝竺瑞青胸前點去!
  竺瑞青血旗一揮,正待迎戰!招數未發,倏聽一陣驚駭嘆叫,“哦!”“噢!”之聲,不絕於耳!
  竺瑞青聞聲一震,也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當下撤招迴旋,反躍開去,穩身回首看時
  卻見場中戈達,也就剛剛落地,但卻不見他用腳觸地,只用手中金棒,就地面一點,又已跟蹤撲了過來。
  竺瑞青心中一怔,原來這戈達,雙腿俱失,是個殘廢,和這種四肢不全的人打鬥,是勝之不武,日後反讓人笑話!
  於是,忙又側身一閃,橫飄半丈,穩住身形,正待出言喝止時,忽見戈達以金棒拄地,身子懸空倒立,穩穩的站在那裡,且不見絲毫幌動!
  竺瑞青看他露下這一手絕妙武技,也不禁暗生欽佩之心,所謂惺惺惜惺惺,反為他而生憐惜之心!
  隨見他臉上泛著一臉奸險淫笑,雙眼色迷迷的凝注絕壁下的山洞中,顯然他已發現了洞中的採虹姑娘與萍兒!
  竺瑞青這一見,不禁又驚又怒,驚的是倉卒間,他竟讓開了洞口要道,怒的對方四肢不全,仍然嗜好女色,能不使人噴糞!
  竺瑞青當下喝罵道:“畜生,你看什麼?再不滾開!少爺可要得罪啦!”
  斷腿公子戈達扭頭瞥了竺瑞青一眼,道:“是你的嗎?你也不能一雙雕呀!”
  竺瑞青臉上一熱,“呸!”了一口道:“你少逞口舌之利,速速滾開!”
  斷腿公子戈達身形一扭,飄然坐在地上,伸手地面上拾起兩個小石子, 在手心,說道:“這一對如花似玉的美人兒,你好意思獨吞,來來,我們猜個單雙,你要是猜中了,任你選,要是猜錯了,就得由我挑,不過,你放心,公子玩厭了,一準還你,本公子說一不二,決不食言!”
  竺瑞青一聽,心肺氣炸,怒火如烙,這像是人話嗎?簡直豬狗不如,誰要嫁他,不倒八輩子霉才怪!
  當下,竺瑞青那還顧得他是殘廢之人,猛然一聲長嘯,血旗怒掃,卷起一陣狂 ,疾朝斷腿公子戈達坐處襲去!
  血旗掃起,紅芒暴閃,卻見血芒紅影中,金光一閃,如電穿出,地上斷腿公子戈達,人影頓杳。
  竺瑞青吃了一驚,突覺頭頂勁風如刀,直劈而下!
  竺瑞青為了搶佔洞口,保護洞中採虹姑娘與萍兒的安危,是以不欲再避,微一塌身,血旗二次怒卷而上。
  只是,旗招方出,凌空而落的人影,又復不見,敢情,對方雖是雙腿已斷廢,一身輕身提縱術,卻已臻超凡人聖之境!
  然而,竺瑞青身兼三家之長,卻也非等閒之輩可此,明知對方輕身功夫,出神入化,定是藉力騰身,稍一接觸,即可藉勢飛起,連續凌空撲擊,正準備施展開“摧枯拉朽掌”加以襲擊時。
  忽見那斷腿公子戈達,身子凌空拆轉,雙臂斜張,有如一只缺尾的大雕般,直朝洞中瀉去!
  竺瑞青一見大驚色變,採虹姑娘正自凝神運功,為萍兒療治傷勢,豈容外人驚擾得的?
  當下慌不迭點足飄身縱起,直射而去,一心要在對方還未進洞前,當先將他截住,以免壞事。
  豈料,他這身形方動,立聽一聲驚呼駭叫!
  緊接著“ !”的一聲巨響,斷腿公子戈達就在洞口,像撞在一面山壁上,硬生生的反彈了出來!
  此刻,竺瑞青若是揮動鐵旗,不費吹灰之力,就可將斷腿公子戈達擊斃,可是,他心存俠義,不願乘人之危,何況他自己也驚詫萬分,不知所以然。
  竺瑞青驚詫未已,慌忙剎住勢子,側身避過斷腿公子戈達反彈而出的身子,雙眼卻急向洞中瞥去。
  卻見採虹姑娘依然原勢不變的坐在那裡,一心一意的為萍兒療傷,仍然毫無所覺般。
  至此,竺瑞青恍然醒悟,龍升天等十餘人團在峭壁下,而久久未能侵犯採虹姑娘的緣故。
  竺瑞青一旦有此發現,心頭大定,回身再看斷腿公子戈達時,卻見他被龍升天獨臂抱在懷裡,但卻已昏死過去!
  這時,卻聽龍升天道:“姓竺的,‘涼玉釧’老夫不要了,不過,老夫告訴你,年前對妙手醫聖鐵三指的諾言,從此一筆勾消,下次再遇到老夫,你可要大大的當心,老夫決不會再饒你,屆時別怨老夫沒預先通知。”
  竺瑞青豪放的朗聲笑道:“少爺何曾要你手下留情過?這是你自說自話,別說下次見面不饒,你現在出手又何妨?
  可是,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你以為你們人多就能嚇唬人嗎?走向陰間報到的相信決不是我竺少爺!”
  龍升天鷹目怒睜,兩顆藍睛,射出熠熠寒光,蒼臉上立即籠罩重重殺機,竺瑞青一見,立即提氣運功,蓄勢以待。
  正在這個當兒,忽見他滿罩殺機的臉上,飛過了一片驚容,隨見他將鑲中斷腿戈達,交給身後黑衣蒙面人,畢恭敬的朝他躬身一禮,聲音也變得十分和緩,並虔恭的道:“原來是老前輩駕到,無門島龍升天這廂有禮!”
  竺瑞青見他一百八十度,這麼個大轉變,立使他如墜五里霧中,丈二金剛一時摸不著頭腦!
  龍升天要變也不能變得這麼快呀!
  可是,龍升天口中“老前輩”三字,立使他倏然驚覺過來,龍升天並不是朝他行禮,而是另有其人,這人也必在他身後!
  於是,趕忙扭頭回瞥,這一瞥,竺瑞青大吃一驚,心中立即“咚咚”直跳。
  你道何故?
  原來在他身後不及尋丈處,正站著那皺臉含笑的白發笑婆。
  以竺瑞青目前的功力,武林中一流高手已非其敵,內功之精湛,五丈內能辦落葉飛花。
  如今,被笑婆欺近尋丈之內,居然毫無所覺,他怎不大感驚駭?
  而且,笑女被人害了,可不知被什麼人所害,二老想必已移怒於他,於是,趕忙側身退後!
  倏聽身後一個淒苦的聲音道:“小淘氣,你站穩了!”
  竺瑞青一聽,就知是那一日不哭無歡的哭老頭,慌忙止步,回首一瞥,果然是那悲容滿面的哭公,正將他退路阻住!
  此刻,竺瑞青三面受敵,如魚落網!
  竺瑞青至此不禁暗暗叫苦不迭,只有盼身後洞中的採虹姑娘,速速將萍兒傷勢治好,現身相救!
  忽聽那笑婆打個哈哈,道:“那沒腳小子怎麼回事?死了嗎?”
  龍升天忙答道:“沒有,只受了點傷,不礙事!”
  笑婆道:“那你就帶他走吧!”
  龍升天微一沉吟,這:“笑前輩,在下有一筆為數極可觀的交易,前輩可願做?”
  笑婆一笑道:“怎麼樣可觀法,說來聽聽!”
  龍升天這:“只要前輩為在下除去一人,在下就將無門島上三洞寶藏全部奉贈!”
  笑婆道:“連同你龍升天無門島上的“玉殿”、“翡翠宮”也包括在內?”
  龍升天一聽,連同“玉殿”、“翡翠宮”,無異就是全島包括在內了,可是,他仍然不猶豫的接口道:“可以,無門島從此易主!”
  笑婆頓時眉飛色舞,笑遂顏開,道:“好!好………”
  哭公一旁插言道:“笑婆!當心哪………”
  笑婆道:“你少管,憑我哭笑二公婆,一身武功,寰宇中還怕誰?龍升天,你說吧!”
  龍升天用手一指洞中的採虹姑娘,道:“就是她!”
  笑婆立身處,無法看到洞中情景,遂緩步前移,一步步的朝竺瑞青立處走去!
  竺瑞青雖不知這哭笑二公婆是何等人物,卻知二老武功高深莫測,以採虹姑娘一人之力,也不見得能勝!
  一聽龍升天以無門島買動二老,欲對採虹姑娘不利,怎不大驚失色!
  隨見笑婆朝他走來,當下厲聲一暍,道:“站住!你再要走進,少爺可要得罪了!”
  笑婆笑臉凝視洞中,一揮手道:“滾開點,別礙事!”
  她這一揮手,看似毫不經意,可是卻有一股陰寒澈骨的勁風,隨手而出,隔空朝竺瑞青撞去,其勢威猛無倫!
  竺瑞青那知就裡,待到勁風襲過胸前,方始驚覺,通體打個寒噤,不由驚駭色變,那敢硬接,當下閃退八尺。
  可是,他也不能眼看著採虹姑娘遇險,而不加援手,尤其是採虹姑娘正在一心一意為萍兒療傷!
  竺瑞青穩住身形,立即一聲怒嘯,正待揮旗前撲,捨命一拚,忽聽笑婆一聲驚叫,連退三步,道:“這是圓圓仙姑的“九天罡氣”,龍升天,你敢 我笑婆!”
  龍升天不覺一怔,道:“我 你?”
  笑婆似乎也想到龍升天並沒 她,當下笑道:“好!你沒 我,這件交易我笑婆不幹了,我還有事!”
  說著朝竺瑞青瞄了一眼道:“餵!小淘氣,我那乖孫女,是你害的吧!”
  竺瑞青急急辯道:“沒有的事,我竺瑞青男子漢,大丈夫………”
  笑婆沒待其說畢,已插口道:“是男子漢大丈夫,就敢做敢當,不該狡辯,廢話少說,你跟我走!”
  竺瑞青處此情形之下,豈肯跟她走,但他卻希望延長片刻,讓採虹姑娘有足夠的時間為萍兒療好傷勢,看笑婆適纔的驚態,採虹姑娘還不一定就怕他倆,遂問道:“那裡去?”
  笑婆咦了一聲,道:“有你問的嗎?”
  竺瑞青道:“你若不說明白,我就不去!”
  笑婆一聲怪笑,卻聽那哭公發出那淒苦的聲音道:“小淘氣,別搗蛋了,乖乖走吧!”
  竺瑞青劍眉一豎道:“憑什麼!笑女又不是我竺瑞青害的!”
  笑婆哈哈道:“小淘氣又倔強又可惡,居然敢說憑什麼?告訴你,什麼也不憑,就是要你走,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竺瑞青心中雖覺忐忑不已,但卻仍故作鎮靜,豪放的一聲大笑道:“你以為說這話我就怕了嗎?我也告訴你,我說不走就不走!l笑婆一聲狂笑,道:“好!看你走是不走!”
  一語未畢,驀地點足欺身,一跨尋丈,迅捷如電般,錯眼不見,烏黑如鬼爪般的五指,已抓至竺瑞青胸前。
  竺瑞青明知對方武功高出自己許多,那敢輕敵,早巳蓄勢備戰,但卻沒想到對方身法這般快捷。
  欲待出手相抗,亦已不及,當下忙施展“移形換位”上乘輕功身法,錯步一旋,已脫出對方一抓之危,飄身退出丈餘。
  此刻,採虹姑娘已然無險,無須再死守洞口,是以大膽飄退。
  笑婆一掌抓空,也不禁驚“咦”了一聲,道:“好個小淘氣,居然還練得移形換位這等上乘輕功,怪道膽大包天有恃無恐,可是,你今天要想逃出我笑婆之手,恐怕難此登天!”
  口中說著,又復欺身撲了過來,雙掌一掠,有如鷹隼攜食般,朝著竺瑞青的雙肩抓到!
  竺瑞青這一次已經蓄勢待發,一見對方身動,立即揮動血旗護身,紅光閃射中,左掌運起“摧枯拉朽掌”,認准對方身形,一掌劈出!
  旗掌疾展中,丈許方園內,頓時盪起陣陣煞風熱浪。
  笑婆的笑聲,突變陰厲,“桀桀桀桀”的令人聞之驚心動魂,毛骨悚然,隨聽她道:“你居然敢出手抗拒,也叫你開開眼,見識見識咱笑婆的厲害!”
  說罷!雙掌劈拍,拂、打,一陣猛攻,場中立即瀰漫起陣陣陰風勁氣,勢如怒海,疾若奔濤,端的威猛至極,銳不可當!
  可是,竺瑞青深知對方功力之高,絕非自己所能匹敵,心中早就打定主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故此一上手就以手中“鐵血旗”,施展開南宮先生所授罕世絕學,揮擊、卷、掃、旗勢翻翻滾滾,守多於攻,緊緊封住門戶。
  竺瑞青志在拖延時間,希望採虹姑娘及時出洞相勸。
  果然,絕學非凡,轉眼間便拆了十七八招,雙雙戰來竟然難分優劣。
  笑婆已近百歲高齡之女魔,一身武功儘管勝過對方許多,出手掌勢招數,儘管也是玄妙詭異。
  但是,明眼人一看,即知她絕不可能輕易的將竺瑞青擊敗,這是由於南宮先生的血旗招數,確有其不可思異的威力在!
  這時,一旁的龍升天,只看得驚訝萬分,因為笑婆說起來,此他龍升天還要高出一輩,其武功雖不定此他強出多少,可是,他卻不敢得罪。
  如今,竺瑞青以一桿鐵血旗,挾著“摧枯拉朽掌”,居然與他打成平手,雖是守多於攻,卻也支持了個不敗的局面,能不使人大感驚駭!
  而且,竺瑞青可也是阻礙他雄踞武林,獨 江湖之人,無疑也是他的眼中釘,於是,龍升天趁機叫道:“笑前輩,如能將此子除去,代價相同,龍升天說過算數!”
  笑婆決沒想到竺瑞青一身藝業這般精純,竟能在她雙掌猛攻下,連接了她三十招而不敗,本已惱羞成怒。
  這時,再聽龍升天拿話一激,不啻火上加油,只氣得她皺臉鐵青,殺機密布,當下一聲異樣怪嘯!
  嘯聲未畢,場中紅芒閃射中,驀見銀光一閃,疾若驚虹掣電般,射入竺瑞青的血旗紅影中!
  敢情,激怒之下,笑婆已撤出了她當年的成名兵刃 銀綢帶,竟欲將竺瑞青的血旗卷飛。
  只是,竺瑞青血旗疾展,風雨難透,笑婆手中銀綢帶,雖是疾若驚虹,敏似靈蛇,卻也難以攻入!
  眨眨眼聞,又已拆了八九上十招,竺瑞青沉穩化解,旗招仍然絲毫不亂,笑婆也沒佔到半點上風。
  至此,她心中更為怨憤,卻也不由著慌,若然不能當場將對方擊敗或擒獲,她這數十年的威望,就得毀於一旦。
  然而,她那知,一個人的武功藝業,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俗語說得好,“三日不念口生,三月不寫手生,”這雖是說的讀書人,可是,武功一道,又何嘗不如此!
  她夫婦二人,以一哭一笑,揚名武林,隱跡三十年中,武功雖沒擱下,卻也一心一意全放在哭與笑的內功修為上。
  其他的武功自是一日不如一日,何況,早年不與人此鬥則已,一旦出手,必是倆老齊出,同進同退,從沒一人與敵單打獨門。
  這一次,她一上手就將竺瑞青低估了,是以沒召喚哭公同時出手,她總以為不費吹灰之力,就可手到擒來。
  豈料竺瑞青如此了得,待到她撤出銀綢帶,仍然未能將竺瑞青逼落下風時,他心中又怎能不發慌!
  此刻,當著這許多武林後輩,她又怎能再召喚哭公出手?這不明顯的栽到家來!
  眼看她又猛攻了十數招,忽然緩了下來,嚴厲鐵清的臉上,竟然泛起了微微的笑意。
  顯然,她將要施展她最後的,唯一的絕招,以“笑”製敵了!
  就在這個當口,忽聽一人叫道:“笑婆婆!笑婆婆!請歇手!待晚輩替你老人家出氣!”
  笑婆婆雖說不惜欲以笑製敵,可是這樣做,縱能如願將如愿將製住擒獲,在她的顏面上卻大失光彩,對付一個後生下輩,竟要使出看家本領,日後傳開去,豈不落人笑柄!
  如今,有人挺身而出,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
  笑婆聞喚,當下一收綢帶,飄身退下,掉首一瞥,原來竟是那斷腿公子戈達。
  只見他右手金棒拄地,穩穩的站在那裡,左手執著那只磨大的金龜尾巴,在頭頂揮動,那金龜的頭,隨著他的揮動左右前後搖幌,發出“喔喔”的刺耳怪聲!
  斷腿公子戈達不是受傷昏了過去嗎?何以又痊癒了!
  原來他恩師金龜老人亦精通歧黃之術,三十年前,因龍升天的傷,金龜老人知道天山雪蓮,配以千年玉靈芝可治,曾遠赴天山覓尋!
  窮三十年漫長歲月,雖未能如願覓得二物,卻在天山獲得不少雪蓮,遂配以近百種珍貴藥材,煉製戍數十顆藥丸,取名“雪參丸”!
  此丸對療治內傷,極具神效,斷腿公子戈達身邊自也攜帶著有,甦醒後吞服一粒,運功調息一陣,立即痊癒!
  此刻笑婆一見是他,遂笑道:“斷腿小子!一年不見,你也能玩這只大龜了!好吧!老婆婆就歇歇,看看你的能耐如何?”
  斷腿公子戈達一支金棒拄地,一手揮舞金龜!
  這只金龜,大如石磨,雖是腹部中空,卻也有百來十斤重,他竟能以獨臂揮灑自如,可見他兩膀之力,確也十分驚人!
  這時,卻見他瞇眼朝笑婆婆一笑,道:“笑婆婆!我戈達替你將這小子擒下,也請笑婆婆答應,替我戈達做件事,不知笑婆婆可願意!”
  笑婆婆在天山,也曾住過幾年,對斷腿公子戈達一身能耐,了若掌指,雖說一年不見,其武功又能有多少進展!
  笑婆婆心道:“你不定是不是小淘氣的對手呢?就先開條款!”
  但他仍然答道:“行!不過你小子得說來聽聽!”
  斷腿公子戈達一裂嘴道:“笑妹嫌我戈達是個殘廢,不肯下嫁於我,就請笑婆婆幫我在洞中擒那坐著的小娘子,給我戈達做妻子可好?”
  笑婆一聽,當場楞了一楞,這小殘廢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當下蒼眉一豎,聲厲疾叱道:“好呀!你這番邦野小子,我只道你們師徒兩人,萬里迢迢,為的追我笑女來的,誰知你這斷腿小子,竟是個見異思遷,愛情不專一的畜生,居然打得如意算盤,做夢,還不趁早替我滾!”
  斷腿公子戈達不知笑婆也對這洞口,無形的“九天罡氣”,畏懼不堪,是以會有此要求。
  反之,笑婆不說自己無能為力,反將他臭罵一頓!
  隨又聽笑婆叫道:“哭公!你呆站著幹嘛!還不趕快出手?”
  斷腿公子戈達這一打岔,竟給了笑婆一個機會,她招呼哭公出手後,立即揮動銀綢帶,朝竺瑞青卷去。
  當斷腿公子戈達揚聲打岔時,竺瑞青可也喜不自勝,因為笑婆一身武功,究竟非同凡響,他雖是拚命堅守,亦已累得汗流浹背。
  周此,正好趁機稍歇!
  耳聽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他更是求之不得,雙眼卻不停的瞟向洞中,希望採虹姑娘能及時出洞。
  那知,一看再看,採虹姑娘仍然是原樣坐著,一動不動,對洞外之事絲毫不覺般,竺瑞青心中不由大急。
  當笑婆揮動銀綢帶襲來時,竺瑞青已然驚覺,血旗猛展,頓將銀綢帶盪了開去,可是,一招未已,驀覺身後風聲颯然!
  竺瑞青心中一驚,腳下又覺勁風疾旋,勢若奔濤怒浪,竟使他立足不穩,有搖搖欲倒之感!
  竺瑞青一驚魂飛天外,當下猛打千斤墜,雙腳牢牢釘在地上。
  這麼一來,身子立失靈便,錯眼之失,左腕已被笑婆銀綢帶纏住,而且十分牢實,一時難以松脫!
  竺瑞青趕忙一坐腕,意欲將對方銀綢帶反奪過手,豈料,功力未至,身後“肩井穴”已覺一麻,當場四肢帶軟,倒了下去!
  笑婆哈哈一聲狂笑,縱過挾起竺瑞青,仰首對龍升天及斷腿公子戈達等人瞟了一眼,道:“你們還不走,當真等死嗎?其實你們真想死,又與我何干?”接著一聲長笑,絕塵而去。
  竺瑞青“肩井穴”被點,只是麻穴,人卻未曾失去知覺,眼看被笑婆挾在肋下,去若流星飛矢,仍不見採虹姑娘出洞相救,心知完了!此去兇多吉少!
  轉過兩座山頭,天色已然大亮,竺瑞青激戰一夜,早巳疲累不堪,即被挾著飛奔,要想運功衝穴,從二老手中逃走,那真是休想,耳聽風聲呼呼,奔行正速,乾脆闔目養神,暗自運功調元。
  也不知過了多久,驀覺身子一松,“噗 ”一聲摔在石地上,只捧得他筋酸骨痛,慌不迭睜開眼來!
  卻見哭公笑婆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側,掠目一掃,敢情已回到他們那座寬僻的大山洞中。
  隨聽笑婆厲聲叫道:“你看看!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害的?”
  竺瑞青忽覺身上穴道已解,一翻身站了起來,英目下一掠,洞中情景大異,已不復日前那琳琅滿目!
  洞中所有懸的,掛的,一切奇珍異寶,全都被零亂的堆置一角,可是別無其它駭人之事!
  竺瑞青心知要跑也不定跑得了,遂硬起頭皮,頂道:“究竟我害了你們什麼?”
  笑婆獰笑一聲,道:“你害了什麼?你害得笑丫頭都變了,她不再喜歡珠寶,她還說要找什麼情感尋找什麼真愛情!”
  竺瑞青一聽,頓時化去驚急的心情,轉憂為喜,道:“這有什麼不好?人生百年,一瞬即逝,要這多財物何用,以有限的人生,行俠仗義,多做些濟困扶危的事,積善人間,流芳後世,豈不此整日為財物而煩心,強勝百倍?…………”
  笑婆一聲斷喝,罵道:“放屁!要你這小淘氣來教訓我?”
  她這罵聲未畢,忽聽一聲歡欣嬌笑,道:“婆婆!你回來了!”
  隨著叫聲,一道白影,風馳電掣般撲向笑婆!
  笑婆微一側身,伸手將白影抱住,這來的正是笑女,當她發現了竺瑞青時,不禁“咦!”了一聲!俏臉上泛起了一片紅暈,道:“你也來了!”
  接著,從笑婆懷中一溜,滑了出來,回手一指,道:“你看看那面是誰?”
  竺瑞青循指望去,卻見山洞入口處,正站著小黑子和曲劍舟,只是,二人身上金光閃爍,玉芒暉映,懸掛滿了珍珠寶貝!
  更怪的是,曲劍舟手腕平拾,腕上竟站著那只逗人喜愛的綠鸚鵡,也正在朝竺瑞青咯咯的叫著:“你來了!你來了!”
  竺瑞青早就料到他二人是追趕綠鸚鵡來了,但卻決沒想到會獲得如此優遇,一時間反呆住了。
  此刻,笑婆也發現了小黑子與曲劍舟,一見他二人懸金掛玉,當下又驚又怒,厲聲罵道:“好惡賊,意敢太歲頭上動土,偷到你祖宗家裡來了!”口中喝罵著,便待朝二人撲了過去!
  笑女忙一把抱住她的手臂,叫道:“婆婆!婆婆,不是他們偷的,是笑女送給他們的。”
  笑婆一聽,當場氣得雙眼翻白,道:“真氣死我了!這些個珠寶,無不價值連城,得來非易,你卻拱手送人,你簡直就是此割我的肉,喝我的血,更使我心痛!該死的老殺才,你還不趕快替我奪回來,我要他兩人的命!”
  哭公應聲,即朝小黑子曲劍舟二人撲了過去!
  哭公身形雖快,小黑子的輕功可也不弱,只見他伸手一帶,已將曲劍舟抓起,斜縱兩丈。
  卻聽那綠鸚鵡叫道:“公公!公公!不要打!不要打!”
  笑婆一聽,大怒道:“笑鸚!你怎麼也幫他們?”
  笑女似乎有心與她婆婆過不去般,叫道:“婆婆!那也是我送給小弟弟的!”
  異鳥靈禽,可真是罕世無價之寶,居然也拿來送人!
  笑婆婆一聽,叫道:“什麼?………”一語未畢,“噗通!”仰身倒下,已然氣昏過去!笑女大驚,忙伏身叫道:“婆婆!婆婆!………”
  這時,哭公連撲數下,均被小黑子避了開去,竟將他氣得“喔喔”大哭,哭聲又悲又慘,十分感人!
  竺瑞青一聽大驚,若讓他繼續哭下去,可真不妙,忙叫道:“前輩不要哭,我著他二人將寶物全部奉還便是!”
  小黑子與曲劍舟未時吩咐,已自行將身上所懸掛的珠寶,全都解了下來,且聽曲劍舟嘀咕道:“誰稀罕這些俗物,帶了還讓人笑話!”
  笑女這時,忽然仰首對竺瑞青道:“笑女這樣做,有錯嗎?”
  竺瑞青朝她一笑道:“不錯,幫助別人怎會有錯,只是,笑姑娘,你必須認清對象,這些財物,你若是拿去分散給貧苦的百姓,他們就會更感激你!”
  突地,笑婆地上飛了起來,厲聲叫道:“該死的小淘氣,還敢說不是你害的,如今,居然又動起我這滿洞財寶的念頭來了,能不使人氣憤,笑女一旦你的話去做,我就剝了你的皮!”
  竺瑞青哈哈一笑道:“其實,不用財物,也一樣的可以幫助別人!”
  笑女恍然大悟似的叫道:“我懂了!我懂了!行俠仗義,除暴安良,鋤姦去惡,濟困扶危,你說,這樣做對不對!”
  竺瑞青贊許的點了點頭,道:“對!笑姑娘,若能照這十六個字去做,不久的將來,你就會成為武林中,一位了不起的女俠!”
  笑婆一聲怪笑,道:“好呀!你這小淘氣,居然還敢當面引誘她,笑婆先斃了你再說!”
  笑婆口中叫著,已呼的一掌,劈了出去!
  笑女側身一橫,正好攔在竺瑞青身前,叫道:“婆婆!請聽我說!”她這叫聲未已,笑婆一掌陰風,巳然隔空撞至,竟結結實實的撞在笑女胸口!
  笑婆一掌劈出,那料到笑女會得橫身相阻,倉卒間剎住掌勢,可是掌風已擊出,隔空撞在笑女胸口上。
  而笑女也沒料到她婆婆心中如此憤恨,竟被擊個正著,一聲驚痛尖呼,頓時往後跌去!恰好撞在竺瑞青胸前。
  竺瑞青猿臂一伸,已將笑女抱住,卻見笑女額冒冷汗,俏臉上神色蒼白,心知已然受傷,忙叫道:“笑姑娘!笑姑娘………”
  “啪!”的一聲,竺瑞青臉頰上捱了一記重重的耳光,直打得他昏頭轉向,眼冒金星,緊接著臂間一松,懷中笑女已被人奪走!
  定定神看時,洞中哭公笑婆輿笑女,全都不見,而小黑子輿曲劍舟卻已來至他身前了!
  竺瑞青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面頰,火辣辣的,仍然隱隱作痛!
  卻聽曲劍舟笑道:“五串錢,白哥哥值得!”
  竺瑞青俊臉一熱,還以為曲劍舟人小鬼大趁機取笑他,心中不禁微慍,沒好氣的道:“什麼值得!”
  曲劍舟作了個鬼臉道:“怎麼不值,她只要打了你,這綠鸚鵡他們就別想要了。”
  說著,一拾手臂,那只綠鸚鵡仍然站在他的手腕上。
  竺瑞青一聽,怨氣稍平,可是對曲劍舟這隨時隨地都在為他自己打算的心術,更為不滿。
  因為他只有十二三歲大呀!日後年紀越大,所見越多,貪得欲也更旺,一旦再練得一身精奧的武功,還得了?
  不過,曲劍舟也有可取的一點,不貪財,一個人不為財物所動,必定是個忠直無私的人!
  忽聽曲劍舟又道:“白哥哥,趁他們不備之際,我們何不速速離去,小舟識得出路!””
  顯然他又在為自己打算,深恐綠鸚鵡為對方討圖!
  竺瑞青可沒想到這一點,然而此洞中究非善地,笑婆的武功,他已見識過,憑他和小黑子的一身先天混元氣功,決不至怕了二老,但是,二老的“哭”“笑”絕學,卻不是他敢輕易嘗試的。
  況且,採虹姑娘與萍兒,在那峭壁下的石洞中,至今不知如何?
  竺瑞青一探懷中,“鐵血旗”“逍遙扇”二物具在,遂道:“好!小舟,先領路離了此洞再說!”
  曲劍舟仰面一笑,突聽哭公那悲苦的聲音,叫道:“小淘氣!不要走!安心歇兩天吧!洞中有的是食物!”
  隨著哭公的叫聲,立聽“轟隆”一聲震天價響,地動山搖,響聲震耳欲聾,循聲望去,洞口落下了一塊萬斤石閘,將石洞全部緒死!
  竺瑞青一驚,叫道:“小舟,你是說這條路?”
  曲劍舟愁眉苦臉的道:“我知道三條出路,可全得出此洞口!”
  竺瑞青一聽,萬念俱灰,回首看小黑子,不知那裡搬來了一大堆燒烤好的鹿脯山雞,正在坐地大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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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赤壁亡魂a

  一天!兩天!三天也過去了,竺瑞青與小黑子曲劍舟三人,被困在那大山洞中,就憑那綠鸚鵡先天性的“喀喀”叫聲,得知天黑了,又亮了!
  這三天,既不見二老怪與笑女現身,也聽不到他們一點聲息。
  曲劍舟在洞中,整日逗著綠鸚鵡玩要,說笑,他心中一點也不急!
  小黑子則吃飽睡,睡足了又食,但他已不再怕那綠鸚鵡啄他眼睛,他似乎已知道這只靈鳥會聽話、懂事。
  可是,竺瑞青在這三天中,除了飲神靜氣,運功調息外,一逕想起採虹姑娘與萍兒,就如坐針氈,心中焦灼不堪。
  這其間,他也曾引吭喊叫,得不到反應,他也曾忍不住破口大罵,可是,喉嚨罵乾了,罵裂了,仍然得不到一點回音,二老怪與笑女,就像已將他三人遺忘在這大山洞中般!
  這一日,竺瑞青心焦加焚,無計可施,在洞中來回踱著,驀地!一眼瞥見堆在洞角的如山奇珍異寶,腦中電似的一轉,已得一計。
  只見他從小黑子身旁,取過鐵棒,走到那堆珠寶前,將鐵棒在珠寶堆中,一陣亂搗,隨著他的搗動,立即聽到“叮叮噹噹”“鏗鏗鏘鏘”金石交鳴,墜地的撞擊聲。
  竺瑞青一聲大笑道:“笑前輩,你再要不放在下等離去,這些個世間罕見的珠寶,可就有點靠不住,嗨,好美的八玉馬,啊,多麼珍貴的珊瑚樹……”
  他這叫未畢,立聽笑婆一聲厲喝:
  “小淘氣,你敢!”
  竺瑞青哈哈一笑,道:“憑什麼不敢,大不了一死!”
  說罷!又用鐵棒搗動了兩下,忽聽笑女的聲音道:“竺公子!請不要動怒,小妹正在向婆婆交涉,保證在一個時辰內,小妹親自來為公子啟洞!”
  竺瑞青聞聲不見人,但卻也想到對方曾為他捱了一掌,他本是個多情種子,遂關心的問道:“笑姑娘,你的傷好了嗎?”
  笑女的聲音嬌嗔的道:“托你竺公子的福,早已痊癒,等一會兒見!”
  竺瑞青臉上立即泛起一絲勝利的微笑,抽出鐵棒,拋還小黑子,但他心中卻仍在埋怨,早沒想到這一著好棋。
  耳中忽聽笑婆極輕微的聲音道:“怪呀!他居然不怕強暴,笑丫頭一句話就禁止住了他!”
  約莫頓飯工夫,洞口響起了一陣“格格”的鐵鍊聲,接著,那堵門萬斤石閘,隨聲緩緩的升起來了!
  剛剛升得兩尺來高,一道白影已從石閘下鑽了過來,正是那笑女。
  只見她滿面春風,笑臉盈盈的朝竺瑞青道:“竺公子!婆婆已答應放你們離去,也答應不再管小妹之事,小妹自知孤陋寡聞,所知有限,竺公子可願讓小妹跟隨身邊,到江湖上長長見識,隨時聆聽教益?”
  竺瑞青一聽,暗叫不妙,看情形這又是一件麻煩事,可是,說來說去,他總算挽救了一個沉溺於財富的無知靈魂。
  不過,這事情說起來也是自己招的,他又怎能拒絕?卻聽他道:“笑姑娘,你有這樣好的公公婆婆,為什麼還要跟我?”
  笑女嫣然一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就因為婆婆太愛我,任何事也不讓我管,不要我問,反陷我於庸俗無知!”
  竺瑞青一聽,不無道理,遂道:“笑姑娘,我們每日披星戴月,僕僕風塵,櫛風沐雨,餐風宿露,十分艱苦,你能受得了?”
  笑女甜甜一笑道:“任何艱苦,小妹決無怨言就是!”
  竺瑞青心知推是推不掉的,乾脆點頭,遂道:“既是姑娘有此心意,在下那有不願之理!”
  於是,一行四人,離了山洞,走出山來,哭公笑婆始終沒見現身。
  時已未末申初,竺瑞青出得山來,就不禁發呆,因為他已迷失了方向,不知採虹姑娘所處的峭壁,究竟該從那一個方向走。
  卻聽笑女道:“婆婆告訴小妹,是在東南方七十裡外,將公子擒回來的,公子大概要到那裡去吧!”
  竺瑞青朝東南方一望,七十裡外太遠了,一時那裡看得清,遂朝笑女感激的一笑道:“不錯,確是有事,必須迴轉去看看!”
  於是,一行四人,帶著一只綠鸚鵡,立即認准方向,各自施展開輕功提縱術,急急奔去!
  約莫一個時辰後,四人已奔出三四十裡地,忽聽凌空疾飛的綠鸚鵡叫道:“有人!有人!”
  曲劍舟,立即停身叫道:“什麼人?在那裡?”
  曲劍舟他儼然是個小主人似的!
  綠鸚鵡叫道:“在水邊!在水邊!”
  線鸚鵡叫聲未已,驀地一顆石子,凌空射去!曲劍舟一見,心中大驚,深恐傷了愛鳥,口中驚叫末出。
  卻見綠鸚鵡“喀喀!”一叫,斜身亮翅一撲,竟將那石子反擊了下來,敢情它還像懂得武功擊技般!
  曲劍舟這一見,不禁心花怒放!
  竺瑞青等三人,也因綠鸚鵡這一叫停了下來,因為這叢山峻嶺中,行人絕跡,既是有人,非敵即友!
  而且,對方又都是黑道中,極負盛名,一等一的厲害人物,不得不多加謹慎,隨時小心。
  竺瑞青聽綠鸚鵡叫說在水邊,英目一掠,已見七八丈外有道清溪,從一座密林中流出。
  竺瑞青心想:既是有人,也一定往林中,遂道:“你們在此稍候,待我進林看看!”
  竺瑞青沒待彼等答話,已縱身入林,順溪而上,直縱入三數十丈,仍沒發現那裡有人。
  竺瑞青心中方自一怔,已聽綠鸚鵡的聲音,在身後叫道:“在這裡!在這裡!”
  竺瑞青心道:“這鳥兒倒真可派些用場!”慌忙一旋身,轉了回來,英目掠處,果見五六丈外,清溪對岸,有一灘水跡,那水跡一直伸延,向一叢矮灌木後,顯然有人藏在那裡!
  正當其時
  忽聽綠鸚鵡“喀喀喀喀”驚聲急鳴!
  竺瑞青仰首一瞥,那綠鸚鵡就在那矮灌木上空,三丈來高處,雙翅急速的打得“拍拍”響,但卻飛不起來,就像被人抓住了雙腳般!
  這一見,竺瑞青心中不禁猛吃一驚,已知是被人以一種奇異的功力,凌空將綠鸚鵡吸住。
  可是,就憑對方所顯示的這種功力,竺瑞青就望塵莫及,且連對方這是種什麼武功也不清楚此刻,笑女,小黑子與曲劍舟,也從林外急急奔了進來,顯然他們也聽到了鳥兒的驚聲急叫,才眼進來的!
  但是,當三人一旦看到綠鸚鵡凌空受困的情景,全都驚得瞠目結舌,那裡說得出話來。
  竺瑞青一見三人奔入,急打手勢,將三人阻住,揚聲朝矮灌木後叫道:“何方高人在此,在下等路經寶地,有擾清興,尚祈尊駑手下留情是幸!”
  矮灌木後立即傳來一聲冷冷輕笑,隨聽“細細嗦嗦”之聲,而綠鸚鵡仍然振翼不停,卻又欲飛無力,焦急萬狀!
  曲劍舟眼看愛鳥受困,心中大痛,竟不顧一切的奔上前去,騰身朝綠鸚鵡縱去,一心欲將愛鳥救下。
  只是,凌空尚差丈來遠,曲劍舟就像遇到一股氣牆般,登時被撞得反跌下來,若不是小黑子及時縱起,凌空將他接住,他非得摔跌在溪流不可,萬幸,他雖被撞了一下,卻沒受傷!
  竺瑞青一見曲劍舟被反撞下來,心中火冒三丈高,因為曲劍舟究竟是個童子,而且他目的只為救鳥,對方竟也加此無情,心中怎能不惱?
  當下怒喝一聲,道:“尊駑這般看人不起,在下可要冒犯了”
  矮灌木後,又復僅僅飄過來一聲,冷若寒冰的輕笑。
  竺瑞青勃然大怒,猛一晃肩,越過丈許寬的溪流,足尖再點,二次落地時,已然繞到那矮灌木後。
  旋身一看,卻見矮叢下坐著個青巾包頭的漢子,只見他,三十來歲年紀,蒼白的一張死人臉,稀淡得數得清的眉毛下,睜著一雙精光熠熠的眼睛,唇上則長著三五根老鼠鬍子。
  這人的長像雖不怎麼恐怖,現場情景卻太過驚人,因為他懷中正抱著個裸體少女,僅用一件黃衫,將上下身裹住。
  少女一雙玉臂裸露在外,肌質晶瑩,如同粉裝玉琢般,十分誘人,更可疑的,那少女青絲散墜,一顆粉頭,卻深深埋在漢子的臂彎裡,一動不動,就像是被那漢子,施了手腳般。
  竺瑞青一見那漢子,心中就不禁一凜,因為這漢子的相貌,極端面熟,但卻一時想他不起。
  尤其是,對方見他現身,仍然一動不動的坐地那裡,生像是根本沒把他竺瑞青放在眼裡。
  竺瑞青驚怔末已,已然火冒心頭,原因是對方分明是個無恥淫賊,正在做那傷天害理的事。
  不管那少女究竟是什麼人,在他俠義的胸懷中,就必須先行設法,將少女救下來再說。
  況且,對方如此藐視,更使他怒不可遏!
  當下,竺瑞青一聲厲暍,罵道:“原來閣下在這做那傷天害理的事,在下倒真趕巧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人之常情……
  “何況!閣下乃世所痛恨的淫徒,人人得而誅之,還不趕快將人放下,待少爺打發你見閻王!”
  竺瑞青心想,只要對方將人放下,他就可招呼笑女,先將人救走,再招呼小黑子,合力相拚。
  豈料,那漢子似充耳不聞般,仍然端坐不動,待理不理的瞟了竺瑞青一眼,輕蔑的一聲冷笑,道:“你可得仔細斟酌斟酌,此事你管得了嗎?”
  竺瑞青一聽那話聲,亦十分耳熟,心中更感迷惑,然而一想再想,苦思良久,始終想不出那裡見過這麼個人!
  遂道:“這事管得了也好,管不了也吧!既然是遇上了,不管也得管!”
  那漢子聳須裂嘴一笑,笑聲尖細,極為刺耳,隨聽他道:“你可想知道她是什麼人?要不要先看看再下斷語!”
  竺瑞青見對方鎮靜異常,似有心戲辱他般,心頭怒火更熾,厲聲喝道:“隨便地是什麼人,少爺今天管定了!”
  那漢子幾根老鼠鬍子又跳動了兩人,冷冷一笑,抓起那少女的秀髮,猛然一扳,將臉轉向竺瑞青,道:“你以為嚇得了誰嗎?你先看看………”
  那漢子一扳,少女一張粉臉整個仰了起來!
  竺瑞青只看得一眼,頓時驚得魂飛天外,魄上九霄,“蹬蹬蹬”一連退了七八步,膛目結舌,那裡說得出話來!
  你道為何?原來那漢子懷中所抱的少女,正是那神功蓋世,藝業超群,竺瑞青正惦掛著的採虹姑娘!
  這一見,能不使他心驚肉跳,魂不附體?
  如若,採虹姑娘也不是那漢子的對手,竺瑞青又怎能與之相抗,縱令加上小黑子與笑女,怕也非其所敵!
  竺瑞青一見採虹姑娘,首先就想到萍兒,因為萍兒的武功,與採虹姑娘相比,真有天壤之別。
  採虹姑娘已然遭遇不幸,萍兒又怎能倖免,說不定其遭遇,或許更慘。
  竺瑞青一逕想到萍兒可能的遭遇,立如萬箭穿心,胸口一陣劇痛,喉頭髮甜,然而當前採虹姑娘的安危,更為要緊。
  竺瑞青這一驚駭退身,清溪對岸的笑女等三人,全都看到了,不約而同的,齊都縱了過來。
  那漢子厲喝一聲,罵道:“你們找死嗎?還不趕快給我滾回去!”
  漢子疾言厲色,說駭人也真駭人!
  竺瑞青慌不迭將三人阻住,並勸三人退回溪那邊,因為他們過來,不定與事無補,反會遭致不幸!
  其次,採虹姑娘裸身露臂,雖有黃衫裹體,究竟不太雅觀!
  可是,曲劍舟在退身時,陡地抖手飛出三個石子,疾朝那漢子頭臉襲去,勢道又勁又疾又準。
  倉卒間,他並沒看到那漢子懷中所抱的,是他師父採虹姑娘,他只是惱恨對方,不該將他的愛鳥,困在半空。
  不過,憑對方這一手凌空困住鳥兒的神奇武功,曲劍舟也知道難以傷他,只想以此,一洩心頭怨憤吧了!
  果然,那三顆石子,就在那漢子坐處七八尺外,像擊在敗革上般,發出三聲輕響,隨即反彈了回來!
  竺瑞青一見,更認定對方武功高不可仰,心知用武功決非對方敵手,或許還會使採虹姑娘受害!
  只有用計,用腦,說不定能僥倖將採虹姑娘救脫險!
  當下,竺瑞青收斂驚怒,肅然抱拳一禮,道:“在下等眼拙,不知前輩怎麼稱呼?”
  那漢子冷冷一笑,道:“你當真想知道我是誰嗎?”
  竺瑞青一聽,對方話中有話,但卻含意極深,一時間那裡揣想得出,遂道:“前輩定是武林中異人奇士,只恨在下孤陋寡聞,祈請前輩明示!”
  那漢子聳須一笑,道:“適纔你口口聲罵我淫徒,加今又前輩長,前輩短,何必加此前倨後恭,是否欲施奸巧!”
  對方似乎已看出他的心事,竺瑞青神色不禁微變,但口中卻忙道:“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適纔言語冒犯,多有得罪,在下這廂陪禮,街祈原宥是幸!”
  漢子嘿嘿一笑,道:“你知道淫徒這兩字的含意嗎,你見一個,愛一個,見兩個愛一雙,到處拈花惹草,海內海外,隨地留情,你算不算淫徒?”
  竺瑞青一聽,對方此一說,似乎對他竺瑞青一生所作所為,洞若觀火,了若掌指,能不使他心頭大震,吃驚萬分。
  但他卻故作不解的道:“前輩所言,使在下加墜五里霧中,一時摸不著頭腦………”
  漢子“哼”了一聲,插言道:“你既是有意裝聾作啞,我何妨抓破你的臉皮,我問你,桂林城馬家大院的馬萍兒,你曾親口允為妻室,有這回事嗎?”
  竺瑞青聞問心中雖感萬分驚駭,口中卻立即答道:“不錯,有這麼回事,這是師叔美髯翁親口許的婚事!”
  漢子道:“再問你,這位採虹仙島上的採虹姑娘,你對她怎麼交待?”說著,又將採虹姑娘的頭,扳了過來!
  竺瑞青一聽,“轟!”的一聲,如遭重錘擊頂,只覺頭腦昏眩,眼冒金星,他與採虹姑娘在黃花谷中一段孽緣,除了他與採虹姑娘外,真可說是神不知鬼不覺。
  可是,對方這句話,語似模糊,卻又像一清二楚般,正好擊中他的腰骨眼上,竟使他當場呆住,為之語塞!
  那漢子惡毒的一笑,道:“你是否準備與他結為夫妻,還是想始亂終棄,你說!………說呀 !你這淫徒!”
  那漢子連說帶罵,只罵得竺瑞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啞口無言,羞愧難當,這一刻地上要有條縫,他準會不顧一切的鑽了下去。
  漢子奸笑嘿嘿,又道:“這還不算,你居然不顧敵我,毫無羞恥的與其名滿天下的淫婦之門人黑妞姑娘,也有一手,竟將少林與武當兩派中,至高無上的派令交付於地,置二派數千生靈於不顧,……你是人嗎?你簡直就是個不知仁義為何的萬惡無恥淫賊!”
  漢子一而再,再而三,疾言厲色,罵得竺瑞青狗血淋頭,然而,這一切又全都是事實,不容他否認。
  隨又聽漢子道:“如今,強敵環伺,妻友遇難,生死末卜,身邊居然又有位妙齡少女同行,還敢出口罵人淫徒………”
  “你自己想想!你自己是什麼東西,你簡直就是豬狗不加的畜生!”
  先時,竺瑞青確被對方罵得無地自容,蓋愧難當,連頭也低垂下了,那裡還敢出言分辯?
  如今,對方提到黑妞與笑女,難免不有些歪曲事實,但他卻也意識到,對方決非外人?
  是以,立即揚聲暍問道:“你究竟是誰?”
  漢子突地一抹臉,道:“你看看我是誰?”
  竺瑞青定睛一看,原來對方臉上罩著人皮面具,面具揭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對充滿智慧的大眼睛!………
  赫然竟是萍兒!
  而那人皮面具原來也是他的!
  竺瑞青自有這人皮面具後,也只用過一次,那裡會想到萍兒反以此來作弄他,嚇唬他!
  怪道吾容具熟,一時就是想不起!
  如今一見是她,不禁長長籲了口氣,道:“萍兒!原來是你!………”
  “是我怎麼樣?”
  萍兒怒目一睜,仍然疾言厲色的道:“我可不是借題發揮,你難道不承認你的所作所為,有欠光明磊落?”
  竺瑞青知道萍兒是個醋娘子,一時決難解釋得清,遂支吾其詞,顧左右而言他,笑笑道:“萍兒!採虹姑娘怎麼啦?”
  萍兒哼了聲道:“怎麼啦?是我點了她的穴道,你心疼是不是?”
  竺瑞青心中一怔,道:“為什麼?”
  “為什麼?”萍兒一聲嘿笑,道:“因為她奪了我的丈夫,使我喪失了唯一所能依靠的人,我恨死她了!”
  竺瑞青一凜,道:“你準備把地怎麼樣?”
  萍兒銀牙一咬,一雙大眼中立即射出怨毒,妒忌的目光,道:“情場如戰場,我不能讓她奪走我的愛人,我要殺地!”
  萍兒說畢,玉掌疾抬,對正採虹姑娘的天靈蓋,吸氣提足真力,眼看就要一掌拍了下去。
  萍兒一身武功,雖不如採虹姑娘遠甚,可是,採虹姑娘穴道被製,處此無知無覺的狀態下,卻也受不了這一掌。
  而且,這天靈蓋,乃最脆弱的地方,一掌擊下,不死才怪!
  竺瑞青一見大吃一驚,叫道:“萍兒!你不能這樣做,她曾救你脫離魔巢,曾不顧萬險為你療傷,她是你的救命大恩人,你怎可恩將仇報,反將地殺了!”
  萍兒一聽,大眼中立即熱淚滿盈,道:“你左一句,右一句,無不是幫著她說話,你心中還有我萍兒嗎?我爺爺為你,傾家蕩產,死於非命,剩下我孤苦無依,一個弱女子,既沒有人家貌美,武功又不加人家遠甚,比,比不過,奪!奪不到,你………你說吧!你把我怎麼樣?”
  竺瑞青輕聲一嘆,親切的叫道:“萍兒!我知道你爺爺待我之恩情,如山似海,終生無法報答,不過,我可以向天發誓,你萍兒在我的心目中,永遠是我唯一的妻子!我竺瑞青有生之日,決不負你!”
  萍兒似無動於衷般,道:“那你把她又怎麼樣?”
  竺瑞青一愕道:“這個………”
  萍兒道:“別這個那個的!”
  竺瑞青怔怔道:“我現在能說什麼?總之,我一萬個對不起她,我相信她會原諒我不得已的苦衷!”
  萍兒道:“好!這且慢談,還有黑妞姑娘,還有你身後的女子,又怎麼說?”
  竺瑞青與黑妞,談不上情愛二個字,與身後的笑女,更談不上,遂毫不猶豫的答道:“我與她二人,毫無瓜葛!”
  萍兒至此,似乎總算安了心,只見她臉泛桃花,嫣然一笑,極端嫵媚的道:“青哥!你真的不願娶她為妻!”
  說著!溫柔的撫摸著採虹姑娘披散的秀髮!
  竺瑞青不知她這一突變,是何用意,一時那敢鹵莽,逐忍痛道:“我………我不敢!”
  “不敢!”萍兒柳眉一豎,大眼圓睜,叫道:“你不敢也得敢,你始亂終棄,置人一生幸福於不顧,你是人嗎?”
  竺瑞青一聽,暗暗叫苦不迭,萍兒適纔疾言厲言,冷嘲熱諷,罵得他體無完膚,還不是為了此事。
  如今,一變又彷彿強行要他娶採虹姑娘為妻般,如此出爾反爾,究不知她弄的什麼玄虛,那肯輕易應允。
  正感不知加何回答,忽聽頭頂綠鸚鵡“喀喀”一叫,仰首看時,綠鸚鵡已振翅凌空,穿雲而去。
  竺瑞青心中一怔,突然想到不對,萍兒那來這一種深厚的功力,竟能凌空將綠鸚鵡吸住?低頭看時,矮灌木下,懷抱採虹姑娘的萍兒,已然不見!
  就連采虹姑娘也無聲無息的被帶走了,這種神奇驚人的功力,又不禁使他當場楞住!萍兒錯非有什麼罕世奇遇,武功又怎精進如斯?
  正在這時,卻聽曲劍舟歡聲叫道:“白哥哥!白哥哥!鳥兒已脫險,我們走吧!別理她們!”
  竺瑞青道:“好!你們在林外等一等,我一會就來!”
  他這語吾方畢,卻聽萍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道:“還等什麼,你也走吧!”
  竺瑞青一怔,正待回身,又聽萍兒叫道:“不准你回頭!”
  竺瑞青耳聽“嗦嗦”之聲,心知採虹姑娘正在穿衣,那敢轉身,但卻沒走,道:“萍兒!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萍兒道:“你要不答應娶她為妻,我就不跟你走,我跟我妹妹回采虹仙島去,不過!你放心,我決不吃她的醋,我還願意退居側室!………”
  一語未畢,忽地“哎呀!”一聲尖叫,且“格格格”的笑個不停,接著風聲飄動,笑聲越去越遠!
  這一聽,竺瑞青心頭緊壓的千斤巨石,總算放下了,但他也同時感到奇怪,揣摸不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那知,這是採虹姑娘與萍兒串通來捉弄他的呢!
  原來,採虹姑娘在那削壁下的石洞中,整整化了兩晝夜的工夫,方將萍兒身上的寒毒驅盡!
  當日採虹姑娘以一身神奇玄妙的九天罡氣,封住洞口,全神貫注為萍兒療傷時,洞外的一場惡戰,她毫無所知。
  待她二人出得洞來時,洞外鬼也沒一個,就連那匹烏雲蓋雪寶馬也已然不見!二人遂無目的地尋找竺瑞青!
  這其間,萍兒不停的採問採虹姑娘的身世,採姑姑娘可不知萍兒是個醋勁十足的醋娘子,遂毫不隱瞞的全都說了!非但如此,她還將她所知關於竺瑞青的事,全都告訴了她。
  當然,她的坦誠真告,可也有她的用意。
  當時,萍兒可真氣極了,但她卻也有天良,知道感恩,不失為俠名滿宇內的美髯翁之後。
  因為,採虹姑娘確是她的救命恩人,況且,採虹姑娘出身名門,氣質高華,貌美如仙,非但武功高深莫測,就是一舉一動,也無不使萍兒深為欽慕,是以,她決心成全這段姻緣。
  二人午時至此,採些山葉充饑後,看到林中溪水清澈見底,十分誘人,女人嗜潔,乃是天性、多日不沐、苦不堪言,二人遂商量,輪流著在溪水中沐浴,由一人負守望之責。
  當萍兒浴罷,換采虹姑娘時,就發現了竺瑞青等四人來了,遠遠的,萍兒看到竺瑞青身旁又跟著一位妙齡少女,就不由醋火中燒,心中正思量著,該如何對付竺瑞青時,綠鸚鵡卻“喀喀”的叫了起來!
  萍兒正在氣頭上,一聽大怒,立即拾起一顆石子,抖手擊出,那知,反被綠鸚鵡亮翅擊拍下來!
  萍兒又氣又惱,回身至溪邊時,採虹姑娘已匆匆上岸,用黃衫裹住身子,萍兒一語未出,竺瑞青已進林來了,二人遂隱身矮灌木後!
  採虹姑娘衣履不整,羞見竺瑞青,誰想,綠鸚鵡偏偏給她叫破,採虹姑娘一氣,遂運起九天罡氣,揚掌凌空將鳥兒吸住!
  可是,她卻沒法阻止竺瑞青前來,遂含羞鑽在萍兒懷裡,萍兒靈機一動,遂將人皮面具取出戴上。
  無巧不成書,竺瑞青一時竟認不出人皮面具是他原有之物,反厲言暍罵,萍兒本已怒不可遏,這一罵不啻火上加油。
  於是,趁機大發雷霆,將竺瑞青罵得狗血灌頭,一洩胸中積憤,事後才以真面目相見。
  如今,萍兒與採虹姑娘追逐離去,倒使竺瑞青寬心大放,且樂不可支,因為即得萍兒應允,他對採虹姑娘總算有了交待,日後左擁右抱,豈不盡齊人艷福。
  竺瑞青心中一樂,身子也輕了,三兩個起落,已奔出林來!
  卻見採虹姑娘、萍兒,正在與笑女互相問訊,他本還擔心萍兒與笑女會發生衝突,這一見三人有說有笑,更是歡欣無限!
  曲劍舟本對萍兒的偽裝十分憤恨,一見是採虹姑娘,他的師父,也沒得說了,於是,一天烏雲,瞬息散盡。
  就在這時,驀聽一聲厲嘯,劃空傳至,半晌工夫,一條黑衣人影,疾縱而至,臨近一看,來的竟是幽靈教中的齊天叟那老兒!
  齊天叟朝竺瑞青抱拳一禮道:“竺公子,今奉島主之命,請公子雁盪赤壁一行,本島主赤壁下專候!”
  竺瑞青一怔道:“龍老賊竟沒被毒死!”
  齊天叟一笑道:“島主鴻福齊天,區區蛇毒,算得了什麼!公子是自行前去,還是由我齊天叟領路呢?”
  竺瑞青朝採虹姑娘瞥了一眼,徵求她的意見。
  採虹姑娘點點頭道:“也好!趁此時機會會他,叫他趁早死了這條心!”
  竺瑞青道:“你請吧!明夜子時必到!”
  次日傍晚時分,竺瑞青等一行六人,已進入雁盪山腹,在一座疏林中,採虹姑娘將眾人喚住,道:“由此穿出疏林,就是雁盪赤壁入口,數日前,為營救萍姐,青哥,小妹曾到過,赤壁長達半裡,削壁饞崖,十分峻險,左右雙峰聳立,高刺入雲,就只有這一條出口,依小妹看,此去兇吉未卜,必須謀定而動,決不可鹵莽從事,青哥以為加何?”
  竺瑞青道:“正該如此,依我的愚見,還是由我一人獨闖,虹妹領眾人在入口處相候!以便接應吧!”
  採虹姑娘道:“不!龍老賊果負毒傷已愈,你不是他的敵手,應由小妹來對他!”
  萍兒插口道:“青哥!我也要去!”
  她這語未畢,曲劍舟又接口道:“人家請的是我們,誰該去,誰不該去,依我看全都進去,人多勢眾,縱然無大用,也可喊吶助助威!”
  採虹姑娘微一蹩眉,道:“小舟,不准你多嘴!”
  曲劍舟一嘟小嘴,道:“婆婆曾對我說,叫我日後武功有成,一要會會那龍老賊,我要先認識認識他的真面目。”
  眾人你一言,我一言,爭論半晌,不得要領,終於還是笑女打開圓場,她願意守在入口處接應,但卻必須再有一人相伴。
  竺瑞青一聽大喜,遂著小黑子陪伴笑女守在入口處準備接應,有小黑子一人,千軍萬馬亦不足懼。
  而余四人則分兩路從左右盪入,萍兒與採虹姑娘一路,竺瑞青則領著曲劍舟同行。
  分派即定,採虹姑娘領著萍兒,當先離去,接著竺瑞青領著曲劍舟辭別笑女與小黑子,也跟著趁著夜色,直往出林。
  來至林外,藉著月色微光,凝目一瞥,兩旁雙峰,高聳入雲,當中一道通路,寬有十來丈,石筍林立,又像是險谷,但卻已不見了採虹姑娘與萍兒。
  竺瑞青藝高人膽大,毫不猶豫,領著曲劍舟直往裡盪!
  深入半裡之地,隱隱已見前面不遠山壁阻路,驀聽一聲怪嘯,接著風聲颯然,一道金光,挾著“喔喔”刺耳怪聲,凌空瀉下。
  竺瑞青取勢穩身一瞥,原來是那斷腿公子戈達!
  卻見他金棒拄地,左手高舉那磨大金龜,狡滑的一笑,道:“你居然有種敢來,總算不錯!
  竺瑞青深知對方,雖是個殘廢,武功內力,具都十分驚人,遂也不敢怠慢,暗中蓄勢以待,口中卻嘿嘿冷笑道:“有什麼不敢,縱然是虎穴龍潭,又奈我何?”
  斷腿戈達一笑,道:“好大的口氣,不過,師叔已傳下令來,今夜暫不與你為敵,你請回吧!”
  竺瑞青一怔,不知對方弄的什麼玄虛,可是採虹姑娘與萍兒已然先行進入,縱然龍升天自知不敵,先行隱退,好歹也要與採虹姑娘碰頭,一起離去,遂笑道:“少爺既來了,總得觀光觀光再走呀!”
  斷腿公子戈達劍眉一軒,道:“好意叫你退去,你居然不知好歹,你難道以為當真有誰個怕你嗎?”
  竺瑞青輕蔑的一笑,道:“怕不怕是另外回事,少爺既來了,就得瀏覽瀏覽,就憑你想嚇唬我,還辦不到。”
  竺瑞青頓了一頓道:“說句不好聽的話,少爺還不恥與你這少了兩條腿的人動手過招,勝之不武,沒的讓人笑話,我竺瑞青欺侮弱小殘廢。”
  斷腿公子戈達一聽,心肺欲炸,氣得半死,當下一聲激怒怪嘯,罵道:“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雜種,自拉自唱,大言不慚,今夜本公子就讓你開開眼,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工夫!”
  說畢,高舉的金龜一陣急急轉動,立即發出那“喔喔”刺耳怪聲,且越舞越急,越急則“喔喔”之聲越驚人!
  竺瑞青聞聲知警,身處賊巢險地,卻也不敢過於大意,當下忙取出鐵血旗一抖,紅芒晃閃,已護住了身子!
  斷腿公子戈達怪聲一笑道:“咎由自取,你怨得了誰?”
  語吾未落,人已飛起,右手金龜,藉旋轉之力,挾電霆萬鉤之勢,猛撲而來!
  竺瑞青曾與他匆匆交過一次手,知道他輕身提縱術極為了得,全依賴輕功之助,方能盡展其所長。
  然而,若是不予硬接硬架,一味閃避,他反倒莫奈其何!所謂,以已之矛,攻彼之盾,竺瑞青一身所學,本就以不變應萬變為主,他又怎會舍長取短?
  於是,趕忙晃身一閃,橫飄尋丈,口中卻風涼的只道:“先讓你一招!”
  斷腿公子戈達一聽,不由大怒,可是身子卻無處藉力,只得順勢落地,金棒一點,二次又復飛去,追撲過去!
  竺瑞青血旗揮動,入又退出八尺,叫道:“少爺已讓你兩招了!”
  斷腿公子戈達又驚又怒,驚的是對方不知是有意,是無心,竟不與他對手過招,使他無法盡展所長,怒的是對方口頭佔了便宜,且出言刻薄異常,怎不使人怒憤萬分?
  隨見斷腿公子戈達三次飛起,“鏗鏗鏗”凌空金棒擊龜,其聲錚鏘尖銳,刺耳貫心,十分驚人!
  竺瑞青倉卒間,竟不由自主為其聲所懾,當他驚覺不妥時,眼前金光加電,呼嘯厲風已然迎面襲至。
  竺瑞青心中一駭,左掌疾抬,血旗狂卷,然而他掌未及半,旗未全揮時,又已斜飄丈餘,仍然未曾接招!
  卻聽他嘿嘿冷笑道:“小殘廢,少爺已然禮讓三招,再要不知好歹,那可是你自尋死身。”
  斷腿公子戈達三撲三墜,已知對方窺破了他的短處,心中也不由一寒,當下陰陰一笑道:“本公子以為你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原來是虛有其表,外強中乾的窩囊廢,連本公子一招也不敢接,還不給我滾出去!”
  竺瑞青哈哈一笑,道:“要我少爺滾,有這麼便宜事,你爬在地上給少爺磕頭,叫少爺祖宗也不行,除非你叫龍老賊親自求我,或許還有得商量!”
  斷腿公子怒火如焚,哼了聲道:“那你就接招吧!”
  一語未畢,已不顧一切的再次撲了上去!
  竺瑞青雖已掌握對方弱點,可是一味閃躲,卻也不是事,於是,血旗一卷,晃東鑽西,竟施展開移形換位上乘輕功絕學,與對方遊鬥。
  斷腿公子戈達雖少了兩條腿,且輕功也十分絕妙,但卻長於硬拚激鬥,越是遇到強猛的硬對頭,他越能盡其威風。
  一旦遇到聰明機智,靈敏乖巧,而又可軟可硬,絕藝滿身的竺瑞青時,當真是無計可施。
  只十數個招面,斷腿公子戈達已逼得落地十八次,鬧得手忙腳亂,氣喘吁吁!
  因為他是個四肢不全的殘廢,竺瑞青真是不願傷他,要不他只要施展旗中挾掌蓋世絕學,盡有機會將他擊倒。
  斷腿公子戈達一見竺瑞青不與他正面為敵,就知兇多吉少,僥倖對方一再手下留情,尚能支持二一,可是,他本是另有陰謀打算,豈能功敗垂成,於是,連忙一聲尖嘯,叫道:“茂亭兄,你怎麼啦!”
  他這叫聲未畢,竺瑞青已覺二陣腥風,撲鼻而來,緊接著一道藍光,如驚虹電閃般,攔腰猛襲而至。
  竺瑞青不必聽對方的叫聲,只要看到這挾著刺鼻腥風的藍光,就知是甘茂亭那毒蠍鞭!
  而這人不用說當然是活 家,死對頭,甘茂亭來了!
  竺瑞青側身一躍,斜縱兩丈七八,回首一瞥,場中現身的可不就是身形瘦長,尖臉削腮,一副陰險狡滑之相的甘茂亭!
  他這裡突然躍身離場,並非畏懼甘茂亭那毒鞭,而是想察探暗中是否還有什麼厲害的人物在。
  其次則是看看隨他進入赤壁的曲劍舟的安危!
  竺瑞青斂神靜氣,英目掠處,再不見有現身,可是,暗中是否有人,就不能確知。
  而曲劍舟則遠在五六丈外,傍山而立,背靠一塊萬千峻峭巨石,小拳緊握,怒目凝向鬥場,顯然他也怒不可遏,只可惜人小力薄,無法相助。
  竺瑞青見他背石而立,已去後顧之憂,心知此子刁鑽機警,當可放心得下,於是,怒目回視場中的甘茂亭!
  竺瑞青之對甘茂亭,真可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恨之切骨,當年桂林城獨秀峰下,竺瑞青所遭受的一頓毒打,可不就是他甘茂亭領的頭,此為一恨。
  事後,在馬家大院中,甘茂亭曾一而再的欲取他竺瑞青的性命,萍兒均曾將始末告他,這是二恨!
  其後,邛睞山中,甘茂亭與爺爺外公,母親,祖孫三代,軟硬兼施,騙去了謁見武林異人的鐵血旗,且將他擊下萬丈懸崖,此恨刻骨銘心,似海更深!
  五年後出山甘茂亭又強行欲娶他竺瑞青的妻子萍兒,事敗又假冒他的名義,以鐵血旗為標誌,四出姦姦採花,使其迭遭磨難,名譽大受污損。
  這一連串的仇與恨,已填滿了竺瑞青的胸頭,使他喘不過氣來!
  是以雁盪斷崖下的石洞中,竺瑞青含恨以蓋世摧枯拉朽掌打了甘茂亭一掌,將他擊出洞外,沒想他居然不死!
  如今,又相逢了,竺瑞青那裡還忍耐得住,當真是痛心疾首,目眥欲裂,當下恨恨的一哼,道:“甘茂亭,你好命長啊!”
  甘茂亭揚鞭一揮,跋扈異常的道:“廢話!甘少爺福大命大,臨危自有貴人搭救,想要我死,談何容易?倒是你這野小子,整天在死亡邊沿鬼門關口掙扎,總有一天命斷絕崖,別說總有一天,今天就叫你來得去不得!”
  竺瑞青劍眉一軒,道:“甘茂亭,台州府衙還有一段公案,必須你親自去了案!”
  甘茂亭仰首一聲哈哈大笑,道:“那**,若不是他見風得早,已然辭職下堂而去,甘茂亭早就將他一家都宰了,要你來擔心,你還是打點自己的後事吧!”
  甘茂亭說著,朝那斷腿公子戈達一使眼色,一左一右,雙雙圍了上來。
  竺瑞青聽說台州府台大人已然下堂而去,總算安心不少,要不然被甘茂亭這惡賊殺了他一家老小,那他竺瑞青可就罪孽深重!
  這時,眼看二人一左一右圍了上來,心知二人欲合力對付他,以他二人的功力,比之人妖黃衫艷,與四怪二先生,當又略遜一籌。
  人妖黃衫艷與四怪二先生合手聯攻,被竺瑞青殺得落花流水,險象環生,照理說,他應付眼前二人,定也是足足有餘。
  可是,當時人妖黃衫艷事先獨力苦戰,既曾受傷,又已精疲力盡,武功自必銳減許多。
  再加上四怪二先生手中又沒有兵刃,是以被竺瑞青旗掌兼施,殺得二人手足無措,汗流夾背。
  如今,眼前二人,非但年輕力壯,手中兵雙且怪誕異常!
  尤以甘茂亭毒蠍鞭上之毒,藍汪汪,亮閃閃,有如磷質鬼火,其毒無比,沾身即有性命之憂。
  而斷腿公子戈達,雖少了兩條腿,卻毫不礙事,藉力使力,凌空襲擊,更是難防,手中一棒一龜,擊打起來“鏗鏗”震耳,金龜“喔喔”怪叫,則更擾人心煩,是以,竺瑞青對付他二人,反而不敢過於大意。
  因為目下已進入賊人腹地,隨時都可能遭遇想像不到的危機,一旦失手,必罹千古恨。
  竺瑞青一面暗中提足丹田真氣,運功護身,蓄勢以待,一面卻嘿聲冷笑道:“你們究欲加何 ?龍老賊呢?他既邀少爺前來,何不現身?”
  斷腿戈達傑傑一聲怪笑,道:“怎麼?害怕了嗎?要怕就趁早滾出去,本公子仁義為懷,網開一面,放你逃生,再遲則恐不及矣!”
  竺瑞青憤然道:“廢話,少爺只知道進來,不知道出去,你二人有什麼能耐,只管使出來吧 !龍老賊既然相邀,又龜縮不出,也不害臊!”
  甘茂亭“呸!”了聲,道:“放屁,島主根本不恥與你為敵,你別盡往自己臉上貼金,今天縱然你想走,怕也沒那麼容易!”
  甘茂亭口中喝叫著,已揮鞭當先搶玫,撲了過去,毒鞭起處,藍光電閃,腥風瀰漫,其勢誠銳不可當。
  竺瑞青對其恨之切骨,在他面前豈肯示弱,當下血旗疾展,一揮一卷,竟來個硬碰硬架,疾朝毒鞭纏去。
  同時,功凝左掌,準備速戰速決,以血旗夾掌罕世絕學,一兩招內,就將甘茂亭斃在旗掌之下,一洩塞陶怨憤。
  竺瑞青血旗招數精奧怪絕,且迅捷異常,甘茂亭一時收手不及,竟被竺瑞青血旗卷個正著。
  然而,他這掌未發,驀聽“鏗!”的一聲,震動心弦的金屬脆響,緊接著耀眼金光挾著“喔喔”!擾人怪響,與逼人厲風,迎頭襲至,其來勢,有如一座金山般,迎頭壓至,銳不可當!
  竺瑞青血旗,恰好卷住甘茂亭的毒鞭!一時要想撤鞭回禦,已不可能,欲待抽身而退,亦已不及。
  處此情形之下,竺瑞青只將準備擊向甘茂亭的摧枯拉朽掌,往空擊去,一挽當前危勢!
  “嗡!”的一聲悶響,竺瑞青一掌,正好擊在那只磨大的金龜背上,將那斷腿公子戈達,又震得飛上半空。
  他這摧枯拉朽掌,威猛無儔,蓋世無雙,中人無救,可是擊在這金龜背上,一點用也沒有,反趁了斷腿公子戈達的心願。
  只見他,凌空無須轉折,身如肉珠般,凌空一旋,隨著金龜的墜勢,一個身子自然而然的倒轉過來,且較去勢更快的,二次又朝竺瑞青頭頂壓了下來,勢若雷霆萬鈞,較適纔更猛更疾!
  竺瑞青一掌劈出,錯眼不見,金光又已迎頭襲至,正當其時,迎胸又覺一縷陰風勁氣,電射而至。
  適纔,竺瑞青以迅捷加電的手法,一招卷住甘茂亭的毒鞭,心中本打著如意算盤,準備一掌將甘茂亭擊斃。
  那知,事與願違,且弄巧成拙,這真是自搬石頭自打腳,反因此受困,一時竟有措手不及之感。
  而這迎胸電射而至的一縷陰風勁,竺瑞青遇風就知是幽靈教,那威震大西南的“幽靈指!”
  這當然是甘茂亭祈為,認為機不可失,趁勢而發,欲使竺瑞青上下難以兼顧,錯手失招落敗就在這間不容髮的生死闢頭,只見他猛一塌身,倏然矮了半截,蹲在地上,恰好避過迎胸的一指陰風勁氣。
  緊接著,就地一旋,藉甘茂亭毒鞭與血旗相連的微力,往外旋出半個圓圈,危殆至極的又避過斷腿公子戈達凌空的一記猛襲。
  “ !”的一聲震天價響,場中沙石紛飛,塵煙瀰漫。
  斷腿公子戈達連人帶金龜,一時收勢不住,落在地上,將那亂石硬地,擊出一個半丈來寬的大坑。
  這一記威勢之猛,可想而知,一個人要是被其擊中,那還了得,怕不被擊成一團肉餅才怪。
  然而,斷腿公子戈達這麼一來,可也有得受了,竟被塵埃沙土,沾了一身,剎時變成一個泥人。
  竺瑞青一旦脫險,可沒這閒暇去管這些,急急揮旗一抖,意欲震飛甘茂亭手中的毒蠍鞭。
  左掌則凝聚功力,劈出一記摧枯拉朽掌!
  甘茂亭曾嘗過摧枯拉朽掌的厲害滋味,一遇熱浪,心驚膽顫,那敢硬接,可是,手中毒蠍鞭,卻也是一件武林罕見的奇異兵刃,豈能容竺瑞青將它震飛,是以全力緊握,一面閃身趨避。
  倉卒間,竺瑞青雖沒能如願將對方毒鞭震飛,可是,待到斷腿公子戈達二次凌空襲來時,總算好已將毒鞭拋開。
  竺瑞青趕忙揮旗抵禦,血旗招展中,正好迎住那“喔喔!”怪響的磨大金龜,頓時戰在一起。
  竺瑞青因對方是個四肢不全的殘廢人,他心中總有些不忍傷心,曾一再的對他手下留情。
  那知,他留情,別人可不留情,每招攻來,全是製命的招數,就像非要將他置於死地不可般。
  至此,竺瑞青心中不由大為惱怒,立即旗掌兼施,出手再也不肯容情,一連猛攻數招。
  然而,這一次,斷腿公子戈達,有甘茂亭毒蠍鞭聯手合攻,左右牽制,竺瑞青雖說略佔上風,一時也難將二人擊敗。
  因為對方二人的兵刃,全都怪異尋常,且招數精奧,一長一短,一高一低,配合得恰到好處。
  甘茂亭毒鞭鞭上之毒,藍汪汪的其毒無比,竺瑞青不得不謹慎防範,而斷腿公子戈達金龜的“喔喔”怪叫聲,則更為擾人。
  於是乎,雙方拚鬥了五七十招,竺瑞青仍然未能將二人擊敗,反而越戰越激烈,越來越緊張任何一方稍一大意,就有性命之憂。
  此刻,場中旗影搖紅,倏東倏西,毒鞭呼呼,忽遠忽近;金龜“喔喔”,一會高一會低殺氣騰騰。
  竺瑞青一時,雖不能將二人擊敗,仍然佔著上風,二人要想將他困住,卻也千難萬難。
  竺瑞青一面與二人拚鬥,心中仍在想著採虹姑娘與萍兒,無門島島主龍升天要說不見,二人也該出來了!
  何以不見現身?
  他心中正思付著!
  忽聽斷腿公子戈達又嘿聲冷笑道:“本公子以為有什麼了不起的驚人能耐,原來也不過爾爾而己,就憑我哥兒倆,就將你逼住了,如若要多加個幫手,你還有命嗎?………
  “本公子與你無 少恨,依本公子看,你還是趁早退出去吧!日後有機會咱們再見個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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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赤壁亡魂b

  竺端青被二人堵住,要說硬闖進去,自非難事,可是,還有曲劍舟隨在一旁,他總不能棄下他一人獨闖?
  再者,斷腿公子戈達聲稱,龍升天已下令今夜不與他為敵,究不知他們故弄的什麼玄虛。
  心想,暫時退出去也好,謀定再動,遂道:“既如此,待少爺與兩位姑娘招呼一聲!”
  斷臘公子戈達一聽,金棒揚空一劈,聳聲大笑道:“本公子只說不與你為敵,可沒將那兩位姑娘包括在內!”
  竺瑞青聞言就知事有蹺蹊,心中一沉,血旗一招,“狂風驟雨”盪開了甘茂亭毒鞭一記猛襲。
  亮掌又將金龜擊得“嗡!”一聲悶響,怒聲喝間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斷腿公子戈達得意的揚眉一笑道:“這你還不懂嗎?我們目的請的是她兩,當然用你不著。”
  接著,斷腿公子戈達哈哈大笑,道:“實告訴你吧!她兩人一位是茂亭兄的原配夫人,一位是本公子的未來媳婦,你嘛就乖乖的去做那哭笑二公婆的乘龍孫婿吧!”
  竺瑞青一聽,又好氣,又好笑,氣的是二人色心不死,笑的是二人賴蛤蟆想吃天鵝肉。
  當下血旗疾展,哈哈大笑道:“你也不灑泡尿自已照照,就憑你這四肢不全的殘廢,居然也想做這美夢,簡直就叫做不要臉!………
  “再說他,兩次紅燭高燒,身披吉服,未能成其好事,且險些送掉狗命,還想有第三次機會嗎?………”
  “據我看,你們都是“襄王夢未圓,魂歸離恨天”,不信你們就等著瞧!”竺瑞青不恥與甘茂亭囉嗦,是以面對他說!
  斷腿公子戈達與甘茂亭全都聽得怒不可遏,當下二人聯手,再次猛攻,毒鞭金龜,絕學頻施。
  竺瑞青不慌不忙,氣納丹田沉穩化解,毫無破綻可尋,二人竟沒能將他逼退半步。
  甘茂亭突地一聲猙獰,叫道:“小化子,告訴你好叫你死心,二位姑娘已然中伏,是島主關照不要傷你,你真要闖,那是你自尋死路!”
  竺瑞青一聽,信以為真,心中大吃一驚,血旗夾掌,辣手頻施,旗尾激起風聲,“拍拍拍”一連數響,頓將二人逼退尋丈。
  斷腿公子戈達一見發絕學,凌厲無前,就知單憑二人,實難將他阻住,當下一聲怪嘯。
  嘯聲未已,從峰壁上一連飄下四條白衣人影,這來的竟是斷腿公子戈達身旁的四名白衣少女。
  四名白太少女一落地,立即縱前,分四方將三人圍住,所立方位,恰是金、木、水、火四象之位。
  四名少女非但身手敏捷,行動迅速,且人手一口亮光閃閃的寶劍,一看就知訓練有素,全非庸手。
  竺瑞青一旦聽說採虹姑娘與萍兒已然中伏,早已痛心疾首,目眥欲裂,多添幾個人,在他又算得什麼?
  他唯一號心的就只有曲劍舟,正待招呼曲劍舟先行退出,他也好衝闖進去,相救採虹姑娘與萍兒。
  豈料,英目掠處,那巨石前,早巳不見了曲劍舟的影子,既沒聽他發出驚訊呼自不可能遇險。
  可是,他不聲不響的倏忽不見,又會跑那裡去了?
  曲劍舟人小膽大,是否已趁三人不備之際,偷偷掩進去了?還是他自知不該拖累竺瑞青,自行退出去了?
  竺瑞青他這心忖未已,斷腿公子戈達與甘茂亭忽然雙雙自行停手,且施展輕功身法,腳不沾地的,朝他旋轉起來。
  同時,週邊的四名少女也已發動,反方向旋轉起來。
  竺瑞青邛崍山中,五年苦修,飽受南宮先生薰陶,對一切攻守陣式,卻也略窺門徑,懂得一二。
  這時,他只看得一眼,已認出對方所施展的,正是兩儀四象陣,乃是一個極為精奧微妙的陣式!
  竺瑞青面對六人,本沒放在眼裡,可是一旦被對方擺陣相困,他就知一時定難闖得進去。
  驀地,眼前金光閃爍,卻已失去了藍光影子,細一凝目,甘茂亭已收起毒蠍鞭,手執一柄蛇形劍。
  敢情,他這毒鞭,長有一丈五六,在陣中不便使用,一旦揮舞,很可能還傷了自己人。
  竺瑞青這一見,心中大定,因為甘茂亭撤鞭換劍,無異是舍長取短,予人以可乘之機!
  當下,竺瑞青疾若電閃般,血旗一揮,朝斷腿公子戈達襲去,他不襲擊甘茂亭,是先不讓他暴露弱點。
  其次,他又想先試試這兩儀四象陣所具的威力!
  斷腿公子戈達以金棒代足,卻也奔行如飛,他見血旗襲來,龜頭一擺,斜劃而出,身子卻毫不稍停的縱了過去。
  竺瑞青血旗一招未畢,斷腿公子戈達人影已杳,驀覺冷氣陰森,一道銀虹,已劈面射至。
  這突然攻至的,竟是週邊的白衣少女。
  竺瑞青倉卒間,沒想到來敵這般快捷,心中一凜,急使“旱地拔蔥”身法,騰身直縱而起。
  那銀虹劍鋒,霍地從他腳底掠過,這還是那白衣少女,劍上造詣欠深,要不然他就得當場掛採。
  然而,這還不算,他方驚險的避過一劍,又是一劍襲至,一劍接一劍,直待蛇形劍一招攻畢,方容他緩得一口氣。
  竺瑞青雊識得對方這兩儀四象陣,卻沒料到其中竟有這般威厲玄奧,他只攻出一招,霎忽之間,他卻接了六人每人一招!
  而且對方六人,左右穿插,俱都向他想像不到的部位襲來,且首尾相連,互相呼應果然非同小可。
  一時間,竟使他手足失措,迭遇險招。
  至此,竺瑞青那裡還敢大意,當下一聲長嘯,聲如龍吟,血旗一招“旌旗招展”,旗影如火,紅芒暴射!
  血旗施威,究竟非同凡響,只一招頓挽險勢!
  可是,對方六人,卻如潮水般,倏進倏退,忽東忽西,越攻越緊,將他緊緊困在核心。
  竺瑞青一時卻也不易衝出。
  瞬息工夫,已然拚拆了三數十招,竺瑞青每攻出一招,必遭至六招猛襲,尤以斷腿公子戈達的金龜,來勢兇猛,不易抗禦。
  至此,竺瑞青心中不禁寒意直冒,他本以為,對方縱然集六人之力,他也不至於就會受困落敗!
  誰料,對方竟擺陣相困,而這陣式,似較他所知,更為玄妙,千變萬化,竟使他失去了目標於對象。
  是以,越戰越危,也越戰越險!
  忽聽斷腿公子戈達叫道:“野小子,你現在要走,還來得及,這可是最後的機會了!”
  竺瑞青本是心高氣傲之人,適纔他有退意,倒不是怕了什麼,而是為曲劍舟一人著想。
  如今,曲劍舟已然不知去向,兇吉未卜,再加聽說採虹姑娘與萍兒已然中伏,他豈背就此退走?
  縱然明知此去有死無生,他也要捨命拚上一拚。
  竺瑞青對斷腿公子戈達的喝叫,理也不理,卻一心尋找陣式中的破綻,以便衝出陣。
  忽地,他覺出六人中,只有甘茂亭一人的劍勢,每到緊要關頭,就自然而然的緩了下來。要訝他有心相讓,竺瑞青是死也不肯相信的,因為甘茂亭對他恨之切骨,恨不能一劍將他劈為兩手,豈肯相讓,若說他功力不濟,也不盡然,憑甘茂亭的一身武功造詣,會比四名白衣少女還差嗎 ?不!
  就是斷腿公子戈達,也不會比他強到那去!
  然而,何以他一人劍出無力?
  竺瑞青氣納丹田,沉穩化解,又看了半晌,終於被他看出了端倪,尋找到了漏洞破綻。
  他已看出,甘茂亭對此陣中的精奧微妙之處,還不能全部領會,所踏步門方位,俱都不如四名少女的來得靈俐純熟。
  他那裡知道,斷腿公子戈達來自大漠天山,而甘茂亭卻是鬼婆婆門下,他之加入此陣,只不過幾天功夫,自是難以全部領悟,運用自如。
  竺瑞青這一發現,不由大喜,頓時“拍拍!”猛攻出兩招,盪開攻來兵醜,待到甘茂亭蛇形劍刺來時,他卻不閃不避,猛施絕學,摧枯拉朽掌,認准甘茂亭所欲縱去的方向,一掌劈去!
  甘茂亭本是斷腿公子戈達拉來湊數之人,一遇熱浪,心中就不禁發慌,如若他仍然依原勢轉動,自會有人從旁攻擊,讓他避過這一掌,可是,他那知個中奧妙,心中一慌,劍緩步滯,反而闖進了熱浪風圈!
  眼看就要傷在竺瑞青掌下。
  斷腿公子戈達一見大驚,金龜疾襲,金棒橫飛,千鈞一髮之際,將甘茂亭橫裡推了開去。
  危乎其危的避過了竺瑞青的一掌猛擊。
  竺瑞青並不指望這一掌真能傷他,只想一亂陣勢,一見湊功,那敢怠慢,趁陣勢尚未合圍之際,血旗狂揮怒卷,絕學連施。
  竺瑞青旗招出自武林異人南宮先生所授,何等了得,激怒之下,使發開來,更見威厲!
  血影晃閃中,三招未滿,已聽一聲驚痛慘 ,一名白衣少女已被擊中胸脯,翻跌出三丈來遠。
  緊接著又是一名白衣少女,被竺瑞青血旗卷得飛上半空,連同少女的驚叫聲,破空飛去。
  眨眼之間,竺瑞青連斃二女。
  這麼一來,陣勢再也連不起來!
  竺瑞青血旗怒展中!
  忽聽斷腿公子戈達叫道:“茂亭兄!你到那裡去?”
  竺瑞青掉首望去,卻見甘茂亭有如喪家之犬,漏網之魚般,急急縱逃,一轉兩轉,已隱沒於林立的石筍中!
  對斷腿公子戈達的呼喚,理也不理,連頭也不回。
  竺瑞青哈哈大笑,道:“蛇鼠一窩,你以為他是好人嗎?”
  斷腿公子戈達似也知不是竺瑞青的對手,猛攻兩招,立即躍出場外,追著甘茂亭,鼠竄而去。
  竺瑞青欲待追趕,卻被那兩名白衣少女,雙劍死死抵住,心中大怒,正待將二人擊退!
  驀聽一陣譁然轟叫,驚天動地,山鳴谷應!
  竺瑞青一怔循聲望去,赤壁下冒起了一片紅光,將那光整平滑加鏡的赤壁,照得亮加白晝。
  竺瑞青一愕未已,兩名白衣少女已然抽身退下,逃之夭夭!
  竺瑞青不知是何事故,但他稍一琢磨,已意識到赤壁下定有事故發生,當下毫不遲疑,立即縱身往赤壁奔去。
  少時,已逐漸接近,那明亮加晝的火光,同時,也可清楚的看到,那寸草不生,平滑如鏡的赤壁。
  這一路進入,竺瑞青沒發現一個人,而且,經過適纔那陣驚天動地的嘩叫後,一直靜寂如死,鴉雀無聲!
  竺瑞青心知那耀眼的光火下,決不會沒有人,於是,越是接近,他則越得小心,掩身而進。
  又再進入三四丈後,竺瑞青從一石筍後,探頭往外一瞥,卻見石壁下堆著一堆堆的巨石堆。
  石堆中彈漫著一層淡淡的粉紅色煙霧,而那火光卻不知打從何處射出,一點燈影也看不見。
  竺瑞青一旦看清當前情景,心中就不禁悚然一驚,這分明是武鄉侯諸葛亮的七燈八卦陣!
  此陣千變萬化,奧妙異常,誠然不可輕視。
  竺瑞青雖識得此陣,卻也只略窺皮毛,要說到破解此陣,他是想也不敢想,至此,對其中之變化,也是一竅不通!
  可是,採虹姑娘與萍兒,要說真的中伏,當是被困在此陣中無疑,他也不能坐視不救?
  一想及此,竺瑞青心中既驚又駭,驚的是龍升天手下,居然也有這種奇人異士,竟擺出這麼個奧妙的陣式來!
  駭的是,自己沒有能力破解此陣,不知該怎麼樣營救採虹姑娘與萍兒二人脫險!就在他又驚又駭,六神無主之際。
  忽見那淡淡的粉紅色煙霧中,冒出了兩朵蕈狀氤氳氣體,一紅一黃,俱都有圓桌面那麼大。
  這兩團氤氳氣團,繼續的島島上升,一會工夫,已同時冒出粉紅色煙霧,兩三丈高下。
  就在這時,那紅色氣團,倏地化作一條火龍,張牙舞爪,兇猛萬分的,疾朝黃色氣團撲去。
  雙方距離,約有三丈來遠,那火龍尚未撲近,那黃色氣團亦已散開,霎忽之間,也幻化成一只碩大無朋的鳳凰,兩翼橫張,往火龍迎了上去!
  這些個變化,俱都迅捷異常,全都不過眨眼間的工夫,隨見那一紅一黃兩朵氣團,已然懸空翻滾,互相撲擊。
  這兩團氣團,真像是一條火龍,與一條金色鳳凰,在翻滾拚鬥般,再襯以下面的粉紅色煙霧,端的蔚為奮觀。
  竺瑞青有生以來,何曾見過這般奇妙的事情,就是聽也未聽訝過,一時只看得目瞪口呆,繞舌難下。
  約有一盞熱茶工夫,雙方一來一往,竟然兇猛至極,卻也爭執不下,一時也難分軒輊。
  那條火龍,久戰不下,似乎大為惱怒,突發神威,那紅雲剎時變得紅如鮮血,有如一條血龍般。
  加此一來,立將那鳳凰擊得頻頻後退,且逐漸的低了下來!
  就在這時,粉紅色煙霧瀰漫的石堆中,立即暴起一陣暍采聲,聲響如雷,山鳴谷應,久久不絕。
  竺瑞青聞聲頓時驚覺,這原來是兩個人在拚鬥內功!
  在竺瑞青的心目中,採虹姑娘神功蓋世,內功修為已臻三花聚頂,五氣朝陽的最高境界,有這等神妙的功夫,自是可能的事。
  然而,對方什麼人,居然也有這般高深的內家功力?這人是誰,難道會是無門島島主龍升天?
  竺瑞青從這如雷掌聲來揣測,分明是對方的人佔了優勢,若然這當真是龍升天與採虹姑娘在拚鬥內功,這豈不更驚人?
  龍升天的功力會得比採虹姑娘還要高?
  竺瑞青心付未已,那鳳凰已被血龍壓得低下尋丈高,且逐漸的變小,氤氳氣體也越來越淡!
  反之,那血龍卻越來越大,其色彩也越來越鮮豔,而采聲更是響不絕耳,越來越驚人。
  竺瑞青雖不能親見是什麼人,但卻已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使他意識到那黃色鳳凰,就是採虹姑娘的化身。
  眼看採虹姑娘落了下風,他心中怎能不著急,當下不顧一切的飛身躍出,直往陣中闖去。
  進得陣中,竺瑞青循著石堆,一轉兩轉,越是深入,粉紅色煙霧也越來越濃厚,幾至三數步即難以視物!
  陣外看那煙霧,稀稀薄薄,想不到陣中恰好相反。
  至此,竺瑞青也不得不多加小心!
  突地,採虹加雷,又復暴起,似較適纔更為興奮!如若那只鳳凰,果然是採虹姑娘的話,此刻定然危殆萬分。
  竺瑞青因視線不能及遠,腳下已緩了下來,聞采聲不禁心焦加焚,當下那顧得什麼危險,立即騰身躍去!
  “嘩啦!”一聲,竺瑞青竟撞在一堆石堆上,尚幸他雙掌前伸,未曾受傷,可是縱勢太猛,雙掌上也隱隱作痛!
  驀地,一股極強極猛的勁風,挾雷霆萬鈞之勢,迎頭壓至!
  竺瑞青一驚,橫身疾閃,平飄丈餘!電光石火般,已撤出鐵血旗,護住身子,凝目搜尋敵人。
  正當其時,眼前突地一亮,霍然開朗,露出三丈來寬一個空間,隨聽風聲颯然,一道紅影,直瀉而落!
  及地一看,原來是身披紅衫,手執烏光枴杖的幽靈教教主,鬼婆婆沙素靈。立聽她陰陰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又是你,這才真叫做 家路窄,多少門戶你不走,偏偏闖本教主這死門絕戶!………”
  “日前,本教主本以為採虹姑娘是圓圓仙姑的門下,武功定然非同小可,誰想,竟非金龜老人的敵手,竟被金老神龍真氣,壓得喘不過氣來!”
  “金龜老人”之名,在竺瑞青耳中,可真是聽也沒聽說過,其武功竟能比採虹姑娘為高,能不使人大感驚駭?
  可是,打從“金龜”這兩個字來揣測,定是斷腿公子戈達的師父無異,因為使他的是金龜,定是金龜老人當年成名兵刃!
  竺瑞青心中掛念著採虹姑娘的安危,不禁衝口而出問道:“他們在那裡比鬥?”
  鬼婆婆傑傑一笑,道:“你管別人幹什麼?你我當日一戰,未分勝負,此刻正好一決高下,勝得了本教主手中枴杖,放你一條生路!………”
  “勝不了呢?”
  “廢話!那是你注定短命!”
  竺瑞青輕輕一笑道:“龍老賊不是有令,今夜不與我姓竺的為敵嗎?”他此說,並非害怕對方厲害,而是想一探實。”
  鬼婆婆裂嘴獰笑道:“不錯,在陣外誰也不與你為敵,可是,龍島主卻也另有令諭,你知道嗎?無故闖陣者死!”
  竺瑞青哈哈朗然一笑,道:“教主閣下,你不是說,如若在下贏了,教主閣下就放在下一條生路嗎?在下又怎會死呢?”
  鬼婆婆道:“當然,本教主的死門絕戶,放你活命,可是,你若無能出不了此陣,最後豈非仍然難逃一死?”
  竺瑞青不屑的一聲冷笑,道:“原來教主閣下這放我一條生路,只是冠冕的漂亮話,說說而已,身為一教之主,居然有臉講得出口!”
  鬼婆婆臉上一熱,黃牙一咬,道:“好,你小子真要贏得了本教主手中枴杖,本教主就領你出陣!”
  當日黃花谷中,鬼婆婆與竺瑞青一戰,各有所長,難分勝負,但他鬼婆婆卻穩穩的佔著上風。
  雖說當日自己這一面,人多勢眾,竺瑞青孤立無援,可是,今日被困陣中,與當日又有何區別?
  是以,鬼婆婆敢說此大話,他認為縱然不能穩操勝算,卻也決不致落敗,輸在對方手下。
  卻聽竺瑞青道:“不必,在下既能闖進陣來,自有辦法出陣,如今,在下和教主閣下打個賭注,在下若是敗在教主閣下的杖下,項上人頭奉送,決無二詞,而教主閣下不幸讓了在下一招半式,只請領路人陣,在下就感激不盡!”
  鬼婆婆一聽,大喜應道:“好!君子一言!”
  竺瑞青立即接口道:“快馬一鞭!”
  鬼婆婆自以為佔盡便宜,殊不知她卻上了大當。
  竺瑞青說:他自己敗了,人頭奉上,但卻指明要敗在對方枴杖下,而對方只要輸了一招半式 !就得領他人陣。
  倉卒間,鬼婆婆那想到竺瑞青這般鬼精靈,當下厲聲一喝,“看招!”枴杖疾發如風,橫掃而至。
  這一招,名為“橫掃五嶽”,招出狂 驟起,威不可當!
  竺瑞青不再答話,一聲長嘯,揮旗疾襲,紅芒晃閃中,不退反進,身如行雲流水,反朝鬼婆婆襲去。
  鬼婆婆沒料竺瑞青如此好膽,竟然以快打快,以攻止攻,來個硬拚硬上,若非自以為穩操勝券,誰敢!
  當下一聲尖笑,烏光枴杖招化游龍吐珠,一抽一遞,正好避過竺瑞青的血旗,反朝他胸前點去!
  他這變招快捷,竺瑞青身手更快,血旗一卷,身形已藉勢飛起,凌空探掌,拍出一記摧枯拉朽掌。
  鬼婆婆方覺眼前紅芒一晃而逝,頓覺熱浪澎拜逼人,心中不禁一凜,竺瑞青數日不見,似較日前黃花谷中靈便威猛得多?慌不迭抽身橫閃,平飄八尺,回杖一記“神龍擺尾”,正好迎向竺瑞青凌空而落的身子。
  竺瑞青猛一提,又復拔身縱起半丈,血旗再展,絕學猛施,雙方都在萬分驚險中,尋找對方的破綻。
  剎時間,已然對拆了二三十回合,可真是越戰越猛,越來越激烈,真可說是一場龍爭虎鬥!
  因為雙方都是長兵刃,且都是以猛攻猛,以快打快,誰也不敢稍事大意,一旦微有疏忽,即可能有性命之憂。
  但聽風聲“呼呼”“拍拍”,四周潛力激盪,原本只三丈寬的空間,這時已變成五丈來寬,露出了兩三堆石堆。瞬息後,雙方已拚拆了近百招!
  X X X
  鬼婆婆黃花谷中一戰,雖未能將竺瑞青擊敗,卻穩穩的掌握住先手上風,可是,今天恰得其反,非但未能搶到上風,且被竺瑞青旗中夾掌,罕世絕學,逼得連連後退,心中不禁大駭!
  他那知,竺瑞青於黃花谷中,正值元陽初洩未復之際,武功內力具都大為銳減,自非其敵!
  如今,竺瑞青非但精元已復,且因採虹姑娘與萍兒被困陣中,兇吉末卜,他那得不全力而拚?
  於是,又拚了十數回合,鬼婆婆又被逼得退了三步,且感縛手縛腳,險象環生,眼看就要落敗!
  這其間,她也曾一再以威名震慴大西南的“幽靈指”,加以擊敵,但卻那裡及得摧枯拉朽掌的威勢無儔?
  竺瑞青旗掌施威,已逐漸的將鬼婆婆枴杖逼住,遂笑道:“教主閣下,你現在可以認輸了吧……”
  豈料,他這一語未畢!
  倏聽采聲雷動,震耳欲聾!
  竺瑞青聞聲,神驚色變!他這一分心,難免旗滯身緩!
  鬼婆婆何等厲害,呼吸間的喘息,足可顛倒乾坤,轉敗為勝,她豈肯錯過這稍縱即逝的唯一良機?
  當下絕學猛展,杖指齊出,利時狂 怒卷,陰風如電!
  竺瑞青一驚未已,左肘上一寒,頓時五指鉤縮,有加一只佛手鬼爪,動也休想動得分毫!
  竺瑞青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心知是著了鬼婆婆的獨門陰功,幽靈指暗算,尚幸沒點中穴道,當下暴退丈餘,凝神戒備。
  鬼婆婆一招得手,並未追擊,狂妄的一聲怪笑道:“看看是你認輸,還是本教主認輸,哼,乖乖的動手自決了吧!”
  竺瑞青眼看左手形成鬼爪,用手一觸,僵硬冷冰,就像是身外之物般,心中大為驚恐,聞言定了神,道:“在下只著了閣下的暗算,何能就算敗,且非敗在教主閣下的杖下,閣下怎能逼人履行諾言?”
  鬼婆婆一聽勃然大怒道:“你是還要再比!”
  竺瑞青道:“自然!”
  鬼婆婆獰笑一聲,道:“好!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叫你死得心服口服,接招!”
  她適纔被逼落下風,對方那滾滾熱浪的摧枯拉朽掌,不能說沒有功勞,如此左掌受製,摧枯拉朽掌已無法施展,還怕他什麼!
  是以立即揮杖猛攻。
  竺瑞青左掌受製,也自知難以可與對方抗衡,可是,他總不能白白的犧牲一條可貴的生命!
  是以不得不帶傷負偶頑抗,出奇制勝,眼看鬼婆婆杖指齊施,猛攻而至,只得以獨臂揮動血旗,一味堅守,先穩住自己的陣勢!
  鬼婆婆一見他只守不攻,抵死頑抗,心中更為惱怒,此刻的她,已然穩穩的站在有利的一面。
  尤其是竺瑞青最具 勢的摧枯拉朽掌,已然不能使發,更使她消除了一切的顧忌,於是,再不設防,放膽猛攻。
  而口中且冷嘲熱諷笑道:“姓竺的,閻王注定你三更死,休想活著到天明,我看你還是省省,少費點氣力,這就是你葬身之地了,你難道還想活著出陣嗎?”
  竺瑞青充耳不聞,理也不去理地,只揮舞著血旗,牢牢的守住門戶,絲毫不敢鬆懈。
  時至如今,若然再有稍稍有所差錯,就有性命之憂,這那裡還能再開玩笑,可是,他的腦裡,卻在急遽打滾似的轉動著,思索敗中取勝的計策!
  而他的雙眼,卻瞪得如銅鈴般,一瞬不瞬的凝視著鬼婆婆的一招一式,一方面尋找對方的破綻。
  另一方面則是想怎麼樣運用他那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的至高無上心法,奮謀取勝!
  就這樣,一個毫無顧忌的猛攻,一個則萬分謹慎的堅守,半晌工夫,又拆解了二三十招。
  此刻,竺瑞青越守越沉穩,鬼婆婆則越攻越惱怒,她本是一教之主,大西南一帶極負盛名。
  六年前,她幽靈指練成之際,也曾西上邛崍,意欲尋找武林異人南宮先生一次勝負,於山中幾達一年之久,遍尋不遇。
  在他心中以為,若非南宮先生已然逝世,就是怕了他的幽靈指,是以出山後,創立幽靈教,東山再起。
  那知,南宮先生非但未曾逝世,且還調教出這麼個出色的門人出來,她竟連別人一個門人也戰不下。
  而且還是在別人受傷之後,能不使她大感羞愧不已!
  惱羞成怒,則怒上加怒,這麼一來,鬼婆婆當真是白發怒張,目眥眥裂,立即運足渾身功力,凝集杖指上,猛攻狂撲!
  正當其時,倏聽一陣嘯然大叫,叫聲中夾雜了驚駭尖呼!鬼婆婆聞聲一凜,攻勢不由自主的緩了一緩。
  因為這嘯然驚呼駭叫,代表著他方的勝負,也關係著他們事情的成功與失敗,這可比竺瑞青一人的性命,重要得多。
  自是難免使她分心,說起來這次雁盪聚會主腦人物之一。
  竺瑞青雖聞嘯聲震耳,卻不敢分心去聽,惟恐再次被鬼婆婆趁虛而入,這豈不大糟了嗎?
  隨見鬼婆婆攻勢一緩,神色微變,心中暗奇,豎耳一聽,譁然駭叫聲,卻越來越驚人!
  竺瑞青一聽,心中不由大喜,原因是對方的人如此驚駭呼叫,自然是反落下風,甚至已敗下陣來!
  他這心忖未已,又聽一聲尖厲的刺耳長哨,哨音未畢,陣中光亮頓失,霎時間,眼前伸手不見五指。
  可是,就在這光變暗交替的剎那之間,竺瑞青已掌握住充分有利的機會,頓時發揮他那以靜製動的無上威力。
  他一雙英目,本就沒離開過鬼婆婆的前後,此刻立即認准方向,趁勢揮旗反攻,一招旗中絕學“血旗飛虹”,突破厲風杖影,猛攻上去!
  鬼婆婆一聽尖厲哨音,已然心驚肉跳,魂不附體,此時此刻,那想到竺瑞青會得突然揮旗反攻,變生頃刻一時當真閘得手忙腳亂,拚命招架!
  然而,她這一招尚未接下,驀覺身後一股如火熱浪,猛襲而至!
  鬼婆婆這一驚,不禁亡魂直冒,肝膽俱裂!
  原因是雖在暗黑加墨的陣中,可是眼前明明晃閃著血旗耀眼刺目的血影紅芒,身後怎會又卷來一陣熱浪煞風?
  難道南宮先生又派遣了一個門人下山,相助竺瑞青?
  鬼婆婆一驚未發,驟然腰背受敵,她深知竺瑞青一桿鐵血旗,旗招凌厲無匹,決不能輕視。
  鬼婆婆只得先行架過血旗,再設法對付身後之人!
  鬼婆婆心中雖在思忖著,身手卻沒敢稍事停滯,枴杖一揮,杖影藏身,已避過了血旗一招絕學猛擊。
  可是,身後熱浪,已加排山倒海般襲至後心,倉卒間,鬼婆婆那顧得什麼身後地位,當下就勢一個懶驢打滾,連翻帶滾,避出丈許開外!
  然而,當她止住滾招,竟欲躍起身來時,倏覺右腿自膝以下,已不聽使喚,用手一摸,滾燙如火,一驚魂飛!
  卻聽竺瑞青嘿嘿一聲冷笑道:“怎麼樣!教主閣下,承蒙你讓了一招,依照諾言,你就必須領在下入陣,卻因為你剛才也擊中在下一記,我們算扯平,假如你教主閣下願意的話,我們再比過,在下傷了一隻手,教主閣下則傷了一條腿,現在誰也沒佔便宜!”
  鬼婆婆厲聲怪叫道:“無恥小輩,以二戰一,且愉施暗襲,算得什麼好漢!”
  竺瑞青哈哈一笑道:“以二戰一,也虧你教主閣下說得出口,這只是在下聲東擊西的小小計策吧了!你不看,鐵血旗被你枴杖一架,就震開了,還睡在那邊呢?”
  原來,竺瑞青把握住那眨眼即逝的機會,運足功力,揮旗攻出一招“血旗飛虹”,就在血旗如電襲向對方的剎那!
  竺瑞青倏然撒手,同時藉那血影旗風的吸引掩飾,反繞身縱到鬼婆婆身後,加以襲擊。
  以蓋世無儔的摧枯拉朽掌,終於一掌將鬼婆婆擊傷倒地。
  鬼婆婆聽他說畢,還不十分相信,扭頭一瞥,那紅芒耀眼的“鐵血旗”,果然是躺在一邊。
  鬼婆婆一旦證實揣測錯誤,不禁又羞又怒,當下恨恨的道:“兩人都受了傷,只能算扯平,當然得再比過。”
  竺瑞青飄身拾起鐵血旗,道:“在下也是這麼說,不過,在下不得不聲明一聲,在下這摧枯拉朽掌,中人即傷入肌骨,且逐漸擴展漫延,十分厲害,時間越長則傷勢越重,一旦救治不當則餘患終生,教主閣下自己斟酌斟酌吧!”
  摧枯拉朽掌之厲害,聞名寰宇,鬼婆婆那有不知之理,只因一時氣憤,未曾想及,一經竺瑞青提起,怎不大駭?
  頓時啞口無言,說不出話來。
  竺瑞青一見她默然不語,立即接著道:“其實,教主閣下肯通融,在下要求也並不過份,只要教主閣下領路入陣,在下立即為教主閣下療此掌傷!”
  當年,無門島島主龍升天,因為此掌傷,療治欠當,一直拖了近三十年,始終沒有治好!
  最後,還是竺瑞青不明就理,以摧枯拉朽掌為他療治好的,這事他鬼婆婆知道得最詳細。
  隨後,人妖黃衫艷練的陰陽無極氣功,本可療治此掌傷,偏偏又被龍升天無緣無故的打跑了。
  如今,身受掌傷,除非請竺瑞青以摧枯拉朽掌治外,似乎別無他途,若不及時治癒,後果誠然不堪設想!
  思來想去,實無妙策,唯有忍辱倫生。
  鬼婆婆終於一咬牙,道:“好!本教主今夜認栽,就依你吧!不過日後相遇,你當心就是!”
  鬼婆婆雖是黑道妖婦,卻也是極負盛名的一教之主,說話自然算數!竺瑞青一聽,立郎微笑著走近前去,伸出左掌,道:“當然,教主閣下還得先為在下松松這只手掌,方能為教主閣下療傷,是不!這樣實在太不雅觀。”
  竺瑞青此刻右手執著“鐵血旗”,似乎只有左手方能為她療傷,換句話說,鬼婆婆不先替他解去這幽靈指傷,他也不能為對方療傷!
  鬼婆婆恨恨的罵道:“好狡滑的小子,你以後別落到本教主手中!”
  說著,鬼婆婆如柴瘦指,連點竺瑞青左手脈處,經她這一連數點,竺瑞青左手頓時冰凍全消,恢復原狀。
  竺瑞青也就不加猶豫的以摧枯拉朽掌,懸空輕引拍打鬼婆婆右膝傷處。
  說玄妙也真玄妙,本是受此掌的傷,經此掌輕拍後,竟將傷處熱毒,反逼了出來,雙方均已痊癒!
  鬼婆婆果然不失信,竟也將竺瑞青領進陣去!
  不過,在她以為,竺瑞青只要不出陣,遲早總難逃一死!
  竺瑞青緊隨鬼婆婆身後,摸著黑,在陣中左彎右轉,約有頓飯工夫,已轉得他昏頭轉向,那裡還分辨得出東南西北。
  就在此際,忽聽鬼婆婆說道:“快到了,再前行十五步,往左轉,走七步,就已踏入此陣中央地帶,本教主只能領你至此,祝你好運,但願不要再錯入本教主的死門絕戶!屆時就沒有這麼便宜了………。”
  說畢,鬼婆婆掉頭就走,轉眼失其蹤影!
  竺瑞青眼送鬼婆婆紅影清失,定了定神,立即凝神靜氣,蓄勢戒備,眼觀四方,耳聽八面,謹慎小心的踏步前行,心中則默默的數著步子!
  一、二、三、四………十四!十五。
  竺瑞青至此立定身形,豎耳聽了一陣,適纔,陣中歡呼聲與驚叫聲,一陣如雷震耳,就像隱藏著千萬萬馬似的。
  可是,隨著鬼婆婆彎彎曲曲,進進退退的轉了半天,也沒有看到一個人影,竺瑞青他那知,隨時隨地,都有上百只眼睛共同在注視著他,只他不能看到別人罷了!
  依照鬼婆婆的話,竺瑞青往左轉,又向前走去,剛剛走得一步,正前方三四丈遠,立即看到一燈如豆!
  那燈閃著淒涼孤獨,陰森恐怖的幽黯藍光,又像是鬼火一般。
  竺瑞青一經看到這藍光,就知果然已進入陣中,心頭大喜,立即繼續走去!
  每當他踏前一步,眼中又出現了一盞藍色幽黯的燈光,七步走完,眼前絲毫不差的出現了七盞藍色幽黯燈光。
  一字排著,燈與燈間的距離,不過相去三尺左右,可是,他卻不能一次看到兩盞燈光的出現至此,竺瑞青心中不得不暗暗欽服此陣中的玄奧精妙,是加此的不可想像,然而,他仍然看不到一絲人影!
  這就像進入一個荒蕪無入的墳場墓地,是那麼的陰森恐怖!
  竺瑞青來至此地,已知走錯一步,就可能陷身險地,一時他反倒茫然不知所措,對方的人不見,採虹姑娘與萍兒也不見。
  約有一盞茶工夫,仍不見有何動靜,終於,竺瑞青忍無可忍,因為他總不能死呆呆的站著,空耗時間,他想:
  “自己至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呆站著又算什麼!”
  心想畢,毅然踏步向前!
  他也就剛剛走得一步,二次抬腳尚未沾地,身前已覺一陣陰風襲至,這陣陰風,並不像是人所發,而是本來就有這滾滾陰風,是他往這陰風陣中闖去般!
  然而,他適纔站在一步外,竟然絲毫不覺,能不使人大感驚詫!
  也就在這同一時刻,竺瑞青耳中已聽到一聲陰側側,冷森森的猙獰奸笑,然後道:“何方鼠輩,竟敢闖老夫七燈八卦陣,想必是活得不耐煩了,還不從速與老夫滾出去!”
  竺瑞青一聽這聲昔,似從半天雲中傳下來般,但卻如此陌生,從沒聽過,心知必是鬼婆婆口中那位金龜老人所發!
  竺瑞青好不容易進得陣來,豈肯退出,當下也不答話,又復踏前了一步,心道:“我倒偏要看看你這陣中有多麼厲害!”
  他這方跨上一步!
  立聽那猙獰陰笑聲厲喝,道:“鼠輩大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叫你知道厲害!”
  喝聲未落,竺瑞青立覺身前陰風更為凜列,怒卷如潮,寒冷若冰,若是換了個人,怕不當場凍殭。
  尚幸竺瑞青功力高深,且因練摧枯拉朽掌,曾於邛崍山中,臥冰百日,飽受風霜磨練,是以最不怕冷。
  竺瑞青一見寒風轉冽,不懼反笑,一聲長笑聲中,仍然絲毫不加猶豫的繼續往前走去。
  然而,他這越是深入,越覺陰風凜冽驚人,冰寒砭骨,冷不可當,就像跌入萬丈冰窖一樣。
  至此,竺瑞青也感到有點承受不住,血脈也有些凝結,難以運行的感覺,心中大吃一驚。
  可是,竺瑞青雙眼所及,三丈外那七盞鬼火般幽暗燈光,仍然閃閃的冒著藍焰,火苗絲毫不見幌動,那裡是有風的跡象。
  這一發現,竺瑞青心中大定,立即騰身疾縱,相去不過三丈之遙,輕輕一縱,已闖過如飄凜冽陰風。
  落地時,身前果然一絲風息也沒有!且和暖如春,就像是從冰天雪地的塞外,突然來到鶯飛草長的江南般!
  這陣中的玄奧,當真難以言述。
  竺瑞青身形剛穩,即聽一聲驚“咦!”
  緊接著又聽一聲驚喜歡叫:“青哥哥!青哥哥!快來!”
  竺瑞青聞聲就知道萍兒的聲音,趕忙循聲尋去。
  即見兩丈外,萍兒盤坐在一塊堅立的大青板後面,一掌抵住青石板,另一掌正朝他急急招手。
  但卻不見採虹姑娘的影子。
  竺瑞青眼看萍兒,一掌抵住青石板,內中定有原因,既已發現了萍兒,採虹姑娘定也不遠。
  於是,竺瑞青騰身一縱,飄然落在萍兒身側,剛想開口相詢,萍兒已急急搖手相阻。
  竺瑞青一愕,卻見萍兒已然闔目凝神,似乎正在提足渾身功力,全神貫注,與什麼人拚鬥內力般。
  可是,萍兒手掌所抵處,卻是一塊直豎的大青石,難道地與這大青石板有什麼過不去,還是青石板後面有敵人?
  竺瑞青有心想先察看四周一遍,再作打算!
  然而,眼看萍兒額汗頻冒,臉上神色倏青倏白,彷彿還受了嚴重的內傷,那裡放心得下。
  當下微一提氣,蹲身採掌按在萍兒命門穴上,準備以“移花接木”的功夫,輸送點真力過去,相助萍兒一臂之力。
  以萍兒那點兒有限的功夫,能抵擋住的人物,還能是什麼了不起的高手?竺瑞青只需輸送個兩三成真力過去,準能將對方擊敗!
  那知,全不是那麼回事!
  當他一掌按在萍兒命門穴上時,方知所想大錯特錯,所輸出的功力,就像是石沉大海般,無影無蹤。
  又像是遇到個無底洞般,源源輸出,仍嫌不足!
  俗語說得好:“多多益善!”
  至此,竺瑞青不禁吃了一驚,但他明知萍兒需要,又怎能抽掌,是以,立即聚渾身真力,輸送過去。
  竺瑞青約莫輪出了七八成真力,方聽萍兒輕輕的籲了一口氣,但卻仍然沒能開口說話。
  只見她用手,輕而緩的,彷彿使盡了吃奶的力氣般,方在地面上,十分痛苦的寫出了下面一些字………
  “青哥哥!你要是遲來片刻,怕已見不到我和虹妹了!你知道為什麼?因為虹妹正在這塊大青石板後,遙隔這七盞鬼燈,與一位來自大漠天山的什麼金龜老怪,在拚鬥內家真氣………
  “適纔,你闖進來時,我們已到了油盡燈殘的時候了,我怕你不能及時發現我,所以拚命的叫了你一聲………
  “這一叫,真氣走洩,已然受了極重的內傷,若非你及時,伸手救援,後果實不堪設想……
  “如今,有你相助,我總算喘了一口氣,不過,你還得趕快給我服一顆藥,方能保萬一!遲則………
  “我………連取藥的力氣都沒有了!”
  竺瑞青看萍兒所寫的話,方知就裡,心中暗叫僥倖不已,卻也禁不住感到驚駭萬分。
  這金龜老怪,究竟何等樣人?其功力竟比採虹姑娘還要深厚,且合萍兒二人之力,仍然不是他的敵手!
  如今,加上自己,似乎剛剛扭轉危局,一旦三人功力全都用盡,精疲力竭時,豈不糟透?
  看這情形,三人全都兇多吉少,弄不好均得葬身此陣中!
  竺瑞青雖感驚駭萬分,卻也沒忘了為萍兒取藥,他心知萍兒所說的藥,定是那“一元神丹”
  於是,忙探手往萍兒懷中掏摸!
  “一元神丹”本是他得自武林異人南宮先生之神丹妙藥,盛裝神丹玉瓶之大小,他自然也是一觸即知。
  可是,他在萍兒懷中一摸再摸,始終沒摸到那玉瓶。
  驀地,衣服外面一隻手掌,在他手背上輕輕碰了一下,這一碰說妙不妙,竟是將他的手掌往萍兒胸前雙峰按去。
  竺瑞青頓時一楞,因為這只手掌,除了萍兒,再無別人!
  日前,他與萍兒被囚雁盪峽谷中,同處鬥室,一榻而眠,而且連續三宵,何曾有過這種瘋狂的舉勁?
  尤其是,在這敵我對峙的緊要關頭,生死未卜,兇吉難分,這舉動究竟是何用意,豈不使人大費疑猜?
  誰知,竺瑞青一點也沒傷腦筋,稍一尋思,已恍然大悟,因為這“一元神丹”乃罕世妙藥,能生死人而肉白骨,寶貴萬分!萍兒惟恐將其遺失,故而貼身藏著,這不是很明顯的道理嗎?
  竺瑞青這一想,心頭頓加小鹿撞般,咚咚跳個不停,他雖說口口聲聲欲娶萍兒為妻,然而這一對玉乳酥胸,可沒敢問津過。
  但是,為勢所逼,他又不能不取!
  萬般無奈,竺瑞青懷著怦怦的心情,儘量收斂起心中可能的綺念,伸手朝萍兒胸脯上摸去。
  他雖說心中預有準備,一隻手仍然不免微微顫抖。
  一件事完成的快與慢,似乎就在一個人的果斷與毅力,往往越是遇到膽小害怕,猶豫不決的人,越容易誤事!
  竺瑞青這一刻就是如此,他顫抖著手,還沒觸到萍兒的胸脯,驀覺食指上一痛,有如針戮了一下般。
  竺瑞青心慌意亂,趕忙抽出手來一看,食指上果然針刺了一個小洞,且有絲絲血水流出。
  竺瑞青心中方自怔得一怔,又復憶起,白玉奴身穿他所送的“護心寶甲”,寶甲上疏疏落落的有些小刺。
  怪道萍兒說無力自取,原來身穿寶甲之故!至此,竺瑞青再不猶豫,立即探掌,由下而上,從寶甲下往上摸去。
  當他手指摸索到那只小玉瓶時,可也同時觸碰到了萍兒那對結實的酥胸,敢情,什麼地方不好藏,她竟藏在那雙峰對壘的夾縫之中,此刻,竺瑞青那管三七二十一,立從雙峰縫隙中,將玉瓶取出。
  他這恣意的取出玉瓶,難免不觸碰那一對結實的酥胸,於是,萍兒瞼上,頓時採霞飛昇,嬌紅欲滴。
  竺瑞青可沒顧到那麼多,取出玉瓶,張口就咬那瓶寒,因為他一手運功抵在萍兒命門穴上,只能用口相助。
  這一咬,瓶塞是咬開了,忽覺一股麝香鼻撲,這香味異於尋常,竟使人不由自主的會得心猿意馬起來!
  竺瑞青頓時呆了一呆!手中玉瓶,仍然擱在鼻嘴間沒放下。
  萍兒一看他那樣兒,還只道他是有心輕薄,粉臉上更是紅如巽血,劈手奪過,仰首就往小嘴裡倒。
  心中有氣,這一倒竟然不知輕重,待竺瑞青驚覺,再次奪來時,萍兒已然吞服下了五粒之多。
  先人神丹,其藥力非同小可,猶以這“一元神丹”,有一特性,服下後就昏睡,不省人事。
  一粒,已不可抗禦,何況五粒之多!
  竺瑞青一見,收妥玉瓶,立即認准萍兒手掌,在青石板上所按之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電光石火之間,將萍兒推開,替了下來。
  待他及時運足真力輸出,並意識到已與前面貫通,且穩住了勢子後,再回首採看萍兒。
  豈料,就這眨眼之間,萍兒已然斜倒地面,昏昏入睡!
  竺瑞青看她,臉泛媚笑,頰現桃暈,櫻唇微張,吐氣如蘭,此刻若非身在敵人陣中,竺瑞青真可能將她抱起來,親上一親。
  正當其時,忽聽青石板前,傳來采虹姑娘的聲音:
  “青哥!是你嗎?”
  竺瑞青雖是全力運功,仍能說話,忙接口道:“虹妹,是我!你怎麼樣?”
  “果然是你!我正在想,錯非是你,誰有這麼深厚的功力,來!青哥,你也給我一顆!”
  竺瑞青心知採虹姑娘索取的也是“一元神丹”,心中吃了一驚,道:“虹妹!你也受了傷?”
  “我!還不至於,我只想藉此稍增些許功力,趁機將對方擊敗!”
  竺瑞青又是一怔,叫道:“啊!不成,這藥服後極易昏睡,沒的反而誤事!”
  “你放心!決不會出岔子的,我能以功力,逼使全部藥力,發揮於短暫的時刻間,快,別誤事,你只將藥往前拋就是!”
  竺瑞青一聽,將信將疑,卻又不能不給,遂取出玉瓶,拔塞傾出一粒,朝青石板前拋去。
  “一元神丹”出手,不過袋煙工夫,即聽採虹姑娘的聲音道:“謝謝你,青哥!這藥果有神效,如今,我數十下,在我數到第十下時,你就以全力相助,我要以你我二人的功力,將他們一十三個黑道魔頭擊跨,叫他們識得我採虹姑娘的厲害。”
  竺瑞青一聽,驚聲問道:“什麼?對方有十三個人?”
  青石板前傳來采虹姑娘的微笑聲,道:“一點不錯,正是十三人,在你未加入前,本來只有十一個,如今又增加了兩個,湊成十三不吉之數………
  “他們,全部隱身石後,獨以金龜老怪出面與我相抗,他們則如同你幫助我一樣,以十三人之力,對付我二人……
  “他們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那能逃過我這一雙天眼………
  “這其中,你識與不識的都有,獨獨不見無門島那龍老賊,誠非怪事?要說他手臂的毒傷已愈,實難使人相信!”
  採虹姑娘語至此,隨即寂然。
  竺瑞青聽罷,又驚又喜,驚的是要以二人之力,對付十三個黑道武林高手,實難保證穩操勝算。
  喜的是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不見人影,想必是手臂毒傷未愈,或許已然毒發身死,亦未可知。
  當下,忙斂神靜氣,全神貫注,提聚渾身功力以待,可是,等了好半晌,仍沒聽到採虹姑娘數數之聲。
  陡地,青石板上“哆!”的響了一聲,又響了一聲,其聲雖輕,竺瑞青正全神貫注,聽來自是十分清明。
  他心知採虹姑娘如此暗暗通知,是不欲讓對方知悉,事先有所準備,當下,忙凝神靜聽。
  青石板上果然連續傳來十下,竺瑞青立即雙臂齊出,緊按在青石板上,運足全身功力,源源輸出。
  就在這時,驀聽四五丈外,響起了一陣驚駭呼叫,緊接著頭頂上毫光迸射,竺瑞青偷眼一瞥,見三丈來高的空中,盤旋著一條火龍,急速的往下降下來!
  在那火龍上面,則飛舞著一只金光耀目的鳳凰,神威凜凜,有如大漠中的悍鷺兇雕!
  那火龍幾次欲仰首翻身反撲,均被那鳳凰啄爪齊施,逼了下來,及至落至丈來高處,終於化成一團氤氳氣團,逐漸飄散無蹤!
  而那只金光耀眼的鳳凰,則在採虹姑娘一聲鳳噦似的厲嘯後,也化為一團氤氳氣團,逐漸的飄落至青石板前面。
  竺瑞青剛剛看得出神,驀覺掌上功力一松,雙掌所抵的青石板,轟然散墜下,全都變成了粉末。
  青石板後則站著採虹姑娘,卻聽她揚聲叫道:“青哥,快抱起萍兒隨我出陣,待他們發動陣勢,可就來不及了!”
  竺瑞青一聽,立即抱起昏睡的萍兒,叫道:“虹妹,你識得此陣嗎?”
  採虹姑娘朝他嫣然一笑,道:“區區七燈八卦陣,怎難得倒我?”當下纖掌微抬,立即飄起一陣疾風,朝那七燈襲去。
  疾風掠過,七燈盡熄,採虹姑娘認定方向,立朝陣外縱去,竺瑞青那敢怠慢,立即銜尾疾追他兩一前一後,也就剛剛闖過冷風環繞的圈子,陡聽一聲驚駭呼叫:“白哥哥!白哥哥……”
  竺瑞青聞聲一凜,這叫聲分明是曲劍舟所發,原來他也進陣來了,趕忙循聲望去,卻又不見人影!
  竺瑞青不禁吃了一驚,曲劍舟自是發現了他,才會叫他,曲劍舟能看到他,而他卻看不見曲劍舟,這不是怪事嗎?
  就在他一凜一驚之際,卻見身前黃影一閃,採虹姑娘已如電閃般循聲撲了過去,竺瑞青略一遲疑,已知失去採虹姑娘的蹤影!
  這麼一來,竺瑞青頓失主張,此陣之玄奧微妙,實非筆墨所能形容,陣中隨處都有陷阱,走錯一步,就可能有性命之憂,何況還抱著個萍兒,當下那敢亂動,只盼望採虹姑娘能及時將曲劍舟找來,回身領他出陣。
  也不過轉眼間的工夫,即聽“轟隆嘩啦”一連串石堆崩倒的聲音,正是從曲劍舟叫聲處傳來,但卻遲遲不見採虹姑娘迴轉!
  正當其時,驀聽一聲淒厲陰嘯,有如狼 鬼哭,嘯聲未畢,緊接著金鑼三響,陣中衝起一支金色火焰,有加一條金色響尾蛇般,破空直上凌空“拍”!的一響,散開一團火花,瞬息無影!
  竺瑞青至此心知陣勢已然發動,他本不懼,可是採虹姑娘適纔說得那麼厲害,竟也使他膽寒起來!
  不禁朝採虹姑娘奔去的方向縱了過去,口中則引吭叫道:“虹妹!虹妹!你在那裡!”
  他連叫數聲,竟然絲毫得不到回音,驀地身前風聲颯然,“搜搜搜”連飄下三條人影。
  穩身一看,來的竟是愛鳳妖婦與白妞姑娘,還有千山一老,但卻不見黑妞姑娘的影子。
  若在平時,合三人之力,怕也不是竺瑞青的對手,可是,如此時機,卻不敢說大話,而且懷中還抱著個萍兒,諸多不便!
  卻見愛鳳妖婦瞇眼一笑,道:“餵!小子別怕,我不傷你,反問你一句話,可是你得實說,要不然可就對你不客氣!”
  竺瑞青見她三人,人手一柄亮光閃閃的寶劍,恰將去路阻住,但卻並沒有出手襲擊。
  於是,忙將萍兒挾在右脅下,探手取出鐵血旗一抖,紅光閃射中,哈哈一笑道:“這種語氣問話,我姓竺的不定肯答!”
  愛鳳妖婦似感驚異的,但卻仍然眉笑道:“你是要怎樣問才肯答話?”
  竺瑞青跋扈的一笑道:“收起寶劍,客氣點,自然會答覆你!”
  愛鳳妖婦居然十分聽話的道:“好!就依你!”
  當下朝身側白妞與千山一老一遞眼色,三人同時收劍入鞘!
  竺瑞青見對方如此遷就,心中大為詫異,不知對方究是什麼話?卻見愛鳳妖婦柳腰輕擺,款步前移,朝他十分恭敬的福了福,道:“公子!請問一聲,適纔那呼喚公子白哥哥的童子,他是什麼人?”
  竺瑞青微微一凜,曲劍舟本是一代妖後靈鳳所托,在靈鳳口中,他不過是一個撿拾來的孩子。
  只因其資質稟賦甚佳,又陪伴她靈鳳五年,是以要為他尋一名師,以便其日後也得出人頭地。
  可是,如今經愛鳳妖婦這一問起,其中就有文章了,尤其是愛鳳妖婦肯如此遷就,低聲下氣,更顯得其中的文章不簡單。
  竺瑞青略一思忖,立即答道:“你問他則甚?”
  愛鳳妖婦道:“他的輕功、武藝、以及暗器手法,無不出自我二鳳門中,能不使人懷疑,故有此問!”
  竺瑞青一聽,這也難怪,遂道:“他叫曲劍舟!”
  竺瑞青心想,若然這其中有文章,單說這名字,愛鳳妖婦絕對不知,因為靈鳳,也非常人可比,總不會太過糊塗!
  果然,愛鳳妖婦聽後,柳眉緊皺立陷沉思中,嘴裡則輕聲念道:“曲劍舟,曲劍舟!”
  少頃,愛鳳妖婦一舒眉尖,蕩然一笑道:“前些日,武夷山中,也不見此子,想必是公子這一路上遇到的吧!公子能否告知當時情形!”
  竺瑞青一笑,道:“這個你管不著!”
  愛鳳妖婦笑靨依然的道:“竺公子,七燈八卦陣已然發動,此陣之厲害,愛鳳也不禁膛目結舌,經人指點,在陣中三日三夜,方略為摸清門戶,公子自信能闖得出去嗎?”
  竺瑞青聞言一怔,眼看烏雲密布,陰風驟起,愛鳳妖婦並非危言聳聽,而採虹姑娘一去無影,怎敢說定能闖得出去。
  他這沉吟未語,愛鳳妖婦已笑著接口道:“如若公子肯實言以告,那童子曲劍舟的來歷,愛鳳幹受責罰,領你出陣如何?”
  這話,竺瑞青聽來心中也不禁微動,只是,這其中究竟有什麼隱情,不得而知,他豈能為一己的安危,輕易吐實,這豈是大丈夫所為?
  當下毅然道:“能否出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你擔心,你們還是趁早讓路!”
  說畢,血旗一揮,就待往外闖。
  愛鳳妖婦見他不肯吐實,眼珠一溜,當下易笑為悲,愁眉苦臉的道:“實告訴你吧!那孩子已深入險境,眼看就要一命嗚呼,我看他很像我姐姐的孩子,故此急急前來探訊,你要不實說,只有害了他!”
  竺瑞青聞言,吃了一驚,問道:“你姐姐的孩子?”
  愛鳳妖婦此刻已淚流滿面,邊哭邊應道:“十三年前,姐姐突然離城而去時,身已懷孕,雖說那時已年過半百,卻因駐顏有術,保養得法,與二三十歲少婦無異,隨後就一去沒有音信,可憐,這還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呢!”
  竺瑞青一聽,方知就理,妹妹為姐姐的孩子而擔心,自是當理,難怪他肯如此的遷就。
  採虹姑娘一去不回頭,也不知救下了曲劍舟沒有,若然因此曲劍舟身死陣中,豈不是他竺瑞青害的?
  當不也不暇思索,忙道:“那曲劍舟,正是你姐姐所交托,你快設法營救吧!”
  愛鳳妖婦一聽,頓時破涕為笑,道:“真的?我姐姐呢?她怎麼樣?”
  竺瑞青一愕,靈鳳此後加何?至今他還不清楚,不過,照她所說那鼓腹重症看來,想必已兇多吉少,遂道:“他得了疑難絕症,終未死,也活不長了!”
  愛鳳妖婦一凜,立即拍著千山一老,道:“你速速領他奔赤壁出陣,待我去救那孩子!”
  語畢,朝白妞一招手,疾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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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悲天羅漢a

  愛鳳妖婦一凜,立即指著千山一老,道:“你速速領他奔出赤壁出陣,待我去找那孩子!”
  語畢,朝白妞一招手,疾縱而去!
  竺瑞青眼望二人身影,一轉即逝,心頭立即湧起萬千感慨,誰會料想到曲劍舟會是那靈鳳的親生兒子?
  而從此後,愛鳳妖婦要是因曲劍舟之故,改邪歸正,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卻聽千山一老道:“竺公子!速隨老朽來!”
  竺瑞青至此,再無疑慮,立郎緊隨千山一老而去!
  左彎右轉,又進又退,少時,已逐漸離開了密布的烏雲,風勢也不再感到那麼狂烈了。
  就在這時,千山一老停了下去,伸手往前一指道:“公子只要直往前走,不出十丈就可出陣。”
  隨道:“竺公子但請放心,直走不出十丈,立可出陣,老朽只能領公子至此,恕老朽不遠送。”
  竺瑞青越聽越起疑,尤其千山一老所言中,也有漏洞,“不出十丈”,這“十丈”說遠不遠,可是在這陣中,卻不能算是一個短的距離,豈能輕易上當!
  竺瑞青心念未已,倏聽千山一老驚聲啡道:“竺公子!你看!………”
  竺瑞青聞聲掉首望去,一無所見,忽聞身後風聲盈耳,千山一老突然發難,一掌朝他後心劈到!
  竺瑞青何等樣人,千山一老縱令突施暗算,又那能傷得了他?只見他微一側身,已然橫飄八尺。
  然而,千山一老也有自知之明,他明知傷對方不著,但他卻是以進為退,一掌劈出招式未盡,已然撥掌旋身,疾若脫搜般往橫裡縱去。
  千山一老可也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其輕身功夫也不能說不快!
  然則他快,卻又那快得過竺瑞青的移形換位上乘輕功的絕學?就算竺瑞青手中挾著個人,他也差得太遠。
  就在他身形縱起,尚未落地之際,驀覺後領一緊,身子整個被懸空提了起來,不禁驚駭魂飛,肝膽俱裂。
  耳邊傳來了竺瑞青的冷笑道:“閣下往那兒跑!”
  千山一老一驚魂飛天外,忙叫道:“請恕老朽………不能!”
  竺瑞青將他往地上使勁一慣,厲聲暍道:“為什麼不能!”
  竺瑞青這一慣,勁道甚猛,千山一老竟被摔得爬不起來!
  但千山一老卻突然姦聲笑道:“姓竺的……你上當了!這雖是生門,外面卻另外布著個絕毒之陣,人人其中,必死為生,你……你縱合殺了我,又有何用!”
  竺瑞青一聽,又驚又怒,禁不住又掉頭朝陣外看去,可惜只能看出丈來遠,心中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驀地,銀虹打閃,勁風疾襲,敵情,千山一老已從地上一躍而起,撤出肩頭寶劍,朝他一劍刺來。
  竺瑞青微一側身,避過一劍,回掌一拍,無意中已使發了威猛無儔駭人萬分的摧枯拉朽掌!
  此掌力蓋世無雙,千山一老一時趨避不及,竟被掌風熱浪襲個正著,當場一聲駭人慘 ,倒地一命歸陰!
  竺瑞青一掌將千山一老擊斃,心中更加沒了主張,千山一老所說,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輕易涉險,若然所言屬虛,倒還罷了,一旦確有其事,豈不糟透?
  他!到時還可以閉住吸呼,不致中毒,可是萍兒昏睡中,那能自行閉氣?
  正當其時,驀聽“呱呱”兩聲鶴唳,彷彿就在頭頂般,竺瑞青聞聲即知是採虹姑娘那只靈禽大白鶴。
  竺瑞青心中不由大喜,有大白鶴相助,自可輕易離去,當下忙引吭叫道:“大白鶴!大白鶴竺瑞青倉卒間連叫數聲,非但不見大白鶴的影子,且連鶴唳之聲也不再聽到,至此,又不禁大失所望。
  竺瑞青本將萍兒挾在左肋下,過久怕她感到不舒服,遂將她的嬌軀橫抱起來,無意中觸到萍兒左腕上的“涼玉釧”。
  這涼玉釧本是罕世異寶,功能解天下百毒,竺瑞青居然將它忘了!
  只見他猛然一拍腦袋,立即從萍兒腕上將涼玉釧取下,給咬在口中,又將萍兒頭臉,依偎胸前,使她也在涼玉釧的護衛下,不至中毒,一切就緒。竺瑞青再無顧忌,頓時飛身就朝外縱去!
  何消十丈,只兩個起落,出來五六丈遠,烏雲頓失,眼前霍然開朗,竺瑞青已然脫出陣來。
  這時,天上微露魚肚白,已是黎明時分,竺瑞青四下一掠,環身綠霧繚繞,看不到一條通路。
  但卻隱隱可見三四丈外那光整平滑加鏡的聳天赤壁,顯然只有左右兩方可通。
  竺瑞青正拿不定主意,該向左還是向右往外衝時,驀覺一陣勁疾異常的厲風,有加泰山壓頂般,迎頭襲至!
  竺瑞青頓時吃了一驚,因為這陣厲風,非但疾帶勁嘯風聲,且範圍極廣,數丈方圓內,具都罩在厲風威勢範圍之內!
  他這一驚未已,懷抱中的萍兒,突然一掙,倉卒間,他還以為萍兒已然醒轉,百忙中也不假思索,慌忙鬆開手臂。
  然而,他這一松,懷中萍兒立即沖天而起。
  迎頭正有厲風襲至,萍兒反迎風撞去,竺瑞青那能不驚得神色頓變,魂不附體,抬眼望去,倏見白影一閃,萍兒人影已然不見,更把他嚇得心驚肉跳,冷汗狂冒。
  可是,待他定睛看清了白影后,終於長長的籲了一口氣,你道何故?
  原來那道白影,正是採虹姑娘那只千年靈禽大白鶴!而那迎頭襲至,籠罩範圍極廣的厲風,則是大白鶴雙翼所發。
  而且,竺瑞青更能清楚的看到,大白鶴背上端坐著採虹姑娘,身前橫著曲劍舟那小身子,萍兒的身子則被採虹姑娘挾在肋下,一鶴乘三人,破空飛去!
  竺瑞青忙從口中取下涼玉釧,提氣叫道:“虹妹,我們那裡相會?”
  他估計著採虹姑娘一定能聽見,豈料卻沒聽到採虹姑娘的回音,竺瑞青趕忙又提高嗓子,重問一遍,仍然沒有回音。
  竺瑞青再想叫時,大白鶴已然飛上半空,竺瑞青縱有傳音入密神功絕藝,怕也聽不見了!
  至此,竺瑞青心中又不由大奇,採虹姑娘何以不答他的話?
  是生他的氣嗎?
  為什麼生氣?
  是怪他沒有跟蹤他身後而去嗎?
  雙方具已脫險出陣,也犯不上生這麼大的氣呀!再說,她要是真的生氣,為什麼又將萍兒救去,這不是矛盾嗎?
  竺瑞青思來想去,始終也想不出是什麼道理,然而,越是想不出,心中越是苦惱不堪!
  正當他心神恍惚,耳目失聰之際,身後突地響起了一絲陰惻惻冷冰冰的奸笑!
  竺瑞青聞笑心凜,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閃避,後心已結結實實的捱了一掌,“ !”的一聲,直打得他飛出一丈七八,跌入綠霧縈繞的毒霧陣中!
  竺瑞青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不禁魂散魄飛,這偷襲他的,竺瑞青揣想很可能是那金龜老人。
  但卻想不出他使的是什麼功夫,竟能於不知不覺中出掌傷人?
  他那知,這確是武林中極為陰毒的“無風雷霆掌”。
  掌出無聲無息,直到徑尺之內,這才突施勁力,發如掣電,勢若雷霆,若非正面對敵,要想閃避,那裡能夠。
  竺瑞青心神恍惚,不知不覺中,忽然吃到這一記威力極猛的無風雷霆掌,那裡支持得住,倒在地上,心血翻湧,真氣驟散!
  尚幸他手中那涼玉釧未曾跌落,驅散了他近身的毒霧,以至未曾中毒!
  忽聽那冰冷陰惻惻的聲音,又嘿笑連連的道:“無知畜生,竟敢壞老夫大事,這次看你往那裡跑!”
  聲音越來越近,正朝竺瑞青躺身處走來!
  竺瑞青心中大駭,金龜老人的武功,似比無門島龍升天還要高,沒受傷前,或許也不是他的敵手。
  如今身受重傷,更非其敵,當下強行抑壓住心頭翻湧的熱血,忍住痛苦,將涼玉釧咬在口中,翻身爬行,儘量的不使發出聲音,藉那綠霧掩身,直往陣中爬去!
  也就剛爬出丈來遠,忽聽身後響起一聲驚“咦!”道:“這畜生難道會邪法,遁地而隱?”
  竺瑞青一聽,就知並未被對方發覺,當下那顧得許多,一直往前爬去,又復爬出丈來遠,眼前突現山壁阻路。
  竺瑞青心中暗叫不妙,若不能及時脫身,終於是要被對方發現的,屆時恐將難逃一死。
  這時,毒霧陣中,已響起了呼呼風聲,綠霧滾滾,上下翻騰,顯然那金龜老人正在陣中尋找竺瑞青的影子。
  那綠霧翻滾,範圍越來越廣,已逐漸接近竺瑞青處,竺瑞青又驚又急,驀覺光整的山壁上,緩緩的墜下了一條枯藤,且不停的在幌搖,彷彿叫他趕快一般!
  竺瑞青雖不知這枯藤是何人所放,但卻總比在這毒霧陣中被金龜老人擒住較為安全。
  於是,懷著萬分僥倖的心情,雙手抓住枯藤。
  那枯藤經他一抓,立即往上升去!沿壁而上,約有七八丈高,峭壁上竟出現了一個光整的圓洞。
  洞口站著一個黑衣蒙面人,探掌一把將他拖入洞中,此刻僥倖天色未明,若要被人發現,那才叫糟。
  然而,待他進入洞後,定了定神再回首看時,那圓洞門口又已閉上了。
  “擦!”的一聲,蒙面人打亮了火摺子,問道:“公子傷勢可重?”
  竺瑞青一聽這聲音,竟是個女子,抬眼望去,蒙面人已自行揭下面巾,露出本來面目,赫然是黑妞姑娘。
  竺瑞青一見,心中大定,微笑道:“哦!原來是你!”
  黑妞姑娘的俏臉上,絲毫不見歡喜之容,且布滿憂鬱,卻聽她道:“黑妞問公子的傷如何?是否很重?”
  竺瑞青道:“傷勢輕是不輕,可是不要緊,我帶有藥,不過,我這藥吞服後就要昏睡,是以我不敢輕易吞服!”
  黑妞姑娘道:“噢!那不要緊,你就趕快吞服吧!這洞中十分隱密,呆個一天半夜,還不至被人發覺!”
  竺瑞青一聽大喜,收起涼玉釧,隨手取出玉瓶,傾出一粒,再看瓶中還剩下三粒,竟毫不考慮的遞給黑妞姑娘道:“這是武林異人南宮先生的‘一元神丹’,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任何疑難絕症藥到病除,確是罕世神丸妙藥,今轉送姑娘,以報一再援手之德,尚祈笑納!”
  黑妞姑娘先時一聽說“一元神丹”,雙眼立即睜得大大的!
  可是,當竺瑞青要送給她時,她卻淡淡的一笑,伸手接過就揣在懷裡了,謝也沒謝一聲。
  竺瑞青以罕世靈丹相贈,乃是心存感激,誠心誠意的相贈,那裡指望黑妞姑娘口頭相謝?
  當下將手中“一元神丹”往口一拋,就在這時,竺瑞青忽然記起採虹姑娘吞服“一元神丹”後並未昏睡的事。
  而且,在瞬息之間,即能發揮功力,他心想:“我何妨也試他一試,以功力相輔相成,使其盡速奏功!”
  心念未已,“一元神丹”已隨津化液,流入喉頭!
  眨眼之間,丹田中已冒起一團無名暖流,越聚越大,倏然間爆炸開來,四面亂縱,橫衝直撞,不大功夫,已遍達四肢百骸,那暖流所過處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舒爽,使人懶倦欲眠!
  一種藥物有一種藥物的特性,這“一元神丹”就是如此,它先使你昏睡,意念消失後,再集中藥力,為你療治傷勢。
  就像現代外科使用的麻醉劑般,先使你失去了知覺,不知痛苦,再為你開刀動手術!
  竺瑞青在這個時候,雖感舒爽欲眠,可是丹田真氣已能自行提聚,他心知這一睡可不知要睡多久,當下強行打精神,提聚丹田真氣,將分散開的暖流,全都逼攏起來,療治他胸腹的傷勢!
  這麼一來,果然大奏其功,不過個把時辰,已然恢復如常,且精力飽滿,神氣充沛。
  竺瑞青睜開眼來,洞中暗黑如墨,凝目久視,方能洞燭一切,卻已不見了黑妞姑娘的影子。
  可是,身前卻擺著三樣東西,一把短劍,一尊玉佛,還有那盛裝“一元神丹”的玉瓶,瓶中三顆“一元神丹”依然安在!
  這少林與武當的派令,黑妞姑娘還給他,那是必然的事,而這“一元神丹”是竺瑞青送她的,她何以拿來還他?
  這是什麼道理?
  竺瑞青一時想不通,就也不去想他,隨手一把全都揣在懷裡,立起身來,四下一掠,至此,他似乎方看清洞中的一切!
  卻見這個石洞,不過尋丈方圓,十分光整,似經人工琢成,洞中除了一個可資坐用的石鼓外,別無一物,而除了他從劊壁上進入的圓洞門外,也沒見有出路!
  無意中,竺瑞青如電英目,掃過那石鼓,卻見石鼓上隱隱似有字跡,忙湊近一看,果然是黑妞的字!
  只見上面寫著:“為此兩枚足能顛覆武林的派合,黑妞受盡折磨凌辱,終於得以原壁奉還,心中實感寬慰,奈因恩師忠言逆耳,仍然執迷不悟,使黑妞痛心萬分,說不得以身相報,一死諫之,此一別,人鬼殊途,望君保重………最後另有一行字,“此石鼓往右旋,即得出路。”
  竺瑞青看畢黑妞姑娘所留的絕命書,心中又悲又痛,既悔且恨!
  他深悔適纔沒告訴黑妞,愛鳳妖婦發現了靈鳳的兒子,很可能因此棄邪歸正,黑妞這一死,豈不太 ?
  當下急急旋動石鼓,洞壁上沙沙微響後,已出現了一道石門,石門的後面是一條甬道。
  竺瑞青惟恐石鼓上的字被人看去,順手一抹,將字全部抹掉,方從石門縱入甬道去。
  甬道彎彎曲曲,逐漸的往下傾斜,約有頓飯工夫,方離了甬道。
  甬道外,是一寬僻的大山洞,洞中腥臭撲鼻,竺瑞青進入洞中一看!
  原來是他目前與萍兒同時被囚一室,那狹谷後的大山洞,洞中當日激戰,留下遍地鮮血,難怪如此腥臭!
  竺瑞青謹慎的掩身而出,始終不見一個人影,直到奔出狹谷,越過阻谷石堆,仍然沒發現一個敵人!
  驀聽“希聿聿”一聲烈馬長嘶,隨著一道黑影,風馳電掣般,帶著一片白雲飛至,竺瑞青絕沒想到此時此刻又得遇這匹千里龍駒,烏雲蓋雪,當下飛身而上,帶轉馬頭,又往赤壁入口處奔去!
  因為他曾親見採虹姑娘帶著曲劍舟,還有萍兒已然脫險,駕鶴而去,只有小黑子與笑女,仍然在赤壁入口處,不知如何?心中放心不下。
  然而,待他縱馬奔至入口處時,只見當地,樹木紛折,東倒西歪,似經過一場激烈拚鬥般。
  但卻不見小黑子與笑女的影子。
  陡地,那烏雲蓋雪寶馬,“希聿聿”一聲長嘯,人立而起,原地旋身一縱,已躍出三丈來遠。
  緊接著鬃毛直豎,馬尾平伸,四蹄翻飛,去若流星飛矢!
  竺瑞青心知此馬靈異,如此狂奔,決非無故,回首凝目一瞥,隱隱見疏林中,人影晃閃,為數還真不少,心中暗叫僥倖,如若被對方圍住,難免又是一場惡鬥。
  再說,這些人中,要有金龜老人在內,自己人單勢孤,想要安然脫身,也非易事,倒不如避之為吉!
  可是,他卻不為小黑子與笑女擔憂,要說憑小黑子一身先天混元氣功,刀槍不入,要想傷他,談何容易?
  但是,何以不見人呢?
  竺瑞青心中苦思著,不知不覺的,座下大黑馬已狂奔出數十裡地,那大黑馬奔至一道低窪的山谷口,忽然緩了下來,馬頭一轉,竟朝山谷中奔去!
  竺瑞青一看那山谷中地勢較低,就知谷中很可能是個死谷,心中甚奇,大黑馬為何突然轉向,奔谷中去?
  於是收韁,那黑馬經他一勒,立即又津津長嘶!
  這一來,竺瑞青更感驚疑,倏聽一聲“咯咯”叫,一點綠影,凌空瀉至,竺瑞青聞聲即知是那逗人喜愛的綠鸚鵡,頓時悟到谷中有自己的人,很可能所有的人全都在谷中!
  “颼!”的一聲,綠鸚鵡已憂然停在竺瑞青肩頭叫道:“你來了!你來了!”
  竺瑞青側首問道:“什麼人在裡面?”
  他這話未落唇,已見兩條人影從谷中奔出,遠遠的,竺瑞青已認出正是小黑子與笑女!
  但卻沒見虹妹等三人!
  竺瑞青這一見,立將適纔馬上這一陣憂思衝散,忽見二人縱躍甚速,可是起落間居然同起同落,分毫不差。
  他心知小黑子的武功較笑女為高,何以二人竟能如此一致,縱然二人輕身提縱術,完全一樣,起步也有個先後,決不能如此吻合!
  二人逐漸臨近竺瑞青方始看出,原來二人手牽著手,且情態顯得十分親蜜,竺瑞青又驚訝又歡喜。
  驚訝的是二人情感的昇華,如此迅速,歡喜的是小黑子能得笑女為妻,確是一件大好事。
  小黑子人雖渾沌,卻也有其渾沌的長處,比那些狡滑奸險的小人,總要強上十倍,模樣又長得並不難看,只皮膚黑一點。
  可是,一身武功卻十分驚人,笑女嫁得這樣的夫婿,也並不辱沒他,小黑子比那斷腿公子戈達的殘廢人,總要好得多了。
  瞬息間,二人已來至馬前,小黑子仍然緊握著笑女的纖纖玉掌,一臉傻笑的向竺瑞青,道:“她………她………!”
  笑女停下身後,連摔兩三次手,也沒摔脫,俏臉上立即紅霞飛昇,隨見她朝竺瑞青嬌羞的一笑,道:“天色微明時,我們遭遇到數十人的圍攻突襲,激戰半個時辰,是笑鸚出來告訴我,你們全部脫險,我們才突圍離開那出口,但願笑鸚所說,一切屬實!”
  竺瑞青一躍下馬,道:“一點不錯,我們全都安然脫身,只不知虹妹她們到那裡去了!”
  笑女道:“笑鸚說虹姐姐三人駕鶴往東飛去了!”
  竺瑞青“哦!”了一聲,掉首朝東凝視天空中,心道:“難不成虹妹帶著二人越海回采虹仙島去了!”
  忽聽小黑子又道:“她……她……。”
  竺瑞青回視小黑子,卻見他黝黑的臉頰上,一片紫紅,有如豬肝般,心知小黑子定是談他與笑女二人的事!
  可是他卻也知害臊,難以敔齒,竺瑞青遂朝笑女道:“姑娘可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笑女俏臉上更紅了,且紅到耳根,嬌羞欲滴,但她仍靦 的道:“晨間激戰中,笑女曾數次遇險,均蒙小黑兄搭救,而且,笑女叫他勢非得已,不要傷人,他果然自始至終,未傷一人性命,笑女認為其人貌似愚魯,卻不失為一正直之士,且心地善良,笑女欲………”
  語至此,笑女臻首低垂,俏臉紅如巽血。
  不用說,竺瑞青也知道笑女的心意,遂道:“小黑子出身於武林二老名門之下,他恩師臨別將他重托於我,在這裡,我不得不請問一聲,姑娘!你真心喜歡他嗎?”
  笑女究竟還是少女,處此時節,那敢抬頭,只臻首微點。不過,這已經足夠了,竺瑞青又朝小黑子道:“小黑子!你願意嗎?”
  小黑子一臉傻笑,猛點其頭!
  這時,笑女忽然抬起頭來道:“笑女想請小黑兄回山去與公公婆婆見面,盤桓些日,不知公子可願意?”
  竺瑞青忙道:“願意!願意!這有什麼不願意,不過………”他心中一算時日,老化子萬鐵皮相約之期已近,遂接道:“我必須立即趕往贛省鄱陽湖,與人相會,你們儘量玩罷,日後再圖快聚!”
  說畢,從懷中掏出那“涼玉釧”,遞給笑女道:“姑娘!此涼玉釧本是武林二老遺物,承小黑子恩師相贈,實感受之有愧,今轉送姑娘,一半算是小黑子的文定聘禮,另一半就算是我與萍兒的賀儀,望祈笑納!”
  笑女羞答答的接過涼玉釧,道:“公子就走嗎?”
  竺瑞青笑笑道:“我實在也該走了!預賀你們白首偕老,終生幸福!”
  語畢,翻身上馬,卻見小黑子黑臉上傻笑已斂,緊皺濃眉,大眼中淚光映動,嘴唇一動動的,似有千言萬語,而又說不出半個字!
  竺瑞青心知他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卻因拙於言詞,縱有滿腹要說的話,他也無法表達。
  竺瑞青忙又躍下馬來,將小黑子那堅實健壯的身子,摟在胸前,安慰道:“小黑子!你應該高興才好,何必傷心,以後我會來看你!”
  說畢,又拍了拍小黑子背,方始重新上馬!
  忽聽笑女叫道:“公子!這只笑鸚、笑女已答應送給小舟弟弟,你就帶去吧!它無需人照顧,途中也沒什麼不便!”
  竺瑞青點了點頭,互道珍重而別,大黑馬放蹄奔馳,那綠鸚鵡果然“咯咯”叫著,緊隨而至。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經過連日奔馳,這日未牌時分,竺瑞青已來至鄱陽湖邊境,進入饒州府城!
  當初,老化子萬鐵皮只說鄱陽湖相候,卻沒說什麼地方,竺瑞青正感到不知上那兒去找尋。
  驀聽一聲“哇啦!”驚叫,座下大黑馬立即“希聿聿”人立而起,竺瑞青趕忙勒韁下望,敢情是馬撞了人!
  竺瑞青心中甚奇,進城後他就一直勒馬緩行,怎麼撞了人,除非那人是瞎子,竺瑞青定睛一看,那被撞的人,果然是個瞎子!
  非但是瞎子,還是個老乞丐!
  竺瑞青心中頓悟,不憂反喜,忙翻身下馬,將那瞎眼乞丐摻起,忽見那瞎眼乞丐雙眼睜了一睜,射出兩道如電寒光,一瞬即逝。
  竺瑞青細一凝目,這乞丐雖經化裝,他已認出是臭嘴化子,心中大喜,剛想出口招呼!
  那臭嘴化子突地手按腰間,彎腰痛叫道:“哎喲!哎喲!撞了我瞎子的腰,痛死我了!勞你駕,送我西城土城廟裡!”
  竺瑞青一見臭嘴化子這般做作,心中大奇,臭嘴化子化裝相阻,已然使人起疑,這一做作,更使人疑慮不堪!
  竺瑞青雖不知是何原由,卻知定有事故,當下故作不識的忙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送你去!”
  口中說著,他隨手一摻,陡覺臭嘴化子身子重逾千斤,彷彿有心考究竺瑞青的能耐來了!
  臭嘴化子又不是沒見過竺瑞青的武功,縱令他再打千斤墜地功夫,竺瑞青也能輕易將他提上馬去。
  要說偽裝,自己人面前了,也無須偽裝得這般逼真,這是做給誰看呀!
  竺瑞青心中方一遲疑,即聽身後一人冷笑道:“朋友!姓什麼?叫什麼?打那來?往那去?”
  竺瑞青心中一怔,這人好快的一張嘴皮子,一氣就問了四樣,要想答,也答不了這麼快呀!
  心想:“這倒好!一進城就鬧事,彷彿注定了勞碌命,決不讓你閒著!”竺瑞青心想著,正待回首看看是什麼人!
  驀覺,臭嘴化子身子一斜,彷彿突然失去重心似的,立足不穩般,一頭撞在他的肩膀上。
  這一撞,勢道極重,倉卒間,竺瑞青那料到臭嘴化子會撞他,竟被撞得踉踉艙艙退了兩步。
  正在這時,耳中忽聽臭嘴化子“哇啦哇啦”叫聲中,挾著“裝蒜”兩個字,心中電似的一轉,趁勢未穩,又踉蹌退出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下。
  只是,他竺瑞青眉頭方皺,坐地未穩,側面突面飛來一腳,正好朝他的左胯上踢來。
  這一腳,他要說及時趨避,對方要想踢中他,談何容易,甚至他還可以及時出手擊碎對方腳上的迎面骨。
  然而,臭嘴化子卻囑他裝蒜,內中自有原因,在未明事實原由前,他心想:乾脆要裝就裝到底吧!
  於是,不躲不閃,同時弛了渾身功力,因為他若不及時弛去渾身功力,對方雖然踢他一腳,對方一只腳可也有得受了!
  不想,這一腳還真不輕,竟將他踢得“哎喲”!一聲痛叫,當街連翻四五個筋斗,方止住身勢!
  竺瑞青因趕時間,連日催馬狂奔,本已灰沙滿臉,風塵僕僕,在地上這一連四五個翻滾,更好看了。
  只見他滿嘴面全是灰沙,遍身塵土,將他原有的勃勃英姿,軒昂的氣宇,全部遮掩無餘。
  隨聽一連哈哈大笑,那冷冷的聲晉又發話,道:“李五爺,你自稱神鷹,雙眼能識人,這下總該看走眼了吧!”
  竺瑞青既已偽裝到這一步,能不一直裝下去!
  只見他叭在地上,似承受不起這一連翻跌似的,久久方動了一下身子,愁眉苦臉,顯得痛苦萬分的緩緩撐起半個身子,抬頭朝那些說笑的人瞥了一眼。
  竺瑞青他這一臀,也儘量將眼中神光收斂起來,絲毫看不出他是個身懷絕藝神功的人!
  他這一瞥,人還沒看見,一團黑忽忽的東西,又復迎頭壓了下來!
  這下可慘了,要說不讓這黑忽忽的一團東西壓下來,就得急急避開,於是原形畢露,前功盡棄!
  要說咬牙忍受嗎?實在是有點不甘心,莫名其妙的受這種活罪,這話又打從那裡說起?
  差幸這時那黑忽忽的一團東西,及時發出“哇啦哇啦”怪叫,竟是那臭嘴化子,想必也是被他們踢過來的!
  竺瑞青心想:
  原來是你,莫名其妙的受你擺佈,要你也吃點苦頭,當下微微運功護身,臭嘴化子又像跌在一塊硬石頭上一般,只跌得他怪叫連天!
  竺瑞青為了裝得像個樣,也“哎喲!哎喲!”叫個不停,但他仍聽到臭嘴化子的輕聲關照。
  “竺小俠!委屈點,忍到底!”
  竺瑞青心想:“好呀!還要忍受,要是等會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你這臭嘴化子叫你變成裂嘴化子!”
  竺瑞青愁眉苦臉的,好容易從臭嘴化子身下鑽了出來,即見大黑馬旁一排站著兩個人,一老一少。
  那少年人不過十七八歲年紀,頭戴文生巾,身著綠綢長衫,打份斯斯文文的,一派公子哥兒氣派,就是鼻子微曲,雙眼起稜,嘴唇也嫌太薄,顯得這人既陰險又狡滑,而且十分寡情。
  那老的六旬上下年紀,精氣充沛,雙眼中神光炯炯,兩太陽穴高高墳起,明眼人一看就知此人內外兩途俱都十分了得!
  在這二人身後,另站著四名彪形大漢,一色暗青勁裝,背插分水鋼刀,一個個神定氣足,全非庸手!
  這時卻聽那少年陰陰笑道:“李五爺!你又看錯了,這老化子也是個濃泡!”那被稱李五爺的蒼眉深鎖,一臉迷惑之色的道:“這就怪了,老朽總有一點沒看錯,這匹馬可是一匹千里龍駒,不信你三少爺你就試試!照說能騎這千里寶馬的人,怎會一點不懂武功?”
  那少年人一聽說這匹大黑馬是匹千里龍駒,雙眼一睜,臉泛歡笑,不見他擰身作勢,身形斜縱而起,飄然落在馬上。
  這大黑馬既是寶馬,那有不識主的,少年人跨上馬去,尚未坐穩,大黑馬屁股一顛,竟將那少年從馬頭上拋了下來。
  這少年人大概也是不善騎術,倉卒間更沒防到大黑馬會來此一著,竟將他倒栽蔥似的,頭下腳上拋了下來。
  眼看腦袋就要著地,那李五爺“哎喲!”一聲驚叫,急急搶前營救,忽見那少年身子一扭,雙腳已然及地,穩穩的站在那裡。
  卻聽他道:“李五爺,你叫什麼?你把三少爺看扁了,倒是這畜生可惡,三少爺非要騎它不可了。”
  口中語末畢,人又騰身而起,朝那馬背上落去。
  這大黑馬可也乖巧,見他縱來,立即往前一衝,竟來到竺瑞青身旁,兩個大鼻孔中直冒氣,低低叫個不停!
  那少年二次沒騎上,心中更怒,猛然一縱,身形如電,一把就將那馬籠頭緊緊的抓住。
  這一來,那大黑馬更是瘋狂般的叫著跳著,少年人雖抓住了籠頭,一時竟也製它不住。
  那少年心中好不惱怒,大街之上,誰不認識他鄱陽君主丁 天的三少爺,連一匹馬也沒法制住,能不叫他大大的丟臉。
  當下也不管是什麼寶馬,猛然一掌,直朝馬頭上擊去!少年人適纔露了兩手輕功也十分高明的。
  這顯見其一身武功,定也非凡,這一掌要被他擊下,大黑馬縱然是匹寶馬,怕也難逃一死!
  竺瑞青至此,心中大急,人可以忍受,這馬可受不了,若然他這時出手相阻,豈不又是前功盡棄?
  臭嘴化子此刻雖緊緊的抓住他的手臂,意思是不要他出手,他也準備不顧一切的先救馬要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驀聽一聲銀鈴尖叫:“你敢!你敢!”
  少年人聞聲一怔,這聲音又脆又亮,分明是一少女的嬌暍!
  這少年人生來好色,就是見不得女人,聞聲心就酥了,抬起的手臂,也不禁停在空中。
  可是,他探首四尋,圍觀的人群中,那有什麼少女,連個婦人的影子,看都沒看見。
  驀地,凌空一點綠影,直瀉而下,有如流星殞石般,少年人一時不知來的何物,探掌往上就劈。
  這點綠影,不用說,讀者諸君也知道的,來的是綠鸚鵡笑鸚,他非但較大黑馬更靈異,也更厲害。
  只見它雙翅一收,直沉半丈,接著雙翼疾展,橫裡襲至,一啄兩爪,疾朝少年面門抓來!
  少年人一掌劈出,還沒看清來的何物,再待雙爪一啄襲至面門,方始看清是只尺來高的綠鸚鵡!
  這使他心中又驚又駭,趕快雙掌齊出,一掌護住門面,一掌反朝綠鸚鵡抓去。
  只是,他鳥沒抓著,驀覺掌背上一陣劇痛,收掌看時,手背上已被連皮帶肉,抓下三大條,鮮血淋淋,痛不可當!
  少年人又驚又怒,抬眼看時,綠鸚鵡已飛上半空,就是他本抓住的大黑馬也隨著綠鸚鵡跑了。
  少年人絕沒料到無緣無故遭此挫辱,被大黑馬拋下馬來,還不算,最後竟被一只扁毛畜生抓傷手背!
  這少年不禁移怒於竺瑞青,俊目一瞪,眼中已閃動殺機,卻見竺瑞青蜷伏地上,悚悚而抖。
  少年人似乎有虐待狂般,見竺瑞青這般畏懼,非但毫無同情之心,且“哼!”了一聲,道:“那鳥兒是你的嗎?”
  竺瑞青驚懼萬分的顫聲道:“不是………不是!連………馬………也不是………小人的!”
  那少年又哼了一聲,突地懷中抽出一條七八尺長的軟鞭,罵道:“管你是誰的,竟敢傷本少爺,先叫你吃頓鞭子再說!”
  一語方畢,揚鞭就欲擊下!
  可忍也,孰不可忍也,這是一個府城,竟容這小子加此橫行 道,蠻不講理,還有王法嗎?
  臭嘴化子此刻已然躲過一旁,竺瑞青要是再裝下去,就得忍受一頓鞭韃酷刑,要是不裝嗎?又恐怕誤了大事,心中正自衡量輕重之際!
  “呼!”的一聲,對方軟鞭已然抽下,直打在竺瑞青的頸脖上,頓時,出現了一條血痕。
  竺瑞青“哎喲!”一聲痛呼未已,對方軟鞭二次又已揚起!
  竺瑞青自出山以來,那受過這種痛苦,眼看被對方這一頓鞭子抽下來,不打得他半死才怪!
  竺瑞青心想:“我可不能讓對方這樣活活的抽個半死,縱然因此誤了事,也只能看事辦事,走一步算一步!”
  竺瑞青正準備,待對方二鞭襲到,立即將對方軟鞭奪過,狠狠的回敬他一頓,懲戒懲戒這個狂妄的少年人!
  然而,就在這時,忽聽一陣急遽蹄聲,挾著銀鈴“叮噹”聲響,遠遠的即聽一聲嬌叱道:“烈民,你又在無故打人,還不與我住手!”
  隨著叫聲,一匹小紅馬,已直衝而至!
  馬上坐著一位紅衣少女,馬也紅,少女穿的也是紅,就像是一團火般,滾入場中!
  紅衣少女飄身下馬,伸手奪過少年的軟鞭,道:“爹是叫你出來查訪敵人,是叫你亂打人嗎 ?而且盡欺侮些不會武功的人!”
  紅衣少女說著,又指著那李五爺,道:“還有你五爺,也不勸阻他,讓他任意橫行,將別人打成這樣子!”
  李五爺立即哈腰道:“丁姑娘!是他………”
  “他怎麼樣?你幹什麼的?”
  紅衣少女說著,將軟鞭一摔,立即走到竺瑞青身前,查看竺瑞青的傷勢,看他頸脖上一道血痕,有幾處已在流血,忙柔聲道:“還打了你什麼地方,傷得怎麼樣?”
  竺瑞青一聽,頓時按住腰間,“哎喲!”一聲,緊皺眉頭道:“他………他還踢了我兩腳!”
  紅衣少女柳眉一蹙道:“那恐怕受了內傷,我摻你上馬,到船上給你吃兩顆藥,過兩天也就好了!”
  紅衣少女說著,當真不顧嫌疑,當著滿街看熱鬧的人,竟用手來摻竺瑞青!
  那少年叫道:“姐姐!你………”
  “你少管我!你將別人打傷,不該給人藥嗎?”
  敢情他兩竟是姐弟,可是卻不大像,姐姐雖穿著一身紅,卻是脂粉不施,淡掃娥眉,自有一股清新脫俗之美!
  而且,滿臉英氣,個性坦爽,與她弟弟那一臉狡滑暴戾之氣,恰好成為一個強烈的對比。
  然而,說也奇怪,這弟弟看到姐姐,居然服服貼貼,半點也不敢違拗!
  竺瑞青即是裝,就得裝得像,他見紅衣少女伸出玉掌來摻扶,忙道:“不敢!不敢有勞姑娘。”
  口中說著,竺瑞青已自行翻身爬起了,可是,可是腰腹躬起,又假裝“哎喲!”一聲,又坐了下去。
  那知,紅衣少女果然豪爽,立即抓住他一條手臂提了起來,卻聽她道:“不要婆婆媽媽的,上馬吧!要不給你一點藥,驅散驅散你的內傷,你一輩子也好不了!”
  竺瑞青要裝也沒得裝了,遂不再客氣,依命上馬,紅太少女立即牽馬前行,走出數丈,竺瑞青回首看時,大街人已散盡了。
  而那少年與李五爺等人,也走得沒了影兒,卻見那臭嘴化子仍然鬼鬼祟祟掩掩藏藏的跟在後面,且頻頻朝他使眼色!
  自始至終,竺瑞青不知臭嘴化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糊裡糊塗的被他擺佈得昏頭轉向,捱打捱罵,也受夠了氣。
  如今,又朝他頻使眼色,竺瑞青心想:
  “你少使壞啦,沒來由的害我捱了一腳一鞭,要不是這位姑娘相救,還不知該怎麼收場呢?”
  心中想到那位姑娘,不禁朝那姑娘背影看了兩眼,只見她蜂腰肥臀,卻也儀態萬分。
  少頃,已然出了西城,竺瑞青眼看四下無人,輕輕一嘆道:“這真是打那裡說起,無緣無故挨了一頓打,若非姑娘趕來相救,恐怕小生一命不保,姑娘救命大恩,小生沒齒難忘!”
  紅衣少女似乎不喜歡聽到這些話,只聽她道:“你也就別埋怨了,少時再賠償你一些錢也就是了!”
  竺瑞青一聽,糟!紅衣少女竟把他當作敲竹槓的人了,像話嗎?
  這時,紅衣少女忽然停步不走,扭頭朝馬後探視,一雙美目中射出兩道燦燦無比的精光。
  竺瑞青不用猜,也知身後跟來的是臭嘴化子!
  可是,這紅衣少女竟能警覺後面有人跟蹤,可見她也決非一般武林人可比!
  X X X
  竺瑞青心中一動,也沒回首,就微笑問道:“姑娘看什麼?”
  紅衣少女似乎毫無心計的答道:“一個瞎老化子,鬼鬼祟祟的!你認識他?”
  竺瑞青一愕,立即“呀!”了一聲道:“是那臭化子嗎?真可惡透頂,若非他,小生今天也不致挨這頓毒打,他要跟來,我非得好好打他一頓不可!”
  竺瑞青說話聲音,十分粗重,彷彿有心讓身後的臭嘴化子聽到般!紅衣少女朝他露齒一笑道:“你這一叫反倒把他嚇跑了!”
  紅衣少女這一說,不知是有意無意,反將竺瑞青瞼上說得一熱。
  少時,來至湖邊,因為這不是碼頭,也就看不到船隻,只是湖中帆影點點,放眼遠眺,雲水蒼茫,煙波浩渺。
  這時,紅衣少女從腰間,取出一支半尺長的小銀管,對嘴一吹,立即響起一聲極尖細的聲響。
  湖邊蘆葦中“款乃”一聲,盪出一只烏蓬小船!船頭船尾各站著一個十五六歲丫環打扮的少女!
  紅衣少女叫道:“小鶯!你將刀創藥及百草丸取來,另帶一條面巾,打濕水帶上來。”
  那船頭的丫環,大概名字就叫小鶯,只見她應聲就往艙裡鑽,小船攏岸時,那小鶯也從艙裡走出,輕輕一縱躍上岸來!
  竺瑞青翻身下馬,左胯果覺隱隱作痛,這是因為他將全部功力散去之故,不過這也好,能隨時提醒他的偽裝!
  遂跛著左腳,一搖一幌盪的在一片草地上坐了下來!
  紅衣少女從小鶯手中接著面巾藥物,親自為竺瑞青將頸脖上的血痕塵土抹盡,為他上藥。
  隨後又取出兩顆碧綠的藥丸,道:“這是我家祖傳的百草丸,功能………”
  紅太少女剛剛說得一句,忽覺眼前一亮,就她為竺瑞青頸脖傷處,敷抹刀創藥的轉眼之間,竺瑞青就像忽然變了個人似的!
  只見他眉如劍、眼如星、鼻如瓊瑤、齒若編貝,竟是個翩翩濁世的美男子!
  紅衣少女因兄弟無故傷人,心中不忍,才將竺瑞青領來,為他敷藥療傷,本準備再送他些銀子,打發他一走了之!
  那知,這一見,紅衣少女不禁目瞪口呆,連話也楞住了!
  原來,竺瑞青趁紅衣少女在頸脖上敷藥之際,已用那濕面巾,擦了擦滿臉的灰沙塵土。
  他倒不是有心想炫耀自己的英俊,而是因為適纔偽裝翻滾,所沾的滿瞼塵土,使他十分不舒服。
  “小姐!你………”
  身後的丫環小鶯,忽然叫了一聲。
  紅衣少女嬌軀微微一震,頓時驚覺失態,不禁粉臉一熱,雙頰緋紅,嬌豔欲滴,只看得竺瑞青心中怦怦,熱血滾沸。
  隨見紅衣少女銀牙一咬紅唇,嬌羞答答的道:“這是小妹家中祖傳祕方所製的百草丸,功能療治跌打內傷,雖不能有起死回生之妙,通常內傷,服後不數日就愈,公子………請服下吧!”
  紅衣少女在這以前,說話十分豪爽,真有幗國英雄之慨!
  如今突然一變,居然吞吞吐吐,嬌羞不勝,且已廢去了你!我!改口稱竺瑞青為公子,自稱小妹,這其中有詐乎!
  常言道:“那一個姑娘不多情,那一個少女不懷春?”
  紅衣少女雙十年華,已似熟透的蘋葉,一旦見到竺瑞青這般俊美的少年,怎能不芳心大動?
  紅衣少女說畢,春筍般纖纖玉指,挾著黃豆般大兩顆綠丸,遞了過來,竺瑞青正待伸手接過,紅衣少女忽地“哦!”了一聲道:“忘了給公子取杯水來,請稍待………小鶯!你………”
  一語未畢,紅衣少女似乎想到了什麼,倏然住口,嬌波流轉,美眸含笑一笑,輕輕的道:“公子若不嫌棄,何妨請到舟中小坐,取水服藥!”
  竺瑞青本可不用水,也能將這兩顆黃豆般大的藥丸吞服下的!
  只是,臭嘴化子適纔所導演的一幕,至今仍使他如墜五里霧中,莫名其土地堂。
  而紅衣少女又是那位少年的姐姐,他正好趁機一探虛實,與臭嘴化子相晤後,多少總能稍有幫助,遂道:“只怕打擾了姐姐!有所不便。”
  紅衣少女實比竺瑞青大這麼一兩歲,竺瑞青想也沒想就衝口而出,他雖然從沒叫什麼人做姐姐,可是這一聲姐姐也叫得十分自然。
  紅太少女一聽竺瑞青應允,已然喜不自勝,忽然聽到“姐姐”二字,芳心立即如小鹿撞般,咚咚跳個不停。
  可不知是喜是憂,只是,她一張粉臉,頓時臉如巽血,且紅遍粉頸!
  只見她輕加靈燕般,一躍而起,掉過臉去“噗嗤!”一笑道:“公子如此稱呼,實不敢當,請隨小妹下船來吧!”
  說罷,又復一縱,已飄然落下小船。
  竺瑞青立起身來,拂了拂遍身塵土,方踽跚著走到岸邊!這小船雖說攏岸,卻因這裡並非碼頭,小船離岸,仍有七八尺高下。
  若是在平時,竺瑞青一點足就可飄身而下的。
  可是,他現在要裝作一個全不會武功的人,就不能不稍加琢磨了,七八尺並不算太高,普通人敢不敢跳?
  他這攏眉躊躇,主意未定,忽聽身後小鶯道:“公子身手不便,小鶯助公子一臂之力!”
  竺瑞青耳中語方聽畢,左肋下已有一條玉臂伸入,挽著他的手臂飄身而下,這小船並不大,而紅衣少女仍然站在船頭,他二人一起落下,這小船那裡受得了。
  那知,當他與小鶯落足船首時,小船也只不過微微的起伏了一下,隨即停住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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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悲天羅漢b

  從這一點看來,船後那丫環,必然也有一身極俊的武功,其丫環的武功,就這般了得,紅衣少女的一身耐能,定然非凡。
  竺瑞青就船首盤膝坐下,紅衣少女立即遞過來藥丸與水,竺瑞青也不客氣的接過服下。
  他也就剛剛服下藥丸,忽覺船身一蕩蕩的,張目一望,小船已然離岸,掉了頭向外駛。
  竺瑞青心中一怔,紅衣少女已然開口道:“鄱陽湖乃我國五大名湖之一,湖水清晰,景致優美,湖中煙波浩渺,一望無涯,小妹世居湖中鄱陽山,公子若無事,何妨趁此一遊,小妹願執響導之責!”
  竺瑞青一聽,這才是郎有心來妹有意!
  只是二人目標不同,他是趁機一探虛實,而對方卻是情愛作怪,夢入幻境,想入非非!
  那想到,卻遇到個鐵石心人,他一心忠於他的愛妻萍兒!
  當日採虹仙島上,以採虹姑娘的美,比之紅農少女卻又強了三分,而且還有“九天茱蘭實”為餌,竺瑞青也不為所動,何況身前紅衣少女。
  紅衣少女見他默然不語,以為他已應允,不禁朝他嫣然一笑,竺瑞青心中猛然一怔,雖說兵不厭詐,卻不該利用別人的感情。
  然而,事到如今,方始驚覺,為時已遲,要想抽身,那裡能夠,只得任之。
  紅衣少女自稱名丁淑芳,並說那少年叫丁烈民,二人談談說說,不覺船已出來了數裡!
  丁淑芳忽向竺瑞青請教姓氏,竺瑞青道:“小生姓竺………”
  語方出,丁淑芳臉色突變,叫道:“公子姓竺?”
  竺瑞青一聽就知事有蹺蹊,這顯然可見臭嘴化子適纔導演的一幕,事有關連,忙接口道:“不錯,小生姓祝,祝見明自號枝山先人同宗!”
  丁淑芳一聽,頓時莞爾微笑道:“原來是姓這個祝,請教台甫!”
  竺瑞青心知姓改了,名字也不得不改,可是一時那想得什麼好名字,遂報以“欺仁”二字!
  這“欺仁”二字,與“氣人”“欺人”!音均相似,也彷彿有心要告訴對方,這名字是假的,叫對方當心點。
  那知,丁淑芳也沒細琢磨,粉瞼歡笑盈盈道:“小妹只道公子是另外一人呢?原來不是,倒是使小妹安心不少!”
  竺瑞青知道事情來了,那肯輕易放過,忙笑著追問道:“姐姐以為小生是誰?”
  丁淑芳道:“近聞武林中有一位異人,南宮先生的門人名叫竺瑞青者,到處採花作案,專與武林人作對………欸!何必談這些乏味的,這些武林中的事,說了你也不會知道的,對不對!”
  丁淑芳不說,竺瑞青聽得也很夠了,敢情這其中真與他有關連,不過,他認為這事並不至於這麼嚴重,一定另有原因!
  待以旁敲側擊以探原委!
  忽見船後那丫環送進來數碟乾鮮葉品,精美小菜,還有二只玉杯,一把玉壺,一一排在二人當中。
  竺瑞青船前船後一看卻不見小鶯,問起方知留在岸上照顧那小紅馬!
  一陣輕風吹來,水波泊泊打在船頭,丁淑芳已然斟酒相勸,竺瑞青執杯於手,見杯中酒作珊瑚色,芳香撲鼻!
  他本不嗜飲,可是,看到這種芳香撲鼻,彩色瑰艷的醇醪,且面對佳人,處身這大自然的微波盪樣的湖面上,也禁不住仰首一飲而盡!
  丁淑芳見他這般豪放,還只道他酒量甚宏,但仍輕語道:“此酒乃湖中特產,名為千日醉,酒性至烈,公子縱有海量,亦請輕品淺嘗,慢慢的斟飲為是!”
  竺瑞青曾與老化子萬鐵皮較量過酒,自以為憑一身內功,那怕什麼千日醉,當下呵呵一笑道:“姐姐放心!小生………”
  一語未競,驀覺腹內滾燙加火,熱血隨沸,剎時直衝頂門,頓時天旋地轉,竺瑞青還只道酒中有鬼,大吃一驚!
  然而,一驚未散,已然一頭栽倒,酒醉不省人事!
  當他從宿酒中睜眼醒來時,發覺已臥身珠羅帳內,身覆錦被,枕畔一股濃濃香氣襲人。
  恍惚間,突然憶起黃花谷中,被人妖黃衫艷所害的一幕,心中大吃一驚,英目一掠,室中金碧輝煌,華麗無比,明鏡粧台,分明是一個女子香閨!
  竺瑞青正待翻身坐起,忽聽銀鈴般鶯鶯燕燕的嬌聲笑語,由遠而近,接著珠簾響處,履聲雜沓,已然走進房來!
  竺瑞青偷眼一瞥,床前已站著四名少女,具都十四五歲年紀,穿著不俗,人長得也十分標致。
  而且,一個個笑臉如花,正在朝竺瑞青偷偷打量,其中一名少女輕輕“咦!”了一聲,極輕輕的道:“怎麼還沒醒,真是凡夫俗子。”
  竺瑞青心中一凜,方憶起自己是偽裝不識武功的人,當下暗中試一運氣,體內真氣,俱都通爽無阻,並無受傷跡象。
  隨又發覺渾身上下,衣履全在,一件不少,心中稍定,顯然自己果真醉了,並不如想像那麼可怕。
  當下故作宿酒未醒,轉側間伸了個懶腰,方始睜開眼來!
  即聽一名少女道:“公子醒了,請隨小婢前往沐浴更衣!”
  竺瑞青故作驚恐狀道:“咦!這是什麼地方?”
  那少女微笑道:“公子請來沐浴,少歇即知!”
  說畢,四名少女領先出屋而去!至此,竺瑞青亦無可如何!忙翻身下床,尾隨而出!
  來至屋外一看,明月高懸,疏星閃爍,已是二更時分!
  屋外,修竹參差,怪石嶙峋,曲徑通幽,流水潺潺,景致優雅,別有洞天,為竺瑞青生平僅見!
  驀地,耳聞浪濤澎拜,擊岸泊泊,放目遠眺,天連水,水連天,天水一線,似乎仍在湖濱!
  “公子請!”
  少女又再催促,竺瑞青只得尾隨而去!
  沐浴畢,竺瑞青見室中已備下一襲新裝,遂也不客氣的穿戴起來,隨身之物,則密密藏起。
  只留下鐵血旗與逍遙扇擺在順手之處,可隨時取用,當他從浴室中走出來時,候在室外的少女,俱都“哦”!“噢”!連聲!
  所謂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他這更衣而出,更顯得英挺俊秀,無異玉樹臨風!
  立即有兩名少女飄身而去,另兩名少女則領他來至一座怪石壘聚的涼亭上,亭中早巳擺下了珍餚佳釀!
  一名少女道:“公子請用酒,我家小姐稍歇即至!”
  說畢,自行退了下去。
  竺瑞青經沐浴後,疲困已除,再經湖面微風一吹,精神頓爽,立即自斟自飲!眼看酒色如珊瑚,仍然是那千日醉,那敢再胡亂飲用,輕品淺嘗郎止,可是,腹中卻飢餓異常。
  於是,不大工夫,滿桌菜餚已去過半。
  然而,卻不見那丁淑芳到來!
  忽聽“咯咯”!之聲,掠空而過,竺瑞青聞聲一怔,這綠鸚鵡果真靈異萬分,居然尋到此地來了!
  心想:
  “趁此四下無人,將笑鸚招下,吩咐兩句也好!”
  只是,他這心念方動,耳中忽聽極輕微的衣袂風聲,竺瑞青一怔,心中雖說不懼,卻也不敢造次,當下故作不知的閃目循聲一瞥。
  月夜下,四面雖無燈火亮光,只是竺瑞青內功精湛,雙眼所及,十數丈外仍然明察秋毫。
  就在這時,已見一雙精光炯炯的眼睛,有如貓頭鷹似的,灼灼的朝向他凝視。
  他還以為是那丁淑芳正在暗中偷窺他的動靜,於是故作騷人墨客的酸態,搖頭晃腦的把盅對月吟道:“一問年光有限身,等困難別易浩魂,酒筵歌席莫辭頻…………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知憐取眼前人………
  這首宋詞,他是聽取恩師畢宮弼有時裝瘋唱的,故爾記得,這時正好被他派上用場!
  他吟畢閃目再尋那雙灼灼夜眼,已然不見,心正怏怏,忽聽一聲嬌笑,道:“公子好興致!”
  竺瑞青一愕回首,身後赫然站著那丁淑芳姑娘,想必是他適纔放蕩吟詞時,來到他的身後。
  只見她一身白綾素裝,輕掃峨眉,薄施脂紛,月夜下,白綾隨風飄忽,有如月殿中嫦娥下凡來,只看得竺瑞青呆了一呆!
  丁淑芳嬌羞的笑道:“公子請坐!”
  隨見桌上杯盤狼藉,便欲回身呼人另易肴饌!
  竺瑞青知其意,忙止之,道:“小生酒已過量,不必再勞彼等往來奔馳,姐姐請坐!”
  丁淑芳美目凝注竺瑞青,盈盈一笑,相對坐下,忽然輕聲一嘆道:“真可惜!”
  竺瑞青聞言不解,奮道:“姐姐可惜什麼?”
  丁淑芳靦覦的道:“可惜公子不會武功!”
  竺瑞青一聽,心中不由暗笑,對方有眼不識泰山,但仍故作痴聾的道:“學武何用?偶聞江湖上,仇殺迭起,倒不如小生游山玩水,無憂無慮!”
  丁淑芳一聽,認為他是個書獃子,不可理論,又不禁輕輕一嘆。
  正當其時,竺瑞青驀覺身後厲風疾撲,如驚虹電閃般,朝向頭頂罩了下來!
  心中猛吃一驚,來人這一記,不聲不響,既猛又急,若然仍故作不會武功,定必命喪此招之下!
  他這心念末決,卻聽身旁丁淑芳一聲嬌叱,抬掌劈了出去,丁淑芳武功不弱,既已出掌相救,想必能解他這一掌之危。
  於是,仍然故作不知的穩坐不動!
  那知,丁淑芳一掌方出,突地一聲驚駭尖叫,收掌躍退叫道:“師傅!他………他不會武功!”
  她這叫聲未畢,竺瑞青左肩上一陣劇痛,有如著了一把鋼爪般,直戳進肉裡,直痛得他冷汗直冒!
  緊接著身如騰雲駕霧一般,飛上兩丈來高,方始勢盡落了下來!至此,竺瑞青再不能裝下去了!
  肩頭上受這傷已然不輕,再要不穩住勢子,凌空抖下,掉在草地上,掉在水裡,還則罷了!
  一旦摔在嶙峋怪石上,不摔得他頭破血流,皮肉開花才怪!
  竺瑞青心念方決,凌空正待提氣輕身,驀覺身子一輕,已被丁淑芳凌空縱起,將他接住,緊緊的摟住在懷中,飄然而墜!
  事情往往在瞬息之間,變而又變,竺瑞青正待顯露本身武功,那知丁淑芳又已凌空縱起,將他抱住!
  於是,竺瑞青只好仍然繼續裝下去!“哎喲!………哎喲!”的痛呼哀 不停!
  丁淑芳落地穩身,立郎跪伏在地,哀哀叫道:“師傅!師傅!他確是不會武功,你老人家饒了他吧!”
  竺瑞青口中呼痛,偷眼朝亭上一瞥,見亭上站著個矮小的傴僂老婦,年已花甲,白髮蒼蒼,雙眼如鷹,手扶一柄八尺來長的熟銅枴杖!
  此刻,只見她滿現疑惑之色,久久的方聽她哼了一聲道:“適纔為師一旁偷窺,分明看到他一雙賊眼,閃亮如星,他敢說不會武功,你將他放開,待為師將他武功逼出!”
  敢情,適纔竺瑞青看到的一雙貓眼,竟是這傴僂老婦。
  丁淑芳一聽,將竺瑞青抱得更緊,叫道:“師傅!他肩頭被你老人家金鋼爪一抓,恐怕連骨頭都抓碎了,要是會武功,怎不加閃避,師傅還是饒了他吧!”
  傴僂老婦見她如此維護竺瑞青,也不便硬逼,可是,回心一想,丁淑芳所說也不無道理。
  適纔她這招金鋼爪,起勢本是 猛兼備,勢不可當,且是朝他後腦抓去的,究因對方沒躲沒閃,根本不像個懂武功的人!她才將手一側,順勢又卸去一半的功力,要不然竺瑞青那裡還有命在?
  然而她這一抓,其勢仍十分 厲,雖不至將他肩頭抓碎,實已受傷不輕,但她仍口不服輸,冷冷的道:“既是不諳武功,爾領其登島則甚?為師此來,實為一試彼武功如何?堪造就否,既如此,速令他離去!”
  說畢,旋身而縱,瞬息無影!
  丁淑芳含淚低頭看了看懷中的竺瑞青!
  只見他額冒冷汗,臉色鐵青,且仍呻吟呼痛不已,再看傷處,鮮血汨汨而流,已染滿肩頭。
  就是連她自己的衣服也染紅了一大片。
  丁淑芳好不心痛,趕忙抱起竺瑞青飛身返屋!也沒招呼婢女,親自為他裂衣敷藥療傷!
  而且還餵他服下數粒百草丸,囑他安心靜氣,不要害怕。
  竺瑞青此刻,心中真有說不出的煩惱與痛苦,他本想接近丁淑芳,探聽些原委,那想任什麼也沒探聽到,又白白的捱了這麼一下!這一下在竺瑞青身上說來,雖不甚重,但他認為太不應該。
  尤其是丁淑芳待己一往情深,護愛備至,這也是一層不了的孽障!一旦讓萍兒獲悉,又是一件不得了,了不得的事!
  丁淑芳將竺瑞青服侍睡好,淨手換下汗衣後,忽聽室外小鶯的聲音叫道:“小姐,君主今寅夜駕臨桃源,不知何事,請小姐速往相見!”
  丁淑芳聞說父親到來,不敢不去,朝竺瑞青看看,已然闔目沉沉睡去,於是躡手躡腳出屋而去!
  並吩咐小鶯好生看顧竺瑞青,不得遠離!方始離去!
  這桃源本是一座無名小島,因其風景幽雅,遂取名桃源!
  島分前島與後島二則島為丁淑芳的師傅,領著數名丫環住著,後島則是丁淑芳的香閨。
  前島與後島間,當中有一座小山,與一片密密的竹林!
  當丁淑芳穿出竹林,繞過小山,立即可以看到一個大空場,場後一座偉的大廳房!
  此刻,廳中燈火輝煌,亮如白晝!
  丁淑芳剛剛來到廳外,忽見空場上人影一晃而逝,其身法之快捷,有如流星飛矢,又如同幽靈般!
  丁淑芳悚然一驚,她這桃源島上一向無外人,這會是誰?具有這般驚人的輕身功夫?
  突聽身後一聲輕笑道:“看什麼? 丫頭,還不進去!”
  丁淑芳忙回身一福道:“師傅!原來是你!”
  她以為適纔那條人影,是她師傅,故有此說,可是她心中仍然不無疑惑,她師傅是否能有這麼高深的輕功提縱術。
  那傴僂老婦枴杖一頓,已先行走進廳去!丁淑芳立即隨後跟入!
  大廳中四壁牛燭高燒,亮如白晝,廳中右首上,坐著個碧眼藍睛,紫臉銀髯的六旬老者。
  右首客位上,則坐著二人,上首一人,像貌奇古,耳綴雙環,身披黃衫,須胡呈蟠曲狀,竟是個番僧。
  只見他手中托著一座小塔,高有尺餘,玲瓏可愛,塔中並有舍利珠光放出,色呈五彩,十分瑰麗。
  次一人身形瘦長,也是六旬上下年紀,下巴長著幾根山羊鬍子!
  傴僂老婦與丁淑芳走進廳來,看到二人全都楞了一楞!
  因為這位番僧,相貌駭人,分明非中土人士,不知君主夤夜將二人領登桃源,是何用意!
  丁淑芳上前見過父親,隨即臻首低垂,退立一旁!
  那紫臉銀髯老者,當然就是鄱陽君主丁 天,只見他哈哈一笑,對那傴僂老婦道:“魏大娘 !老朽給你引見引見二位高人,這一位乃是西域活佛,法號悲天羅漢,這一位………”
  那魏大娘忽然冷笑一聲,打斷鄱陽君主的話,道:“這一位不煩君主介紹,無影叟之名,武林中誰個不知,那個不曉!”說時臉罩寒霜,看也沒看那無影叟一眼,隨即自行退坐一旁!
  原來這人就是為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下書,想偷盜採虹姑娘那烏雲蓋雪寶馬的無影叟。
  鄱陽君主丁 天一看魏大娘這情形,就知二人早先有過節了,當下打了個哈哈,笑道:“老朽夜迎貴賓,路過桃源,聽說吾兒曾救下一個不明來歷的小子,故此登島一探究竟!哦!我兒!你也上前見過羅漢爺,日後請羅漢爺多多慈悲。”
  丁淑芳自進廳來,就發覺那番僧一對賊眼,電光灼灼的始終沒離開她的前後,心頭厭之,父命又不敢不遵,勉為其難的趨前行了個禮,正待退下!
  錯眼不見,那番僧已然立在身前,左手塔中五採珠光耀目生花。
  丁淑芳一驚未已,一只纖織玉掌,不知怎麼一來,已落在番僧那蒲扇般,又粗又大的毛掌中。
  那番僧沒用手握著她的玉掌,隻手托著緩緩的抬了起來,丁淑芳猛力一伸,卻那裡動得分毫,就像被吸住了般,牢不可拔,心中又驚又怒。
  此刻,番僧悲天羅漢,一雙賊眼,瞇成一條線,臉泛醜怪的淫笑,正在打量丁淑芳玉掌,就像欣賞一件珍愛的古玩般。
  接著,番僧悲天羅漢,毫不客氣的躬下身,用那倦曲紅須環繞的厚唇,親向丁淑芳的織織玉掌。
  丁淑芳驚怒交集,實也忍無可忍,那裡顧得許夕,左掌揮起,運足平生功力,猛烈拍了一掌,擊向番僧肩頭。
  “拍”!的一聲,不偏不斜,擊個正著,只是,番僧龐大的身子,連幌也沒幌一下,丁淑芳反覺臂腕酸麻,掌心辣辣生痛。
  鄱陽君主丁 天奉這番僧如活佛,惟恐番僧惱怒,忙喝斥道:“吾兒不得無禮,羅漢爺這是喜歡你,羅漢爺一旦高興,傳你兩手西域絕學,你就終生受用不盡。”
  丁淑芳此刻真是苦在肚裡,恨在心頭,她恨爹爹不顧女兒清白,讓這番邦野僧恣意欺辱,日後何以做人?
  想到傷心處,痛水滾流,番僧悲天羅漢喋喋一聲怪笑,笑聲未畢,倏然中止,一雙賊眼,兇光進射,仰首朝房頂一瞥!
  他這頭方仰起,屋頂上立即響起一聲獅吼虎嘯,緊接著“嘩啦拍擦”一聲,一顆千斤巨石,穿屋而下!
  正好朝那番僧光大的頭顱上擊了下來!
  番僧濃眉一豎,鬆開丁淑芳的玉掌,蒲扇般手掌往上一托,還差這麼半丈上下,那千斤重石,竟然無法落下,凌空懸住了。
  隨見他順手朝廳門口一推,那千斤巨石立如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落地時已出去四五丈遠。
  番僧悲天羅漢露了這一手神功絕學,在場之人無不瞠目結舌,內中,只有無影叟樂不可支。
  原因是這位西域番僧,是他許以重金,禮聘前來協助龍升天的,有此功力,他心中怎能不喜。
  隨聽鄱陽君主丁霸天一聲大暍,道:“什麼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到太歲頭上動土?………”
  他這喝聲未畢,屋面上又聽“克嚓!”一聲,一條人影,破瓦而下,眾人定睛一看,赫然竟是魏大娘。
  原來,在巨石破瓦落下時,魏大娘已然驚覺,立即飛身,穿窗而出,那知,來人武功高不可仰,只一個照面,已被擊傷,跌下房來,丁淑芳一見,大吃一驚,忙搶上前去,將師傅接住。
  卻見師傅臉色蒼白,氣息急迫,顯然已受了重傷!
  鄱陽君主丁 天此刻,可真是又驚又駭,因為魏大娘一身武功,雖不能說舉世無雙,卻也是武林中極負盛名的一流高手,想不到竟也傷在來人手下,可見來人武功,定必非常了得!
  他本是一湖之君主,其手下自也不乏能人,卻因這桃源島乃他女兒的禁地,故此將從人全都留在船上。
  這一刻,魏大娘郎已受傷,他只有親自出馬!當下,立刻飛身而出,縱上屋面,探首四尋!
  月明星稀,夜色沉沉,那有半點人影!忽聽“噗通!”一聲水響,隨風飄至,顯然來人已落湖逃走了!
  鄱陽君主一聽,心中大怒,立即撮唇一哨,剎時間,左方湖濱燈光齊明,現出三艘雙桅大帆船!
  船上,人頭鑽動,且有數條人影,風馳電掣般,朝岸上奔來!
  到得臨近,鄱陽君主丁 天立命一人返船,於湖中搜賊,余人則四面布防,準備夜宿桃源,一究原委。
  當他回進廳中時,則見魏大娘已霍然而愈,與傷前一般無二,心切疑之,問起方知,原來是悲天羅漢送了她一顆仙丹。
  鄱陽君主問起來人的相貌,魏大娘不禁面紅耳赤,因為只一個照面,她已然受傷,倉猝間,她那能看清來人相貌。
  可是,她也是個自命不凡的一流人物,若說未曾看清,豈不被人笑話,尤其是當著無影叟的面。
  於是,魏大娘道:“來人三十上下年紀,一身青衫,武功極高!”
  魏大娘雖勉強說出這麼一點,已經太多了!
  丁淑芳一聽來人一身青衫,心中不禁微動,因為竺瑞青原來也是穿的一身青衫,很可能是他一夥的!
  當下,丁淑芳藉故辭出,立往後島奔去。
  越過小山,剛剛進入竹林,忽聽衣袂風聲盈耳,丁淑芳凝神一聽,風聲打從竹梢上飄過!
  丁淑芳猛吃一驚,此人能踏竹飛行,其武功何等了得?正待騰身,穿上竹梢,一探究竟!
  即聽“桀桀!”一聲怪笑!
  隨著笑聲,一道五採光芒,凌空而墜!
  丁淑芳定睛一看,赫然竟是那番僧悲天羅漢,那道五採光芒,原來是番僧手托小塔中之光!
  丁淑芳這一見,泥丸宮頓時飛走了靈魂兒,打個踉艙,勉強穩住嬌軀 卻見悲天羅漢卷鬚顫動,“桀桀”笑道:“小娘子,避之何速,令尊著小娘子陪佛爺飲酒!”
  敢情,這番僧竟也精通中土言語!
  至此,丁淑芳心中稍定,忙襝衽道:“佛爺有此雅興,晚輩理當一旁侍候,請佛爺先回,晚輩隨後就到!”
  悲天羅漢笑問道:“小娘子何事放心不下?”
  丁淑芳詭言道:“無之,欲更麗服以博佛爺歡!”
  悲天羅漢聳聲狂笑道:“不必!不必!這一身裝束,佛爺已十分欣賞,來!待佛爺領小娘子迴轉!”
  悲天羅漢說畢,立即伸出那又粗又大的毛掌,走近前去,就要朝丁淑芳那細柳似的腰間抱去丁淑芳心驚魂馳,趕忙點足飄身而退!只是,她的嬌軀立尚未穩,悲天羅漢又已追至身前!
  如隨身之影,如附骨之蛆!
  丁淑芳又驚又駭,深知一身所學,與對方相差懸殊,要想從對方手中脫逃,談何容易!
  為保清白,不使對方近身,丁淑芳忙叫道:“佛爺請尊重,晚輩隨佛爺前去就是!”
  悲天羅漢桀桀笑道:“佛爺不耐久候,還是抱你回去的好!”
  這他分明是有心藉機親近,丁淑芳只氣得心胸欲炸,粉臉鐵青,雖明知非對方敵手,可也顧不得許多了!
  當下猛然揮掌,疾劈而出,口中則連連呼救!
  悲天羅漢似覺她呼救之聲,極為刺耳,當下蒼眉一豎,兇睛怒睛,恨恨的哼了聲,罵道:“賤婢無禮,不識抬舉,你以為佛爺是怕事的嗎?佛爺就在這兒慈悲慈悲你,看誰膽敢來救!”
  口中罵著,也不顧丁淑芳劈來的手掌,隨手一揮,旋風疾起,葉舞沙飛,疾朝丁淑芳卷去。
  丁淑芳一掌尚未拍實,嬌軀已飄飄欲飛,有心想趁機飄退,雙腳不知怎麼一來,忽然不聽指揮!
  心中一驚末已,渾身勁道全失,四肢酸軟無力,立時萎頓倒地,但卻不自知怎麼著的道兒!
  悲天羅漢此刻笑聲更高,臉上滿布淫邪之色,雙眼更細瞇如線,一步步走近前來,笑道:“小娘子,不必害羞,佛爺喜歡你,乃是你的造化!”隨見他朝丁淑芳胸前連連揮手,就像趕蚊子似的。
  丁淑芳忽覺胸腹一涼,忙垂目一瞥,這一瞥不打緊,只看得她三魂七魄全都飛上九霄雲外去了!你道為何,原來,悲天羅漢這連連輕揮,看似毫不經意的,卻已將丁淑芳的衣裙,全都裂毀飛開,玉體裸呈,僅留抹胸褻衣。
  丁淑芳這一見,怎不使她心碎膽裂,魂魄皆飛,但卻也氣惱得眥目皆裂,憤不欲生,不禁破口大罵!
  悲天羅漢淫聲怪笑,道:“小娘子不必氣惱,佛爺這就與你共參歡喜禪,讓你領悟什麼才是人生真諦,當你進入妙境時,桀桀,到時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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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似真似假a

  丁淑芳一見裸體相呈,怎不驚得心膽俱裂,魂魄皆飛,但卻也氣惱得眥目皆裂,憤不欲生,不禁破口大罵!
  悲天羅漢淫聲怪笑道:“小娘子不必氣惱,佛爺這就與你共參歡喜禪,讓你領悟什麼才是人生真諦,當你進入妙境時,桀桀!屆時恐怕………。”
  他這一語未畢,倏聽一聲厲叱!
  “無恥禿驢,看杖!”
  “呼呼”杖風之聲,隨見凌空一道黃影,直劈而落!
  悲天羅漢似沒料到果真有人,敢現相救般,怒目突睜,眉籠殺機,微一晃肩,已平飄丈餘!
  回首看時,這來的竟是傴僂老婦魏大娘!
  悲天羅漢虎目中兇光如電,怒聲一哼,道:“適纔佛爺,也曾送你仙丹一顆,救你一命,居然不念救命之恩………”
  魏大娘似知對方武功了得,未待其說畢,也不答話,運杖加風,一杖杖勢若排山倒海般,攻了上去!
  悲天羅漢一見,心火頓發,不躲不閃,反迎著來勢,一掌劈了出去。
  只是,他這掌勢方出,勁道尚未用足之際,驀聽左側又響起一聲嬌喝,“打!”接著“嗖嗖”破空之聲,迎頭蓋臉而來!
  悲天羅漢何等人物,聞聲即知是屬於銀針一類極小極細的暗器,這種暗器,說它厲害,談不上,但卻十分討厭,因為這銀針一發就是一蓬,一蓬就是十數根,若是有毒,就更可怕!
  悲天羅漢武功雖高,聞聲卻不禁渾身一顫,似遇蛇蠍般,趕忙撤掌旋身,橫裡一閃,斜退八尺!
  穩身回首一瞥,竟是個十四五歲的小丫環。
  這丫環非別人,正是小鶯,隨見她織掌雙揚,連聲暍“打!”,又是兩蓬銀針,漫天疾灑至!
  小鶯隨手而發,施展的竟是“滿天花兩”暗器絕技!
  悲天羅漢本沒料到來人年紀還輕,隨後一見,氣可大了,稱雄一世,想不到竟讓這麼個稚毛未退的小丫頭將他逼退!
  當下怒吼一聲,地動竹搖,風雲變色,隨見他揚袖往空一揮,漫天銀針,頓時飄飛無影!
  可是,一旁的魏大娘,卻又趁機揮杖致至!
  老少二人,一個以杖,一個以暗器,左右牽制,兩面夾攻,且不與他正面為敵,忽東忽西,陰前倏後!
  悲天羅漢一手托塔,一手應敵,雖不致為老少二人所趁,急切裡卻也難奈二人何?只氣得他火焚心胸,咆哮加雷!
  終於,悲天羅漢已衡量到魏大娘龍頭枴杖上的壓力大,小丫環的銀針暗器究竟不足慮!
  於是,再也不顧小鶯的連聲大暍,飛身反朝魏大娘撲去!
  這麼一來,情勢頓變,魏大娘那是敵手,三招未畢,已然手足無措,忽覺虎口一陣劇痛,龍頭枴杖已脫手飛去。
  緊接著,厲風罩頭而下,眼看魏大娘就要濺血當場!
  陡聽小鶯驚聲叫道:“哎呀!我家小姐那裡去了?”
  小鶯前來,為的就是營救小姐,小姐不見了,豈不正好,那裡還有嚷之理?這當然是她急中生智,為救魏大娘一命!
  因為,她也是魏大娘門人之一,是以冒險一呼!
  沒想,悲天羅漢果然中計,其武功雖高不可仰,其智力,究竟不如中土人士來得聰明,要不,憑他一身能耐,怎會被這一老一少所困?
  悲天羅漢回首一瞥,丁淑芳適纔躺處,果然不見人影,待他再回身看時,魏大娘亦已拾起龍頭枴杖,與小鶯二人逃出七八丈外去了!
  悲天羅漢至此,當真怒不可遏,立將手托小塔,往空一拋,小塔直升三丈,悲天羅漢舉掌隔空托著,居然穩立不墜。
  眨眼間,塔中光芒暴漲,其色仍為五彩,耀眼生花,亮如白晝,十數丈內毫髮畢露,無所隱其形!
  他是想藉這光芒,尋找丁淑芳的下落!
  忽聽無影叟遠遠叫道:“佛爺!佛爺!何事如此氣惱?”隨著叫聲,無影叟與鄱陽君主丁 天,領著三數從人,奔進林來!
  悲天羅漢一見鄱陽君主到來,究竟感到有些內疚,當下一招手,小塔仍落掌中,塔中光芒亦斂!
  只聽他道:“適纔君主千金,不肯賞臉,有心強之迴轉,又有些不便………”
  遠遠傳來魏大娘一聲冷哼!
  “哈哈哈哈”,鄱陽君主丁 天笑道:“羅漢爺為此事,大可不必氣惱,老朽著小女向羅漢爺陪禮就是,由此出來不遠,即是小女閨房,來來!老朽領路!”
  一行眾人,緩步出來,來至房中一看,房中空空如也,那有丁淑芳的影子?
  在這同時,房子左側半裡地的湖邊,卻有一條烏蓬小船,剛剛離岸,隨即快逾奔馬的朝湖心劃去!
  船上載有一男二女三人,男的背艙而坐,仰首望天,船艙中則有一位雙十年華的少女,正在更衣!
  這少女非別,正是適纔驚駭失魂,痛不欲生的丁淑芳,而另一位少女,則是正在船後搖櫓的小鶯!
  丁淑芳何以忽然到得船上,原來當她眼看恩師魏大娘與小鶯來救時,心中又歡喜,又害怕!
  歡喜的是自身暫時不至受辱,而害怕的是二人決非悲天羅漢的對手,只盼爹爹早早到來!
  芳心中正惶惶不安之際!
  忽覺眼前一暗,身子已被人抱了起來,繼而耳邊風聲呼呼,轉眼已奔出十七八丈,出了竹林。
  丁淑芳抬眼一臀,救她的竟是個三旬上下的漢子,臉色蒼白,身著青衣,與魏大娘形容的人一模一樣!
  丁淑芳芳心一動,再次凝目端詳,見漢子眼中精光如電,顯示出其內功修為,定然非凡。
  只是一張,白滲滲的,太過嚇人,嘴上更不該蓄著幾根老鼠鬍子,迎風一動動的,看著極不順眼!
  丁淑芳既知對方武功不弱,且有相救之恩,何況又裸身被對方抱著走,縱然其貌不揚,丁淑芳也準備委身相待,只不知對方是否已有家室!
  瞬息後,已抵丁淑芳的香閨外,陡聽一陣哈哈大笑,起自竹林中,竟是鄱陽君主的笑聲!
  丁淑芳聞聲大喜,忙叫道:“家父已然到來,壯士請………”
  她這一語未已,竹林邊傳來小鶯的輕聲驚呼………
  於是乎!三人疾朝湖邊奔去!
  船上,丁淑芳在那漢子一陣推揉活血下,恢復如常,更衣畢出得艙來,卻見那漢子面向船外而坐,仰首望天!
  丁淑芳遂福了福,輕啟櫻唇,道:“承蒙壯士義伸援手,小女子深銘肺腑,大恩不敢言謝,尚祈賜示尊姓大名?”
  那漢子頭也不回的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人之常情,何必通名報姓!”漢子嗓音粗啞,仿佛有意壓著嗓子般!
  丁淑芳道:“壯士何以如此吝惜,總不至令小女子連恩人的姓氏也不知?”
  漢子一嘆,道:“相逢何必又相識,相識則難免知底蘊,勢必索然無味,一旦若是敵對之人,又當如何?倒不如不知的好!”
  丁淑芳早已料到對方必是屋頂投石,掌擊恩師魏大娘之人,然而,對方投石,其目的仍然為了替地解圍,說起來還是對她有恩!
  遂道:“壯士乃正義之俠士,既蒙一再援手,小女子豈能毫無情義,以怨報德,縱合真是敵對之人!小女子亦可與家父面前說項,雙方化千戈為玉帛,豈不是好,不知壯士心意如何?”
  那漢子聽後,似微有所動,但仍堅持的道:“不必了,還是請送我登岸吧!”
  丁淑芳聽對方出言如此絕決,心中不禁一酸,忽而熱淚盈眶嚶嚶啜泣起來,久久方道:“壯士莫非視小女子為賤女人乎?”
  “哦!姑娘會錯意了!”那漢子立加解釋道,道:“在下以為,縱然令尊首肯,令師怕也不肯放過在下呢?”
  “壯士怎知那一位是小女子的恩師?”丁淑芳驚奇泣訊!
  “不是那位傴僂老婆婆魏大娘嗎?”
  驀地,丁淑芳伸手一扳漢子肩頭,彷彿是要將對方身子,扳轉過來般,可是這一扳,竟扳得漢子“哎喲 ”一聲痛叫,急縮肩頭!
  丁淑芳一聲驚叫!
  “原來是你!”
  那漢子似已知被識破,無法再瞞,遂轉過身來,伸手臉上一抹,露出本來面目,乾脆直言道:“不錯是我,我不叫祝欺仁,我就是竺瑞青!”
  “竺 瑞 青?哦………”丁淑芳一驚,花容失色!
  “啊!老天,竟是你這採花………”船後搖櫓的小鶯,也驚駭得叫了起來,險險罵出採花淫賊四字!
  這人是竺瑞青嗎?一點不錯!
  他受傷敷藥後,躺睡床上,聽說鄱陽君主夤夜駕臨桃源,豈肯錯過這大好機會,一探原委。
  待丁淑芳一走,竺瑞青立即起身,換上原來的青衣!
  當日於雁盪山中,萍兒以人皮面具罩臉,嘻笑怒罵了他一頓後,竺瑞青就將人皮面具取了回來!
  此刻,恰好派上用場,遂戴上人皮面具!從後窗鑽出,尾隨而去,丁淑芳空場上看到的人影就是他。
  當他發現廳中人有無影叟在座,心中已知大概,顯然這鄱陽君主已歸附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了。
  同時,他也慶幸此次收穫不少,竟讓他發現了個手托小塔的番邦野僧,隨見番僧對丁淑芳恣意戲辱,他本欲不管,卻因丁淑芳待他不薄,為聊報知遇之恩,遂投石以驚番僧。
  誰想,卻因此將傴僂老婦魏大娘給招上屋頂來了,竺瑞青一見是她,立即聯想到肩頭上的傷痛,不由不怒火高燒,遂也趁其不備,突施猛襲,欲以其人之道,還製其人之身。
  魏大娘縱上房來,先不見人,猝然遇襲,忙揮杖相抗,然而,錯眼不見,暗襲人影,倏然無蹤!
  魏大娘極端自負,那曾見過這等快捷無倫的身法,心中一驚末已,後心上突覺厲風疾襲,欲避已然不及!
  “蓬!”的一聲,只打得她心血狂湧,眼冒金星,一時那裡還穩得住勢子,立隨破瓦落了下來!
  竺瑞青心知廳中人俱都十分了得,自己人單勢孤,且不是該現身的時候,遂不再耽擱,急急抽身而退。
  隨後,又怕人疑心到他,遂縱至湖畔,投石水中,偽裝藉水而遁,使人不知其仍在島上。
  當他越過小山,掩回至丁淑芳香閨時,忽聽丁淑芳在竹林中呼救之聲,遂又掩身進入竹林,趁彼等不注意時,悄沒聲的將丁淑芳救出。
  此刻,處身湖上,他表明身份的目的,是要丁淑芳對他斷絕一切旖念,因為他有恩於丁淑芳,相信丁淑芳不至害他!
  不想,恰在此時,湖面上忽然飄過來一縷歌聲!
  “高山常青,湖水常藍………”
  船後小鶯立即接口唱道:“芳香滿桃源………是那一位寨主當值?”
  “嘩啦!”一聲水響,一艘快艇,斜裡破浪衝至,船首站著一位五旬老者,手執一面黃色小德。
  只見他小搖一揮,快艇戛然而止,老者畢恭畢敬的朝丁淑芳抱拳一禮,道:“原來是二公主,蒼龍寨寨主黃賓這廂有禮!”
  丁淑芳道:“黃寨主似非當值,此來何事?”
  那自稱黃賓的老者道:“頃得君主令諭,有刺客夜入桃源,且被其潛水而逃,諭命四寨人馬,全部出動捕賊,惟恐驚了公主,尚祈速速回船!”老者口中說著話,雙眼卻精光灼灼的,不時瞟向竺瑞青,暗地打量。
  竺瑞青一見老者目光灼灼似知底蘊,深恐適纔報名時,已被老者聽去,心中咚的一跳,深悔不該向丁淑芳透露真實姓名,此刻若然動起手來!他卻不定穩操勝負,因為這是湖中,四面水天相連,不比在陸地上,他雖說也略諳水性,卻怎比得上,終年在水上稱 的人?
  竺瑞青心中方在暗打主意,卻聽丁淑芳道:“我也是出來追賊的,有什麼消息,遂報我知,去吧!”
  老者一聽,忙行了個禮,小搖一指,快艇立即掉頭如飛而去。
  丁淑芳眼送快艇走得沒了影子,方回首竺瑞青盈盈一笑,道:“祝公子所為,似與傳說不符,其中或有出入,既然如此,小妹送公子登岸就是!”
  竺瑞青心中大喜,忙連聲道謝,隨道:“小弟初至貴地,不知與令尊有何過節,姐姐若肯見宥,尚祈一併賜告!”
  竺瑞青這一聲姐姐,叫得十分親熱,丁淑芳聽得甜蜜蜜的,渾身自有一股說不出的舒爽!
  只是,竺瑞青所問的,卻使地難以回答,不禁柳眉一蹙,幽幽嘆道:“這其中因果,小妹確也不知,待小妹返島,向家父探訊明白後,再設法通知公子就是!”
  竺瑞青明知鄱陽君主已歸附無門島島主麾下,這一問,不過是試探丁淑芳的為人,如今一聽,也著實感動,遂道:“姐姐如此對待小弟,實使小弟感激不盡!”
  丁淑芳微微一笑道:“公子若如此說,小妹也不知該如何謝公子了,這些虛偽的客套,還是免了吧!”
  隨見她回身艙中取出兩只玉杯,各斟了小半杯酒,遞一杯給竺瑞青道:“這裡去岸已然不遠………“相見時難別亦難………”小妹藉此一杯水酒,預為公子祈福,但願公子賞臉!”
  丁淑芳說畢,微一仰首,將酒飲盡!
  竺瑞青看那杯中酒,雖然仍是那極烈的“千日醉”,但卻只有淺淺的小半杯,遂沒放在心上,仰首一飲而盡,道:“謝謝姐姐………”
  一語未已,驀覺頭暈目眩,渾身發軟,心中一驚方起,眼前已覺一暗,頓時倒了下去。
  三魂渺渺!七魄悠悠!
  也不知過了多久,竺瑞青二次甦醒過來時,只覺喉乾舌燥,頭痛欲裂,極端痛苦中睜開眼來。
  只見四面一片漆黑,猝然間伸手難見五指,而身子下面,卻又冰冷堅硬,如同睡在一塊鐵板上。
  竺瑞青只道已進入酆都城,不禁大大的吃了一驚,慌忙坐起揉揉雙眼,慢慢的習慣於周遭的黑暗後,方始看出,原來處身一間陰冷潮濕,無門無窗,不見一絲天光的石室中。
  這一驚更非小可,他仿佛在做夢,卻又似夢非夢,但卻不知何以突然被囚這麼間石室中!
  雙手揉著左右太陽穴,以止欲裂的頭痛,靜靜的追思昏前一切,一點一滴的從頭想想………
  終於,他想到了丁淑芳給他的那小半杯“千日醉!”
  第一次,他也曾一口喝下一滿杯,當時雖醉了,醒後卻絲毫不覺痛苦,這一次他只喝了小半杯,卻如此難以忍受,顯然酒中有鬼!
  可是,自己曾對丁淑芳一再義伸援手,她何以還要陷害,難道這其中還有更大的原因,逼使她不顧一切的以怨報德嗎?
  至此,竺瑞青不得不對丁淑芳括目相看了,其一舉一動,看似豪爽,無不有巾幗之風!……
  誰知,她竟是個工於心計的蛇蠍美人!
  自從來到鄱陽湖,老化子萬鐵皮沒見著,卻因為臭嘴化子的出現,使他遭遇到一連串的不幸。
  這真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思來想去,竺瑞青越想越惱火,越想越悔恨,歸根結底,他不該不聽臭嘴化子的忠告,自洩身份。
  咎由自取,怨得了誰?其原因還是太過相信丁淑芳的原故,不禁對丁淑芳深深的恨上了!
  正當其時,忽聽頭頂上傳來極輕微的爭執聲,因爭執的漸趨激烈,聲音也隨之越來越大!
  竺瑞青凝神一聽,隱隱約約可聽到一些斷句!
  “………不准你再說!………”赫然是傴僂老婦魏大娘的聲音!
  “師傅!你………不能放………”
  竺瑞青心中一怔,因為他聽出,這聲昔正是丁淑芳的!
  “哼!若是……為師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
  “師傅!只求你一次,以後………”
  “不行!為師決不………”
  “師傅不該從我手裡………”
  “霹拍!”兩聲脆響,想必是丁淑芳捱了魏大娘兩記耳光,但卻沒聽丁淑芳呼痛,不知是不敢,還是不屑。
  又聽魏大娘的聲音厲叱道:“孽畜!你眼睛裡還有師父嗎?”
  “師傅!你老人家假如真的不肯答應放手,徒兒也沒臉再活在世上,只有一死以謝恩師!”
  “噗通!”似有人摔跌的聲音。
  隨聽魏大娘尖聲怪叫道:“賤婢,你竟敢以死作要脅,為師這就與你見君主,有種你………”聲音隨即越來輕輕,轉眼寂然!
  從她師徒二人的對話中,竺瑞青聽比丁淑芳似在向魏大娘求情,饒恕一個人,只不知是個什麼人?
  若然是為他求情,這其中顯然又有問題了:丁淑芳即使計將他迷倒,事後又為他求情,前後豈不矛盾?
  定然不會是他!不是他!
  可是,不是他又是誰呢?丁淑芳居然不惜一死!
  霎時間,竺瑞青心中千頭萬緒,一時也想不出所以然,且越想越亂,乾脆不去想她,自行盤坐,運功調息!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聽鐵練聲響起自頭頂,隨著“格格!”之聲,射進來一縷光亮。
  竺瑞青仰首一瞥,頭頂上現出個四尺來寬的方洞,洞口火光下,出現丫環小鶯那小瞼蛋!
  小鶯目光灼灼,一見竺瑞青已然甦醒過來,立郎輕聲叫道:“公子快上來………公子快上來………”
  竺瑞青一聽,又驚又喜,小鶯叫第一句時,他還真有點不敢相信,接連兩句,已再無可疑!
  經過了這一陣調息,竺瑞青頭痛全消,功力盡復,於是,就坐姿腰腿鑽勁,猛然一挺,穿洞而出。
  小鶯一見他縱上,慌忙將火把熄滅,道:“公子請隨小鶯來!”
  竺瑞青隨著小鶯身後,走進一條甬道中,行行重行行,約莫頓飯工夫,方才離了甬道。
  竺瑞青奔出一看,天空中明月皓潔如銀,正是子夜時分!放眼四下一掠,眼前一片竹林!
  敢情又回到了桃源島!
  即聽小鶯急急叫道:“公子快快!小鶯已為公子備下了小船一只,這就送公子離島,遲則恐不及也!”
  竺瑞青默然不語,緊隨小鶯來至一處,岸邊早已系著一只小舴艋,小鶯解纜一躍而上,竺瑞青也隨即躍登!
  小鶯更不怠慢,揮漿如飛,小船疾若奔馬,不大工夫,已將桃源島遠遠拋在船後逐漸模糊不見。
  至此,竺瑞青終於忍不住問道:“小鶯!你為什麼要救我!”
  小鶯聞問,眼中立時淚光映動,盈盈欲滴,可是雙手運槳,絲毫不緩,隨聽她幽幽說道:“小姐待小鶯,親如手足,小鶯不忍見小姐被人誤會,以怨報德,何況,這事錯在小鶯!”
  竺瑞青不解的道:“誤會!”
  小鶯道:“一點不錯,正是誤會,昨夜那酒,是小鶯一時驚慌,錯取浸有烈性蒙汗藥之酒,小姐事先亦不知,與公子飲後,雙雙迷倒………”
  “居然有這種事?”竺瑞青微有不信!
  小鶯也沒加反駁,繼續道:“小鶯正感驚駭莫名,不知所措之際,恩師魏大娘恰好趕到,她似乎已認出公子就是擊傷她的人,怨憤萬分之下,當場就欲將公子踢落湖中………”
  竺瑞青一聽,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正當她抬腳欲踢時,忽然改了主意,自言自語的道:“他使老娘丟人,老娘如今將他擒回,豈不挽回了自己的面子!”所以,就將你載回,囚於死牢中!”
  竺瑞青心中暗叫僥倖不已,昏後一旦真被拋落湖中,那得還有命在,這臭皮囊怕不早就餵了王八啦!
  隨又聽小鶯道:“小姐醒來得知此事,驚駭欲絕,痛不欲生,立即往求恩師,請師父將公子放走,師父堅持不允,且大發雷霆,將小姐抓往鄱陽山,面見君主,君主一旦得知公子就是竺瑞青,事情將更不可收拾,小姐縱死,亦難瞑目………
  “是以,小鶯趁夜將公子救出,目的是要澄清小姐的清白,莫使公子因誤會而懷恨我家小姐!”
  竺瑞青至此,恍然大悟,原來這其中還有這多曲折,小鶯若不將情由說出,他真以為了淑芳是個專工心計,無情無義的蛇蠍美人呢!
  面對這十四五歲大的丫環小鶯,竺瑞青心中也不由至為欽佩,深明大義,用心良苦,誠然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天色微明時,小鶯已將竺瑞青送至原來落船處,竺瑞青一再深致謝意,方始躍上岸來。
  就在他與小鶯揮手而別時,忽然想到小鶯返回桃源後,若被魏大娘獲悉,是她將自己救走,豈肯饒恕她,可能因此送掉小命!
  竺瑞青心忖及此,忙叫道:“小鶯!小鶯!你回去如何交待?”
  小舟已離岸十來丈遠,卻見小鶯頭也不回的道:“只要公子對我家小姐獲得諒解,小鶯縱死何恨?別矣!”
  竺瑞青猛吃一驚,若然真如小鶯所說,小鶯之死,豈非是他所累,而且是這麼個可敬可佩的小姑娘!
  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於心何忍,太自私了吧!……
  竺瑞青心念及此,立即揚聲叫道:“小鶯!小鶯!你回來,我們慢慢商量!”
  竺瑞青呼聲雖高,小鶯卻似充耳不聞般,少時,已逐漸的消失於白霧迷漫的湖面上。
  竺瑞青痴立岸畔,遙望逐漸消失的舟影,心頭湧起萬千感慨,且有說不出的悲傷與痛苦!
  他彷彿已看到小鶯在咬牙忍受著一切酷刑,又彷彿已看到她毅然引頸受誅,劍光一閃,身首異處!
  那血淋淋的人頭,隨波而來,直滾到眼前,且朝他叫道:“都是為了你呀!都是為了你呀!”………
  一切!是那麼逼真,使池心痛加絞,熱淚泉湧!
  X X X
  “你怎麼啦!看了迷嘛!”
  竺瑞青癡想失魂中,突聞語聲發至耳旁,心中猛吃一驚,橫裡一邁,跨出八尺,急急回首一瞥!
  原來竟是臭嘴化子,不知何時已來至身後,他居然絲毫不覺,遂忙掉頭,用袖抹去臉上淚痕。
  “臭嘴化子早就看到了,何必如此掩掩藏藏,不過,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不像娘兒們,動不動哭哭啼啼………”
  竺瑞青猛然一喝,道:“都是你,現在又來尋人開心!”
  他這一喝,十分突然,竟把臭嘴化子嚇了一跳,那裡還敢羅嗉,忙道:“小俠也別埋怨了,臭嘴化子在這兩天兩夜,專候大駕,一步也不敢稍離,兩晝夜未眠未食,又飢又困,來來,我們先找個地方談正事!”
  竺瑞青看他那神情,果然十分狼狽,所言似非危言聳聽,顯然事非尋常,遂問道:“令師現在何處?”
  臭嘴化子探首四下一瞥,道:“此非談話之所,請隨我來!”
  “咯咯咯!”一聲鳥叫,綠鸚鵡,問道:“笑鸚!大黑馬呢?”
  “在那邊!在那邊!”
  竺瑞青也不急需坐騎,只要有著落就好!
  可是,臭嘴化子一見綠鸚鵡,就不由眉頭一鎖,道:“眼看天色馬上就大亮了,小俠帶著這只鳥兒,豈不招人注目,還是放它在天空中跟隨的好!”
  這話不無道理,竺瑞青遂關照綠鸚鵡,在天空中跟隨,未經招喚,千萬不要下來。
  臭嘴化子領著竺瑞青,又回至饒州城,繞城外來至南門,沿官道走出半裡地,來至一座牆高尋丈的圍牆外!
  臭嘴化子眼看四下無人,方縱身越牆而入!
  竺瑞青緊隨縱入,見園中蒿艾齊腰,竟是一座荒蕪已久的廢園,只是,在園的北角上,卻有茅屋一間,似搭蓋不久!
  竺瑞青隨著臭嘴化子進入茅屋,見屋中尚稱整潔,只無家私,但卻有水缸,儲有清水,並有臥具!
  鼻嘴化子取過清水,又在破臥具中翻出一包乾糧,在地上一坐,道:“小俠也請先用些吧!臭嘴化子若不先吃點,連說話也沒力氣了!”
  竺瑞青有心挖苦,遂道:“開玩笑倒有精神!”
  臭嘴化子暍著涼水,狼吞虎嚥的吃了一些,道:“說實話,我是害怕一旁有人埋伏,那裡是存心開玩笑,臭嘴化子這些日來,真是有苦無處訴,打落門牙往肚裡吞!”
  竺瑞青微微一凜,道:“什麼事這般嚴重,令師呢?”
  “可不就為了家師,他老人家千不該萬不該,跑到鄱陽湖來!”
  “為什麼?”竺瑞青的語氣也有點緊張了!
  臭嘴化子淒然一嘆,道:“為什麼?問得好!這也是臭嘴化子多日懸疑,剛剛獲知不數日的消息!”
  竺瑞青見他始終沒扯正題,微慍道:“你倒是趕快說呀!”
  臭嘴化子道:“半月前,家師與我臭嘴化子,路經萬洋山中,偶遇一位白髮黃衫老者,行動鬼祟,看不見他的面貌……”
  竺瑞青心中一怔,腦海中立即映現人妖黃衫艷那白髮蓋臉的黃衫人影,臭嘴化子說的,可能是她!
  臭叫化子又道:“家師似知此老非正派中人物,遂命臭嘴化子暗地跟蹤,一探究竟,家師則先行到鄱陽湖來………”
  “說也慚愧,臭嘴化子非但沒能探出那黃衫老者一點兒蛛絲馬跡,且被老者戲耍得不亦樂乎。
  “最後,乾脆連人也追丟了,臭嘴化子汗顏無地,慚愧欲死,只得打道鄱陽湖,尋找恩師………”
  竺瑞青曾見過臭嘴化子的一身武功,十分了得,亦非等閒之輩可比,黃衫老者竟能將他戲耍得不亦樂乎,定是人妖黃衫艷無疑!
  心中暗道:“你臭嘴化子長得不夠俊俏,要不你恐怕已做了人妖黃衫艷胯下之俘,如今連老命都沒了!”
  臭嘴化子繼續道:“可是,臭嘴化子到得鄱陽湖,四處一打聽,那裡有恩師的下落?鄱陽君主丁 天之交,一劍震江湖丁士遂,與恩師曾有八拜之交,乃義結金蘭的異姓兄弟,只是臭嘴化子緣慳一面,始終未得拜識,總以為恩師定在鄱陽山上。……”
  “那知,臭嘴化子打聽之下,方知一劍震江湖,早在三年前,已然仙逝,駕鶴西遊,至此,恩師音訊渺然,竟爾失蹤了!”
  “失蹤了!”竺瑞青脫口驚呼,老化子萬鐵皮一身武功,非同凡響,闖盪江湖數十年,居然失蹤了,誰敢相信?
  臭嘴化子立現一臉沮喪之色的道:“臭嘴化子也不信家師會得失蹤,遂喬裝改扮,混入鄱陽君主所轄匹水寨的蒼龍寨中,化了整整四天的工夫,終於得到了恩師的消息………”
  原來,一劍震江湖丁士遂,與老化子萬鐵皮,雖是異姓兄弟,卻親同手足,較之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尤過之無不及!
  老化子萬鐵皮一別中原十易寒暑,再來時,已是人鬼殊途,他相約竺瑞青到此相會的目的,是欲以拜兄在江湖上的威名盛譽,以助竺瑞青一臂之力。
  並以鄱陽為根據地,齊集武林中正派中人物,群起與黑道魔頭無門島主龍升天決一死戰!
  如今,一旦得知老哥哥棄他而去,頓時悲憤欲絕,痛不欲生,終日藉酒澆愁,手不離杯。
  鄱陽湖之“千日醉”,乃湖中特產,酒性之烈,遐邇知名,老化子藉酒澆愁,卻變成了愁上澆愁。
  於是乎沮喪,頹廢,日以繼夜的沉弱與醉鄉中,已不復記憶身處何地,以及此來的目的!
  臭嘴化子一日獲悉恩師在湖中鄱陽山上,心中更為驚訝!何以他們要隱瞞恩師的消息,不讓人知,其中有何原因?
  又過了兩天的工夫,方讓他偵知,敢情鄱陽君主丁 天已歸附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了!
  他名為招待老化子萬鐵皮,其實是將他軟禁在鄱陽山中,其目的是等候竺瑞青到來,一併擒住,獻之無門島島主以邀功!
  臭嘴化子將各節說畢,最後沮喪萬分的道:“臭嘴化子得悉一切,不禁驚魂離舍,噤不能言,有心想冒險偷入鄱陽山,私晤恩師,以便告之原委,卻恨生來不識水性,湖中又戒備森嚴,要想以船偷渡,根本不可能,萬般無奈,只得偽裝瞎子,於要道上專候小俠大駕,再為籌思對策!”
  竺瑞青聽畢,方知老化子萬鐵皮現在湖中鄱陽山上,被鄱陽君山主丁 天軟禁而不自知,心中可也吃驚不已!
  但他卻也奇怪,目前臭嘴化子何以要他偽裝不識武功,捱打受氣?
  竺瑞青眉頭方蹙,臭嘴化子已洞燭機先,未待相訊,即道:“小俠有所不知,據說鄱陽君主丁 天盡得其父所傳,掌中一柄劍,有青出於藍勝於藍之概,且麾下高手加雲,其中不乏獨腳大盜,黑道魔星。
  小俠之名,已然驚震寰宇,無人不知,一旦得悉小俠到來,勢必千方百計勸誘小俠上鄱陽山。
  臭嘴化子既已得知前情,定然不容彼等稱心如願,申此麻煩也接踵而至,山上戒備自也加嚴,很可能將恩師移置暗室,隱藏起來,營救豈不更增困難,一旦弄巧成拙,臭嘴化子還怕恩師一命難保!”
  竺端青不以為然的道:“那你可就錯了!前日那少年不是丁 天的三公子嗎,我們趁機將他擒住,以換取萬前輩,豈不大妙,他能不顧他兒子的生命?”
  臭嘴化子搖頭嘆道:“小俠說得雖有理,卻有所不知,丁 天老賊利慾薰心,早巳失去人性,豈會顧念他兒子,要不臭嘴化子也不會擔心恩師的安危,因為恩師是他義叔呀,常言道得好,虎毒不食子,他就是禽獸都不如。
  據說不久前,無門島島主龍升天派人來與他連絡,許以數省地盤,他一口就答應了,他的長子丁烈文得悉堅決反對,不與龍賊為伍,應秉承租業,以武林為重,丁 天一氣,毫不顧惜的就將丁烈文殺了,你想想,他還是人嗎?”
  竺瑞青想起丁 天欲以丁淑芳獻媚番僧悲天羅漢的事,顯然與臭嘴化子所說相符,心中不禁對丁 天恨之入骨。
  遂咬牙道:“似這種沒有人性的人,我們何不直闖鄱陽山,將他搏殺,救萬前輩出山!”
  臭嘴化子似覺竺瑞青說得天真,反倒楞了一楞,久久方道:“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小俠武功雖高,究竟眾寡懸殊,相差太遠,尤其鄱陽山位於湖心,四面環水,離岸甚遙,若不識水性,困難更多!”
  人多!竺瑞青可沒放在心上,除了一個番僧悲天羅漢!
  可是在水裡,他可不敢誇口,他雖略諳水性,卻不精,無意中忽然想到萍兒,一身水裡功夫,著實玄妙驚人,有她在該多好?
  想到萍兒,又不禁聯想到採虹姑娘!
  對啦!有採虹姑娘的靈禽大白鶴在豈不更妙,有採虹姑娘相助,悲天羅漢又有什麼了不起!
  偏偏大白鶴載著三人,一去無昔信,遂道:“依你的意思,應該怎麼辦?”
  臭嘴化子道:“臭嘴化子認為,只能智取,不可………”
  一語未畢,忽見竺瑞青一搖手,止住他繼續說下去,飛快的騰身而起,快得像卷地涼 ,悄然蹤跡不見!
  臭嘴化子跟蹤縱出茅屋,見竺瑞青可不就站在茅屋邊,只是雙眼發直,眉頭深鎖,似也十分吃驚般!
  再看園中靜蕩蕩的,似無異狀,但他心知竺瑞青內功精湛,定然有所發現,忙追問道:“是什麼人?”
  竺瑞青眉目一舒,轉身進屋,道:“一個人!已走遠了!”
  “一個人?廢話,誰說兩個人啦?”
  臭嘴化子心中暗地滴咕,可沒敢說出口,他以為竺瑞青不肯告訴他是什麼人?
  其實,竺瑞青自己也沒看清,他身法雖快,卻只看到人影一閃,已然越牆而去,男女老少他沒分清,大白天裡又不便追蹤!
  臭嘴化子回進屋後,見他默然不語,隨又繼續道:“我們只能與他鬥智,決不能鬥力,一切待將恩師救出再作道理,小俠認為如何呢?”
  竺瑞青似不十分贊同的道:“我認為,不如正大光明的約他們拚門,屆時曉以正義,告之厲害,若然彼等仍然不知悔悟就殺他個人仰馬翻,豈不痛快!”
  臭嘴化子一聽,竺瑞青今天怎麼變了,他平時絕頂聰明的人,竟說出這種幼稚不堪的話來,能不使人驚訝莫名!
  其實他那知,竺瑞青為了小鶯之故,滿懷不快,心中又氣又惱,恨不得立即找上鄱陽山,殺他個落花流水,方能一洩胸中怨憤!
  臭嘴化子雖不知他胸中的怨憤,憑他的經驗,已測知了竺瑞青定然是遭遇到什麼煩惱之事。
  因天時街早,要有什麼行動也不是時候,於是錯開話題,道:“竺小俠,你這三月來,可曾找到了馬家姑娘!”
  竺瑞青此刻正想著小鶯,多麼可敬可佩的一個小姑娘!
  忽聽臭嘴化子提到馬萍兒,心中猛然一凜,耳中立即響起萍兒在雁盪山中,臉上蒙著人皮面具時罵的一句話:“無恥淫徒!”
  他真是個見不得女人的好色之徒嗎?何以一到鄱陽湖,就惹上這些事,而且非要與女子有連帶關係不可呢?
  這事若然被萍兒獲悉,又該如何?難免醋海興波了!
  然而,像小鶯這麼個姑娘,能使人不為她耽心嗎?何況其目的光明正大毫無私情可言。
  此事縱會讓萍兒獲悉,他也不懼,他不能讓人指摘,落人話柄,罵他是個無情無意之人,他情願接受萍兒一頓奚落與怒罵!
  但是他也了解當前情勢,自己人單勢孤,決不能憑一時的氣憤與愚勇,可以解決得了的事。
  而且對方現在還有番僧悲天羅漢在,他還不定是否那番僧的對手,除了憑智力決勝以外,別無他途。
  通常他自己一人,極有主張,而且事事想得極為透澈!
  只是,今天他腦中卻昏亂一片,千頭萬緒,不理還亂,只得請教臭嘴化子,於是忙答道:“馬家姑娘已然尋找到,沒事了,化子老哥,我們談談眼前的,你有什麼好計可以救人!”
  “救誰?”
  臭嘴化子聽他忽然提起救人,似乎十分嚴重,然其意之所指,似非為了他的恩師,是以有此一問!
  救誰?
  這可問到骨節眼上了!
  竺瑞青聞問一怔,他能說拋開老化子萬鐵皮不顧,先行援救小鶯嗎?
  當然不能,遂道:“當然是救令師呀!”
  臭嘴化子心知他言不由衷,也沒拆穿,隨道:“竺小俠,要說先行營救恩師出險,這乃是上上之策,不過,臭嘴化子必須先行明暸,你去了這兩天兩夜,究竟怎麼回事,也好仔細斟酌斟酌 ?”
  竺瑞青這兩天兩夜,一會兒在天堂上,一會兒在地獄裡,就像做了場惡夢,然而,臭嘴化子說得十分有理,遂毫不隱瞞的,將兩日來的情形,一五一十,詳詳細細的全都說了出來。
  臭嘴化子一聽說到魏大娘,臉上立即泛起一絲異笑!
  隨聽說,無影叟請來了一個手托小塔的番邦野僧悲天羅漢,臉上異笑頓斂,神色立變。
  最後聽到竺瑞青自洩身份被囚地牢,更為驚駭莫名。
  但,他始終沒插咀打岔,直待到竺瑞青將全部的經過說罷,方才長長的籲了口氣,道:“竺小俠,虧得臭嘴化子事先問你一聲,要不這事準糟,你知道那魏大娘是什麼人?………”
  她就是黃蜂甘欺天那老賊的親妹子,也是甘茂亭的姑婆,怪道丁 天會得投靠那龍老賊,這其中難免與她有關………
  至於那番僧悲天羅漢,臭嘴化子雖不知其武功如何,可是西域番僧多數會使妖法,口吐烈火,手放飛刀,百丈內取人首級採囊取物………”
  竺瑞青輕輕一笑,插言道:“你別把他說那麼了不起,這只是唬人的玩意,或有也不會盡人皆能!”
  臭嘴化子神色十分沉重的道:“只能信有,不可信其無,臭嘴化子說出來的意思,是要一旦遇到他,小心為上……”
  再說你向那位丁姑娘,自洩身份,這一點大錯特錯,若讓魏大娘獲悉,鄱陽君主定也得知,這事就難辦了,臭嘴化子前日捱打受氣一番苦心,全部白費!”
  竺瑞青非常有把握的道:“不可能知道,因為我曾救助過她,相信她決不會相害,我不時將小鶯的話也告訴你了嗎?”
  臭嘴化子搖搖頭道:“女人的話,臭嘴化子有生以來,從不相信,這其中或另有好謀………”
  竺瑞青一聽臭嘴化子竟說小鶯的話不足信,簡直就是狗咬呂洞賓,心中老大不悅,道:“化子老哥!你放心,小鶯的話絕對可信,我現在還在擔心她回去怎麼交待!”
  臭嘴化子仍然搖頭道:“要是相信的話,就要冒極大的危險,若然不信,再忍耐兩天,看看動靜就可以知道了!”
  竺瑞青心急如熱鍋螞蟻,一聽再等兩天,那裡能夠,忙道:“不行,一天也不能等!”
  臭嘴化子皺眉道:“你真要冒險!”
  竺瑞青立即點點頭,臭嘴化子無可奈何的道:“好!我們今日夜裡就開始行動,現在………”
  一語未畢,忽聽“哆咯!”一聲,一顆石子落在園子裡,這是夜行人以石探路的玩意,大白天何需如此!
  竺瑞青方自一怔,臭嘴化子已搖手道:“小俠別動,是臭嘴化子所收的一個弟子名叫小鴨子,這園子他進不來,有事就投石找我,你稍坐,我看看去!”
  竺瑞青剛暍了兩口水,臭嘴化子去而復返,快得似一陣風般闖進屋來,叫道:“小俠!小俠 !小鴨子說適纔看到一個老化子,瘋瘋癲癲的在街上走,據小鴨子形容的相貌,很像是恩師!”
  竺瑞青一聽,立即站了起來叫道:“在那裡?我們看看去!”
  臭嘴化子道:“小鴨子說已然出城走向這邊來了,我們只要伏在牆內就可看到,來人若非恩師,自不去管他,如若真是恩師,小俠千萬不可鹵莽,因為臭嘴化子打聽得千真萬確,恩師被軟禁在鄱陽山上,如今一旦放他出來,其中能不有詐,很可能他身後就有人跟蹤,或許有大批人馬亦難預料,一定要小心從事,以免上當!”
  竺瑞青點頭應好,二人立即走出茅屋,來到圍牆下,輕輕一縱,已扳住牆頭,緩緩的抬頭向外偷窺!
  圍牆外七八丈遠處,正好是一官道,此刻約莫是已末午初,秋陽加火,燠熱不堪,官道上行人絕跡。
  可是,卻有一個十二一歲大的小化子,穿著一身破災,蓬頭赤足,在官道旁草叢捉蟲自樂,竺瑞青心知那就是臭嘴化子新收的弟子。
  只見他縱撲跳躍間,雙腳似乎十分不便,竺瑞青細一看,原來此子天生一雙羅旋腿,走路一蹩一捉,怪道人家叫他小鴨子!
  約莫一盞熱茶工夫,果見一個蓬頭暴齒,鼻塌嘴歪,鳩形鵠面,鶉衣百結的老化子,手執竹杖,一步步的沿官道走來!
  這等醜陋的形態,要偽裝也裝不出來,那不是老化子萬鐵皮還有誰?
  只是,他卻像失魂落魄般,雙目呆視,往前直走,腳步沉重,老態龍鍾,數日前英風豁氣全失,與常人一般無二,那像個身懷絕世武功的江湖俠丐!
  竺瑞青以為他已失去一切武功,心中一陣慘痛,隨見老化子萬鐵皮身後不遠,果然有兩名青衣漢子,鬼鬼祟祟隱隱藏藏的隨後跟蹤!
  臭嘴化子一見恩師這般光景,早巳心如刀絞,痛淚盈眶,一旦發現了那隨後跟蹤的二人,再也忍不住,悲憤填膺,怒氣勃發,頓時欲拔身而起!
  話!什麼人也會說,可是,事到臨頭,可就走了樣啦!
  臭嘴化子曾經一再的關照竺瑞青千萬不可齒莽,事到如今,他反倒自己先沉不住氣啦!
  竺瑞青伸手一按,恰好及時將臭嘴化子的身子按住,輕聲道:“這兩個小嘍囉,諒他也跑不了,不過,我相信後面一定還有人,還是再忍耐一下子吧!”
  竺瑞青及時的一按,頓使臭嘴化子從悲痛中驚覺過來,心在暗叫慚愧不已。
  少頃,老化子萬鐵皮已然走近,那小鴨子似乎突然看到了親人般,橫衝出去,跪在官道上,叫道:“化子公公!化子公公!你到那裡去?小鴨子沒爹沒娘,孤苦零丁,小鴨子跟化子公公一道去好嗎?”
  小鴨子走路一搖一幌,似不倒翁,人倒乖巧伶俐,突然來這麼一手,真使人想像不到。
  老化子萬鐵皮似被小鴨子突如其來的一攔,吃了一驚般,停步瞪眼,朝小鴨子細細的打量了好半晌。
  驀地哈哈一聲長笑,笑著哭著,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又嗚嗚的放聲大哭,笑聲豪邁,哭聲淒涼,一笑一哭,使人莫知所以!
  小鴨子似乎早知他會如此,一點也不為怪,竟拉著他的竹杖道:“化子公公!化子公公!你哭什麼?”
  老化子萬鐵皮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小鴨子這一叫,哭聲又止,雙眼瞪住小鴨子又端詳了好一陣,歪嘴暴齒磨了磨,終於吐出一句,道:“你是老哥哥嗎?哎呀!你怎麼越老越小啦?老小老小!不錯!是該小啦!………”
  小鴨子道:“化子公公!你說什麼?小鴨子聽不懂!”
  老化子萬鐵皮突地怪眼一翻,道:“什麼公公婆婆,老鴨小鴨,去你的吧!我要找老哥哥去!餵!老哥哥!你慢慢走,等等我,等等我呀!”
  說到“去你的吧!老化子萬鐵皮竹杖一挑,小鴨子立即連翻七八個眼鬥,跌出四五丈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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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似真似假b

  只跌得小鴨子鼻青眼腫,頭破血流。
  可是,老化子萬鐵皮卻連看也沒看他一眼,拔足就往前奔,而且身法還真快,轉眼間已出去三四十丈遠!
  臭嘴化子眼看恩師這般光景,武功倒像末失,似乎只是打擊過深,神經錯亂,已進入瘋癲狀態,心中更是悲痛不已。
  隨見那兩個青衣人已追了下去,後面再未見人,那裡還忍耐得住,遂對竺瑞青輕聲說道:“竺小俠,煩你在此稍候,臭嘴化子追趕恩師去!”
  臭嘴化子語畢,沒等竺瑞青開口,雙手一按,人已翻出牆外,隨即施展開絕頂輕功,立如星丸跳拋般,追了下去!
  竺瑞青目送前後四人,消失於一個土丘後,來路上仍然不見有人追來,心中不禁暗自呼怪。
  因為適纔那兩名青衣漢子,分明是武功極為有限的嘍囉份子,豈能擔此大任,難道這內中,另外還有什麼鬼怪?
  竺瑞青心中不信,又守了片刻,果然沒再見有人,遂懷著疑慮的心情,翻牆而出,走到小鴨子身旁,察看他的傷勢。
  小鴨子可不知道他是什麼人,雙眼朝他一瞪,竺瑞青立即自我介紹道:“我是你師父的朋友,不要怕,你傷得怎麼樣?”
  小鴨子似乎也懂得察言觀色般,朝竺瑞青打量一陣,方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是誰?”
  竺瑞青一愕,心道:“這小子倒乖巧,再加口齒伶俐,與曲劍舟真是一對!”
  隨仔細的打量他兩眼,只見他扁臉,扁鼻子扁嘴,偏又生就一雙豬眼,模樣可稱得上醜陋二字。
  怪道臭嘴化子會相中他,或許這副尊容大有關係,隨道:“你的傷怎麼樣?”
  小鴨子一笑道:“這點兒傷算得了什麼,一把泥沙一把土,遍地都是藥!”
  他本坐在地上,說著竟站了起來!
  竺瑞青看他腰腿都十分勉強,似乎是強忍著痛,可是他就是連眉頭也沒皺一皺,心道:“也是個聰明倔強的孩子,臭嘴化子倒沒看走眼!”
  正在這時,忽聽蹄聲“噠噠”,由遠而近,竺瑞青回首一瞥,一匹雄健的花斑馬,風馳電掣般奔來!
  馬上坐著個六旬老者,竺瑞青一眼已認出來的是那神鷹李五爺,趕忙掉過頭來,懷中掏出人皮面具,往臉上一蒙!
  當他戴好面具時,那花斑馬恰好奔至身後,竺瑞青猛然旋身遽步,竟以血肉之軀,硬陰狂奔怒馬!
  花斑馬突遇此攔,不免受驚,立即往斜裡衝去,官道另一面恰好是一片稻田,花斑馬衝入田中,前足一軟,頓時跪了下去!
  這一來,騎在馬上的神鷹李五爺,縱然騎術再精,也難擋這狂奔猛衝之勢,立從馬頭上摔了下來。
  變生倉卒,他心中想也來不及想,已然跌在稻田裡,爬起來時,頭臉身上全都是田水污泥。
  一旁可樂壞了小鴨子,哈哈的笑個不停,且叫道:“哎呀呀!有吃沒吃這泥可千萬不能吃,吃了準鬧肚子痛!”
  神鷹李五爺好半晌方抹去臉上的泥水,睜開眼來,恨恨的一哼,一語不發,飛身就朝竺瑞青撲來。
  但見他凌空亮掌,五指箕張,狀如爪,施展的竟是大力鷹爪功,雙掌一上一下,分朝竺瑞青頭胸抓來!
  竺瑞青輕輕一笑,身形乍轉,旋出兩步,揚空一掌上劈,正好拍向神鷹李五爺的左胯上。
  神鷹李五爺非但雙眼如鷹,能識人,就是輕身功夫,也有其獨到之處。
  只見他雙掌一掠,曲腿凌空一踢,身形立即斜飄尋丈,非但避過了竺瑞青一掌,姿態且十分美妙,真像一只大鷹般,戛然落了下來!
  只是,當他落地穩身時,心中已大大的吃了一驚,因為竺瑞青避招襲敵,是如此的恰到好處。
  所謂“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神鷹李五爺半生闖盪江湖,經驗何等豐富,那能不識貨,是以再也沒敢造次,只冷冷的一哼,道:“閣下今日似乎是存心尋釁,有種報上名來!”
  竺瑞青沒想對方這般狡滑,忽然住手不攻,當下也報以一聲冷笑,道:“何必通名報姓,又不攀親家,手底下分了勝負,再告訴你也不遲!”
  神鷹李五爺嘿嘿笑道:“原來是無名之輩,五爺今日有事,暫行失陪,這筆帳改日再算!”
  說著,突地一縱,朝那剛剛從稻田裡躍上來的馬背上縱去!
  竺瑞青一見他居然想溜,心道:“今日我要讓你走了開去,我竺瑞青還有臉見人嗎?”
  心忖未已,突地飛起一腳,立有一顆拳大石子。如流星飛矢般,朝那馬頭上射去,那花斑馬見人不懼,見這石子可驚駭萬分!
  當下一聲驚嘶,撒腿往回就跑!
  竺瑞青突然驚覺不妥,空馬奔回,也可能出紕漏,當下提氣輕身,猛然一縱,加飛般趕去!
  正當其時,一道人影,凌空斜墜,恰好落在馬鞍上,這人除了神鷹李五爺還有誰?竺瑞青心中暗盼僥倖不已,若然不是自己見機得早,險險竟讓李五爺給溜了!
  竺瑞青猛然一掌,拍在馬臀上,隨手已使發蓋世無雙的摧枯拉朽掌,花斑馬那裡受得了這種神威掌力,一聲哀嘶,立即倒地而亡!
  神鷹李五爺又一次從馬上摔了下來,只是這一次並沒摔倒,但見他身形一扭,已穩穩站在地上。
  可是,臉上神色卻一陣青一陣白,顯然已驚駭變色,因為他從這摧枯拉朽掌上,已獲知竺瑞青的真正身份。
  但見他久久方道:“原來是………你!”
  竺瑞青聽得也是一怔,遂道:“少爺本就不能讓你離去,既知我是誰,那更不能放過你了,看掌吧!”
  神鷹李五爺閃身避過一招,忽發狂笑道:“能死在閣下手中也不 !”
  語未畢,立即揮掌反撲,掌出風聲呼呼,勁風電射,疾帶勁嘯,出手倏指倏掌,忽爪忽拳,竟施展開渾身絕學,欲與竺瑞青一拚勝負!
  竺瑞青何曾把他放在眼裡,輕輕易易的就將他數招猛攻解去,遠遠忽聽叱暍頻傳,像是老化子萬鐵皮師徒的聲音。
  竺瑞青心中一怔,再也不敢怠慢,招化“徒手馭龍”,兼使發 猛無儔的摧枯拉朽掌,準備一掌將對方擊倒。
  竺瑞青這一掌,招數既怪其勢又猛,如電馳,如雷奔,四周熱浪澎拜,潛力逼人萬分。
  神鷹李五爺有天膽,他也不敢硬接,只得抽身暴退,隨掌而飄,眨眼間飛退出三丈來遠了!
  竺瑞青殺機已起,豈容他逃出手去,立即如影附形般,疾追前去,驀聽李五爺一聲大笑道:“你再逼近,莫怪五爺手下無情!”
  竺瑞青聞聲一驚,穩身定睛一看,見神鷹李五爺手提小鴨子,擋在身前,敢情,他早已打定主意,於不得已時,抓住小鴨子為要脅,以便脫身。
  因為他知道竺瑞青乃是自命俠義道中人,縱然此子與他毫無關係,他也不會輕舉妄動,以致逼死無辜!
  竺瑞青這一見,心中可真是又驚又怒!
  驚的是他一時疏忽,沒料到這一點,怒的是對方竟使出這卑鄙無恥的手段,簡直就死有餘辜。
  竺瑞青心中雖怨憤萬分,但卻沒敢再事逼去,只得咬牙切齒的道:“你這無恥老賊,我看你今天能跑到那去!”
  正在此際,驀見兩條人影,一前一後,疾奔而來,為首之人“哇啦!”“哇啦!”連聲驚叫,竟是那臭嘴化子。
  身後之人,似哭非笑,似笑非哭,叫罵不迭,嚇然竟是老化子萬鐵皮,二人身法具都十分快捷,轉眼間已奔至身前。
  竺瑞青一見,大吃一驚,因為臭嘴化子狀似驚駭,顯然正在逃避老化子萬鐵皮的追逐襲擊般,這事豈不使人費解!
  臭嘴化子奔近,似沒注意到小鴨子已被神鷹李五爺提在手中,急急的避到竺瑞青身後,叫道:“竺小俠,家師神經錯亂,已不識臭嘴化子,小俠速為抵擋一陣,最好能將其製住,也好設法為他老人家療治………”
  他這話未說完,老化子萬鐵皮亦已跟蹤追近,只見他雙眼中濛濛一片,神光全散,其狀瘋瘋癲癲,使人大感心酸!
  老化子萬鐵皮,突然失去目標,不禁呆得一呆,隨即又復狂笑似哭,一見到人揮杖就打!
  巧不巧,神鷹李五爺首其衝,他深知此老武功非凡,不由大駭,那敢硬接,百忙中,心中毒計又生。
  猛將小鴨子迎著竹杖拋去,隨即轉身狂竄而逃。
  小鴨子被神鷹李五爺懸空提起時,絲毫不懼,連驚駭的“哎呀!”也沒叫一聲,可見其膽子夠壯。
  這一刻被神鷹李五爺迎杖拋去,他卻驚駭魂飛!
  因為他早知老化子神經失常,適纔輕輕一挑,就令他翻了七八個跟鬥,這凌空一杖,其勢無倫,一旦被擊中,那裡還有命在!
  不禁駭然呼道:“師父救我,師父救我!”
  老化子萬鐵皮見小鴨子被人迎杖拋來,狂笑不止,竹杖突緩,在小鴨子身上一按,隨即竹杖猛然一縮,又再撐了上去,朝正小鴨子胸口穿去。
  別看這只是一支竹杖,在老化子的內力貫注下,無異一桿尖銳鐵槍,小鴨子要被它碰上,怕不登時胸膛頓開,透背而過。
  就在這危乎其危的間不容髮之際,忽見他身子一顫,竹杖頓時軟而無力,且呆呆的站著,就像已失去知覺般。
  原來,竺瑞青窺準時機,突然施展開移形換位上乘輕功絕學,快若掣電的繞到老化子身後去。
  出手快捷無倫的點了老化子“腦戶”“肩井”“曲池”三穴,及時救了小鴨子一命,隨即縱起,將小鴨子挾住,飄落一旁。
  竺瑞青頭腦之敏捷,身手之快迅,簡直無法形容,非但及時將小鴨子救下,且同時將老化子萬鐵皮製住。
  可是,待他回首尋找臭嘴化子時,卻已不見影子,心知他定是追趕那神鷹李五爺去了!
  憑臭嘴化子一身武功,相信神鷹李五爺還不是他的敵手,竺瑞青遂不去管他。逕自挾起老化子萬鐵皮與小鴨子,縱進廢園,進入茅屋,立將小鴨子放下,親自為老化子萬鐵皮推宮活穴,解其穴道。
  竺瑞青惟恐他醒後瘋態復發,不得不謹慎從事,先在他胸前“華蓋”“巨闕”二穴上輕輕點了一下,以護其散失心神。
  那知,穴道已解,老化子萬鐵皮仍然未曾甦醒,就連眼皮也沒睜一睜!
  竺瑞青心中大急,還只道適纔胸前二穴,手法過重,又重為他摧揉了一陣,仍不見老化子醒來。
  按脈細察,氣順脈和,絲毫不覺有什麼病態,竺瑞青至此,只急得冷汗涔涔而下。
  移時,園中“ ”的一聲重物墜地聲響,竺瑞青一驚縱至門首一看,原來臭嘴化子已將神鷹李五爺擒回,拋在地上的聲音。
  竺瑞青立即迎上前去,告之以故!
  臭嘴化子滿臉悲容,一語不發的走進茅屋,看到老化子萬鐵皮不省人事的昏迷迷態,心中一陣陣抽痛。
  但他仍默然不語,隨見他在老化子萬鐵皮身上,前前後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像尋找什麼細微之物!翻來覆去找個不停。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臭嘴化子可說連老化子萬鐵皮身上的汗毛也都數清了,竟沒找到一點什麼,就連頭髮中,鞋襪內也沒放過。
  竺瑞青見他這一舉動,心中大感訝異,一切又不便出言探訊,終於聽到臭嘴化子一聲失望的長嘆,道:“我本以為家師因打擊過深,神經失常,如今見他這般模樣,分明不像,除非受了妖法所製,決不至如此,可是,卻找不出一絲憑證,豈不使人大費猜疑?”
  竺瑞青奇道:“化子老哥,你找什麼憑證!”
  臭嘴化子搖搖頭道:“常聽江湖術士言道,有一種妖法,可使人迷失本性,記憶全失,但卻必須以咒符附於人身,方始有效………”
  竺瑞青一聽,簡直就是無稽之談,那裡肯信,忙插言道:“化子老哥,你不要盡往歪處去想,這是不足信的,我決不信什麼妖法,只是………”
  臭嘴化子一聲苦笑道:“只是什麼?竺小俠,是有點奇怪是嗎?天下之大,可說無奇不有,家師若非為妖法所製,何至這般狀況?”
  竺瑞青欲辯無由,頓時啞口不言,只有期待………期待……期待水落石出的一天,方能證實一切!
  然而,這事顯然極為辣手,決非一時半刻可以解決得了的!
  忽聽臭嘴化子叫道:“竺小俠,你那武當劍令藉臭嘴化子一用!”
  竺瑞青道:“化子老哥,你要它何用?”
  臭嘴化子道:“你信得過我臭嘴化子嗎?”
  竺瑞青俊臉一熱,忙從懷中掏出短劍付之。
  臭嘴化子接過,道:“煩小俠在此照顧照顧家師,我去去就來!”竺瑞青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又不便問,只得任之。
  約半個時辰光景,臭嘴化子方始迴轉,他手中抱著一大包食物,進得茅屋,立即分與竺瑞青與小鴨子契食。
  竺瑞青此刻正感飢腸轆輥,遂也不語,先行飽食一頓,可是,待他填飽肚子後,臭嘴化子又已離去了。
  而且連小鴨子也帶走了!
  臭嘴化子這一去,直到日色向暮,仍然未見迴轉,竺瑞青越等越煩燥。
  眼看老化子萬鐵皮依然昏睡不醒,遂一旁盤膝跌坐,自行運功調元,以防夜來有什不測。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夜行人衣袂風聲盈耳,竺瑞青從行功運氣中,睜開眼來,凝神一聽,來人身法好快,就這眨眼間,似已越牆而入。
  可是,以其身法之快捷,似非臭嘴化子所能及。
  竺瑞青心中一驚,忙掩至門首,閃目往外偷窺,見夜空中星光明滅,月色如銀,已是二更時分。
  驀地,一點暗器,帶著呼嘯厲風,對正門口疾射而入,竟是朝屋內老化子萬鐵皮身上襲去!
  竺瑞青一見來人,竟對一個昏睡的老人驟下毒手,心中不由大恨,當下猿臂一伸,食中二指一探,絲毫不差的夾個正著。
  竺瑞青人手雖覺勁道極猛,但覺不像是什麼暗器,閃目一瞥,原來包著一張紙,紙上隱隱還有字痕!
  竺瑞青心中不禁大奇,猛然穿屋而出,英目四掠,但見柯影縱橫,耳聽蟲聲嘰嘰,那裡還有什麼人影!
  竺瑞青打開紙來一看,見紙中包著竟是一顆小石子,卻見紙上寫道:“鄱陽君主已率大批高手掩至,速去!”
  竺瑞青看畢,大吃一驚,這事只能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先行離去再說!於是,慌不迭翻身進屋,抱起老子萬鐵皮,從屋後越牆而出。
  耳中忽聽一聲輕嘯,凝目掠去,一道人影,遠在十七八丈外,飄忽前縱,往東奔去,似專為他領路般!
  竺瑞青心知此人定是投書報警之人,也不管是敵是友,立郎跟蹤飛奔!
  瞬息後,已奔出敷裡之地,眼前忽現一座濃密的大叢林,那前行人影在林口一閃而逝!
  竺瑞青至此,突生警惕之心,因為此人究竟是敵是友,尚未確知,投書報警,值得感激,若是圈套,豈不反上其當?
  可是,心中不禁猶豫,踟躇不前!
  正在這個當兒,忽聽身後一陣喧嘩,回首一瞥,廢園中火光燭天,顯然那座茅屋已焚之一炬。
  而且一道五採光芒,懸空搖幌,急朝這廂奔來。
  竺瑞青一見,即知那五採光芒是番僧悲天羅漢手中小塔,心中不由大駭,亦已證明林中之人是友非敵。
  遂不再遲疑,立即飛身縱入林中!
  即聽左側響起掌擊“拍!拍!”兩響,分明是有意為他領路,竺瑞青至此,疑慮全消了,抱著老化子萬鐵皮,循聲縱去!
  這座叢林,縱橫數裡,佔地極廣,竺瑞青隨著掌聲,越入越深,可是,前行之人始終未曾一露真面目。
  驀聽身後叱暍之聲,越追越近,竺瑞青扭頭一看,枝叉葉縫中,見那五採光芒已逐漸追及,相去不過三數十丈遠近。
  竺瑞青心中更驚,想不出這悲天羅漢有什麼妖法,竟能獲知他的去向,緊緊尾隨而至,能不使人驚駭莫名!
  驀聽前行人影驚訝萬分的叫道:“這其中絕對有鬼,小俠如相信得過,請速將萬化子放下,回身抵擋一陣,老身若僥倖不死,定能保全萬化子一命!”
  竺瑞青一聽對方說話的聲音,十分熟耳,像是那裡聽過,只是一時難以憶起。
  可是,此時此刻,要他將老化子萬鐵皮放下,交給一個未曾晤面的人,他那裡放心得下。
  但是,為勢所逼,似乎除此而外,別無善策,遂道:“前輩能否請一示尊容?”
  暗中人道:“不行,小俠信得過則行之!”
  話意斬釘截鐵,十分堅決!
  竺瑞青聽他自稱老身,顯然是位老婦人,且稱老化子萬鐵皮為萬化子,似乎也是老友般。
  眼看身後之人,轉眼即可追及,為勢所追,不得已冒險行之,當下將老化子萬鐵皮平放地下,道:“好!在下依命就是,一切拜託前輩,容後面謝!”
  說畢,回身反縱,隨手掏出鐵血旗一揮,反迎了上去。
  雖如此,他仍然有點不敢放心,二次縱起時,不禁偷眼回首一瞥,老化子萬鐵皮所躺處已然無影無蹤,想是已被那人救走。
  竺瑞青這一見,心中大定,正待騰身再起,忽見枝葉縫隙中,那五採光芒,倏然轉了方向,竟往右邊撲了過去!
  竺瑞青不禁又驚又駭,顯然那番僧悲天羅漢真有點鬼門道,在老化子萬鐵皮身上施了妖法。
  這要讓番僧悲天羅漢追上暗中之人,豈不反將別人害了,竺瑞青稍一琢磨,已得主意,立即揚聲大叫道:“悲天野僧,鄱陽老賊,少爺竺瑞青在此,有種過來較量較量!”
  他這一叫,果然生效,那五採光芒聞聲立即轉回,朝他這面飛來。
  竺瑞青因恐對方有人認識他,對丁淑芳姑娘有所不便,於是,忙又將人皮面具取出戴上。
  不過瞬息工夫,悲天羅漢托小塔與鄱陽君主當先出現,緊接著前後左右人影晃閃,聽聲音就知總有二三十人之多!
  竺瑞青人皮蓋臉,看不出他絲毫喜怒哀樂,只是微風過處,唇上鼠須隨風翹動,顯然有點蹺蹊!忽聽一人叫道:“嗨!好小子!你有幾個腦袋,竟敢冒充那姓竺的!欺騙老夫。”
  竺瑞青英目一翻,已看到那說話的是那瘦長老兒無影叟。
  遂聳須一笑道:“老羊兒!是真是假,鐵血旗下一試便知,又何必多說廢話,不過,你這老羊兒本是小爺手下敗將,今夜可沒你說話的份兒………”
  “住口!”
  無影叟倏然一晃,已然欺近尋丈,罵道:“你這小子死在臨頭,還敢胡說八道,叫你識得老夫的厲害!”
  說畢,立即作勢欲撲!
  人的名,樹的影,竺瑞青之名雖是新近崛起江湖,卻已驚震武林,來人雖多,卻沒人敢冒險出手。
  而竺瑞青他也有心拖延時間,好讓暗中相助之人,抱著老化子萬鐵皮逃遠一點,此刻見無影叟作勢欲撲,忙搖手相阻道:“慢來,慢來,三月前你夤夜盜馬,長跪窗下,這件事你難道忘了嗎?當時少爺手下留情,饒你一命,今夜情況大不相同,你要活得不耐煩了,儘管上吧!”
  無影叟一聽,頓時臉紅耳赤,當日之辱,乃平生之恥,如今當著這許多武林人前道出,能不使他羞愧欲死。
  只可惜他老臉皮厚,竟不知恥,譫言辯道:“哼!當日你們一對狗男女,以二敵一,老夫一時不慣,中了鬼計,你真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嗎?若非那臭丫頭,老夫早就要了你的狗命!”
  他口中雖如此說,身子卻再也沒動,顯然他已知非竺瑞青敵手,眾目睽睽之下,他何苦自取其辱。
  只是,竺瑞青不肯放過他,微微一笑道:“老羊兒!你簡直就叫做不要臉,既如此,少爺就接你兩招,僅僅兩招,兩招內若不能將你打發了,少爺不姓竺!”
  無影叟一旦獲知對方果然是竺瑞青後,早有退意,如今一聽,只有兩招,心中又不禁霍霍大動,暗道:“縱然我無影叟不是你的對手,可是憑這一身無影輕功,難道連你兩招也接不下嗎?這可是我無影叟抬頭露臉的機會到了!”
  心忖畢,哈哈一笑道:“好!一言為定,你可不準反悔!”
  竺瑞青仍然微笑道:“君子一言,快馬一………”
  他的鞭字音未吐出,無影叟突地晃肩一閃,欺身直進,雙手一掌兩指,猛劈狂探,上取雙睛,下擊胸腹,來勢快捷無倫,且毒辣萬分!
  竺瑞青一語未畢,沒想他如此陰險,趁其不備,猛攻而至,當下一聲厲喝,血旗怒揮,紅芒暴射中,身形乍轉,反方向往左一旋。
  腳下七星倒踩,已施展移形換位上乘輕功絕學,看似往左,其實已然巧妙的綻向右方去了!
  無影叟認定只有兩招,那還不是易事,眨眨眼就可以一吐怨氣。
  現見他血旗飛來,立即騰身躍起,雙眼卻盯住竺瑞青的身子一瞬不瞬,見他往左一旋,慌不迭往右邊飄落。
  這麼一來,恰好被竺瑞青迎個正著,無影叟自以為輕功絕妙,獨步武功,卻又那及得竺瑞青的移形換位上乘輕功絕學。
  這一見,不禁魂飛魄散,趕忙雙掌齊發,朝下猛劈,意欲藉這雙掌之力,飛身而退。
  這一招,竺瑞青要被他逃過,就得吃癟,但他卻不願使用摧枯拉朽掌傷他。
  因為使用摧枯拉朽掌,也就顯不出他的能為。
  再者,他要留下這 猛無儔的摧枯拉朽掌,專事對付那悲天羅漢,不要讓他事先得知,有所準備。
  只見他微一退身,似乎畏懼無影叟這雙掌般!
  這麼一來,無影叟雙掌擊空,那裡還穩得住勢子,立即頭上腳下,直栽而落,這當然摔他不倒,可是,一旦及地,定然危殆萬分。
  急中生智,慌忙高聲叫道:“兩招………”
  他剛想要無賴,高叫兩招已畢。
  不想,招字方出口,驀覺右肩胛上一陣劇痛,緊接著一雙腳踝上,又是挖心割肉般,痛不可當!一聲慘叫,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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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銀蛇解圍a

  無影叟他剛想要無賴,高叫兩招已畢。
  不想,招字方出口,驀覺右肩胛上一陣劇痛,緊接著一雙腳踝上又是挖心割肉般,痛不可當。
  他本還咬牙強忍,不願呼痛示弱。
  及至摔在地上一看,右肩胛上血如泉湧,兩腳踝全都左右貫穿,骨碎筋斷,一身輕功,就此報廢,再也忍不住狂 不止。
  竺瑞青本不欲對他下此毒手,只準備用血旗卷住他拋飛出去,前後左右都是樹,當不至會受重傷。
  那知,無影叟突要無賴!
  竺瑞青心中一狠,立即運旗作槍,以血旗尖端先刺對方肩胛,以廢其臂,再點穿其左右腳踝,使其無法再為惡江湖。
  繼而冷冷一笑道:“現在!少爺兩招也完了!”
  忽聽無影叟狂 中叫道:“老佛爺,老佛爺,你要給我報仇!”
  悲天羅漢還沒發作,一旁突然縱出十條傴僂的人影,朝場中一站,叫道:“你真叫做竺瑞青嗎?”
  竺瑞青一看來人,竟是手執龍頭枴杖的魏大娘!
  不禁伸手摸了摸左肩,因為他肩頭之傷雖不重,卻仍然未曾痊癒,多少總是有些不便。
  可是,經魏大娘這一問,顯然丁淑芳沒有出賣他,或許小鶯也因此留得命在亦未可知,遂道:“不錯!在下正是竺瑞青!”
  魏大娘蒼眉雙剔,臉上立如敷了一層嚴霜般,冷冷一哼道:“日前夜裡偷上桃源島擊石傷人的,也是你嗎?”
  竺瑞青不知她此問,其意安在,遂故意裝聾的道:“在下初至貴地,可不知那一座是桃花島,只是,旬日中,在下曾遍遊湖中諸島,彷彿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此語一出,在場眾人,無不驚心膽顫。
  因為這些人,全是鄱陽山,以及湖中四水寨的有數高手,往日全都自命不凡,而且每座水寨全都戒備森嚴,明樁暗卡,眼望可及。
  如今,仍讓竺瑞青旬日內,遍游諸島,怎不驚駭魂飛。
  然而,這其中最為驚駭的莫過於鄱陽君主丁 天!
  因為,他從老化子口中,獲知竺瑞青要到鄱陽湖來,為了要在無門島主面前邀功,遂整日派人明察暗訪竺瑞青的下落。
  卻不知竟被竺瑞青先行掩至,且遍歷諸島而絲毫不覺,這能不使丁 天既驚又憤嗎?
  可是,誰會想到竺瑞青只是一句謊話!
  這時,眾人皆驚,惟獨魏大娘怒容稍飲,且滿露得意之色。
  原因是竺瑞青這一說,遍歷諸島,獨獨就在桃源島上亮了相,今又被她認出來,當時雖受了傷,這叫雖敗尤榮,無形中給她臉上增光不少。
  只是,她這得意之色轉眼之間,又復隱沒,罩上滿臉寒霜,道:“再說,黃蜂甘欺天可是你殺的?”
  竺瑞青聞言,劍眉一蹙,心想:“要說是被飛石擊死,顯得自己太懦弱,不敢承認,若說是死在自己手中,又是 枉,無形中背此罪名,太不合算!”
  遂反問道:“閣下問此何為?”他既沒承認,也不否認。
  “何為?”
  魏大娘咬牙一哼,道:“我要替他報仇!”
  這一耽誤,竺瑞青相信那暗中相助之人,早就抱著老化子走遠了,如今身陷重圍,還是急急尋求脫身之計吧!
  遂道:“閣下要報仇,那還不容易,不過,在這個場合,實有不便,閣下另約時間地點吧!在下準到就是!”
  說著,雙眼左右觀察,先行看好退路,待到時機成熟,抽身就走!
  驀地,眼前採芒頓斂,身前身後霎時暗黑一片,倉猝間一暗,縱有夜明眼也不管用,當真是伸手難見五指。
  竺瑞青身陷重圍,那敢大意,稍一不懼,就有性命之憂,更不亂闖,只得運功護身,嚴行戒備,以防對方偷施暗襲!
  忽聽番僧悲天羅漢,那桀桀怪笑聲,起自耳邊,彷彿已被那番僧欺至身旁,而自不知般。
  這一驚誠非小可,險險連魂也飛了。
  當下血旗猛展,狂襲而出,旗影搖紅,狂刮驟起。
  卻聽番僧桀桀笑道:“小小頑童,佛爺只道你真有怎麼鬼門道,原來仍不過如此,佛爺動也沒動,你已經驚慌失措,佛爺一旦出手,你還有命嗎?………
  依佛爺看,你這頑童根骨奇佳,資質稟賦世所罕見,還是投在佛爺門下,做一執帚童子,日後準保你天下無敵,武林稱尊。”
  竺瑞青凝神一聽,悲天羅漢果然仍站在原地說話,若非竺瑞青是個大行家,定被悲天羅漢嚇得渾淘淘。
  但他卻也不由暗責自己有欠鎮定,竟被悲天羅漢以傳音入密之法,嚇得手足失措,遂也不加理會。
  忙運起邛睞山中,五年苦練的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的無上內功心法,嚴神戒備,蓄勢以待!
  番僧悲天羅漢見竺瑞青居然不為所動,又重施故技,“桀桀!”怪笑了兩聲。
  這一次,竺瑞青連動也沒動,似充耳不聞般,可是雙眼卻射出兩道駭人精光,四面掃射。
  因為這時他已習慣黑暗,兩丈方圓內,明察秋毫!
  悲天羅漢眼看他年紀輕輕的,內家功力居然這等深厚,也不禁一愕,心知再嚇也嚇不動了,遂哼了聲道:“好個不知死活的畜生,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也不知佛爺的厲害。”
  悲天羅漢,他口中雖說著,身子卻仍然未動,只見他伸出蒲扇般大的毛手朝竺瑞青迎面抓去。
  一抓!兩抓,竺瑞青但覺一股極強極猛的吸力,將他的身子吸得硬要往前衝去,二人相去,約有三丈五六遠近。
  悲天羅漢竟能抓得他立足不穩,這份功力,何等了得,怎不使他大驚色變,猛吸一口真氣,立打千斤墜,總算及時將身子穩住。
  誰知,他這下可上了大當!
  因為,他身形方穩住,悲天羅漢已如驚虹電閃,疾若卷地狂 般,欺身直進,迎面一掌猛襲而至!
  掌出狂台驟起,勢若濤天怒浪, 猛難當。
  竺瑞青一上手,就處於被動捱打的地位,如今又被悲天羅漢趁虛直入,欺近身來,竟連招架亦感不及。
  尚幸,竺瑞青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的內功心法絕妙,再加移形換位輕功身法蓋世無雙。
  倉猝間,只見他血旗猛揮,抵禦迎面掌風威猛來勢,並趁勢騰身縱起,往後暴退而去。
  只是,他仍然輕估了這番僧悲天羅漢!
  就在他騰身縱起的剎那間,陡覺胸前吸力驟增,身子非但未能往後退去,反被吸得往前衝了上去!
  他那知,他胸間吸力並非驟增,而是始終未曾稍減,他以千斤墜功夫穩立地上,絲毫不覺,一旦離地,立為所乘。
  竺瑞青霎時間,只驚得魂飛魄散,心膽皆寒。
  悲天羅漢桀桀怪笑不止,凌空吸住竺瑞青,笑道:“小頑童,該識得佛爺的厲害了吧!看你根骨極佳,若肯拜佛爺為師,尚可饒你一命,如若不然,嘿嘿………”
  悲天羅漢若然及時出手,竺瑞青確是難逃一死,然而他一心妄想將竺瑞青收歸門下,是以沒立下殺手。
  就在這一緩之際,竺瑞青已從驚駭失魂中,定下神來。
  倏然,只見他旗交左手,提足畢生功力,運起了威猛無儔的摧枯拉朽掌,朝番僧悲天羅漢一掌劈去。
  他旗交左手,是因為左肩傷勢末愈,難以盡發神 ,而自身又處在極危險之境,這一掌就可分生死,斷存亡。
  是以,他不敢鹵莽,改以右掌襲敵。
  悲天羅漢見他居然竟敢抵死頑抗,心中好個惱怒,但他確是一見竺瑞青後,就心生愛慕,認為奇才難得。
  心道:“佛爺乾脆讓你擊上一掌,叫你識得佛爺護身神功的厲害,死了這條心!”
  不想,他這心念方決,慕覺竺瑞青的掌風燠熱逼人,並非尋常劈空掌力可比,心中大吃一驚,慌不迭撤掌鬆勁,旋身暴退!
  竺瑞青這摧枯拉朽掌,蓋世無雙,一掌奏功,頓挽危勢,際此時機,他豈能容悲天羅漢稍有喘息的機會?
  竺瑞青立即迎頭痛擊,左旗右掌,使發旗中挾掌,罕世絕學,猛襲狂撲!
  悲天羅漢一招之失,竟被逼得連退數丈,一來因為他不明白對方掌力的玄妙深淺,不敢貿然以所練護身罡氣相迎。
  其次,竺瑞青這一掄猛攻,血旗揮舞,招數精奧詭譎,無與倫比,旗影晃閃,紅芒刺目,旗中夾掌,遠近皆宜,八面生 ,誠然非同小可,其勢銳不可當,實使他無法援出手來,加以反攻。
  第三,悲天羅漢乃西域高僧,身份特殊,不肯遠遠避開,惟恐有失身份,是以被竺瑞青一連逼退數丈,仍然處於下風,只氣得他兇睛突出,其紅如血,咆哮如雷。
  正在這時,忽聽魏大娘一聲厲叱:
  “打!”
  暍聲方起,漫天銀針,已然襲至竺瑞青身後,這分明是她暗中先出手,而後招呼,意欲使竺瑞青一時抽手不及,無法閃避。
  她這銀針,乃祖傳絕技,家學淵源,自非一般暗器可比,而且一發數十枚,有如飛蝗蔽日般,十分陰毒險辣。
  然而,竺瑞青何等人也,魏大娘這一手,早在他的預料中。
  因為,對方人多勢眾,自己孤掌難鳴,稽有錯失,就難免遺憾終生,是以隨時隨地都倍加警惕,凝神戒備,以防不測。
  如今,他雖在全力猛攻,仍然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魏大娘銀針出手,破空颼颼之聲方起,竺瑞青已然警覺。
  但他卻不敢貿然抽身閃避,惟恐悲天羅漢趁機反攻,區區銀針,他不放在眼裡,悲天羅漢一旦援過手來反攻,他可難消受!
  但他是否真的不懼呢?非也!他心中早巳計較妥當。
  因為這銀針一中就是數十支,雖不能取人性命,中上也不好受,針上要是有毒,那更是不堪設想。
  只見他,直到密密銀針已堪堪近身,方始撇下悲天羅漢。
  猛然旋身,血旗一卷,那漫天銀針立被他血旗卷住了十之七八,沒卷住的也被震飛無影。
  這時的悲天羅漢得此緩手機會,豈肯錯過!
  所謂愛之深恨之切,竺瑞青當著這許多中原武林人物,將他逼得連連後退,乃他平生奇恥大辱,他真恨不能生吞活剝了他。
  是以,悲天羅漢得此機會,立郎欺身探掌,五指箕張,悄沒聲息的朝竺瑞青身後抓去。
  他這五指箕張,功力所至,指頭都有一縷縷陰寒暗勁射出,別說他抓實了,就是相隔半丈,也難免要被他的陰勁貫腹穿胸,死於非命!
  只是,他這方撲前出手,竺瑞青一眨眼睛,又復轉過身來,血旗順勢一揮,那旗中卷住的銀針,立即反迎著悲天羅漢射去!
  竺瑞青則趁這一揮之勢,騰身拔起,倒縱兩丈五六!
  悲天羅漢一見數十銀星迎面射來,就好像遇到蛇蠍般,立郎易抓為掌,反手一揮,將銀針全部震飛。
  悲天羅漢不是有護身罡氣嗎?
  何以竟怕這區區銀針暗器?
  敢情他這護身罡氣,因嗜色貪杯之故,始終未能練臻爐火純青之境,只能局部的發生效力。
  是以對這細小而數量又多的銀針,十分憚忌!
  其實,就是中上幾支銀針,又有什麼了不起,這也因為他自詡身份之故,既是佛法無邊,武功蓋世的活佛羅漢,受一點兒小挫辱,也是丟人的!
  竺瑞青於桃源島上,曾親見悲天羅漢一再閃避小鶯的銀針暗器,他雖不知其中原由,卻知他十分顧忌。
  是以急中生智,來上這一手!
  這時,卻聽竺瑞青冷嘲似的一笑,道:“哼!堂堂一位佛門高僧,居然還要別人幫拳,能不使人齒冷!”
  悲天羅漢一聽,又羞又憤,不禁移怒於魏大娘,頓時厲聲罵道:“賊婆娘,誰要你多管閒事 ?”
  魏大娘一見竺瑞青的武功,就知非自身所能敵,暗發銀針相助,不過是想藉悲天羅漢之手,將竺瑞青除去。
  為的是想替其兄黃蜂甘欺天報仇,那知,反因討來沒趣,只氣得黃牙一咬,銅杖一頓,隨即轉身離去!
  竺瑞青一見魏大娘轉身離去,正中下懷。
  他適纔沒趁機往外闖,是因為四面都圍著有人,倉猝間亂闖,難免不為所阻,眨眼的擔擱,就很可能被悲天羅漢追及,難以脫身。
  加今,魏大娘一走,她這一面定必空虛,一有機會,就可由這面抽身退走………。
  他這心念未已,又聽悲天羅漢叫道:“畜生!佛爺與你單打獨門,有什麼能耐,儘管使將出來吧!”
  竺瑞青不屑的一笑,道:“單打獨鬥,別說得那麼好聽,不過,你們通通上來,少爺也不懼!”
  悲天羅漢一聽,就知道他話中有刺,忙道:“佛爺要將你置於死地,易加反掌何需別人助拳!”
  隨怒暍了一聲,道:“佛爺與這畜生單打獨鬥,誰要助拳,佛爺就先將他宰了,決不容情!”
  竺瑞青一聽,計上心頭,冷笑一聲道:“你們這般不講信義的人,誰信得過,要想使少爺相信,叫他們通通退出十丈開外去,少爺就與你拚個勝負,不死不休。”
  悲天羅漢功力雖高,智力卻遠不及竺瑞青來得聰明慧穎,一聽竺瑞青如此說,勃然大怒道:“別說退開,我叫他們全都撤過一邊!”
  這時,一旁的鄱陽君主丁 天,立即趨近悲天羅漢身前,輕叫道:“羅漢爺,這小子他想逃,千萬別上他的當!”
  悲天羅漢喋喋一笑,道:“想逃,有佛爺在此,他逃得了呀!”
  鄱陽君主無奈,只得喝令眾人全都退過一旁!
  正在這時,忽聽一人“哎喲!”一聲驚叫,隨即縱身撲入場中。
  只是,雙腳落地時,已然立足不穩,一個踉蹌摔倒地上,繼而一陣抽搐,轉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死於非命!
  這人之死,真可說絲毫不見風吹草動,無聲無息的,既沒有遇襲跡象,更連傷也看不見,任誰也瞧不出他是怎麼個死的!
  這情景,非但鄱陽君主手下的人吃驚不已,就是番僧悲天羅漢與竺瑞青也不覺驚駭莫名!
  緊接著,又聽一人“哎呀!”一聲驚叫,與前一般無二,轉眼之間,氣絕身死!但他臨死時,喉中萬分痛苦的,終於吐出了一個“蛇!”字。
  “蛇!”
  單這一個字,就像陰間裡的索魂令般,緊緊的扣住了每一個人的心房,因為“蛇!”而能一咬就將人毒死,可見必然是一條極毒極毒的怪蛇!
  因這人臨死叫了“蛇!”字,任何人都起了警惕之心,沉默與靜寂,無形中製造了緊張恐怖,陰深可怕的氣氛,彷彿死神即將降臨般。
  隨聽一人驚駭大叫道:“哎呀!……蛇!………一條小銀蛇!”
  驚叫之人叫聲未已,人已飛撲入場中,隨著這人的身後,立見白光一閃,疾若驚虹般已落在這人的頸脖上。
  但聽一聲驚駭慘號,此人立即萎頓倒地,眨眼一命嗚呼!
  竺瑞青定睛一看,竟是條長不盈尺,細如牙筷,銀光閃亮的小蛇,赫然與四怪老么四老爺,放來咬他的那條七步斷魂小銀蛇一般無二。
  這蛇本產於冰天雪地中,想不到在這林中,居然也有一條!
  這小銀蛇瞬息之間,毒斃三個武林高手,其毒之烈,能不嚇人,尤其是它竟能飛身襲敵,身法之快捷,更是世所罕見。
  小銀蛇進入場中後,無巧不巧競離那悲天羅漢不遠。
  隨見它細尾一盤,三角小尖頭遽然昂起,紅信吞吐,瞪著悲天羅漢,彷彿在尋找機會,加以襲擊般。
  悲天羅漢有生以來,那曾見過這等劇毒小銀蛇?
  一見它昂首而立,凝注自己,雖說自身功力非凡,也不由渾身寒毛森立,雙眼一瞬不瞬的盯住小銀蛇,惟恐它遽然發難,不及閃避!
  那小銀蛇雙目雖小,卻亮若銀星。
  她似乎也懂得攻守之策般,悲天羅漢凝立不動,它也始終不動一動,彷彿兩個武林絕世高手,互相對峙般。
  片刻後,終於還是悲天羅漢沉不住氣,他心想:“這算什麼呢?自己苦練一生,縱橫半世,竟被一條牙筷粗細的小蛇,嚇成這副模樣,日後傳揚開去,豈不落人笑柄,我還想在中土打天下嗎?”
  心念既決,悲天羅漢立即提足真氣,一聲暴暍,揚掌朝地上小銀蛇猛拍而去,他總以為他這一掌, 勢籠罩遍丈方圓,猝然出手,定能將這細如牙筷,而劇毒無比的小銀蛇擊斃!
  那知!他快,小銀蛇更快!
  他這掌力未至,小銀蛇猛然一彈,疾若離弦弩箭般,越過掌風,且從悲天羅漢頭頂,飛越過去!
  悲天羅漢估不到這小銀蛇這般厲害,又驚又駭!
  猛然旋過身來,眼中還沒找到小銀蛇,又復一掌劈了出去。
  或許是他命不該絕,竟被他瞎撞撞著了,小銀蛇當真已從身後襲至,竟被他這一掌擊個正著,震得飛出七八丈遠去!
  悲天羅漢一掌將小銀蛇震飛,頓時精神百倍!
  可是,待他回身再尋找竺瑞青時,卻那裡還有竺瑞青的影子?竟連他何時走的也沒感覺。
  更奇的是,他自以為一掌已將小銀蛇震死,但卻遍尋不見那小銀蛇的屍首,竟不知跑那裡去了!
  再說竺瑞青,他趁悲天羅漢全神貫注,目視小銀蛇時,已經悄悄的沒聲息的偷偷溜了。
  一旦遠離,撒腿就跑,轉眼奔出林來。
  天色朦朦四更將盡。
  竺瑞青佇足略一辨認方向,立即發足狂奔!
  約莫奔出敷裡之地,忽聽身後衣袂風聲微響,一怔回首,只見一條人影,疾若流星般,銜尾朝他追來!
  竺瑞青雖只匆匆一瞥,已看清來人身形,並非悲天羅漢,心想:
  “這可是你自己找死!”
  當下英目往前一掠,已隱見不遠處有一小土坡,竺瑞青頓時足下加勁,其勢如飛,少頃越過土坡。
  至此,竺瑞青立即剎住身勢,伏身一旁!
  轉眼之間,身後之人已跟蹤追至!
  竺瑞青拿 準時間,猛然暴喝一聲,立從橫裡騰身猛撲,凌空血旗招展,絕學驟發,準備一招將來人斃了!
  不想,人未落下,倏聽一聲驚叫:“竺小俠!是我!”
  倉猝間,竺瑞青未能認出來人,聞聲方知原來是臭嘴化子!當下立即撤招收勢,飄身落下!
  叫道:“化子老哥,你怎麼也來了!”
  臭嘴化子滿頭臉臭汗淋漓,顯見他這一陣急急追趕,已有點吃不稍了!但他仍喘息的問道:“竺小俠!我師父呢?”
  竺瑞青道:“萬前輩平安………”
  竺瑞青剛待繼續將原委說出!
  臭嘴化子沒容他說下去,立即繼續往前奔去,且叫道:“竺小俠!此非說話之地,速隨臭嘴化子來!”
  天色放明時,臭嘴化子領著竺瑞青,已回至鄱陽湖濱。
  臭嘴化子撮唇一聲輕啃,湖畔蘆葦中立即盪出一只烏蓬小船,竺瑞青看那搖櫓撐篙的,竟是小鴨子。
  二人落下船後,小鴨子又將小船搖進蘆葦中
  二人在船上坐定,臭嘴化子方道:“只有在這湖濱蘆葦中,最安全!”
  接著問起老化子萬鐵皮,竺瑞青遂將夜來之事,詳細的說了出來。
  臭嘴化子聽畢,雙眉緊皺,立陷苦思中,久久方問道:“老婦人?這會是誰?”
  竺瑞青道:“我聽那聲音十分熟耳,但卻想她不起,奇怪的是她既有心相助,又始終不肯露面,真使人莫名所以!”
  一陣沉默後,臭嘴化子又道:“竺小俠,你這一真一假兩副臉孔俱都為人所知,不便露面,這事還是交我臭嘴化子來辦吧!船上酒食俱備,你放心休息好了!”
  他這話方說畢,忽聽船蓬上“噗噗!”風聲!
  二人全都吃了一驚,卻聽小鴨子道:“師父!是一只綠鸚鵡!”
  二人鑽出艙來一看,卻見綠鸚鵡已停在蓬上,啄上卻銜著一條軟墜如死的牙筷小銀蛇!
  竺瑞青一見大驚,忙叫道:“笑鸚!快放下!快放下!”
  綠鸚鵡應聲松啄,小銀蛇立即掉了下來!
  陡見臭嘴化子一伸手,已將小銀蛇接住,滿臉淒切憐惜之色的握著小銀蛇的頭,細細審視!
  竺瑞青又復一驚,叫道:“化子老哥!這蛇好毒………”
  臭嘴化子一似沒聽見,審視良久,忽地臉露喜色,道:“萬幸!萬幸!還有得救!”
  隨見他將小銀蛇往要飯袋中一揣,對竺瑞青道:“竺小俠!說你或許不信,這就是四怪老么四老爺那條曾經咬過你一口的七步斷魂小銀蛇,當日於柳城,因小黑子之故,無意中將這小銀蛇拾起放在要飯袋中,事後竟忘了!到得武功山後,袋中小銀蛇居然沒死。
  武功山毒蛇遍地皆是,臭嘴化子遂抓了兩條,試著飼養它,那知,竟然一養就活了,經過了數月的調養,毒牙也重新長出來了………
  今日若非是它,閣下還得一番苦戰,方能脫身呢!幸虧你這鳥兒沒吃了它!還把它銜了回來!”
  鸚鵡怎會將這小銀蛇銜回來呢?
  原來,這綠鸚鵡最怕閒著,於廢園中見到臭嘴化子離去,立即凌空尾隨。
  待它跟隨見臭嘴化子夜裡返回時,廢園中已是火光燭天,於是一人一鳥,又跟蹤悲天羅漢等人,來到那片樹林中!
  竺瑞青為敵人所困而危急時,臭嘴化子忽然想到小銀蛇,遂將它放出,這時,綠鸚鵡恰好瞥見,遂在小銀蛇受傷後,銜了回來!
  再說,臭嘴化子說明一切,立即登岸而去!
  只是這一去,竟去了兩天一夜,在次日夜暮低垂時,方始重現湖濱。
  小鴨子與竺瑞青迎得臭嘴化子上船,即見臭嘴化子滿臉倦容中,隱現無比悲憤之色,且始終默然不語。
  竺瑞青一見他這模樣,就知情況不妙,急急問道:“化子老哥,萬前輩有消息嗎?”
  臭嘴化子充耳不聞,愛理不理般,爬進艙來,倒頭就睡!
  竺瑞青心中一寒,已知事非尋常,忙又追問道:“化子老哥,究竟怎麼回事,你倒底說說呀!”
  臭嘴化子猛一翻身坐起,艙裡捧起一動小酒壇,仰首就往口中倒,“咕嘟!咕嘟!………”一氣暍了十來口,仍然沒止。
  竺瑞青再也忍不住,伸手奪過酒壇,沉聲道:“化子老哥,你不能這樣消極,事情總要有個解決,縱然萬前輩遭遇了什麼不幸,人死不能復生,我們就得設法為他老人家報仇………”
  語至此,竺瑞青忽有所悟,英眉一軒,繼續道:“你這樣悶聲不響,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對我竺瑞青有什麼誤會與不滿嗎?縱然有,也該坦白的說出來才對,這樣於事無補,反而有害,還望三思!”
  臭嘴化子似也覺自己太沉不住氣,遂悲聲一嘆,道:“竺小俠,你知道前夜暗中相救之人是誰嗎?”
  竺瑞青道:“兩日來,在下也曾一再追憶苦思,始終想他不起,究竟是誰?”
  臭嘴化子一聲苦笑,道:“是黑道中極負淫名的關外人妖黃衫艷!”
  竺瑞青一聽,心驚膽顫,目瞪口呆,臭嘴化子一開口問起此事,他已料到癥結關鍵在這上面但卻萬萬料不到會是這無恥的人妖,不禁驚駭出聲,叫道:“怎會是這無恥的老妖婦,你那裡聽來的?”
  臭嘴化子道:“臭嘴化子也是今日午前聽來的,當時也不相信,隨後鄱陽城中街頭巷尾,茶樓酒館,俱都談論此事,那關外人妖黃衫艷並說是小俠的師叔………”
  竺瑞青心中一陣慘痛,問道:“令師萬前輩,現在那裡?”
  臭嘴化子老淚盈眶,滿含怨憤的道:“這還用說嗎?當然已被那老淫婦送上鄱陽山去了,這一次定必兇多吉少!”
  竺瑞青劍眉深鎖,淒然道:“化子老哥!我想請問一聲,這老妖婦真與家師有同門之誼嗎?”
  臭嘴化子道:“小俠說的那一位師父!”
  竺瑞青肅然道:“江湖怪俠畢宮弼才真正是在下的恩師!”
  臭嘴化子搔了搔頭皮,蹙眉道:“據江湖傳言,這淫婦果與令師同門受藝,只是,內中細節十分離奇,江湖中人知者不多,臭嘴化子只知令師祖突然謝世之後,舍師就與她鬧翻了!且鬧得很兇………
  據說令師當年竟非其對手,反被她逼得走頭無路………啊!對了,最後好像是令尊竺大俠將這妖婦趕出關外去的,如今算起來,怕不有三四十年了!”
  竺瑞青一聽,頓時怒形於色,咬牙切齒道:“這人妖必是做了有辱師門之事,既然如此,她憑什麼還算是我師叔,月前於雁盪山黃花谷中,還險為其害,這一次我非要親手將他鬥殺不可,化子老哥,現在我們該如何著手?”
  臭嘴化子淒然道:“我……現在也沒了主張!”
  竺瑞青腦中一轉,已然打定主意,遂道:“化子老哥,我現在就往鄱陽山走一趟,不過你不用急,我先行暗中潛入,能將令師萬前輩救出,當然最好,萬一不能,我就找他們硬拚,我本不欲多造殺孽,事到如今,我也顧不得許多了!”
  臭嘴化子一聽,心知適纔不該說得太洩氣,忙一把抓住竺瑞青的手腕,道:“竺小俠,恕臭嘴化子適纔心慌意亂,不該說洩氣話,你如此冒險前往,究竟不是辦法,還是從長計議,謀定而動的好!”
  竺瑞青道:“從長計議,又能有何妙策?”
  臭嘴化子道:“前日臭嘴化子向小俠討取之武當派至尊劍令,已著人送上武當山,向子魚道長求援,遲則一月,快則二十天,子魚道長就會帶領大批高手到來,屆時再作計較,豈不強勝你單槍匹馬,前往冒險!”
  竺瑞青眉頭一皺,道:“一月或二十天?那裡能等這多時日!救人如救火,此事刻不容緩!
  說著,竺瑞青就要掙脫臭嘴化子所握之手,臭嘴化子又那裡肯放,死命抓牢,哀聲求道:“竺小俠!求求你,千萬不要去,鄱陽山上若沒番邦那野和尚在,倒不足慮,縱有險,憑小俠一身絕世武功,定可全身而退,就是我臭嘴化子,也敢隨往冒冒險,如今,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尤其是他們知道你已經來了,定然戒備更嚴,很可能你還沒登上鄱陽山,就已被湖中巡船發現了,在湖裡是他們的天下,我們犯不上………”
  他這話沒說完,忽聽湖面上遠遠飄來一縷歌聲,只聽唱道:“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至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歌聲淒涼婉轉,迴腸盪氣,聞之令人心酸淚流!
  只是,歌未盡忽然停住了,繼聽一聲驚駭尖呼叫道:“小姐!小姐!你應該想開點,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竺瑞青一聽,這驚叫的,分明是那小鶯的聲音!
  她口中叫的小姐,豈不是丁淑芳?
  當下慌不迭掙脫臭嘴化子所握之手,鑽出艙來,因為這蘆葦既高且密,根本無法透視得過!
  竺瑞青忙點足縱上艙蓬,控首望湖中一瞥,即見湖面上一條小船,船頭上兩條人影,正在互相掙扎!
  此刻已是子夜時分,夜空中雲多月淡,星光隱現。
  雖處此昏夜裡,竺瑞青仍能清楚的看到那船首二人,果然是丁淑芳與小鶯,而且,丁淑芳手中還抓著把銀光閃亮的匕首。
  竺瑞青一見,已理會到是怎麼回事,但他卻不敢揚聲招呼,立命小鴨子將船搖出蘆葦,往湖面上小船劃去!
  臭嘴化子本待阻止,可是看到竺瑞青臉上的焦急神態,遂也作罷,反鑽到船後,替下小鴨子。
  臭嘴化子功力深厚,潛用內力與雙臂,小船於水面,頓時去若流矢,轉眼已接近湖中的小船。
  這時,那小鶯亦已發現了來船上的竺瑞青,慌忙揚聲叫道:“竺公子快來,小姐她……她……”
  兩船相去,已不及五丈,竺瑞青就船首上,猛一提氣,騰身縱起,勢盡立即弓身踢腿,斜射而去。
  他這還沒落下,已聽小鶯一聲驚叫!
  竺瑞青定睛一看,小鶯被丁淑芳推跌艙內,丁淑芳則雙手按胸,指縫間鮮血狂湧,滴流如注。
  隨見她雙足一軟,倒了下去,竺瑞青也恰好在這時落了下來!
  竺瑞青穩住身後,立即蹲身將丁淑芳攬抱懷裡,叫道:“姐姐!姐姐!你………你這是為什麼?”
  丁淑芳粉臉上一陣痙攣,久久的方將雙眼瞥向竺瑞青,櫻唇微啟,張了好半晌,才聽她細若遊絲的聲音說道:“殘花……敗柳,無顏……侍君,能死君懷……妾心……已慰!”
  語方畢,氣急聲斷,嬌軀猛然一陣抽搐,頓時香消玉殞,魂歸離恨天!
  竺瑞青大驚叫道:“姐姐!姐姐………”
  叫聲中,竺瑞青扳開丁淑芳撫胸雙掌!
  即見丁淑芳的胸前,齊柄插著一柄匕首,而且還經過扳動了一下,現出一個大血洞,顯然她已懷必死之心。
  竺瑞青縱會有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罕世妙藥,“一元神丹”相信也難救此怨女孤魂。
  這時,小鶯跪在一旁,已哭得淚人兒似的,忽見她搶前拔出丁淑芳胸前匕首,就往自己心口插去,意欲以身殉主!
  竺瑞青豈能容她稱心如願,猿臂伸縮間,快捷無倫的,已將匕首奪了過來,沉聲喝道:“小鶯!你怎麼能這樣糊塗,你難道不認為你家小姐死得太 嗎?你不想為她報仇雪恨嗎?”
  小鶯一聽,怔了一怔,如遭當頭棒喝般,頓時驚醒過來,一雙滿含智慧的大眼中,霎時淚止光現,口中則自言自語的道:“報仇!報仇!不錯!我是該為小姐報仇!為小姐雪恨!以慰小姐在天之靈!”
  竺瑞青一聽,道:“對呀!這才是聰明人!”
  忽地,竺瑞青心中想得一計,忙問道:“小鶯!桃源島離鄱陽山有多遠?”
  小鶯道:“一水之隔,怎麼?公子也想去?”
  竺瑞青道:“不錯,我也想去,你敢不敢和我進入桃源島?”
  小鶯柳眉一軒,道:“有何不敢,為了小姐,雖死何恨!”
  竺瑞青一聽大喜,忙回首隔船與臭嘴化子說了!
  臭嘴化子是還堅持不欲讓竺瑞青輕易涉險,隨見他心意既決,又有對方二公主的隨身丫環護送,自然少了許多憚忌。
  遂一再關照竺瑞青必須小心,方始划船自去。
  小鶯隨即囑咐竺瑞青將丁淑芳的屍首抱進艙去,隱伏不要動,不管任何人前來查訊,一概由她來應付。
  竺瑞青自是求之不得。
  黎明前的一陣黑暗,小船經過數次盤查後,由於小鶯的關係,終於毫無麻煩的抵達了桃源島。
  小鶯囑咐竺瑞青先至竹林中尋一隱密之處,隱住身形相候,待她將丁淑芳安放妥後設法去找她!
  竺瑞青趁天色未明,飛身疾掠登岸,瞬息間,已奔至林中!
  隨聽小鶯在小船上悲聲哭叫,哭聲則逐漸遠去,似已載著丁淑芳的屍首,往鄱陽山去了。
  約莫一個時辰後,竹林中忽然響起極輕微的“沙沙”踏葉之聲。
  竺瑞青只道小鶯來了,張目透過縫隙往外一窺,不看由可,這一看,不禁把他大大的嚇了一跳。
  你道為何?
  原來進入這林中之人非別,正是那手托小塔的番僧悲天羅漢,且逐漸的往他隱身之處走了過來。
  只見他雙睛電光稜稜,東張西望,就像是已知道竺瑞青藏身竹林中一般。
  竺瑞青自從日前與悲天羅漢一戰後,深知悲天羅漢的武功,果然高深莫測,實非他所能敵。
  不過,要是一上手就搶到上風,還可以憑旗招絕藝,與摧枯拉朽掌之力,維持一時,莫然要想勝他,實非易事。
  可是,憑他移形換位的上乘輕功絕學,要想逃走,自也不難!
  但是,竺瑞青此來,並非來找悲天羅漢決一死戰的,而是想設法暗中救人!
  如今,忽見悲天羅漢現身林中,還只道小鶯將他出賣了,怎不使他大感驚駭,除了小鶯,還有誰得知他已登上桃源島,藏身竹林中?
  X X X
  竺瑞青正驚駭思忖中,悲天羅漢又已走近,相去不過兩丈遠近,竺瑞青腦中電似的轉動著,是“戰”?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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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銀蛇解圍b

  “戰?”不定有制勝把握!
  “逃?”島上四面環水,逃得了嗎?
  顯然這兩條路,全都行不通!
  而且,若是小鶯果真將他出賣了,定然不止悲天羅漢一人前來,竹林外,必定還有許多黑道武林高手埋伏著。
  眼看就是死路一條!
  思念至此,竺瑞青立即暗暗打定主意,萬不得巳時,只好舍死一拚,若能僥倖將悲天羅漢搏殺,餘者皆不足慮,人多又能奈我何!
  主意既定,竺瑞青立即探手於懷,緊握鐵血旗,準備悲天羅漢再接近時,出其不意的猝然發難,殺他個措手不及,或能僥倖奏功。
  竺瑞青所隱伏處,十分黝暗隱蔽,一時極難被人發現!可是,他看外面,卻十分清楚。
  眼看悲天羅漢手托小塔一步步走來,相去已不過尋丈。
  竺瑞青正待驟起發難,忽聽衣袂飄風之聲,快愈挾空狂刮,從竹梢上飛過!
  悲天羅漢聞聲止步,仰首望空,神色中似驚訝此人輕功十分高妙,並不比他差到那去!
  竺瑞青一見情形,心中也不由一愕,挾竹梢而過之人,似非那番僧悲天羅漢一路的人。
  要不,悲天羅漢他不會現出這種驚訝的神色!
  眨眼間,掠空而過之人,去而復返,又從竹梢上飛了回來,彷彿也是在竹林尋找什麼人般!
  竺瑞青心中又不由暗暗焦急,一個悲天羅漢已難應付,一旦再加上這個武林高手,其勢將何以堪!
  正在這時,卻聽悲天羅漢一聲大叫道:“來者何人?”
  “啊!佛爺在此!”
  隨著話聲,一道黃影,凌空瀉下,巧不巧,竟打從竺瑞青的頭頂上落了下來!
  竺瑞青一聞語聲,已驚駭欲絕,原因是這說話的非別,正是那無惡不作的關外人妖黃衫艷。
  不想,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竺瑞青的雙眼,已接觸到人妖黃衫艷那一對妖眉的美目。
  立聽她輕輕一聲“咦!”
  隨見她凌空折轉,身法極端輕靈美妙的,已然飄落在悲天羅漢的身前,且聽他笑叫道:“佛爺!你在作什?我找得你好苦!”
  竺瑞青適纔未及出手,此刻已立起身來,準備衝出發難。
  一聽人妖黃衫艷之言,心中猛然的一怔,人妖黃衫艷分明已發現了他,何以竟未叫破?
  心中一怔未已,趕忙又蹲了下來,閃目外窺!
  見人妖黃衫艷正背向著他,有意無意的竟遮住了悲天羅漢的視線!
  竺瑞青心中不禁頻頻呼怪,人妖黃衫艷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時,卻聽悲天羅漢“桀桀”!怪笑道:“黃施主,你究竟是男是女,日昨末見尊顏,以為是個糟老頭,今日一見,竟使佛爺心盪神搖,不禁心猿意馬!”
  人妖黃衫艷忽放嬌聲,格格笑道:“黃衫艷本具陰陽二性,今日恰好易形,正想請佛爺慈悲慈悲!”
  “佛爺所獵女子,無法計數,但卻未曾得遇陰陽人,今日得遇女施主,可說是人間異品,蓋世奇味,倒值得痛痛快快大戰一番………”
  語至此,忽然打住,轉視人妖黃衫艷身後,道:“佛爺晨間曾見到一條野狗,鑽入竹林中,待佛爺將此野狗打發後,再與女施主共參歡喜禪!”
  竺瑞青一聽,大吃一驚,敢情他進入林中時,已被這番僧發現,並非小鶯將他出賣了,這一下想必再藏也藏不住了!
  忽聽黃衫艷嬌聲笑道:“野狗!那來什麼野狗,我適纔倒看到一個人出林去了,是島上的人!”
  說畢,美目含嘆,媚態嫣然!
  悲天羅漢似微有不信,但卻又像已被人妖黃衫艷妖眉淫態,逗起了原始的獸性,一聲“桀桀 !”怪笑。
  笑畢,立即探臂將人妖黃衫艷摟抱於懷,親吻她的小嘴香腮,似乎已急不能耐,要就地大戰一番般。
  人妖黃衫艷淫聲浪笑不止,但卻從悲天羅漢臂彎下,一縮滑了出來,旋身往竹林外縱去,口笑叫道:“佛爺!林外有現成的香閨軟榻,何苦效野狗之不擇時地?………”
  悲天羅漢大笑聲中,立即銜尾追去,轉眼雙雙出了竹林!
  這一來,竺瑞青心中更感驚怪莫名,人妖黃衫艷於雁盪山中,幾曾喪在他的鐵血旗下,豈能對他毫無怨恨?
  要說她因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之故,已然悔悟所行不當,痛改前非,從新做人,何以日前又從他手中,將老化子萬鐵皮騙去,投奔鄱陽山呢?
  如今。人妖黃衫艷分明已發現了他,非但沒叫破,反而謊言相救!
  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真使人無法揣測,像迷一樣,如墜五里霧中……
  他這思忖未已,又聽林中響起“沙沙”之聲!
  竺瑞青驚目急瞥,見這次來的的,才是小鶯,卻已換了一身素服,正在尋找於他。
  竺瑞青姆中二指,輕輕一彈,“噠!”的一聲,小鶯立即聞聲縱了過來,道:“公子快走!此處不妥,還是那死牢最安全,小鶯已為公子備下酒食,晚間再來接公子往鄱陽山去!”
  竺瑞青一聽說死牢,心中就不由一怔,暗忖道:“小鶯莫不是一計不成,二計又生,欲叫我自投羅網,進入死牢中等死?”
  可是,小鶯臉上的神色,一片正直,毫無些許驚畏懼之態,顯然對他並沒存有歹心!
  但是,處身死牢中,究竟危險,一旦要是被人獲悉,可連退路都沒有,想拚想逃俱都不可能。
  竺瑞青遂道:“小鶯,除了死牢外,沒別的地方可藏身嗎?”
  小鶯道:“已經來不及了,快走吧!”
  竺瑞青總認為死牢中,究竟不妥,又道:“小鶯!要不我乾脆就在這竹林中等到天黑吧!”
  小鶯一聽,急道:“不行呀!這裡危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公子既不願進入死牢,也等進入那甬道後再商量吧!”
  竺瑞青聽她加此說,遂也不再堅持,尾隨小鶯而去。
  他兩剛剛離了竹林,進入山下那甬道中,即聽竹林裡傳來陣陣呼喚:
  “羅漢爺!………”
  “老佛爺,君主請佛駕回山,有急事相商!”
  小鶯一聽呼喚,急忙剎住勢子,回身掩至甬道口,往外張望,口中則喃喃的自言自語道:“咦!這和尚又到桃源島來了!”
  竺瑞青在她耳旁輕聲道:“你不知道嗎?我適纔還險險被他發現了,尚幸另外有一人及時來到,將那番僧引去了!”
  小鶯十分驚訝的道:“是誰?”
  竺瑞青道:“是那人妖黃衫艷!”
  小鶯一聽,柳眉倒豎,咬著銀牙恨聲道:“若不是這個老妖怪,我家小姐還不至於死呢!”
  竺瑞青身心一凜,道:“你這話怎麼講!”
  小鶯道:“前夜這妖婦到來,不知道跟這野和尚說了什麼!這野和尚尚當天夜裡,就偷上桃源島,將我家小姐……”
  說至此,小鶯瞼上一陣紅臊,似不便啟齒,可是雙眼卻已盈滿痛淚,透射出一陣陣怨毒之光。
  竺瑞青已理會到是怎麼同事,遂道:“事後呢?”
  小鶯抹了抹淚道:“事後,這野和尚乾脆理直氣壯的待在房中不走,小鶯飛報君主,君主只是淡淡一笑,理也不理,還說這是我家小姐的天大造化,小鶯當時就氣得吐血,直到昨夜傍晚時分,這野和尚方始離去……
  小鶯與小姐立即乘船離島,準備潛逃,不想小姐一時想不開,她就………”
  竺瑞青至此已全部了然,心中暗恨這人妖黃衫艷不知與那野和尚說了什麼?或許是供給了他什麼採花妙計!
  正在這時,忽聽暗黑的甬道中,傳來一聲陰惻惻的冷笑,竺瑞青與小鶯全都吃了一驚。
  趕忙扭頭後望,那能看到什麼!
  小鶯驚駭萬分的道:“公子!這是我………我師父!”
  竺瑞青心中一凜,慌不迭轉身往甬道中縱去!
  可是,他一直追進地牢上面的石室中,也不見有人,更沒看到另外有什麼出路,死牢上面石板開著,牢中也不見人影!
  竺瑞青心知這甬道中定然另有暗道,忙又回身奔出,出到甬道口時,竟連小鶯的影子也不見了!
  這一驚,誠非小可,小鶯顯然已被魏大娘抓去了,他既是黃蜂甘欺天的妹妹,又知他是竺瑞青,豈肯將他放過。
  一旦,這魏大娘稟知了鄱陽君主丁 天,這豈不是大糟了嗎?屆時,當真是走頭無路。
  竺瑞青正自心中惶惶,六神無主之際,忽聽厲嘯頻傳,此起彼落,已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
  竺瑞青有心殺出重圍,可是島上四面環水,往那裡逃?若想藉水而遁,那真是班門弄斧,死路一條!
  耳聽厲嘯聲已逐漸接近,竺瑞青急中生智,終於想得一計,回身就往甬道中奔去。
  首先現身的,竟是那番僧悲天羅漢,身旁則緊隨著那人妖黃衫艷,接著魏大娘領著四名武林高手,從左右兩旁縱了出來。
  番僧悲天羅漢當先進入甬道,直往內衝,人妖黃衫艷亦步亦趨,緊隨身後,魏大娘則領著四人,守在甬道!
  不大工夫,悲天羅漢與人妖黃衫艷,亦已進入石室中,但卻不見竺瑞青的人影,死牢的石板開著,探首死牢中!
  只見牢中擺著個食盒,也不見竺瑞青的影子,悲天羅漢叫道:“怪呀!怎麼沒人?”
  人妖黃衫艷立郎接口道:“別人又不是傻子,等你來抓,而又不知道魏大娘說的是真是假!”
  悲天羅漢哼了一聲,立即回身奔出!
  竺瑞青,他忽然跑到那去了?
  難道他也識得暗道機關?
  並不,他就藏在死牢中!
  可是他所藏之處,在死牢上面是看不見的!
  原來,竺瑞青提住一口真氣,以身子反貼在石室頂上,若不進入石室中,決看不到他。
  悲天羅漢離去後,他仍然不敢大意,就石牢中斂氣凝神,仔細的聽著,惟恐那悲天羅漢,去而復返。
  直到過了半個時辰之久,方始松了一口氣!落了下來。
  可是,經此一來,小鶯縱令能保得一命,也定必被囚禁起來,決不可能再來協助他了。
  其次,島上既找不到他的人,也必定嚴加戒備,看來他這次要想進入鄱陽山救人,當真是困難重重!
  只是,竺瑞青豈是個畏懼困難的人,越是遇到困難之事,他毅力越堅,非要登上鄱陽山探上一探不可!
  竺瑞青明知此去兇多吉少,他也不能半途而廢,何況此去,還不一定死,縱令濺血鄱陽山,他也在所不惜!
  可是,大白天裡,究竟不便行事,只有等到晚上,再行設法。
  死牢中,尚幸小鶯事先為他備下了酒食,要不他又得餓上一天!
  在竺瑞青的期待估計中,約莫已是酉戌時分,正準備縱離死牢,耳中忽聽鐵杖拄地“哆!哆 !”之聲,由遠而近。
  竺瑞青心中一怔,已料到這來的必是魏大娘無疑,想必是在島上尋他不見,不相信他已離去,二次進入死牢探個明白。
  竺瑞青心想:
  “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了,你不進來則已,一旦進入,我竺瑞青就可要對不起你了!”
  正當其時,陡聽一聲悶哼,緊接著“噗通!”一聲,似有人栽倒的聲晉!
  轉眼間,即聽一聲粗重的話聲,傳自頂頭道:“竺大俠!若在死牢中,請速出!”
  竺瑞青聞聲一怔,此人聲音極為陌生,但卻不知是友是敵。
  適纔分明聽到魏大娘進入的聲音,想必是被此人擊倒,他既能將魏大娘無聲無息的擊倒,定非無能之輩,對自己,或許也無惡意。
  竺瑞青心中稍一琢磨,立即縱身躍上,英目一掠,即見石室口站著個黑衣人,頭上黑巾蒙面纏頭,只留雙眼,精光掠射如電!
  黑衣人一見竺瑞青縱上,顯得十分欣喜的道:“竺大俠果然在此,倒被小弟料中了!”
  黑衣人口口聲聲稱他竺大俠,竺瑞青聽來非但不歡,相感到極為刺耳,遂抱拳一揖,道:“大俠之稱,實不敢當,未曾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黑衣人一聲輕笑道:“竺大俠不是要到鄱陽山去嗎?實不相瞞,小弟是特來領路的!”
  竺瑞青心中一怔,見對方沒答他的話,又重新問了一遍,黑衣人略露猶豫,竺瑞青以為他有難言之隱。
  遂道:“閣下假如確有不便,不說也罷!”
  黑衣人立道:“這倒未必,小弟只是在想,是告訴比較好,還是不告訴你比轉好!”
  竺瑞青道:“說與不說都一樣,只是,在下想知道,我憑什麼能對你信任!”
  黑衣人輕輕一笑道:“這一點,小弟可以告訴你,是小鶯囑來協助竺大俠的,這你說可以相信小弟了吧既是小鶯所囑而來的,那裡還有什麼不放心?”
  一逕提到小鶯,竺瑞青忙問道:“小鶯現在如何?”
  黑衣人道:“她已被打入水牢,有死無生!………”
  竺瑞青心中一陣大痛,如被劍尖刺了一下。
  隨又聽黑衣人接著道:“不過,最後水牢也沒進,就被小弟救了出來,現在已送離鄱陽湖,此刻想必已在百里之外了!”
  竺瑞青一聲,大為欣慰,不禁謝天謝地,卻聽黑衣人道:“時已子夜,竺大俠還請趕快上路!”
  竺瑞青應了聲,立即尾隨而出!
  走沒多遠,即見甬道中躺著一人,果然是那魏大娘,只見她僵直不動,想必已一命嗚呼哀哉黑衣人經過時,連瞥也沒瞥那魏大娘一眼!
  少時出了甬道,既見甬道口站著個裝束打扮與黑衣人一般無二的人,黑衣人對那人道:“古勇!你將衣服脫下,與竺大俠換上一換!”
  接著,回首對竺瑞青道:“這樣打扮,比較方便些!”
  竺瑞青心知其中必有道理,遂與那人換過衣物,並由那人解下纏頭黑巾,熟練的替他包纏好,他則趁機打量那古勇。
  只見他竟是四旬開外的漢子,古銅色的皮膚,兩道黑黑的濃眉,一雙精光炯炯的大眼,體形與自己倒是差不多少!
  一切就緒,黑衣人隨對古勇道:“古勇!你走吧!事後我一定趕來與你父女相會!”
  古勇立即伏地磕須,黑衣人忙摻起道:“這是最後一次,以後絕對不允,去吧!”
  古勇朝二人多看了一眼,方回身疾縱而去,一掠數丈,疾若驚虹,輕加巧燕,轉眼不見人影。
  竺瑞青只看得驚駭莫名,不由問道:“他去那裡,誰是他女兒?”
  黑衣人道:“小鶯就是他的女兒,可是小鶯自己也不知,此人水陸兩途,均有極深造詣,只可惜他從不言笑,極難相處,其中因果,說來話長,改日再行奉告,現在我們還是趕快離去吧!” 繼而又聽黑衣人道:“現在請竺大俠委曲一下,暫冒古勇之名,緊隨小弟身後,小弟囑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千萬不可發問!”
  竺瑞青心知其中必有道理,遂默然點了點頭,緊隨黑衣人而去。
  二人施展夜行功夫,片刻後已來至湖濱。
  湖濱泊著一艘梭形快艇,艇上已有八名黑太大漢,一個個的裝束,全都與黑衣人一般無二。
  二人登上快艇後,即見黑衣人懷中掏出一面三角白幡,幡上白底繡著一只黑虎,黑白分明,翩翩如生,竺瑞青會見過蒼龍主手執一面黃幡,心想:
  “這黑友人大概也是一位什麼寨的寨主吧!”
  隨見他隨手一揮,快艇頓時篙漿齊施,轉眼已穿行於萬頃碧波中。
  小鶯曾說,桃源島與鄱陽山間,僅有一水之隔,照目下情形,這快艇似乎並非直朝鄱陽山去。
  梭形快艇,在水面上穿行如飛,少頃已兜了個大圈子,遠處已可看到一座不太高的山峰島嶼。
  黑衣人白幡一指,快艇立朝島嶼劃去!
  轉眼間,已到得臨近,雖是深夜,島上岸畔仍然人影重重,穿流不息,沿岸帆船快艇,環島停泊,大大小小,不下數百艘之多!
  竺瑞青眼看這氣勢,心知定是鄱陽山無疑。
  可是,島上卻不見一間屋宇!
  竺瑞青隨著黑衣人登上岸後,見黑衣人直往山上縱去,也亦步亦趨,緊隨他的後面而行!
  竺瑞青此刻這身裝束,縱令是萍兒到來,也認他不出,誰會曉得他就是易裝後的竺瑞青?
  少頃登上峰後,竺瑞青往峰後一看,敢情峰後是一盆地,房屋逕在其中,三面環山,一面依水,但覺不見水面上有一艘船隻,就連一條小舢板都沒有。
  竺瑞青心中正自呼怪,已聽黑衣人道:“那一面俗稱死灘,暗礁密布,且埋著數不清的鐵矛倒鉤,縱然水中能耐再高,也別想從死灘偷渡,這是外人所不知的,你要小心。
  還有一點,峰下那些房屋,已被那賊和尚不知使用什麼妖法,布了個奇形怪狀的陣,不入陣中,不知陣中厲害,一旦發動陣勢,更是絕妙難言……
  如今我領你進入這些房屋中,決對能夠保證你的安全,事故發生時,我或許不能夠再協助你了。………
  不過,你千萬記住一點,當你陷身陣中時,即可看到陣中一道道五彩光芒,你只要認定一道光芒,隨便它什麼顏色,追著這道光芒走,光芒照東你奔東,光芒轉西,你奔西,這樣你就可以出陣,也絕對不會被人發現,你一旦出得陣,自會有人接引你,快艇將會送你離島。”
  黑衣人說畢,眼看竺瑞青點頭會意,立即縱身下峰。當他二人落至峰下時,天色已然大亮。
  至此,黑衣人緩步而行,走約兩丈,眼前一切,倏然消失,彷彿處身於齊雲山巔般,眼前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黑衣人地上拾起一顆石子,抖手投出丈許外,即聽“噗通!”一聲,明明看到像片石地,原來竟是水塘。
  繼而,黑衣人往空一指,赫然見半空中射下五道淡淡的彩色光芒!不注意還真看不見。
  那五道彩虹緩緩旋轉著,交縱雜錯,忽近忽遠,黑衣人指著一道較為醒目的紅色光芒,著竺瑞青看後,立即跟著紅光走。
  這些光芒旋轉甚慢,二人總走了半句鐘工夫,眼前方始一亮,現出一幢幢整齊雄偉的房屋。
  竺瑞青回首一瞥,離峰腳不及十丈,竟走了這許多時候,心知這陣式果然厲害,不可輕視!
  黑衣人領著竺瑞青轉過兩幢房屋,進入一座花園中,因這時天色尚早,竟沒遇到一個人。
  當他二人踏進花園門後,即聽一聲輕暍道:“誰?”
  竺瑞青轉眼一瞥,見園門側一顆大樹旁,站著一個碧眼藍睛,紫瞼銀須的六旬開外老者。
  赫然竟是鄱陽君主丁 天!
  心中方自一怔,已聽黑衣人叫道:“爹!是我!”
  竺瑞青聞聲,這一驚更非小可!
  他要不知對方是誰,還則罷了,既知對方是鄱陽君主,黑衣人又稱他為爹,黑衣人豈不是鄱陽君主之子?
  他這驚愕未已,忽見鄱陽君主指著他道:“古勇!過來,與老夫對上一掌!”
  竺瑞青心中又復一凜,已聽黑衣人搶著道:“爹!我二人一夜未眠,返島後又在峰上打了一架,全都十分疲累了,還是改天再叫他奉陪爹吧!”
  鄱陽君主丁 天一聽,沒再說什麼,微笑著轉身一掌,劈在三丈外一株合抱樹上,那樹身頓時一陣顫震,枝葉紛飛,可見這鄱陽君主一身功力確也非凡。
  黑友人隨朝竺瑞青一遞眼色,逕自走入園中一座兩明一暗的套房中,進入暗間後,黑衣人即道:“此室中,閣下可獲得暫時的自由,不會害怕有任何人私自闖入,即使家父也從未無故進入過,閣下盡可安心少歇,小弟去去就來!”
  說畢,黑衣人轉身自去。
  竺瑞青聽他如此說,遂將不習慣的纏頭巾解了下來。
  不過,他十分仔細,因為這黑巾似乎有一定的包纏法,他仔細的記認著,以便再次纏起時,不至會有漏洞被人看出。
  當他全部松下纏頭巾,深深的呼吸了兩口氣後,立即想到黑衣人,他即是鄱陽君主之子,難道會是那陰險狡滑的丁烈民?難道這其中有詐?
  何以他忽然掉轉槍頭,與其父為敵?
  還是別有原因?
  看他的情形,似有難言之隱,方有桃源島死牢石室中那句話:
  “小弟並非不願告訴你姓名,只是在考慮,是告訴你比較好,還是不告訴你比較好!”
  竺瑞青心忖畢,放眼打量暗室!
  見這暗室除了一道房門外,連個小窗都沒有,真可說密不透風,就是房門上也墜著厚厚的門簾。
  室中,榻椅俱全,似是一間臥室,陳設家俱都十分奢侈華麗!
  竺瑞青在室中候了約有一時辰之久,方聽到明間有人語聲:
  “小華!將我和古叔的飯食,送到我書房來!”
  隨著人聲,門簾揭處,出現個十七八歲的麗服少年。
  只見他鼻子微曲,雙眼起稜,薄薄的雙唇,赫然竟是竺瑞青第一日進入饒州城所遇的三公子 丁烈民!
  竺瑞青一見是他,心中大驚。
  因為這丁烈民長相陰險狡滑,是個不可信任的薄情人!偽君子!
  不想,丁烈民走進室來,立即雙膝一軟,跪在竺瑞青面前,道:“當日不知閣下即是聞名宇內的竺大俠,小弟多有冒犯,尚乞大俠多多原諒!”
  竺瑞青這一見,心中既驚又奇,慌不迭將他摻起道:“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丁烈民淒然道:“小弟並非有意做作,當日本有敵對之心,可是,大哥與二姐之死,誠然太冤,使小弟痛心萬分,方悟到所行有違正義,故此毅然拯救小鶯,並趁巡湖之便,親迎竺大俠來島,目的是想請大俠……”
  語至此,丁烈民驀地雙目呆呆直視,通體一震,語音頓止!
  竺瑞青不知他因何如此,回首一看,雙眼還沒找到目的物,已覺足下一輕,身子立即懸空下落。
  倉卒間,竺瑞青正待凌空剎住勢子,隨覺肩頭被丁烈民一按,再也穩不住,立如流星直墜。
  頭頂隨聽“嗒!”的一聲微響,顯然他已中了翻板機關。
  竺瑞青驚駭中,凌空急急收勢,飄然落下七八丈,方始及地,英目四下一掠,又是一間四面石壁,不見天日,無門無窗的死牢。
  竺瑞青驚魂甫定,立即悟到是中了這丁烈民陰險狡滑的奸計。
  大概他們是對那小鶯,用刑逼供,小鶯受刑不過,招出原委,丁烈民知非其敵手,遂故布圈套,將他誘上鄱陽山!
  假如!這揣測是實,那他可真是自投羅網,羊入虎口,九死一生!
  人在危難中,都會往最壞的一面去想,既知身入牢寵,豈能坐以待斃?求生之念油然而生,雖明知要想脫險,實無把握,也不得不尋求脫身之法。
  而且,事態未明顯的,已至萬分火急,根本不容人多作思考,無謂的耽擱,只有增加危險!
  竺瑞青思忖及此,立即掠目四探,同時又從懷中取出他的鐵血旗,在石壁上沿壁敲打!
  可是,石壁上的回聲,告訴了他,石壁之厚,厚比城牆,如若想要破壁而出,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探索良久,絲毫不得要領,竺瑞青萬念俱灰,廢然坐地,只好期待著恐怖的死亡降臨!
  正在這時,耳中忽聽涓涓流水之聲,彷彿暗夜中突現一絲曙光!
  竺瑞青在頹廢沮喪中,猛然精神百倍,趕忙凝精靜聽,這流水聲,一似從地獄傳來般。
  竺瑞青忙又用鐵血旗,在地上遍敲,終於聽到“咚!咚!咚!”空洞之回聲,頓使竺瑞青樂得心花怒放。
  於是,立即以鐵血旗尖端,朝地上猛挖,只一插下不及半尺,就已觸到石板,可是,回聲仍然告訴他,石板下是空的!
  竺瑞青身處絕境,獲得這一線希望,那還有這多顧忌,立即用手三把兩把,將石板上的泥土全都給挖了開來。
  見下面是個兩尺見方的石板,石板上且有一個鐵環,顯然,這正是唯一可以逃生的出路。
  竺瑞青一見,大喜過望,忙潛運內力一提,石板應手而起,現出兩尺見方的黑洞,正好能容一人上下。
  水聲盈耳,竺瑞青朝下一望!
  見下面是一天然陰溝狀地道,微微傾斜,一道細水,涓涓而流,霉濕之氣,中人欲嘔。
  此時的竺瑞青,一意逃生,那顧得許多,頓時縱身飄下,見這陰溝高約尋丈,寬有八尺,壁上山石峻峭,毒苔密布!
  竺瑞青心知往下走,定是通向湖底,只有往上走,看看是否能夠僥倖的尋得脫身之處!
  竺瑞青循著陰暗霉濕的水溝暗道,彎彎曲曲的往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唯一的感覺是繼續在上升。
  驀聽一聲極輕的呻吟聲,傳至頭頂,竺瑞青聞聲抬頭,雙眼所及,又是一塊兩尺見方的石板,與他落下之處絲毫不差。
  竺瑞青佇足凝神一聽,呻吟之聲又起,這一聲竺瑞青聽得十分清楚,赫然竟是老化子萬鐵皮的聲音。
  這真是無巧不成書,竺瑞青聞聲一怔,回想適纔是從石牢中下來的,這上面想必也是一間石牢!
  老化子萬鐵皮既是被囚石牢中,牢中定然不會有旁人!
  心念及此,竺瑞青頓時輕輕一縱,以鐵血旗插入石板旁的峻峭山石中,先穩住身形,再以掌往那石板上輕輕一推推不動,潛運功於掌,緩緩加力再推!終於,石板松了!
  竺瑞青雖明知石牢中除了老化子萬鐵皮,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但他仍然不敢過於大意。
  竺瑞青稍將石板推上一點,立即停了一停,見無動靜,再繼續往上推,眼看已將石板推上,尚差寸許………
  就在這個當兒,倏聽陰溝中傳來輕急焦喚:
  “竺大俠!竺大俠!你在那裡?你在那裡?”
  這喚聲,正是那陰險狡滑的丁烈民的聲音,竺瑞青吃了一驚,以為他已領了人來追捕他。
  喊聲漸近,百忙中不暇思索,手一挺將石板推開,隨即縮身鑽上,剛剛伏身拔下鐵血旗,準備再將石板填上時。
  溝中已傳來了丁烈民極輕極輕的驚急焦呼:
  “竺大俠!千萬不可鹵莽,這石室上面住的是那野和尚,竺大俠,請你聽小弟解釋,小弟決無陷害之意,適纔確是發覺有警,倉卒間無暇說明,不得已將你推落石牢,竺大俠若然不信,小弟可以指天發誓,小弟所言若有不實,定遭天誅,亂刀分屍,死無全屍!”
  竺瑞青聽他發下如此重誓,怎能不信,遂也伏身輕聲道:“我相信就是,不過請你等一等,我馬上下來!”
  竺瑞青隨朝牢中四下一瞥,果見石牢一角,躺著老化子萬鐵皮,形態憔悴,呻吟不絕,已伏奄奄一息!
  他本就專為救他而來,如今既已見到,怎能再棄他而去?
  當下忙抱起老化子萬鐵皮,往石洞口放下,叫道:“丁兄!請你接住!”
  丁烈民一見大驚,急叫道:“竺大俠!千萬不能救,千萬不能救,化子爺爺的生魂,已被那野和尚使用妖法,攝在那小塔中,隨便你將化子爺爺救到那裡,那野和尚也能憑那小塔跟蹤找到,竺大俠也曾嘗試過,難道不知?”
  竺瑞青一聽,恍然大悟,心知丁烈民所言非虛,他本不信妖法之說,至此也不得不信了。
  可是,眼看老化子萬鐵皮奄奄一息,命在旦夕,他豈能忍心不救?
  竺瑞青一時六神無主,茫然不知所措!
  丁烈民似知他猶疑不決般,忙又繼續道:“竺大俠,你是個明白人,縱令將化子爺爺救了,而未能及時遠走高飛,遲早還是要被那野和尚跟蹤找到!………
  其次,你不能使他生魂歸體,又有何用,只有祈求上天,保佑化子爺爺不死,遲早總得救他出險!”
  一語提醒夢中人,竺瑞青遂又將老化子萬鐵皮放下,懷中取出“一元神丹”,給塞了一顆在老化子萬鐵皮口中,方縱身躍下。
  丁烈民道:“這樣難免露出痕跡,竺大俠先回去吧!小弟冒險從上面回來!”
  說著,反縱進石室,移青石板封好洞口!
  竺瑞青四面細一辨認,記住了地點,方回身往下縱去,竺瑞青回進石牢,將青石板移好,又將泥土掩蓋起來!
  一切就緒,就仍不見丁烈民迴轉,因為丁烈民的重誓,疑慮之心頓消,反為他擔起心來!
  約過了半點鐘光景,方聽頭頂“克擦!”一聲,翻板落了下來,竺瑞青心知定是丁烈民回來了,遂毫不猶豫的騰身穿出。
  室中站著丁烈民,一點不錯。
  可是,竺瑞青眼中卻又見丁烈民身後,一條黃影一閃而逝,厚重的門簾仍然幌搖不止,分明有人剛剛揭簾而出。
  更驚的是,這黃影如此刺目,無形中,使他想到人妖黃衫艷身上。
  竺瑞青心中一驚未已,卻聽丁烈民道:“事到如今,實對竺兄說了吧!竺兄隱藏死牢之事,並非小鶯說的,而是這位黃前輩告知小弟的,據小弟看,他似乎對竺兄並無惡意,不知竺兄認為如何?”
  人妖黃衫艷淫名滿天下,誰不知他是個陰陽老怪,送命在他胯下的少年男女,不知凡幾!
  若沒有日昨晨間之事發生,縱令丁烈民說得天花亂墜,竺瑞青無論如何是決不肯信的。
  就因為有昨日竹林中之事,是以竺瑞青也不敢肯定的說,人妖黃衫艷是懷著什麼鬼胎?
  依照昨日竹林中之事來判斷,人妖黃衫艷若對他懷有敵意,大可當時就告之番僧悲天羅漢,來對付他。
  人妖黃衫艷不從旁相助,竺瑞青豈能還有命在?處身四面環水的桃源島上,要想逃也逃不了。
  何況!她還謊言相騙,色誘番僧悲天羅漢遠離,由此可想而此,人妖黃衫艷是有心相護。
  可是,人妖黃衫艷為什麼又偏偏將老化子萬鐵皮從他手中騙走,而又送上鄱陽山來呢!
  這是最使竺瑞青憤恨的事,也顯其中有矛盾。
  竺瑞青心念及此,遂道:“對這事,我還不敢說怎麼樣,因為她曾陷害過我,也曾在我鐵血旗下,死裡逃生,照說,我二人之間,仇怨已深不可解,就其是關於萬前輩的事………”
  丁烈民沒待其說畢,忙插口道:“黃前輩與竺兄之間的仇怨,小弟不得而知,不敢胡亂下斷言,至於化子爺爺的事,卻不能怪他,適纔小弟也曾告訴竺兄,隨便化子爺爺藏在那裡,也會被野和尚追蹤找到………”
  竺瑞青一聽,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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