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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營救


當天晚上,湯姆和營救隊員在「奧拉號」吃了晚餐,八個人藉著夜色乘小船偷偷靠上港口。傑瑞和亨利負責在聖何塞警察總部門口監視,湯姆帶領皮特和其他四個人乘兩輛的士離開聖何塞前往埃斯尼特拉。他們都背著長長的旅行袋,打扮成遊客的樣子,在那旅行袋中裝的是衝鋒鎗和狙擊步槍。同時他們還提了一個大箱子,裡面裝的是一部電台。

這些人除湯姆外從來都沒參加過真正的戰鬥,但他們對手裡的武器倒是很熟悉。這是湯姆對他們日常訓練的結果。這些以往的漁夫現在搖身一變成為職業殺手,這種角色轉換的確是需要有個心理適應的過程,在前往埃斯尼特拉的過程中,眾漁夫都很緊張,人人都沉默寡言,好在的士司機並不在意他們是什麼人,外國遊客的身份讓司機忽視他們身上的那種怪異。

到達埃斯尼特拉已經是早晨天亮,眾人找了家旅館住下。湯姆讓四個水手在房間裡守在電台邊等待聖何塞那邊傑瑞的消息,不要隨意走動。之後,他和皮特離開旅館前去尋找交通工具。

他們向旅館老闆打聽哪裡能租借或者買到二手的車輛,老闆告訴了他們一個地址。兩人出門打了輛的士,皮特告訴司機要去的地點。車走了兩個街區,在郊外一處二手車市場停住,這裡有很多二手車輛銷售。湯姆和皮特在裡面轉悠了一陣,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跑了過來。

「兩位先生要買車嗎?我們這裡有各種好車,很多都是沒用多久的車。價格非常便宜。」男子說。

「你們這車都是從哪裡來的?」皮特問。

「當然是從正當渠道收購來的。」

「我看不像!」皮特指著一輛幾乎是九成新的轎車說,「在危地馬拉能有這麼新的車被主人出售嗎?」

主人笑了起來,他說:「像這樣高級的新車在危地馬拉是沒有人賣的,但如果到美國、加拿大或者歐洲就不同了。」

「你的意思是說這些車是從美國進來的?」

「當然,我們有合法的渠道從這些國家進口二手車輛。」

「哦!」皮特點點頭,他們繼續走,突然湯姆眼前一亮,他碰了皮特一下,示意看那輛車。這是一輛普通的小車,但卻在湯姆眼裡很特別。皮特並不明白為什麼湯姆對這車感興趣,但湯姆既然示意他那就有他的道理。

「這車怎麼賣?」皮特問。

「你如果付美金的話一千元就可以開走。」

「不行!一千元絕對是太貴了。我最多出六百美金。」皮特口氣強硬地說。

「六百美金不可能買到這麼好的車,你看,這車輪胎,還有引擎,」說著男子打開引擎蓋,「都是上好的東西。」

「我只能出六百美金。」皮特不聽男子給他的解釋,他口氣異常固執。

「好吧!九百美金,不能再少了。」男子說。

「七百!多一分我都不加。」

「八百!少一分我也不賣。」男子此時的口氣強硬起來。

「成交!」皮特打了男子的手掌,他鑽進車裡,啟動引擎,在車場裡跑了一圈。

「這車還行!」皮特對湯姆說。

湯姆點點頭,他自始至終不說話。

「我們還需要一輛大貨車,你能推薦一輛給我們嗎?」皮特問。

「貨車我們有通用700型、福特SOI3型、道奇VBX型貨車,都是很新的。你們需要幾噸的貨車?」

「我們需要一種全封閉的貨車,噸位不需要太大,但馬力要強勁,車況一定要好。是那種能在各種路況上順利行走的車。」皮特說。

「那我勸你選擇道奇VBX型貨車,它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好!你帶我們去看看吧。」皮特說。

男子帶湯姆和皮特來到一輛貨車前,的確正如男子說的那樣,車況的確不錯,湯姆和皮特對車輛做了仔細檢查,這車對他們很重要,這是他們用來逃跑的車輛,所以他們對車況格外重視。

「這車多少錢?」皮特問。

「要的話一千五百美金。」

皮特笑了笑,他搖搖頭,「我不可能付這樣高的一筆錢買這輛破車。」

「如果你嫌高的話我還有一輛道奇VBX,我開價八百元給你。」

「不行!我就要這輛車。」皮特說。

「那只有一千五百元了。這車少於這個數是不賣的。」

「給你一千元怎麼樣?」

「不行!」

「一千兩百元!」

「不行!」男子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難道非要一千五百元才賣?」

「對!這車我不討價還價。」男子說。

「那好吧!你給我把兩輛車都加滿油,我現在就把車開走。」皮特說。

男子喜笑顏開,他大聲招呼遠處的夥計,「卡羅,快過來,按照這兩位先生的吩咐把車加滿油。」說完他轉身對皮特說:「我需要現金,你必須付我現金,一共是兩千三百美金。」

皮特從口袋裡掏出皮夾,點了二十三張一百元美金的鈔票。男子收到錢後非常高興,他不住地向湯姆和皮特講這買賣對他們是多麼划算,希望兩位下次再來。

湯姆和皮特把車開到郊外一處四處無人的林地裡。他們下車到周圍察看環境,看是否有閒人會到這裡來。當他們確定這裡的確沒有旁人後,皮特才開著小車走了,他去接另外四個夥伴。臨走前,湯姆要皮特買一桶白色油漆,一桶藍色油漆、噴漆用的噴壺和其它用來給車體噴漆的工具。皮特不明白為什麼這樣,湯姆告訴了他原因,皮特這才知道湯姆為什麼要執意買這輛小車。

過了一個小時,皮特和四個人回來了。四個人告訴湯姆,正如湯姆所預料的那樣,聖何塞警察在清晨九點乘一輛黑色福特車押解奧薩蒂夫人離開聖何塞警察總部,具體是否會經過埃斯尼特拉他們無法判斷。

湯姆聽後說:「如果他們是要去危地馬拉,那埃斯尼特拉是必經之路。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他們要到達埃斯尼特拉還需要五個小時,按這個時間來算,他們會在下午四點左右到達埃斯尼特拉,我們的時間還夠用。皮特、特德,我們走,現在看看我們是否有運氣找到警察的衣服。你們三個現在就開始工作,喬治,我知道你以前做過汽車修理工,這活對你不是難事,對嗎?」湯姆對一個瘦高個水手說。

「放心吧,船長,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喬治說。



湯姆、皮特與特德三人乘大貨車離開樹林前往埃斯尼特拉市內,他們在市內轉悠了四五圈。湯姆最初的想法是看哪裡有黑店租借或者買到警察服裝,但最後發現要達到目的根本沒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襲擊過往的警察。

他們乘坐的道奇VBX型貨車是一輛雙排座的平頭貨車,高大的輪胎,寬敞的駕駛室,視界很好的前窗玻璃,載貨車廂是用波形鐵皮封閉製造,雙開後車廂門,在車廂左右兩側上部各有一個狹小的通氣孔,整個車體堅固,引擎強勁,當車在路面高速跑動的時候能清楚地聽到引擎低沉有力的吼叫,車體通體藍色,看起來像是只跑了幾千公里的樣子。

湯姆和皮特坐在前面,特德坐在後排,湯姆三人的手邊就是槍,槍都用外衣遮蓋住壓好,防止被外人看到。他們在街上徘徊了足足有兩個小時,依然沒有辦法解決問題。最後湯姆下了決心,他要襲擊警察。

湯姆讓皮特把車開到一個偏僻的街區,這裡兩面圍牆,行人稀少。湯姆告訴皮特該如何做,皮特心領神會。他下車後走了一段,然後神色慌張快步走到兩位街上巡視的巡警身邊氣喘吁吁地說:「先生,快,快,那邊有人拿刀打劫了我的貨車。」

兩位巡警見他驚慌失措、大汗淋漓、眼露恐懼,於是信以為真,他們立刻拔槍向皮特指的方向跑了過去,皮特跟隨在他們身後,一邊跑一邊一邊給兩人指點方向。

他們跑過一條大街,拐進了那個僻靜的街道,皮特指著貨車說;「那人還在!他正在發動我的車。」

兩位巡警迅速跑了過去,他們來到車邊,見一個蒙著眼罩的男子一手拿刀,另一隻手正在拚命轉動鑰匙打火。

「把手舉到頭頂。」兩位巡警槍口對著男子吼道。

男子發現是兩位警察立刻目瞪口呆,他慢慢舉起手。巡警打開車門,示意他下車。在男子下車後,一個巡警掏出手銬試圖拷住男子,這時,他們兩人的腦袋突然頂了上黑洞洞的槍口。皮特和湯姆從背後把巡警的槍拿走。用巡警的手銬把他們拷起來,然後命令他們到後車箱去。兩位巡警意識到自己上當受騙,他們目光恨恨地盯著皮特,顯然很不情願受到擺佈。強壯的湯姆和皮特把兩位試圖尋機反抗的巡警摔進車廂,此時特德也已從座位上把衝鋒鎗拿出來,他和湯姆跳進後車廂,皮特則跳進駕駛室,皮特發動車後打個彎,車快速離開現場,向郊外急馳而去。

車開到先前的樹林裡。此時喬治三人已經把車噴塗好了。小車被噴塗成藍白色車身的警車模樣,油漆在熾熱陽光的照射下迅速被凝固了,只要不用手去擦的話,遠處很難分辨出來。皮特從防暴商店買的警燈也都已經安裝到位。車窗玻璃和輪胎等處還貼著報紙,等那報紙撕掉一切看起來都似乎是像那麼回事。

湯姆從後車廂跳下來,他看了看表,時間到了下午兩點,還有兩個小時時間。

湯姆讓大家在站起來,他察看了每個人的胖瘦和身高,最後決定由皮特、喬治扮演警察,特德則換身西裝帶禮帽,看起來像便衣的模樣。他給每個人交代了堵截細節。之後,喬治小心翼翼撕掉小車上的報紙。皮特、喬治兩人換上從兩位巡警身上扒下的衣服,特德則換了身黑色西裝,帶著黑色禮帽,他們上了偽造的警車。皮特開偽造警車在前,湯姆駕駛卡車在後。兩輛車離開樹林向公路而去。此時,湯姆的身旁是一位身材高大威猛的水手,另一個水手則在後車廂拿槍看守已經被蒙住眼睛塞住嘴捆綁成死豬模樣的兩位巡警。

兩輛車開了二十分鐘後上了聖何塞通往埃斯尼特拉公路,沿著公路由北向南慢慢向前開。湯姆不斷察看公路兩邊的地形,他需要找一個合適的伏擊地點。聖何塞通往埃斯尼特拉公路兩邊多是灌木和熱帶植物,紅褐色的丘陵和稀疏的草地。過了一片灌木林後,湯姆發現公路從一個兩邊是高坡的峽谷穿過,這裡公里拐了個彎,湯姆決定就在轉彎處的峽谷伏擊。湯姆這種考慮是有原因的,在這樣的地段下押送奧薩蒂夫人車輛一旦進入除了公路兩頭外是無法從兩邊的高坡跑掉的,這樣可以保證伏擊不會失敗。

湯姆用步話機通知皮特停車,湯姆下車來到偽造的警車裡。他坐到皮特身邊,讓皮特開車重新在峽谷前後走了一遍,車一邊走湯姆一邊講解伏擊注意的要領。車開到在峽谷外的一處湯姆叫停車,他指著公路邊的一片空地說:「皮特,你把警車停在這片空地上,這裡距離公路主線遠點。在攔車的時候你一定要和喬治站在公路上,要在我們這輛假造的警車二十米開外的地方,這樣就可以避免對方看出破綻。還有,喬治不會西班牙語,絕對不能讓喬治開口。凡是從這裡經過的黑色福特車你都不要放過。一旦攔住押送奧薩蒂夫人的車後你語言要禮貌但態度要傲慢,因為對方開的不是警車,所以你要把他們當普通公民看待。如果對方要問你為什麼檢查時,你不用正面回答,讓對方感覺你不把他們放在眼裡。記住!你是警察!你有權檢查可疑的車輛。如果對方表露出警察身份,那你只需要表達禮貌就可以了,然後就放他們走。你一定要設法看清楚奧薩蒂夫人是否在車裡,我想如果奧薩蒂夫人看到你後一定會吃驚。這不要緊,奧薩蒂夫人很聰明,她應該明白下面將發生什麼。」

湯姆在皮特點頭領會要領後讓他開車前去伏擊地點。他繼續對皮特說:「押送的車輛離開你後你要立即發動車跟隨在後面,然後通知我他們的車來了。我將在山谷的轉彎處把貨車橫在路上,擋住整個路面,同時我們會下車開槍攔截他們。他們看到我們的樣子應該意識到中了伏擊,會立即掉頭往回跑,這時你們的車也應該到了。如果我這邊沒有擊中他們的車胎讓車停止下來,那就要靠你們了。特德的槍法最好,你要安排特德設法擊中他們的車胎讓車停下來,如果不成功,那你們就一定要亂槍掃射汽車,不要再管奧薩蒂夫人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沒能在這裡解決問題,我們就絕沒有下次,我們也不可能去追逐逃跑的車輛。這次伏擊只能給我們三分鐘時間,最多不超過五分鐘。」

「湯姆船長,我從來沒殺過人,我不知道那時我會怎麼樣!」皮特說。

「不用想那麼多,要知道如果我們不這樣做,那麼我們即便逃出危地馬拉也將受到中央情報局的追捕,我們也無法回阿留申。所以,我們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為生存而戰吧!皮特。」

皮特臨走時湯姆又告誡他:「皮特,記住絕對不能在警察面前說英語。我們在回到『奧拉號』之前誰都不許說英語。如果要說得話也要避開這些警察。」

「好的!船長。」皮特點頭道。

「去吧!皮特。」湯姆說完突然改用中文說了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什麼?船長,你說什麼?」皮特不解地問。

「沒什麼,是我的家鄉話,是一個祝福成功的禱告!」

皮特開車帶著喬治和特德而去,湯姆站在路上凝望著他們遠去心情一下子複雜起來,他有某種擔憂,湯姆現在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伏擊能夠成功。

他返回卡車,給車上的兩個水手招招手把他們叫下車來。三人離開卡車走到遠處,湯姆對一個水手說:「尼克,到時候我將會站在這裡給你一個手勢,那時你要快速把卡車打橫攔住道路,之後你和山姆下車,端槍站在車前。車朝你們衝過來的時候你們不要向車開槍,只需朝天射擊就行了。你們目的是為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這樣我就好在路邊打車的輪胎讓車停住了。如果他們開槍還擊的話,你們就躲到車後開槍,但你們還是不要打他們的車和人,他們我會收拾的。記住了嗎?」

「好的,船長。」兩人說。

「你們回車裡去吧,記住,在車裡只許說耳語,車廂裡還有兩個危地馬拉警察,我們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拉美人。」

兩人轉身回到卡車裡,湯姆一個人站在高坡上手拿步話機看路另一頭的情況。他手裡拿著被外衣遮蓋的一把狙擊步槍,他感覺此時又像是回到越北叢林,手裡的武器讓他體內熱血湧動,充滿力量。

此時下午的陽光斜掛在天空,天氣異常炎熱。汗不住地從湯姆臉上流下來,他用衣袖擦擦額頭,等待那一刻的來臨。湯姆頭上帶一頂草帽,鼻子上架著墨鏡,穿白色襯衣,褐色馬褲和黑色靴子,一副拉美人的打扮。他的襯衣敞開著,露出他黑褐色強壯的肌肉。在高坡上,他通過望遠鏡能遠遠看到皮特他們的影子。公路來往的車輛不多,幾乎都是拉貨的卡車,偶爾也有小車經過,這些車基本都是七十年代破破舊舊的車輛,有那麼幾次有幾輛高級轎車經過,但卻很少有黑色的。從湯姆的望遠鏡裡他看到皮特曾攔住過兩輛小車,但最後都放了過去。皮特通過步話機告訴湯姆這兩輛車都不是押送奧薩蒂夫人車輛。時間過了一個小時,四點鐘過去了依然沒有押送奧薩蒂夫人的黑色小車經過。湯姆有些疲倦,他在坡上找了塊草皮坐下。他感覺到一種擔憂,他怕陰差陽錯押送奧薩蒂夫人車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經過埃斯尼特拉,儘管按照正常邏輯推斷埃斯尼特拉是通往危地馬拉的必經之路,但萬一那些警察中途做了變動,從某個未知的岔路繞過埃斯尼特拉前往危地馬拉的話那就太不幸了。

湯姆從口袋裡掏出煙斗,填上煙絲,劃著火柴點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把煙霧吐出來。他把手邊的槍緊緊抓住,像是在給自己鼓氣一樣。他拿起望遠鏡又盯著遠處的道路,看路面的情況,路上依然如故,沒有什麼情況發生。

湯姆把望遠鏡放下,他看看表,此時已經是四點半鐘。湯姆計算,如果到了五點依然沒有押送奧薩蒂夫人的車出現,那真有可能出了問題,押送車有可能從其他的路途走了,要麼押送車乾脆就不是去危地馬拉,而是去了某個無法預知的秘密地點。如果那樣湯姆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以後的事態,那他只有祈求上天保佑奇跡出現了。

正在湯姆內心焦急、左思右想的時候步話機響了,皮特在裡面喊:「船長,車過去了,黑色福特車,奧薩蒂夫人,裡面有三個警察。」湯姆拿起望遠鏡,在裡面清楚地看到一輛黑色小車正急速開過來。

湯姆拿起狙擊步槍,甩掉包裹槍支的衣服,從山坡狂奔而下。他跑到公路上給卡車裡的尼克一個手勢,尼克看到湯姆的手勢手忙腳亂發動汽車。湯姆心裡計算著時間,他知道再過幾十秒鐘車就要到了。

尼克本想朝前把車橫過來,但狹窄的路面卻讓他把車頭開到山坡上,無法再朝前動。湯姆跑到車前給尼克一個手勢,讓他往回倒,尼克慌亂中換檔兩次才把車檔換到倒退檔。車向後倒退,車尾撞擊到山谷的另一邊山坡上,撞擊使山坡上塵土飛揚,卡車因此也停住了。

卡車此時雖然沒有全部把路面擋住,但也只留下不大的縫隙。湯姆給尼克和山姆一個手勢,讓他們兩個下車。兩人慌忙從車上跳下,端槍站在卡車前,兩人此時看起來明顯手在發抖。湯姆不再管那麼多了,他迅速跑了路一邊的拐角處,雖然他這個位置距離路面很近,但對方也只有把車轉過拐角才能看到他。

湯姆剛端好狙擊步槍,做好瞄準姿勢,還連一口氣都沒喘就看到一輛黑色小車拐過山角衝了過來,也在同時,尼克和山姆的槍就響了,他們在剛看到車的時候就開了槍,槍朝天四處亂放,整個山谷充滿衝鋒鎗子彈的呼嘯聲。

黑色小車距離卡車有四十米的地方停住。很顯然,車裡的警察被尼克和山姆兇猛密集的射擊嚇住了。黑色轎車車頭撞到山坡上,然後開始後退。湯姆把槍端穩,向車輪開了槍,他的第一槍打在車圈上火花四濺,第二槍打在車論的擋泥板上。當湯姆要發第三槍的時候黑色轎車已經掉過頭急速轉彎往回走,正在這時,皮特開車趕到了。

皮特、喬治和特德從車上跳下來,他們端著槍,呆立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

車內的警察對突如其來的伏擊有些發蒙,他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跟隨在他們身後的警察是偽裝的。他們朝皮特三人狂喊:「有伏擊!我們遭到伏擊啦!快幫我們!」也在這時他們的車快速從皮特三人身邊疾馳而過,向遠處逃遁。

湯姆心急如焚,他狂跑過去,轉過山角,此時皮特三人還呆立在原地。他們對這種突變情況不知如何處理,他們傻傻地看著湯姆一個人追逐逃逸的汽車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幫忙。

湯姆拐過山角後站住,他屏住呼吸,端槍瞄準,此時汽車已經開出去六、七十米。湯姆的第一槍打中汽車的左側後輪,第二槍打中右側後輪。兩個後車胎爆裂開來立刻讓汽車失去了前衝的動力,車一下側翻撞擊到山坡上,整個車翻了過來,四個輪子在空中不住地打轉,隨即,車的周圍塵土飛揚,車撞擊山坡揚起的塵土把整個車都遮蓋住了。

到這時皮特三人才醒悟過來,他們端槍向四腳朝天的汽車跑去,而這時湯姆已經到了車邊。他拉開車門,看到兩個男子頭朝下蜷縮在座位上手腳還在亂動,司機則從車門癱倒出來躺在地上。此時,奧薩蒂夫人則滿臉是血昏倒在後坐狹小的空間裡。

湯姆沒有立即動手解救奧薩蒂夫人,而是站在門邊用槍指著困在車廂裡的兩個警察,他在等皮特三個人過來。他的職業習慣讓他不得不提防這些看起來已經毫無還手之力的人,在他眼裡這些癱在車裡的人很有可能發動對他的攻擊。皮特三人跑到車邊,湯姆把手放在嘴邊給三個一個暗示,意思是不要說英語。此時,皮特三人依然驚魂未定。

湯姆給三人用手示意去把奧薩蒂夫人抱出來,他示意了兩次,三人沒一個敢上前抱滿臉是血的奧薩蒂夫人。湯姆很氣憤,他把槍摔給身邊的喬治,示意皮特看著車裡警察的舉動。他身體探進車裡把奧薩蒂夫人抱了出來。此時的奧薩蒂夫人頭部傷口依然在流血,車翻滾的時候奧薩蒂夫人的頭顯然是撞擊到車頂某個突出的硬物。湯姆把受傷的奧薩蒂夫人轉交給喬治,隨手從喬治手裡拉過自己的槍,他示意喬治把奧薩蒂夫人抱回山角後的卡車。

喬治抱著奧薩蒂夫人跑後那三個警察也喘過氣來,車裡的兩個警察自己從車裡爬了出來站起來,而那個司機雖然依然躺在地上,但目光裡已經露出恐懼的神態。湯姆上前從三人身上搜槍,他發現司機和其中一個警察槍還在槍套裡,而另一個警察儘管在情急中拔出了槍,但槍已經在車翻滾的時候從敞開的車門摔飛了出去。

湯姆做了個讓司機站起來的姿勢,司機沒反應過來,他在地上發愣,湯姆又做了一次,他還是沒站起來,可能是腿軟的緣故。湯姆發怒了,他扣動扳機朝司機頭頂放了一槍,那司機像是觸電似地一下就從地上跳了起來,站在地上瑟瑟發抖,連褲襠都濕了。

湯姆用槍口嘩啦了一下三人,讓三人站在一起,然後他右手端槍,左手在空中轉了個圈,意思是讓他們轉過身去。三人中的一個明白了,立刻轉了過去,其他兩人因為有了示範也立即轉過身。

湯姆向後擺擺手,示意皮特和特德往後退,皮特就站在湯姆的身邊,想問湯姆下面該怎麼辦,但又不敢用英語問。湯姆槍口對著站立在路邊的三個警察後退,在退了有二十米開外後,湯姆對身邊的皮特耳語說:「用西班牙語告訴他們不許回頭,誰回頭就打死誰!」

皮特聽後立刻大喊:「你們不許回頭!否則打死你們。」

湯姆又悄悄對特德說:「特德,你快去讓尼克把卡車開過來。」

特德聽後立刻飛奔而去,湯姆轉頭對皮特說:「皮特,你去把我們的警車開過來。」

皮特也像特德一樣跑了回去。一會,皮特的警車先到了,皮特把車停在路邊,招呼湯姆上車。湯姆並不急於上車,他要等卡車過來。尼克開的卡車拖了一分鐘才到。湯姆給尼克一個手勢,讓他繼續開別停。尼克領會了湯姆的意思於是開著卡車呼嘯從兩人身邊而過。湯姆小聲對皮特說:「你現在朝卡車大聲喊到聖何塞等我們。」

皮特已經明白湯姆的用意,他此時心情已經比剛才平靜了很多。他從車警車裡探出腦袋用西班牙語朝卡車拚命喊:「你們先走,到聖何塞等我們!到聖何塞等我們!」

湯姆在皮特喊的同時拉開車門鎮定地坐進去,他示意皮特開車。皮特踩動油門,車立刻啟動。湯姆這時把身體探出車外,朝那三個警察頭頂的一米左右處連續射擊,子彈的轟鳴聲在空中迴盪,那三個警察幾乎是同時抱著腦袋趴在地上。湯姆不斷射擊,直到彈匣的子彈打光為止。

「皮特,開足馬力追上我們的卡車。」湯姆從車外縮回身體後對皮特說。皮特立刻把油門踩到底,小車像箭一樣朝前飛去。到此伏擊戰結束,整個過程用了七分鐘。超過了湯姆設定的最大時間。湯姆六個人在山谷的伏擊戰引起路過的幾輛車上乘客的注意。他們把車停在山谷外,傻傻地聽著前面的激烈的槍聲,看著槍聲之後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的一大一小兩輛車。他們知道前面出了事,但誰都不敢去阻攔這些亡命之徒。

此時,皮特和湯姆坐的車已經開到尼克開的卡車前面。湯姆把手伸出車外,示意卡車跟著走,他們向前走了有兩公里後湯姆叫停車。他跑到卡車邊,示意山姆下車。兩人打開後車廂,上車把車廂裡的兩個被蒙住眼睛的巡警扔來來,推到公路邊。湯姆讓山姆待在後車廂裡,他自己跑回小車,示意皮特繼續往前開。車又向前開了兩公里,湯姆看到路上前後無人於是要皮特把車右轉開向路邊的田野。兩輛車離開公路,繞過一片灌木叢,然後四十五度斜插向後方。他們在高高底底的原野裡走了有四五公里,在一處茂密的林中停住。湯姆和皮特下了小車,旋即上了卡車。湯姆要喬治、尼克抱著奧薩蒂夫人到後車廂去。利用這個時間,皮特和喬治把衣服換回原來的服裝。一切搞定後,皮特坐上卡車駕駛位,湯姆坐在他身邊,後座是特德。到此,湯姆才算是鬆了口氣。他告訴皮特:「現在沿著這個山谷向東北方向開,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公路。」

「船長,你怎麼知道會找到公路。」皮特一邊開車一邊問。

「我在來的時候用望遠鏡察看過,前面的公路與我們剛才逃走的那段路是九十度垂直,從這個斜坡過去就能繞過我們剛才的伏擊點回到通往埃斯尼特拉的公路,我不知道我的這種小伎倆是否能騙過危地馬拉警察,但我想至少會讓他們遲點發現我們逃跑的路線。」湯姆瞇起眼睛看著前方說。

繞過斜坡後皮特果然發現了公路,車在開上公路前湯姆要皮特先看看路上有沒有其他車輛,皮特停車了一分鐘,他眼睛掃視了左右兩邊,等待路上的車輛過去,最後當他確定沒有其他車輛在視野中後立刻開足馬力迅速上了車道。過了二十分鐘後,車從埃斯尼特拉東郊急速開過,轉頭向西上了通往聖盧西亞的公路。

開了一陣後湯姆對皮特說:「皮特,把車停一下,我到後車廂去看看奧薩蒂夫人。」

皮特把車停在路邊,湯姆跳下車上了後車廂,車繼續向前走。湯姆藉著從通氣孔射進來的光線看到奧薩蒂夫人趟在他們事先準備好墊子上。尼克、喬治和山姆抱著槍坐在車廂底,他們顯得很疲憊,經過這樣一番激烈緊張的伏擊後他們似乎都還沒有徹底平靜下來。

「奧薩蒂夫人怎麼樣了?」湯姆問。

「奧薩蒂夫人一直在昏迷。」山姆說。

「哦!」湯姆伏下身看了看奧薩蒂夫人,他見奧薩蒂夫人頭上纏著繃帶就問山姆:「是你包紮的嗎?」

「是,船長!」山姆回答。

湯姆仔細看了看奧薩蒂夫人的傷勢,他摸了摸奧薩蒂夫人的脖頸,然後對身後說:「把手電筒給我。」

喬治把手電筒遞給湯姆,湯姆把奧薩蒂夫人的眼睛扒開看了看就明白了,奧薩蒂夫人僅僅是因為車禍和驚嚇而昏厥過去。湯姆把奧薩蒂夫人臉蛋使勁拍了拍,就聽奧薩蒂夫人長長喘了口氣,然後痛苦地叫出聲來。

「好了!她沒什麼大事。」湯姆放下了心,他轉身拍了拍圍坐在身邊的三個部下的後背說,「這次伏擊儘管不是很完美,但已經很不錯了。我很滿意!」他說著向車廂四處掃了一眼,問:「買的酒呢?」

「沒有買酒,船長!」尼克說。

「為什麼沒有買?」

「你沒吩咐要買。」

「哦!是我的錯。到下一個鎮子的時候去買些酒來,我們該輕鬆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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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怪異的測試


「藍點訓練營」位於紐約曼哈頓洛克菲勒中心不遠的一棟寫字樓裡。從這裡到洛克菲勒中心只有五分鐘的步行路程。

曼哈頓是一個狹長的小島,從北向南分為上城、中城及下城,島內高樓林立,景點繁多,很著名的有中央公園、大都會博物館、古根漢博物館、麥迪遜大道、林肯中心、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世界著名的紐約唐人街、帝國大廈、勒萊斯勒大樓、洛克菲勒中心,時報廣場、百老匯劇院區以及名牌貨物集散地第五大道,另外還有紐約證券交易所、世界金融中心、南街海港、格林威治村、炮台公園和位於自由島上的自由女神像,當然還不能漏掉後來被飛機摧垮的世貿中心。

曼哈頓僅僅是紐約這座大都會的很小一部分。紐約實際上是由集中美國商業精英的曼哈頓、面積最大犯罪猖獗的皇后區、人口最稠密的布魯克林區、以住宅為主的布朗區、人口最稀少的史坦登島這幾部分組成。

維奧萊塔在紐瓦克國際機場降落後等待麗絲來接她。她在機場口等麗絲到來等了足足有一個小時,她不認識麗絲,而麗絲也不認識她。好在她手頭有麗絲的照片,麗絲也有她的照片。維奧萊塔在機場口拖著行李一個人孤零零地傻站著,她既想打的士走,又對麗絲會找到她抱幻想。就這樣,她足足徘徊到兩腿發麻才遇到接她的人。

麗絲開著一輛紅色跑車到她身邊停住。當麗絲把墨鏡摘下,手裡拿著照片打量對比她的時候,維奧萊塔才注意到麗絲完全不是她手裡照片上那種文雅模樣的女孩。

「你就是維奧娜?」麗絲問。

「對,你是麗絲!」 維奧萊塔上前伸出手熱情地說。

麗絲輕輕握了一下維奧萊塔伸來的手,態度不熱情也不冷淡。她從車裡下來,打開後備箱。維奧萊塔急忙把行李拖了過去,麗絲用手指指,意思讓維奧萊塔自己來放行李,她沒有一點要幫維奧萊塔搬箱子的意思。維奧萊塔撇了撇嘴,心裡想,這女孩挺傲慢的,不就是搬箱子嘛,有什麼大不了?維奧萊塔使足力氣把箱子搬進後備箱,麗絲「砰」地一聲把後備箱關閉,然後給維奧萊塔招招手,意思是上車。維奧萊塔心裡很是不爽,但她忍住不發作。畢竟她是有求於人,而麗絲平時待人接物的風格也許就是這個樣子。維奧萊塔坐進車裡後麗絲踩下油門發動汽車,車快速衝出去,那跑車強勁馬力產生的加速度使維奧萊塔後背猛地貼在座椅靠背上。僅僅是和麗絲接觸短短的幾分鐘就讓維奧萊塔感覺到她和麗絲生活世界的不同。

維奧萊塔坐在麗絲身邊,兩人都沉默著。車沿著高速公路從新澤西州向東北方開。她們要達到的地點布魯克林區需要穿過哈德遜河底隧道進入曼哈頓,然後從曼哈頓繞過去。

車走了十幾分鐘後,麗絲開口問維奧萊塔:「維奧娜,我聽我父親說你想進『藍點訓練營』,是嗎?」

「是,麗絲!」 維奧萊塔答道。

「你讀大學了嗎?」麗絲問。

「沒有!」 維奧萊塔不知道麗絲為何這樣問,但她感覺到麗絲口氣中有某種輕視的成分。

「你知道『藍點訓練營』是做什麼的嗎?」

「知道一點,它是專門培養企業家的。」

「培養企業家?」麗絲輕聲笑了起來,「豈止是企業家,『藍點』是培養商業精英的地方,是商業精英。知道嗎?小姑娘!」

「什麼意思?難道兩者有區別嗎?」 維奧萊塔問。

「區別?哈哈,這兩者的含義根本不同。企業家隨處可見,但商業精英則是天才的代名詞。」

「天才?你的意思是說『藍點訓練營』不是培訓普通人的地方?」 維奧萊塔問。

「當然不是,『藍點』不是誰想去就去的。想進入『藍點』學習首先要有商界名人推薦,然後還要經過嚴格的測試。包括知識測試、智力測試和個性評估。」

「你的意思是說一個人即便有商界名人推薦,如果通不過測試也不能進『藍點訓練營』?」

「是的!」麗絲斬釘截鐵地說。

「那是不是說我到『藍點訓練營』學習這件事並沒有最後敲定。」

「對!你僅僅是一個報名者,而不是已經被錄取為『藍點』的正式學員。」

「啊!那我豈不是白來紐約了。」

「當然也不白來,像你這樣一個沒見過市面的女孩子,紐約是你成長的最好搖籃。」



麗絲把車停在樓下。維奧萊塔隨麗絲乘電梯上樓,電梯停在十層。麗絲打開門,維奧萊塔進入後發現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套房。

「維奧娜,你把行李放下,我帶你去看看房間。」麗絲說。

維奧萊塔隨麗絲看了看,發現這裡很簡陋,臥室除了床和一個衣櫃外沒別的,客廳裡也只有簡單的傢俱。維奧萊塔看著這情景直發呆,她不相信一個開跑車、幾千萬身家的富翁的女兒麗絲就是住在這樣的環境中。

「別發呆,維奧娜。這是我給你租的房間,每個月500元房租,我先給你墊付了一個月,這錢你以後要還我。」麗絲說。

「可——,我——我沒想是這樣的地方——」 維奧萊塔結結巴巴地說。「你——你父親告訴我說我該住在你那兒。」

麗絲抬頭笑了起來,說:「我父親他太守舊了。我有我的私生活,怎麼可能隨便與人同居,那樣很多事會很不方便。維奧娜,你剛來紐約,並不瞭解這裡,你慢慢就會懂了。」

「那我——」 維奧萊塔蠕動嘴唇想說什麼,最後她還是決定不說了。

「別擔心!維奧娜,我會時常來看你,至少在你適應紐約之前我會幫助你學會如何打理自己的生活。晚上我帶你去參加個聚會,在紐約你必須有朋友,否則你會被這座城市淹死。」

維奧萊塔點點頭,她現在只能這樣了。期望與現實之間的強烈差距使她本能地感覺到不好的兆頭。她現在真想立刻去機場買機票回家,但又想到父親那期望的眼神,以及她過去令人窒息的生活就又覺得該堅持下去。她不想讓島上那些夥伴和鄰居把她當作一個只有漂亮臉蛋的洋娃娃。我是蒙蒂利亞家的繼承人,我必須成為能擔任這個角色的合格的人,這是我肩上的使命,維奧萊塔壓抑住自己悲哀的情緒想。

經過一番自我安慰後,維奧萊塔心裡坦然了許多。她把行李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包裝精緻的盒子,裡面裝的是手工雕刻的木製小人。這是她在安科雷季一家土著人開的禮品店裡買的。

「麗絲,這個是給你的禮物。」 維奧萊塔說。

麗絲把禮物拿在手裡。她扯開盒子的紅色緞帶,打開。她輕輕驚呼了一聲,說:「真漂亮!」她把小人拿在手裡把玩了一陣,然後張開手臂擁抱了維奧萊塔,「謝謝你!維奧娜。我沒想到你會給我禮物。」

維奧萊塔笑笑說:「你喜歡我的禮物我很高興,謝謝你幫我。」

「不用客氣!」麗絲說,「維奧娜,我該走了。晚上七點我來接你,我帶你去參加聚會。如果你餓得話可以去附近的餐廳,或者到超市去。這裡有冰箱,還有廚房,只要你願意你可以讓自己活得像個女王。」

麗絲走了。維奧萊塔慢慢坐在椅子上,把自己的臉摀住,她想哭,但哭不出來。有生以來她從來沒這樣無助過,也從來沒這樣這樣感覺孤獨。生活原來還有這樣一面,她想,看來我在少女時代對大都市的幻想原來只是一個夢。



麗絲晚上七點準時來找維奧萊塔,她進門後發現維奧萊塔依然是來時的打扮,頭髮也沒有梳理,而且連行李都沒有打開,依然放在客廳的地上。麗絲知道維奧萊塔的沮喪,她並不以為意。在她看來,紐約就是這樣,一切都要靠自己。沒有人會是你天生的救世主,也別指望朋友會在你苦難的時候伸出援助之手。朋友僅僅是為了放鬆自己的一個伴,而不是可以依賴的靠山。

「維奧娜,快換衣服吧!再晚我們就遲到了。」麗絲說。

維奧萊塔在麗絲的催促下強打精神收拾打扮了自己,她帶的衣服並不多。在此時的季節,紐約的秋天已經是寒風凜冽了。她箱子裡有一件藍色的呢子大衣,這是她在安科雷季一家高檔服裝店買的,但在紐約,她的著裝似乎就不那麼時髦了。她腳上穿紅色的長靴,戴了頂藍色的呢子帽,她拉美人特有的深色皮膚和嬌小的身段,以及魅力四射的眼睛至少遮蓋了她著裝與這個大都會時髦打扮的差距。

「維奧娜,你還是很美的?」麗絲說,「我帶你去的聚會有很多英俊小伙子,你會讓他們對你著迷的,你很快就會有追求者。」

「哦!麗絲,我忘了告訴你了,我已經結婚了。」 維奧萊塔說。

「什麼?你結婚了?可你沒帶結婚戒指啊!」麗絲說。

「我——,」 維奧萊塔攤攤手,聳聳肩說:「我出門忘帶了。」她向麗絲撒了謊,實際上她除了結婚那天外再沒帶過結婚戒指。

「你這麼年輕,為什麼要這麼早結婚呢?難道做一個自由年輕漂亮的單身女人不快樂嗎?」

「麗絲,我不想談這件事。」 維奧萊塔說。

「哦!那是你隱私,我不該隨便打聽。那你還去參加聚會嗎?」麗絲問。

「去!麗絲,我要做一個真正的紐約人。」 維奧萊塔斬釘截鐵地說。

「你需要我對你結婚的身份保密嗎?」

「要!」 維奧萊塔堅定地說,「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已經結婚了。」

麗絲點點頭,她猜維奧萊塔心中有什麼秘密不願意講出來。她們兩個下樓乘車半個小時才到目的地。麗絲帶維奧萊塔進入聚會大廳,這裡幾乎全是年輕人,雖然是聚會但大家打扮得都非常休閒,男子絕少有西裝領帶的打扮,而女子也沒有華麗的禮服。麗絲告訴維奧萊塔,這裡是一個聚集紐約波普藝術、超現實主義、集成藝術、行為藝術、偶發藝術和新幾何主義精英的地方,基本都是有才華的年輕人,這裡充滿濃郁的藝術氣氛,也許再過十幾、二十年這裡中的某些人會成為美國文化、藝術領域的領導者和先鋒。

維奧萊塔只是點頭,她頭一次迷惑於她未知的領域,並感覺自己是如此渺小。麗絲帶維奧萊塔穿過大廳朝幾個人走去。那幾個人見到麗絲立刻臉上展現笑容,他們紛紛上前與麗絲擁抱,有人甚至抱著麗絲狠狠親吻她的臉蛋。

「我介紹一下,這是維奧萊塔,我的新朋友。」麗絲對大家說。

這夥人友好地上前向維奧萊塔打招呼,和她握手。有個男士幽默地說:「麗絲很顯然在製造戰爭,帶這樣漂亮的女孩子來是想讓我們人人墮入情網。」

維奧萊塔聽出男子對她的讚揚,她臉羞紅了,她頭一次有含羞的感覺,這和她的性格是完全不相符的,但似乎在這樣的氛圍中維奧萊塔內心的張揚和霸氣頃刻被打磨光一樣。她在這些年輕人看似禮貌,其實卻隱藏火熱的調侃和嬉笑中有了淡淡的自卑。

這晚上維奧萊塔說話並不多,因為她跟不上這些人的思路,他們所談到的那些名詞、觀點和藝術門類她聽都沒聽過,尤其是他們時常提到的一些人名更是讓她暈頭轉向。在聚會中身邊一個年輕女子突然問她對克萊夫·貝爾的「有意味形式」怎麼看。

維奧萊塔張大嘴傻呆在那裡,她無從回答,因為她不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在她窘迫的時候一位男士走了過來,他是剛才麗絲在介紹她時那夥人中的一個。

「維奧萊塔小姐,你別去管她什麼『有意味形式』,我猜這個大廳裡知道這個名詞的人不會超過三個。」他說著拍拍那個問維奧萊塔問題的女孩子,「安妮,你向維奧萊塔小姐提這樣連你都搞不清楚問題是在折磨克萊夫·貝爾。說實在的,克萊夫·貝爾是個傻瓜,他夢中囈語編造了這樣一個名詞,而像你這樣的狂熱的追隨者只喜歡鸚鵡學舌。」

安妮對男子的譏諷毫不示弱,她說:「難道你認為克萊夫·貝爾不如你埃德偉大?你如果能讓克萊夫·貝爾屋頂上的雪砸到你頭上都是你這一生最大的幸運了。」

「是啊!安妮,所以我這輩子永遠也得不到大師的青睞,但我想得到你的青睞的機會倒還是不少的。」

「你就做夢去吧!埃德,如果你還自知之明的話,就應該回家去好好把你父親的雜貨店接過來,你這輩子就只配做一個小鎮上的雜貨店店主了。」

「你的主意太正確了!安妮,我正有此打算。我想在曼哈頓第五大道開一間賣雜貨的小店,出售的都是你作品。我還要在店門上寫一行大字:美國最偉大的藝術家安妮·伯格的永恆藝術精品展銷。」

「埃德,你最好明天被汽車撞死,我會為你好好大哭一場的。」安妮說完扭身走了。

維奧萊塔看著這一對男女為了她而劍拔弩張,最後一方憤而離去而完結感覺很是內疚。她並不認為這個叫安妮的女孩是有意為難自己。她一定誤認為我是這裡的一份子,維奧萊塔這樣想著。但無論怎樣,這個叫埃德的男子為她解了困窘,她內心還是感激他。

「維奧萊塔小姐,你別在意安妮,她誤認為你是這裡的一員。」埃德說。

「我知道!」 維奧萊塔說。

「你從哪裡來?」

「什麼?」

「我說從哪裡來?你家在哪裡?你顯然剛到紐約不久。」

「我從阿拉斯加,我今天才剛到紐約。」

「哦!怪不得。麗絲是你的——」埃德想問又止住了。

「她是我父親朋友的女兒,我們今天才剛見面。」

「哦!麗絲總是這樣忽視別人的感受。她把你放在這裡,也不管你是否受得了這裡的氣氛。我說維奧萊塔小姐,如果你覺得這裡熱的話我們可以出去喝杯咖啡什麼的。我請你!」埃德攤開手說。

「我是很想出去!如果不是很遠的話我很願意去喝杯咖啡。」

「那好!我們走吧。」埃德說完抓住維奧萊塔的手。他們穿過人群向門口走去。

維奧萊塔被埃德拉著走,她感覺埃德的大膽是那麼自然,似乎就是理所應當一樣。維奧萊塔跟隨埃德出了門,他們乘電梯下樓,來到街上一個小咖啡店。在這裡,維奧萊塔才細細打量了這個年輕人。他二十幾歲,穿著灰色西裝,沒有打領帶,襯衣上面兩個紐扣開著。他有一頭灰褐色軟軟的頭髮,紅潤的北歐人的皮膚,身材高大,他有一雙淡藍色的眼睛,手臂上有細細長長的絨毛。另外他還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就是他嘴唇上留有減得整齊的短短的鬍鬚。

埃德並不英俊,但卻有一種過目不忘的氣質。維奧萊塔和埃德在咖啡店裡聊了三個小時,幾乎都是埃德在講,內容幾乎都是他在紐約的故事。他告訴維奧萊塔剛才和他吵架的女孩安妮是他剛分手不久的女友。

最後臨分手時埃德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了維奧萊塔,他告訴女孩如果想遊歷紐約需要個嚮導的話,他很願意為她效勞。



維奧萊塔第二天睡到早晨十點鐘,她起來後給「藍點訓練營」打了電話。對方告訴她了行走的路線。維奧萊塔出門打了輛的士,她到的時候正遇到有一夥人從門裡出來。那些人個個儀表莊重,男子是西裝領帶,女子則西裝套裙。他們表情嚴肅,目光中透出自信和堅定。尤其走路的姿勢和神態都與眾不同。在他們的前胸都有一個細長方形的藍色小牌,上面有精緻的鑽石狀花紋和一行文字——BLUE DOT,很顯然,他們是「藍點訓練營」的人。

維奧萊塔推門進入大廳,立刻就有一個女子走了過來。她胸前沒有帶剛才那些人的藍色小牌,而是一個標明身份的工作卡。看來帶那種小牌的人不一定是工作人員,維奧萊塔想。

女子禮貌地問詢維奧萊塔來此處的目的,維奧萊塔告訴對方自己是來參加「藍點訓練營」培訓的。女子立刻請她到台前來,請她坐在椅子上。

「請問小姐你的名字?」女子問。

「維奧萊塔,維奧萊塔·蒙蒂利亞。」 維奧萊塔說。

女子在名冊上查找了一遍,找到了她的名字。

「是蒙蒂利亞小姐,我們正在等您。」女子把一張表格拿出來。「請您把這張表填了吧。」女子給維奧萊塔遞過來一張表格和一支筆。

維奧萊塔接過兩樣東西,趴在檯子上迅速填寫完,女子看了一眼就把表格收了起來。

「您隨我來!蒙蒂利亞小姐。」女子招呼維奧萊塔跟她走。

維奧萊塔隨女子走進一個大廳,這裡有一張長長的桌子,桌子後是三個中年人,兩男一女。他們見維奧萊塔進來,立刻站起身,向維奧萊塔伸出右手。

「這位是費勒博士,這位是沙林格博士,這位是戈弗雷格博士,」女子依次介紹考官,「他們是你面試的主考官。祝您好運!蒙蒂利亞小姐。」女子說完轉身出門了。

「請坐!蒙蒂利亞小姐。」其中一個看起來年紀最大的男子費勒博士說,「你別緊張,在這裡你就感覺像是在家一樣。而我們三位就像你的老朋友。你整個過程無須做任何試卷,僅僅是回答我們的一些問題而已,我們提的所有問題都沒有標準答案,你只需要發揮你的想像力就可以了。你的回答沒有對錯之分,但你一定不要不回答。即便你的答案非常荒唐,但在我們看來依然是有效答案。明白了嗎?蒙蒂利亞小姐。」

「明白了!」維奧萊塔點點頭說。

費勒博士微笑著點點頭,他對維奧萊塔的鎮定自若表示滿意。

「好了!我們現在就開始。蒙蒂利亞小姐,我的第一問題是這樣的:假如你是上帝你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麼?」

維奧萊塔一愣,她沒想到費勒博士會對她提這樣的問題。她皺著眉頭想了片刻說:「如果我是上帝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睡覺。」

「哦!」 費勒博士驚訝地看著她,「為什麼要去睡覺呢?」

「因為假如我是上帝的話,那我絕不會那麼無聊去創造世界和人類。」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去睡覺非要有原因嗎?上帝創造世界並沒有原因呀!」

費勒博士微微一笑,他示意另一個男子沙林格博士提問題。

「有一天,你在街上遇到兩個人吵架,一個是你的朋友,另一個是敵人,你會怎麼做?」 沙林格博士問。

「我會拿石頭砸我的敵人。」

「為什麼?」

「因為他是我的敵人。」

「可也許你的敵人沒有錯誤,錯誤在你的朋友身上。」

「那我也要砸敵人。」

「為什麼呢?」

「我砸他並不是因為他正確,而是因為他是我的敵人。」

「難道你就不顧正義了嗎?你的敵人也可能是正義的一方呢。」

「我不懂正義還是不正義,我只知道是敵人就該那樣對待。」

沙林格博士聽後聳聳肩,他攤開手,表示自己問完了,該身邊的女士戈弗雷格博士問了。

戈弗雷格博士是一個看起來有五十歲左右的女子。她聽了維奧萊塔前面的回答,感覺很有意思。她沉吟了片刻,然後說:「蒙蒂利亞小姐,有這樣一件事,在哈德遜河上有一艘船沉了,全部的乘客無一生還。過了一個星期後,有一個自稱是哈德遜河沉船的唯一倖存者找到你,他對你說:『請幫幫我,給我一個美元,我需要給我的親人打個電話。』你該怎麼做?」

這個問題的回答讓維奧萊塔思考了一陣,她感覺這個問題似乎是一個陷阱,似乎是在引誘她上當。

「戈弗雷格博士,你能告訴我這個人的確是沉船的倖存者嗎?」 維奧萊塔問。

「他自稱是。」

「那就是說他也有可能是在撒謊了?」

「假設他沒有撒謊,他渾身濕轆轆的,像是剛從水裡爬出來一樣。」 戈弗雷格博士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只能給他錢了,我總不能撒手不管。」

「你給錢的動機是什麼?你同情他麼?」

「難道他不值得同情嗎?」維奧萊塔反問。

「你除了同情沒有其他的動機嗎?」 戈弗雷格博士沒有回答維奧萊塔的反問,而是繼續問維奧萊塔。

「我想我那時侯一定很害怕,我給他錢也有可能是想早點把他打發掉。」

「如果你害怕為什麼不大喊大叫讓鄰居來呢?」

「如果那樣的話會讓我更害怕。」

戈弗雷格博士眼光朝下,側側頭,她對維奧萊塔的回答不置可否。

然後又是費勒博士問問題,接著是沙林格博士,最後又轉到戈弗雷格博士。就這樣整個下午三個人輪番提問題給維奧萊塔,很多都是希奇古怪的問題。這些問題讓維奧萊塔頭昏腦脹,到最後維奧萊塔簡直是胡說八道了,很多回答都不是經過她大腦思考的,她不在乎回答會引起怎樣的效果,總之她知道她的任何回答都不會讓三個人有所觸動,所以她也不再考慮後果了。

問話在下午五點結束。費勒博士站起來,向維奧萊塔伸出手,說:「蒙蒂利亞小姐,我們問話到此結束,你可以回家了。」

維奧萊塔此時感覺很疲倦。她站起來,伸展酸楚的腰肢,她有一種解脫的感覺。此時她對參加「藍點訓練營」的熱情已經減退了大半,她感覺自己來紐約參加這樣一個學習簡直就是錯誤,是白浪費時間。

維奧萊塔走到門邊,她拉開門,就在她要跨出門的當口突然費勒博士大喊救命,維奧萊塔回頭一看,費勒博士身邊的男子沙林格博士手裡拿了把刀刺中費勒博士的胸部,那刀深深地插入胸口,血從費勒博士的西裝裡噴出來,沙林格博士隨即把刀抽出來,準備插第二刀。而此時,女士戈弗雷格博士已然攤在地上,不省人事。

維奧萊塔恐懼地大吼一聲,她先是渾身激烈地抖了起來。然後像是被什麼力量推了一把似的拿起門邊檯子上的花瓶朝沙林格博士的頭上砸去,花瓶立即在沙林格博士的頭上碎裂開來,沙林格博士毫無生息地倒在地上。維奧萊塔舉起雙手狂叫起來,她衝出門去,在走道裡大喊:「來人!救命!殺人啦!」

維奧萊塔的叫聲立刻招來了周圍房間的人,大家在走廊裡站住看著維奧萊塔而並不上前來察看發生的變故,片刻他們中有人竟然笑了起來。有一個人男子走過來,對維奧萊塔說:「小姐,出了什麼事?」

維奧萊塔身體顫抖著指著門裡面說:「費勒博士被殺了!」

「是嗎?」男子說,「我來看看。」他推門往裡看了看,然後回頭對維奧萊塔說:「你沒出什麼事嗎?」

「什麼?」 維奧萊塔問。

「你自己來看。」男子說。

維奧萊塔不知道男子什麼意思,她搖搖頭,表示拒絕。

「你來看看,什麼都沒發生。」男子說。

維奧萊塔瞪大了眼睛,她不相信男子的話。男子於是把門完全敞開,對維奧萊塔說:「費勒博士好好,什麼事都沒發聲。」

維奧萊塔慢慢走上前去,她向門裡面一看,只見房間裡並沒有事發生,費勒博士坐在座位上,沙林格博士也是,只有戈弗雷格博士起身在打掃摔碎在地上的花瓶殘骸。

維奧萊塔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兩眼直瞪瞪地站立在原地,不知道該怎樣解釋她剛才親眼看到的情景。

「蒙蒂利亞小姐,你進來吧!」 費勒博士表情平靜地對維奧萊塔說。

維奧萊塔猶豫了片刻邁步重新走進房間,剛才那個男子隨後把門關閉了。

「這是怎麼回事?費勒博士。」 維奧萊塔問。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費勒博士反問。

「我剛才明明看到他用刀紮了你。」 維奧萊塔指著沙林格博士說。

「哦!扎我?用什麼?是這個嗎?」 費勒博士從抽屜裡拿出一把刀向著桌面紮了起來,他非常輕鬆地紮了幾下,刀刃盡沒,但桌面依然好好的,僅僅被紮了小點。費勒博士然後用手把刀刃壓了壓,那刀刃隨即滑入刀柄中。

「原來是這樣!」 維奧萊塔明白了,她這才醒悟自己被戲弄了。她臉上露出難堪的笑容,緊張的心情立刻放鬆下來。她把手一甩,說:「費勒博士,你們為什麼要戲弄我?」

「蒙蒂利亞小姐,這是測試你的最後一道題。明白了嗎?」

「哦!這樣。可這又能證明什麼?是想看我出醜?」

「你錯了!蒙蒂利亞小姐。我們是想看你一個突發事件中的表現。」

「哦!這樣,我是不是表現非常糟糕?」 維奧萊塔沮喪地說。

「怎麼說呢?你採取了一種儘管不是完美,但依然有效的方式。你首先阻止了沙林格博士對我的攻擊,然後通過喊叫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那麼我做錯了,對嗎?」 維奧萊塔小聲問。

「不能算錯!從某方面來說,你比很多被測試者表現要好。很多被測試者在那一刻的表現是抱頭就跑。他們不是首先去阻止暴力的發生,而是發出警報,甚至有人癱倒在地上。所以你儘管不是鎮定自若,但依然得了高分。」

「那我前面的問題呢?回答的好嗎?」

「我們在問你問題的時候私下有過交流,我們對你看法基本一致。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有很高的智商,但你的知識很貧乏,也許和你的年齡不無關係。對我們『藍點』來說,一個人與生俱來的素質是最重要的,這個素質包括對問題的觀察視角,思考問題的方法,還有價值觀和本人的個性。實際上『藍點』的測試是一種尋找天才的測試,很多時候我們是在觀察被測試者的神態、心理活動和情緒,並不是對方回答的答案。這就是『藍點』測試為什麼不通過試卷考試的緣故。對『藍點』的學員來說,知識是能通過學習積累起來的,但本人的潛在能力、反應力、爆發力、直覺、想像力和對突發事件的處理能力卻是天生的,所以你可能覺得你的問題回答得很不好,但我們卻一致認為你通過了測試。」 費勒博士說。

「什麼?」 維奧萊塔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面部表情僵直,像是傻了一樣。「我通過測試了。費勒博士,是真的嗎?」

費勒博士笑著說:「把你的測試報告拿去交給剛才帶你來的小姐,她會為你辦理一切手續。」 費勒博士把三人簽字的測試報告遞給維奧萊塔。

維奧萊塔拿起測試報告,她激動萬分,眼淚流了下來。

「快去吧!小姑娘。」 費勒博士身旁的沙林格博士斜靠在椅子上微笑著督促她。

「好的!好的!謝謝你們,再見。」 維奧萊塔不住地點頭,臨出門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問:「沙林格博士,很抱歉我剛才用花瓶砸了你,你傷了嗎?」

「你現在才想起這事?」 沙林格博士微笑著說,「我以為你忘了呢?放心吧,小姑娘,你砸我的花瓶是糖做的,專門為了讓你砸我設計的。」

「原來如此!」 維奧萊塔低頭笑了,她再次向三人道別出了門,她突然感覺自己愛上了「藍點」,愛上了紐約,同時也愛上了即將要做的事情。洋溢在她身上的喜悅向她經過的每個人身上發散著,明確地告訴他們她已經成為「藍點」的一員,這是她新生活的開始,毫無疑問宣告她作為蒙蒂利亞家族新生代的接班人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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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在地鐵中
維奧萊塔開始了她的「藍點」生活。當一名「藍點」高級主管把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讓她看到裡面一個藍色的小牌時她才醒悟這個小牌意味著什麼。

「蒙蒂利亞小姐,只要你胸前帶這個牌子,紐約的上流社會對你來說將暢通無阻。你盡可以為自己驕傲自豪,這個牌子也是你步入美國上流社會的通行證。那些高官、經理將會對你另眼相看。」 一位「藍點」高級主管在把「藍點」胸徽別在蒙蒂利亞小姐胸前衣服上時說。

他說得的確沒錯,維奧萊塔別著胸徽出現在麗絲面前時就讓麗絲傻住了。麗絲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她用手輕輕摸摸維奧萊塔胸前的胸徽,用初次見維奧萊塔時完全不同的口氣說:「維奧娜,你到底是給那些考官施了什麼魔法?告訴我,你獲得這個胸章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我是不是眼睛出問題了?」

維奧萊塔笑了,她說:「麗絲,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通過了,我覺得好像是在做夢一樣。我僅僅是隨心所欲地回答他們的問題,我認為自己不可能通過考試。我那時以為我很糟。我的心情壞透了,感覺從來沒有這麼失敗過,可一切就像奇跡,我通過了。他們說我通過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你以後會成為美國的商業精英,你會讓你父親大吃一驚的。」麗絲說。

「我會向這個方向努力!我現在感覺我渾身是勁,從來沒有這麼自信過。我從現在開始除了學習什麼都不想去想。我會讓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成功者,我要為我的家族獲得榮譽。」

「努力吧!維奧萊塔,我現在相信你了。很抱歉我前面對你的輕視,你想搬來和我住嗎?我現在想和你在一起了,也許你能讓我學到很多東西。」麗絲說。

「不了,麗絲。我從來沒一個人生活過,我要體驗一下獨立生活是什麼樣子。我再不能回到過去那個天真封閉的小圈子裡去了。」

「那你應該搬到長島,住高級公寓,這樣才和你的『藍點』身份相配。」

「不!麗絲,你不明白。我現在想清楚了,我要在一個艱苦的環境中去品嚐辛勞、貧窮和乏味,我要鍛煉自己的品格,我不能再過過去養尊處優的生活,那種生活會讓我失去對真實人生的體驗。」

麗絲點點頭,她認為維奧萊塔的話很有道理,但她依然覺得自願放棄優越的生活去品嚐艱辛有點頭腦發熱。這種想法她沒有說出來,在她眼裡,生活中更多的是聚會、遊玩和浪漫的愛情。

「維奧娜,你和埃德在交往嗎?」麗絲轉換話題問。

「埃德?你說的是那天聚會時請我喝咖啡的那個男子嗎?」

「我不知道你和他喝過咖啡,但我知道他總是在打聽你。」

「打聽我?向誰?」

「我啊!」

「你告訴他我的住址了?」

「沒有!但我向他許諾說我會讓他再見到你。」

「為什麼?麗絲,我沒說要見他。」

「維奧娜,埃德是個很有才華的雕塑家,他會帶你進入很多你不瞭解的領域。文學、繪畫、雕塑和音樂,你會從他那裡學到很多知識,會讓你整個人都呈現與以往不同的色彩。你想進入上流社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分子,那你就要具有這種上流社會的品味。」

「如果是這樣的話,」 維奧萊塔咬著嘴唇思度道,「那我可以考慮。但我要聲明,我和他不會發生任何事情,我不想讓他對我有所企圖。」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想做的事情沒人會強迫你去做。」

「那好吧!我可以考慮見他。」 維奧萊塔說。



維奧萊塔每天早晨起床擠地鐵到曼哈頓「藍點」總部。她也和那裡的其他學員一樣衣著整齊,西裝套裙,她和大家一起吃午飯,一起聽課。更多的時候,她會在「藍點」的安排下做各種商業模擬和市場分析。整個「藍點」的氣氛非常活躍,這是天才聚集的地方,所有的課程都是主題討論式的,老師和學生不分彼此。在八十年代中後期,在個人電腦還不普及的時期,「藍點」已經有自己的數據分析的大型計算設備。很多課程都是在模擬中完成。「藍點」並不要求學員把精力放在具體細緻的事務方面,這裡更多的是一種反應能力和直覺的培養,尤其是商業嗅覺和思維的敏銳。這裡最反感的是拿現成的某個經濟學大師或者管理大師的公式或觀點說明問題,這裡要求有新穎的思想和創新的能力。任何問題沒有標準答案,有的只是看問題的不同角度。學員會經常劃分為不同的小組進行商業對抗,就像玩遊戲一樣。同一個主題的遊戲會多次分組對抗,讓每個學員體會在不同角色下進行商業行為的感覺。維奧萊塔在這裡感覺不到別人對她的歧視,因為這裡的人快樂得就像小孩子一樣,惡作劇和滑稽段子層出不窮,每個人都放開自我、拋棄虛榮的面紗參與到學習當中,無知在這裡不與羞恥劃等號,每個人都會大膽地說:「我不知道!我不懂!」而這句話正好就是「藍點」的座右銘。



「藍點」一個星期五天授課。週末的時候,維奧萊塔就無處可去了。她在度過兩個無所事事的週末後決定走出公寓領略紐約的風采。她想起埃德的承諾,於是給埃德打了電話。埃德聽到她的聲音很是興奮,他告訴維奧萊塔在公寓等他,他很快就到。

埃德的出現讓維奧萊塔感覺到另一種風格的生活。他具有男性性格中幾乎所有的優點,幽默、風趣、熱情,同時充滿浪漫的情調。最讓維奧萊塔欣賞的是埃德有高雅的談吐和與眾不同的思想。那思想很有哲理,並帶有藝術家的敏銳和觀察事物的視覺。在埃德陪伴維奧萊塔到紐約各處遊走,瀏覽紐約這個大都會龐雜的歷史、文化和遺跡的時候,帶給維奧萊塔的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維奧萊塔第一次在丹尼爾之外發現還有其他人會對她產生吸引力。在與埃德的交往幾天後,維奧萊塔不知不覺地被埃德的思想浸透、引領了,她開始具有了很多埃德看問題的思想觀點和方法,在她這片幾乎空白的紙上,埃德幾乎是毫不費力地塗抹了他的思想印記。

這樣的日子在一天天過去,維奧萊塔在「藍點」的學習和與藝術家埃德的交往中發生著轉變,這種轉變就像一輛一直以蝸牛速度慢慢爬行的火車突然被加足了動力開始朝前飛奔一樣。維奧萊塔這個天資聰明的女孩終於有了適合她發展的道路,她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聖誕節快到了。十二月份,紐約整個被白雪覆蓋,街道兩旁經常是堆積著厚厚的白雪,而空氣也異常的寒冷。維奧萊塔從阿拉斯加來,她並不覺得紐約的冬天對她有什麼影響。她會經常一個人在中午時到時代廣場或中央公園去散步,她習慣於這種自由自在的散步。也有時候,她會走到唐人街瀏覽華埠的異域風情。在她到紐約後這些天裡她只和父親通過幾次電話,父親在電話裡說要來看她,但都被維奧萊塔拒絕了。她告訴父親她要培養自己獨立生活的能力。為此蒙蒂利亞先生還對自己的女兒發了脾氣,說是維奧萊塔一定快樂得忘了自己的父親。

聖誕節的前兩天,埃德打給維奧萊塔電話,想請她參加聚會一起度過平安夜。維奧萊塔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聖誕節前一天,「藍點」所有人都放假回家。埃德來接維奧萊塔的時候,她正忙整理自己的房間。埃德會每個週末到維奧萊塔這裡來坐坐。他們的關係很微妙,埃德明顯有想與維奧萊塔發展進一步關係的想法,但維奧萊塔卻總是在關鍵的時刻讓埃德離開,她不給埃德講原因,有關她個人私生活的事情她一概不講。埃德至今不知道她的家在阿拉斯加哪裡,也不知道這個租住破公寓的女孩是家財萬貫的富家小姐。埃德曾經從麗絲那裡打聽過有關維奧萊塔的背景,但他一無所獲。有一點埃德是清楚的,維奧萊塔能進「藍點」就說明她一定有某種不同凡響的來歷,因為「藍點」不僅僅是有錢或者聰明就能進入的,那是要兩者兼備。

對維奧萊塔的秘密埃德僅僅是好奇。當然他並不十分在意維奧萊塔到底擁有什麼,他對維奧萊塔的興趣更多的方面是她的美貌,還有她與眾不同的氣質,那種純真、質樸的氣質。埃德用藝術家的眼光看待維奧萊塔,他把維奧萊塔當作一件從遙遠的北方阿拉斯加來的藝術品。

埃德帶維奧萊塔去的地方實際上就是他朋友的一套公寓。這裡聚集了十幾個人,都是成雙成對的。大家談論的話題也都和前一次麗絲帶維奧萊塔去的地點人們談論的話題相似,基本上是文學、藝術、繪畫和音樂。大家喝著香檳,聽著音樂,談論熱門話題。維奧萊塔此時已經不是那時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她在埃德的引導下已經能夠領會這裡的人所感興趣的事物。她閱讀過埃德借給她的有關藝術門類和發展史方面的書籍,她也在埃德帶領下參觀了紐約很多博物館,還到百老匯看先鋒派的舞蹈和話劇。更多的時候,埃德還帶她到自己的公寓裡給放音樂給她聽,在播放的過程中埃德給她講解裡面的含義和表達的思想。

維奧萊塔在短短的時間裡知識迅速地積累起來,她原先幼稚的頭腦變得豐富、富有活力和激情。

聚會持續到下午時埃德提議維奧萊塔到曼哈頓去,他要讓維奧萊塔領略一下什麼是紐約的聖誕節。維奧萊塔也想呼吸新鮮的空氣,她愉快地接住埃德伸向她的手和埃德一起出了門。埃德驅車直到曼哈頓繁華街區,他把車在停車場停好,然後兩人開始漫步街頭。

在曼哈頓商業街裡商店鱗次櫛比,人群摩肩接踵。鬧市區早早就佈置起來,聖誕樹點起了燈,商店掛出減價招牌,遊客紛至沓來。儘管天氣寒冷,上街的人裹著厚重的冬衣,但熱情依然蕩漾在人們的心中。

在無線電音樂城的大堂內已擠滿了人群。這兒有備受紐約人歡迎的聖誕特別節目——舞女團和聖誕老人表演。表演中除了有著名樂隊現場演奏,著名歌手演唱外,還可以看到漂亮的服裝和精彩的雜技表演。沿著第五十街走,繞過通用電氣大廈,街道兩旁是豎立的無數細小燈泡點綴的巨型聖誕樹。到了晚上,這些燈泡都會點亮,那點點亮光會讓聖誕樹變得璀璨奪目。

在通用電氣大廈前有一個海峽花園,位於大英帝國大廈與法國大廈之間,這裡可以看到各種花卉和噴泉。在遠處有一涼亭,埃德和維奧萊塔坐下來,聽著對面音樂廳傳來的悅耳的聖誕音樂。一位胖胖的紅衣聖誕老人在街上搖著鈴四處與行人拍照,維奧萊塔在埃德的牽引下也去拍了一張。

他們沿著第五大道向上城走,兩旁滿是名店和百貨公司。各個公司都把櫥窗佈置的精美無比,一個個活動的卡通人物和聖誕娃娃配合美妙的音樂起舞,彷彿進入童話的世界。

最後他們來到唐人街。在華埠大部份的商場、攤販都照常營業。堅尼路和勿街以及其他主要道路上川流不息是車輛與人群,異常擁擠、繁忙。各種小攤販販賣御寒用品,圍巾、帽子、手套以及厚厚T恤衫。

維奧萊塔看中了一條圍巾,她與攤販商討起價錢。埃德把維奧萊塔拉到一邊,他示意攤販價錢由他來做主。他否決了維奧萊塔先前與攤販談好的價格,最後以三塊錢成交。

維奧萊塔驚異埃德的精明。她沒想到埃德竟然在這方面也有獨特之處。維奧萊塔把圍巾圍在脖子上,她不自覺地把埃德的胳膊挽起來,兩人靠在一起,似乎他們就像一對戀人一樣。

他們到法拉盛街時看到這裡人潮湧動,幾家大型餐館門口擠滿拿著號碼牌等候座位的食客。因為等候的時間過長,顧客開始不斷抱怨,埃德來這裡就是想請維奧萊塔吃中餐,但看到這樣的情景他不知道是否該加入排隊的行列。

在他們躊躇顧慮、是走是留時,餐館裡出來一個年輕人。他穿著侍應生的衣服,逕直走到埃德和維奧萊塔面前。他對兩人說:「你們是想吃飯,對嗎?」

埃德點點頭。

「我們老闆在二樓為二位設了專門的座位,請二位跟我走。」侍者說。

埃德很驚異,他沒想到竟然有人會這樣對待他們,這是他在華埠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情。維奧萊塔不瞭解埃德的心裡活動,她以為餐館就是如此,或者埃德早就在這裡訂了座位。兩人跟隨侍者上了樓梯,他們來到二樓一個靠窗戶的座位,這裡的位置非常好,透過玻璃可以看到街上的風景。埃德和維奧萊塔坐定,侍者問他們想吃什麼。

埃德拿著餐單許久,他對中餐並不熟悉,於是隨便亂點了幾個。侍者拿走餐單,讓他們稍等。維奧萊塔從沒來過中餐館,她四處張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在她眼裡,這裡的一切都是令人新奇的。

就在維奧萊塔目光掃視周圍,感受異域飲食文化氛圍的時候,距離他們兩人有三十米遠的一個角落裡的一張桌子上有三個人,中間坐的是一個體格健壯、穿黑色T恤的東方人,在他左手邊是一個穿黑皮夾克身材高大威猛的的白人,右手邊是一個穿西裝的中等身材的白人。那東方人用異常冷漠的眼神看著埃德和維奧萊塔,嘴角透出令人玩味的笑容。



湯姆、皮特和傑瑞的聖誕節前的晚餐在維奧萊塔到來沒有多久就結束了,他們在埃德和維奧萊塔剛開始就餐後就起身離開。出門的時候餐館老闆親自到門口給他們三人送行。他們三人默不作聲走到停車場,打開一輛車的車門鑽進去。

「湯姆船長,我們為什麼不等了?難道是因為你夫人?」皮特問。

「可能吧!」湯姆長長喘了口,點點頭,「走吧!」他對皮特說。

皮特發動汽車,車離開停車場向東而去。

「我們等了三天,沒想到等到了她。」在車上湯姆有點自嘲地說。

「船長,我一直想問個問題,你似乎和維奧萊塔的關係很糟糕。」皮特說。

「是的,我也不想對你們隱瞞,我和她的婚姻的確是一場滑稽鬧劇。」

「維奧萊塔是個很怪的人。島上傳言你們從來沒有同過床,是這樣嗎?」皮特問。

「沒錯!皮特,我們的婚姻有名無實。我在她眼裡僅僅是一個她用以報復她前男友的工具而已。」

「那你為什麼不離婚呢?我看你對她也不在乎。」

「這個很簡單,皮特,我們還需要『奧拉號』,離開『奧拉號』我們是一群什麼都不是的漁夫。」

「我們可以自己買船,我們現在賺的錢夠買一艘船了。」

「沒那麼簡單!皮特,蒙蒂利亞家族船隊這個招牌對我們的事業是很好的掩護。」

「船長,你以後怎麼打算?我們再幹兩年大家都成富翁了。」皮特說。

「等我們達到這個目的後你們就去過自己的生活,我呢還有一件事情要做,等做完了我也許會和你們一樣過平靜的生活。」

「你會和維奧萊塔分手嗎?」

「一定會的,我和維奧萊塔不是一路人。」

「船長,我一直想問一個問題,我都憋了很久了。」皮特說著從煙盒拿出一支煙,拿打火器把煙點燃。

「什麼?」

「你究竟愛不愛維奧萊塔?」

「愛?」湯姆輕輕笑了起來,「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享受這種東西,愛對我來說太奢侈了。」

「如果讓我說得話,船長,我倒覺得奧薩蒂夫人更適合你。」皮特說,「我看奧薩蒂夫人很喜歡你。」

「奧薩蒂夫人是一個偉大的女性,我敬重她。但對我來說奧薩蒂夫人太完美了,她無法接受我身上的惡習,與這樣的女性在一起會讓人活得極不自在。對我來說,我更希望永遠掙扎在惡俗的泥潭裡。」

「那奧薩蒂夫人怎麼辦?她總不能永遠留在阿達克島。」傑瑞插話問。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這是一個讓我困惑了很久的問題。」

「也許我們可以把她送到歐洲去。」傑瑞說。

「歐洲?我怕她在那裡還會受到中央情報局的追殺。她最好的歸宿是古巴。」



湯姆三人回到酒店,他們分別把大衣脫掉掛在衣帽勾上。傑瑞去沖澡,皮特從酒櫃裡拿出一瓶威士忌。他倒了兩杯,一杯遞給湯姆。

「船長,我們下面怎麼辦?還要等下去嗎?」皮特邊喝邊問。

「要等,說好了要等五天,我們才等了三天。」

「我就奇怪為什麼那個意大利人不出現。他怕什麼?」

「你聽說喬維諾槍店的搶劫案了嗎?」湯姆問。

「沒有!喬維諾槍店被搶了?」

「是啊!就在上個星期。位於曼哈頓下城唐人街與小意大利區之間的一家喬維諾分店被一夥持槍的阿拉伯人槍了,武器庫全部被搬空了。」

「你怎麼知道這個消息?我沒在報紙上看到有這個消息。」

「是,這起搶劫案被遮蓋了,因為它關係到紐約警局高層。警局裡有人為這些阿拉伯人提供這家槍店的報警系統圖紙,他們在進入槍庫前把所有的報警系統破壞了,否則他們不可能成功。我認識的一個唐人街上的華人告訴了我這些。」

「他怎麼會知道?」

「他是唐人街幫會的人,在唐人街混了三十年了。我們這次生意就是他聯繫的。」

「這起劫案與和我們接頭的意大利人有什麼關係?」

「這個意大利人與搶劫槍店的阿拉伯人有生意上的往來,我想他可能因為這起搶劫案受到警方調查,很可能到外面避風頭去了。」

「如果這樣我們是不是很危險,警方可能會通過他追查到我們。」

「這很可能。但我們要想打通走私到伊朗的軍火通道就必須冒險。」

「為什麼伊朗人對軍火的需求這麼高?」

「兩伊戰爭還沒有結束,伊朗現在為了獲得軍火什麼事都願意做,霍梅尼甚至都可以和他的頭號敵人裡根總統妥協,伊朗門事件就是例子。在伊朗門事件後國會對政府監察很嚴,伊朗失去了與美國進行軍火交易的渠道,它必須尋找新的途徑。凡是有軍火貨源的人都是他們尋找的目標。」

「這次和伊朗的生意能有多大?」

「我估計有尼加拉瓜的十倍。」

「我們會得到那麼多貨源嗎?別裡科夫上尉那邊能滿足我們的要求嗎?」

「別裡科夫上尉是什麼?他只不過是一個小人物而已,在他背後是蘇聯政府,是戈爾巴喬夫。」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與別裡科夫上尉的軍火交易連戈爾巴喬夫都知道?」

「也許戈爾巴喬夫不知道『奧拉號』和我們的具體姓名,但他一定知道蘇聯通過美國漁民在販賣他們的武器。我們上次對尼加拉瓜的武器販賣其實是蘇聯和古巴情報部門安排好的。」

「哦,原來如此!」皮特點點頭,他沒想到在這些看似簡單的事件背後有這麼複雜的內幕。



這之後,湯姆船長站在窗戶前很久。他表面看起來很平靜,其實內心焦躁不安。今天在唐人街飯莊遇到維奧萊塔後就讓他產生了某種觸動。他以前認為維奧萊塔除了丹尼爾之外不會愛上別人。但今天,當他看到維奧萊塔與那個男子在一起就知道這個小女孩並不是像他過去想地那樣對愛情堅貞不屈、持之以恆。僅僅一個多月維奧萊塔就在紐約了新人,這讓湯姆內心多少產生妒嫉。不可否認的是他儘管從來不在人前吐露對維奧萊塔的感情,包括在維奧萊塔面前,但內心深處的那根弦只要被什麼事輕輕撥動依然會發出它的巨大的鳴響。



皮特和傑瑞在晚上七點離開房間外出去狂歡。臨出門時皮特告訴湯姆他們要在酒吧裡度過整個平安夜。

湯姆在他們走後一個人在客廳裡靜坐著,他連燈都沒有開。在黑暗中他的煙頭忽明忽暗,那煙頭發出的一點點亮光時不時照亮他充滿野性的臉龐。他的目光炯炯,透出成熟和冷酷,既睿智又滿含熱情。此時他內心在想著一個人,那就是維奧萊塔。這次與維奧萊塔的相遇不能不說是給湯姆一次衝擊,維奧萊塔的氣質改變了很多,似乎成熟了,完全不像在阿達克島上那棟大宅子裡懶散的樣子。

湯姆走到衣架前,從外衣口袋裡掏出記事本,他翻到記有維奧萊塔在紐約住址的那一頁,這是他離開阿達克的時候維奧萊塔的母親給他的地址,意思是讓他去看看維奧萊塔到底過得怎樣。在岳母的眼裡作為丈夫的湯姆義不容辭應當去看望自己的妻子。湯姆到紐約這些天裡他從來都沒想去看維奧萊塔,要不是今天的相遇也許到離開紐約他都不會想起這件事。



湯姆直坐到夜裡十二點終於下定決心。他拿起黑色呢子大衣,帶上黑色呢帽和一條純白色羊毛圍巾走出房間。他乘電梯下樓,在酒店門口打了輛的士。

「到布魯克林區,某街某號。」湯姆對的士司機說。司機是個印度人,他一邊唱著小曲一邊開著車,時不時還和湯姆調侃幾句。

湯姆一直在沉思,他對印度司機調侃的回應僅僅是嘴裡「哼哼」幾句,表示他在聽。其實他的思想早已經滑向無盡的遠處,沉思在他對過去的遐想之中。

「到了!老弟。」 印度司機回頭對湯姆說。湯姆被司機的話驚醒,他放下窗戶向外張望一下,懷疑地問:「你能確定是這嗎?」

「你從前面那個地下通道穿過去就到了。」

「好!謝謝!」說完湯姆付了車錢下了車。

此時車外寒風刺骨。湯姆把大衣裹緊,把衣領豎起來用以遮擋寒風。在昏暗的街燈映照下,他只能看清楚不遠的區域。人們此時都到酒樓歡場盡興去了,大街上空蕩蕩得幾乎沒有一個人。

湯姆走進地下通道。他朝前走了幾十米發現有兩個方向截然相反的出口,該從哪個出口出去他無法確定。這時他看到在不遠處有一個蜷縮在角落的流浪者,他走了過去。那人躺在地上,身子底下鋪了張毯子,身上則蓋的是一件破舊的大衣。

湯姆站在那人的身邊看了他兩秒鐘,然後清清嗓子問:「先生,能告訴我如何到某街嗎?」

那人聽到湯姆說話立刻扒拉開遮擋面部的大衣。湯姆看到這是一個老人,骯髒臉孔滿是艱苦歲月的痕跡。他看看了湯姆,然後伸出手來說:「給我五美元,我告訴你。」

湯姆冷冷地看了老人片刻,然後把手伸進大衣裡拿出錢包,找了五美元的鈔票丟在地上。

那男子拾起鈔票塞進懷裡,然後說:「你要去某街可以走這口過去,然後乘地鐵,兩站就到。」

湯姆心裡罵起了剛才的的士司機:「這個**養,他騙了我。」他轉身要走,但隨即又回過身,追問了老人一句:「你能確定某街不是在這附近嗎?」

「你可以過去問地鐵售票處的人,他會和我說得一樣。」老人說。

湯姆離開老人轉過一個拐角,果然前面出現地鐵入口。他走進去,在地鐵售票處一打聽果然老人說得沒錯。湯姆買了張票,走到站台上等車。整個地鐵大廳燈光昏暗,四周牆壁破爛不堪,到處都是塗鴉。地鐵站周圍全都是金屬的和木頭搭的架子,破舊的裝修,只給人一種廢舊礦坑的感覺。在這裡等車的只有三兩個人。湯姆等了兩分鐘,車就到了,車門打開湯姆走進去。

湯姆在的這節車廂只有幾個人。大家都沉默著,沒有人說話,在他們身上看不到任何聖誕節的喜慶氣氛。湯姆站在車廂裡,車廂又暗又髒,所有的玻璃窗都殘缺不全,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窗戶。也可能是湯姆黑色的著裝以及他強壯的身體和臉上透出的冷酷,車廂裡的兩男一女都躲他遠遠的。在地鐵裡,紐約犯罪案件高發的地方,由於湯姆的樣子無形中讓他們給他貼上危險分子的標籤。

車停了兩次,湯姆下了車,他向出站口走去。在路過一個拐角的時候湯姆眼前出現一個抱著吉它的年輕黑人流浪者在彈唱,他身材中等,看起來弱不禁風。他身前放一個小盒子,等著過往的乘客往裡放錢。湯姆從他身邊經過後那人突然開口向湯姆喊:「先生,今天是聖誕節,你不認為有義務放一個小錢在我的盒子裡嗎?」

湯姆站住腳步,他轉回身到那人身邊把臉湊到那人鼻子前,用平靜的口氣說:「聖誕節快樂!上帝會保佑你的。今夜你的歌聲會感動上帝,他會給你一百萬讓你過國王一樣的生活。」說完湯姆轉身就走了。

那人在湯姆背後狂喊:「我說老弟,你在聖誕節都這樣不慷慨,你會遭報應的!」

湯姆一邊走一邊嘴角露出笑容,他向後擺擺手,心裡說:「是啊!我會遭報應的,我就等這麼一天呢!」

湯姆走到大街上,他攔住一個過路人,問:「某街某號怎麼走?」路人給他指了方向,湯姆走了下去。他邊走邊盯著昏暗燈光下的門牌號碼。又走了五分鐘,最後他終於找到要找的那棟公寓樓。他推開樓門進去,在一樓大廳裡,他等了不到一分鐘電梯到了。他走進電梯,此時只有他一個人。他按了十樓,電梯咯吱咯吱向上爬去,

湯姆在維奧萊塔公寓門前按了按門鈴,但沒有任何動靜,然後他敲門,但還是沒有人來開門。這和他來時的猜想一致,他在來的時候就想維奧萊塔今夜可能狂歡去了,不會回來。說實在的,他這麼晚來這裡僅僅是想尋找一種解脫,平靜內心煩躁的心緒。他在維奧萊塔公寓門前站立了五六分鐘,最後轉身乘電梯下樓。

他按照來時的路徑返回,當他走進地鐵裡的時候看到那個黑人依然還在,他坐在地上,等人給他丟錢。當湯姆走近的時候那黑人認出了他。他立刻站立起來,攔住湯姆的去路。

「我說你確定不給我一個小錢嗎?」黑人說。

湯姆站住,他兩手插在大衣口袋裡,默默地看了黑人片刻,然後說:「你的小錢是多少?」

「那就看你的心腸好到什麼程度了!」黑人嬉笑著說。

「我口袋裡只有一張五百美金的大鈔,這是我口袋裡最小的錢。你想要嗎?」

「如果先生想給得話,我會收下的。」

「如果我不給呢?」

「那你會遭報應的,而且立刻就會。」說著他拍拍手掌,兩個黑人從拐角後走了出來,他們手裡拿著鐵棒。

湯姆默默地看了看突然出現的兩人,臉上依然平靜,他把手伸進口袋,從裡面掏出一個一美元的小票仍在地上,然後朝前走去。

「老弟,你給錯了!我們說的可是五百美金的大鈔。」

湯姆沒有回頭,他只是向後擺擺手繼續向前走。

「老弟,我真不明白你怎麼這麼固執。」身後的黑人說。「整個紐約再見不到你這樣沒有理智的人了。」在他說話中,那突然出現的兩個黑人在湯姆前面六、七米處擋住湯姆的去路。

湯姆依然朝前走,臉上依然是那麼平靜,他的手依然插在口袋裡,目光柔和,步伐平穩。

兩個黑人見湯姆走過來,而且對他們似乎視而不見,這種人在他們過去這種行為中是從沒見過的。兩人把腿叉開,把鐵棒橫起來準備好,就等湯姆撞上來。

一切都發生的那麼突然,兩個黑人突然丟開鐵棒倒在地上呻吟起來,他們的鼻孔裡鮮血直流,目露恐懼。在他們不遠處,湯姆手依然插在口袋,表情依然平靜地向前走著,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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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意大利人

平安夜的狂歡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清晨。維奧萊塔與埃德在唐人街吃完飯後就返回了朋友的公寓,聚會的人越來越多,跳舞唱歌成了整個聚會的主題。維奧萊塔整個晚上舞跳個不停,她在酒精和節日氣氛的刺激下整個人都變了樣。原先的維奧萊塔又回來了,她那張揚的個性顯露出來,令很多認識她的人感到驚訝。埃德更是如此。

「維奧娜,沒想到你原來是這樣一種奔放的性格。」埃德說。

「埃德,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只是你不瞭解我罷了。」 維奧萊塔舞動手臂回答埃德。

「維奧娜,至今我還不知道你家在阿拉斯加什麼地方,能告訴我嗎?」

「你非要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我家在安科雷季。」

「你家是做什麼的?」

「打魚的!」

「哦!」埃德皺皺眉頭,他長長出了口氣。

「我搞不懂你為何會去『藍點』?」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我比較聰明吧。」

「我聽說進『藍點』要有名人推薦,是誰推薦了你?」

「是麗絲的父親。」

「聽麗絲說你父親和他父親是朋友。」

「是啊!」

「麗絲的父親是一個了不起的企業家,你父親怎麼能和他這麼熟悉呢?」

「這個——,」 維奧萊塔想了想說,「我父親曾救過麗絲父親的命。有一次麗絲父親掉到海裡,我父親救了他。」

「哦!原來如此。她父親推薦你去『藍點』是為了答謝你父親的救命之恩吧!」

「是啊!」

「你離開『藍點』後打算幹什麼?」

「我去找個工作。埃德,你能幫我找個工作嗎?」 維奧萊塔大聲說。

「你為什麼不去再讀大學呢?你年齡還很小啊!」

「我沒錢,我要早點工作,我要自立。」

「哦!也對,錢的確是個大問題。你從『藍點』出來應該能找到工作。」

「你能幫我嗎?」維奧萊塔衝著埃德的耳朵說。

「我試試看,我想我會幫你的。」

他們直直鬧到早晨四點鐘才感覺疲倦。維奧萊塔告訴埃德她想回去了,她累了。

「維奧娜,你如果累得話到我公寓去吧。我那裡條件要比你的好得多,我可以給你做早餐。」埃德提議道。

「真的嗎?埃德,你會為一個女子做早餐?」

「當然,維奧娜,我為你什麼都願意做。」

維奧萊塔笑了,她停止了舞動,拉起埃德的胳膊,說:「那我們快走吧,我餓得不行了。」

兩個人穿好外套匆匆下樓。維奧萊塔乘埃德的車前往埃德的公寓。在車上,維奧萊塔睡意朦朧,她實在太累了,很想好好休息一下。她在車上睡著了。

埃德把車停在下,打開車門,然後從另一側車門把熟睡中的維奧萊塔抱起來,維奧萊塔柔軟的身體倒在他懷裡了。埃德抱著維奧萊塔走上公寓樓的台階,隨著上台階的震動,維奧萊塔被驚醒了,她發現自己在埃德的懷裡,於是掙扎起來。

「埃德,放我下來。」 維奧萊塔說。

「怎麼了?親愛的,你累了,我抱你上樓。」埃德溫柔地說。

「不,埃德,讓我自己走。放我下來。」 維奧萊塔堅持道。

埃德只好把維奧萊塔放在地上。他們走上樓梯,上到三樓。埃德打開房門,兩人走了進去脫掉大衣掛在門口的衣帽架上。

「維奧娜,你去臥室休息吧,我去做早餐。」埃德說。

維奧萊塔若有所思地看了埃德一眼。她聽從了埃德的話走進臥室,她把兩隻鞋踢掉就趴倒在床上,頃刻她進入夢想。

埃德在客廳透過臥室門看了維奧萊塔片刻,他目光中充滿複雜的情緒,既有對維奧萊塔的喜愛同時又有某種猶豫。他呆立了一會才開始動手做早餐。

埃德的早餐其實很簡單,就是麵包加火腿雞蛋,再來點生菜和熱牛奶。埃德把一切都收拾停當後來到臥室,他蹲下身體注視熟睡中的女孩一陣,然後躬下身輕輕親吻了熟睡中的女孩的臉蛋。之後,他才用手輕輕拍擊維奧萊塔的腦袋,把她搞醒。

「維奧娜,起來吃早餐。」

維奧萊塔睜開眼睛,她呆呆地看了埃德一陣,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思維還沒有從睡夢中喚醒。她足足癡呆了有十幾秒鐘才意識到她是在埃德的公寓裡。

「哦——」 維奧萊塔翻身坐起來,兩手扶著腦袋,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她又坐了片刻才站起來。

「吃早餐!」 維奧萊塔喃喃低語,她在埃德帶領下到飯廳坐下來。維奧萊塔揚揚散落在胸前的長髮,把她們歸攏到身後,動手拿起了麵包開始吃早餐。她此時的情緒與聚會時有了很大不同,似乎變得很低落,她一聲不吭。

「怎麼了?維奧娜。」埃德一邊吃一邊問。「你不舒服嗎?」

維奧萊塔抬頭沖埃德笑笑,搖搖頭,沒有說話。

「我覺得你有什麼心事。」埃德說。

「沒有!埃德。」

「那你為什麼不高興?」

「我不知道!我沒休息好就是這樣。」 維奧萊塔解釋道。

「哦!你吃完就立刻去休息。」

「不了,埃德,我吃完就回去。」

「為什麼?你可以在我這裡恢復體力了再回去。」

「不!埃德,我不能在你這裡睡覺。」

「你怕什麼?維奧娜,怕我會和你發生關係嗎?」

「不,埃德,我知道你是個很不錯的人。但我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不能在你這裡過夜。」

「什麼過夜?現在已經是早晨了,天馬上就要亮了。」

「性質是一樣的!埃德,我要回去,不要再勸我了。」

「那好吧!你非這樣我也只好隨你的便了。」埃德不滿地說。

維奧萊塔聽出了埃德口氣中的不滿,她用和解的語氣說:「埃德,我週末請你吃飯,好嗎?」

「你請我?你很有錢嗎?」埃德口氣生硬,有一種譏諷的味道。

「飯錢還是能出的起的。埃德,別生氣了!」 維奧萊塔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唇微笑著說:「埃德,我要走了。你送我吧!」

「你還是自己走吧!出門左拐就是地鐵站。你乘地鐵回去吧,我很累,想睡覺。」說完埃德扔下刀叉,到臥室睡覺去了。

維奧萊塔聳聳肩,攤攤手臂,搖搖頭,顯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她沒再去安慰埃德,而是把餐桌上的餐具收拾到廚房,放在水池裡,然後回到客廳,穿好大衣出了門。

她走到大街上,此時天已經放亮,街上行人很少。她口中呼出的氣體在面前形成一片片霧氣。此時維奧萊塔頭腦很清醒,她完全理解剛才埃德為什麼對她突然變得冷淡,她心裡很清楚埃德想幹什麼,她這麼堅持要離開其實就是想避免那種事情的發生。她現在還沒有完全擺脫丹尼爾,沒有從過去的情感陰影中走出來,所以她現在還不能接受另一個男人完全走入她的生活。至於湯姆,她根本就不去考慮,對她來說,丈夫和婚姻根本就不是她越軌的絆腳石。

維奧萊塔坐地鐵回到自己的公寓,她進門的時候遇到了鄰居出門。這是個六十多歲的單身老太太,平時與維奧萊塔見面總打招呼,相互很是客氣。她看到維奧萊塔後立刻問:「小姑娘,昨晚你不在家是嗎?」

「是啊!夫人。」 維奧萊塔很好奇老太太為什麼關心她在不在家。

「昨晚大概午夜的時候有一個男人找你。」

「哦!是什麼人?」

「我只看到背影,中等個子,穿黑外套,帶黑帽子。他敲了你門半天,我在房間裡聽到就出來看了一眼。你知道我晚上經常失眠,有動靜就睡不著覺。」

「哦!對不起,夫人。可能是我的朋友。打攪你了,很抱歉!」

「沒什麼!你以後告訴你的朋友別這麼晚來找你就可以了。」老太太說。

「知道了!」 維奧萊塔禮貌地說著打開門進了房間,她進房間後脫掉衣服倒在床上。她想睡去卻再睡不著了,她此時腦子裡在想誰會這麼晚來找她。在她的腦海裡,除了埃德和麗絲外她不記得誰還知道她的住處。也許找錯人了,維奧萊塔想,一定是找錯人了。她得到這個結果後滿意了,不再想這事,於是心情坦然下來,她沉沉睡去了。



湯姆終於等到了意大利人。他在第五天的最後時刻見到了這個人。在唐人街約定的餐館裡,當那個意大利出現的時候讓三個已經絕望的人恢復了因長久等待而喪失的信心。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意大利人,穿灰色大衣,裡面是黑色西裝。他有一副意大利人特有的黑色頭髮和稜角分明的臉型,眼睛特別有神,充滿自信和冷漠。他走到湯姆三人的桌子前,問:「誰是『白令海漁夫』?」

湯姆見他這樣問就知道要等的人來了,於是起身向對方伸出了手。

「我們等你很久了,法爾奇先生。我就是『白令海漁夫』。」

「把你手掌翻開讓我看看。」對方說。

湯姆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他還是聽從對方的要求把已經伸出的右手手掌翻開。

「還有另一手!」對方冷冷地說。

湯姆從兜裡把另一隻手也翻給他看,法爾奇先生拿起湯姆的雙手仔細看了看,然後把放開。

「不錯!你是漁夫出身。」

「為什麼這麼說,你憑什麼從我的手看出我是漁夫出身。」湯姆問。

「我聞到你手上的魚腥味了。」 法爾奇先生此時才露出笑容,他調侃道。其實湯姆也明白法爾奇先生是憑他手上繭子的紋路來判斷他是從事什麼工作。

「我們是不是找一個安靜的地方?」 法爾奇先生建議道。

「行!去我們的車裡吧。」湯姆說。

「好!」 法爾奇先生點頭道。

四個人出了餐館走到停車場。皮特和傑瑞坐在前面,湯姆和法爾奇先生坐後排。皮特發動引擎把車開出停車位,車跑出停車場上了大道後湯姆才與法爾奇先生開始了正式商談。

「首先我要確定一點,這是一起價值一千五百萬的單子。我不知道你們是否能幹得了。」 法爾奇先生說。

湯姆不假思索立刻道:「單子大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是否能付得起款子。」

「錢不是問題,我可以先付十萬定金。貨到後百分之五十用現金支付,另外百分之五十匯到你們指定的戶頭上。」

「不行!我需要有預付貨款才做,否則這生意就免談了。」

「你要多少?」

「我要百分之三十的預付款。」

意大利人盯著湯姆笑了起來,他說:「給我個理由!」

「理由很簡單,我不想拿這麼大的款項去壓貨。」

「哦!理由很充分。我可以向對方轉達你的要求。」意大利人平靜地說。

「只要我們這條要求能滿足,我想這筆生意就可以談下去。」湯姆說。

「不要那麼自信!」意大利人用譏諷的口氣說,「你還不知道怎樣把貨交到對方手裡呢!」

「不是在公海上交貨嗎?」湯姆問。

「不,是要你把貨運到指定的港口。」

「港口!哪裡?」

「放心吧!不會讓你進波斯灣。」意大利人笑了起來,「對方要你們把貨運到香港。」

「香港?」湯姆驚得差點跳起來。

「怎麼了?有問題嗎?」對方問。

「為什麼到香港?我們完全可以在海上交貨。」

「這個不是我能決定得了的。」意大利人示意湯姆不要激動。

「是要進香港碼頭嗎?」湯姆問。

「對!你們的貨要以集裝箱方式卸到香港碼頭,然後再由對方裝船轉運到它要去的地方。」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操作?」

「很簡單,對方要以食品做偽裝通過霍爾木茲海峽進入波斯灣。也就是說,你的貨要在香港二次裝箱。」

「一百五十枚薩姆-18要靠這種方式進入波斯灣這簡直是個瘋狂的舉動。」

「並不瘋狂,這是唯一的辦法。」

「為什麼不直接在對方沿岸卸貨?」

「在對方沿岸卸貨和通過霍爾木茲海峽性質是一樣的,整個阿曼灣都受到封鎖了。無論何種方式都要對貨物隱蔽。」

「難道對方就不怕出問題嗎?萬一被發現呢?」

「被發現就炸毀整條船。對他們來說損失的僅僅是一千五百萬美金,對一場戰爭來說這點損失算不得什麼。」

「香港方面安全嗎?誰解決港口貨物稽查人員?」

「這個由對方解決,你只需要把貨安全地送上碼頭。」

「送上碼頭?靠什麼?我的漁船?我怕還沒靠岸就會受到海岸緝私警察的盤查。」

「對!這就是你需要解決的問題。你可以改裝你的漁船,或者賄賂海岸緝私警察,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租一條合法的貨船和偽造一套合法的手續,你完全可以以食品、衣服之類的東西做偽裝矇混過關。關鍵是你要把貨能卸到香港碼頭。」

「你為什麼不讓我直接把船開進波斯灣呢?那樣豈不更簡單?」湯姆沒好氣地說。

「如果你們能做到那再好不過。」意大利人平靜地說。

「好了,別說嘲笑的話了。」湯姆一揮手說,「我們還是談實際的問題。」

意大利人盯著湯姆看了片刻,然後說;「我可以給你提個建議。」

「什麼建議?」

「你是華人為何不在香港開一家公司,然後去做這筆買賣呢?如果這次能成功,對方一定還會有第二次、地三次。你可以依靠你在香港的公司完成整個到岸的手續。香港是個開放的港口,只要操作到位,你就能達到目的。」

湯姆低頭想了想,說:「法爾奇先生,讓我想想吧。我明天答覆你,好嗎?」

「好!如果你決定接這筆生意,那在一個星期之後就要開始行動。」

「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湯姆憂心忡忡地說。



湯姆回到酒店後就躺在床上,他開始思索。這時皮特和傑瑞都離他遠遠的,不敢打攪他。因為他們知道湯姆船長的習性,尤其是在決策重大問題的時候就會是這樣一副樣子。湯姆會不停地抽煙,一言不發,兩眼盯著天花板沉思。這時候即便是到吃飯時間也不能打攪他,只有當他把一切考慮成熟之後,他就會變成另一副樣子,就會重現平時的坦然和鎮定,而且會和手下調侃談笑了。

湯姆整整思考了一晚上,到第二天早晨,他的計劃在腦海裡完全成型。

「通知法爾奇先生就說我想見他。」湯姆從床上跳起來對皮特說。

皮特看到湯姆的樣子知道一切問題都解決了,他立刻給意大利人打電話。接電話的人告訴皮特他會把話轉告給法爾奇先生。他們約定依然在原來的見面的唐人街餐館會面,時間是下午五點。皮特給湯姆轉達了電話內容,湯姆這才感覺坦然了,他告訴皮特他要睡覺,下午三點準時叫醒他。

皮特本來還想提醒湯姆吃早餐,但發現湯姆已經躺倒在床上沉睡過去。



維奧萊塔聖誕節後又開始了她的「藍點」生活。她依然每天擠地鐵去「藍點」總部,然後再擠地鐵回到住處。她現在有了一個非常繁雜的學習計劃。在「藍點」的學習讓她意識到自己的知識是多麼貧乏,她有那麼多東西需要瞭解。這一期的學員中她是最年輕的,儘管大家並不因為她的無知而輕看她,但她深深意識到自己的弱點在哪裡。

好在有埃德做她的嚮導,這樣她可以省很多精力在廣闊的知識海洋裡摸索,埃德為她推薦了很多著作,也同時給她指明了前進的方向,從這一點上來說,她很感激埃德,內心隨之逐漸與埃德靠近了。

八八年新年第一天正好是週末,維奧萊塔請埃德吃飯的邀請成了新年前夜的晚餐。埃德告訴維奧萊塔說新年將會有禮物給她。維奧萊塔於是決定也給埃德回贈禮物。新年前一天中午「藍點」午休時她到曼哈頓第五大道一家高級時裝店給埃德買了條領帶,禮物用精緻的盒子包裝。在回家的時候維奧萊塔一反常態沒有去擠地鐵,而是打的士回到住處,因為她怕禮物盒子在地鐵上被擠壞。

她打開房門,把禮物放在臥室床上,然後脫掉衣服去浴室洗澡。她花了一個小時才把自己收拾停當。她穿了件厚厚灰色呢套裙,厚厚長長的白色連褲襪,腳上上一雙棕色的長靴,帶一頂灰色呢子帽,外面還披了件黑色斗篷。在她剛收拾好後,埃德就到門口敲門了。維奧萊塔打開門,埃德看到打扮一新的女孩很是欣喜,他抱住維奧萊塔,親吻了她的臉頰,維奧萊塔任由他放肆,沒有拒絕。

「快走吧!去晚了肯定沒有座位了。」埃德說。

維奧萊塔趕忙從客廳沙發上拿起皮包挽著埃德下了樓,此時維奧萊塔買給埃德的禮物靜靜地躺在床上,它的主人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湯姆與意大利人又接觸了兩次,最後敲定了整個計劃的運作流程,一切都商討好後已經到了新年前夜。皮特和傑瑞又去酒吧狂歡了,而湯姆又一個人在房間裡獨自品嚐孤獨,他像平安夜那天晚上一樣在酒店房間裡一個人靜靜待著。到晚上十一點鐘的時候,湯姆性情變得極其糟糕,他太寂寞了,內心非常需要人關懷。儘管他幾年來一直克制自己,讓自己不在被內心的軟弱和孤獨所左右,但總是在某個特定的時刻、節日或者歡慶的時刻被人性的弱點所征服。他腦海裡開始浮現維奧萊塔的影子,儘管他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對這個女孩抱有幻想,而且他也已經在長久的冒險生涯中不再被這個女孩子所左右,但畢竟他還是不能完全釋懷這種情感的需求,他又想去看她了。這次他依然和上次一樣對見到維奧萊塔不抱幻想,去見她似乎僅僅是為了滿足對行走過程的需求。

湯姆把大衣穿上,繫上圍巾,戴上帽子就出發了,他的行頭和上次一樣沒有區別。這次他沒有打的士去,他不想再上當了,另外他知道乘地鐵到維奧萊塔的住處既快又方便。

湯姆出了地鐵後穿過上次走過的通道出地鐵站。湯姆剛拐過拐角,遠遠就看到上次那個黑小子在彈琴討錢。湯姆過去的時候他看了湯姆一眼,立刻就認出了湯姆。他臉色變得異常緊張,嘴巴緊繃繃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恐懼。在湯姆經過的時候他一聲不坑,倒是湯姆隨口說了句:「新年快樂!老弟。」

湯姆過去後,那黑小子依然兩眼盯著他,直到湯姆走出地鐵消失為止。



維奧萊塔與埃德吃完晚飯後沒有回家,也沒有去參加朋友聚會。他們來到一家酒吧,坐在一張燈光幽暗的角落裡靜靜聽酒吧樂隊演奏的樂曲。他們面前放著酒杯和要的水果、點心。他們一邊感受這新年前夜的氣氛,同時也感受彼此交流的溫馨。說實在的維奧萊塔開始喜歡埃德了,她逐漸發現在埃德身上有很多她欣賞的優點,聰明、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知識淵博,還有埃德身上所具有的有藝術家的浪漫氣質,埃德是那種很能營造氣氛的男子。這些感受她以前是沒有從丹尼爾身上感受到的。

隨著時間的流失,時間逐漸接近午夜,新年的鐘聲就要敲響了。整個酒吧裡蕩漾著歡快喜慶的氣氛,大家都在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迎接新年的鐘聲。埃德和維奧萊塔也一樣,他們也都翹首以盼這一刻的到來。

「等鐘聲響後我會告訴你我一直想說的一句話。」埃德說。

「我也是,我也有話對你講。」 維奧萊塔回應埃德。

「那麼好吧,我們就等鐘聲響起。」

兩人在最後時刻把眼睛閉起,隨著酒吧裡的人一同高喊:「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鐘聲隨著喊聲響起,四週一片歡騰。新的一年來到了,每個人又可以重新再來,成功與失敗、是非與榮辱都已經是往事,新的一年又可以誕生新的希望。

「維奧娜,我要告訴你我的話。」埃德說。

「埃德,我也要說。」 維奧萊塔接口道。

「那你先吧!」埃德謙讓道。

「還是你來!」

「那好吧!維奧娜,我先說吧!」埃德清清嗓子,他從懷中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維奧萊塔一看嚇了一跳,她突然想到那裡面裝的可能是戒指,難道埃德要向她求婚嗎?維奧萊塔腦子裡一片空白。

「維奧娜,你看,這是我給你的新年禮物。」埃德打開盒子熱情地說。

維奧萊塔鎮定情緒,向盒子看去。原來盒子裡是一個精緻的手鏈。

「維奧娜,你喜歡嗎?」埃德問。

「喜歡!」 維奧萊塔應聲道,她惶恐的心情一下平靜下來,為自己剛才沒有失態而慶幸。

「維奧娜,你知道嗎?我請求你做我女朋友,我想很久了。如果你願意就把它帶上。」

維奧萊塔想了幾秒鐘,她輕輕把手鏈拿起來,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後伸出手腕。埃德接過手鏈把它帶在維奧萊塔的手腕上,然後抓住維奧萊塔的手,把維奧萊塔拉到自己懷中。維奧萊塔沒有拒絕,她趴在埃德的懷裡,感覺很幸福。埃德低下頭親吻了她,維奧萊塔迎接了埃德的親吻。她在丹尼爾之後頭一次接受了另一個男人的親吻。

他們擁吻了很久才分開。埃德把維奧萊塔推到眼前,輕柔地問:「維奧娜,親愛的,你想告訴我的話是什麼?」

維奧萊塔被埃德一提醒立刻伸手向座位上摸去,但什麼都沒有摸到。她這才醒悟過來。

「埃德,我忘了一件事。」 維奧萊塔懊惱地說。

「什麼事?」埃德問。

「我把給你的禮物放在寓所裡了。」

埃德笑了起來,故意用疑問的語氣問:「你真給我買禮物了?」

「真的,埃德,我真買了。本來是要帶來的,可離開公寓的時候你催我,所以就忘了。」

「是什麼東西?」

「這個——」 維奧萊塔咬著嘴唇,她突然站起來,從椅子上拿起大衣,說:「你等我,埃德,我一會就回來。」

「維奧娜,你要幹嘛?」

「你等我!我一會就回來。」

「你是回去拿禮物嗎?很晚了,你別去了,回去再給我也——」埃德話沒說完維奧萊塔已經跑了,她出了酒吧大門,一溜煙跑向地鐵站。她內心充滿激盪,此時此刻,她感覺到埃德給她的溫暖,她又有了被愛情喚醒的感覺。她此時心裡就一個念頭,要把買給埃德的禮物給他。



湯姆一如上次一樣按了門鈴,然後敲門,也如上次一樣沒有得到回應。他雖然預料到結果,但內心還是非常沮喪。湯姆站在門口,盯著維奧萊塔寓所的門內心在想:老天爺既然把這個女人送到我身邊,卻不讓我擁有她,看來人命運的確是自己無法掌握的。你可以左右一條船,左右一群人,甚至可以左右一場戰鬥的勝負,但你卻不能左右一個你喜歡的女人的愛。湯姆在門口感慨良久,他從口袋裡拿出一隻煙點燃,他把煙吐到寒冷的空氣中,看那混合煙霧和水分的氣體在眼前逐漸飄散。他在門口靜靜地站立,像個幽靈一樣。黑色的裝束在昏暗燈光的映照下更顯出走廊裡淒慘的氣氛。

就在湯姆內心發著感慨,手中的煙即將燃盡時他聽到背後傳來電梯門的打開聲。湯姆沒有回頭,他認定這決不會是維奧萊塔,維奧萊塔這樣一個年輕女子沒可能這麼晚回來,因為這個時候紐約是犯罪者的時段,是暴力的天堂。年輕女子在沒有保護者的情況下很少外出走動。

維奧萊塔在電梯門開的一剎那就看到她寓所門口站立著一個男子。從背影上維奧萊塔沒有認出對方是誰,她很奇怪這麼晚有人找她,而且是一個她不知曉的陌生人。她站在男子背後猶豫片刻,然後輕聲問:「先生,請問你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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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黑夜迷離
湯姆一下就聽出背後那熟悉的聲音是發自誰人之口。他緩慢地轉過身,表情平靜地看著對方。維奧萊塔立刻呆住了,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絕沒想到湯姆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怎麼會是你?你來紐約幹嘛?」 維奧萊塔用驚異的口氣問。

「怎麼?我就不能來紐約嗎?」湯姆反問。

「你來幹嘛?你應該在阿達克島和你的那班水手在酒吧裡混日子。」 維奧萊塔譏諷道。

「難道我到紐約來看你不行嗎?我做為你丈夫至少該盡一點關心你的義務。」

「看我?笑話!打死我也不信。」

「你不信就不信吧!我們之間從來就不是靠信任維繫關係的。」湯姆把手頭的煙蒂扔掉。

維奧萊塔走到門邊,湯姆閃身給她讓開。維奧萊塔想開門,但又停住了。

「說吧!來找我幹嘛?」 維奧萊塔冷冷地問。

「我們進屋談好嗎?你不覺得這走廊裡很冷嗎?」湯姆說。

維奧萊塔猶豫了一下,她並不害怕湯姆進屋會對她怎樣。她知道湯姆對她的身體不感興趣。維奧萊塔打開門,兩人走進房間。

「天!這就是你住的地方?」湯姆發出感慨,他不自覺表露出對房間環境的意外。

「怎麼了?感覺意外嗎?」 維奧萊塔冷冷地問。

「是很意外!我絕想不到一個家財萬貫的女孩竟然住這樣的地方。」

「你認為一個家財萬貫的女孩該住什麼地方?」

「維奧萊塔,別人我不敢說,但對於你我認為住這樣的地方讓人不敢想像。」

「你是不是認為我就應當是個腦袋空空,只知道貪圖享受的寄生蟲?」

「我以前是這麼認為,現在我不能確定,但願你日後能改變我對你的印象。」

「你怎樣認為我不在乎!」 維奧萊塔說,「像你這種粗俗自私的人是看不到別人身上美好的東西的。」

「這一點你倒說對了!我的確是這樣。」湯姆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然後在沙發上坐下,他翹二郎腿,從口袋裡拿出煙來。

「請不要在我房間裡抽煙好嗎?先生。」 維奧萊塔用嚴厲的口氣說。

「維奧娜,我千里迢迢來看你,難道就是為了得到你這樣的招待嗎?說實在的,我是受了你母親的委託來看你,她想讓我看看你到底生活得怎麼樣。從現在狀況看你的確生活得很糟糕。」

「我?我生活得非常充實,比我以前任何時候都充實得多。你以為生活在花天酒地的環境裡,過養尊處優的日子就是過得好?看來你一輩子也不能理解生活的真實意義!」 維奧萊塔用譏諷的口氣說。

湯姆雙眼凝視著維奧萊塔十幾秒鐘,他驚異於維奧萊塔說出的這番話,這種與他生存哲學相近,卻與維奧萊塔過去的生活相去甚遠的話。他不知道維奧萊塔是真的在說心裡話,還僅僅是聽了什麼人的演講而鸚鵡學舌。

「維奧萊塔,你在說心裡話?」湯姆問。

「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剛才的話是在表達自己的內心還是僅僅是想在言語上佔上風?」

「湯姆船長,你不用在這裡假惺惺的。我不用你來瞭解我,我的世界、我的思想你這種人是永遠不會懂的。還是收起你那套虛偽的面具吧!告訴我,你到底來幹嘛?」

「好吧!我實話實說吧。我到紐約來玩,可是手頭的錢花光了,想問你借點。」湯姆一冷冷地說,他知道在這個女孩面前他永遠不會得到正面的認識。與其做作裝正統,還不如把自己的惡性暴露到底。

維奧萊塔用鄙夷的眼光看著他,那目光充滿蔑視和冷酷。她看了湯姆片刻,然後說:「我有錢,但我不會給你。因為你不配我給你錢,我寧願把錢施捨給乞丐,也絕不會給你。」

湯姆靜靜聽維奧萊塔說完,他並沒有顯露出憤怒,而是笑了起來,說:「好吧!我另想辦法吧。對你來說我連條狗都不如!只不過沒關係,我知道會有一天你會把你家一半的財產給我,那時我們再討論我和乞丐誰值得同情。」

「湯姆船長,你不要拿那份協議要挾我。我以前不懂事和你簽了那份協議,但你可要知道,如果我堅決不要繼承權,而把它給我的妹妹,那你一分錢也將得不到。明白嗎?」

「這個我明白!但你也將在你父母和阿達克島的居民面前身敗名裂。」湯姆用嘲弄的口氣說。

「我寧願身敗名裂也不會讓你這個惡棍得逞!」 維奧萊塔憤憤地說。

「那好吧,走著瞧吧!」湯姆怡然自得地說。

維奧萊塔沒再與湯姆爭論,她知道這種爭論沒有結果。另外她是回來拿給埃德的新年禮物的,她不想與面前這個男人多費口舌。她鄙夷地看了湯姆一眼,然後進了臥室,把禮物拿在手裡,出了臥室。

「我要出去了。」 維奧萊塔冷冷地看著湯姆說。

「什麼意思?」湯姆問。

「我要出去了,這意思還不明白嗎?」 維奧萊塔反問。

「哦!你的意思是想趕我走吧。」

「看來你有點小聰明。」 維奧萊塔譏諷地說。

「那好吧!我本來是想在自己妻子的房間裡睡個好覺,沒想到卻像狗一樣被掃地出門。看來紐約的確是改變人的好地方,冷酷遠比這裡的繁華要強大得多。」湯姆說著站起來,他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走到門前。他打開門走了出去,維奧萊塔跟在他身後也出了門,兩個人乘電梯一同下樓。

在樓下,湯姆徑直向地鐵站走去,維奧萊塔則跟在他身後不遠處。湯姆是個走路很快的人,他兩手插在大衣口袋裡,表情平靜,似乎剛才與維奧萊塔的對話並沒有影響他的情緒,但在內心深處他被維奧萊塔的話深深刺傷了。他心在滴血,但卻不把這種憤怒刺痛的情緒表達出來。

湯姆走進地鐵口,下了台階。當他拐進走廊時,他看到那個黑人,他依然在原地。當湯姆走近的時候,黑人突然站了起來,他眼睛裡沒有湯姆這次來時的恐懼,而是充滿怪異的神情。

「世上有一種很低等的動物叫豬你知道嗎?」黑人攔住湯姆的去路用挑釁的語氣說。

湯姆站住,他冷冷地看著他,回口道:「你想說的就是站在我面前的這種東西嗎?」

黑人哈哈大笑起來,他說:「回答得好!看來你的舌頭比你的拳頭更有殺傷力。」說著拐角處走出五六個人,有黑人、也有拉美混血人。他們有兩個拿著手槍,其餘都拿著刀子和鐵棒。

湯姆立刻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困境。看來黑人預料到他像上次一樣會回來,所以在這裡埋伏了比上次更多的人馬,而且還配備了武器。他站住了,在他的腋下就是手槍,他完全可以毫不費力地拔槍射擊,以他精湛的殺人技巧完全可以在對方對他射擊之前把拿槍的人的腦袋打暴。但此時他卻沒有動作,因為他知道維奧萊塔就在身後,他不能讓這個女人看到這麼血腥的場面,他也不想讓她知道他原來有這麼不同尋常的殺人技能。

於是湯姆站在原地不動。那幾個人蜂擁而上,把湯姆兩邊架住。上次被湯姆擊倒的兩個黑人首先就把拳頭輪到湯姆臉上,把他的嘴角打破了。

「你們想幹什麼?」突然在湯姆背後不遠處發出一個女人尖利的叫喊,湯姆一聽就是維奧萊塔的聲音。

眾人回頭一看,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出站口台階上站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她正用恐懼的眼神看著這副場景。

「漂亮妞,沒你的事!你最好快點走開。」那個討錢的黑人朝維奧萊塔喊。

「你們別亂來!否則我會去喊警察。」 維奧萊塔喊。

「喊警察?哈哈哈哈!」黑人說完眾人大笑起來。「在這片還沒人敢拿警察壓我們。如果你要去就趕快去,只不過等警察來的時候就只能看到這小子躺在這裡了。」

維奧萊塔看這夥人並不害怕她的恐嚇,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呆立在那裡,手足無措。而這時,兩個攔截湯姆的小子慢慢朝維奧萊塔走去,很顯然他們想抓住呆立在那裡的維奧萊塔。

「維奧娜,快跑!」 湯姆大聲吼道。

維奧萊塔被湯姆一提醒,意識到那兩個人的動機,她向後退了幾步,慣常跳舞的她身手異常敏捷。

那兩個小子看到維奧萊塔是一個很靈敏的女孩,知道如果硬來她會像一頭受驚的小鹿一樣跑掉,於是停止了向維奧萊塔的進攻,站立住了。

「漂亮妞,我剛才聽到這小子叫你名字,看來你們兩個是朋友。我們談談條件好嗎?」 討錢的黑人朝維奧萊塔走去,友好的姿態似乎表明他不具有任何威脅。

「維奧娜,你快跑吧!別聽他的,他在誘騙你。」湯姆大喊道。

維奧萊塔在湯姆的喊聲中又向後退了幾步,做好隨時跑的準備。那黑人見這招不靈,於是不再向維奧萊塔走去。他轉身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說:「漂亮妞,你最好現在就跑去叫警察,然後讓他們來收你朋友的屍首。」

「你別動他!」 維奧萊塔重新向前走了幾步,她高聲喊:「你們想要什麼?我給你,不要傷害他!」

「什麼?」黑人轉過頭來,臉上露出異樣的笑容,「我沒聽錯嗎?你說你想給我們什麼,是這樣嗎?」他朝維奧萊塔喊。

「是!只要你們放了他,我可以給你們錢。」 維奧萊塔大聲喊。

黑人雙手舉起來拍著巴掌,他用譏諷的口氣說:「你想給我們錢,我沒聽錯吧?我想知道你能給我們多少錢?」

「你們想要多少?」

「像你這樣一個只能坐地鐵的女孩能有多少錢?我想你口袋裡連三百美金都沒有。」

「你們到底要多少?是三百美金嗎?」 維奧萊塔說著從包裡拿出錢包,從裡面抽出所有的鈔票,「這裡有兩千美金,如果你們放了他,我可以全給你們。」

那伙綁架湯姆的人包括湯姆在內都傻在那裡。黑人咂了咂嘴唇,他咽口唾沫喃喃地說:「你說得是真的嗎?」

「是!只要你們放了他,我全給你們。」 維奧萊塔晃動手裡的鈔票,做出扔到地上的動作。

「好!我們可以答應你!」黑人壓抑住內心的狂喜,嗓音都有點顫抖了。他向維奧萊塔走過去。

「你別過來!」 維奧萊塔喊,「你們把他放開,我就把鈔票放在地下。」

「我們放開他,你不把錢給我們怎麼辦?」黑人說。

「我說給你們就給你們。」 維奧萊塔說。

「那好吧!」黑人示意把湯姆放開。他從身邊一個小子手裡拽過槍指著湯姆的腦袋,然後高聲喊:「漂亮妞!我們把你的情人放開了,但子彈要比他跑得快。在他走到你身邊的時候,你最好把錢扔到地上,否則我們一定會讓你的情人腦袋開花。」

他們把湯姆朝維奧萊塔的方向推了一把,示意他過去。湯姆朝維奧萊塔走去,他走得很機械。此時他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那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他看著在十分鐘前還讓他憤恨不已的女孩,那個刺痛他的心,讓他發誓日後要好好收拾的女孩,但現在卻成了救他的恩人。他不理解維奧萊塔為什麼不跑掉,她是那麼恨他,那麼鄙視他並發誓決不給他一分錢,而此時卻把錢包裡所有的錢掏出來救他的命。這種事情湯姆從來沒見過,也無法用他闖蕩社會這麼多年的生活邏輯解釋清楚。他迷惑,這種迷惑比他身後指著他腦袋的槍口更讓他害怕。

湯姆走到維奧萊塔身邊,維奧萊塔一把抓住他,攥住他的手,隨後把手中的鈔票往地上一扔,拉起湯姆就往出口跑去。湯姆在維奧萊塔的扯拽下跑出地鐵站。在身後,那些小子一擁而上趴在地上爭奪散落在地上的鈔票,同時嘴裡發出狂叫,根本顧不上兩個逃走的年輕人。

維奧萊塔和湯姆手拉手跑過兩個街口,湯姆任維奧萊塔拽著他跑。他此時沒有任何思維和感覺,像個木頭人一樣。在維奧萊塔的拉扯下,他好像沒了過去的一切主見。那個冷酷、專斷、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是殺人武器的男人被一個小巧的女孩拖著朝前跑,那景象著實是很滑稽。當最後維奧萊塔感覺到危險不在,停下來大口喘氣的時候,她還沒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麼。那個被她救的男人此時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目光中滿含驚異和感激。他不是為維奧萊塔把他救出險境,而是那種巨大的反差,那種他在他看來最不可能救他的女人在那一刻所做的不可思議的舉動。他的驚訝和感激就是他此時臉上所表達的所有含義。

維奧萊塔直直過了三四分鐘才逐漸恢復了平靜。她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緊緊攥著湯姆的手,而那身邊的男子正一聲不坑地傻傻地看著自己。

維奧萊塔意識到這一點後立刻把湯姆的手甩開,她把躬著的身體站直,拍了拍自己依然起不定的胸脯,她說:「我今天做了個傻事!我不該救你。」

湯姆不說話,他依然盯著維奧萊塔,就那樣看著,似乎沒有聽到維奧萊塔說得話一樣。

「別那樣看著我!」 維奧萊塔冷冷地說,「我現在已經後悔救你了。」她說著走到一邊,然後坐到路邊公寓門口的台階上。她感覺累極了,緊張和恐懼讓她疲憊不堪。

湯姆站在雪地裡,他不知道該是上前向女孩表示感謝,還是知趣離開。最後他選擇了上前表示感謝。

「維奧娜——,維奧娜——」他走到維奧萊塔身邊,用溫柔異常的口氣說:「謝謝你!」

「謝我什麼?我不需要你這種人謝我。」 維奧萊塔冷冷地說,「不要以為我是出於對你的好感而救你,正相反,我救你僅僅因為我是個人,一個有良心的基督徒而救了你。如果剛才不是你,是一個陌生人,我也會這麼做。所以,你不要以為我對你有什麼改變,你在我心裡依然是一個混蛋。」

湯姆點點頭,他不反駁維奧萊塔的話。對於維奧萊塔這番發言湯姆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她反唇相譏。他從內衣口袋裡掏出錢包,從裡面抽出一疊鈔票放在維奧萊塔的手上,然後離開了。維奧萊塔詫異地看著湯姆的舉動,她看著湯姆漸漸離去的背影,似乎內心被什麼觸動。那個背影在她看來異常孤獨,在寒冬夜晚的雪地裡,湯姆如同一個孤獨的幽靈一樣走遠。維奧萊塔拿著湯姆給她的鈔票,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在她面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戲。至少有一件事維奧萊塔心裡明白,湯姆來看她並不是為了問她要錢,而是另有目的,可這個目的是什麼呢?維奧萊塔百思不解。



湯姆仨人於新年第三天回到阿達克島。湯姆回到島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去看望奧薩蒂夫人。奧薩蒂夫人被湯姆船長秘密安排在傑瑞家裡。傑瑞已經結婚,沒有孩子,他們有一棟四個臥室的小住宅。因為傑瑞的妻子是一個日常守口如瓶的女人,所以奧薩蒂夫人在傑瑞家住得還算安全。傑瑞的妻子並不知道奧薩蒂夫人的來歷,傑瑞為了讓妻子能嚴守秘密,所以徵得湯姆船長同意後假稱奧薩蒂夫人是湯姆船長的秘密情人,這樣傑瑞的妻子就更不能把奧薩蒂夫人的存在外傳了。

於是,當湯姆船長來看望奧薩蒂夫人的時候,傑瑞的妻子就用一種非常怪異的的眼神看他,那似乎是在嘲笑湯姆船長的多情和放蕩。湯姆也不去解釋,他倒希望傑瑞的妻子朝那個方向去想。他在見到奧薩蒂夫人後故意緊緊擁抱了她,然後還說了幾句曖昧的話,這讓傑瑞的妻子很是心跳不已。在阿達克島這樣民風古樸的環境裡,偷情是一件令人心跳刺激的事情。湯姆擁著奧薩蒂夫人進了房間,然後才把奧薩蒂夫人放開。

「幹嘛對我這麼熱情?」 奧薩蒂夫人說。

「沒有啊!我對你一直不是這樣嗎?」湯姆一本正經地說。

「何必裝呢?湯姆船長,我知道你不是個見女人就起心的人,這與你的性格不符。」

「難講,奧薩蒂夫人,你並不完全瞭解我。」

「好了。船長,別再賣弄風情了,你這次去了紐約這麼久,去幹嘛了?」

「我去看我妻子。」

「是嗎?」 奧薩蒂夫人詭異地笑著,她盯著湯姆看了六七秒鐘,然後說:「你湯姆船長不是個為了女人而千里迢迢的人。告訴我,你到底去幹嘛了?」

「奧薩蒂夫人,儘管你很聰明,但我依然告訴你,你錯了!我的確是看我妻子去了。」

「好吧,就算你是看你妻子去了。那麼你就該帶著你妻子的溫存從紐約而來,但我發現你身上有的只是孤獨,我還聞到你身上火藥的氣味,這說明什麼?」

「好吧!奧薩蒂夫人,看來什麼都瞞不過你。說實話我去談一筆生意。」

「很大的生意嗎?」

「比與你們做的還大。」

「哦!那你應該很快就成富翁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現在不是富翁嗎?我是堂堂蒙蒂利亞家族的女婿。」

奧薩蒂夫人對湯姆笑了笑,她搖搖頭,說:「湯姆,你不是個自欺欺人的人,你比誰都清楚你在蒙蒂利亞家僅僅是一個打下手的角色而已。」

「那又怎麼樣?我是蒙蒂利亞家族繼承人的丈夫,我將來會很有錢。」

「別在我面前裝蒜了。湯姆,難道給我都不能說心裡話嗎?」奧薩蒂夫人走到湯姆面前,抓住湯姆的胳膊溫柔地說。

湯姆定定地看著奧薩蒂夫人,深深地出了口氣,說:「這個世界上唯有一個人能看透我的內心。好吧,我以後不在你面前這麼深沉了。奧薩蒂夫人。」

「不要叫我奧薩蒂夫人,叫我瑪拉。」 奧薩蒂夫人親切地說。

「瑪拉?我還一直不知道你的暱稱。」湯姆感慨地說,「你看我從來沒問過你的名。」

「我原名叫瑪拉·梅蒂亞斯。我結婚後就改用我丈夫的姓,叫瑪拉·奧薩蒂了,所以大家都叫我奧薩蒂夫人。」

「瑪拉,很好聽的名字。但我習慣叫你奧薩蒂夫人,叫瑪拉感覺我們像是很曖昧,有另一種感覺。」

「所有和我關係好的朋友都叫我瑪拉,你也應當這樣叫我。」

「好吧,那就叫你瑪拉吧!」湯姆說。

奧薩蒂夫人聽後笑了起來,她上前攬住湯姆的脖子親吻了他臉頰。湯姆臉上突然飛了紅暈,他有點不適應奧薩蒂夫人對他的這種熱情。他在奧薩蒂夫人親吻之後做了個鬼臉,然後立即恢復往日的嚴肅。要奧薩蒂夫人坐下來。

「瑪拉,你坐好,我問你一些問題。」湯姆說。

「什麼?只管問好了。」 奧薩蒂夫人嬉笑著說。

「你在阿達克島怎麼樣?有沒有與世隔絕的寂寞感?」

「你什麼意思?」 奧薩蒂夫人問。

「我的意思是說你難道就不想離開這個荒涼的地方嗎?」

「荒涼嗎?我沒有覺得,你是不是想趕我走?湯姆。」

「我是想趕你走,我已經對你十分不耐煩了。」湯姆說。

「是嗎?湯姆,讓我看看你撒謊的眼睛。」 奧薩蒂夫人說著兩眼盯著湯姆,把湯姆看得偏過腦袋,不敢正視面前這個漂亮熱情的女人。

「好了,瑪拉,不要再玩你的把戲了。我說正事呢!」

「說吧!我聽著呢。」 奧薩蒂夫人依然直視著湯姆,毫不鬆懈。

湯姆只好偏著腦袋說:「瑪拉,你覺得香港怎麼樣?」

「香港?聽說是個很不錯的地方。」 奧薩蒂夫人把咄咄逼人的目光收回來,恢復了往日的神情。

「你有沒有想過去香港體驗一下東方風情?」湯姆問。

「去香港?我?」

「是啊!」

「為什麼讓我去香港?」

「算是讓你躲避危險吧!」

「躲避危險?要說躲避危險阿達克是最好的地方。」 奧薩蒂夫人說。

「那就是幫我個忙。」

「幫你忙?幹什麼?」

「我要在香港開一家公司,我想請一個可靠的人來管理它。」

「你在香港開公司?」 奧薩蒂夫人狐疑地看著湯姆。「你不是做走私生意嗎?為何要開公司?」

「我想各方面發展,不能只做走私這一行。」

「算了吧!湯姆,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麼?」 奧薩蒂夫人用審視的眼光看著他,那神情分明看透湯姆在撒謊。

「瑪拉,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好吧,我現在做的生意需要在香港有個接應人,要有家公司做掩護。」

「哦!這就對了,你不應該騙我。」

「是啊!我以後再也不嘗試騙你了。聰明的瑪拉。」湯姆感慨地說。

「談談細節吧!你讓我去了做什麼?」 奧薩蒂夫人問。

「開一間貿易公司,專做轉口貿易。我們從俄國人那裡購買的武器要通過香港碼頭轉運到中東。為了躲避聯合國對伊朗武器禁運而做的檢查,我們的武器要偽裝成食品或藥品。所以,香港的這家公司在表面上是做正常的商品轉口貿易,所有的手續全部合法化,而裝運武器的船也是正規海運公司的貨運船隻,這樣我們的貨就能夠合法地上香港的碼頭而不受到海岸緝私警察的檢查。到碼頭後,伊朗方面將接管貨物,他們已經買通了碼頭稽查人員。這樣整個武器運輸通道就暢通了。」

奧薩蒂夫人聽完,用異常專注的眼神看著湯姆,那眼神似乎帶有特別意味在裡面。

「明白了嗎?瑪拉。」湯姆問。

「明白了。」 奧薩蒂夫人說。

「能幫我嗎?」

「當然!」

「哦?」湯姆驚奇地說,「我原來以為你會用你那套世界和平的理論告誡我呢。」

「如果是別人我會那麼做,並且會拒絕,但對你我不能拒絕你的任何要求。」

「為什麼?因為我救了你嗎?」

「是也不是。」

「我不明白。」

「我覺得我愛上了你,湯姆。」

湯姆聽完長久沒有說話,最後他歎了口氣,說:「瑪拉,謝謝你!這是頭一回有一個女子說愛我。」

「真的嗎?」 奧薩蒂夫人驚奇極了。

「是啊!我從來就沒得到某個女子的愛,從來沒有。我得到的都是冷酷的言辭和譏諷。」

「湯姆,你內心如火,充滿柔情,是一個魅力十足的男子漢。我想沒有女孩子愛你僅僅因為是她們沒有看到你的內心世界,像你這種男人沒有生活閱歷的女子是不能看明白的。」

「也許吧!但我覺得沒有女孩子愛我是因為我沒有英俊的外表,沒有讓她們歡樂的情趣,沒有浪漫的氣質。」

「可能是吧!湯姆,女人在年輕時候總是追求男人這些東西,而把更重要的東西扔掉了。」

湯姆聽著奧薩蒂夫人給他的話,他知道奧薩蒂夫人這樣說是對他的一種寬慰。在他心裡,奧薩蒂夫人更像他的母親或姐姐,而他在奧薩蒂夫人面前則有一種找到母愛的歸屬感。奧薩蒂夫人見湯姆在談到愛時低落的情緒,知道勾起他傷心往事,於是上前把湯姆的頭攬在懷裡,讓他的臉頰緊緊靠在自己柔軟的胸脯上。湯姆任由奧薩蒂夫人對他進行撫慰,他那顆冰冷的心在這溫柔的撫慰中逐漸溫暖起來,他不再像剛回到阿達克島那樣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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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c45 (2009-07-05),qdenise (2009-07-04)
感謝您發表一篇好文章
舊 2009-07-04, 09:31 PM   #6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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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登陸香港
八八年二月四日,華人的新年這天,位於香港九龍的啟德國際機場一架波音747在機場跑道降落。這架從美國洛杉磯飛往香港的班機上下來兩個男子,他們都手持美國護照。其中一個是華裔男性,護照名稱為恩裡克·李,另一個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白人男子護照為菲裡普·埃雷拉,在他們身後不遠有一位身材碩長、長相嬌美的三十歲左右的拉美裔女子,她手持巴拿馬護照,名為胡安娜·蒙西諾斯。

兩個男子手持美國護照進關時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很順利通過,女子則因為國籍和持有的商務簽證而被入境口的邊檢官多問了幾句。女子告訴對方她是巴拿馬埃達·格拉特航運有限公司商務代表,是來香港與香港恆富商貿有限公司進行商務洽談。邊檢官很禮貌地把證件交還給女子,女子則跟在兩個男子身後一路出了機場大廳。在機場口,三人走到一起,他們招了輛的士離開了機場,車穿過紅磡海底隧道,前往港島。

在車上,亞裔人坐前排,另外兩人坐後排。亞裔人用英語告訴司機所要去的酒店,司機也沒多問他們。出租車停在酒店門外,三人下車,他們在酒店大廳登記了兩個房間,然後上樓。

三人進了房間,白人男子把箱子放在衣櫥裡,然後出門離開到樓下去了。房間裡只有亞裔男子和那個拉美裔女子。亞裔男子走到寬大的窗玻璃前,看著窗外的層疊起伏的高樓大廈歎了口氣說:「我終於回到我祖先的土地上了。」

身後的女子走到男子身邊,抓住男子的胳膊說:「湯姆,你是不是很想大哭一場?」

「瑪拉,要說哭我還沒有這種感覺。我此時感覺很坦然,我原來以為自己會有很多感觸,但沒想到什麼都沒有,我沒有回家的感覺,也許我在外漂流久了,心已經野了緣故。」

「我倒覺得這還不能算是你的祖國,英國人還在統治這片土地。」 奧薩蒂夫人說。

「是啊!你說得對,也許是這個緣故。」湯姆喃喃地說。「只不過再過八、九年它就屬於我的祖國了。」

「什麼意思?」 奧薩蒂夫人問。

「你只關心自己國家發生的事情,所以你不知道中英關於香港的談判在八四年就已經結束。英國人不會在這片土地上待多久了,到九七年這片土地就要歸還我的祖國了。」

「哦!是這樣。英國人怎麼會同意呢?」

「怎麼會不同意呢?力量決定一切。」湯姆帶著譏諷的口吻說。

「力量?」

「對,瑪拉,這個世界只有力量才是最有說服力。」

「你的意思是說因為英國人懼怕你祖國強大的軍力而迫不得已交還香港,對嗎?」

「是這樣,難道還有其他的原因嗎?」

「湯姆,我倒認為軍力不能決定一切,一個國家的強盛還是需要道德的教化。」

「瑪拉,你滿腦子天主教教義,認為人是可以被高尚的道德情操所征服和感化的。其實這個世界永遠是弱肉強食,這就是人類的生存法則。」

「湯姆,我們停止談論哲學好嗎?」 奧薩蒂夫人轉到湯姆面前說,「我不想和你爭論這麼深奧的問題。」

「好吧,瑪拉。」湯姆從口袋把拿出煙,點燃。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對奧薩蒂夫人說:「想去感受中國人的春節的氣氛嗎?我晚上我帶你出去看看。」

「好啊!湯姆,我從來沒有見識過中國人是怎麼過節的。」

「等亨利回來後我帶你們去感受中國人,瑪拉,但願你能喜歡他們。」

「我當然會!湯姆。毫無疑問我會。」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自然就會喜歡他們。」

「不要這麼武斷!也許當你瞭解了我的民族身上某些惡俗之後你就不會那麼喜歡了。」

「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他們和你有不同嗎?」

「是不是和我不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們民族裡有很多人膽怯、自私、虛榮,喜歡內耗而疏於團結,目光短淺又缺乏冒險精神。把庸俗、平淡的生活當作人生至高的教條,安於現狀,不敢捨棄哪怕一丁點既得利益而追求人生的成功。我們民族不缺乏智慧和財富,缺乏的只是勇氣。」

「是嗎?」 奧薩蒂夫人聳聳肩膀,「我覺得這種人世界上哪裡都有,尼加拉瓜也是一樣。」

「我知道!」湯姆雙眼凝視著無窮的遠方,他喃喃地說:「也許我對我的祖國太苛刻了,可我多麼希望它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

「湯姆,不要這樣!」 奧薩蒂夫人伸手捧住湯姆的臉,她輕輕吻了吻湯姆的嘴唇,說:「我的孩子,你需要休息,否則你會病的。」

湯姆順從地點點頭。奧薩蒂夫人拉他到臥室床邊,讓他躺下來。然後她把湯姆的鞋、襪脫掉,給他身上蓋上毯子。最後說:「小男孩,你好好休息吧!晚上我來叫你起來。」

湯姆看著奧薩蒂夫人如慈母一樣的臉龐,她親切、體貼的笑容,感受著這個女子對他的關懷,他內心平靜了許多。奧薩蒂夫人輕輕拍拍湯姆的臉頰然後離開了房間,到自己房間休息去了。



兩個星期後,在九龍尖沙咀漆鹹道一家商業中心寫字樓第十五層的一個套房裡多了個叫巴拿馬埃達·格拉特航運有限公司駐香港辦事處的機構,這個辦事處只有一男一女兩個人。負責該辦事處的是一個名叫胡安娜·蒙西諾斯的巴拿馬國籍的女子,男子是一個年輕的美國人菲裡普·埃雷拉。他們兩人平時很少四處走動,也很少與周圍公司的人來往。他們的門經常是緊閉著的,他們之間的談話也從來不用英語,而是用西班牙語。在這棟寫字樓裡,在八十年代末香港繁華的商業背景下,各個公司都在忙得不可開交,然而這家辦事處卻冷冷清清,幾乎沒有什麼客戶上門。

又過了一個月,到三月下旬的時候,突然辦公室來了個個子瘦小的男子,他面色黝黑,很像個阿拉伯人。男子進門後遞給女子一封信,女子把信打開,她沒有說什麼,而是要男子到裡屋去。男子進到裡間,女子把門關好。

「塔希爾先生,我等您已經有兩個星期了。」女子說。

「我知道,蒙西諾斯夫人。已經結束的「聖城」二號戰役中消耗了我們大量的軍事裝備,另外新的情況又讓我們不得不調整我們在武器種類方面的需求。我這次來是要告訴你我們要在兩個星期之內得到年初商定的150枚薩姆—18,同時還要求你們能為我們搞到盡可能多的『飛毛腿』。」

「『飛毛腿』是什麼?」 蒙西諾斯夫人不解地問。

「哦!我給您解釋一下。『飛毛腿』是蘇聯五十年代研製的一種近程地地戰術彈道導彈,是德國V—2導彈的仿製品,有A、B兩種類型,我們需要的是B型。」

「我不太瞭解你們同伊拉克的戰爭,在我看來我寧願希望你們能和平而不是相互廝殺。」 蒙西諾斯夫人說。

「這個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夫人。」 塔希爾先生說。

「我想知道你們國家為何需要這種武器?」

「夫人,我想你一定對我們戰爭的殘酷一點都不瞭解。就在上個月開始我們同伊拉克爆發了一場導彈『襲城戰』,據我所知它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德國V—2導彈對倫敦實施大規模導彈『襲城戰』之後最大的一次。上個月二十七日,我們的敵人伊拉克出動空軍襲擊了我們首都德黑蘭的一座煉油廠,造成我們巨大損失。而後他們又在這個月八號後的九天時間向我們發射了五十多枚『飛毛腿』導彈,我們國家有四十座城市被炸,有幾千無辜的平民死亡。我們的首都德黑蘭和還有我們的聖城庫姆都蒙都受了巨大損失,所以我們必須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這樣!」 蒙西諾斯夫人沉吟了片刻,她點點頭道:「我不知道您的要求是否能得到滿足,但我會做我職責範圍內的事情。您的要求我會轉達給我的老闆,但最終會怎樣我無法確定。」

「謝謝!夫人。我們已經按照你們的要求在巴拿馬你們指定的銀行賬戶上匯入了五百萬美金的預付款,我們相信你們一定能為我們搞到我們急需的東西。如果你們能確實能搞到『飛毛腿』,那麼我們將再為你們的賬戶上匯入相應的款項。」

「塔希爾先生,你為什麼就那麼相信我們一定能信守諾言呢?」 蒙西諾斯夫人說。

「我有一個朋友,他告訴我在太平洋上有三個人具有這種能力,其他兩個我不便告訴你,但第三個人想必你也明白,他就是『白令海漁夫』。」

「『白令海漁夫』為什麼讓你們對他這麼信任?」

「因為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至少我的朋友是這樣告訴我的。」

蒙西諾斯夫人聽了這話心裡暗想:「沒想到湯姆竟然在這行當居然這麼大的名聲,看來像他這樣肆無忌憚地冒險遲早要出事的,我下次見他一定要好好勸勸他。」

「我接到指示如果我們的船現在起航的話將在這個月三十號到達香港,不知道你們是否已經做好準備?」 蒙西諾斯夫人問。

「香港碼頭方面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 塔希爾先生語氣肯定地說。

「好吧!那我今天就通知他們起航。」



在奧薩蒂夫人的通知達到的時候,湯姆和他租的巴拿馬國籍的貨輪「格拉斯二世」號正漂泊在科曼多爾群島東邊的公海,這裡距離勘察加半島的克羅諾基有四百海里。在「格拉斯二世」號上的所有水手都是「奧拉號」的漁民,此時的「奧拉號」停泊在阿拉斯加海岸渺無人煙的一處荒僻的港灣裡,上面只有留守的三名水手。

湯姆接到奧薩蒂夫人的通知後命令立即起航前往克羅諾基,與以往一樣在快接近勘察加半島的時候船的旗幟換為蘇聯國旗。湯姆看了奧薩蒂夫人來的電報後命令報務員發報給別裡科夫上尉,告訴對方他們還需要蘇聯倉庫已經過時的「飛毛腿」B型導彈,而且是越多越好。

過了六七個小時湯姆接到回電,別裡科夫上尉的答覆是「飛毛腿」 B型導彈目前在蘇聯遠東地區的武器倉庫裡只有二十枚,而且已經封存了將近五年,如果湯姆船長要的話單價為二十萬美金,而且需要兩天才能運到克羅諾基。

湯姆立即發電給奧薩蒂夫人,讓她通知塔希爾先生,告訴對方目前只有二十枚封存了近五年的「飛毛腿」B型導彈,每枚單價五十萬美金,如果要的話必須再預支四百萬預付款。

希爾先生的回話在兩個小時內達到,他告訴湯姆四百萬預付款已經匯入巴拿馬指定銀行。

湯姆內心迅速地核算了一下,他知道在僅僅這筆生意上他就賺了一千萬。此時「格拉斯二世」已經進入克羅諾基海域,他們的船正在向港口前進。湯姆已經能看到岸上熟悉的景色了。湯姆是第五次到克羅諾基,對於他來說克羅諾基似乎就是個金礦。

看來不用再向別裡科夫上尉發電報了,上岸後可以直接告訴他應該怎麼做。別裡科夫上尉一如過去一樣在碼頭等待湯姆的到達。湯姆等船靠岸後踏上跳板來到碼頭。別裡科夫上尉站在吉普車邊,斜靠在車引擎蓋上等湯姆的到來。他們之間已經不用客套,相互都已經很熟悉了。

湯姆走到車邊,別裡科夫上尉打開門,兩人上車。別裡科夫上尉親自開車,很快車停到克羅諾基駐軍軍營。湯姆跳下車,與別裡科夫上尉一起走進他辦公室。別裡科夫上尉從櫃子裡拿出酒來,湯姆與他對飲了一杯。

「別裡科夫上尉,兩天之內『飛毛腿』是否一定能運到克羅諾基?」

「對你湯姆來說兩天之內一定能到,如果是別人那就難說了。」

「為什麼?」

「我們知道這批導彈將最終用於什麼戰場,也知道最終的客戶是誰。所以,我們要把這批武器交給需要它的人手裡。而你,正好是他們的代理人。」

「蘇聯政府為什麼不自己出面來做這筆生意?」湯姆直截了當地問。

「我們的政府對那場戰爭的態度和所支持的一方整個世界都知道,我們是不能去做相反的事情的。」

「我明白了。蘇聯政府和美國政府一樣,都不希望這場戰爭立刻停下來。」

「對!就是這個意思。」

「怪不得這場戰爭能持續七年,而且還看不到任何結束的跡象。」

「湯姆,你希望這場戰爭很快結束嗎?」別裡科夫上尉呷著酒問。

「我無所謂。即便這場戰爭結束了,我相信很快就會有另一場戰爭來臨。人類只要還存在歧視、偏見、貪婪和不平等,那麼戰爭就不會消失。」

「說得對!湯姆船長。任何戰爭的目的都是為了發動戰爭那些人的既得利益,對那些在戰場上拚殺的士兵來說,他們與放在籠子的鬥雞沒有區別。士兵的生命僅僅是當權者手上的打狗棍而已。」

湯姆聽到別裡科夫上尉這翻話感覺驚訝,於是問:「別裡科夫上尉,你在到軍隊服役之前是幹什麼的?」

「我是列寧格勒大學法律系的學生。」

「為什麼到軍隊裡來干了呢?」

「湯姆,我不是個普通軍人。」別裡科夫上尉眼睛冷冷地看著湯姆說。

「哦!明白了,你是克格勃。」

「湯姆,在你知道我身份後按道理我應該殺死你。」

「那為什麼不殺呢?」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還有,你是湯姆船長,你是受蘇聯情報部門保護的人。」

「看來我已經無法回到過去,像一個普通漁民那樣生活了。」

「是!湯姆,你我命中注定要拿生命做賭注,而且要與陰謀做鬥爭。」

「你這話終於讓我看清了一個克格勃的本質。我完全理解你,但對於我來說,我終究有一天要離開這種冒險,去過平靜的生活。」湯姆說。

「好啊!湯姆,如果有一天你找到過平靜生活的方法,請別忘了告訴我。但我想你一輩子也找不到。」

「那我們就打賭吧!上尉,假如真有這麼一天,我希望你能活著出現在我面前,為了那個時刻,上尉,希望你珍重自己的生命。」

「會的!湯姆,」別裡科夫上尉上前擁抱了湯姆一下,他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珍惜生命,你也一樣。」



之後,兩人離開軍營來到碼頭,他們坐在車裡看著船上的水手操縱吊機卸船上的貨物,碼頭上的士兵也一如以前一樣把貨物裝運到卡車上運走。這次運來的貨物特別多,整整卸了一天才完成。湯姆晚上應別裡科夫上尉的邀請到上尉家中作客。

別裡科夫上尉的妻子是個溫柔漂亮的棕髮女子,湯姆從別裡科夫上尉妻子的眼中看到她對自己丈夫的依賴。晚餐在歡快的氣氛中進行,別裡科夫上尉很能講笑話,他用俄語和英語夾雜在一起說。在餐桌上笑得最厲害的並不是湯姆,而是他的妻子。最後,別裡科夫上尉把自己的妻子抱在懷裡,對湯姆說:「娜佳是上帝給我的禮物,她是我一切。」說著當著湯姆的面深深親吻了自己的妻子。

「湯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個漂亮年輕的俄羅斯姑娘。你一定會非常滿意!」 別裡科夫上尉說。

「年輕漂亮的女人是不會喜歡我的。」湯姆用肯定的語氣回應道。

「你怎麼知道?你追求過漂亮女人嗎?哦,我忘了問你了,你結婚了嗎?看你沒帶結婚戒指,你一定還是單身!」

「不,我結婚了。」

「結婚了?你妻子漂亮嗎?根據你剛才的口氣她一定不漂亮。」別裡科夫上尉笑著說。

「她很漂亮!和你妻子一樣漂亮。」

「那你怎麼說沒有漂亮女人喜歡你呢?」

「從認識她到現在她就沒愛過我。」湯姆口氣坦然,沒有一絲激情。

「湯姆,這我就不明白,她不愛你為什麼會嫁給你?」

「這個說起來就複雜了。她嫁給我僅僅是為了報復拋棄她的情人。」湯姆喝了口酒說。

「湯姆,如果是這樣我覺得你快點離婚吧!我把娜佳的妹妹娜塔莎介紹給你,她一定會讓你愛得發瘋。」別裡科夫上尉說著親了自己妻子一下,然後問:「娜佳,你說娜塔莎會喜歡湯姆船長嗎?」

娜佳沒有立即回答,她抱著丈夫的脖子,臉上泛起笑容,想了想說:「我不知道,娜塔莎還是個孩子,但我不反對讓湯姆船長見她。」

「那麼你呢?」別裡科夫上尉攤開一隻手臂,對湯姆說:「你怎麼想?明天我們去見娜塔莎?」

湯姆笑了起來,說:「你是想用這種方法讓我不去想『飛毛腿』。也好,既然我非要在克羅諾基待兩天,那麼就去見見娜塔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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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娜塔莎
乘坐別裡科夫上尉的車走了兩個小時,湯姆、別裡科夫上尉和他的妻子娜佳一起來到一個農莊。初春的冬雪還厚厚地堆積在地面,而上午的陽光則卻在晴朗的天空中映照大地了。穿過一片片樺樹林,車停在一棟完全用木材搭建起來的厚重的住宅前。

「到了,湯姆!」 別裡科夫上尉笑著說,「娜佳昨天晚上給娜塔莎打了電話,說是有一位朋友要來農莊看她,讓她打扮漂亮點。我想她現在一定穿著漂亮的衣服在窗戶後面偷窺我們呢。」

湯姆笑著不做聲,他覺得別裡科夫上尉為消磨時間所做的安排很特別。對他來說,他根本就沒想這個叫什麼娜塔莎的女孩會在未來與他有什麼牽連,在別裡科夫上尉提出這件事開始湯姆就沒把它當作一件正經事。在湯姆看來,別裡科夫上尉很多時候是個把玩笑當生活的人。

湯姆隨別裡科夫上尉夫婦進了房門,穿過一個木頭搭建的走廊,進入客廳。在這裡,湯姆沒見到漂亮女孩,而是見到了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

「這是娜佳的奶奶。」 別裡科夫上尉介紹說。

老太太對湯姆非常熱情,她請湯姆坐下,然後去廚房燒水沏茶。

「奶奶,娜塔莎呢?」 別裡科夫上尉站在廚房門口問。

「她在自己的房間裡。」

「娜佳,」 別裡科夫上尉回頭對妻子笑著說,「娜塔莎害羞,不敢到客廳裡來。」

娜佳把圍巾摘掉,脫掉大衣,對丈夫說:「我去看看娜塔莎在做什麼。」

娜佳走後,別裡科夫上尉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對湯姆說:「我把火腿、熏腸忘在車裡了。湯姆,我出去搬東西,你安安靜靜坐在這裡。」

房間裡只有湯姆一個人,他斜靠在沙發上,眼前不遠處是客廳的壁爐。上午的光線從窗戶和頂棚的天窗上照射下來,整個客廳充滿亮光,在窗台上有一盆紫羅蘭,那花雖說不上嬌艷,但在這個冰雪覆蓋的北國雪域裡它的顏色就給整個房間帶來了亮彩。

在湯姆環顧四周,審視著簡陋卻又溫馨無比的房間時,一扇門開了,在門口出現一個衣著樸素,但身材苗條、臉蛋姣美的女孩,從她樣子看的確像娜佳說得還是個孩子,天真稚氣的臉上掛著微笑。她皮膚雪白,一頭金黃色軟發被編成辮子,在那雪白的臉頰上是有一雙碧綠的眼睛和鮮紅的嘴唇。」

湯姆看到這個女孩禮貌地點點頭,他猜想這個女孩可能就是娜塔莎。

「你好!」女孩用俄語對湯姆問好,對於這個詞湯姆是聽明白的。他也同樣回敬了女孩這個詞。

「你是我姐姐說的客人嗎?」 娜塔莎問。

湯姆攤開手掌,做了不置可否的表情,表示他聽不懂。

正在這時,別裡科夫上尉進來了。他聽到了娜塔莎問湯姆的話。

「湯姆,這就是娜塔莎。她在問你是不是娜佳在電話裡說的客人。」 別裡科夫上尉轉頭對娜塔莎說:「這是湯姆船長,他是今天我們唯一的客人。」

娜塔莎點點頭,她走到湯姆面前,眼睛直視著湯姆說:「姐姐說你會給我禮物,現在可以給我看看嗎?」

湯姆聽不懂,於是眼睛望著別裡科夫上尉,上尉告訴湯姆娜塔莎說得意思,同時給湯姆解釋道:「禮物其實在娜佳手裡,我們忘了告訴你我們假借你的名義給娜塔莎帶了禮物。」

「哦!不用,上尉,我正好有個禮物給她。」說著湯姆從夾克內襯口袋裡拿出個精緻的鍍金打火機遞到娜塔莎手裡。

「這個給你!」湯姆用英語說。

娜塔莎把打火機拿在手裡,她不知道幹什麼用。當湯姆教她如何使用後,她臉上很疑惑,感覺送她這樣一個禮物似乎與她女孩子的身份不符合。但另一方面,她的確看出來這是一個非常稀有的東西,應該很值錢。

「湯姆,你再沒什麼給得了嗎?」別裡科夫上尉笑著說,「似乎娜塔莎並不高興你送她這個東西。」

湯姆說:「我該怎麼辦?我總不能讓小女孩失望吧!」

「也好!你下次來的時候給娜塔莎送一個女孩子用的東西吧。」別裡科夫上尉說。

正在說話的時候,娜塔莎忽然走到湯姆身邊,把湯姆的手抓過來,把打火機輕輕放在湯姆手中,然後把湯姆的手合上。她說了句俄語,湯姆依然不懂。

「娜塔莎說什麼?」湯姆問別裡科夫上尉。

「她說她明白你並沒有給她準備禮物,是姐姐在騙她。她感謝你的好意,她說她不能收這麼貴重的東西。」

「哦!」湯姆聽完感覺很驚奇,他看著眼前這天真的女孩,對自己沒能把謊言弄真而感覺尷尬。

娜塔莎又向湯姆說了一句,然後跑進屋子,在湯姆還沒問別裡科夫上尉她說的是什麼的時候,娜塔莎又跑了出來。她手裡拿了一個木頭雕刻的小盒,她在湯姆面前把盒子展開,裡面是用彩綢編織的小人。她把盒子遞給湯姆,然後又說了句俄語。

「湯姆,娜塔莎她送你禮物呢!」 別裡科夫上尉沒等湯姆問就告訴湯姆女孩說的是什麼。

湯姆更加感覺尷尬,他想不出如何從這樣一種境地中擺脫出來。他很後悔自己身上從來不帶送女人的小玩藝,至少有個鋼筆或者其他什麼男女可共用的東西也好,他想。

「謝謝你!娜塔莎。」湯姆真誠地說。

娜塔莎笑了起來,她又說了一大串俄語。別裡科夫上尉告訴湯姆,娜塔莎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她感覺你很真誠,她不在乎你送不送她禮物。

湯姆更加過意不去,心裡很內疚。此時的湯姆一點也沒意識到整個事件全都是假象,他被別裡科夫上尉所設計的一個迷局所蒙蔽,被眼前的天真的女孩所蒙蔽。



整個白天湯姆都在娜塔莎家度過。在這裡他瞭解到娜塔莎和娜佳並不是親姐妹。娜塔莎是一個孤兒,她小時候一直在孤兒院裡生活。直到有一天她被娜佳的父母領養到家中。後來娜佳的父母在一次車禍中喪生,於是家裡只有娜佳、娜塔莎和娜佳的奶奶了。這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妹感情非常好,尤其是娜佳的父母喪生後,她們的感情就更加牢固。後來娜佳到列寧格勒上大學,在那裡認識了別裡科夫上尉,他們雙雙墮入情網。畢業後,娜佳非要回家鄉不可,因為她感覺自己有責任照顧妹妹和奶奶,於是別裡科夫上尉只好隨娜佳來到俄羅斯遠東地區的克羅諾基。別裡科夫上尉在上大學的期間被招募到情報部門工作,所以他到遠東地區後,自然而然進入了軍隊,成為這裡有一定影響力的人物。

下午,別裡科夫上尉和妻子借口去看朋友離開了。而娜佳的奶奶也因為年邁而到臥室裡睡覺去了,房間裡只剩下湯姆和娜塔莎。娜塔莎似乎已經適應了湯姆的存在,她把家裡的相集翻開,用手勢比劃著給湯姆講她和娜佳過去的生活,以及她在中學時的情景。娜塔莎毫不避諱地坐在湯姆身邊,似乎湯姆就像他的大哥哥一樣,她盡情快樂地張揚著個性,那作為一個只有二十歲少女的個性。在她的美麗的雙眼中,幾乎看不到世俗的一點點痕跡。她時不時會抓住湯姆的胳膊,在她激動或者興奮的時候,她就會這樣做。湯姆對她這種舉動沒有絲毫懷疑,他認為這僅僅是一個天真少女的無意識動作罷了。

湯姆在娜塔莎家吃了晚餐。休息一會後別裡科夫上尉告訴湯姆「飛毛腿」將在明天早晨運抵港口碼頭。於是湯姆決定當晚返回克羅諾基。當他們三人要坐車離開的時候,娜塔莎穿著一件厚重的黑色大衣,圍著花頭巾跑了出來。她要求到克羅諾基去,她說她很久沒去克羅諾基,她想在姐姐家住兩三天。別裡科夫上尉爽快地答應了娜塔莎的要求。

到克羅諾基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鐘,車開進軍營一直到了家屬住宅區。娜塔莎和娜佳下車,別裡科夫上尉要湯姆住在自己家中,但湯姆謝絕了,他執意要回船上。別裡科夫上尉最後只好送湯姆回去。

湯姆回到船上後,立刻把皮特和傑瑞找來瞭解裝貨情況。傑瑞告訴湯姆,150枚薩姆-18導彈已經全部裝貨完畢,就等二十枚飛毛腿導彈到達。湯姆下到船艙仔細檢查了貨物情況。完後他回到自己的船艙,他在船艙裡攤開中東地圖,開始研究這個地區,以前他很少去關注這裡,因為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會與這個地區有什麼瓜葛。但現在,當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要與殺死成百上千的無辜平民相聯繫的時候,他就感覺有必要知道這個地區狀況了。

湯姆到晚上十二上床睡覺。他睡得很沉,白天所經歷的那些溫馨畫面絲毫沒影響他的情緒,他一點都沒有被娜塔莎的天真純情的魅力所動搖,湯姆經歷過與維奧萊塔的一切後,他的激情之火已經熄滅了。關於這一點別裡科夫上尉不知道,娜塔莎也不知道。

第二天上午,貨並沒有按時到達港口。別裡科夫上尉驅車到港口向湯姆解釋了原因。運送導彈的車隊在路上了雪崩,道路被封鎖了,車隊到達時間推後,估計要到中午車隊才能到達克羅諾基。湯姆認為事情推遲五六個小時並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他請別裡科夫上尉上船,在自己船艙裡擺上酒菜,他要感謝別裡科夫上尉對他的招待。

上午十點的時候,有水手報告說碼頭上有個俄國女孩要找湯姆船長。湯姆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於是出艙到甲板上看到底是什麼人。他一眼認出是娜塔莎,於是向她招手。娜塔莎說了一大堆俄語,湯姆聽不懂,只好讓水手把別裡科夫上尉找來。

「上尉,娜塔莎這是想幹什麼?」湯姆問。

別裡科夫上尉與娜塔莎交談了幾句就開始爭吵,別裡科夫上尉很生氣,而娜塔莎口氣似乎更強硬,也更氣憤。

「上尉,到底怎麼回事?」湯姆打斷他們的爭吵問別裡科夫上尉。

「湯姆,娜塔莎想上船來。」別裡科夫上尉氣憤地說,「這怎麼可以?」

「娜塔莎上船來幹什麼?」湯姆問。

「她說她想看看,想知道你們是怎樣生活的。」

「那就讓她上來吧!」湯姆說。

「湯姆,船上全是武器,怎麼能讓娜塔莎上來?」

「武器全部在倉底的集裝箱裡。難道她會爬到倉底去嗎?」湯姆笑了起來。

「湯姆,如果你覺得可以那就讓娜塔莎上來。實際上我是為你著想。」

「沒什麼,就讓她上來吧,不會有事的。正好我可以在我的船艙裡招待娜塔莎,算是對她的感謝吧。」

別裡科夫上尉見湯姆這樣說於是不再阻攔。湯姆向水手招了一下手,喊:「讓那個女孩上來!」

娜塔莎踩著跳板上到船上,她走到湯姆面前,眼睛裡含著興奮和感激。「湯姆船長,謝謝你!我從來沒上過這麼大、這麼漂亮的船,你能帶我四處看看嗎?」她用手比劃著,那意思湯姆基本能猜出來了。

「我可以帶你到我船艙坐坐,請你吃大餐。」湯姆也用手比劃著說。

「那好吧!船長,就讓我看看你是怎麼生活的吧。」 娜塔莎不理身邊的別裡科夫上尉,她似乎餘氣未消。

娜塔莎拉著湯姆的胳膊要去看船艙,別裡科夫上尉跟在身後,三人重新回到湯姆的船艙。湯姆通知餐廳為娜塔莎準備食物,他告訴餐廳他這裡有一位女貴客,要多來女孩子喜歡的甜點。



三人在船艙裡又度過了兩個小時,在中午十二點半的時候,別裡科夫上尉接到通知,運送導彈的車隊到了。要他立即去指揮裝運,湯姆聽到消息後也立刻離開船艙去察看貨物的情況。船艙裡於是只剩下娜塔莎一個人。

湯姆和別裡科夫上尉走後,娜塔莎放下刀叉,她走到門邊,朝四周看了看,見所有的水手都忙去裝運貨物了。她悄悄順扶梯爬到船員生活艙,她在船艙裡遊走了一陣,隨手打開倉門,察看裡面的狀況。最後她找到了她要找的地方,她鑽進去,在一堆雜物後躲了起來。

裝船整整化去一個下午。因為「飛毛腿」B型是一種長11.37米,直徑0.885米的大傢伙,所以裝貨遠比薩姆—18這種肩抗式導彈要麻煩得多。直到黃昏的時候二十枚導彈才算全部裝貨完畢。之後湯姆命令用船上的其他雜裝貨物把放置在倉底的導彈遮蓋住,這又花去了兩個小時的時間。

到晚上七點鐘,一切都收拾完畢,應該起航開拔了。湯姆在與別裡科夫上尉分手告別時才想起娜塔莎。

「娜塔莎呢?」湯姆問。

「我不知道啊!」 別裡科夫上尉回答到。「我們走的時候她在你的船艙。」

「這麼久了她還能在那裡嗎?」湯姆問。

「我想不會了,她應該已經下船回家了。」 別裡科夫上尉說。

「我去看看!」湯姆說。他走回自己船艙,但沒有見到娜塔莎。他出來後抓住路過的水手問是否見到一個女孩,水手都說沒見到。湯姆於是認定娜塔莎已經下船走了。

湯姆回到碼頭,對別裡科夫上尉說在船上沒見到娜塔莎,她應該回去了。別裡科夫上尉點點頭,他和湯姆想得一樣。最後兩個擁抱了一下,相互拍了拍對方的後背。之後,湯姆轉身踏上跳板回到船上。他站在船舷邊向別裡科夫上尉揮揮手告別,別裡科夫上尉也向他揮手致意。這時船已經緩緩離開碼頭,它在港口裡打了個彎,把頭掉向出海口,在夜色中它慢慢離開港口,向大海深處駛去。湯姆回到駕駛室,他親自掌舵,船開足馬力向東全速離開勘察加半島,過了幾個小時後,他們已經航行到公海上。湯姆掉轉船頭,這次船頭對準南方,「格拉斯二世號」開始向南方航行。到第二天上午,他們已經航行到千葉群島的東面,從現在開始他們將距離日本東海岸越來越近。



湯姆一夜未睡,他期盼著這次冒險的成功。對他來說,經過四年的顛沛流離,自己距離組織一支軍隊的目標越來越近,在他的心中兩千萬美金是他的目標。武器、僱傭軍籌資和將來的一切花銷都要在這樣幾次大手筆冒險中實現。湯姆心中勾畫著一支兩百人的僱傭軍團,在他眼裡,有這樣一支軍隊將能夠實現謀劃已久的目標。錢只要掙足了他就立刻撒手不幹,然後給手下這些水手每個人的口袋裡塞滿鈔票,把他們全部打發回家。他從來沒打算讓這些人同他一起戰鬥去實現心中的復仇夢想。在他看來,這些人都是善良之輩,他沒有理由讓著這些毫不相干的人陪他共赴生死。另外他也不看好這些人的能力,在湯姆眼裡殺人是需要勇氣的,這些淳樸的漁民還不足以有這樣的心智來面對死亡。他需要的是上過戰場上的士兵,需要的是那種經歷過死亡磨礪的男子。

至於維奧萊塔,湯姆心裡想,離婚是唯一的結局。自從在紐約地鐵中被這個對他深惡痛絕的女孩救了之後他就決定毫無所求地放她自由,他認為自己無須再從這個女孩身上得到什麼了。即便他沒有像當初設想的那樣從維奧萊塔身上得到金錢,但毫無疑問他現在大把賺錢完全是維奧萊塔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得來的,如果沒有維奧萊塔,他也不可能進入蒙蒂利亞家族成為「奧拉號」上的船長,從而也不可能從事這樣一個冒險的行當。另外,湯姆認為維奧萊塔即便再怎麼對他惡語相加,但危難時刻的仁慈使他感覺這個女孩還是有她光明的一面。他此時已經沒有想傷害維奧萊塔的想法了。讓她去過自己的生活去吧,湯姆心裡說,在我開始向仇敵復仇以前我必須讓這個心地還不壞的女孩遠離這個未知的、暴力和血腥的世界。



湯姆上午八點鐘把舵交給身邊的舵手離開駕駛艙回自己的艙室休息。他興奮的心情逐漸平息下來。他倒頭躺在床上,過了一分鐘他就進入了夢想。

湯姆在並沒有睡多久,在十點的時候他被敲門聲驚醒。

「船長!船長!」水手特德敲門喊他。

湯姆睜開眼睛,張口命令特德進來。特德推門進來後說:「船長,費德勒瘋了,他拿著刀正在船上到處找喬治算賬,說是要殺了他。」

「怎麼回事?費德勒怎麼會這樣?」湯姆從床上坐起,一邊穿衣服一邊問。

「好像是喬治偷了費德勒放在冰箱的蛋糕,是為慶祝尼克生日專門做的蛋糕。費德勒還說喬治把一瓶上好的法國葡萄酒也偷了。」

「為尼克慶祝生日?我怎麼不知道這事。」湯姆皺著眉頭說。

「大家都不知道,給每個水手祝賀生日的事只有費德勒最清楚。」

「哦!偷了就偷了,沒蛋糕我們一樣可以慶祝。你告訴費德勒就說我的命令讓他不要再追究了。」

「好的!船長。」特德說完轉身離開。

湯姆又回到床上,他繼續睡覺。

中午的時候,他到餐廳吃飯,發現喬治一個人坐在角落裡悶悶不樂,而大家都不正眼看他。

「喬治,過來!坐我身邊。」湯姆喊他,喬治端著盤子走了過來坐到湯姆身邊。

「聽說你偷了尼克的生日蛋糕?」湯姆問。

「我沒有!」喬治矢口否認。

「偷就偷了,何必否認呢?味道怎麼樣?」湯姆忍住笑問。

「我真沒偷,船長!」

「喬治,我知道你平時喜歡到費德勒那裡瞎轉悠,整條船上就你是饞嘴。你要是不承認那就要給你灌迷魂湯啦!」說著湯姆用胳膊把喬治的脖子攬住,挾制住喬治。

「船長,我真沒有啊!」喬治腦袋夾在湯姆粗壯的胳膊裡哀求地說。

「大家過來!」湯姆招呼周圍的水手,「喬治不承認,我們給他灌湯!」

剛才還對喬治愛理不理的眾水手立刻放下刀叉從座位上跳起來,他們全部圍過來把喬治抓住,抬起來。

「費德勒,準備迷魂湯。」湯姆說。

在廚房收拾的費德勒見狀立刻興奮地大喊大叫,他拿了個盆,裡面裝滿水,然後把廚房裡所有的佐料每種抓了一把丟在水中,用勺子攪拌了十幾下。

「來了!迷魂湯來了。」 費德勒端著盆子滿臉通紅,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眾水手把喬治按倒在餐桌上,抓住他的四肢,讓他動彈不得。費德勒到喬治身邊,一隻手抓住喬治的下頜,使勁一捏,喬治緊閉的嘴巴立刻張開,隨即費德勒把盆中的迷魂湯給喬治灌下去,喬治咕嘟喝了兩口,然後一挺直身子就把喝進去的湯全噴了出來。大家懲罰喬治的目的已經達到,於是鬆開喬治,笑著一哄而散。

喬治爬起來,趕快跑到廚房打開水龍頭,把嘴對字水龍頭上大口喝著水,洗涮口腔。直直過了五六分鐘,喬治才感覺舒服了一些。他大吼一聲,從廚房裡拿了把刀,開始四處追逐眾水手,直把整條船弄得雞飛狗跳。湯姆此時已經躲回了船艙,他也笑個不止。這種懲罰遊戲是阿達克島水手的傳統項目,大家每年總要這樣來一兩次,用以懲罰那些做了錯事的人。一般情況下犯錯的水手會認賭伏輸,像今天喬治這樣不服氣拿刀尋仇的事倒是很少見。只不過大家瞭解喬治的性格,他拿刀只能是嚇唬一下大家而已。到下午的時候,這件事就平息了,沒人再提了。眾水手對喬治的氣也出了,大家也不再對他另眼相看,又和他說笑起來。

又過了一天,船行使到到日本本州東三百海里的海面,距離日本的港口城市橫濱已經不遠了。

此時,「格拉斯二世號」懸掛的是巴拿馬國旗。巴拿馬共和國是中美洲一個只有七萬多平方公里、兩百萬人口的小國,它是通過註冊「第二船籍」和「離岸公司」業務而逐漸繁榮起來,目前國際海運船中的百分之二十都懸掛巴拿馬國旗。註冊巴拿馬船籍的歷史起於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這種方式是為了排除戰爭對航海的影響,便於船舶在世界各國的海洋裡航行。另外船東考慮到在境外造船、買船有較高的關稅,而懸掛巴拿馬國旗的船則可以減免,從而使巴拿馬船籍更加有了吸引力。隨著巴拿馬相關法律的實施和註冊船籍手續的簡便,註冊巴拿馬船籍逐漸成了潮流。

湯姆中午按照慣例到餐廳吃飯,他進去後發現餐廳氣氛不對。廚師費德勒嘴裡在嘟囔,而眾水手則議論紛紛。

「出什麼事了?」湯姆見狀問大副皮特。

「船長,費德勒說他昨晚準備的小香腸不見了,還有甜點也丟失了不少。」

「看來我們船上出現小偷了。難道還是喬治?」湯姆問。

「應該不是他了,喬治昨晚在駕駛室值班,沒可能是他。」

「這麼說是另有其人。看來我們中間某個水手懷孕了,需要多增加營養。」湯姆小聲嘟囔一句,然後挨個把餐廳裡吃飯的水手打量了一遍。眾水手都低個腦袋,生怕湯姆把自己盯上。

這時費德勒把裝滿食物的餐盤放在湯姆面前的桌子上,湯姆一邊吃一邊對眾水手說:「從現在開始,偷吃這種事就算到此為止了。我沒心思追究這種小事情,但願大家也別因為肚子把我們重要的事情耽誤了。」

眾水手相互看了看,都不說話,在阿達克這些淳樸的漁民眼裡,偷吃這種事情的確是很丟臉的。

湯姆吃完飯回到船艙後把費德勒叫來。

「費德勒,你能確定食物是夜裡被偷走的嗎?」

「是的,船長,我總是在前一天晚上把第二天的用餐備料準備好放在冰箱裡。這兩天我在早晨的時候發現前一天準備的食物備料不是少了就是不見了。」

「以前發生過這種事嗎?」

「有過一兩次,像這樣連續發生倒是第一次。」

湯姆點點頭,他想了想說:「你今晚回船艙休息之前在廚房地板上撒一些麵粉。我倒要看看我們船上哪個小子懷孕了。」

「好的,船長,你這個主意真妙!」 費德勒興奮地說。



整個一個白天順利地過去了,船越過日本本州向四國而去。夜晚來臨,費德勒像往常一樣在晚上十點前把廚房收拾停當,把第二天要吃的食物備料準備好。臨出門前他先到餐廳門口看了看,見外面沒人,於是把門關好,到廚房打開儲物櫃從袋子裡把烘烤麵包用的麵粉抓起一大把來到餐廳門口。他計算了一個成年人所能跨步的最大極限,把麵粉細心地撒在門口。之後,他關門離開了餐廳。像往常一樣,餐廳沒鎖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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