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09章 火焚蛇山b
竺瑞青微一沉吟道:“這不是根本的辦法,先讓他去吧!由此亦可認識一些武林中人的真面目,誰是英雄?誰是狗熊?” 採虹姑娘一聽,不無道理,遂將革囊拋出窗外,厲聲叱道:“還不快滾,當心你的狗腿!” 竺瑞青一怔,抬眼望去,見那革囊平飛而去,正好擊落在無影叟的頭頂上。 無影叟通體一顫,頓時立起身來,但見他拾起革囊,頭也不抬,飛身上房而去,遠遠的飄來一聲陰險惡毒的冷笑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老夫不雪此恨,誓不為人!” 竺瑞青以為採虹姑娘定會氣憤的追去,正準備出言規勸,卻聽採虹姑娘一聲嬌笑道:“你放心吧!我的氣量不會那麼小,我也不會為這雞毛蒜皮的事而生氣,在人前,我不得不裝作,因為我怕我笑得多了,容易被人看出我是冒牌公子!” 隨後二人談起此事認為時間還早,先看看江湖上的反應如何,到時再從長計議! 次日,採虹姑娘買來衣服,讓竺瑞青換上,所謂“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這一換上,頓時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英挺俊秀,風度瀟灑,手執玉骨逍遙扇,就像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採虹姑娘也為小黑子買了衣物,只是小黑子穿來十分蹩扭,一轉眼他就脫了下來,不知丟到那裡去了! 上路時,竺瑞青讓採虹姑娘騎馬,他與小黑子步行,可是,那“烏雲蓋雪”寶馬,就是不聽指揮,嘶叫蹦跳,始終不停。 直到竺瑞青也上了馬背,那黑馬方始安靜,採虹姑娘奇道:“這真是怪事!” 竺瑞青想起夜來小黑子騎黑馬時,那黑馬也十分和順,不禁打趣道:“或許因為你是個冒牌公子,它不樂意!” 採虹姑娘一聽,認為這才是真正的道理,不由啞然失笑道:“確是有理,這匹寶馬我實買來未及半月,送你啦!” 她這話方出口,那黑馬似也洞悉人語般,突的人立,“希津津”一聲長嘶,隨即發足狂奔,四蹄翻飛,快若流星飛矢,瞬息工夫,已奔出十餘裡地! 採虹姑娘忽然記起了小黑子,驚叫道:“哎呀!你那夥伴怎麼辦?” 竺瑞青笑道:“你放心吧!他人雖愚笨,卻是天生的飛毛腿,丟不了的!” 採虹姑娘那裡肯信,側身回首,果然看到小黑子肩摃鐵棒,緊隨身後,急奔這麼十來里路,依然若無其事,心中大奇,不禁探問小黑子的出身。 竺瑞青將小黑子的出身告後,採虹姑娘又回首打量了小黑子兩眼。 他對小黑子本就十分好感,這一聽說他是武林二老嫡傳門人,從此更加另眼相看。 三人一騎,沿途尋找馬萍兒,這日在一鎮上打尖,忽見一個穿著襤褸,形同乞兒,年只十二三歲大的童子,匆匆奔進店來,手執一方勝,往竺瑞青等人桌上一拋,立即又急急奔出店去。 竺瑞青心中甚奇,打開方勝一看,卻見上面寫道:“君等不是尋人嗎?何不來問我?” 竺瑞青閱畢,心中一驚,忙追出店去,店外已不見了那孩童的影子,問掌櫃則告之,童子非鎮上人,只是,昨夜曾至乞食,想必是宿在鎮後一個破廟中。 竺瑞青立即著採虹姑娘付賬,採虹姑娘聽說童子曾乞食,遂又買了一大包饅頭,和一些熟牛肉等。 三人牽著黑馬,尋到鎮後破廟,果見那童子在廟內探頭探腦,一見三人,忙叫道:“婆婆!他們真的來了!真的來了!” 語氣中透著無限欣喜! 竺瑞青等三人,行至破廟口,忽見那童子一閃身,攔住去路,雙眼睜得大大的,叫道:“你們帶了禮物沒有,沒有禮物別想進。” 童子年僅十二三歲卻是倫牙俐齒,語氣更是老氣橫秋。 竺瑞青那防到他有這一著,不禁一愕,身後採虹姑娘卻已笑著將那包食物遞了過去,道:“小弟弟!這不算禮物,你先拿去吃吧!” 那童子接過,滿臉歡笑的道:“婆婆從來沒說錯過,他說你們一定有禮物,當真就有禮物!” 說著,一蹦一跳,已奔進殿去! 竺瑞青著小黑子在門口看馬,與採虹姑娘二人隨著童子走進殿去! 二人剛轉過神座,突覺一陣厲風,側面襲至,二人何等身手,微一晃閃,已避過厲風,但卻仍然縱了進去。 回身打量時,雙眼還未尋找到目的物,又是一股厲風,疾襲而來,這股厲風,較前更猛,有如排山倒海般,狂湧而至。 竺瑞青此來,為的是打聽馬萍兒的滑息,在未明對方是何許人前,他不願胡亂出手相抗,遂微一晃肩,橫飄尋丈。 採虹姑娘亦似同一心意,竟不謀而合的反方向飄了出去! 那股厲風,直襲而出,撞在兩丈開外的殿壁上,但聽“砰!”的一聲巨響,屋搖殿幌,塵瓦紛墜,威勢仍然奇猛。 竺瑞青心中一怔,已見神座後,盤坐著一個年約花甲,灰發披垂的老婦卻聽地冷聲笑道:“二位武功俱都不弱,何以不敢接我盲婆一招!” 竺瑞青凝目望去,只見老婦憔悴的臉上,雙目深陷,果然還是個瞎子,心中一凜,忙道:“在下竺瑞青,奉前輩所招,將來叩見,禮數不周之處,尚祈前輩諒宥是幸!” 那自稱盲婆的瞎眼老婦,傑傑一聲怪笑,道:“說話頂有禮貌!………” 突地,她像聽到什麼聲音,靜了一靜,隨即朝響聲處叫著: “劍舟,你在吃什麼?” 原來,他聽到那童子坐在殿角吃食的聲音! 那童子立即答道:“我在吃饅頭,還有牛肉,婆婆,你也吃一點!” 說著,只見他隨手一拋,立見一道白影,平射而出,勢道居然十分迅捷。 那盲婆黑瘦如鬼爪般的手掌,隨意一抬,不快不慢,絲毫不差的,已將饅頭接住但卻似餓極般,立郎張口大嚼。 接著,又聽那童子叫道:“婆婆,牛肉來了!” 話聲未畢,一片片熟牛肉,已疾射而至。 盲婆似是又餓又饞,而且更懶,他沒用手去接,竟懸起一隻手,用那長長的指甲,在那飛來的牛肉上一點,牛肉立即飄落他的口中。 童子連拋數片,方位均不相同,但卻沒有一片落空,全都被盲婆點送口中。 竺瑞青這一見,心中不禁一寒,童子與盲婆相去總有兩丈來遠,隨手拋饅頭還不算什麼,這一片片熟牛肉,也拋得這等有勁道。 想起自己幼年,追隨恩師躲避仇家,浪蕩江湖,在桂林時,也是這大年歲,但也沒有這等功夫。 尤其這盲婆雙目深陷,並非裝瞎,可是卻能比明眼人還要靈便,顯然她那聽風辨暗器的工夫,已臻出神入化的境界。 那盲婆確已餓極,連吃了四個大饅頭,還想要!那童子道:“婆婆,沒了!晚上再討來給婆婆吃吧!” 盲婆一愕,似乎仍未吃飽般,皺了皺眉頭。 採虹姑娘當時買了一大包,她估量這婆孫二人,三天都吃不了,忽聽童子說沒了,十分詫異,這童子片刻之間,那能吃得了這許多? 不禁好奇的回首看去,卻見那童子面前還擺了許多,但他正在偷偷的,非常謹慎的包起,深恐發出聲響,讓他婆婆聽到般。 採虹姑娘以為童子一定餓怕了,竟不忍將食物一頓吃光,心中一慘,遂道:“小弟弟,給你婆婆吃吧,回頭再給你多買一點!” 那童子聽了,突然一躍而起,兩道小眉一軒,十分憤怒的叫道:“誰要你多管閒事?” 採虹姑娘一愕,心中大惑不解! 卻聽那盲婆已叫道:“劍舟,該死的畜生,你居然敢騙我?” 那童子怒容頓減,哭喪著臉道:“婆婆!不是我要騙你!婆婆自己知道,婆婆身上的……” “住口!” 盲婆憤怒異常的一聲厲暍,只是,喝聲方畢,忽然變得十分頹喪的道:“是的!婆婆因為這病十多年來,不敢放量吃食,加今,一切希望俱都破滅,病勢更已瀕臨絕境,可是,在這臨終夕前,何不讓婆婆痛痛快快的飽食一頓?” 盲婆話方說畢,那童子已撲到她的懷裡,悲聲叫道:“我不要婆婆說這話,我不要婆婆死?” 竺瑞青一心是來打聽馬萍兒的消息,可是始終沒時間容他開口,看到這情景,更覺愕然。 忽聽盲婆道:“竺公子,據說你是武林異人南宮先生的門下,不知是也不是?” 竺瑞青道:“在下無緣進入南宮先生門下,但卻蒙南宮先生額外施恩,間接傳授蓋世絕藝,不知前輩問此,有何用意!” 盲婆的臉上,現出一絲欣慰之色,隨道:“這就是了!近日得知公子沿途尋人,不知是否在尋找一位姓馬的姑娘?” 竺瑞青一聽忙道:“正是,請前輩指示,在下終生感激不盡!” 盲婆搖搖頭道:“我不要你感激,不過我另有條件!” 竺瑞青立即豪爽的答道:“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定將遵辦,前輩但說無妨!” 盲婆一聽,憔悴的臉上欣慰之色更為濃烈,卻聽她道:“這條件很簡單,只要你答應將這孩子收在你門下,將一身藝業傳給他!” 竺瑞青一怔道:“前輩說笑話了,在下今年尚未滿十八歲,人情世故,江湖經驗,一切都在學習之年,豈能為人師表!” 盲婆似乎沒料到竺瑞青這等年青,也啞然失笑道:“這也不急,你暫時將他帶在身邊就是了!” 盲婆說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拍著肚子道:“盲婆因為這個病,已不久於人世,不得不將他托交公子。” 盲婆坐著,看不出有何異狀,這一站起方始發覺,其肚子大得出奇,就像是十月懷胎,即將臨盆的孕婦,隨聽她又接著道:“此子姓曲名劍舟,他雖叫我婆婆,卻與我盲婆毫無瓜葛,我也是五年前無意中與他相遇,至今我仍不知他究竟是何長相?可是,五年來,他給了我不少慰藉,也使我在窮途末路,僅剩的殘年中獲得了一生中從未有過的天倫之樂,是以我必須在臨終前為他尋找一位明師。” 竺瑞青聽她說來,十分動人,但他究竟不便攜帶這個孩子,遂道:“前輩放心,在下可將這位小弟弟薦入少林笑面禪師或武當子魚道人二老門下,做個俗家弟子,不知前輩心意如何?” 盲婆一聽,傑傑一聲怪笑,隨道:“我倒不在乎這孩子出家當和尚,或是做道士,不過,我盲婆卻不希望糟塌這麼一朵武林奇葩,不是我盲婆婆誇口,我盲婆若非因病,功力大減,縱然雙目烏珠已失,也沒將他二人放在眼裡!” 竺瑞青心中一驚,不知這盲婆究竟是何許人?竟敢說此大話,採虹姑娘一旁已忍不住問道:“請問前輩尊姓大名?” 盲婆突地一凜,轉臉朝著採虹姑娘,她雖然雙珠已失,可是那兩個深陷的洞穴更顯得陰氣森森,恐怖驚人,採虹姑娘功力蓋世,竟也忍不住皮起雞粒,寒毛根根豎立。 卻聽盲婆道:“我倒忘了,還有一位在旁,請問姑娘是那位高人弟子!” 採虹姑娘一凜,心知對方從她的話聲中,已然聽出她是女子,正待據實以告,忽聽那童子曲劍舟叫道:“婆婆,他是哥哥,不是姐姐?” 盲婆驀地臉色一沉,道:“是誰派你來的?” 採虹姑娘一愕,答道:“誰也沒派我來,是我自己來的?” 盲婆一聽,臉色頓變,倏然一聲尖嘯,罵道:“賤婢,陰魂不散,今天叫你記得我盲婆的厲害!” 口中罵著,已縱身撲了上去,雙掌箕張,對正採虹姑娘眉頭胸口,迅捷如電般,猛抓而去。 採虹姑娘心知盲婆是誤會,但她卻也不叫破,她要試試對方的武功,究竟高到什麼程度,於是,不閃不避,雙掌疾出,來個硬接硬架! 盲婆雙目失明,卻像仍然看得十分清楚般,採虹姑娘招出如電,她仍能及時變招,但卻不禁“咦”了一聲,隨即招化“毒龍驚風”,反掌一揮,竟是獨步武林的“鐵琵琶手”。 採虹姑娘見她手背揮來,迅如駭電,口中也不禁“咦”了一聲,身形一閃,探掌上下拂了兩拂。 盲婆腕膝一麻,頓時摔跌地面,但她卻沒再縱起,一翻身跪在採虹姑娘身前,垂首叫道:“盲婆不知芳駕來自採虹仙島,恕盲婆無禮之罪!” 原來,採虹姑娘這上下兩拂,竟是圓圓仙子當年威震寰宇的“拂穴神功”,盲婆又怎不驚得魂魄皆飛?卻聽採虹姑娘已冷冷的道:“你是“靈鳳”的什麼人?” 別看採虹姑娘年紀輕輕,自幼沒離開過採虹島,對武林中各門各派的武功,卻知之甚詳,這“靈鳳”正是“愛鳳”的姐姐,所學“鐵琵琶手”,獨步武林,採虹姑娘故作此間? 此刻,那盲婆深陷的雙眼中,居然也迸出了一連串淚珠,卻聽地悲聲道:“今日的盲婆,正是當年八面威風,盛氣凌人的“靈鳳”。” 採虹姑娘微微一怔,驚道:“你就是“靈鳳”姑娘!” 盲婆一聲悲笑,道:“正是,不過現在卻已變成了身懷絕症的盲婆,落到這般地步,其中尚有一段慘痛的經過,只是盲婆自知一生孤僻,所作所為均有違人道,罪孽深重,遭此報應,亦不為過,是以盲婆不敢怨天尤人,可是這個孩子………” 採虹姑娘道:“這孩子你交給我吧!” 盲婆一聽,當下歡容滿面,淚流更多,欣慰萬分的叫道:“劍舟!劍舟!你還不趕快跪下,謝謝仙姑!” 曲劍舟走近來,一雙大眼盯住易釵為弁的採虹姑娘,翻了又翻,卻被盲婆一把按在地上,連叩了八個頭,方道:“趕忙叫師父!” 曲劍舟似乎十分不願的道:“她比那位哥哥還小!” 盲婆聽得一怔,採虹姑娘已道:“我名叫採虹,你放心將他交給我嗎?” 盲婆又復歡笑道:“原來是採虹姑娘,這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啊!對了!你們要找的馬家姑娘,是被“愛鳳”擄上雁盪山去了,據說是與人成親!” 竺瑞青一聽,心中大急,立即縱身飛出廟外,他腦中不停的響著“雁盪山!”“與人成親!”兩句話,身後採虹姑娘的呼叫聲,他一句也沒聽見! 竺瑞青一陣急奔,也不知奔出了多少裡地,眼看暮色四合。 忽聽身後蹄聲“嚏嚏”,回首一看,小黑子騎著“烏雲蓋雪”寶馬,緊隨著竺瑞青身後,卻不見採虹姑娘的影子! 竺瑞青一見此寶馬,不禁大喜,有此寶馬一日夜狂奔,定能抵達雁盪山,於是,忙提氣輕身,躍登馬臀,著小黑子放韁任馬飛縱。 此馬確是匹千里龍駒,非但奔馳快逾疾風,且縱高躍低,平穩異常,竺瑞青立身馬臀上,居然也能闔目養神。 次日傍晚時分,二人一騎已進入連綿山麓,遇樵夫一打聽,居然已進入雁盪山區。 “烏雲蓋雪”寶馬,早已精疲力竭,汗出如雨,喘氣呼呼,二人下得馬來小黑子鬆開馬肚帶,沒立即將鞍取下,就牽著馬慢慢溜躂。 竺瑞青看他對馬十分內行,順口探問,原來小黑子在望陽谷中專管刷馬,溜躂!關於馬的一切,無不十分熟悉。 竺瑞青遂獵了些野味,採些山葉,弄好與小黑子飽食後,著小黑子看住馬,他則連夜進入雁盪山,一探究竟。 雁盪山位於樂清縣東,盤曲數百里,有峰百餘谷岩數千,諸峰峭拔險怪,名聞江湖。 峰頂有湖,湖水常年不涸,春歸之雁,常留宿湖濱,遐邇皆知。 這一夜,乃月之下旬,天空中繁星閃爍,不見月光。 竺瑞青久聞雁盪之名,惜未到過,亦不知有些什麼武林人物盤踞山中。趁著沉沉夜色,連闖數峰,均無所見,不禁十分驚異。 又轉過一座山峰,忽然發現一道山谷,來至谷中一看,谷中峰巒,峭拔險怪,森然倒峙,奇秀莫可形拔,至此他心知已到地頭,不得不略加警惕,掩身而進。 竺瑞青剛剛繞過一座山峰,忽聽夜行人衣袂風聲,回首一看,一道人影,如星丸跳拋般,十分迅捷的從谷外縱入。一見這身法,即知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竺瑞青立即隱入一峻峭怪石後。 瞬息工夫,那人影已縱至臨近,竟然立身探首四望,竺瑞青悄悄的偷窺,夜色中,見來人五旬開外年紀,須發班白,顴骨高聳,眼中俊光四射,竟是桂林伏波山上所遇的千山一老。 竺瑞青心想: “不錯,這雁盪山或許已被“愛鳳”暗中盤踞,只須跟定此人即可!” 這時,那千山一老忽然引吭叫道:“此處那位當值!” 山坳暗處,久久方飄出一聲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老不死的,你走你的好了,你敢干涉本姑娘?” 竺瑞青一聽那聲音,就知是白妞姑娘! 千山一老本是嚴辭厲色,聞聲一愕,忙裝著笑臉道:“老朽決沒想到白姑娘會自己跑到這地方來,因為這兩天幽靈教教主以及無門島的島主都可能隨時駕到,不得不格外謹慎小心,惟恐被人見笑,說我們失禮!” 白妞冷笑一聲道:“何不說怕那姓竺的小子率人潛進山來,告訴你,我在此與情人幽會!你少………” 千山一老打斷她的話道:“白姑娘,不是老朽曉舌,愛鳳姑娘適纔傳令下來,說:那姓竺的小子,不來則已。 來了不必攔阻,只需速往上報警!” 那白妞似感十分驚訝的問道:“為什麼?今夜不是準備給那甘茂亭成親嗎?” 千山一老微微一笑,反問道:“姑娘在這多久啦?” 白妞一聲怒叱道:“你管我!” 千山一老道:“老朽天膽也不敢千涉姑娘,不過,午間取消的事,姑娘也不知道,使老朽十分驚奇!” 白妞十分惱怒道:“乾脆說明,你賣什麼關子?” 千山一老忙應道:“是!” 隨道:“晨間得人來報,那姓竺的身懷少林寺的“玉佛令”以及武當派的“劍令”,此二物,無門島島主數十年來欲求不得,愛鳳姑娘想從姓竺的身上得而獻之,博其歡心,遂取消甘茂亭的婚事,欲以那位馬家姑娘,誘其進入雁盪山擒之!白姑娘!你………” 他這話沒說完,忽聽一脆亮的聲音道:“白妞,你跟他羅嗉什麼?來吧!來吧!” 竺瑞青一聽那聲昔,心中猛然一震,這不是那白麒鱗的聲音嗎?波浪滔天的汪洋大海中,他居然沒被淹死? 接著,白姑娘已不再出聲,千山一老只好住口,搖了搖頭,又往谷中縱去! 竺瑞青聽得千山一老這番話,心中真是驚喜交集,驚的是笑面禪師與子魚道人所贈的“玉佛令”及“劍令”,彼等居然已獲悉? 喜的是卻因此又使萍兒逃過一卻,不至被那姓甘的淫賊所辱,然而,羊處虎口,總是危險,一日不將萍兒救出,他也就一日難安! 於是,忙又跟蹤潛入。 他的輕身工夫何等了得,一直跟著千山一老轉過數座山峰,千山一老仍然毫無所覺。 這時,千山一老已奔行於一面十分險峻的山壁間,一條羊腸小道上,在這上面,已無法掩蔽身形。 竺瑞青不得不等千山一老越過了這面山壁,方始施展迅捷無比的身法,跟蹤而上,只是,在山壁間,行未及半,已聽一聲嬌叱,道:“那一位私闖雁峰?” 竺瑞青聞聲即知身形敗露,遂默不作聲,加急越過山壁,盡頭處原來是個數十丈寬的斷崖,崖上橫架著一條繩纜,在崖口處一少女執劍而立,少女年約十七八歲,膚色黑紅,一臉端莊賢淑之氣,模樣與白妞一般無二,竺瑞青一見即知是那黑妞。 那黑妞見到闖過山壁來的,竟是竺瑞青時,也不禁怔得一怔,隨聽地道:“原來是你,請這邊坐!” 她沒說什麼人,卻急急擺手,著竺瑞青隱過一邊。 竺瑞青一見她這般做作,已知她有心相護,心中十分感動,遂默不做聲,循其指處,閃身往裡一蹲。 原來竟是個背光的低崖,外看裡暗黑如墨,裡看外一目了然。 這時,卻聽在另一面一塊巨石後,走出那千山一老,笑著對黑妞道:“黑姑娘?是那位闖上雁峰來了?” 黑妞十分羞慚的道:“是一位朋友,你老多包涵!” 千山一老微微一笑道:“我說黑姑娘,你也太固執啦,有個朋友也算不了什麼,請出來我們見見吧!” 黑妞一聽,神色頓變,千山一老知道她一向端莊嚴謹,檢點自愛,還只道她因畏羞而心生害怕,遂笑道:“你也太怕事啦?你瞧白姑娘,明目張膽,公然幽會,好了!不見也罷,老朽過崖去了!” 說畢,他已縱起身形,在那繩纜上連點數點,縱過對崖去了! 黑妞站在那動也沒動,卻聽她道:“此老心機最深,似已起疑,閣下此來,究竟意欲何為?” 竺瑞青聽她敢開口說話,附近定然已無第三者,遂走出低崖道:“姑娘難道不知,在下是來救人的嗎?” 黑妞看也沒看他一眼,說道:“可是,閣下是否已知雁盪峰巔,布下了天羅地網,專等你自投網中呢?” 竺瑞青聽她直言相告,心中更為感動,遂道:“知是知道,但我卻不懼,為了救人,更不能顧得許多?” 黑妞輕聲一笑,冷冷的道:“此一去,你若然被擒,你可曾想到少林寺的“玉佛令”以及武當派的“劍令”,一旦遺失,落入他人之手,江湖上將會掀起多大的風浪,你對得起少林與武當兩派的人嗎?” 竺瑞青聞言通體一顫,心中寒意直冒,誠然,這是個極為嚴重的問題,他不能不加考慮。 卻聽黑妞道:“所以,我希望還是儘快出山………” 竺瑞青沒待她把話說完,就插嘴:“可是!我總不能任由她被你們囚禁,不加營救呀?” 黑妞接口道:“我不是不允許你去救,而是要你出山去,先將這兩樣東西設法藏好,再進山來救人,縱令因此被擒,他們也不會害你!” 竺瑞青聽她說得大有道理,但他卻惟恐夜長夢多,若然無門島主龍升天與幽靈教教主沙素靈二人,恰巧於他離去後到來,他縱有通天的本領,也休想從這許多黑道中數一數二的魔頭手裡,將人救走! 於是,在一陣沉思之後,竺瑞青從懷中將玉佛令與短劍取出,雙手遞到黑妞的面前道:“姑娘深明大義,使我至為感動,可是,我也有許多顧慮,希望能今夜將人救出,這兩樣東西,就托姑娘代為保管,尚祈姑娘能成全到底,在下將終身感激不盡!” 竺瑞青此一舉動,確也太過陡然,竟使黑妞也禁不住一愕,終於轉過瞼來,一雙精光燦燦的美目,凝視在竺瑞青的臉上,久久方道:“你竟敢信任一個敵人?” 竺瑞青微微一笑道:“在下自登斷崖,已然相信姑娘,這只是予以證明在下對姑娘的信任吧!” 黑妞雙眼中光芒更亮道:“你當真這樣信任我嗎?” 竺瑞青點了點頭。 黑妞接過了玉佛令與短劍後,驀地一聲嬌叱,揚手一劍,朝他斜肩劈落,猝然生變,竺瑞青只驚得魂魄皆飛。 |
第10章 關外人妖a
竺瑞青微微一笑道:“在下自登此斷崖,已然相信姑娘,這只是予以證明在下對姑娘的信任吧!” 黑妞雙眼中光芒更亮道:“你當真這樣信任我嗎?” 竺瑞青立即點了點頭。黑妞接過了五佛與短劍後,一聲嬌叱地揚手一劍,朝他斜肩劈落,猝然生變,竺瑞青只驚得魂魄皆飛。 二人僅僅一手之隔,黑妞出手又迅捷異常,倉卒之間,錯非身懷絕世武功的竺瑞青,相信任何人也無法閃避。 只見他猛然場身疾旋,施展開移形換位的上乘輕功,倏忽之間,平飄出一丈七八,只是,他竟忽略了身後竟是千丈斷崖,待他發覺時,身子已然凌空往下墜去! 竺瑞青這一驚更非小可,但他卻能於這危急之間,猛然提氣,凌空拔起丈許高,飄身朝那繩纜上落去,欲藉繩纜上墊腳,縱回斷崖,再從黑妞手中奪回“玉佛令”及劍令等二寶。 可是,眼看腳尖已沾向繩纜,忽覺銀虹一閃,足下登時踏空,當下再也提不住氣,一個身子直墜而落。 原來,黑妞已及時揮劍,斬斷了繩纜,使他無法藉勢縱回,跌落千丈斷崖。 星光閃爍,山風呼呼,斷崖上忽然響起了一聲冷笑,黑妞猛一旋身,斷崖上已站著個翩翩美少年。 只是精神十分委靡,敢情這來的竟是風流了一整天,剛剛逃脫白妞料纏的白麒麟,卻聽他冷冷的道:“你這件功勞可真不小!” 黑妞對白麒麟,從不假以任何詞色,只聽她冷冷的道:“有什麼功勞可言,這是我們應盡的責任!” 白麒麟詭異的一笑道:“是誰出的主意,在這下面張網?如若下面沒有網,這個混蛋不是就非死不可嗎?” 他說畢,見黑妞並沒答話,遂挨近前去,伸手就摸黑妞的臉,口中且道:“何必這樣裝腔作勢,我白麒鱗難道還會辱沒你嗎?” 黑妞退了一步,臉色一沉道:“我希望你尊重一點,這裡可不是你們幽靈教的地方?” 白麒麟一聲怪笑道:“什麼地方對我白麒麟都是一樣,只要不被我抓到把柄!” 黑妞一怔道:“你看到了什麼?” “非但看到了!而且還聽到了!” 白麒麟一臉洋洋得意之色,接著又道:“再說明白點,縱然我往上報,得不到什麼好處,可是,下面那張網,就是我白麒鱗所管,換句話說,我高興要他活就活,不高興我就一刀………” 黑妞一凜,不禁脫口驚叫道:“怎麼樣?” “怎麼樣?”白麒鱗一聲怪笑道:“我就斬斷吊索,讓他跌下千丈絕谷去!” 黑妞一聽,臉色頓變,忽覺一隻手臂,已搭上了她的香肩,黑妞微微一震,終於忍住了,沒再躲開。 白麒麟伸手接過她手中寶劍,黑妞也沒有堅持,這可大出他意料之外,也決沒想到黑妞今天這般順從,居然絲毫不加反抗。 戒備一除,淫心大動,微微一扳,已將黑妞摟在懷裡,貪婪的嘴,已親到黑妞的粉腮上。 他也就剛剛臭到那蘭馨香息,忽見他雙眼一瞪,口張得大大的卻沒有叫出聲來,臉上肌肉一陣抽動,汗出如雨,神色利時蒼白如死。 黑妞一聲冷笑,輕輕一推,白麒麟已仰身倒下,這時方始看出,黑妞手中緊握著竺瑞青交給她的那柄,長僅五寸的短劍,卻已將白麒麟開膛破肚,只見他倒在地上一陣抽搐,終於魂遊地府,一命鳴呼! 白麒麟沒死在大海中,而死在雁盪山黑妞的手裡,這也應該是他作孽一生所得的報應。 黑妞見他已死,仍恨恨的道:“若非怕驚動別人,我一定把你凌遲處死………” 黑妞話未說畢,又聽一聲冷笑道:“還是把我給驚動了,你看該怎麼辦?” 黑妞回首一看,身後站著個身形瘦長,尖臉削腮的少年,只見他鼠目灼灼,嘴角上掛著一絲陰險毒惡的冷笑。 黑妞一驚,魂飛千里,原來這少年正是白麒麟的師兄弟………陰險惡毒萬分的甘茂亭。 這真是怕什麼就有什麼!適纔白麒鱗的到來,黑妞已然瞥見,只不知是什麼人,故此蓄意的將竺瑞青逼下斷崖。 因為她明知斷崖下有網,決不至會有差錯,待來人去後,再將竺瑞青從斷崖下放出來。 那知,來的竟是色中餓鬼白麒鱗。 白麒麟聲言曾聽到她與竺瑞青的對話,辭意中非要逼著黑妞順從他不可。黑妞為勢所逼,萬般無耐,只得殺他滅口。 她本該及早將白麒瞵一掌震下絕谷,則萬事皆休,卻因白麒麟曾擁抱她的嬌軀,曾吻過她的香腮,使她深痛恨絕。 她要親眼目睹他痛苦的死去,方能甘心,那知卻因此惹下了大禍。 面對著甘茂亭,黑妞心中寒意直冒,因為甘茂亭在他們小一輩的十數人中,武藝最強,功力最高,幽靈指更是威厲驚人。 而且為人更是陰險惡毒至極,曾被白麒鱗稱他為“赤鍊蛇”,他居然默認,且得意至極。 這時,甘茂亭似乎已看出黑妞心中畏怯,遂笑笑道:“姑娘不必害怕,白弟或許也是死有餘辜,不過要看怎麼個說法!” 黑妞心知甘茂亭為人極為狡滑,決不會像白麒麟般色令智昏,容易上當,而且心計最深,縱有所求,他也不會自己說出。 不過,她也想到,甘茂亭上山稍遲,根本不可能知道竺瑞青將那“玉佛令”及“劍令”交給她的事。 或許他連竺瑞青已上山的事也不知道,只是欲以此作威脅,對她有所不情的要求,心中電似一轉,已決定犧牲一切,遂道:“甘兄是否有什麼條件,當面請說!” 甘茂亭陰險的一笑道:“姑娘真是聰明人,小兄佩服之至,假如需要小兄代為保密,當然必須有個交換的條件!” 黑妞自以為所料不差,她既是決心犧牲一切,還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呢?遂道:“什麼條件,甘兄但說何妨?” 甘茂亭微微一笑道:“小兄先請問一聲,崖下網中被擒的是什麼人?” 黑妞吃了一驚,她沒想到甘茂亭已知崖下網中有人,但她卻不敢說謊,因為這是無法隱瞞的事,非但無助於竺瑞青,或許反會因此將他害了,遂據實答道:“崖下網中是剛才被我斷纜逼墜的竺……” “竺瑞青是嗎?”甘茂亭急聲追問! 黑妞無可如何的點了點頭。 甘茂亭又驚又喜,展顏笑道:“小兄已揣想到或者是他,想不到果然是他,現在小兄這交換條件,就是請姑娘將他私下裡交給小兄處置,姑娘認為可以嗎?” 黑妞心中一凜,這可比佔有她的身子,更使她感到驚懼。 因為她少女芳心之中,也正在私下暗戀著竺瑞青,二人雖一面之緣,可是竺瑞青已使他傾幕萬分,以致肯為他犧牲一切。 而竺瑞青與甘茂亭又正是活 家,死對頭,一旦交到他的手裡,竺瑞青豈能還有命在? 黑妞心中驚駭未已,卻已想到了拯救竺瑞青之法,遂哈哈的一笑試探著道:“甘兄難道想將姓竺的身上兩枚派令佔為已有嗎?” 甘茂亭十分輕鬆的笑道:“小兄倒不在乎這兩枚派令,不過,姑娘若有所需,小兄當取而獻之!” 黑妞聽得大駭,顯然甘茂亭心目中,為的只要取竺瑞青一命,遂道:“將那姓竺的交給甘兄,自無不可,不過,家師欲奪取那兩枚派令,甘兄必須將那兩枚派令取到手,使小妹在家師面前得以交待,方能任由甘兄處置!” 甘茂亭欣然的道:“這個當然,令師得此二物後,小兄還有媳婦等著成親呢?” 黑妞心中暗笑道:“少林寺的玉佛令以及武當派的“劍令”,已在本姑娘身上,你怎會再取得到它?饒你甘茂亭狡滑如狐,也叫你嘗一嘗姑娘的洗腳水,遂道:“在此二枚派令尚未到手前,你絕對不能加害於他。” 甘茂亭毫無不願之色的一笑道:“姑娘放心,小兄決不會自毀好姻緣,請姑娘領路吧!” 說畢,飛起一腳,將白陳麟踢飛出斷崖數丈遠,落下千丈絕谷。 他與白麒麟份屬師兄弟,往日親如手足,為一已之私,意然不顧些許師門情誼,可見甘茂亭的心腸,是如何的狠毒。 黑妞見他此一舉動,心中也不禁一寒,但她卻有恃無恐的,走到適纔千山一老隱身的山石旁,在巨石上微微使勁一推,巨石立即移了開來,石後原來竟還有個石洞,洞中可以看到一級級往下落去的石階。 就聽甘茂亭道:“白弟始終不肯告我停身之處,原來還有這麼個機關!” 黑妞一聽,不禁大為後侮,甘茂亭原來是為跟蹤白麒鱗,方無巧不巧被他撞及此事,而且他雖知道崖下設有網,卻不知機關所在,如若她堅持不允,他也無法! 黑妞領先走下石階,約經四五十級後,已停身在一個三丈來寬的石洞中,並有一個丈許方圓的洞石通往絕壁。 在洞口處外懸著數條粗繩,繩下面當然是網,往那數繩擠聚在一起看來,分明網已被觸動收攏! 黑妞至此回身道:“甘兄,你將那小子弄上來吧!” 她叫甘茂亭動手的意思,是想自己一旁監視,甘茂亭若起歹心,對竺瑞青有所不利行為,她就先行出手發製人,不惜將這狼心狗肺的甘茂亭也一併除了! 可是,她這話未說完,回首身後,卻已不見了甘茂亭的影子,心中一愕未已,頭頂厲風,猛罩而下, 勢駭人至極。 黑妞吃了一驚,晃身疾閃,往前縱出,可是,身形未穩,陰風勁氣,又已襲至後心,黑妞本不知暗襲者何人,還只道是竺瑞青已然脫困,不知她的一番苦心,對她懷恨,欲加以報復。 如今一遇這縷陰風勁氣,即知是甘茂亭得自鬼婆婆沙素靈獨步武林的幽靈指,不禁心驚膽顫,花容失色,欲待再閃,那裡還來得及。 但覺肩井穴上已被陰風勁氣襲中,通體一顫,登時委頓倒地,尚幸只是麻穴,知覺未失,僅僅四肢無法動顫,亦無法說話。 隨見甘茂亭來至她的身前,對她陰險至極的一笑道:“你這賤丫頭,居然還想干涉甘家少爺,你簡直是做夢,我非但要取那小子的生命,也要奪取那兩枚派令,我甘茂亭得此二物,還要怕誰,而且我同樣也有武林稱尊的野心!” 黑妞心中暗道:“萬幸,他到底不知,那兩枚派令在我身上!” 隨見他趾高氣昂一臉不可一世之色,彷彿這整個寰宇即將踏在他腳下般。 驀地,甘茂亭一雙色迷迷的鼠目,射出逼人的炯炯精光,在黑妞胸前高聳的雙峰間瞟來瞟去,似已逗起了他的淫念慾火。 黑妞一見大駭,甘茂亭若是不顧一切的對她施暴姦淫,那真是呼天天不應,喚地地不理,何況她已失去了呼喚的能力。 不過,她最感害怕的還不是失身於他,而是她的衣物一除,那“玉佛令”及“劍令”!定為甘茂亭這賊子所得,也勢必在江湖上掀起無邊的腥風血浪。 眼看甘茂亭鼠目射出焰焰慾火,正往她一步步逼來,只駭得她神魂皆飛,險險昏了過去。 甘茂亭他此刻是否當真已慾火難耐?誠然,黑妞膚色雖是黑紅,可是她那少女豐滿成熟的嬌軀,已使他心猿意馬,慾火狂熾。 就在他作勢撲向黑妞的剎那間,忽見黑妞一臉驚懼之色,他似是生具虐待狂般,尖削的臉上,更泛起異常歡欣的笑容! 驀地,他似乎起了一個念頭,卻聽他道:“賤人,你不是很喜歡那姓竺的小夥子嗎?我叫你先看看他怎麼受罪而死!” 甘茂亭說畢,逕自奔向洞口,動手牽拉那幾條粗繩。 手一觸繩,甘茂亭心中就不禁一怔,因為他已發覺事態有異,低頭望下,網中空空如也,那有竺瑞青的影子? 這一驚誠非小可,網繩全部完好,不見破損之處,不知竺瑞青打從那裡逃走的! 忽聽身後風聲微響,甘茂亭急急轉過身來,卻見身後已站著一條人影,洞中十分昏暗,甘茂亭不得不凝目望去,這一看清來人,不禁盲魂皆冒,你道這人是誰?敢情竟是跌下斷崖的竺瑞青。 竺瑞青何以沒被網住,原來當他跌下斷崖時,本已驚駭魂飛,眼看崖下,昏暗一片,深不見底,自以為這次必死無疑,忽見下面張著一面大網,他一見即知網中有鬼,一逕被網住,定然不能脫身。 就在這剎那之間,竺瑞青已想到了應變之策,頓時松去全身勁氣,任由身子重重的跌在網上,繩網凌空而張,定有反彈之力,落下重量越大,反彈力也越大,竺瑞青被彈起時,乘勢提氣反縱,繩網收攏,他也恰好縱出網口,險險被大網網住,他卻趁機抓住了網繩,沒跌下絕谷。 竺瑞青四下一打量,已發現了那絕壁上的洞口,於是,沿繩直上,鑽入洞中,可是,待他沿階走到盡頭時,卻無法移動那塊阻門巨石。 他正欲以全力毀石而出時,忽聽人語聲,隱隱傳入耳中。 竺瑞青凝神聽去,好半晌工夫,始終只能聽到斷斷續續一兩個字,他既不能聽出什麼,也沒法判斷說話的是什麼人,但他卻不敢鹵莽毀石而出。 正當其時,忽覺阻門巨石緩緩移了開來,竺瑞青正欲趁機縱出時,甘茂亭一句話,立即使他反退了下來,隱在暗中! 甘茂亭入洞後的一言一行,他自是看得清清楚楚,但他卻沒有出手相助,因為直到如今,他還不知道黑妞究竟對他玩什麼把戲! 這時,他現身阻在洞口,甘茂亭後面是千丈絕谷,退已無路,要想衝過他這一關,自是難比登天,但聽他嘿嘿一聲冷笑道:“畜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甘茂亭一旦發覺是他,自是驚駭魂飛,隨見他並沒有立即出手,他豈肯錯過這稍縱即逝的機會。 於是一聲大喝,左掌右指,狂劈急點而出,掌出狂颼怒卷,指風、陰風,如電猛攻對方胸腹要害。 竺瑞青在柳城赴三仰峰途中,已將“護心寶甲”,送給萍兒,因為這本來就是為萍兒而製的。 三仰峰上因為沒有“護心寶甲”,他背上方始燒傷了一大塊。 這時,也因為沒有寶甲護胸,他不敢隨意去接甘茂亭的幽靈指,於是,忙運起“摧枯朽掌”,回掃而去。 “摧枯拉朽掌”威厲無倫,蓋世無雙,掌出熱浪澎湃,潛力激盪,勢若雷霆萬鈞,甘茂亭置身洞口,只不過丈許方圓,要想不接也不能夠,萬般無奈,只得提足真氣,以全力硬接了竺瑞青一掌! 甘茂亭的功力,在他同門師兄弟中,首屈一指,然而一旦與竺瑞青相較,可就差得遠了。 尤其,竺瑞青於採虹仙島上,間接巧獲奇緣,功力又增進了許多,他恨透了甘茂亭,怒極下的一掌,功力更非小可,甘茂亭又那裡消受得了? 但聽“ !”的一聲巨響,甘茂亭雙臂頓時斷拆,垂了下來,“咯”噴出一口血箭,身子踉踉蹌蹌,連退數步,終於沒穩住勢子,倒栽下絕谷去! 竺瑞青一掌將甘茂亭震下絕谷,心中憤恨稍除,回首見黑妞躺在洞中,無明火又高冒三丈,足下微一移動,已來至黑妞身旁,恨恨的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居然心計這深,意以糖衣毒藥這種卑鄙的手段來騙取我那兩枚派令,豈料,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報應就在眼前,你如今還有何說,乾脆我也送你進鬼門關,與那小淫賊在陰間裡做一對同命鴛鴦吧!” 竺瑞青說畢,抬掌就要劈下,他那知黑妞的一番苦心,若然因此被他一掌劈死,那才是 哉枉也! 竺瑞青一掌已蓄勢劈落,忽然發覺黑妞原本是一臉欣然的歡笑,直到他說完話抬起手掌時,臉上歡笑頓飲,且變了顏色,雙眼中更是熱淚盈眶,生像是縱死,亦有所不甘。 竺瑞青看見她這般情景,心中一愕,忖道:“怪呀!適纔她何以會這樣開心,難道她還有隱情嗎?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鬼計可施!” 竺瑞青一轉念間,總算沒使黑妞含冤抱恨而死,只見他飛起一腳,已解了黑妞的穴道。 這一來,反倒使黑妞感到一愕,久久的方從地下爬起,接著說明了個中原委,竺瑞青本還不信,黑妞又將玉佛令及劍令取出,並將手刃白麒麟之事也說了出來。 竺瑞青一見此二物,再想想甘茂亭適纔洞中所說的話,終於對黑妞諒解了,遂反過來向黑妞致歉。 卻聽黑妞道:“時已不早,要救人就得趕快,從崖上往右橫過去十五六丈處,另有一纜可通對崖!不過,救得人後,不必再從此路出山………” 黑妞話沒說完,忽聽崖上人語聲轟傳而下,黑妞吃了一驚,忙輕聲道:“看情形今夜你救人已無望,只得暫時衝出山吧!我在前面跑,你在後面追,不過,你最好用泥土遮去你原來的面貌,讓別人認不出是你,就不會堅持一定要將你留下,你認為好嗎?” 竺瑞青雖說並不害怕,可是黑妞也說得有理,更為他設想得十分周到,不願違拗她一片好心,遂就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往臉上一抹。 黑妞回眸朝他嫣然一笑,隨即往石階上縱去。 竺瑞青緊隨其身後,未出山洞,已聽人語聲叫道:“一定出了事,你看這一片血………” 黑妞這時已衝了出去,她偽裝得驚慌失措,氣急敗壞般的!叫道:“救救我!救救我………” 她叫聲未畢,忽然怔在地上,臉色鐵青,這刻她可是真的感到害怕了,因為她看到崖上站著五個黑夾蒙面人,一個個身高體壯,全都不是雁盪山中的人。 卻聽一人道:“姑娘不用怕,我們是………” 他這還沒把話說完,竺瑞青已追了出來,那說話的一見竺瑞青追出,立即晃身一閃,已來到黑妞身側,對黑妞道:“姑娘請避一避!” 黑妞雖不知來的五人是什麼人,已然揣想到了幾分,心中微微一凜,已聽到竺瑞青哈哈一聲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竟是無門島島主龍升天!” 他何以能一見五人即知是無門島島主龍升天呢? 因為他曾在無門島上見過一批黑衣蒙面人,而適纔又曾聽千山一老提及,是以一見即認出。 可是他這一叫,黑妞更是大驚失色,因為竺瑞青的武功雖然很高,究竟不可能是黑道魔頭之首的無門島島主龍升天的對手。 五個蒙面黑衣人聽他這麼一叫,齊都吃了一驚,那擋住黑妞之人,冷冷的哼了一聲道:“無名小輩,竟敢直呼島主之名,想是嫌命長嗎?” 竺瑞青哈哈一笑道:“龍升天,龍升天!少爺偏愛叫,你管得著嗎?” 那黑衣蒙面人一聽大怒,暴喝一聲,罵道:“畜生!你找死!” 語吾方落,“呼”的一掌,已劈了出,掌出厲風隨起,且帶嘯聲,勢道競也十分的駭人! 竺瑞青微一晃閃,已平飄丈餘,卻聽他叱道:“你還不配與少爺過招,叫龍升天出來!” 那黑衣蒙面人一聽更怒,雙掌齊揮,一直劈出數掌,掌掌沉雄,招招威厲,勢道誠然猛不可當。 竺瑞青這時已接近斷崖邊沿,要說再不出手招架,勢將又被逼跌墜千丈絕谷,可是他似乎堅持他所說的那句話,硬不願出手。 只見他腳踏七星步,左晃右閃,竟在掌風縫隙中,穿來繞去,身形行雲流水,姿態美妙至極。 錯眼不見,忽見他人影一晃,已從黑衣蒙面人肋下鑽了出來,順手在他肩頭輕輕拍了一下,俏皮的道:“我說你不行嗎?還得苦練幾年!” 那黑衣人只氣得眼紅如血,目瞥欲裂,一連猛攻十數掌,連對方一片衣角也沒碰到,而對方拍在肩頭的一掌,又是那麼輕緩,顯然已是手下留情。他又那裡還有臉再次追擊! 這時另一黑衣蒙面人已縱身而出,攔住竺瑞青道:“閣下武功不弱,想必並非無名之輩,何以不敢真面目示入?” 竺瑞青哈哈一笑道:“你這叫做和尚罵禿子,你自己藏頭露尾,卻說別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蒙面人一聽,當場啞口無言,但卻腦羞成怒,一聲斷暍,“呼呼”劈出兩掌。竺瑞青這次沒再閃避,提氣貫勁,一掌平推,硬接了一掌,但聽“ ”!聲暴響,強風四射,沙石橫飛。 竺瑞青站在那動也沒動,黑衣蒙面人卻“蹬蹬蹬”連退,心頭髮悶,手臂酸麻,掌上功力顯然較竺瑞青略遜一籌? 這是竺瑞青不願對方認出他的武功,沒有使發“推枯拉朽掌”,如若不然,對方不死,也必受重傷。 黑衣蒙面人轉眼之間,又已撲了過來,雙掌揮拍,怪招迭出。 竺瑞青拆了兩招,忽然笑道:“原來是八卦門中的高手,學了一套八卦掌,就這麼了不起,看我破你這一套八卦掌。” 竺瑞青說畢,招式突緩,竟是一套十分平俗的五行拳。 這五行拳在江湖上,極為普遍,通常只要投過師,學過藝的,就一定會使這“五行拳”的。 黑衣蒙面人一見,不禁冷笑道:“我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絕學,竟敢說破老夫這八卦………” 掌字音未出,突覺對方攻向左方的一拳,倏忽間,竟攻向右方,且變拳為掌,正抓向他的腕脈。 這一招數,誠然變得太也快捷,錯非他撤招得快,手腕已被抓住,就這樣腕脈仍被勁風劃過,辣辣生痛! 然而,他只一招的錯失,竺瑞青已掌握先機,施展開五行拳,猛攻而點,著著進逼,一套八卦掌頓時被他逼得章法大亂,險象環生。 同樣是一套五行拳,可是一在竺瑞青施展開來,威勢又自不同。 正在這個當口,驀地一道人影,凌空飛墜,直瀉鬥場中,竺瑞青以為他是想以多為勝,於是朝那人影一拳打了過去!然而,拳招來招,手腕一緊,頓覺半身發麻,不禁驚駭魂飛! 竺瑞青萬想不到來人的武功這等了得,雖感半身發麻,他仍然一掌疾劈而出,臨危救急,無形中竟使出了蓋世無雙,威力無儔的摧枯拉朽掌,掌出熱浪頻澎湃,潛力逼人。 黑衣蒙面人一遇熱風,就不由一震,抬臂一擲,將竺瑞青拋出丈來遠,嘿嘿的一笑道:“原來是你?老夫答應過鐵三指三年內不傷害你………” 敢情這人正是無門島島主龍升天。 他這話說完,其他四個黑衣蒙面人又已朝竺瑞青圍了上去,無門島島主龍升天忙叫道:“你們非他敵手,讓他去吧!” 竺瑞青亦知此人既是龍升天,當日無門島上所見的駝背,卻已消失無蹤,心中不禁大恨,哼聲道:“竺瑞青一時無知,無門島上中了你這老賊的圈套,反為你療治好多年痼疾,如今,居然不知悔改,又復興風作浪,竺瑞青總有一天,要再次將你的背打駝,為這世除大害!” 一旁的黑妞適纔見竺瑞青被擒,更已心驚膽駭,隨見他居然能脫出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之手,不禁大喜。 那知竺瑞青仍然氣勢洶洶的指著龍升天大罵,又使她芳心中大為著急,遂頻頻以眼色示意,叫他速走! 竺瑞青眼看天色已不早,只得忍痛離去,施展開絕頂輕功,奔下絕壁。 天色微明時,竺瑞青已回到他與小黑子分手處,卻遍尋不見小黑子的影子,連烏雲蓋雪寶馬也沒見。 竺瑞青心中十分驚異,小黑子人雖渾屯,一身武功非常了得,卻非任何人可以欺侮得了的! 然而!一夜之間,他會遇到什麼怪事,跑到那裡去了?且連烏雲蓋雪寶馬也不見蹤影? 竺瑞青登上一座山峰,引吭叫道:“小黑子!你在那裡?” 連叫十數聲,但聽四山回響,久久不絕,卻聽不到小黑子一點聲吾。 遍尋半日,已近午時,竺瑞青又饑又渴,連日急趕,未能好好休息,亦感十分疲累。 忽見峰下一個山谷,谷口遍值黃花,十分觸目,谷中數十株草樹,結滿了橙黃色的山葉,極為誘人! 竺瑞青心想:“小黑子也不知跑到那裡去了!我先休息一陣再說!” 於是,奔下峰來,進入遍植黃花的山谷,來到林中,摘了兩枚山葉,剛將葉皮去掉,忽聽 林中,風聲絲絲,十分尖厲刺耳! 竺瑞青一愕,還只道林中有什麼極厲害的毒蛇猛獸,趕忙蓄勢戒備,可是,絲絲風聲,始終不停,竺瑞青心想:“我何至於如此膽小,既然是毒蟲猛獸,日後難免不出而害人,我何不趁機將它除去?” 竺瑞青心念畢,立即功布全身,往林中走去!也就剛走近兩三丈遠,即見林中一位瘦長的白髮老者。 只見他穿著一襲杏黃拖地而又寬大的長衫,就在竺瑞青雙眼剛剛發現的剎那間,那白髮老者身上的黃衫,突如灌風的汽球般,陝然間澎漲起來。 且越漲越大,及至衣服漲滿,已將近有兩人合抱的大樹一般大,那絲絲之聲,即是衣鈕縫隙中射出的風聲,故此十分尖厲刺耳。 竺瑞青一見,即知老者定是武林異人,正在練一種奇異的武功,竺瑞青至此,趕忙收住腳步。 因為武林中人練功,多隱於深山,為的是不願讓外人看到,若是偷窺別人練功,就犯了武林中的大忌! 竺瑞青懂得這一點,雖是無意闖入,也覺不妥,正準備悄悄退出,腳下方退得一步,忽聽冰冷冷陰森森的一笑,道:“閣下雅興不淺,既來了就別走了!” 竺瑞青抬眼一看,黃衫老者已轉過身來,只是他這轉身與不轉身並沒有兩樣,因為他那白髮披垂,將臉部全都遮蓋住了,只從散發中看到兩點寒電般的燦燦精光。 竺瑞青微微一愕,忙施了一禮道:“在下不知前輩在此,誤闖寶林,有掃清興,街祈原宥是幸!” 黃衫老者白髮遮臉,看不出一絲笑顏表情,可是白髮後運出的如電精光,卻是一閃閃的,陰森逼人,隨聽他道:“要我饒你不死,且無不可,但你必須拜我為師,方能免除一死,且可傳你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保證你能在武林中立萬揚名。” 竺瑞青聽得心中暗笑不已,對方能看出他是塊材料,卻看不出他身藏絕世武功,豈不好笑,對方既是如此跋扈,且不像什麼正派中人,竺瑞青遂也不再客氣,微微一笑答道:“我要拜你為師,也無不可,只不知前輩怎麼樣稱呼,一身能耐比之無門島島主龍升天又如何?” 黃衫老者突地一怔道:“你是龍島主的門下?” 竺瑞青搖頭,淡淡的一笑! 黃衫老者本以為竺瑞青是無門島島主門下,這一見搖頭否認,不禁勃然大怒,憤憤道:“畜生!你想用無門島龍島主來嚇唬我嗎?” 竺瑞青哈哈一聲朗笑道:“聽你的語氣一似對無門島龍島主尚心存畏懼,那就不用談了,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他要拜我為師,我還嫌他沒有出息呢?” 黃衫老者一聽,心中大震,雙眼驚愕萬分的凝注竺瑞青,不停的朝他上下打量,以他那說話的神氣,似乎真有這麼會事般。 可是,眼看他這小小年紀,這話他又怎能相信。 黃衫老者一聲大笑,道:“小畜生,竟敢在我面前搗鬼,下輩子吧!”說著,黃衫老者突然探臂,五指箕張,朝竺瑞青迎面虛空抓來! 這一抓之勢,勁道奇猛,竺瑞青但覺一股極為強猛的吸力,竟欲將他的身子吸得離地,往前衝去。 竺瑞青意動功至,使發千斤柱地之法,已牢牢釘在地上,對方抓勢雖猛,卻難使他動得分毫。 黃衫老者連抓數抓,竟然抓他不動,心中也不禁微微一驚,倏然一聲怪叫,雙掌齊出,以全力朝竺瑞青抓來! 竺瑞青也不知是否已承受不住對方這全力的一抓之勢,身子竟然離地飛起,有如斷線風箏般,被對方抓了過去。 黃衫老者傑傑一聲狂笑,雙掌抓勢未衰,驀覺一般極為剛猛的勁道,在他雙掌抓勢中,猛掙驟漲,十指頓覺一陣酸麻,緊接著一股逼人熱浪,狂襲而至! 黃衫老者一遇熱風,心中大驚,雙掌十指立即鬆勁收勢,行功運氣,隨著絲絲之聲,寬大的杏黃長衫,已澎漲起來,竟然硬接竺瑞青的掌力! 竺瑞青一掌擊在對方胸前黃衫上,但聽“吧!”的一聲,如擊敗革,毫無著力之處,心中不禁大駭。 黃衫老者接了竺瑞青一掌後,似乎也感到十分驚奇般的,沉吟少頃,方又傑傑笑道:“小子 !你這是什麼功夫呀,居然打得老夫真氣浮盪,心幌神搖,你再打老夫一掌試試!” 竺瑞青這摧枯拉朽掌,乃至陽至剛的掌力,中人即如烈火焚身般,全身焦黑而死,縱然練就真陰護體,也必受重傷。 若然療治不當,則餘患終生。功力至高的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以及三妖的白婆婆白素蓮就是一個例子! 如今,竺瑞青一掌非但未能將對方擊斃,對方甚且毫髮無傷,他豈會再胡亂出掌呢? 尤其對方這個說法,生像又想藉他這至陽至剛的掌力,派什麼用場。 於無門島島主龍升天身上,竺瑞青已上了大當,這一次他那能還不知警惕,對方雖然說得煞有介事,但他卻報以一聲冷笑,心中暗道:“你這騙人的技術,遠不如龍老賊的高明,我可不上你的當!” 卻聽他道:“我這一掌的功夫,叫做“一掌斷魂”,既然一掌沒能致你於死地,就暫時饒你一命………” 黃衫老者一聲怪笑道:“好刁滑的小子,你師父是誰?” 竺瑞青心中一怔,聽他這一問的語氣,似乎果然不知仍適纔所使發的是什麼掌力,因為摧枯拉朽掌仍是武林異人南宮先生的獨門武功。 若然得知是什麼掌力,必然不至有此一問。 但他卻也故裝糊塗的道:“要問我的師門,請看這………” “刷”!的一聲,竺瑞青已趁勢取出玉骨逍遙扇,張了開來,故意在他面前悠閒的扇了兩扇。 黃衫老者突然一聲怒喝,罵道:“畜生,原來你竟是畢師兄的門人,見了師叔,居然竟敢如此無禮!” “轟”!的一聲,有如晴天霹靂,只震得竺瑞青耳鳴心跳,因為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對方會突然間說出這麼句話來,當場給驚得楞住了! 隨聽黃衫老者冷笑道:“你師父呢?難道他就沒向你提起過我?” 竺瑞青心中一凜,他恩師倒真是沒向他提起過,有這麼一位師叔,但他卻也不敢不信。 因為他對這捨身為他求取“丹”“旗”的恩師,無時不記掛在心,遂悲聲答道:“恩師已於五年前逝世!” 黃衫老者一聽,修然悲叫道:“什麼?他已然仙去?是被什麼人害死的?告訴師叔,我這就為他去報仇,我一定要為他報仇雪恨,以慰師兄在天之靈!” 這時,竺瑞青方感茫然不知所惜,因為對方言行舉動,都不像是什麼正派中的人物,要說他是恩師的同門師兄弟,又怎能使人相信呢? 可是,他這一說,分明滿含悲憤,深情畢露,他又怎敢胡亂猜測?縱有疑心,亦屬不敢! 至此,竺瑞青方覺失策,若有老化子,或則任何一個前輩在此,至少就能知真偽。然而,在未明事實真相前,他也不敢過份無禮,忙叫了一聲:“師叔” 黃衫老者哈哈一笑,道:“你口中雖叫我師叔,心中必定十分不願,或許你還疑心我這師叔是假冒的呢?不過,這也難怪你,因為師叔一向遠在關外,與你師父一別已三十餘年,不通音訊,想不到緣慳一面,師兄已然仙去!” 黃衫老者說至此,從懷中摸出一物,竟是一把鋼骨摺扇,較竺瑞青手中的玉骨逍遙扇,還要長出兩寸。 只見他扇招一橫,已擺了個起手架式,果然與竺瑞青的恩師,所傳的招式,一模一樣。 黃衫老者一聲怪叫道:“再看這連環三絕招!” 但見他扇招揮舞開合間,頓時厲風激射,落落石飛,三招使畢,摺扇恰好指向一株碗大的葉樹,尚離這麼三尺來遠。 黃衫老者一聲斷喝:“著!” 那株碗大 樹立即應聲而折,“嘩啦啦”倒了下來! 竺瑞青眼看他所使的連環三絕招,正是恩師當年所授扇招中的精華絕學,至此,他還有什麼可疑的,於是,忙趨前拜伏於地,叫道:“師叔,請原諒師姪不知之罪!” 黃衫老者收起摺扇,將竺瑞青扶起,笑道:“既是不知,何罪之有?” 說著,黃衫老者用手輕撫了一下竺瑞青的臉寵,笑道:“多麼英俊而逗人喜愛的一位美少年!” 竺瑞青的身子突地一震,他不是因為黃衫老者的過於稱讚而有所感應,而是因為黃衫老者觸摸在他瞼上的手,異常的細嫩柔和,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年老的人那粗糙皺皮的手。 竺瑞青心念剛起,黃衫老者,已哈哈一聲大笑,打斷了他的沉思,笑道:“我真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一位師姪,真使師叔高興至極,來,隨師叔到谷裡去,我們慢慢的談!” 說著,他已牽起竺瑞青的手臂,往谷中走去! 走沒多遠,林中已出現了一座草屋,竟也有一廳兩房三間之多,竺瑞青隨著黃衫老者進入廳中。 卻見廳中桌椅俱全,且纖塵不染,板壁上還掛著名人字畫,這座草屋,外表看簡陋不堪,裡面擺設卻十分雅緻。 竺瑞青心想:“或許這位師叔脾氣甚怪,但卻不能說他非正派中人!可是師父為什麼從來沒有向我提起?” 他這心念未已,黃衫老者已搬出了燒好的鹿脯,山雞,一盤去皮的鮮葉,還有一大葫蘆酒,與竺瑞青相對而坐,邊喝邊談,且不停的發問。 只是,他始終沒將披垂蓋臉的白髮撩起,而竺瑞青也不便相訊。 竺瑞青既知對方是自己的師叔,一切顧忌頓除,也沒有隱瞞的理由,於是有問必答,關於他的身世,以及他上邛睞山學藝,藝成下山,直到雁盪山的一切經過,全都詳盡的說了出來。 竺瑞青提到一家人慘遭殺害時,十分傷心,可是說到恩師畢宮弼為他求取“丹”“旗”,不惜捨身托孤時,心中更是悲痛萬分。 X X X 在不知不覺之間,已多喝了兩杯,他本就不善飲,酒入愁腸愁更愁,連日疲累,又加腹飢,當他將一切說畢,已然酩酊大醉,伏在桌上不省人事! 在口乾舌燥的煎熬下,竺瑞青但覺頭腦昏眩,四肢乏力,忽然一只杯子,塞進他的手中,且隱隱聽到:“解酒涼茶”四個字。 迷迷糊糊的竺瑞青,暍了一口,頓感清涼無比,舒泰異常,只是略略有些異味,處此情形之下的他,又那能想得了許多,縱令是杯毒藥,他也不會得知! 竺瑞青一口氣喝畢,精神為之一振,酒也醒了不少,睜眼看自己睡在一張十分美麗的臥楊上,且有一陣陣的脂粉香氣,鑽入鼻中。 竺瑞青一愕,忽見床前站著一位天仙化人般的女子,肌膚晶瑩,白皙如玉,裹著透紅的紗巾,隱隱可見綠野平原峰巒挺秀的那女子。 高高的個子,長長的臉龐,上下一片白,連頭上秀髮都是白的。 竺瑞青酒後甦醒,不知身處何方?這一見不禁大驚,酒後醒了一半,雖感四肢軟綿乏力,仍然掙扎坐起。 只是,他這一坐起方始發覺渾身上下一絲不掛,赤裸裸的睡在床上。 這一來,竺瑞青頓時羞得俊臉飛霞,霎時間紅如巽血,卻聽床前女子輕輕一笑,已投懷送抱,滾在他的懷裡。 她又將他壓回軟綿綿的床上。竺瑞青一驚魂飛膽顫,滾燙的雙唇,已堵住了他的嘴,丁香款吐,熱情如火! 竺瑞青雖未經人道,卻也禁不住這般狂熱的春情撩逗,心神一盪……… 可是他立即警覺不妙,正待以無上內功心法,全力禁止一切,飲神靜氣,速速恢復功力! 那知,他這心神一盪,理智頓失,一切全都遲了。 原來,竺瑞青心神一盪之際,已逗引起丹田中一股無名烈火,眨眼間爆炸開來,伸張至四肢,流入渾身血脈之中。 霎時之間,血脈憤張,慾念狂熾…… 竺瑞青這一驚更非小可,因為他已想到這股烈火,是來自適纔那杯清涼可口的“解酒涼茶”中。 這那是什麼“解酒涼茶”?分明就是“春藥”! 可是,待他懂得時,已經遲了,但覺血脈憤張,慾火焚心,理智頓失,雙手已撕去那女子的紗巾……… 就在這個當口,忽聽一聲“喔喔 ”怪叫,那女子聞聲柳眉緊皺,生像萬分不願,卻又像無可奈何般,身形一扭,已如一條軟蛇似的,從竺瑞青一雙鐵臂中滑了出來,順手在竺瑞青“腹結穴”上一點,回首又為竺瑞青蓋上一床毛毯,走出室去! 這“腹結穴”仍是人身之“氣血囊”點中此穴,情慾具皆息止,也不能動顫,可是,頭腦反倒因此清醒了! 竺瑞青清醒後,漸漸的記起昏前一切,不禁驚懼萬分,那黃衫老者究竟是誰?難道不是他的師叔嗎? 這白髮女子又是什麼人? 他師叔怎會任由她如此胡來!他這驚魂未定,忽聽遠遠的傳來兩個人的對話,隱隱可聽到: “今奉無門島島主之命,前來請閣下往雁峰一行,為一後輩療傷,盼能速隨本人同去!” “島主的大駕已然到了嗎?” 竺瑞青一聽這聲音,不禁悚然一驚,心中怒火狂冒,你道為何?原來這說話的正是自稱是他師叔的黃衫老者,他又怎能不驚怒萬分? 隨又聽到: “島主今晨已然駕臨雁峰,也曾問起閣下,十年的歲月,不知閣下的“陰陽無極氣功”,是否已然練成!” ““陰陽無極氣功”,只需再有半日,即可大功告成,請上復島主,屆時黃衫艷自行登峰拜見!” 竺瑞青一聽他師叔自稱黃衫艷,不禁大驚色變!因為他立即想到,他的師叔就是那個白髮女子。 這黃衫艷乃是關外的人妖,天生的陰陽二性,朔日為陰,望日為陽,每一月中陰陽各半,且精於採補之術,專以吸收男女先天陰陽精氣,以助長功力,是以毀在他這人妖手上的青年男女,已不知凡幾! 是以,她年紀雖大,除了一頭白髮外,仍然是肌膚白皙,形如少婦。 然則,這人妖黃衫艷何以自稱是竺瑞青的師叔呢? 原來這其中還另有一段隱情,黃衫艷幼年時,確曾與江湖怪俠畢宮弼稱兄道弟,同門學藝,可是任誰也不知道他竟是個具備陰陽兩性的人妖。 當他兩都在氣血方剛的青年時,江湖怪俠畢宮弼不幸為她誘惑成姦,且迷戀她甚久。 待他有所警惕時,其師忽於一個夜裡,自盡而死,使他大感驚異,隨後從黃衫艷口中得知,其師竟也能被她狐媚之術所惑,終至成姦,事後因感無面見人,遂含恨自盡而死! 江湖怪俠畢宮弼既知此事,那肯放過黃衫艷,可是,他卻非黃衫艷的敵手,反被黃衫艷逼得走頭無路。 最後為竺瑞青之父竺千峰所救,並將黃衫艷趕出關外? 十年前,無門島島主龍升天,無意中發現了一種“陰陽無極氣功”,足能抗禦南宮先生威震武林的“摧枯拉朽掌”! 可是,這種氣功,必須身俱陰陽二性的人方能練,是以,無門島島主龍升天找到了她。 窮十年的歲日,黃衫艷在這谷中,居然將這“陰陽無極氣功”練成,適纔接了竺瑞青一招“摧枯拉朽掌”果然毫無傷害。 但她本性難改,見竺瑞青英挺俊美,武功又高,立即又動了淫念色心。 那知,偏偏在這緊要開頭之際,無門島島主竟差人來了,黃衫艷告之再需半日,方可大功造成,那都是謊言。 其目的則想與竺瑞青真個銷魂後,再吸收竺瑞青一點純陽真元,可是,來人似乎不肯放過她,隨聽說道:“島主命閣下立刻登峰,為的是要閣下以“陰陽無極氣功”,為一晚輩療治傷勢,請閣下馬上就去!” “什麼人受了傷,如此急迫,非我療治不可?” “是鬼婆婆沙教主的得意門人,名叫甘茂亭,受的是“摧枯拉朽掌”傷,故此非閣下速來療治不可!” 竺瑞青聽得這話,又不禁吃了一驚,因為甘茂亭受了他一掌,沒有斃命,已十分驚人,可是跌下那萬丈絕谷,怎會不死? 其實,他那知甘茂亭並沒跌下絕谷,臨危竟被那崖下的網,掛住了他一只腳,得免於死。 那二人對話至此,沒聽再說些什麼?也沒見有人回屋來,顯然黃衫艷已被來人邀上雁峰去了。 竺瑞青此刻,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因為“腹結穴”乃“氣血囊”,此穴被點,縱令本事再大,也無法自行將穴衝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一聲輕笑,道:“哈!青哥,悠閒自在,真舒服啊!” 竺瑞青一怔睜眼,房門口站著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來的竟是女伴男裝的採虹姑娘,竺瑞青一見又羞又慚愧,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尚幸黃衫艷臨去時為他蓋了一床毛氈,要不他真會羞得無地自容了! 採虹姑娘見他一臉驚懼慚愧之色,就像是一個貪吃孩子,偷糖吃,被人發覺了般, 呆呆的反令人喜愛。 於是,她就像抓住了什麼把柄似的,一搖一擺走了進來,她似乎早已看見了室中擺設,但她仍然左顧右盼,隨道:“不錯嘛?還是間十分精緻的香閨,青哥真是艷福不淺哪!” 他口中雖如此說,笑臉上卻已微泛妒忌之色。 竺瑞青此刻真是啞子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心中雖感焦灼至甚,俊臉上更是紅如巽血,但卻莫可奈何! 採虹姑娘見他如此,更認為他是做錯了事,心生愧疚,羞於見她,芳心中立即泛起了一股酸溜溜的難以形容的滋味,情緒更是激動不已。 只見她緩緩走近妝 ,順手從 上拿起一個玉色小瓶,放在眼前,看來看去,隨又拔起瓶塞,臭了臭瓶中氣息。 這一切動作,都是那麼毫無意識,顯然她是藉此掩飾芳心中的激動! 可是,她只嗅了一下,就不禁眉尖微蹩,隨將玉瓶塞好,又放回妝 上,沉默了好半晌工夫,似乎方穩住了激動的心情,隨聽她幽幽的道:“青哥,想是已救得萍兒姐姐出險了吧!是否立即就要和我分手啦,萍兒姐姐又到那裡去了,難道不能讓我見她一面嗎?” 採虹姑娘說罷,始終沒回過臉來看竺瑞青一眼,她似乎是不願意讓竺瑞青看到她粉臉上,難以掩飾的淒然神情。 |
第10章 關外人妖b
可是,她一等再等,竟沒聽到竺瑞青回音,但是,她又怎麼會想到竺瑞青已被點了穴道,不能開口說話呢? 採虹姑娘俏臉上已變了顏色,慘白的俏臉上,透著一層青氣,芳心中亦燃起了一陣莫名的怒火。 她認為竺瑞青縱然是立刻就要與她分手,也不該對她如此絕情,連話也吝嗇對她說一句。 所謂由愛生恨,愛之深則恨之切,採虹姑娘心念至此,俏臉上一陣鐵青,籠罩著層層的殺氣。 竺瑞青一見,大驚失色,採虹姑娘武功蓋世,舉手之勞,就可取他性命,這樣不明不白的那才死得 呢! 瞬息之間,採虹姑娘臉上神色數變,只見她下意識的一幌腦袋,似欲將腦中紛亂的情緒,都給拋到九霄雲外般! 隨見她俏臉上又泛起了一抹不屑之色,輕聲一笑,一語不發的就朝屋外走去! 此刻的竺瑞青心中,真是矛盾重重,一方面,他希望採虹姑娘離開,因為他害怕,採虹姑娘一旦得知他受製,拍活了他的穴道,他又會被隱伏在血液中的烈性春藥,迷失了他的理性! 在這種情形之下,他不知道他將會做出什麼可恥而下流的事來,當然他更害怕沾辱像採虹姑娘這樣一位高華絕俗,而又美麗如九天仙女的姑娘。 屆時採虹姑娘若是不能了解個中原委,以為他是個下流坯,而對他不利,那時他將死得更 另一方面,竺瑞青又不希望她如今含憤離去,惟恐因此反使她步入歧途,以她這一身驚世武功,勢將使武林中遭遇到萬卻不復的階段,也勢將毀滅了他一切,及至一生。 再者,有她在身邊,黃衫艷迴轉時,亦不可能再稱心如願的加害於他,黃衫艷縱然再厲害,也決非採虹姑娘的敵手。 竺瑞青心情起伏,矛盾萬分,不知究該如何是好!其實這時的他,既不能說,又不能動。 採虹姑娘又豈能任其指揮,採虹姑娘要不走,他想趕她走也不行,採虹姑娘如想離去,他要留也留不住! 眼望著採虹姑娘的背影,逐漸的遠去,竺瑞青的一顆心胸,險險欲爆炸開來,他開始對那黃衫艷恨之切骨,竟使他陷入這種無邊痛苦的境界。 他也暗中怨責自己,連日來不該對採虹姑娘過份親近?似這種無情至極的絕決,確使一個人世未深的少女芳心,大受創傷,又豈能受得了! 可是,誰會知道,這並非竺瑞青有意的呢? 驀地,採虹姑娘的影子,在房門口停住了,竺瑞青心中又萌起一線希望,希望她不要如此含憤離去! 不過,他也同時感到害怕,害怕那隱伏在他血液的中,那罪惡的春藥,勢將使他陷入一切不可饒恕的罪名中? 倏地,採虹姑娘迅速異常的猛一旋身,面對竺瑞青,只見她俏臉上一片鐵青,神情嚴厲至極。 但一雙美目中卻又閃動著駭人的殺機,但她只一觸到竺瑞青的臉上,殺機頓隱,情淚滿盈,卻聽她淒切切的叫道:“瑞青!你何以如此狠心,我真是這麼不屑一顧的賤女子嗎?瑞哥!你怎麼不說話?你可以打我!罵我!我什麼都能忍受………” 說著,說著,眼中情淚已如斷線珍珠般,簌簌而落,終於忍不住衝上前去,哭倒在竺瑞青身上。 採虹姑娘一逕觸碰到竺瑞的身子,頓覺有異,稍一審視,已知就裡!淒苦粉亂的心情,立時為之開朗,當下破涕為笑。 而且笑得好不嬌甜,卻聽她自言自語道:“我說呢?瑞哥該不會是如此無情無意的人!總不至連話也吝嗇說一句,這才叫做自尋煩腦?” 訝聲方畢,她立即警覺到目下情況的嚴重,竺瑞青一身武功,何等了得,武林中一流高手,亦非其敵,怎會輕易受製於人? 採虹姑娘心念甫動,嬌軀一晃,已如一縷輕煙般,出室去了! 竺瑞青此際的心情,當真是無法形容,驚、喜、畏、懼,要想分也分不清,然而,他這還沒尋到一個頭緒! 採虹姑娘又如幽靈般,回進屋來了,卻聽她道:“青哥!這究是什麼人的香閨?………” 採虹姑娘只問得一句,又不禁啞然失笑,道:“我雖有一身武功,卻是少經風浪,欠缺鎮定。” 說至此,她已為竺瑞青揭起了上半身的毛氈。 當她發覺竺瑞青竟是裸體而臥時,心頭如小鹿撞般,“咚咚”跳個不停,俏臉上紅一片,當下怔了一怔。 她那雪白的玉手懸空吊著,始終不敢接觸竺瑞青那健壯的身子,因為這“腹結穴”非同其他的穴,並不是一拍就可以解得了的! 若是被點過久,更須以內力摧揉,方能使傷者體內氣血舒爽,不至於因為凝結而成傷。 可是,目下除她以外,再無別人可以為竺瑞青解此穴道,採虹姑娘一想及此,終於無可如何,纖纖玉掌,緩緩的落在竺瑞青“腹結穴”上。 這時,竺瑞青一顆心,已然跳到喉嚨口了,因為他害怕的事情,眼看即將來到,而他卻無力阻止和避免,他又怎能不心焦如焚,驚懼萬分。 然而,採虹姑娘雪白的玉掌,按在竺瑞青的身子後,竟久久不動,因為她的玉掌,一逕接觸到竺瑞青的身子,心跳更劇! “咚咚”之聲連竺瑞青都可聽到,使她無法斂神靜氣,運功於掌,尤其,她在一觸之際,即感到有一股異樣的電流,透過玉掌,剎時流遍了全身,採虹姑娘立感遍體燥熱不堪。 她本是個從未接觸過異性的純潔少女,處此深夜,而又是孤男寡女,難怪她不感到羞慚心跳。 但是,她究竟是個豆蔻年齡,情竇初開的少女,面對著私心傾慕的人兒,她又怎能不動情? 何況,竺瑞青身子上,所散發出陣陣的男子氣息,這樣,更使她難以自禁,心蕩神馳。 就在這時,採虹姑娘深情橫溢的一雙美目,接觸到竺瑞青滿含驚懼的眼睛,嬌軀機伶伶打了個寒戰! 頭腦登時清醒,芳心一凜,趕忙收斂心神,眼觀鼻,鼻觀心,眨眼之間,氣順功顯,纖纖玉手已緩緩推揉。 她一身功力,早已臻爐火純青,幾達化境,一逕推揉,那消片刻,已將竺瑞青穴道解開。 竺瑞青方覺氣血通爽,趕忙開口叫道:“虹妹!你快!快………走………” 他惟恐害人害已,是以趁這剎那間的清醒,叫採虹姑娘盡迷離去,那知,他這“走”字方出口,頭腦頓覺一陣昏眩,本性又復迷失! 採虹姑娘突然聽到他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那知就裡,還只為有什麼厲害魔頭已然來至屋外,嬌軀一旋,已面對房門口,凝神畜勢以待。 可是,卻沒感到一絲異樣動靜。 就在她全神貫注房門口時,驀覺一雙手臂,有如兩根粗鐵條似的,已瘋狂般的牢牢抱住了她的嬌軀。 她本蓄勢以待,蓋世功力早已遍布周身上下,她只需微一運氣,這兩條手臂縱合真是千錘百煉的純鋼,也要當場斷折,何況是骨肉之軀? 可是,她究竟是個冰雪聰明的孩子,在這變生倉卒之際,她也不敢魯莽,因為她已想到,縱然是一代魔頭如龍升天,也不能於這眨眼間的工夫,逃過她的警覺,來到她的身後。 為了謹慎起見,只見他微一吸氣,嬌軀頓若無骨般,從緊抱的鐵臂中滑了出來,回首一看,不是竺瑞青還有誰? 只見他,雙眼中血絲密布,但卻空洞木然似不識人般,俊臉上更是紅如噴火,赤身露體一絲不掛,已從床上爬起。 又朝她撲了過來,口中並喃喃的叫道:“我要……我要……” 採虹姑娘一旦看清竺瑞青這形態,不禁嚇了一跳,領悟竺瑞青適纔叫她速速離去的用意,芳心又驚又痛。 要走,她此刻還來得及,可是,眼看心中暗戀的情郎,如此情形之下,她又怎能忍心離去! 這時,竺瑞青撲近身來,採虹姑娘微一晃閃,已自避了開去,可是,她立足未穩,耳聽“噗通”一聲,竺瑞青一似武功全失般,結結實實的摔撲地上。 採虹姑娘心中好不難過,立即趨前將竺瑞青摻扶起來,卻見竺瑞青已跌得鼻高面腫,牙血汩汩外流。 採虹姑娘芳心大痛,稍一猶豫,又已被竺瑞青牢牢摟抱住,他似乎已麻木不知痛苦,口中仍一味的叫道:“我要………我要……” 採虹姑娘見他如此情景,當真是心痛如絞,血淚暗流,已知竺瑞青是被一種烈性春藥迷住了心竅,失去本性。 如果她冷酷的棄絕了他,也許他將被藥力促起的慾火焚毀。 為救心愛人於萬一,不得已只好忍痛犧牲,任由竺瑞青為所欲為,一洩情慾!……… 於是乎,一幕續延人類生命本能的狂熱,在這間茅屋中發生了,可是,太過的放縱,對一個冰清玉潔的少女,該是一種極端痛苦的摧殘。 採虹姑娘嬌婉的呻吟在那狂熱的摧殘之下,羞苦的流出兩行痛淚! 一陣暴風雨過後,室中一切又恢復平靜,竺瑞青在藥力促起的慾火消失之後,已沉沉的熟睡過去。 可是,採虹姑娘卻無法合眼入夢,她望著甜睡中的情郎,心中湧起了萬千種滋味,多少可怕的後果,都在她腦際盤旋! 但她卻分辨不出,這究竟是好還是壞,可喜還是可悲? 十七年冰清玉潔的身子,一旦白壁沾污,這突然的變故,對一個少女來說,確實是慘酷無比的打擊。 淚眼凝望著懷中情郎,採虹姑娘說不出是憐!是愛!是悔!是恨!……… 她緩緩伸出滑膩雪白的玉手,輕輕的拂著竺瑞青散亂的頭髮,溫柔至極的將櫻唇湊到竺瑞青的臉上,親了一下,夢囈似的自言自語道:“睡吧!心愛的,醒來時不必為你鑄成的錯誤而感到愧疚,因為這是我願意的,知道你醒來時定然痛不欲生,可是我會在你清醒前悄然離去,雖然這不是我所願意的,但我卻不能使你感到痛苦為難………” 她自言自語的說著,淚水一滴滴的滾下粉頰。 淅淅瀝瀝,不知什麼時候已下起雨來了! 突地,“轟隆隆”一聲巨雷暴起,將狂熱過後,困倦中,安靜甜睡的竺瑞青驚醒過來了。 睜眼發覺自己睡在芳香四溢的暖床上,身上蓋著毛氈,掀氈下床,方覺身尚赤裸,片布全無。 竺瑞青用手拍拍自己的腦袋,目光忽然觸到床上點點落紅,心中大吃一驚,強烈的驚恐,使他較快的恢復了清醒,也記起了醒後的一切。 待他想到採虹姑娘曾來過,且曾為他拍活穴道時,不禁肝膽俱裂,四下一看,室中卻不見採虹姑娘的影子。 張口欲呼,聲音到了喉嚨口,卻叫不出來,因為他忽然想到,採虹姑娘若是此刻現身,他有何顏面對佳人! 就在這時,忽聽黃衫艷的聲音遠遠傳來,道:“突然間下這麼大雨,真討厭!” 竺瑞青一聽,心中大怒,可是倉卒之間卻已來不及穿衣,於是,忙又睡倒,拉氈子蓋住身子。 他忽然得一個妙計,仍然裝作不能動顫,意欲趁機施以報復,將黃衫艷除去,這樣做雖然有欠光明磊落。 可是,對這種人,何需顧忌這多!是以,趁此時機,竺瑞青連忙運功調元,恢復功力。 驀地,疾風盈耳,房門口人影一晃,黃衫老者立身室中,這一次,她那白髮沒從額前垂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臉形。 只見她芙蓉白麵,峨眉淡掃,肌膚晶瑩,白皙如玉,可不就是那白髮女子嗎? 黃衫艷一眼見竺瑞青安然躲在床上,粉臉上立即綻開如花般笑容,說道:“我真怕你走了呢?” 竺瑞青心中恨恨的罵道:“我走!你這人妖要我走,我還不定肯走呢?我豈能不雪此恨?” 黃衫艷脫去那已被雨水淋濕的寬大黃衫,立即露出羊脂白玉般,美麗的胴體,敢情她就是只穿著那一件衣服,裡面連褻衣小衣都不穿! 黃衫艷柳腰輕擺,坐在床沿,她似是久曠怨婦般,已急不能耐的一伏身,抱住竺瑞青狂吻。 四片嘴唇也就剛剛吻合,竺瑞青已忍無可忍,猛一翻身,以閃電般奮快無比的手法,擒住了黃衫艷右肘關節。 他這突然生變,確使黃衫艷大出意料之外,可是,黃衫艷亦非弱者,心中雖感驚駭,卻不慌亂。 只見她左掌一翻,竟有如一條軟皮似的,一旋一扭,與竺瑞青相差只不過眨眼間的工夫,也扣住了竺瑞青左腕脈門。 竺瑞青雖感震驚不已,但他到底事先有備,卻聽他厲聲一笑道:“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隨見他托孥住黃衫艷右肘關節,微一加力,黃衫艷頓覺肘間關節,骨疼欲碎,半身發麻。 黃衫艷真氣一洩,勁道全失,扣製竺瑞青右腕脈門的手,不自主的松了開來。 竺瑞青恨聲笑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怎會偷學到我師門絕藝!” 要知,竺瑞青這擒拿關節要穴的手法,乃南宮先生獨門手法,近身肉搏,最具威力,不但奇奧異常,且辛辣無比。 只要他微一加力,立可錯斷對方肘間關節,縱然是一等高手,也難有解救之策,因為這等人身筋骨銜接之處,雖是內功精深,也無法運氣相護。 黃衫艷雖痛得汗水滾流,粉臉慘白,但她仍倔強的罵道:“畜生,你竟敢欺師犯上,哎喲………” 顯然竺瑞青五指上又加了力,卻聽他冷笑道:“有種的就別叫!” 黃衫艷咬著銀牙道:“你如此攻人不備,又算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放開手,我們較量較量,當年畢師兄就是我手下敗將!” 竺瑞青一聽,大感羞辱,真想鬆手和她較量一番,為師雪恥。 可是,一想不妥,她如今受製無法脫身,一旦鬆開了她的手,豈不正好趁其心願,遂道:“上一次當,學一次乖,你少玩花鎗,趁早說是那裡偷學來的招數!” 黃衫艷忽發嬌笑道:“我分明是你師叔,何曾騙過你來,我與畢師兄十年師門學藝,武林中老一輩的何人不知,那個不曉,我還可以舉出畢師兄身上一些特症,他胸有三粒硃砂痣,幼年不慣受傷,右腳曾斷去三個腳指,這些事情都是外人所不知道的,而我卻知道得清清楚楚。” 竺瑞青心中一凜,這確是外人無法輕易獲悉的,就是他師徒二人相處五年,也是偶然的一兩次機會看到。 至此,他不禁呆了一呆。 就在他這一呆之際,黃衫艷忽的左掌一揚,猛向竺瑞青右手腕脈劈來!那知,竺瑞青早已有備,五指陡然加力,又聽黃衫艷一聲驚痛尖叫,剛剛揚起的右掌,又軟軟的垂了下去。 竺瑞青藉機指點肘撞,連點了黃衫艷“玄機”“將台”“腹結”三穴。 他動作雖快,手下卻極有分寸,並沒使黃衫艷及時暈過去,可是她要想自行解穴逃走,也是萬萬不能! 竺瑞青鬆開她右肘關節時,順手將她推躺床上,自行將堆置一旁的衣物穿起,尚幸“鐵血旗”、“逍遙扇”各物俱在。 竺瑞青將衣服穿妥,陡覺腹中飢腸輾號,方想到酒醉至今,已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遂走出房來!尋找食物充饑。 房外是廳,正是他夜來醉酒之地,對面還有一房,竺瑞青曾見黃衫艷從裡面搬取食物,心想房中定還蓄有食物,遂走了進去! 剛踏進門,忽見地上側身躺睡著一個女子,渾身水淋淋的,但卻睡在那動也沒動,顯然是被人點了睡穴。 竺瑞青只看得一眼,就不禁嚇了一跳,因為從裝束上他已認出,此女非白妞即黑妞。 白妞對他無關緊要,若是黑妞,此事可就不堪設想,因為少林寺的“玉佛合”以及武當派的“劍令”,全都在黑妞手中。 看她那一身水濕,分明是黃衫艷適纔挾帶回來的。 竺瑞青抬腳一跨,己來到女子身後,扳過一看,赫然竟是黑妞,只見她雙眼緊閉,睡得正香,嘴角笑意盈盈,嬌媚至極,顯見她還不知已發生變故,正在做著可憐的美夢呢! 竺瑞青心中大驚,忙拍開黑妞睡穴,只聽她長長的“唔”了一聲,忽地,她似已驚覺一身水濕,“唔”聲倏止,雙臂互抱,突然睜開眼來。 當她發覺有人蹲在身旁時,也沒看清是什麼人,雙掌齊揮,以手背反擊而出。 竺瑞青何等樣人? 縱令黑妞出手再快,也難傷他,只見他身形一躬,人已退出半丈。黑妞趁機一躍而起,美目一抬,已認出是竺瑞青了,心中更感驚駭莫名,雙眼隨掠,竟發覺是個從沒到過的陌生地方! 耳聽屋外雨聲“淅瀝”,還只道是竺瑞青將她劫來的,芳心不盡悔恨交集,氣憤萬分,卻聽她冷冷道:“枉我對你一片私相傾慕之心,而你竟將我看作下流的淫賤女子,豈不令人傷心斷腸,如果你真想欺侮我,我武功雖不如你,也要拚死力抗。” 竺瑞青明知她是誤會,但卻沒出言阻止,因為他要從她的話中,探索緣由,結果,她當真是一無所知。 他遂加以解釋,並告之他是被黃衫艷帶來,如今黃衫艷已被他製住了,在另外一室中。 黑妞一聽黃衫艷之名,不禁大吃一驚,花容失色。 竺瑞青隨又接道:“姑娘若是想知來此的理由,可去問黃衫艷,不怕她不說!” 黑妞聽到黃衫艷之名,早就嚇得呆了,因為這是黑道中出了名的人妖,青年男女無不聞名喪膽,尤其是她,至今究不知因何緣由,被她擄來此地。 思前想後,黑妞越想越心寒,越想越害怕,錯非有竺瑞青在身邊,她怕不早就嚇昏過去了! 竺瑞青看她那驚懼失魂的樣子,還只道那兩枚派令丟了,心中也不禁吃了一驚,急急問道:“姑娘!可是那兩枚派令遺失了?” 黑妞神魂稍定道:“那兩枚派令倒沒丟,不過也沒在身邊,我將它藏在我房中床中一個土坑裡,任何人也不知道,我怕的是那人妖………” 竺瑞青忙出言安慰,黑妞在竺瑞青的慫恿下,終於隨竺瑞青來到另一室中,可是,當他二人來到室中時,床上已不見了黃衫艷的影子。 竺瑞青心中大吃一驚,因為黃衫艷被他連續點了三處要穴,錯非有人相救,勢難自行逃去。 而黑妞則較他吃驚更甚,因為黃衫艷若是被人救走不久,定已聽去了她與竺瑞青的對話,那對他更是不利。 竺瑞青驚目一掠,見屋後窗子已然洞開,沙沙雨水,從窗外飄了進來,他心知黃衫艷定是打從這扇窗門被人救走的。 而來人武功也必然十分了得,要不他豈能發覺不到一點聲息。 黑妞此刻早巳六神無主,茫茫然不知何所適從,忽聽竺瑞青道:“姑娘請放心,我決不讓你受一點委曲………” 他話沒說完,黑妞已尖聲叫道:“不!我決不能背叛師門,我不希望我師父成為萬惡不赦的人,我一定要設法使她急流勇退,及早回頭,因為她是我姐妹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忘恩負義,我這就回雁峰去,問明其中原因,師父要殺我,我也決不怨她。” 黑妞毅然說畢,當下即欲冒雨而去,竺瑞青一把抓住他的粉臂,道:“姑娘,你此去兇多吉少,還望三思!” 黑妞輕聲一嘩,熱淚已盈滿眼眶,隨聽她道:“縱令此去有死無生,我也要再見恩師一面,讓她知道黑妞永不叛她,雖有對她不忠之事,亦是為她老人家未來打算!” 語音甫落,黑妞一揮手臂,已縱出屋外,冒雨而出。 竺瑞青眼看她意念如此堅決,也不便強留,他豈能勸人背叛師門,眼望黑妞在雨中逐漸消失的背影,不禁為她暗暗跳心。 擔心她這一去,再見已是人鬼殊途。 竺瑞青呆呆的站在門首,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希津津”烈馬嘶鳴之聲。 竺瑞青一驚,已聽出是那“烏雲蓋雪”寶馬,且正向谷中奔來,竺瑞青眼看雨過天青,忙迎出屋外。 果見黑馬,如同風馳電掣般進谷來,轉眼已來至身前。 那黑馬一見竺瑞青,更是嘶鳴不已。 竺瑞青見黑馬上坐著小黑子,身前還抱著一個十二三歲大,十分清秀的童子,細一打量,竟發覺是那曲劍舟。 竺瑞青一見此子,就不由想到採虹姑娘,如今不知身在何方!心中一陣陣緊縮抽痛著。 小黑子尚未下馬,那曲劍舟已一陣風似的飄下馬來,伸手遞上一封書信,卻聽他道:“我師父命我交給你的!” 竺瑞青一陣錯愕,道:“你師父是誰?” 曲劍舟一雙圓圓的大眼,轉了兩轉道:“你看了信就知道!何必問!” 竺瑞青一怔,心道:“好倔強的孩子!” 不過!他本是倔強至極的人,是以,他非但不惱,反倒具好感。 接過書信,見封面無字,抽出一看,竟是一筆絹秀而又潦草的字跡,只見上面寫道:“青哥………” 只看到這稱呼,竺瑞青已意識到是採虹姑娘給他的信,不禁一陣緊張,心中“咚咚”跳個不停,忙連續看下去…… “青哥!我直待你甦醒後,眼看你功力已復,足能應付一切,方悄悄的離開你,青哥!你不必為夜來之事而感到愧疚悔恨,因為這不是你的錯,雖然這事對我來說,太過慘酷,是我有生以來,唯一遭遇的重大打擊,使我一時間,茫然不知所措,但我決不怨天尤人,也不會恨你,因為你已定親,且深愛你的未婚妻子,我豈能因一己之私,破壞你們的姻緣……… “青哥!你不必尋找我,其實你要找我也找不到,或許我會離你遠遠的,也或許我隨時都在你身邊,但願你不要以我為念,速將萍姐救出,一心一意的為武林中轟轟烈烈的做一番事業,名揚宇內,我雖然遠在天邊,也會感到安慰。且將日夜為你祈禱平安,虹妹血草!” 竺瑞青將信看畢,熱淚已流爬滿臉,他想不到採虹姑娘竟有如此舍已為人的菩薩心腸,不禁深為感動,心中更覺愧疚不已。 忽聽曲劍舟叫道:“噫!你怎麼哭啦!我師父也喜歡哭,你看!我就不哭!” 竺瑞青抹去淚痕,將信貼心藏好,對曲劍舟道:“你師父?她在那裡?她怎麼沒帶你去!” 曲劍舟一嘟小嘴道:“我師父走了!不是她不帶我,是我不要跟她,我要跟你和黑哥哥在一起!” 竺瑞青一愕,道:“為什麼?” “因為她是女的!”曲劍舟一本正經的答道:“又愛哭!又沒有馬騎,我不要跟她!” 竺瑞青一凜,想到採虹姑娘此刻是多麼的悲痛、淒涼,心中又如針在刺般,疼痛不已。 忽聽咀嚼之聲,十分刺耳,回首看小黑子不知那裡弄來三四只燒烤好的山雞,正在大吃大嚼。 曲劍舟一見,毫不客氣的撕了半只就吃。 竺瑞青道:“小黑子!你跑那裡去了?我找了你一天?” 小黑子裂嘴傻笑,指了指曲劍舟。 |
第11章 陰錯陽差a
竺瑞青道:“小黑子!你跑到那裡去了?我找了你一天?” 小黑子裂嘴傻笑,指了指曲劍舟,卻聽曲劍舟道:“是師父叫他騎馬帶我去玩,哈哈!這馬跑得好快啊!” 原來當竺瑞青離開雁峰時,採虹姑娘領著曲劍舟也恰好來到小黑子處,得知竺瑞青已進入雁盪山,準備隨後接應。 卻因曲劍舟在身邊十分不便,遂著小黑子帶著曲劍舟騎馬玩耍,她則一人進山!不巧,竺瑞青互相錯過,而小黑子與曲劍舟,一跑就出去數十裡地,是以竺瑞青一時找不到他。 三個人正在分吃那些山雞,忽聽谷外傳來聲聲厲嘯,且聽一人引吭叫道:“姓竺的小子,這次你跑不了啦!” 竺瑞青一驚,忙關照道:“小黑子!你照顧小弟弟!一切由我應付,來人若多,你就護著他騎馬突圍,我過後再來找你們!” 忽聽曲劍舟道:“誰說我小!我才不要人照顧呢!你們不走我也不走,我最喜歡打架!” 竺瑞青一愕,回眼看他小小年紀,雙眼中稜光一閃閃的,眉宇間竟透著層層殺氣,心想此子日後殺孽必定十分駭人! 心念未息,忽聽風聲颯然,“搜!搜!搜!”葉林中一連落下數條人影,為首的竟是那愛鳳妖婦。 身後緊隨著白妞姑娘,千山一老,還有一位十分醜怪的紅衣老婦。 只見她手執烏藤枴杖,雙眼開合間,精光燦燦,相貌雖醜陋不堪,卻自有一股懾人 儀,令人不寒不栗。 竺瑞青一見這紅衣老婦,已揣想到很可能就是那名震大西南的幽靈教教主鬼婆婆沙素靈,心道:“這些惡魔一個個全都到齊了,若能於這雁盪山中一舉將這些魔頭制服,使彼等改邪歸正,江湖上自會太平一段時候。 只可惜,目前人手不足,實難與彼等抗衡,尤其是那無門島島主龍升天,其武功之高,實在驚人,與其單打獨門,還不定鹿死誰手!” 竺瑞青沉思中,已聽到那愛鳳妖婦淫蕩的一笑道:“我們又見面了,今天廢話少說,開門見山,坦誠公布,請問閣下是說文呢?還是說武?” 竺瑞青微一沉吟,道:“何謂文武?” 愛鳳妖婦眉眼一笑道:“文者!我們以口交易談條件!武者,我們動手過招分高下,不過,老婦建議閣下還是談談交易的好,因為那馬家姑娘現在我們手中,只要高興,隨時可將她置於死地,一點也不留情。 要說打鬥嘛!我們人多勢眾,閣下自非敵手,若是不識抬舉,冀圖僥倖,那是自尋死路。” 竺瑞青除了擔心萍兒的生命外,別的任何也不怕。 可是,實如愛鳳妖婦所說,萍兒隨時都可能有性命的危險,就像是一個人的咽喉要穴,被敵人鉗制住,連氣也透不過來,只得任人隨意的擺佈,竺瑞青遂忍氣吞聲的道:“什麼樣的交易,何妨說來聽聽!” 愛鳳妖婦自以為一箭射中了竺瑞青的製命傷,洋洋得意的嬌狂一笑,道:“條件有二,任閣下選擇一條,其一:無門島龍島主認為天下武功,萬流歸宗,自應排除門派歧見,結盟合為一家,龍島主武功蓋世,聲望俱尊,應為盟主,希望閣下能捐棄成見,與我們合作,造福武林。” 竺瑞青一聽,心中不禁想笑,以他們這種行為,居然厚顏美其名,造福武林,真使人聞之欲嘔三日。 邛睞山中,他身受南宮先生授藝兼授命,豈能與這般黑道魔頭,同流合污呢?遂道:“願聞其二!” 愛鳳妖婦見他不答應,稍感意外的又笑道:“當然,人各有志,龍島主胸懷豁達,寬宏磊落,自不會強人所難,不過,龍島主曾親口認命,無門島雖無門,但卻隨時歡迎閣下駕臨。 而第二條,就是請閣下將少林寺的“玉佛令”及武當派的“劍令”,換取馬家姑娘一命,保證日後決對不再侵犯她。 而她與甘賢姪的一段婚約,從此也一筆勾梢,如此優厚的條件,相信閣下總會答應吧! 再說此二物對閣下毫無用途,留它則甚,不如將它換取心愛之人的自由,情理兩方面都說得過去,豈不甚好!” 竺瑞青一聽,這條件也不能答應,這兩枚派令,對他一時雖無大用,但卻足可顛覆少林與武當兩派,甚至於毀滅。 換句話說:整個江湖武林亦將因此淪於魔道之手,水無寧日,他豈能因一己之私,做此不仁不義,為害武林的事,那與他變節投身無門島主的門下,又有什麼區別呢? 於是,竺瑞青絲毫不加考慮的回絕道:“這兩個條件,在下都不能答應,你們愛怎樣辦,就怎樣辦!” 愛鳳妖婦萬沒料到竺瑞青竟一口回絕,神色微一變道:“閣下就不顧馬家姑娘的生死嗎?她或許還會遭遇到難以入目的污辱,要死不能,屆時恐後侮莫及矣!” 竺瑞青心中一凜,眼前就像已看到馬萍兒涕淚滾流,跪地哀號叫道:“請你們不要這樣對我,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竺瑞青心痛如絞,肝腸寸斷,驀地引吭一聲長嘯,如龍吟,如鳳噦,聲震山谷,響澈雲霄,林木為之沙沙不已,頓時衝散眼前幻影,隨見他那怒目圓睜之時,厲聲的喝道:“馬家姑娘若有絲毫傷痛,你們等待著我的懲罰,你們若敢將她害死,我要你們所有的人扺命!” 愛鳳妖婦柳眉一軒,雙眼中殺機頓現,一聲嬌叱,罵道:“不識抬舉的東西,你如今已是甕中之鰲,自身難保,還敢滿口狂言,大言不慚!” 竺瑞青眼看身前四人,愛鳳妖婦本是手下敗將,白妞與千山一老,根本不屑一顧,只有這位紅衣老婦,不知底蘊。 可是,縱然四人聯手,他也不懼。 忽然愛鳳妖婦撮唇一啃,啃聲尖厲,十分刺耳,啃聲未息,立聞谷外以及前後山壁間,厲嘯頻傳,此起彼落,威勢駭人已極。 嘯聲未落,林中已見人影晃動,接著茅屋後也聽到了衣袂風聲,也不過轉眼之間,前後左右已同時出現了三數十人。 論年紀老少不等,但卻一個個精氣充沛,行動敏捷,一看就知全非庸手,愛鳳妖婦此來,似已糾合了數起人馬,傾全力來對付竺瑞青般! 對方來勢,雖然如此驚人,竺瑞青依然氣定神閒,臉上竟無絲毫驚懼之色,因為他雖說不一定就能穩操勝算,可是要想逃走還怕不能嗎? 而且,身旁還有個小黑子,雙膀神力,蓋世無雙,一條鐵棒,威猛無儔,千軍萬馬之中,他也能殺進殺出,何況這區區之數? 惟一使人擔心的,就只那個童子曲劍舟,雖知他功力不弱,此刻究竟非同兒戲,竺瑞青不禁回首打量了他一眼。 卻見他眉飛色舞,瞼上滿布歡喜之色,竟找不到一絲驚懼之容,竺瑞青心中忖道:“越是如此,越使人擔心!” 忽見曲劍舟懷中凸凹不平,突出如丘,像塞了什麼東西,竺瑞青又不由感到詫異,忖道:“莫不是吃乘的山雞,他捨不得丟棄,給塞在懷裡?” 這時,曲劍舟已發覺竺瑞青在注視他,遂朝竺瑞青扮了個鬼臉,笑道:“白哥哥,你不用為我擔心,這些個兔崽子,我一個也沒把他們放在眼裡,不信你等一下看!” 竺瑞青一愕,道:“你怎麼叫我白哥哥?我又不姓白?” 曲劍舟稚氣的小臉上一熱,指著小黑子道:“他黑!我叫他黑哥哥,你白!我當然也可以叫你白哥哥,有什麼不對嗎?” 竺瑞青一時竟被他說得笑了起來! 愛鳳妖婦見竺瑞青忽然回身,若無其事的與一個童子說笑,竟視他們這數十人如無物般,這個污辱實使人難以忍受,不禁一聲嬌叱,怒罵道:“好小子,你究竟打定主義沒有!” 竺瑞青聽到愛鳳妖婦的聲晉,忽然記起曲劍舟的婆婆,二鳳之一的“靈鳳”,遂忙問道:“小弟弟,你婆婆呢?” 曲劍舟聞問,臉色立即沉了下來,道:“婆婆!她………她走了!” 一語未畢,熱淚已盈盈欲滴!顯然他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 竺瑞青忽然轉身指著愛鳳妖尋道:“小弟弟!你認識她嗎?” 曲劍舟疑惑的搖了搖頭,卻伸出小手臂,指著愛鳳妖婦後的白妞,結結的道:“我認識她………可是她永遠也不認識我。” 竺瑞青心中一愕,突聽身後暗器破空之聲,疾射而至,竺瑞青對這種雕蟲小技,自是不放在心上。 忽見曲劍舟小手一揚,一顆姆指頭大的圓石子,已從曲劍舟兩指間彈了出去,且聽他罵道:“不要臉的糟老頭,你想幹什麼?” 竺瑞青掉首一看,來的竟是一把銀亮的匕首,可是,卻被曲劍舟一顆石子,擊個正著,雖沒能將匕首當場擊落,卻已將匕首擊得歪過一邊,斜飛而墜。 竺瑞青見此,大感欣慰,心情不禁為之一寬。 他不是為曲劍舟指上的功力,以及眼力之快準感到欣慰,而是曲劍舟的機智,使他大感寬慰。 因為從他的罵聲中,顯然是誰偷施暗算他都看到了,就憑這點機智,再加上他那一身武功,自保足足有餘。 當然,武功高如愛鳳妖婦或已極負盛名的一流高手,也不至對一個稚齡童子痛下毒手。 愛鳳妖婦見他愛理不理,那裡容得,不由怒氣勃發,“鏘”的一聲,抽出青虹寶劍,劃空一劈,怒叱道:“畜生!你既是自取滅亡,可怨不得老婦手下無情啦!” 竺瑞青展顏一笑,輕鬆悠逸的道:“妖婦!老鼠上天秤,你不秤秤,重不逾四兩,大話連篇,真使人為之捧腹!” 愛鳳妖婦何曾受過這等冷嘲熱諷,青虹一抖,就欲撲出,忽聽那紅衣老婦道:“愛鳳姑娘何須親自動手,待老婦為姑娘將此狂賊拿下!” 愛鳳妖婦早就嘗過竺瑞青的滋味,怎不知厲害,此來不過倚仗人多勢眾,方敢作威作福,一聽紅衣老婦要搶先出手,她是求之不得,但她仍道:“教主出手,自是手到擒來,愛鳳為你掠陣!” 筆者按:此紅衣老婦確是幽靈教教主鬼婆婆沙素靈,她乃三妖之首,武功也比魁梧老婦白素蓮,鉤鼻老婦應素貞高出許多。 尤以陰陽功“幽靈指”黑道稱霸,威震大西南,掌中烏光閃亮的枴杖,一百零八招的“盤龍杖法”,更是神妙詭譎,威厲無比,武林中罕遇百合的對手! 三妖之名,雖在“二鳳”之下,可是她的一身能耐卻較之“愛鳳妖婦”有過之無不及的。 是以,她對“愛鳳”妖婦表面上十分謙恭,暗中卻從沒將她放在心上! 此刻,她何以要搶先出手呢? 原因是她從竺瑞青悠閒逸致的神情中,已看出竺瑞青有抽身而退的意向,“愛鳳”妖婦一逕出手,而未能將竺瑞青及時擒住,而被他突圍逃走,豈不前功盡棄,且連她的名氣也大大受損。 是以,她自得親自出馬! 紅女老婦 幽靈教教主鬼婆婆沙素靈,手執烏光閃亮的枴杖,巔巍巍的移前兩步,面對竺瑞青道:“閣下可是誘拐老婦愛徒的媳婦,而又專與黑道中人作對,那南宮老匹夫的嫡傳門人嗎?” 竺瑞青一聽對方開口,尖酸刻薄,且辱及授藝恩公,不禁氣湧加山,火焰高冒,但他卻冷靜的抑住,以牙還牙的道:“閣下可是幽靈教中鬼首,人稱鬼婆婆,而又專事為害武林的妖婦沙素靈嗎?” 鬼婆婆萬沒料到竺瑞青辭鋒這般銳利,絲毫不肯吃虧,不禁呆了一呆。 隨即發出一聲狼 鬼哭般的駭人怪笑,令人聞之毛骨悚然,不寒而慄,尚幸這怪笑及時煞住,要不那童子曲劍舟,就得遭受一次痛苦的煎熬。 卻聽她笑畢,道:“閣下辭鋒之尖銳,實為本教主平生僅見,只不知武功是否也如此尖銳,性情是否也如此尖銳,可敢與本教主單打獨門,不死不休?” 竺瑞青聞言,也發出一聲朗朗長笑,只是他那笑聲中,卻是那麼安祥和藹,聽不出一絲殺伐之氣! 隨聽他道:“教主笑聲陰毒,實為少爺生平罕聞,只不知教主的武功,是否也如此陰毒,心腸是否也如此陰毒,有將整個武林都毀滅的毒心?” 鬼婆婆見他似有意揶揄,避免正面作答,不禁大怒,手中烏光閃亮的枴杖,隨意一頓,入土盈尺,隨道:“閣下若是一時胡鬧,莫怪本教主要違背武林道義,而要以多為勝了!” 竺瑞青朗聲一笑道:“這麼說,教主是決不用別人幫忙了?是嗎?” 鬼婆婆卑賤不屑的一笑道:“自然,對付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何需別人幫助!” 愛鳳妖婦一旁聽得大急,她深知竺瑞青武功精深,非常了得,那肯容鬼婆婆涉險,忙叫道:“沙教主,我們現在佔了絕大的優勢,你千萬別中了這小子的圈套!” 鬼婆婆醜臉上泛起了異樣孤傲之色,自命不凡的道:“你忘了本教主五年前曾獨上邛崍,尋找那南宮老匹夫嗎?那時本教主只道那老匹夫命短,早已與鬼為伍,豈知他竟是膽小畏懼,龜縮不出,面對那老匹夫的一個弟子,本教主說句大話,不出百招,定要將他斃死在杖下!” 竺瑞青聽得不怒反笑,哈哈笑畢方道:“教主既有這等信心,何妨另約時地,一決勝負!” 鬼婆婆雙目一睜,兩道陰森森,寒電般的目光,憤怒的盯在竺瑞青臉上,厲聲的暍道:“你竟敢不信任本教主?” 竺瑞青笑道:“小可並非不信任教主,而是不信任別人!” 鬼婆婆仰首一嘯,叱道:“諸位請了,本教主現與這位小子作生死拚搏,任何人不得出手相助,若是違背本教主之言,屆時莫怪翻臉無情!” 說畢,拔起枴杖一橫,道:“小子,放心動手吧!” 竺瑞青懷中取出“鐵血旗”一抖,立覺紅光暴閃,耀眼生花,道:“教主請!” 鬼婆婆見他抖出的“鐵血旗”,竟是當年南宮先生威震武林的兵刃,心中也不禁微微一怔。 隨即一聲怪嘯,揮杖疾撲,杖出卷地生風,厲嘯驟起,勢若雷霆疾發,威猛至極。 竺瑞青見她來勢兇猛,卻也不敢怠慢,血旗一揮,頓時紅光暴漲,怒卷而出。 只是,雙方甫接一招,具都一凜,已知對方確非好相與,不得不各自全神貫注,使發渾身絕畢,全力搶攻。 剎那間,二人已展開了一場激烈無比的惡戰,但覺杖影如山,烏光籠罩,旗影搖紅,飛舞如虹,厲風驟嘯,異常刺耳。 場中沙飛石走,樹葉滿空飛舞,數丈方圓,潛力激盪,寒風刺骨,確是一場武林罕見的惡鬥。 一旁的愛鳳妖婦,雖知鬼婆婆武功確有獨到之處,究竟放心不下,聽到鬼婆婆告誡餘人不得相助,心中已暗打主意。 待二人全神貫注打得難解分時,忙對白妞咕嚕幾句,立即揮劍撲向小黑子叫道:“臭黑炭,三仰峰下一戰,勝負未分,我們再來比過!” 小黑子那知其別具用心,當下揮舞開鐵棒,又與妖婦另起戰火,展開拚鬥。 曲劍舟眼看白哥哥黑哥哥全都與人動上了手,且殺得十分激烈,不禁心癢難煞,忽聽有人輕喚道:“小弟弟!這廂來!” 曲劍舟回首一看,見喚他的竟是滿臉妖邪的白妞,且正在向他頻頻招手,稍一遲疑,又看了竺瑞青與小黑子一眼,方緩步走了過去,還差丈來遠就站住了,一臉稚氣的笑道:“姐姐!你叫我幹嘛?” 白妞見他稚氣未除,似一無所知般,遂笑道:“小弟弟!姐姐帶你去玩可好?” 曲劍舟天真的歡叫道:“好呀!上那裡去玩?” 白妞朝谷外一指道:“到那邊去,我再告訴你!” 曲劍舟道:“不能給別人知道嗎?是我們二人玩嗎?” 白妞粉瞼一紅道:“小弟弟!你來了就知道啦!” 說著,她已移步朝曲劍舟走去,曲劍舟就像絲毫不懂厲害般,仍然站著笑道:“我不會玩,你找別的男人不好嗎?” 白妞此刻已走到他的身邊,牽起他的小手,道:“來吧!小弟弟………” 一語未畢,突地“哎喲!”一聲痛呼,呼聲未已,雙手又已掩住面門,驚聲慘叫,另見她玉腕上,血肉模糊,指縫間更是鮮血汩汩而流。 敢情,曲劍舟他那是一無所知,他是故意裝傻,存心要她好看。 原因是前些時,他與婆婆“靈鳳”一起時,曾被白妞跟蹤過一過時候,靈鳳雖沒告訴他為了什麼,但卻領著他四處隱藏、逃避,是以他對白妞恨之切骨。 那時,他是一個污穢滿臉的乞兒,如今是一個眉目清秀的童子,而且又是與竺瑞青在一起,白妞作夢也想不到會是他。 而劍舟在白妞招呼他時,心中已暗暗打定主義。 就在白妞要牽他的小手的剎那,曲劍舟出其不意,一把抓向她的手背玉腕,他指甲甚長,這一抓連皮帶肉都抓下來了,緊接著小手一揚,一穎石子,電射而出。 白妞本已又驚又痛,相去這近,那裡還閃避得開,竟被那石子擊中鼻樑,只打得她粉鼻骨碎血流,痛澈心肺,哀聲慘號不已。 曲劍舟一招得手,早巳躍退尋丈,恨聲罵道:“賊丫頭,你也有今天,叫你嘗嘗小爺的厲害!” 訝畢,小手連發,一連又彈出十數粒石子,原來他懷中滿滿的全是石子。 白妞雙手掩面,本無法閃避,驀地一陣厲風,將那十數粒石子全部刮飛,隨見人影一晃,白妞身前已站著那顴骨高聳,須發斑白的千山一老! 曲劍舟一見大怒,罵道:“老狗,你活膩了嗎?” 千山一老怒暍一聲,罵道:“小畜生,你找死嗎?你再敢罵一句,老夫就要你的小命!” 曲劍舟道:“憑你也配,小爺偏要罵,老狗!老狗!老狗!………” 千山一老一聽太怒,隨手劈出一掌,曲劍舟一看,就知他沒使全力,逐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直待掌風逼近,方猛一旋身,那掌風立被他怪異的動作,旋散開去,剎時無影無蹤,卻聽他駭聲狂笑道:“老狗,你給我扇風嗎?好涼快啊!” 千山一老惱羞成怒,雙掌一掠,縱身撲了過去!曲劍舟回身就跑,轉眼間已躲到一株樹後,笑朝千山一老道:“老狗,我們來捉迷藏,有種就來,沒種就滾開!” 忽聽白妞怪叫道:“捉住他!捉住他,姑娘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 竺瑞青與鬼婆婆一場惡戰,先時全都心神貫注,拚鬥得極為猛烈,雙方盡展渾身解數,互相搶攻。 但卻始終維持不上不下之局,誰也別想佔到半分便宜。 可是,白妞的一聲慘痛尖呼,卻使鬼婆婆心中一怔,但是緊接著曲劍舟的話聲,使竺瑞青心中為之一凜,而曲劍舟初生之犢不畏虎,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氣概,更使他感到驚駭萬分。 當他發覺小黑子,亦已被愛鳳妖婦纏上二父上了手,就知要糟,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不迭,忙叫道:“小黑子……” 那知,他這一分神,立覺鬼婆婆枴杖上威勢驟增,盤、掃、劈、打,一招一式,無不帶著強猛駭人的罡氣煞風,眨眼間,已將他逼退尋丈! 鬼婆婆一聲傑傑怪笑,驀地,騰身一縱,爬空三丈,身如大雕般,猛一轉拆,枴杖揮舞,挾泰山壓頂之勢,直罩而下,烏光電閃,數丈方圓內,全都籠罩在凌厲無邊的杖風之下。 竺瑞青一見杖影如山,直罩而下,不禁大吃一驚,他萬料不到這位紅衣老婦枴杖之上,造詣這深。 此刻要避,勢已不及,一個不巧或將更慘,只得一咬牙,猛提真氣,血旗一揮,施展開旗招絕學,“八方風雨”,以全力硬接鬼婆婆一招! 他這招“八方風雨”,乃是守中絕招,施展開來,只見四面八方,全是血光旗影,立將身子全都掩蔽住,使人有頓失對方所在之感。 鬼婆婆突見他旗影中藏身,心中也不禁一怔,但聽她陰惻惻的一笑,忽然騰出一手,曲指連彈,竟施展開黑道稱霸,武林中聞名喪膽的“幽靈指”。 只覺一縷縷陰風勁氣,方始彈出,驀覺一道耀眼刺目的血影,從密加紅雲似的血光中,驚虹電閃似的暴射而出。 直透的如山杖影,電光石火間,只覺虎口一痛,烏光枴杖險險脫手而飛,心中一凜,身子已然及地,定晴一看,烏光枴杖已被竺瑞青“鐵血旗”卷住,二人不過尋丈之隔。 她那想到,就在她謄手以幽靈指襲敵之際,杖上威勢已然大減,竺瑞青雖隱身旗影中,卻隨時都準備著變招襲攻。 這正是他師門無雙藝業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的唯一無上心法,是以就在她杖上威勢一頓之際。 竺瑞青已拿 準時機,突然施出一招“血旗飛虹”,只一招,霎時突破漫天烏光杖影,反將枴杖卷住,雙雙落下。 鬼婆婆陰毒無比的“幽靈指”,肆無憚忌的猛烈襲出,她自以為竺瑞青除了棄旗抽身躍退外,實無他途。 可是,竺瑞青一旦失去“鐵血旗”,無疑斷其一臂,鬼婆婆豈不穩操勝券。 她這加意算盤剛剛打妥,忽見竺瑞青左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把“玉骨逍遙扇”,只見他“刷”的張了開來,左扇右擋,那一縷縷陰風勁氣,絲毫傷他不及! 忽見竺瑞青俊臉一沉,厲聲暍道:“原來你們竟使用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 鬼婆婆一楞道:“什麼手段叫做卑鄙無恥的手段?” 竺瑞青遙逍扇,朝葉林一指道:“你看,這還不算卑鄙無恥嗎?” 鬼婆婆回首望去,卻見那童子正被二名二十歲上下的勁裝青年追趕著。只是那童子極為乖巧、靈活,別看他小小年紀,輕身提縱術,居然十分了得。 只見他在葉林中,迅若狡搜,捷若靈猴,忽如那鷹隼凌空,時如水蛇遊走,左穿右繞,那兩勁裝青年,一時間竟拿他莫可如何! 且聽那童子,不時發出一兩聲驕狂笑聲道:“捉不到!捉不到!嗨!你這一手叫什麼?鬼手抓屎嗎?真是飯桶!欸!你也是個笨蛋,這叫做烏龜抓沙嗎?” 那兩名勁裝青年被他連損帶罵,氣得半死,逐漸的改追捉為追擊,一旦接近即出掌猛劈,竟欲將童子立斃於掌下。 只是,那童子何等刁鑽乖巧,他始終不與二人正面為敵,但卻不時的抖手發出三五顆石子。 而每一顆石子勁道都十分凌厲,使二人也不得不稍加防範,這麼一來,兩人是臉紅脖子粗,為之氣短! 鬼婆婆一見,氣怒萬分,不禁一聲冷笑,轉臉朝三丈外一位身著華服,又矮又小,年約五旬的枯瘦老人道:“齊天叟,你教出的二個寶貝徒弟,連人家一個稚齡雛兒都對付不了,你不覺害臊嗎?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那齊天叟此刻臉倒不紅,而是一片鐵青,事實上他差點沒氣得吐血,他何嘗沒看到兩個愛徒被曲劍舟 這十二三歲大的童子,要狗熊似的,逗得不亦樂乎! 但他卻不願意喝止,而希望二人能將那童子一掌劈了,多少總可挽回一點顏面。 豈料,人算不如天算,弄巧成拙,反被鬼婆婆當眾羞辱一頓,他本是鬼婆婆麾下,獨當一面響噹噹的風頭人物。 這麼一來,他這張老臉,那裡還放得下,只見他皮包骨的瘦臉上,剎時嚴霜密布,冰冷冷的叫道:“志清!崇明!你二人過來!” 那兩名勁裝青年,一名李志清,一名張崇明,二人此刻似乎剛摸清了曲劍舟的身法路子,逐漸的已將他逼住,眼看就可以一洩心頭憤恨。 忽聞齊天叟的呼喚,二人心中還在埋怨,師父不該在這個時候,將他二人喚住,正準備不顧一切,先將小鬼劈了再說。 猛聽一聲厲喝:“畜生!你二人嫌命長嗎?” 二人心驚回首,一見齊天叟臉上的神色,就知不妙,那敢怠慢,急急縱回,雙雙跪倒齊天叟身前。 二人口中,剛叫得一聲:“師父………” 齊天叟雙掌齊出“劈劈拍拍”,每人賞了四個耳光,只打得二人牙落血流,發昏章第二十一。 接著,齊天叟一人一腳,將二人踢得連翻帶滾,跌出兩三丈遠,爬起來全都成了跛子。 齊天叟咬牙罵道:“你二人從今後,誰要再叫我一聲師父,我就要你們的狗命,趁早給我滾,滾,滾,滾得遠遠的!……” 二人一聽心膽俱碎,魂不附體,那敵放半個屁,一跛跛的出谷去了,甚至連頭也沒敢回。 曲劍舟見此情景,心中毫無歉疚之感,卻反縱到齊天叟面前,指著齊天叟,厲驚罵道:“你這瘦皮老狗,小爺正玩得起勁,你偏偏跑出來搗蛋,大概是你這瘦皮老狗骨頭賤,也想嘗嘗小爺的滋味吧!” 齊天叟此刻,痛極恨絕,正感沒地方出氣,一見曲劍舟敢來招惹他,心中大喜,遂奸險的一笑,道:“好呀!我來陪小哥玩玩!” 齊天叟語畢,驀地曲指一彈,立有一縷陰風勁氣,朝曲劍舟射去。曲劍舟見他不經意的一彈,那知厲害,竟又施展那記怪招,晃身一旋。 齊天叟的“幽靈指”,雖不如鬼婆婆的功深勁足,可是曲劍舟卻也承受不起,就是武功高如殉難的美髯翁,也曾因疏忽傷在他的幽靈指下。 不過,曲劍舟所施展的這記怪招,乃當年黑道稱 的一代妖後“靈鳳”的救命絕招之一,自非等閒可比,居然也被曲劍舟練得幾分火候,猛然一旋之下,竟也將襲來的陰風勁氣,旋盪開去。 曲劍舟雖僥倖將陰風勁氣旋開,一個身子卻像跌入了萬年冰穴中般,機伶伶的打了個寒戰!心中大吃一驚。 齊天叟見他居然未曾傷在他這“幽靈指”下,心中也不禁驚訝萬分,指上又加了幾分真力,連連彈出。 曲劍舟此刻那敢再輕易嘗試,急急晃身避閃,只是齊天叟對他恨之切骨,豈容他輕易逃走,指隨身動,連續彈襲! 曲劍舟縱到左,陰風勁氣立即射到左,他躍到右,陰風勁氣射到右,竟將他牢牢逼住! 曲劍舟縱高躍低,就像只猴子在要猴戲似的,但卻沒法逃出兩丈方圓的範圍,不禁使他大為驚恐,正欲高呼求援! 無意間回首一瞥,卻見竺瑞青與紅衣老婦,旗杖相連,雙雙跌坐地面,臉上神色肅穆至極,頭頂上更冒起了三尺來高,如雲似霧的蒸蒸白氣,分明是各以內家真力,作生死的拚搏。 竺瑞青處此敵眾我寡的情勢下,他怎會如此輕率的,與鬼婆婆的賭鬥內家功力呢?這豈非自取滅亡? 原來,這是鬼婆婆欺他年幼,雖是藝業非凡,功力方面,定然不及他數十年所修的來得精純。 適纔,鬼婆婆曾誇下海口,百招內,要將竺瑞青傷在杖下,可是,一場惡戰,實已超越百招。 屆時,竺瑞青若拿話擠她,她也下不了臺。 是以,她在向齊天叟說完話後,趁竺瑞青不備,而旗杖又未曾分開之際,忙提氣運起數十年所修,精純充沛的內家真力,從枴杖上逼了過去,想在這方面,將竺瑞青置於死地。 一個人的內家功力,如若已練臻爐火純青,登堂入室之境,一遇外力,自然生出反抗之力,外力越強,抗力也越大。 竺瑞青那想到鬼婆婆如此陰毒,突然來這麼一手,剛剛驚覺不妙,雙方內家真力,已牢牢的相互吸住。 這時,竺瑞青欲待臨危剎勢,又那裡還來得及,除非他忍痛受一點內傷,或許能及時揮旗,震飛對方枴杖,要不,他只有棄旗抽身。 可是,在這種電光石火間的情勢之下,又那裡有他選擇的餘地,只得提氣運功,冒險與鬼婆婆一拚。 曲劍舟自幼追隨一代妖後靈鳳習藝,懂得這種純功力的生死賭鬥,一點驚擾不得,他又那裡還敢出聲求援! 眼看他身陷險境,黔驢技窮,已然危殆萬分。 忽聽正與小黑子對敵的愛鳳妖婦,發出一聲淫蕩至極的浪笑,笑聲忽高忽低,迴腸盪氣,柔靡婉轉,令人不自覺會憶起男女間雲雨巫山之事。 鬼婆婆神色肅然,一似毫無所覺。 然而,竺瑞青新遭慘變,初嘗甜頭,無疑燕爾新婚,他這時就有點消受不了,只見他臉上神色,忽憂忽喜,倏紅倏白,額頭鬢邊,汗落如雨,頭上加雲白氣,亦逐漸稀薄,緩緩散了開來! 愛鳳妖婦這一笑,本就是針對他而發,一見湊功,不由大喜,當下更是浪笑不止,且越笑越淫邪! 小黑子生性愚魯,本不知愛鳳妖婦為何發笑,可是,見她笑時,擠眉弄眼,妖形怪狀,而笑聲又異常刺耳。 小黑子越看越厭惡,突發 勁,手中鐵棒一緊,呼呼呼一陣猛攻。他對付愛鳳妖婦,本就沒使全力,如今含怒猛攻,只七八招工夫,已將愛鳳妖婦逼得手足無措,笑聲頓止。 這真是險而又險,只要被她繼續笑上片刻,竺瑞青定要傷在鬼婆婆手下不可,甚至因此一命嗚呼,含恨而死。 她這笑聲一止,竺瑞青頭頂的蒸蒸白氣,又復逐漸凝結如雲,臉上神色亦已恢復原有的平靜。 愛鳳妖婦眼看功敗垂成,心中好不惱怒,可是,小黑子鐵棒招數,威厲無倫,竟使她無計可施。 驀地,曲劍舟被齊天叟的“幽靈指”,逼得氣急敗壞,險象環生的情景,竟被愛鳳妖婦看到。 愛鳳妖婦心念一動,忙叫道:“臭黑炭,你瞧瞧那小子,快沒命了!” 小黑子回首一瞥,當場驚駭魂飛,忙拋下愛鳳妖婦,一聲如雷大喝,撲前去搶救曲劍舟。 愛鳳妖婦一揮手,叫道:“上去幾位,將那臭黑炭困住!” 隨聲立見七八條人影,縱前將小黑子與曲劍舟圍住。 小黑子神力蓋世,鐵棒招數,威猛精奧,一身先天混元氣功,刀槍不入,別說這七八個人,再多上十倍也不懼。 只見,曲劍舟此刻早已精疲力盡,一遇救援,他就是連站也站不住了,小黑子一把將他挾在肋下,獨臂揮舞著鐵棒,往谷外衝去!在這個時候,他似乎又記起了竺瑞青的話,竟將竺瑞青一人拋下。 愛鳳妖婦一見,正中下懷,心花怒放,立即又發出那撩人心神,銷魂盪魄的淫邪浪笑。 竺瑞青輿鬼婆婆這種睹鬥,全憑丹田一口真氣,硬折硬拚,絲毫取巧不得,比兵刃相拚,還要凶險百倍。 任何一方,只要稍一分神,便要給對方的內力,趁虛而入,輕者震傷內腑,重者當場送命。 竺瑞青年輕力壯,氣足神健,採虹仙島上又曾得遇罕世奇緣,功力本較鬼婆婆略勝一籌。 奈因夜來為人妖黃衫艷所害,酒後誤飲烈性春藥,與採虹姑娘一夜纏綿,精、氣兩方面都遭受損失,而又未曾復原,是以僅能與鬼婆婆拚個不相上下。 二人經約半個時辰的比試,雙方都已心頭滾熱,汗透重衫,竺瑞青適纔經愛鳳妖婦一擾,已露敗象! 尚幸小黑子誤打誤撞,將他救了,方免於難。 如今,愛鳳妖婦二次發笑,竺瑞青就知要糟,可是這時,二人恰好已進入緊要關頭,誰也不能退讓,除非同時化勁,否則必有一方受傷。 雙方內家真氣,如膠似的互吸著,竺瑞青此刻縱然想認輸也不行,何況又不敢分心,開口說話。 瞬息工夫,竺瑞青已承受不住那淫聲浪笑的撩逗,頓覺喉嚨焦裂,汗出更多,而對方的內力,更像倏然驟增,綿綿不絕的猛攻而來。 竺瑞青心知已無可挽救,暗嘆道:“罷了!想不到我竺瑞青,今日命喪於此!” 他這心念甫動……… 倏聽一陣抑揚的歌聲,劃空而至……… “沉於逸樂之人必頹廢!即天所以貴人之具………” “應急於良心的呼喚!忽傾耳於誘惑的細語………” 歌聲清脆嘹亮,穿雲裂石,“鏗鏗鏘鏘”,又加金鐵交鳴之聲,頓將愛鳳妖婦的淫聲浪笑淹沒無餘。 歌聲詞意凜然,竺瑞青聞聲有如醍醐灌頂,當頭棒暍,頭腦中頓覺一清,心神立聚,趕忙再次運功,猛力反擊!轉眼間,立挽危勢,又回覆原有爭持不下的局面。 忽地,又從另一面峰巔上,飄下來一陣悲淒至極的哭聲,只聽他越哭越傷心,越哭越悲痛,只哭得迴腸百轉,愁盡慘來,令人聞之不自覺鼻感酸楚,悲從中來,欲隨之而哭般! 這突然爆發的哭聲,非但令人酸鼻,就是全神貫注,以死相拚的竺瑞青與鬼婆婆,也不禁同時震得一震,心神俱敞。 卻聽那哭聲越來越悲慘、淒涼,谷中功力較弱的人,已忍不住聲淚俱下! 驀地,一道黃影斜空飛落,凌空一掌,直拍竺瑞青與鬼婆婆旗竿相交之間,相隔何止十七八丈。 可是,掌風過處,竺瑞青與鬼婆婆二人,全都被震得當場鬆開了手! 只是,這道黃影尚未及地,林中加電又縱出一條灰影,快捷無倫的,已將竺瑞青一把挾在肋下,飛身就朝那發出淒慘哭聲的山壁縱去。 其迅捷的程度,真可以電光石火來形容。 因為連站在一旁的愛鳳妖婦,也沒有看清來人的身材、面貌,只覺眼前一花,灰影已繞到茅屋後去了! 那黃影落地一見,不由大怒,但他卻連忙搶起地上的“鐵血旗”,就在他這一擔擱之際,鬼婆婆沙素靈亦已拾起了枴杖,躍起將他去路攔住。 鬼婆婆橫杖攔住他一看,見這黃影身材矮小,卻穿著一件寬大的杏黃長衫,頭頂上青絲披垂,連臉部也遮住了。 如若他這滿頭青絲易之白髮,她很可能認為是那人妖黃衫艷呢? 鬼婆婆厲聲一喝道:“你這傢伙,竟敢從中搗蛋,壞本教主大事,說不得要你扺命!” 那人影嘿嘿一聲冷笑,道:“你撒泡尿自己照照吧,憑你這付長相,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鬼婆婆一聽,敢情還是個女孩的聲音,心中更怒,罵道:“賤婦!本教主這就要你狐狸現形!” 說著,手中枴杖一揮,連掃帶劈,一招三式,猛攻而上。 同時,愛鳳妖婦亦從身後毫無聲息,偷偷的一劍刺了過去。 那女子手執鐵血旗,帶理不理的,直待鬼婆婆枴杖近身,方始猛揮鐵血旗,只一招就將對方枴杖卷住,隨聽她道:“撒手!” 鬼婆婆好不聽話,頓時松了雙手,人亦被震得連退七八步,方拿樁站穩。 鬼婆婆心驚神馳,駭然變色。 同時,又聽“當”的一聲,那黃衫女子鐵血旗卷住的枴杖,往後一揮,又架開了身後愛鳳妖婦無聲無息偷偷襲來的一劍。 這人似乎是恨透了身後偷施暗襲的愛鳳妖婦,只見她回袖一掃,愛鳳妖婦立如木偶般站住,動也不能動。 鬼婆婆一見,大驚色變,脫口而呼道:“拂穴神功!你……你……你……” 那人一聲嬌笑道:“我………我………我是採虹仙島下來的採虹姑娘,你們有誰不服的,請儘管上!” 鬼婆婆一聽,心膽皆顫,蹬蹬蹬又退了三步,張口發呆,連舌頭也嚇短了! 這黃衫女子確是採虹姑娘嗎?一點不錯。 她何以身著這襲寬大的黃衫? 因為她一身衣服已被竺瑞青瘋瘋癲癲撕得片片碎裂,臨去時,倉卒的取了黃衫艷一件黃衫,用帶子系起來,勉強像樣。 她這時打散滿頭秀髮,其實只是不想讓竺瑞青認出她的本來面目。 採虹姑娘何以並沒遠離? 這就是所謂“兒女情癡,難訴離別苦,一夜纏綿,最苦斷腸人!” 她對竺瑞青已非普通朋友,她豈能不關心竺瑞青的一切,是以走了一程,又轉了回來,恰好在危急中救下竺瑞青。 不想,卻有一條人影較她更快的已將竺瑞青擄走,這不得不使她大感駭然,眼看人影去勢如電,經鬼婆婆一阻,追已不及。 即聽地冷冷的叱聲問道:“沙教主!是什麼人將竺公子擄去了!” 這真是人的名,樹的影,採虹姑娘先露絕藝,再提採虹仙島之名,縱橫一世的鬼婆婆,也不由兇焰盡飲,肅然顫聲答道:“回姑娘的話,是什麼人老婦亦不得而知,不過據老婦斗膽揣測,適纔那位哭的,一似近在五十年來未曾在江湖露面的“哭公”!如若那人真是哭公,而這人也定是“笑婆”了!” 採虹姑娘一聽大駭,這確是早年武林中一對老怪物,武功自成一家,詭譎異常,且性情極為怪癖,好惡隨心,不管事情對是不對,只要他兩高興就做,實在是處於正邪之間。 可是,他二人已有半世紀未在江湖上露面,如今算來,怕不已近百高齡之人,他二人突將竺瑞青擄走,其用意安在? 竺瑞青個性倔強,稍一應付不當,定必命傷二老怪手中! 採虹姑娘心念及此,不禁移怒到鬼婆婆身上,若非她與竺瑞青拚鬥內功,竺瑞青何至於輕易的就被人擄走。 待以鬼婆婆出氣,忽聽一聲從峰巔傳來的大笑,笑聲如金鑼,鏗鏗鏘鏘,確是迥異尋常。 可是,笑聲落時,似已出去數裡之地。 採虹姑娘聞笑一凜,這笑聲似乎就是譏嘲她不該有移怒於人之心般,秀髮遮臉下的俏臉一熱,遂恨聲叱道:“竺公子此去,若無差錯,萬事皆休,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嘿嘿………” 她似乎無法說出太過惡毒的話。 語至此倏然打住,飛身繞向茅屋後,追了下去! 且說竺瑞青剛覺一股極為強猛,而又恰到好處的外力,將他手中“鐵血旗”震落,人還未及睜眼,身子已被人挾起。 但覺耳邊風聲呼呼帶嘯,人已如騰雲駑霧往空中飛去! 猝然間的變故,他還只道來了什麼武林朋友,及時將他救走,以來人的武功之高,除了採虹姑娘外,他想不出還有什麼朋友,能有這般驚人的能耐,心中又不由一喜,可是俊臉上卻也不禁一片羞紅。 鬥然間,他想起了南宮先生恩賜的“鐵血旗”,被遺留在谷中,心中不由一驚,大聲道:“哎呀!我的“鐵血旗!”呢?” 叫聲中睜開眼來,陡然發覺這挾住他的,並不是他心中所想的採虹姑娘,而是一位從未晤面,白髮蒼蒼的灰衣老婦。 只見她沿著峭壁,手足並用,快如猿猴似的往上爬去! 竺瑞青心中一愕,不知來人是友是敵? 可是別人既出手救他,總是一番好意,遂試探的問道:“請問前輩尊姓!” 灰衣老婦對他不理不睬,仍然繼續往峭壁上爬去! 竺瑞青一怔,已意識到目下情況,並不如他所想像的那麼單純,忙暗中運氣,微微一掙,體內真氣爽流,毫無異狀。 可是,四肢卻不能動顫,竟不知何處受製,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即連聲喝問,灰衣老婦對他依然不加理睬,就像聾子般! 竺瑞青心中大駭,喝道:“尊駕究竟要將在下擒往何方………你是聾子嗎?” “你這小子再囉嗦,老娘就將你擲下去了!” 灰衣老婦總算開口說了話。 竺瑞青低頭一看,峭壁饞岩,已升何止千丈,四肢不能動彈,這摔下去,準跌成一團肉醬“稀巴爛”! 可是,他個性倔強至極,那吃這一套。 灰衣老婦的話非但沒將他嚇住,反使他傲性頓發,卻聽他道:“我不願領人的情,受人的氣,你乾脆把我擲下去好了,我死了也決不怨你!” 灰衣老婦哈哈一笑道:“你小子要想死還不容易,你以為老娘不敢鬆手嗎?” 說著,頓時手臂一松,竺瑞青的身子立即反升為落,直墜下來,竺瑞青的四肢無法動顫,這一摔下來,豈能還有命在? 他雖感驚駭魂飛,但他怎肯向人低頭,出言求救。 而此刻要救他又談何容易呢? 竺瑞青的身子已落下兩三丈,眼看越墜越快,就要直墜谷底,這在這時,驀聽灰衣老婦一聲大笑道:“好倔強的牛性!” 話聲未落,竺瑞青立覺腰間一緊,已被一條銀色綢帶纏住,隨聽灰衣老婦叫道:“哭公!接住!” 竺瑞青方覺身子凌空停住,隨又被銀色綢帶一提一揮,凌空直上,有如流矢般快捷。 綢帶在腰間鬆開,仍然飛上七八丈高,他這裡升勢方衰,又是一條金色綢帶從上面飛下。 恰好又將他的身子卷住一提,竺瑞青已落身峰巔懸崖上! 綢帶一松,竟恰好將他的身子拋在一片草堆裡。 竺瑞青仰首看去,見懸崖上正站著一個高大的皓首灰衣老者,一臉淒苦悲容,似欲哭無淚般。 卻見他朝崖下淒苦的叫道:“笑婆!你怎麼啦!” “上來了!” 隨著叫聲,只見銀帶飄閃,人影晃動,灰衣老婦滿臉含笑的站在老者身旁。 這正是五十年前的武林中一對怪物,“哭公”“笑婆”! 這時見那哭公依然是那麼悲苦的道:“笑婆!現在怎麼辦?” 他似乎全以“笑婆”馬首是瞻,毫無主見! “笑婆”笑道:“現在把他帶著回去呀?還有怎麼辦?” 哭公立即應道:“是”,隨即縱過來,將竺瑞青挾起,從峰後縱下峰去,笑婆一聲大笑,隨後跟來! 竺瑞青不知二老何許人,立即問道:“餵?你們要把我帶到那裡去?………” 那哭公似乎更難理喻,他一語未畢,已覺頭腦昏眩,眼前一暗,毫無感觸的已失去了知覺! 待他二次睜眼時,發覺已處身一間寬僻的大山洞中,採芒閃爍,耀眼生花,凝目一掠,四面山壁上或掛或懸的全都是宇內罕見的奇珍異寶。 有高約三尺的珊瑚樹,紅得誘人,有五色透亮的八駿馬!白得可愛,有尺餘高下的翡翠鸚鵡,觸耳清涼,使人愛煞! 那一塊塊金磚銀錠,更是堆積成山,不計其數! 竺瑞青雖在邛崍山中曾發現過一個寶藏,卻也似不及此洞中藏寶之豐! 竺瑞青又驚又奇,微一轉折,竟已恢復自由,心中不禁大喜,猛一翻身,躍了起來。 只是,立身未穩,倏然一聲“哎喲”又復倒了下來。 敢情他只一提氣運勁,渾身勁骨又疼又痛,彷彿曾受人鞭韃,毒打過一頓般,可是,又不見傷痕,一旦倒下,疼痛頓失。 竺瑞青驚駭交集,不明所以,暗中再一提真氣,筋骨仍疼痛如故,但卻不防礙他行動,似乎是只要不提氣運勁,一切如常! 竺瑞青只道一身武功被廢,膽肝俱裂,魂魄皆飛,心痛神傷,不禁悲聲狂嚎! 忽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笑道:“啊!他哭了!他哭了!我要他,我要他!” 接著一條人影已飄立竺瑞青身前! 竺瑞青一聽,頓時剎住悲聲,仰首看去,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一身墨綠勁裝,腰纏金銀雙綢帶,笑臉如花的凝視住他,忽聽少女道:“噫!你怎麼不哭了!你哭的聲音好悲慘啊!我最喜歡聽!” |
第11章 陰錯陽差b
竺瑞青一愕,世間那有以人悲嚎之聲為樂之事,不禁劍眉一蹩,道:“你是誰?” “怪呀!你不知我是誰嗎?我是笑女呀!” 說罷,“格格格”嬌聲笑個不停,笑聲又脆又亮,加珠落玉盤! 隨聽她笑畢又道:“餵!你哭呀!哭呀!一哭一笑,好事成雙!唔!你非但要哭得悲慘、淒涼,還要奉我如女王,言聽計從,唯命是從,跟我爺爺、婆婆一樣的,那才能夠百年合好,白首偕老!” 竺瑞青聽她那笑聲如銀鈴,不像是什麼邪惡的少女,何以會有這種不近人情的怪念頭? 遂坐起抹掉臉上淚痕,答道:“我不會再哭了,縱然是刀架在頸子上,我也不會再流一滴眼淚,我也不會怕你,奉你為女王!” 笑女柳眉一軒道:“嗨! 小子!你難道不想與我成為夫婦嗎?我名為笑女,只會笑不會哭,你當然只有哭了,難道你還不樂意,而且還有這滿洞的稀世奇珍為嫁粧,這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竺瑞青冷笑一聲道:“我竺瑞青堂堂頂天立地男子漢大丈夫,豈是見財起意,見色迷心的無恥卑鄙小人,你們找錯啦!還是另請高明吧!我說一不二,“不哭就是不哭”!” 笑女似感大出意外的,櫻唇一獗,忽然轉身叫道:“婆婆!爺爺!他不哭了!” 竺瑞青心道:“叫你祖婆婆祖爺爺也沒用!” 他這心念未息,風聲颯然中,笑婆哭公已分左右站在笑女兩旁,卻聽笑婆含笑罵道:“你這小子,多少人想高攀這門親事還攀不上呢!你居然毫不動心,你要是再不知好歹,老娘就給你來個 王硬上弓!” 竺瑞青充耳不聞般,不瞅不睬,乾脆連眼睛也閉上了! 笑婆一見,又笑罵道:“好小子!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哭公!你給他點玩意瞧瞧,看他哭是不哭!” 竺瑞青心知災禍臨頭,但他卻已抱定宗旨,視死如歸,決不屈服! 忽聽那哭公悲切切的道:“小淘氣,不要硬充好漢了,你一身功力幾同盡廢,怎受得半點折磨,你莫不是在女人面前哭感到害臊吧! 不要緊,我老頭子來帶頭哭給你看,你再跟著我老頭子哭就得了!” 說畢,當真“嗚嗚哇哇”的哭了起來,如喪考妣般,剎那間已哭得地愁天慘,好不悲慘淒憐。 竺瑞青不能提氣運功,當真是難以抵受這感人的哭聲,不禁想起了父母兄弟,一家人全部罹難的慘景! 霎時悲從中來,鼻中一酸,險險掉下滾來,隨之而嚎! 正在這緊急關頭,陡聽那笑女“格格”笑道:“對呀,要越哭越慘才好,嗨!你趕快哭呀!哭呀!” 竺瑞青本已為哭聲所感染,幾乎無法自拔,聞聽笑聲,哀喪的氣氛剎時驅散不少,竺瑞青心中一凜,立即岔以胡思亂想,盡撿點歡喜高興的事回憶! 這麼一來,又拖過片刻光景,可是究竟難以抵受那貫耳哭聲,只覺天地之間,任何悲傷痛苦之事,都集聚在他一身般。 竺瑞青方覺悲苦之情難耐,哭聲忽然停了,卻聽洞中飛鳥撲翅之聲: “客來了!客來了!” 竺瑞青睜眼一看,笑婆手上已停了一只五六寸高的赤嘴綠羽的鸚鵡,敢情那“客來了!客來了!”竟是它叫的。 即聽那笑婆道:“笑鸚,客人帶了什麼求見禮物?” 那綠鸚鵡赤嘴呱呱的道:“十箱!十箱!厚禮!厚禮!” 笑婆皺紋滿布的臉上更笑開了,道:“笑女!我們看看去!讓你爺爺一人對付這傻小子!” 笑女朝竺瑞青一笑,得意至極的道:“ 蛋!你看,又不知什麼人送奇寶來了!” 說著,與笑婆雙雙離去! 竺瑞青心道:“人生在世,要這許多財寶何用?死後又不能帶到陰間裡去,這真是不易理解的事!” 忽聽那哭公道:“小淘氣!你何苦輿我老頭子為難?你隨便哭哭就得了?你要知道,哭也是一種功夫,能健身長壽,你看我老頭子已活了九十九歲零九十九天了,還沒有死!每天就靠這哭,一日不哭難以度日!” 竺瑞青只聽得真想哭,好個庸俗滑稽的論調,眼看他滿面愁容,蒼眉緊鎖,從未見他輕舒,大概是數十年的哭啼,已使他不知歡樂為何物! 竺瑞青又不禁有些可憐他! “噗噗噗”綠鸚鵡又飛了進來,且聽叫道:“爺爺!爺爺!婆婆請!婆婆請!” 它大概是學笑女的稱呼,叫得十分滑稽可愛。 竺瑞青抬眼望去,見綠色鸚鵡雙爪上抓著一只籃子,飛落在他身前,輕輕的放下籃子,叫道:“給你吃!給你吃!” 叫畢一旋身飛上丈許高懸空吊著的一個金圈上。 竺瑞青看那籃中,滿滿一籃鮮葉,怕不有三四十斤重,可是這綠鸚鵡只有一尺五六寸高,竟能抓住任意飛翔,落地無聲,顯然非常鳥可比。 尤其聲音宏亮?字字清朗,真使人越看越覺可愛。 心想:要能有這麼一只善解人意的鳥兒,送給萍兒,閒時解悶,急時報警,該有多好。 不!最好有兩只,還要一只送給採虹姑娘玩耍,她也定會喜煞、愛煞! “給你吃!給你吃!”綠鸚鵡似在提醒他! 竺瑞青微微一笑,身前哭公不知何時已然離去!他此刻實已飢甚,拿出一枚山葉咬了一口。 卻見綠鸚鵡一雙閃亮的圓眼緊緊盯住他手中山 ,遂從籃中取了一枚拋了過去!那綠鸚鵡一爪輕舒,已然抓中,卻聽叫道:“謝謝!謝謝!” 竺瑞青大樂,此葉本非他所有,而綠鸚鵡分明饞嘴,卻不自取,顯然調教有方,懂得規矩,這真非一般人可能比。 竺瑞青連吃數枚,已稍解飢渴,見綠鸚鵡亦已啄食畢,隨手又拋了一枚過去,又討來兩聲“謝謝”,竺瑞青遂問道:“鳥兒!鳥兒!你叫什麼名字?” “咯咯咯!笑鸚!笑鸚!” 竺瑞青大樂,心中一動,忙問道:“笑鸚!這裡有幾個人?” 綠鸚鵡咯咯道:“三個!三個!” 竺瑞青一喜,心道:“這烏兒倒懂得不少,或許能從它口中採得一點消息。” 隨又問道:“笑鸚!這是什麼地方?” “雁盪山!雁盪山!”竺瑞青心道:“原來還在雁盪山,難道這兩個老家夥竟是無門島主龍升天一夥的嗎?” 忙又問道:“笑鸚,你的主人叫什麼名字?” “婆婆!婆婆!” 竺瑞青十分奇怪又問道:“我是說你主人的名字?” “婆婆!婆婆!” 竺瑞青心中暗笑自己太天真了,這鳥兒不過是一只扁毛畜生,縱能說話,又能懂得多少,遂道:“那位姑娘是誰?” “笑女!笑女!”“她沒有名字?”“笑女!笑女!” 竺瑞青一笑又問道:“這個洞出去有困難嗎?” 他這話聲甫畢,沉重的步聲傳入耳中,竺瑞青掉首望去,卻見哭公與笑婆,每人手捧五只大箱,從洞外走入,笑女隨在身後,笑臉盈盈的走到竺瑞青身旁,將竺瑞青牽住就往洞外走! 竺瑞青十分驚訝的間道;“那裡去!” 笑女回眸一笑,道:“你不是不願哭嗎?所以就將你賣了!” “賣了!”竺瑞青大感駭然,竟沒想到被人當貨物出賣,卻聽笑女“咯咯”笑道:“不錯,賣了!賣了十箱珠寶,不過,假如你現在還肯答應我的條件,跪下來求我,還來得及!” 竺瑞青心道:“賣就賣吧!我堂堂男子漢豈肯低頭跪婦人,縱令無需跪求你,我也不能答應這些條件。” 遂默不作聲的,任由笑女牽引他出洞! 經過一條左彎右轉的暗道,來到一間石室中,只見室中坐著兩位黑衣老者,年紀均已在六旬開外,眼中神光炯炯,太陽穴高高墳起,一看就知,是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可是,竺瑞青雙眼只一觸及二人的一身黑衣,已揣測到來的是無門島島主龍升天手下的人,心中暗叫“苦也”,這一去當真是兇多吉少。 卻聽笑女道:“你們看好貨色,對不對!” 兩位老者忙應道:“對!對!不過………” 笑女見二人神色緊張,分明是對竺瑞青略有忌憚,遂道:“放心!現在叫他拿四兩重!他也拿不動,更別想逃走打人!” 竺瑞青腦中一動,立即冷笑道:“你將我看得一文不值,你可敢將我穴道解了,與我較量較量?” 笑女揚眉一笑,道:“怕你嗎?”說著一雙玉手齊揮,就在他“命門”“靈台”“玄機”“幽門”,四穴各拍一掌,竺瑞青頓覺真氣爽流,功力驟復,心中大喜,忙暗中運氣調元。 卻聽那兩位老者急叫道:“姑娘不可任性,千萬別上了他的當!” 笑女“咯咯”的銀鈴般笑道:“你們放心!他要跑也跑不了!” 竺瑞青剛剛調順真氣,耳聽笑聲震耳:“笑女!你好鹵莽………” 叫聲未畢,驀覺一股陰風從後襲至,竺瑞青一旋身,平飄半丈,只是身形未穩,又覺腳下厲風疾旋,竟使他難以穩身。 心中一驚,腰已被一指厲風襲中,當場又昏了過去! X X X “青哥!青哥!你醒醒,你醒醒呀!” 朦朧中,竺瑞青耳聽一聲淒涼親切的呼喚,接下去即是嚶嚶的啜泣聲。 聽那聲音竟彷彿是日夜懸念中馬萍兒的聲音,悠悠然的,竺瑞青緩緩睜開眼來,發覺躺在一張石榻上,榻旁坐著一位姑娘,青巾包頭,雙手掩面,正在悲聲抽泣! 從衣著與身材上,除了包頭的青巾外,竺瑞青已認出果然是懸念中的萍兒,但他仍然不敢相信。 猛然抬手,扳開了姑娘掩面的手,定睛一看,不是萍兒還有誰?他疑是在作夢,一咬舌尖,疼痛不已,心知非夢,事情怎麼演變至此? 馬萍兒一見竺瑞青甦醒,立即撲倒在他胸前,更加傷心痛哭,且哭且叫道:“青哥!原諒我,是我害了你,青哥!是我連累了你,害你………” 竺瑞青將她的臉扶正,只見她淚水縱橫,依然掩蓋不住她容顏的憔悴,心中一痛,熱淚盈眶,一把將萍兒擁在胸前道:“萍兒!你受苦了,不要傷心,青哥永遠不再離開你啦!” 驀地,竺瑞青的手無意中觸到萍兒青巾包住的頭上,心中大吃一驚,手起處,已將萍兒包頭青巾取下。 卻見萍兒滿頭青絲,已然不見,只餘下寸來長的短髮,急急問道:“萍兒!是誰如此狠心,把你弄成這樣子?” 馬萍兒見竺瑞青揭下她的頭巾,已知道竺瑞青發現了什麼,她此刻的心情,似乎反倒平靜了。 只見她抹去淚痕,木然的道:“是我自己,我自己剪去的三千煩惱絲?” 竺瑞青一愕,也坐了起來,扳住萍兒的肩膀,道:“萍兒!你………” 萍兒剛剛止住的熱淚,又滾落粉腮,幽幽的道:“萍兒命中注定孤苦,妄想追求幸福,豈非自尋煩惱,是以想青燈黃卷,了此一生,那知,磨難未了,縱然想投身佛門,亦難如願,能不令人痛斷肝腸!” 竺瑞青還只道他與採虹姑娘的一段孽緣,已為萍兒知悉,故生此念,心中又愧又恨,一時竟惶惶然不知所措。 萍兒玉手抬起,溫柔的替竺瑞青抹去臉上淚痕,道:“青哥,你不要傷心,這不能怪你,你沒有錯!” 竺瑞青心中一凜,更認定所想無誤,毅然道:“萍兒!你放心,我雖然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可是,我可以對天發誓,一定聚你為妻,待我手刃親仇,將黑道妖魔殲盡後,我就和你尋一隱密之地隱居起來,不再分離,希望你能信任我!” 萍兒搖搖頭道:“青哥!我說過這不是你的錯,我也不敢抱這種幸福的夢想,因為希望越大,失望時也更加痛苦,只要你能平安,終身幸福,我也就感到快樂了!” 竺端青見她說時,俏臉上深情洋溢,辭意中更流露出萬縷情絲,心中更痛,正準備將他與採虹姑娘的一段孽緣因素說出,忽聽一聲沉重的冷笑,道:“談情說愛,也該選個地方,記住,第一天已過去了一半了!” 竺瑞青一愕抬頭,聞聲不見人,卻發現身處三丈來寬一間石室中,沒有門,沒有窗,只有一尺見寬的小洞。 一縷天光,從洞外透入,竺瑞青吃了一驚,問道:“萍兒!這是什麼地方?” 萍兒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只知道是座石牢!” 竺瑞青“哦”了聲道:“原來我們同是龍升天的階下囚,萍兒!他們說第一天是什麼意思?” 萍兒搖搖頭道:“不管他,現在我和你還有兩天的時間,你願意讓我們痛痛快快的過兩天嗎?” 竺瑞青心中一檁,已預感到死亡的恐怖威脅,忙抓住萍兒的香肩,正色道:“萍兒!不是我要違拗你的意思,不過我希望能了解當前的危機,好預作打算,天無絕人之路,我不相我們就這樣完了!” 萍兒淒然一嘆,道:“青哥!你不會有危險的,危險的只有我………” “不!”竺瑞青打斷她的話道:“我也不允許任何人碰你一根汗毛!” 萍兒淒苦的一笑道:“我知道你會為我犧牲一切的,可是,我卻不希望你成為武林中的罪人 !”竺瑞青凜然問道:“這話怎講!” 萍兒苦笑搖頭,道:“你能不能不要逼我!” 竺瑞青道:“不!我一定要曉得其中原委,你還是告訴我的好!” 萍兒道:“青哥!求求你,求求你答應我這一次!” 竺瑞青見她眼中熱淚,又復盈盈欲滴,心中確是不忍,深深一嘆道:“萍兒,事情越隱瞞,越遭糕,勢將害了你自己!” 萍兒一聽竺瑞青終於不再堅持。遂破涕為笑,倒在竺瑞青懷裡道:“只要不危害你,縱然是我自陷絕境,我也高興!” 竺瑞青心中難過至極,但卻無計可施,驀見方洞中吊下來一個長長的食盒,萍兒起身解下。 見盒分數層,有酒有肉,有麵條也有饅頭,菜餚也十分精美,是足夠二人飽食一頓無疑! 竺瑞青見萍兒一樣樣的擺在石塌上,準備吃食,忙問道:“萍兒,能吃嗎?” 萍兒嫣然一笑,道:“放心!他們目的未達,決不至下毒害我們的,放心吃吧!” “目的未達!”究竟是什麼目的,竺瑞青邊吃轉動著腦子,忽聽萍兒問道:“青哥!我爺爺好嗎?” 竺瑞青一楞,萍兒顯然不知美髯翁已然殉難,那敢實說,遂道:“子魚道長邀師叔往武當山去了!” 萍兒一嘆道:“我雖覺辜負了爺爺一番疼愛之心,可是,若非爺爺當年將我許配那姓甘的惡賊,我又何至如此受苦!” 竺瑞青猛然醒悟,道:“原來那日你是因此才不告而別,也因此才剪去這滿頭青絲,是嗎?萍兒?”萍兒終於承認的點了點頭! 忽聽石壁中又傳來那沉重話聲道:“馬姑娘,你爺爺已在武夷山中死了,你知道嗎?不信可以問他!” 竺瑞青大吃一驚,心想此人誠然可惡,日後相遇,定要將他狠狠的懲罰一番! 陡聽萍兒一聲大笑,聲加銀鈴,又脆又亮,卻也難掩悲痛之情,竺瑞青太感駭然,萍兒不悲反笑,顯然有些反常,還以為她突遭打擊,刺激過深,神經錯亂了! 卻聽萍兒笑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了爺爺的死訊,只是在我的心中,他永遠活著,你們休想從我身上獲取那二寶………” 萍兒似感說漏了嘴般,話至此倏然剎住,驚視著竺瑞青。 竺瑞青恍然大悟,亦知黑妞那兩枚派令還沒有遺失,心中大定,叫道:“萍兒!是那兩枚派令嗎?其實早已不在我手中!” 萍兒驚叫道:“不是!不是!” 竺瑞青猿臂輕舒,將萍兒攬在懷裡,道:“萍兒,我已知道了,何必再瞞我,不過,我也不會將那兩枚派令交出的!”萍兒似感安心的道:“這樣我就放心了!不管他們用什麼威脅的手段,你也不要交出!” 石壁中沉重的聲音冷笑道:“馬姑娘!不要忘記了你的誓言!” 竺瑞青一驚道:“什麼誓言?” 萍兒一笑,陡然朝石壁怒聲叱道:“還有兩天呢?你們急什麼?再要囉唆,我就拚了一死!” 萍兒叫畢,壁間聲音果隨之寂然,可是竺瑞青卻不肯放過她,一定要地說出來,萍兒拗他不過,也知道此事無法善了,誠如竺瑞青所說,事情越隱瞞越糟,不得已說了出來! 只聽她道:“他們以你的性命作威脅,逼迫我答應向你討取那兩枚派令,我一時心慌意亂,答應了他們,卻也要求給我三天之期,事後才知上當,那兩枚派令未曾到手時,他們又怎肯輕易取你性命?” 竺瑞青道:“那沒關係,我想知道什麼誓言?” 萍兒一撇嘴,道:“那是什麼誓言,只是我允諾他們,三天內若不能探出兩枚派令下落,我就………” “你就怎麼樣?”竺瑞青急聲迫問! 萍兒粉臉一青道:“你一定要我說?” 竺瑞青以為除死一道外,再沒有什麼更嚴重的了,遂點了點頭。 萍兒一咬牙,道:“我答應做甘茂亭的妻子,即日成親,也不得干涉他們對付你的任何手段!” 竺瑞青心中大痛,久久方道:“你決定怎麼樣?” 萍兒木然道:“我不願連累你,所以我決定聽天由命,不過,屆時恐怕連尋死都不易了!只是,我也不想死,我怎能不為爺爺報仇?” 竺瑞青此刻實感心亂如麻,千頭萬緒,不理還亂,這事說嚴重,並不太嚴重,可是一旦擱在他身上,情形就兩樣了,他豈能任由萍兒與甘茂亭成親! 反過來,他又怎能將兩枚派令說出,而且一旦照實說出,黑妞又豈能還有命在?任何情形之下,都無法兩全。 若說已交回笑面禪師與子魚道人,或者是放在老化子萬鐵皮身上,那是三歲童子也不會相信的! 他這情緒起伏未息,忽聽萍兒道:“青哥!假如你願意,請將你心中所想的全部拋開,讓我們說說笑笑,痛痛快快的過兩天!………” 兩天!誠然是興奮愉快的兩天,有人按時供給酒食,卻又無人打擾,小天地中全都是他兩人的世界。 這一天!已是第三天的傍晚時分,二人正在嘻嘻哈哈,有說有笑的飲酒作樂,忽聽“咯落咯落”之聲,一個拳大的石子從方洞外拋了進來! 竺瑞青拾起一看,見石子上稍平的一面刻著一個“誰”字。 竺瑞青一愕未已,卻聽萍兒扁嘴一笑,道:“好像是個女的救你來了!” 竺瑞青訝然道:“何以見得?” 萍兒小嘴一撤道:“這還用說嗎?這分明是女子頭上髮針所刺的字,大概是你的情人吧!” 竺瑞青聽她語氣中酸溜溜的,身禁囹圄,她居然還在吃醋,心中真想不通,女人的心何以這般狹穿,遂道:“萍兒,你看該怎麼辦?” 萍兒頭一扁,道:“我管不著!” 竺瑞青道:“那我就不理她好了!”說著就要將石頭,原樣拋出,忽覺掌中一輕,萍兒已劈手奪了過去,嫣然笑道:“你呀!也太老實,太聽話啦!” 竺瑞青心想:“女人的心,真是如同天上的浮雲般,瞬息萬變,永遠捉摸不定,這也不對,那也不好!” 他這心念未已,萍兒已將石子遞了過來,道:“看看好!再拋出去!” 竺瑞青凝目一看,那“誰”字已被萍兒抹去,換了個“竺”字,大概她是用指甲刻的,竺瑞青似乎也找到了毛病,笑道:“萍兒,你怎麼知道不是找你的?” 萍兒似笑非笑的道:“你少吹毛求疵………” 竺瑞青故意搖頭幌腦道:“不見得,譬如說那白妞呀,她或許還想假鳳虛凰一番……” 萍兒揚拳欲打,竺瑞青仍然笑著道:“或許,桂林城於老伯府上,那位曾與你手牽手的玲玲姑娘呀!………” 萍兒一拳打下,卻不禁怔得一怔。 |
第12章 金棒擊龜a
萍兒揚拳欲打……… 竺瑞青仍然笑著道:“或許,桂林城於老伯府上,那位曾與你手牽手的玲玲姑娘呀………”萍兒一拳打下,卻不禁怔得一怔,隨即苦笑道:“別人是宰相府的千金小姐,怎會跑到這裡來………哼!你也不知安的什麼心,滿腦子盡是些女孩子的影子!” 竺瑞青一聽“糟!”無意中記起這麼個人,想用以逗逗她,沒想反因此挨了一記悶棍,當下那裡還敢囉嗦! 竺瑞青忙將石子從方洞中拋了出去,隨即豎耳凝聽“咯落咯落”石子落地停了,可是一等再等,渺無回音。 竺瑞青得意的一笑,道:“我說呢!這根本不可能是找我!” 萍兒臉泛欣慰的甜笑,唱道:“如若是找你,我就不與你干休!” 竺瑞青一吐舌尖,心道:“好個醋娘子,萬幸無事!” 二人又是說笑一陣,和衣而臥,兩夜來,二人雖是同榻而眠,除了互相擁抱,傾訴衷情外,始終未及於亂。 這一夜,竺瑞青忽覺心血來潮,似有不祥預感,輾轉難側,終難入夢,睜眼看萍兒嘴角掛著盈盈淺笑,香夢正濃,又不忍擾醒她,不得已歙神靜氣,再次闔眼,好不容易進入夢境。 似乎就只一瞬間,竺瑞青突覺有異,夢中驚醒,從榻上一躍落地,方洞中射進微弱的光亮,正是黎明時分。 竺瑞青英目一掠,毫無所見,亦無動靜,還以為心情不佳,疑神疑鬼,可是,當他回眼掃向石榻上時,卻見石榻上已空空如也,與他三夜同榻而眠的萍兒,卻已不翼而飛了。 這一驚,三魂七魄齊都跳出了泥丸宮,什麼人有這等驚人的身手,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她身邊將一個大活人盜走? 竺瑞青正感心神幌幌,魂魄悠悠之際,驀聽一聲大笑,笑中“鏗鏗鏘鏘”震耳貫心,駭人十分。 竺瑞青一聽就知發自無門島島主龍天升,心中大怒,厲聲罵道:“龍老賊,你這算那門子好漢,有種現身較量較量!” 即聽龍升天的聲音道:“姓竺的,你現在還不是老夫的對手,再過三年吧!三年後,三年後你縱然不來找老夫,老夫走遍天涯海角,也要來找你?” 竺瑞青日前於雁 斷崖上,曾被龍升天一招扣住手腕,雖說當時大意疏忽,又非正面為敵。 可是回心一想,武功究竟是要此對方略遜一籌,要強也強不出來,只得忍氣吞聲的道:“你們究竟要把那高姑娘怎樣?” 龍升天笑道:“哈哈哈,隨便怎麼樣,也是丫頭她自己樂意,能怨得了誰,你假如不相信可以自己看!” 說聲甫畢,石壁上一塊徑尺見方的石塊,突然退了進去,露出一個方洞,頓聞樂鼓喧天,絲竹齊鳴! 竺瑞青見方洞長達丈餘,透過方洞即見一座佈置得美奐美崙的喜堂,堂上紅燭高燒,喜氣洋洋! 只是卻看不到一個人影,竺瑞青心火如焚,忙施展開縮骨奇功,準備從徑尺方洞中穿過去! 豈料,功行一周,奇功失效,方記起童貞已失,奇功亦散,心中不由大恨,恨自己的大意疏忽,也恨那人妖黃衫艷,害他落到這般地步。 一突聽一陣嘈雜人聲,緊接著一個瘦長青年,身著美麗的吉服,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堂上。 竺瑞青只看得雙眼血紅,心火狂冒,因為正是他掌底遊魂,死裡逃生的甘茂亭,沒想到卻痊癒得這般迅速! 接著一個頭罩紅巾的艷裝女子,也同時出現堂上,既沒人摻,也沒人扶,已逐漸的與甘茂亭並肩站在堂上。 竺瑞青心肺欲炸,想起萍兒忍痛犧牲一生幸福,無不是為他著想,他怎能如此無情無意,陷人於水火而不顧。 再說,兩枚派令縱然交出,恢復了自由後,儘快的奪回也就是了,何苦害人害己,心中主意打定,立即朗聲叫道:“龍老賊,你要我怎麼樣?” 龍升天一聲斷喝,堂中一切聲音立即靜止,霎時鴉雀無聲,既聽龍升天道:“只要你答應,一切中止,說出來吧!那兩枚派令現在何處,老夫這就派人去找,派令尋到,立即恢復你二人自由!” 竺瑞青恨恨的道:“你說話算數!” 龍升天哈哈笑道:“老夫向無戲言,說一不二!” 竺瑞青又道:“你對那攜有二令的人又如何?” “不傷她一根毫毛!” 突地,那位新娘一揭罩頭紅巾,露出珠冠下經過一番修飾的俏臉,只可惜已掛滿了淚水,卻聽她尖叱道:“青哥!不准你說!” 竺瑞青怒道:“難道你甘願做此淫賊的妻子?” 萍兒尖聲慘笑,倏然一晃肩,頓時抖落一身吉服,連同頭頂珠冠也拋跌出遠遠,只見她手中已抓著一把晃晃的匕首。 卻聽她慘笑道:“我何至甘為賊婦,只是你破壞了我的復仇計劃,同時又不能信任我,我只有剖心以示” 他這一語未畢,頓見銀光一閃,手中匕首,直往胸口落去! 竺瑞青大驚失色,口中剛叫得一聲:“萍兒……” 隨聽“叮噹”一聲,竺瑞青驚目急掠,卻見萍兒站在那裡,呆若木雞似的,手中匕首已跌在地上。 龍升天哈哈笑道:“無知賤婦,豈能容你破壞老夫大事,姓竺的,速速招來!” 處此情形之下,竺瑞青那裡還有考慮的餘地,衝口而出道:“在黑………” 竺瑞青話到舌尖,又覺不妥,因為一旦說出,雖保住了萍兒一命,他也因此恢復了自由。 可是,他又怎對得起黑妞姑娘呢?別人本是一片義膽俠心,結果反因此毀在他的手上,他以何面目見人? “什麼黑?快說!” “黑就是一個“黑”字,頓時提醒了正感左右為難,計無所出的竺瑞青,只聽他道:“在我同伴小黑子身上!” 龍升天一聲怪笑道:“老夫豈是三歲小孩,任你謊言相驅,你同伴渾沌愚昧,你豈肯將此寶物交他?何況他身上只穿一條短褲,此二物又改藏何處?” 竺瑞青一聽大駭,這個謊可 造得漏洞百出,一下就被對方拆穿了西洋鏡,正感無法圓場! 驀聽一聲嬌笑:“那一位要少林、武當的派令,在木姑娘身上!” 竺瑞青倉卒間,還只道說話的是黑妞,又不禁驚駭魂飛。 然而,他這還沒理會過來,已聽一連聲怪叫叱暍,緊接著紅光耀眼,血影一晃,萍兒已被耀眼紅光卷走。 堂上一陣大亂,且有人驚叫道:“鐵血旗!鐵血旗!” 竺瑞青無需聽到驚叫聲,雙眼一觸到紅光血影,就知是“鐵血旗”他心中更感驚駭莫名,這是什麼人?竟也有一桿與他相同的“鐵血旗”? 而且揮卷之下,威勢比他毫不遜色! 竺瑞青又驚又奇,心中卻也急如火焚,此刻他要能鑽出去,相勸來人一臂之力,雖不能盡殲眾賊,亦可將萍兒救走,逃出山去! 竺瑞青正感加熱鍋上螞蟻般。 忽聽身後微響,轉身一看,只見石榻下露出個黑洞,緩緩探出個一臉黑灰的小腦袋,兩只烏珠溜呀溜的! 竺瑞青一怔已悟到萍兒也是被人從這劫走的,遂暍道:“什麼人?” 那小黑臉裂嘴一笑,道:“白哥哥!該走了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竺瑞青一聽,竟是曲劍舟的聲音,心中大喜道:“小舟!是你?” 竺瑞青口中問著,已躬身鑽了下來,下面是一個黑暗的甬道,可是竺瑞青卻能明察秋毫,遂抓住曲劍舟的手臂,急急往外縱去! 竺瑞青邊走邊問道:“小舟!小黑子也來了!” 曲劍舟“嗯”了一聲。 竺瑞青又問道:“還有誰?” 曲劍舟道:“你猜!” 這般時候,曲劍舟還要尋開心,賣關子。 竺瑞青急也急死了,道:“小舟,別開玩笑,說吧!” 曲劍舟道:“你不猜,我就不說!” 此刻已轉了三四個彎,逐漸的聽到了叱暍呼呼厲風之聲。 竺瑞青心中正急,一聽曲劍舟放刁,遂道:“你不說,我就不管你了!” 曲劍舟道:“我才不要你管呢!” 說畢一掙,搶先縱去。 竺瑞青尾隨曲劍舟,奔出甬道,卻見小黑子守在甬道口,鐵捧舞得風雨不透,阻住了八名黑衣大漢的猛攻。 小黑子一見竺瑞青脫險,即朝他傻笑。 倏聽一聲厲暍:“看!” 一道青虹,刺在小黑子肩胛上。 他一身先天混元氣功,身體何異鋼澆鐵鑄,這區區凡鐵,又怎能傷他?只是對方功力似亦不弱,竟也刺得小黑子一裂嘴。 但聽他一聲怪叫,鐵棒抬起,“叮”的一聲,一柄青鋼長劍頓時斷拆。飛上半空。一劍刺在小黑子肩胛上,而未能將他刺傷,已使人驚訝萬分,小黑子再一發 ,那六名大漢那裡還抵擋得住,立被逼退尋丈。 忽聽曲劍舟叫道:“黑哥哥!我來了!” “呼”的一聲,一條小人影,直落小黑子頭頂,雙腳一跨,已穩坐在小黑子的雙肩上了。 竺瑞青一見,心中大定,有小黑子馱住他,準保萬無一失。 忽聽曲劍舟又叫道:“哼!此賊可惡,打他腦袋!” “拍”!的一聲,一名漢子腦袋頓時開花,爛如西瓜,連叫也沒叫得一聲,已然一命嗚呼。 “海!你還想跑嗎?黑哥哥!掃他雙腿!” “噗通”!一聲,又是一名漢子應聲倒地,半點沒還價,當真是雙腿齊拆,總之,曲劍舟怎麼叫,小黑子怎麼打。 竺瑞青可沒有功夫去理會他們,英目一掠,卻不見龍升天,愛鳳妖婦及鬼婆婆等人的影子,另一旁血旗飛舞,紅光奪目,竟是四位老人圍著一個女子廝殺。 竺瑞青縱近一看,那女子赫赫竟是採虹姑浪,只見她一手挾著萍兒,一手揮舞著鐵血旗迎敵。 那四位老人其中有兩人執劍,一人手執判官筆,還有一個舞動著鏈子鎚,收發隨心,長短自如,簡直防不勝防! 採虹姑娘迎敵之外,又得擔心傷了肋下的萍兒,是以逐漸的已被四老圍困,落了下風,頻頻遇險! 竺瑞青一見,火冒三丈,一聲龍吟長嘯,怒罵道:“你們這般無恥老狗,今天就是你們的報應臨頭!” 他這叫聲未已,忽聽採虹姑娘叫道:“這裡不用你管,你接人往外衝!” “呼”!的一聲一條人影,迎面射來,竺瑞青知道是穴道被製的萍兒,忙伸手接住。 又聽採虹姑娘叫道:“還你鐵血旗!” 血影一閃,迎面罩來,竺瑞青猿臂一伸,已將鐵血旗抓住。 立聽“霹霹帕柏霹霹帕帕”,有加一長串鞭炮聲般,響個不停,越聽越響亮,越響越清脆。 竺瑞青轉眼望去,卻見四位老人正在互相撕拚,亂殺亂刺,可是,卻有一條矯若游龍,快如電閃的人影,在其中穿來繞去,忽焉在東,忽焉在西,隨著人影的晃動,那“霹啦”之聲即不絕於耳。 這行雲流水,穿梭似的人影,除了採虹姑娘還會有誰,可是,這驚人的輕身提縱術竺瑞青也不禁深為欽服,當下看得痴了! 陡聽採虹姑娘叫道:“你還不快速往外闖,等什麼?” 竺瑞青愕然驚覺,正好小黑子馱著曲劍舟,已來到身旁,竺瑞青有意無意的回首瞥了一眼。 好傢伙,八個大漢一個也沒留,或傷或死全都躺下了。 竺瑞青心中一怔,暗叫不妙,小黑子愚昧無知,曲劍舟說什麼他聽什麼,正好做了他的殺人工具,似如此無故濫殺,太過殘酷,實有違人道。 可是這時候他也不便加以訓斥,忙察看萍兒身上何處穴道受製,這一看方始發覺萍兒渾身僵直冰冷,異於尋常,一時間卻那裡察得出傷在何處,若非心頭尚有微溫,還只道她已魂歸離恨天了! .此刻採虹姑娘又在頻頻催促,不得巳一手挾起萍兒,一手揮旗,領先的往外衝出去了! 竺瑞青直奔至洞口,未見有人現身相攔,洞外乃是一條狹長的山谷,兩面山壁削立千仞,鳥獸難登。 出奇的寂靜,再看到這洞口形勢,立使竺瑞青驚覺情況不妙,頓時加緊的往谷外奔去! 尚未奔出半裡之地,已聽谷口傳來一陣震天價的“隆隆”巨響,地為之震,山為之搖,聲勢駭人已極! 竺瑞青心中一凜,已意識到谷口被封,對方欲將他們困在狹谷裡,他雖明知出路已斷,仍冀圖萬一,腳下更是加速狂奔。 片刻後,已逐漸接近谷口,遠遠的塵埃瀰漫中,果見谷口巨石堆聚如山。 越石而過,並非不能,一旦再有巨石落下,零亂堆聚的小石,因此滾動崩瀉,那時可是危險萬分。 如一個不妥,就得葬身亂石堆中,河況,他肋下還挾了個人,如若沒有萍兒,他還敢冒險一闖! 竺瑞青剛剛停住腳,即聽身後的採虹姑娘的聲音道:“將人交給我,你們領頭闖!” 竺瑞青回首一看,可不是採虹姑娘已來至身後,憑採虹姑娘的一身武功,他是相信得過的,遂將肋下萍兒拋過去,道:“虹弟!………” 只叫得一聲,他就接不下去了,因為採虹姑娘已回覆女裝,他這一聲“虹弟”,就叫得不倫不類。 何況,採虹姑娘臉罩寒霜,神色嚴肅至極,不怒含 ,且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之氣。 竺瑞青本就愧對採虹姑娘,這一見,縱然有話,也說不出來,於是,回身招呼小黑子,道:“小黑子!闖!” 竺瑞青領先縱躍而登,一連十數個起落,已逐漸接近頂端,無意中回首一瞥,卻見採虹姑娘挾著萍兒,正從另一邊縱躍攀登。 她起步雖較遲,轉眼間已超越他與小黑子,抵達頂端,竺瑞青心中大喜,只要採虹姑娘挾著萍兒安然脫險,他就放心了! 正當其時,驀聽一聲尖嘯,緊接著對面山壁上,巨石如雨紛墜,竺瑞青一見大驚,採虹姑娘立身頂端,首當其衝,稍一不慢,就有性命之憂! 而且顧上還要顧下,誠然驚險萬分,只看得竺瑞青心膽皆顫,冷汗直冒,猛然提氣一連兩個起落,亦已抵達頂端! 突見一塊巨石,正朝採虹姑娘迎頭砸下。 這顆亙石,少說點也有三五千斤重,凌空墜下,勢若流星,其重何堪衝量,可是,採虹姑娘視若無睹般,仍然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竺瑞青一見,魂飛千里,魄散九霄,駭然驚呼道:“虹妹…………” 叫聲未畢,忽見採虹姑娘掉頭朝他一笑,笑得那樣嫵媚、矯甜,好不迷人。 竺瑞青大駭,這豈非自己找死? 忽見她玉掌揚空一劈,那巨石還離尋丈高下,就像突然遇到什麼阻礙般,立即往外橫飛而出。 竺瑞青倒抽了一口冷氣,緊提的心還未松下,又見採虹姑娘橫裡斜縱,直朝那巨石撞去! 眼看堪堪撞上,就這一升一落之際,錯眼不見,採虹姑娘肋挾萍兒,已穩站巨石上,竟藉那巨石飛墜之勢,往下落去! 竺瑞青這一見,不禁轉憂為樂,也虧採虹姑娘想得出這等好策。 這時,小黑子馱著曲劍舟,已縱落過半,竺瑞青忙也騰身往下縱去! 待他落至谷口時,峰上仍然不見有任何動靜,他奇怪對方竟對他這般禮遇! 下面,只有小黑子和曲劍舟等著他,採虹姑娘己然不見竺瑞青忙朝著曲劍舟問道:“你師父呢?” 曲劍舟道:“她騎馬先走了!” 說著,順手一指,竺瑞青立即叫道:“快趕!” 他三人直趕出數十裡地,已遠離了雁盪山谷,但卻始終沒追上採虹姑娘! 眼看日正中天,已是午牌時分,遂覓一僻靜之地,坐下稍歇,小黑子不待吩咐,已四出獵取食物,因為他巳餓了! 竺瑞青問起曲劍舟,方知當日黃花谷中,是採虹姑娘前來相救,他與萍兒被囚石牢中,所接到的石子,也是採虹姑娘所為。 不過,曲劍舟也說不大清楚,他知道暗中另有一人相助,卻不知是誰? 二人正說話間,驀聽一聲“哇呀!哇呀!”驚駭怪叫,劃空傳至。 竺瑞青循聲望去,卻見小黑子如風馳電掣般,急奔而至!“哇呀!哇呀!”驚駭怪叫的居然是他! 竺瑞青心中一凜,什麼人能使小黑子如此驚駭怪叫?如若小黑子非人敵手,他也就不見得定能穩操勝算! 他這凜震未已,倏見一道綠影,凌空射至,迅捷如流星般,眨眼之間,已然臨頭了。 竺瑞青驚目一瞥,已認出凌空射下的是那名笑鸚的綠鸚鵡,卻聽它笑叫道:“咯咯!你好!你好!” 竺瑞青一見綠鸚鵡,只道是那哭公與笑婆一對老怪物來了,心中大駭,這兩個老怪物確是莫測高深。 如以他與小黑子二人,不定真非兩位老怪物的敵手,遂對綠鸚鵡道:“笑鸚!你好!” 說畢,就欲牽起曲劍舟,盡速離去! 陡聽曲劍舟叫道:“白哥哥!這鳥兒會說話,多可愛,你捉來給我玩好嗎?” 竺瑞青心道:“你想要,我還想要呢!只是談何容易!”遂勸道:“小舟,這鳥兒已有主人,往後白哥哥再另外捉一只給你玩!” 曲劍舟道:“不要!不要!我要這只!我要這只!” 叫著,叫著,驀地小手一揚,一粒石子,直朝凌空盤旋的綠鸚鵡射去! 綠鸚鵡咯咯一叫,似笑非笑的,非但不避,反迎著石子亮翅一撲,石子頓時反彈而回,其勢較去時更為快捷的朝曲劍舟迎面擊落! 曲劍舟那想到這只扁毛畜生如此刁鑽,一時閃避不及,竟被那石子擦耳而過,火辣辣的好不惱火! 倏地,一聲大喝,雙掌齊揚,一粒粒石子連環擊出! 竺瑞青忙喝斥,曲劍舟那裡肯聽,正當其時,驀聽一聲嬌叱:“你敢傷我笑鸚!” 接著銀光綢帶一閃,直朝曲劍舟卷來。 竺瑞青猿臂一伸,已將曲劍舟抓住帶過一旁,回首看時,見來的竟是笑女一人,卻不見那兩個老怪物,心中暗奇,就憑她,也能將小黑子嚇得“哇哇”怪叫? 卻聽那笑女格格嬌笑道:“原來你還沒死,今天就叫你見識見識我笑女的厲害。” 隨著笑聲銀綢帶盤空飛舞,疾卷而至! 竺瑞青一晃肩,平飄丈餘,叫道:“笑姑娘,我和你遠日無 ,近日無仇,不戰也罷!” 他並非畏懼對方,而是對那兩個老怪物不無忌憚,惟恐二人隱身暗中! 笑女媚眼一笑道:“無 無仇,又有何妨!捉住你最少也可以換個十箱珠寶,或許還值得更多,與你無干,與我可是大大的有利!” 說畢,銀綢帶二次揮卷,攔腰纏至。 竺瑞青一聽大怒,這真是自私自利的齷齪卑鄙小人,竟視別人生命於不顧,只為自己的財富打算,實令人齒冷。 竺瑞青雖然惱怒萬分,但他仍然強行抑制住,晃身退出半丈,叫道:“笑姑娘,你若想要寶物,在下也有,我這寶物,價值連城,別說十箱珠寶,縱然百箱珠寶,也難值其一,你想要嗎?” 笑姑娘一聽,當場住手,笑道:“為什麼不要,不過,究竟是什麼寶物,拿來我笑女看看!” 竺瑞青道:“給姑娘看看,自無不可,不過,得有條件!” 笑女道:“什麼條件?” 竺瑞青道:“換取姑娘的項上粉頭!” 笑女道:“只要確是價值連城的罕世異寶,項上人頭,姑娘也願………” 倉卒間,她似沒體會過來,語至此方知受愚弄,不禁勃然大怒,嬌聲叱道:“你這該死的傢伙,莫是吃了豹膽熊心,竟敢調侃木姑娘,今天要不抽你的筋,剝你的皮,難消本姑娘心頭火恨!” 語音未畢,綢帶猛揮,疾掃而至。 竺瑞青久久未見二老現身,心知二老未曾同來,遂朗聲一笑,探懷撤出“鐵血旗”,順手一抖一揮,血影射處,已將銀綢帶盪飛。 笑女一聲驚“哦!”叫道:“原來你就是新近名震武林的南宮門下,小鐵血旗!” 竺瑞青嘿嘿一笑道:“正是區區在下,難得姑娘也有個耳聞!” 笑女一怔,笑容頓斂道:“為什麼不早說呢,早知道是你,我也不要你哭啦!” 竺瑞青縱聲大笑道:“現在告訴你也不為晚,縱然你一切條件顛倒過來,我也不會娶你為妻的!你儘管放心!” 笑女眉頭一蹙,道:“為什麼?” 竺瑞青道:“為什麼?因為我不愛你,我不能娶一個毫無愛情的人做妻子,我也不能與一個沒有情愛的人廝守終身!” 笑女仰眉一揚,媚眼送俏,道:“我笑女怎能沒有愛,我可以將我全部的愛都送給你,只要你答應,我什麼都願意,連我的身子也可任君為所欲為!” 她說時,俏臉甜笑盈盈,大膽至極,竟無絲毫羞恥之態! 竺瑞青反被她說得俊臉一紅,不禁“呸”了一聲道:“我也不願用言語來污辱你,不過我可以規勸你一些話,你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做情,也不懂什麼叫做愛,你也從沒體味到什麼是痛苦,更不知幸福是怎麼會事,你滿腦中盡是俗不耐的“金銀珠寶!”” 如若你要想得到個如意鄧君,尋求真正的幸福,必須拋除一切錯誤觀念,學習怎樣去關心別人,體貼別人!幫助別人,愛護別人! 要知道愛的力量,是凌蓋一切的,它最能引發一個人潛在的美質,它能令人產生信仰之心,清除抗拒之念,它能合怨憤平復,能使頑強得解;當你能體會做到這一切時,你方能從中獲得你所要的。 姑娘!欲得真幸福,不是擴張財富,而是縮減私慾,沒有嘗過人生苦酒的人,是體會不出幸福的滋味的。 你假如不做到這一點,你將永不知什麼叫快樂,幸福的生活也不會臨到你的身上!” 竺瑞青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說至此,終於停止了,他從來就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興致,竟使他大發議論,一口氣說了這麼許多話,然而,這其中都也不無至理名言,說得合情合理,頭頭是道。 笑女自小被婆婆與爹爹,嬌縱慣養,溺愛成性,雖如此,卻也不免為竺瑞青的一席話,震蕩了她少女的心湖! 引發了她潛在的美質,也同時喚醒了她沉溺於無知的靈魂,竟使她深深感動,頓時陷於苦思中! 竺瑞青見她凝神沉思,心知其已然受到感動,若能憑他這一席話,而拯救了一個無知而可憐的女子,那真是一件無上的功德! 不過,也確實出乎他意料之外,是以,他不再出聲打擾,間首探視身後的小黑子,見他仍然驚恐萬狀,瑟縮的蹲在地上,雙眼睜得大大的凝視半空。 竺瑞青仰首一瞥,原來竟是那只綠鸚鵡。 至此他方悟到,小黑子原來怕的是這只鳥兒,只不知他怕的原因何在? 再看那童子曲劍舟,卻見他也一樣的凝視著盤旋半空的綠鸚鵡,只是二人的心事各有不同,竺瑞青心道:“你別想這鳥兒想痴了,那可害人不淺!” 忽聽笑女幽幽一嘆,道:“我一時也想不明白,我還得回去好好的想想,不過,你既然說愛是如此偉大,你為什麼不可以將你的愛分一點給我呢?或許我會因你的愛,而轉變成另一個人,這豈不是好?” 竺瑞青聞言一驚,萬料不到對方突然爆出這麼一句話來。 掉首一瞥,笑女滿臉迷惑,神色淒然,美目中深情款款,凝視住他,與前確是判若兩人,腦中電似的一轉,忙答道:“我的愛並不是不能給你,不過,你必須先懂得愛人,方能接受別人的愛,你還是先回去想一想,認清了愛後,方能談其他!” 笑女微微一笑,道:“好!我就聽你的話,笑鸚!回去吧!” 說著,朝竺瑞青一揚手,飛縱而去! 竺瑞青望著笑女逐漸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沒想到只憑一席話,就輕易的將這笑女打發走了! 回首見小黑子已然立起,正望著他傻笑,遂問道:“小黑子!你怎麼會怕那鳥兒!” 小黑子一扁嘴,道:“它!它!它啄我眼睛!” 竺瑞青心想,不錯,小黑子一身刀槍不入,唯有這一對眼睛最為脆弱,綠鸚鵡異種靈鳥,襲敵時啄爪齊施,襲人雙眼,確是防不勝防!難怪他怕成這個樣子! 三人尋了些食物填飽五臟廟後,竺瑞青立即領著二人,擇一高峰,縱上峰巔,極目遠眺,尋找採虹姑娘的下落! 此刻,他倒不耽心採虹姑娘會遇險,只耽心萍兒身上傷勢,不知如何? 可是,放眼崇山峻嶺,層巒疊幛,千岩競秀,怪石嶙峋,那裡去尋找採虹姑娘的影子! 他多麼希望這時能聽到那鳥雲蓋雪寶馬的嘶叫之聲,也好尋聲追尋,偏偏那馬兒此刻就是不叫! 眼看日巳西墜,山中暮色漸起,他心中更是憂煩不堪! 忽聽曲劍舟叫道:“白哥哥,那鳥兒又飛回來了!” 竺瑞青循著曲劍舟指處望去,果見一點綠影電射而至,他心中雖驚奇曲劍舟目力之強,可是,緊隨著那綠影飛奔而來的兩條人影。 更使他吃驚不已,因為他已認出來的正是那兩個老怪物。 眼看二人如兩縷輕煙般,疾飄而至,已意識到內中必有蹊蹺,忙囑咐小黑子與曲劍舟就峰巔隱蔽身形,他則縱下峰腰,察看那二老的動靜! 片刻工夫,那綠鸚鵡已飛至午間竺瑞青等歇足處,即聽那鸚鵡叫道:“是這裡!是這裡!” 鳥兒叫聲方畢,哭公笑婆已同時縱至,那笑婆此刻臉上看不到一絲笑意,輕輕一躍。 縱上一株三丈來高的樹梢上,探首四望,顯然正在尋找他們。 竺瑞青心中暗叫不妙,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故,以笑女離去的情形而論,決不會有對他有什麼不利的言語。 可是,二老此來,目的何在? 忽聽那笑婆道:“他們已經走了!” 哭公哭喪著臉道:“是走了!該走了!該怎麼辦?” 笑婆道:“怎麼辦!追呀!我呀,笑鸚你往高處看看!他們打從那方向走了!” 那綠鸚鵡“咯咯”一叫,立即振翅沖天而起,飛越峰頭,直升半空。 竺瑞青心中暗叫不妙,小黑子與曲劍舟一個不慣,被鳥兒發現了,那真又是一場麻煩! 那綠鸚鵡凌空盤旋一陣,飛了下來,叫道:“沒有人!沒有人!” 笑婆道:“一個人也沒有看見?” 綠鸚鵡道:“有馬!有馬!” 竺瑞青一聽心中一喜一驚,喜的是鳥兒所指的馬,定是那匹烏雲蓋雪寶馬;驚的是何以不見人? 這時的他,全神貫注,只待鳥兒道出方向,偏偏那鳥兒又不叫啦! 卻聽笑婆道:“笑鸚!你回去照顧笑女,就說婆婆與爺爺找人去了!” 綠鸚鵡咯咯一叫,當即往回飛去! 竺瑞青心中大急,這鳥兒可惡透頂,連方向也沒說出來,隨見那兩個老怪物卻沒即刻離去,反坐了下來,低聲細語,似在商量什麼? 竺瑞青雖在半山,卻也不敢稍事大意,轉身上山。 第一、二老武功深不可測,怕恐一動被二老發現,其次,他要看二人打從那個方向離去,也好避過他們,免生事端。 眼看夜色已逐漸的籠罩了整個大地,天空中星光爛爍二一老仍坐著沒離去,竺瑞青心想:“他二人莫不是守株待免,這下可不妙,我們乾脆耗吧!” 隨後一想不妥,小黑子與曲劍舟不明原委,一旦出聲叫喚於他,豈不弄巧成拙! 他這主意尚未打定,忽見對面一座 頭,飛起一道藍光,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直射上三數十丈高下,“ !”一聲炸了開來,爆發出一蓬火花,隨即熄滅不見。 接著,從左邊一座 巔,亦飛起了一道紅光,也拖著一條尾巴,同樣的高下,同樣的爆出一蓬火花! 竺瑞青忽然見此一藍一紅兩道光亮,已覺驚詫不已,不知是些什麼人,玩的什麼把戲? 隨見金光一閃,右面一座 巔,也飛起了一道金光, 後還有沒有什麼光亮射起,他看不到,就只這三道光亮,已足夠他大費猜疑的了! 金光一現,即聽 下的笑婆叫道:“好啦!金龜也出現了,我們快去!” 笑婆叫畢,即朝發射金光的 頭奔去! 竺瑞青至此方知,二老原來另有所待,只不知笑婆口中的金龜,是人還是什麼動物,而這藍光紅光又代表什麼? 竺瑞青一見二老離去,立郎回身上 ,可是, 巔上找來找去,卻那有小黑子與曲劍舟的影子? 竺瑞青這一發覺不禁大駭,他在 腰沒聽到一絲動靜,二人何以突然不見,若說遇險,無聲無息的擄走,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 小黑子一身先天混元氣功,何等了得,怎會如此輕易受人所製。 要說被人偷襲殺害了,也得有尸身呀?何況 巔找不到一絲打鬥跡象。 竺瑞青越想越心煩,越想越莫名奇妙,顯然這是他們自己離去的,只是,他們為什麼呢? 若是只有小黑子,是決不會輕易離開他的,壞就壞在那曲劍舟。 啊!竺瑞青想到了,曲劍舟追趕綠鸚鵡去了!可是,小黑子對綠鸚鵡畏懼異常,他又怎會跟去呢,這不是矛盾嗎? 一事未了二一事又發! 竺瑞青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呆呆的站在 巔一時竟拿不定主意,不知該何所適從。 驀地,一連三道藍火,破空直上,彷彿發生了什麼事故,眼看藍光射處,正是綠鸚鵡去處方向,竺瑞青鋼牙一咬,暗道:“一個人有一個人的際遇與禍福,誰也不能預卜未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管他的,就循這方向追去看看,目的找人,順便也查探查探這藍光是怎麼回事!” 竺瑞青一口氣奔出十餘裡,連越數 ,已逐漸接近那發射藍光的山 ! 就在這時,倏聽一聲“希聿聿”怒馬嘶鳴,竺瑞青聞聲心中不禁大喜,趕忙停身掉首望去。 疏星微光下,果見一匹烏光閃亮的黑馬,由一片白雲托著,飛奔而至! 正是那烏雲蓋雪寶馬,只是空鞍無人,那有採虹姑娘與萍兒的影子! X X X 那匹黑馬奔至竺瑞青身旁,雖然已停下了,卻仍然仰首嘶鳴不已,且頻將身子靠向竺瑞青,就彷彿叫他騎上去般! 竺瑞青心知此馬靈異,從它這反常的動態,已意識到採虹姑娘有難,趕忙飛身就上馬。 那烏雲蓋雪寶馬未待竺瑞青坐穩,已人立狂嘶“希聿聿”叫聲未畢,已就掉過頭來,發足狂奔,四蹄翻飛,但見白雪朵朵,去若流星飛矢。 竺瑞青看到它這般情形,心中更驚,不知採虹姑娘與萍兒有何凶險? 怒馬狂奔,剛剛轉過一個山坳,驀覺迎面兩條人影,疾奔而至,這兩條人影,彷彿就是追蹤這黑馬,而被黑馬遙遙拋在後面似的。 此刻,一見黑馬回奔,馬上且坐著有人,頓時一人拋出一塊大黑巾,齊朝馬頭罩來若是常馬,定會被這突如其來的兩塊大黑巾嚇住! 可是,這匹烏雲蓋雪白馬,何等靈異,四蹄一撐,頓時躍起一丈五六高下,騰空飛越,落地時已出去五六丈遠。 竺現青一眼之下,已認出這來的兩人,正是千山一老,和四怪二先生門人得意弟子 六狼。 他心中暗恨道:“好嘛!你這兩個混蛋,日後千萬別遇到我,一旦遇到我,我就要你們好看!” 片刻之工夫,黑馬已奔出數裡之地,又將隨後追來的千山一老與六狼拋得老遠。 正當其時,突聞一聲斷暍:“來者何人?” 竺瑞青見黑馬狂奔如故,遂也不予理會,一伏身,緊靠馬背。 立聞一聲大叫:“放箭!” “嗖嗖!”一陣亂箭破空之聲,電射而至! 一遇弩箭襲擊,竺瑞青那敢怠慢,他倒不怕受傷,弩箭無眼,一旦傷了寶馬,那可是糟到極點。 於是,趕忙撤出鐵血旗,猛揮狂舞,頓時護住黑馬前後,人也藏在紅芒血影中! 那黑馬似知有人護它般,立施其威,頓如一縷青煙般,飛奔而去! 眨眼間,前面已出現一座山壁,且聞喝問之聲急傳。至此,那黑馬終於停下了,仰首對著山壁狂嘶! 竺瑞青心知已到地頭,採虹姑娘等定在山壁下,就馬上一躍落地,手中鐵血旗順勢一卷,已將渾身上下護住。 凝目一掠,見山壁下做半圓形狀,圍著十數人,全都凝注山壁下,仿佛正在候機攻擊似的。 竺瑞青從背面,一時間也認不出是些什麼人,可是這一見,心中大定,看這形勢,採虹姑娘與萍兒仍然有驚無險! 忽聽一人冷笑道:“哼!打不死的賊種,又來了!” 竺瑞青一聽大怒,這是什麼話?誰敢罵人賊種?回首一瞥,又是一黑衣蒙面人,竺瑞青揚聲罵道:“你們這些沒臉見人的才叫做賊,今天小爺開開恩,一個個送你們上西天!” 說著,血旗狂卷,怒掃而出! 黑衣蒙面人肩頭一探,已撤出一對錮鞭,只是,他那鋼鞭尚未執穩,“鐵血旗”挾著血影紅芒,已如電般射至! 黑衣蒙面人一聲“哎喲!”雙鞭齊飛,虎口鮮血,汩汩而流,緊接著一聲慘 ,飛跌出兩丈來遠。 倒在地上手足已黑如焦炭,顯然是中了竺瑞青的摧枯拉朽掌而死! 竺瑞青監於眼前情勢惡劣,敵眾我寡,且欲在其中救人,不得不痛下殺手,一上手就施展威厲的絕招。 旗中挾影,只一招就結果了一個蒙面人的性命! 這麼一來,頓使那圍著山壁的十數人吃驚不已,因為這蒙面人分明認得出竺瑞青,既有膽出言喝罵,亮鞭欲鬥,自非泛泛之輩可此。 豈料,一招未畢,已死在對方掌下。 就在那黑衣蒙面人被竺瑞青一掌震飛的剎那,又是兩個蒙面人縱了過來,竺瑞青一聲狂嘯,正待大開殺戒,驀聽人群中一聲低沉的聲音叫道:“你二人退下,小艷!你去對付他!” 竺瑞青聞聲即知發自龍升天,趕忙掉首尋找,卻已見一位身形瘦長,白髮蓋臉的黃衫老者,從人群中閃了出來! 竺瑞青一眼已認出,來者是冒充他師叔的關外人妖黃衫艷! 這一次黃花谷中,他被黃衫艷所 ,受害不淺,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竺瑞青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聲悲嘯,咬牙罵道:“你這萬惡無恥的人妖,黃花谷中讓你逃得一命,居然還敢在此為惡,今天要不手刃你這人妖,難滑我心頭怨憤!” 人妖黃衫艷,就像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悠閒至極的一步步慢慢走了過來,直到離竺瑞青尋丈處,方始停下了。 就在他穩住身形時,那寬大的黃衫,已突然澎脹起來。 敢情,他是邊走邊運氣提聚陰陽無極氣功護身。 即聽他道:“你要殺我,何難?只可惜你不該是我的師姪,你一旦殺了我,就成了以下犯上,欺師滅租的武林罪人………” 竺瑞青“呸!”也一聲,打斷他的話,厲聲罵道:“今夜你縱然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饒你,我恨不得暍爾的血,食爾的肉!” 罵聲方罷,猛揮“鐵血旗”,一招“旌旗招展”,疾襲而出! 人妖黃衫艷,只覺紅光一閃,萬旗招展,從四面八方猛襲而至。 他雖練就“陰陽無極氣功”護身,那只能抵禦竺瑞青的摧枯朽掌,卻無法與這威震武林數十年的“鐵血旗”相抗。 當下一晃肩,暴退尋丈,隨即撤出鐵骨摺扇,叫道:“你身為江湖怪俠的門人,何以捨棄師門兵刃不用,有種的亮出逍遙扇,讓師叔看看你的成就?” 竺瑞青明知對方畏懼他手中威猛無儔的“鐵血旗”,故意激他使用逍遙扇,可是,他也有恃無恐,遂收旗撤扇,道:“就憑你這副長相,也配做人師叔,你拿面鏡子照照,裡外不像人,你既然怕了我這鐵血旗,我豈能不叫你死得心服口服,要你得知什麼才是真正的師門絕藝!” 竺瑞青語畢揮扇,虛飄飄的遞出一招,人妖黃衫艷見他果然棄旗用扇,自以為他已上當。 尤其這第一招,虛飄飄的,絲毫不見功力,不由心花怒放,當下一聲怪叫,鐵扇開合聞,已一連遞出三招。 竺瑞青追隨恩師江湖怪俠畢宮弼,五年中,僅僅學得數招扇招,但卻是扇招中的精華。 再加上美髯翁所授的“風雨八劍”,“雷電七鞭”在邛峽山中悉心研讀,精益求精,另創出十數怪招。 適纔遞出的一招,就是他自行創出來的怪招,名為“虛無飄渺”! 這怪招,看似虛飄飄的,毫無功力,其實內中卻蘊藏著千變萬化,乃是一招最不為人注目,而又最具威勢的一招! 當人妖黃衫艷鐵扇攻來時,竺瑞青猛然一抖手,招化美髯翁所授,風雨八劍中一招“追風逐電”。 立聽“叮叮叮”一連七響,頓時震開鐵扇,只見銀虹一閃,逍遙扇已遞到對方胸前。 人妖黃衫藝共出同門,江湖怪俠畢宮弼當年且曾敗在他的手下,對扇招中一切精妙招數,自是滾瓜爛熟。 他那知,竺瑞青身兼三家所長,且都融合於扇招之中,出手千變萬化,突然使發這招“追風逐電”,竟是他從未見過的威厲精奧招數。 非但將他鐵骨摺扇震開,且逼近身來,扇尖已戮至胸前! 人妖黃黃衫艷這一驚誠非小可。 可是,他一身武功,確也非此等閒,尤其是黃花谷中,經十年苦練的“陰陽無極氣功”,更具威勢。 就當這間不容髮的生死關頭,人妖黃衫艷猛一吸氣,寬大的黃衫,頓時又澎脹了開來。 雖說這“陰陽無極氣功”不一定就能抵擋竺瑞青掌中逍遙扇滿注功力狂猛的一戮,最少也能將他阻得一阻。 就在他受阻一緩,而未能直戮而入之際,人妖黃衫艷倏然一晃,已如一陣疾風似的,飛身而退。 竺瑞青恨之切骨,豈容他輕易逃出手去,當下點足騰身,凌空飛撲,手中逍遙扇猛揮狂掃! 竟又施展開美髯翁所授雷電七鞭,猛罩而下! 人妖黃衫艷飛身退出兩丈七八,立足未穩,又覺厲風迎頭罩臉而來,似乎非將他置於死地不可。 不由驚駭魂飛,當下猛一塌身,手中鐵扇“刷!”的一聲,張了開來,舉臂飛舞,頓見烏光碟旋,有如一柄大黑傘般,將他頭身要害全部護住。 竺瑞青一見他揮扇護身,準備硬接他一招,不禁暗笑:“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顯然是自取滅亡。” 遂不再猶豫,逍遙扇上又加了幾分真力,原式不變,仍然凌空撲下。 “擦啦!”一聲,竺瑞青手中逍遙扇,已突破如傘黑幕,且將對方掌中鐵骨摺扇,亦震落在地。 然而,烏光黑幕下,卻已不見了人妖黃衫艷的影子,竟不知他是怎麼走的。 原來,這一招竟是人妖黃衫艷的救命絕招,與竺瑞青日前所施展的“八方風雨”,有異曲同工之妙。 所差者,他這一招只能藉勢隱身遁逃,而竺瑞青在“八方風雨”中,仍然可以尋找機會,加以反攻,敗中取勝! 竺瑞青一見人妖黃衫艷已然藉勢遁逃,無影無蹤,不由一愕,忽覺身後嘯風驟起,一股陰寒之氣,猛襲而至。 竺瑞青不知身後來者何人,不敢驟然接招,抬腿一跨,跨出丈餘,急急回首一瞥究竟。 原來仍然是那人妖黃衫艷,只見她已拾起鐵血摺扇,朝他冷冷一笑,道:“你這畜生!當真可惡,不給點顏色你看,你也不知道黃紅白黑,還以為師叔當真如此好欺呢!” 語音未落,人妖黃衫艷已搶先出手,猛攻上來。 人妖黃衫艷曾於竺瑞青口中,得悉他的身世及一切遭遇,對其一身所學,知之甚詳。 初時,他沒料到竺瑞青已將一身所學全部融匯於扇招之中,是以大意輕敵,竟然險為所傷! 如今,二次出手,他那裡還敢稍事疏忽,鐵骨摺扇,劈、戮、點、打,無一不是狠辣異常的毒招,且盡往竺瑞青製命要害攻去! 竺瑞青倉卒間,竟也被他一陣猛攻,逼退尋丈,只是,十招未過,竺瑞青已然穩住勢子。 耳聽他開口師叔,閉口師叔,心中更恨,猛然一聲長嘯,聲如龍吟,山響谷應,嘯畢數招突變,反攻過去。 招數中一會兒是風雨八劍,一會兒又是雷電七鞭,其中又滲入他自創的怪招,眨眼間,又將對方扇勢封住。 人妖黃衫艷一見對方武功,果然非凡,決非他所能敵,當下就欲打退堂鼓,覓機脫身。 不想,竺瑞青洞燭機先,已然施展開移形換位的上乘輕功身法,繞著他加緊猛攻,忽焉在前,忽焉在後,看似在東,眨眼在西,牢牢的將他困住! 人妖黃衫艷越戰越氣餒,忙於招架,那裡還有機會尋隙脫身! 人妖黃衫艷不禁大為驚恐,越是驚恐,越不對勁,瞬息工夫,已然手忙腳亂,汗流浹背。 |
第12章 金棒擊龜b
人妖黃衫艷為保性命,那顧得什麼顏面,當下大聲叫道:“龍島主!救命哪!” 竺瑞青聞聲一怔,側眼一瞥,圍在峭壁下的十數人,已分了一半,圍在他們鬥場四周,顯然是救黃衫艷來的。 他心道:“你們不出手便罷!若然出手,我就撤出“鐵血旗”,大開殺戒!” 他這微一分心時,攻勢無形中稍顯鬆懈,心念既決,又復揮扇猛攻,當他稍稍鬆懈之際,人妖黃衫艷也趁機緩了一口氣。 人妖黃衫艷,掠目外視,亦已發覺鬥場週邊著的七八個,不由心中大定,自以為臨危必會有人出手相救! 心中既安,精神也來了,只可惜藝業此對方究竟差了這麼一籌,只支持了十數招,又復陷入困境。 而且頻頻遇險,危殆萬分,然而!始終不見有人出手相救! “啪!”的一聲,人妖黃衫艷左肩胛上,已捱了竺瑞青一扇,只打得他眼冒金星,痛澈心肺一個人在遇到有生命危險時,在不知不覺聞,也不知打從何處,會冒出一股想像不到的力量和勇氣,用以維護自己的生命! 這時的人妖黃衫艷亦復如是,肩胛被對方擊中一扇,受了傷後,突然間反變得瘋狂勇猛異常。 就憑這股不知來處的力量,於數招中竟然又將竺瑞青逼退三步,可是,他要想趁機竄逃,亦不可能! 忽聽他縱聲大叫道:“龍島主!你能眼看小艷死在這畜生手上嗎?” 即聽無門島島主龍升天的聲音,陰陰一笑,答道:“這幾天你夠痛快啦!” 人妖黃衫艷一聽,大驚色變,猛然揮扇,以兩敗俱傷的拚命打法,將竺瑞青逼退一步,方狂笑道:“哈哈!原來你吃醋啦?竟欲借刀殺人?” 龍升天一聲怪笑,道:“你還不認為該死嗎?枉我培植你這妖貨一番苦心!” 人妖黃衫艷恨恨一哼,道:“好!黃衫艷今日留得命在,我們走著瞧!” “啪!”的一聲,人妖黃衫艷左臂上又捱了一記重的,直打得她踉蹌退出三步,骨碎臂垂,疼痛不堪,尚幸沒當場倒下。 卻聽他厲聲叫道:“老二,你這該死的傢伙,你也不念這數日恩愛之情嗎?” 他這叫聲未畢,驀見一條灰影,撲入鬥場,雙袖飛舞,猛朝竺瑞青攻去! 竺瑞青揮扇招架,拆過兩招,定睛一看,赫然竟是四怪的二先生,竺瑞青心中一怔,玉扇飛舞,力敵二人。 何以人妖黃衫艷此刻獨獨叫他? 而他也不畏龍島主不悅,乖乖的撲出相助呢? 原來,四怪二先生本是個嗜色如命的色中餓鬼,只是他為人陰險,所做傷天害理之事,極端隱密,不為人知。 那日雁盪中,龍島主夤夜將人妖黃衫艷召去為甘茂亭療傷,二先生恰也在場,他久聞人妖黃衫艷之名,只是從未見過。 這一見他竟然是白髮紅顏,肌質晶瑩,貌美如仙,不禁淫心大動,立即尾隨人妖黃衫艷,冒雨而至。 巧不巧,人妖黃衫艷恰被竺瑞青所製,二先生見識過竺瑞青的厲害,那敢招惹。 待到竺瑞青離室,方敢潛入,將人妖黃衫艷救走!當時正值傾盆大雨,縱有微響,竺瑞青又怎能發覺。 二先生將人妖黃衫艷救出後,即將他安置在一個隱密的山洞中,隨即回山報知龍島主,竺瑞青在黃花谷中的清息。 他則又回到那洞中,與人妖黃衫艷、巫山雲雨、顛巒倒鳳,一連就是數日,避不見人! 是以人妖黃衫艷臨危獨獨叫他,希望他現身相救,而二先生已為人妖黃衫艷所迷,遂不顧一切的縱出搶救! 這時,卻聽那龍升天陰陰一笑道:“姓竺的,你不是一而再的尋找你家的仇人嗎?呶!這兩個就是你竺家數十口的元兇首惡!你還不趕快撤出鐵血旗,將二人收拾了,為你的親人報仇?” 竺瑞青一聽,事出敵人首腦之口,縱然仍有不實,也不離八九,當下一聲悲嘯,懷中撤出鐵血旗一抖,血芒暴閃,右旗左扇,猛攻二人! 倏聽二先生一聲陰笑道:“島主,這你就不對了,當年咱兄弟四人,也是受你之命而為,你如今怎能將此事推得一乾二淨呢? 縱然你不承認,你也不該說這種話,尤其是對敵之際,咱們不該窩裡反,同室操戈憑你這狹窄的氣度,你又怎能敝武林盟主,領袖宇內群雄?” 龍升天一聲暴暍:“住口!今日姓竺的縱然不能收拾你們這一對淫蟲,本島主也決不讓你們活到天明時!” 竺瑞青見他們內鬨,正中下懷,偷眼看說話的龍島主,仍然蒙著面巾,就仿佛怕人認出他的本來面目般! 龍升天話方說畢,忽聽身後一人叫道:“島主!你看這是什麼?” 龍升天回首一看,忽見一點綠影如電般迎面射至! 倉卒聞,龍升天不知來者何物,更沒想到有人如此斗膽,敢對他偷施暗算,趕忙抬掌抓去! 這一抓,居然被他抓到正著,只是入手冰冷黏骨,且腥臭撲鼻! 龍一升天定睛一看,原來竟是一條長不盈尺的紅尾竹葉青! 這種竹葉青乃是一種含有劇毒的毒蛇,尾端越紅,其毒越烈,一旦被其咬中,子不過午,其毒確是駭人聽聞。 龍升天一見大驚色變,趕忙鬆手將那竹葉青摔下。 只是,卻又那裡還來得及,只見那小青蛇三角尖頭一旋,已然咬在龍升天的手腕脈上! 這一下當真把他嚇得魂不附體,當下怪叫,猛力拋掉,可是,那青蛇非但咬得堅實異常,且已繞住他的手腕,一時竟摔他不掉! 卻聽一人陰陰冷笑道:“島主,來不及了,趕快準備後事!老爺餵了她近百種絕毒之物,既然咬中你,你就別想再活了!” 龍升天一驚,魂飛天外,抬眼望去,見說話的竟是那四怪老么 四老爺,當下怒火焚身,目眥欲裂,猛然縱上前去,探掌朝四老爺抓去! 四老爺身形也沒動,既不反抗,也不逃避,他大概也知道避亦無益,竟被龍升天一把抓住左肩。 只聽“兢擦”一響,肩骨頓為龍升天抓碎。 卻聽他厲聲罵道:“你這叛賊,居然敢施計陷害本島主,快拿解藥來!” 四老爺額頭冷汗直冒,只是他卻沒出聲求饒,且冷笑道:“君不仁則人不義,島主欲將敝人兄長置於死地,敝人也叫島主活不過明天!” 龍升天五指猛一使勁,頓見一點點鮮血,隨指流下,顯然他這五個指頭,全都抓進對方肉裡去了。 卻聽他驚怒萬分的叫道:“你拿不拿解藥來,你真不想要命啦?” 四老爺根本沒打算再活一般,咬緊牙根,道:“解藥嗎?連我自己也沒有,不過,我倒可以將這小蛇給你取下!” 龍升天並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遇事即如此驚恐,張惶失措,究因此蛇之毒,過於劇烈,性命寶貴,倉卒間難免失去鎮定。 如今,四老爺既說願替他取下那小青蛇,那有不願之理,忙將手伸了過去! 那長不盈尺的竹葉青,纏繞在龍升天的手腕上,尾端紅如硃砂,一口咬在龍升天腕脈上,始終沒鬆開! 四老爺看那小青蛇,正咬在龍升天製命要處,可是這半晌工夫,卻不見龍升天有何異狀。 就是咬處與手掌,也不見有浮腫之態,心中微微一愕,伸手抓住那小青蛇的硃砂紅尾。 剛剛解得一圈,突地使勁,在那紅尾端一 ,頓時 得一片血肉模糊。 那小青蛇一受痛,渾身毒液,全都從毒牙中激射而出。 龍升天一抓在四老爺的肩頭,欲取其性命,易如反掌,決沒想到他會得不惜性命的再次搗鬼。 不禁無名火起,勃然大怒,抖手一拋,將那四老爺拋上半空,抬掌一拍,一記“金鍾掌”,對胸拍去,掌風過處,四老爺胸腹頓開,血肉紛飛,落下地來時,已然死於非命了! 四怪在武林黑道中,也算是極其 勢的一代魔頭,想不到在龍升天手中,卻如小巫見大巫,舉手投足之勞,已將他斃了! 這時,龍升天腕上的小青蛇,渾身癱軟,已自動鬆口脫下,敢情它也斷魂西歸去了! 可是,小青蛇臨死時,全部毒液盡皆射出,龍升天雖是閉住了手臂穴道,卻也承受不起。 掌腕臂間,頓時腫大一倍有奇,且逐漸的由紅變青,青而紫,剎時,又變成墨也似黑。 龍升天又驚駭,又憤恨,回首看鬥場時,卻見竺瑞青左旗右扇,血芒挾著銀虹,已將二先生與人妖黃衫艷圍住,逼得二人團團亂轉,汗流浹背。 龍升天被四老爺施放毒蛇咬傷,場中三人雖無暇看到,卻也從二人的對話中,略知大概! 此刻,卻聽那激戰中的二先生叫道:“龍島主,此蛇之毒,子不過午,你不知道嗎?假如你還想在陽世間有一番作為的話,你就將我二人救下,老二我有解藥!” 龍升天道:“你敢拿本島主開心,當心我剝你的皮。” 二先生道:“島主信得過就信,信不過也無法!” 龍升天道:“他為何而放蛇咬我,甚至且死在我的手下,你縱然有解藥,又豈肯給我?” 二先生道:“他是他,我是我,所謂識時務者為俊雄,你若將我二人救下,我一准將解藥給你就是!” 四老爺與二先生雖非親生手足,卻也是燒過香磕過頭的異姓兄弟。 四老爺為了他不惜犧牲一命,出手陷害龍升天,如今,二先生居然在他屍骨未寒之際,說出這種齒冷的話來。 如果,四老爺泉下有知,該不知有何感想! 龍升天一聽,遂不再猶豫,立即撲入場中,獨臂一連數掌,猛攻竺瑞青,掌出疾帶勁嘯,招招威猛,式式沉渾。 竺瑞青揮旗招架,旗扇兼施,那能抵擋得住蓋世魔首龍升天的如山掌勢,眨眼間,已被逼退尋丈,被他將二人救下。 龍升天道:“解藥呢?拿來!” 二先生喘了口氣,抹了抹滿頭臉的汗,方道:“馬家的丫頭左腕上有一玉釧,名為“涼玉釧”,乃是當年武林二老之遺物,功能解天下百毒,只要……” 龍升天一聲暴暍,打斷他的話,道:“此事,本島主焉有不知,要用你講,分明是存心捉弄老夫!” 一語未畢,突地一掌疾拍而出! 二先生話未說畢,竟被對方喝聲打斷,心中方覺一凜,風 厲風,已然迎胸襲至,倉卒間二先生那防到龍升天會得驟下殺手,欲避不及,不得已,只得抬掌硬接對方一招! “ !”的一聲靂天價響,沙飛石走,噴出一口血篩,己受嚴重內傷。 龍升天一聲怪笑,二次抬掌遙拍,二先生身受重傷,那裡還能躲過這一掌,當下竟被龍升天的“金鍾掌”擊中,倒地一命嗚呼! 龍升天連發兩掌,將二先生擊斃,回過頭來再尋找人妖黃衫艷,已然不見人影。 竺瑞青雖被龍升天一陣猛攻逼退,他豈肯就此干休,面對著毀家血海仇人,縱然明知不敵,他也要盡展渾身絕藝,拚上一拚! 可是,聽到二先生所說出的一番話後,不禁使他呆了一呆。 這二先生的心術為人,真是既陰險又惡毒,為求自保,居然一點不顧數十年兄弟之情,何況別人還是為他而死! 隨後,龍升天出掌將他擊斃,終於還是難逃一死,只便宜了那人妖黃衫艷已趁機逃走了! 面對龍升天,竺瑞青同樣的英目怒睜,鋼牙咬得“格格”作響。 因為,適纔二先生分明曾說,是受他的命,殺害他的家人。說來說去,他可能才是真正的禍首元兇。 卻聽龍升天道:“本島主三年內,不願和你交手,希望你三年內勤練武功,這是老夫給你最後一次的警告,如若你仍然不自量力,一定要尋死路,可別怨老夫掌下無情!” 竺瑞青可不管什麼叫有情無情,暴聲怒罵,道:“龍老賊,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別以為如此做,就可以使我平息怨恨之心,我可不領這份情。今天說什麼,也要和你較量較量,分存亡,見真章。” 一語至此,血旗猛揮,正待出手槍攻。 倏聽峭壁下愛鳳妖婦一聲尖叫:“島主快來!時候到了!” 竺瑞青聞聲突然想起被困的採虹姑娘與萍兒,不知如何?處此情況之下,應先救人才是! 於是,忙捨棄龍升天,回身衝入峭壁。 圍在峭壁下的人,一見竺瑞青衝來,立有二人橫身相阻,竺瑞青也不管來的是什麼人?左旗右扇,揮劈點打,頓將二人逼開,衝了過去! 卻見峭壁下,原來有個丈許方圓的山洞,洞中果然是採虹姑娘,與已受傷了的馬萍兒。 只是,萍兒躺在地面,採虹姑娘則閉目盤膝,坐在萍兒身旁,左掌在萍兒身上四處遊走著,右掌掌心向外遙對洞口。 仿佛就憑他這一掌,就已將整個洞口都封住了般! 竺瑞青只看得一眼,已意識到採虹娘姑,一面在為萍兒療傷,一面運功阻止敵人進洞。 竺瑞青不由心中大怒,輕輕一縱,己攔在洞口前,叫道:“虹妹,你一心救人吧!青哥為你阻敵?” 此刻,龍升天領著領著余圍了過來,他看到竺瑞青守住洞口,遂叫道:“姓竺的,今日老夫不為己甚,放你們三人一條生路,不過,你必須將那“涼玉釧”藉老夫一用!” 竺瑞青哈哈一笑道:“龍老賊,你今天也有求少爺的時候啦?“涼玉釧”本非少爺之物,別說藉你一用,縱然送你又何妨?不過,你必須答應少爺一個條件!” 龍升天身為一代魔首,何曾受人如此挾持過,不禁勃然大怒道:“老夫已然饒你三人不死,居然還不知滿足,老夫聲言問你藉,只是看得起你,想不到你這畜生,竟然不識抬舉,你以為老夫不敢自己取嗎?” 龍升天語音方畢,正待衝前,竺瑞青收起玉骨逍遙扇,血旗一揮,盪起“拍拍”風聲,跨前兩步,道:“人生在世,生何足樂,死何足悲,趁機能與你龍升天較量較量,雖死又何恨?” 竺瑞青騰出一隻手來,是欲使發威猛無倫至陽至剛的摧枯拉朽掌,傾全力與龍升天拚個生死存亡! 因為他明知非對方敵手,可是對方如今身中蛇毒,一臂如同廢折,完全無法動顫! 且必須分出部份功力,護住心臟,不使劇毒攻心,無形中就大大的打了折扣,在這種情形之下,他縱然不能穩操勝算,相信也不會差到那裡去。 再說,對方人數雖多,除了一個龍升天外,餘人他一個也沒放在心上,孫子兵法中有曰:“多算勝,少算不勝!” 竺瑞青有此足以致勝之成算,再加以不共戴天的血仇深恨,自是精神抖擻,不退反進。 龍升天一見對方那氣燄萬丈之態,怒火更熾,雙眼中立即暴射出駭人的兇光,殺機密布。 他剛剛蓄勢邁進一步,忽聽身前一個蒙面人道:“爺!你老人家萬金之軀,何苦為此無辜雛兒生氣,且聽他說些什麼,再做計較何妨?” 那龍升天聞言一怔,想起適纔竺瑞青獨戰二先生與人妖黃衫艷時,竟能將這兩個稱雄一世的魔頭困住。 且殺得二人落花流水,險象叢生,顯然其一身武功,又較之半年前無門島上,又已精進許多。 如今,自身臂受毒傷,憑獨臂之力,雖不懼他那尚未登 造極的“摧枯拉朽”掌力,可是,要想一時半刻將他擊敗,確也不易。 那蒙面人見他正自沉思,忙又湊近身去,附耳輕聲道:“爺!你老人家縱然將他擊斃,洞中那丫頭又如何對付,那丫頭一旦緊守一日夜不出洞,爺!你想過嗎?” 龍升天心中一凜,凝目一瞥洞中,即見採虹姑娘仍然是一掌在萍兒身上緩緩移動,一手遙對洞口,姿態競沒有因竺瑞青的到來,稍見變動! 看到這情景,龍升天滿腔怒火,頓時化為烏有。 因為採虹姑娘闖入雁盪狹谷中救人時,他曾與採虹姑娘對過一掌,當時雙方雖未曾分高下,龍升天已然意識到,採虹姑娘才是妨礙他稱雄武林,獨 江湖的唯一絆腳石,是欲以全力對付她。 當時,採虹姑娘可不知與他對掌的人,就是黑道中一代魔首龍升天,見對方居然也有這種內家高手,是以非常驚恐。 待到竺瑞青救出後,立即他們搶先出谷。 那知,竺瑞青等在谷口反被亂石所阻,當時,採虹姑娘知是萍兒所受之內傷甚重,一旦救治欠當,易留禍患。 其次又以為龍升天等標在竺瑞青身上,所以將萍兒接過,分兩面闖出,誰料,龍升天已然轉移目標,一心對付她。 可是,採虹姑娘於亂石堆上所發出威猛無儔,驚世駭俗的一掌,更使龍升天驚得呆了。 當下,糾集所有的一流高手,傾全力追蹤她。 但,結果反便宜了竺瑞青等三人。 採虹姑娘,這匹千里銀駒,烏雲蓋雪寶馬,一旦發威,狂馳怒奔,他們又那裡追趕得上。 誰又想到結果又因為這匹烏雲蓋雪,被龍升天等人發現了採虹姑娘,在這個山洞中為萍兒療傷。 夜裡,竺瑞青看到那沖天升起的藍色,紅色的火光,就是他們連絡的信號,連續升起了三道藍光,就是發現了敵蹤。 竺瑞青無巧不巧的被烏雲蓋雪接來此地時,龍升天等也不過剛到片刻,不過,在這片刻光景,已使他大大的吃驚了! 因為採虹姑娘一掌遙對洞口,就像堆著一道石門般,將整個洞口都封住了。 愛鳳妖婦黃花谷中,不知不覺的就被採虹姑娘製住,使她大為丟臉,此刻見採虹姑娘,正在一心三思閉目運功,為萍兒療傷,自以為她定然不暇防範,立即縱身衝進洞去,欲報黃花谷中失手之恨。 那知,身子剛縱到洞口,渾身一震,就像撞在一面堅硬異常的石壁般,只撞得她筋疼骨痛,險險沒將他頭撞碎。 當下一驚未已,又覺一股莫大的反彈之力,從那無形的山壁中彈出,立將地震飛出三丈開外,跌得她發昏章第二十一。 愛鳳妖婦爬起看時,洞中採虹姑娘就像一無所覺般,絞然故我。 愛鳳妖婦受此屈辱,龍升天看在眼裡,驚在心頭,但他卻也有些不相信,自行提聚渾身真氣,以十二成功力朝洞中劈出一掌。 他這“金鍾掌”,掌力集中在碗口大小之內,可裂山碎石,較其他掌力便具威勢,猛厲。 那知,一掌劈出,頓聽“澎!”的一聲震天價響,有如朝山壁上發掌一般,響聲震天,地動山搖。 龍升天一掌劈出,反被震得退了一步,再看洞中採虹姑娘時,見她仍如不知不覺般。 如今一逕想起,他那得不大洩其氣,當下緩緩的道:“好!有什麼條件說吧!” 竺瑞青沒想到對方居然肯低頭,遂道:“小爺這條件不難,只要你發誓,立即迴轉無門島,永世不再涉足江湖,立即將罕世異寶“涼玉釧”送你…………” 龍升天未待其說畢,已然怒不可遏,霎時須發昏張,一聲斷喝,道:“住口!老夫忍辱數十年,好容易等到這麼一天,豈能因此打消全盤計劃,縱然老夫因毒發而死,也要先斃了你這畜生!” 說畢,騰身飛起,斜空猛撲,凌空一連拍出三掌,朝竺瑞青劈來。 竺瑞青適纔曾見他掌劈四怪二先生與四老爺,心知他這掌上功力非常了得,那敢輕視。 竺瑞青立即撲旗拒擋,左掌也提聚功力,發出“摧枯拉朽”掌,猛烈反攻。 竺瑞青掌勢剛發,龍升天突然收招,凌空跌腿,一式“鷹隼迴旋”,落地時已退出三丈開外,站在那裡突然變得呆呆的,不知是何用意! 竺瑞青心中一怔,還只道龍升天仍然畏懼他那“摧枯拉朽掌”拾遂朗聲一笑道:“小爺此種掌力,乃是你的對頭 星,有少爺在,你永遠無法稱孤獨 武林之野心的一天!” 他這話方落唇,耳內忽聽一縷笛聲,劃空而至,笛聲又脆又亮,穿雲裂石般,可是仍能聽到笛聲中叮叮之聲,按拍敲擊般,直打得人心中咚咚嗚跳。 竺瑞青心中猛吃一驚,忽見龍升天等敷十人,已然站過一旁,整齊的站成一排,肅然而立,就像臣民恭候君主駕臨般! 竺瑞青一愕未已,已聽到笛聲,鈴聲,從山坳處轉了過來趕忙循聲望去,探個究竟。 即見八個錦衣童子,四男四女並肩行來,人手一只金笛,橫在唇邊,邊吹邊行而來。 接著四個身著紅衣的妙齡少女,抬著一乘軟轎,轎子上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錦衣少年! 只見他十七八歲年紀,頭東金冠,冠上嵌滿一粒粒耀眼翠鑽,閃爍著五彩奪目的光芒。 少年面冠加玉,鼻若瓊瑤,劍眉斜飛入鬢,容貌算得上俊美,只是一雙薄薄的嘴唇,緊緊的抿著。 這顯得有些冷酷,眼皮低垂,又像是老僧入定似的。 少年身前擺著一只金龜,總有石磨那麼大,閃著耀人的光芒。 少年手中執著一根兩尺來長的金捧,一下下的敲打在那大金龜的背上,那“叮叮”金鈴似的聲音,即是此金龜所發。 竺瑞青見那少年,一下下的敲打著那只金龜,其聲又悅耳,又驚人,顯然功力非凡,心中一凜,想不透此少年究是何人物,竟有這等高深的功力,金棒擊龜,而能震人心神。 少時,這一行十三人,已然走近前來,少年連續敲了兩下金龜,“叮叮”響過,笛聲立止。 少年緩緩的睜開眼來,朝場中一掠,最後落到竺瑞青身上。 竺瑞青看他雙眼中精光燦燦,有如兩道寒電般,其內家修為,果然已臻爐火純青之境,心中更為迷惑。 忽見那少年微一蹙眉道:“你是何人門下?竟敢朝本俠公子凝視?” 其聲陰冷如冰,極為刺耳。 X X X 竺瑞青看那少年雙眼中,精光燦燦,有如兩這寒電般,其內功修為,果然已臻爐火純青之境。 竺瑞青心中更為迷惑! 忽見那少年微一蹙眉,道:“你是何人門下,竟敢朝本公子凝視?”其聲陰冷若冰,極為刺耳。 竺瑞青一聽,心道:“此人好不講理,難道只準你看別人,不准別人看你?”遂道:“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我是何人門下,你若不知,根本就不配問!”因為他手中明明執著鐵血旗,若不知鐵血旗來歷,還問什麼? 少年雙目一瞪,眼中精光頓熾,立如兩支利箭,直射竺瑞青心頭般,心中不禁微微一凜! 已聽少年冰冷的聲音,陰陰的一笑,道:“你已與鬼為鄰,去死不遠,乾脆還是自己自殺吧!免得污了本公子的手!” 竺瑞青本不知來人是何道路,如今一聽他說出這種強橫霸道的話來,分明視人命如同兒戲,那裡還會是什麼好人! 當下朗然一笑,道:“就憑你,也配講這種話,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少年陰惻惻一笑,道:“本公子離去前,你若是不自行了斷,本公子就叫你看看配是不配,是誰在癡人說夢!” 接著,少年轉臉朝龍升天等人,喝道:“你們那一個姓竺?” 竺瑞青聞言一怔,心道:“原來你還是找我來的!”遂接口叫道:“餵!你找那一位姓竺的?” 少年猛一掉頭,英目一瞪,疾言厲色的喝道:“你當真是連死也等得不耐煩了,竟敢多口!” 竺瑞青仰首打個哈哈,道:“你跋扈什麼,要是高興,何不先解決了我再找人?” 少年一聽,劍眉倏豎,雙眼中立即閃動著殺機,厲聲一喝,道:“你既是要自速其死,何難之有,本公子不過舉手之勞!” 他這話聲甫畢,忽聽龍升天叫道:“戈達!且慢!” 那少年聞喚,驀然一怔,回首朝龍升天打量了好半晌工夫,因他蒙著臉,是以看不出是什麼人! 那少年遂問道:“閣下怎麼稱呼?” 龍升天一把拉下蒙面巾,道:“多年不見,你還認得我嗎?” 少年一見,當下笑遂顏開叫道:“噢!原來是師叔,多年不見,戈達這廂有禮!” 少年說著,就轎子上躬身為禮,又道:“恩師正惦念著師叔的傷呢!原來已經好了!可喜!可賀!” 龍升天道:“你師父現在何處?速領師叔去!” 那少年原來名叫戈達,隨聽他道:“恩師現在三十裡外,入雲山 巔,特命戈達前來捉拿一個姓竺的,師叔,那一個姓竺?” 龍升天搖搖頭道:“數年不見,你的內功修為止,果然精進不少,但卻不一定就是那人對手,還是先替師叔領路,改日再來找他吧!” 戈達一聽,那裡肯信,且十分不悅的道:“師叔,並非戈達有意違背你老人家的心意,實因此番進入中原,這還是第一次請命出手,恩師曾說,戈達一身武功,中原已少有敵手,師叔怎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就告訴戈達,讓戈達得以覆命!” 龍升天搖頭一嘆,問道:“是誰要找他?” 戈達道:“是哭笑二公婆!” 龍升天一聽,臉上頓時泛上一片喜色,道:“那姓竺的,就是你適纔要殺之人!” 戈達聞言一楞,緩緩轉過頭來,盯住竺瑞青上下打量,久久方道:“怪道如此神氣活現,原來就是你,本公子收回適纔之言,先將你擒間山去再說!” 戈達說畢,左手一按金龜,就轎中騰身飛起,手中金光閃閃的金棒,立朝竺瑞青胸前點去! 竺瑞青血旗一揮,正待迎戰!招數未發,倏聽一陣驚駭嘆叫,“哦!”“噢!”之聲,不絕於耳! 竺瑞青聞聲一震,也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當下撤招迴旋,反躍開去,穩身回首看時 卻見場中戈達,也就剛剛落地,但卻不見他用腳觸地,只用手中金棒,就地面一點,又已跟蹤撲了過來。 竺瑞青心中一怔,原來這戈達,雙腿俱失,是個殘廢,和這種四肢不全的人打鬥,是勝之不武,日後反讓人笑話! 於是,忙又側身一閃,橫飄半丈,穩住身形,正待出言喝止時,忽見戈達以金棒拄地,身子懸空倒立,穩穩的站在那裡,且不見絲毫幌動! 竺瑞青看他露下這一手絕妙武技,也不禁暗生欽佩之心,所謂惺惺惜惺惺,反為他而生憐惜之心! 隨見他臉上泛著一臉奸險淫笑,雙眼色迷迷的凝注絕壁下的山洞中,顯然他已發現了洞中的採虹姑娘與萍兒! 竺瑞青這一見,不禁又驚又怒,驚的是倉卒間,他竟讓開了洞口要道,怒的對方四肢不全,仍然嗜好女色,能不使人噴糞! 竺瑞青當下喝罵道:“畜生,你看什麼?再不滾開!少爺可要得罪啦!” 斷腿公子戈達扭頭瞥了竺瑞青一眼,道:“是你的嗎?你也不能一雙雕呀!” 竺瑞青臉上一熱,“呸!”了一口道:“你少逞口舌之利,速速滾開!” 斷腿公子戈達身形一扭,飄然坐在地上,伸手地面上拾起兩個小石子, 在手心,說道:“這一對如花似玉的美人兒,你好意思獨吞,來來,我們猜個單雙,你要是猜中了,任你選,要是猜錯了,就得由我挑,不過,你放心,公子玩厭了,一準還你,本公子說一不二,決不食言!” 竺瑞青一聽,心肺氣炸,怒火如烙,這像是人話嗎?簡直豬狗不如,誰要嫁他,不倒八輩子霉才怪! 當下,竺瑞青那還顧得他是殘廢之人,猛然一聲長嘯,血旗怒掃,卷起一陣狂 ,疾朝斷腿公子戈達坐處襲去! 血旗掃起,紅芒暴閃,卻見血芒紅影中,金光一閃,如電穿出,地上斷腿公子戈達,人影頓杳。 竺瑞青吃了一驚,突覺頭頂勁風如刀,直劈而下! 竺瑞青為了搶佔洞口,保護洞中採虹姑娘與萍兒的安危,是以不欲再避,微一塌身,血旗二次怒卷而上。 只是,旗招方出,凌空而落的人影,又復不見,敢情,對方雖是雙腿已斷廢,一身輕身提縱術,卻已臻超凡人聖之境! 然而,竺瑞青身兼三家之長,卻也非等閒之輩可此,明知對方輕身功夫,出神入化,定是藉力騰身,稍一接觸,即可藉勢飛起,連續凌空撲擊,正準備施展開“摧枯拉朽掌”加以襲擊時。 忽見那斷腿公子戈達,身子凌空拆轉,雙臂斜張,有如一只缺尾的大雕般,直朝洞中瀉去! 竺瑞青一見大驚色變,採虹姑娘正自凝神運功,為萍兒療治傷勢,豈容外人驚擾得的? 當下慌不迭點足飄身縱起,直射而去,一心要在對方還未進洞前,當先將他截住,以免壞事。 豈料,他這身形方動,立聽一聲驚呼駭叫! 緊接著“ !”的一聲巨響,斷腿公子戈達就在洞口,像撞在一面山壁上,硬生生的反彈了出來! 此刻,竺瑞青若是揮動鐵旗,不費吹灰之力,就可將斷腿公子戈達擊斃,可是,他心存俠義,不願乘人之危,何況他自己也驚詫萬分,不知所以然。 竺瑞青驚詫未已,慌忙剎住勢子,側身避過斷腿公子戈達反彈而出的身子,雙眼卻急向洞中瞥去。 卻見採虹姑娘依然原勢不變的坐在那裡,一心一意的為萍兒療傷,仍然毫無所覺般。 至此,竺瑞青恍然醒悟,龍升天等十餘人團在峭壁下,而久久未能侵犯採虹姑娘的緣故。 竺瑞青一旦有此發現,心頭大定,回身再看斷腿公子戈達時,卻見他被龍升天獨臂抱在懷裡,但卻已昏死過去! 這時,卻聽龍升天道:“姓竺的,‘涼玉釧’老夫不要了,不過,老夫告訴你,年前對妙手醫聖鐵三指的諾言,從此一筆勾消,下次再遇到老夫,你可要大大的當心,老夫決不會再饒你,屆時別怨老夫沒預先通知。” 竺瑞青豪放的朗聲笑道:“少爺何曾要你手下留情過?這是你自說自話,別說下次見面不饒,你現在出手又何妨? 可是,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你以為你們人多就能嚇唬人嗎?走向陰間報到的相信決不是我竺少爺!” 龍升天鷹目怒睜,兩顆藍睛,射出熠熠寒光,蒼臉上立即籠罩重重殺機,竺瑞青一見,立即提氣運功,蓄勢以待。 正在這個當兒,忽見他滿罩殺機的臉上,飛過了一片驚容,隨見他將鑲中斷腿戈達,交給身後黑衣蒙面人,畢恭敬的朝他躬身一禮,聲音也變得十分和緩,並虔恭的道:“原來是老前輩駕到,無門島龍升天這廂有禮!” 竺瑞青見他一百八十度,這麼個大轉變,立使他如墜五里霧中,丈二金剛一時摸不著頭腦! 龍升天要變也不能變得這麼快呀! 可是,龍升天口中“老前輩”三字,立使他倏然驚覺過來,龍升天並不是朝他行禮,而是另有其人,這人也必在他身後! 於是,趕忙扭頭回瞥,這一瞥,竺瑞青大吃一驚,心中立即“咚咚”直跳。 你道何故? 原來在他身後不及尋丈處,正站著那皺臉含笑的白發笑婆。 以竺瑞青目前的功力,武林中一流高手已非其敵,內功之精湛,五丈內能辦落葉飛花。 如今,被笑婆欺近尋丈之內,居然毫無所覺,他怎不大感驚駭? 而且,笑女被人害了,可不知被什麼人所害,二老想必已移怒於他,於是,趕忙側身退後! 倏聽身後一個淒苦的聲音道:“小淘氣,你站穩了!” 竺瑞青一聽,就知是那一日不哭無歡的哭老頭,慌忙止步,回首一瞥,果然是那悲容滿面的哭公,正將他退路阻住! 此刻,竺瑞青三面受敵,如魚落網! 竺瑞青至此不禁暗暗叫苦不迭,只有盼身後洞中的採虹姑娘,速速將萍兒傷勢治好,現身相救! 忽聽那笑婆打個哈哈,道:“那沒腳小子怎麼回事?死了嗎?” 龍升天忙答道:“沒有,只受了點傷,不礙事!” 笑婆道:“那你就帶他走吧!” 龍升天微一沉吟,這:“笑前輩,在下有一筆為數極可觀的交易,前輩可願做?” 笑婆一笑道:“怎麼樣可觀法,說來聽聽!” 龍升天這:“只要前輩為在下除去一人,在下就將無門島上三洞寶藏全部奉贈!” 笑婆道:“連同你龍升天無門島上的“玉殿”、“翡翠宮”也包括在內?” 龍升天一聽,連同“玉殿”、“翡翠宮”,無異就是全島包括在內了,可是,他仍然不猶豫的接口道:“可以,無門島從此易主!” 笑婆頓時眉飛色舞,笑遂顏開,道:“好!好………” 哭公一旁插言道:“笑婆!當心哪………” 笑婆道:“你少管,憑我哭笑二公婆,一身武功,寰宇中還怕誰?龍升天,你說吧!” 龍升天用手一指洞中的採虹姑娘,道:“就是她!” 笑婆立身處,無法看到洞中情景,遂緩步前移,一步步的朝竺瑞青立處走去! 竺瑞青雖不知這哭笑二公婆是何等人物,卻知二老武功高深莫測,以採虹姑娘一人之力,也不見得能勝! 一聽龍升天以無門島買動二老,欲對採虹姑娘不利,怎不大驚失色! 隨見笑婆朝他走來,當下厲聲一暍,道:“站住!你再要走進,少爺可要得罪了!” 笑婆笑臉凝視洞中,一揮手道:“滾開點,別礙事!” 她這一揮手,看似毫不經意,可是卻有一股陰寒澈骨的勁風,隨手而出,隔空朝竺瑞青撞去,其勢威猛無倫! 竺瑞青那知就裡,待到勁風襲過胸前,方始驚覺,通體打個寒噤,不由驚駭色變,那敢硬接,當下閃退八尺。 可是,他也不能眼看著採虹姑娘遇險,而不加援手,尤其是採虹姑娘正在一心一意為萍兒療傷! 竺瑞青穩住身形,立即一聲怒嘯,正待揮旗前撲,捨命一拚,忽聽笑婆一聲驚叫,連退三步,道:“這是圓圓仙姑的“九天罡氣”,龍升天,你敢 我笑婆!” 龍升天不覺一怔,道:“我 你?” 笑婆似乎也想到龍升天並沒 她,當下笑道:“好!你沒 我,這件交易我笑婆不幹了,我還有事!” 說著朝竺瑞青瞄了一眼道:“餵!小淘氣,我那乖孫女,是你害的吧!” 竺瑞青急急辯道:“沒有的事,我竺瑞青男子漢,大丈夫………” 笑婆沒待其說畢,已插口道:“是男子漢大丈夫,就敢做敢當,不該狡辯,廢話少說,你跟我走!” 竺瑞青處此情形之下,豈肯跟她走,但他卻希望延長片刻,讓採虹姑娘有足夠的時間為萍兒療好傷勢,看笑婆適纔的驚態,採虹姑娘還不一定就怕他倆,遂問道:“那裡去?” 笑婆咦了一聲,道:“有你問的嗎?” 竺瑞青道:“你若不說明白,我就不去!” 笑婆一聲怪笑,卻聽那哭公發出那淒苦的聲音道:“小淘氣,別搗蛋了,乖乖走吧!” 竺瑞青劍眉一豎道:“憑什麼!笑女又不是我竺瑞青害的!” 笑婆哈哈道:“小淘氣又倔強又可惡,居然敢說憑什麼?告訴你,什麼也不憑,就是要你走,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竺瑞青心中雖覺忐忑不已,但卻仍故作鎮靜,豪放的一聲大笑道:“你以為說這話我就怕了嗎?我也告訴你,我說不走就不走!l笑婆一聲狂笑,道:“好!看你走是不走!” 一語未畢,驀地點足欺身,一跨尋丈,迅捷如電般,錯眼不見,烏黑如鬼爪般的五指,已抓至竺瑞青胸前。 竺瑞青明知對方武功高出自己許多,那敢輕敵,早巳蓄勢備戰,但卻沒想到對方身法這般快捷。 欲待出手相抗,亦已不及,當下忙施展“移形換位”上乘輕功身法,錯步一旋,已脫出對方一抓之危,飄身退出丈餘。 此刻,採虹姑娘已然無險,無須再死守洞口,是以大膽飄退。 笑婆一掌抓空,也不禁驚“咦”了一聲,道:“好個小淘氣,居然還練得移形換位這等上乘輕功,怪道膽大包天有恃無恐,可是,你今天要想逃出我笑婆之手,恐怕難此登天!” 口中說著,又復欺身撲了過來,雙掌一掠,有如鷹隼攜食般,朝著竺瑞青的雙肩抓到! 竺瑞青這一次已經蓄勢待發,一見對方身動,立即揮動血旗護身,紅光閃射中,左掌運起“摧枯拉朽掌”,認准對方身形,一掌劈出! 旗掌疾展中,丈許方園內,頓時盪起陣陣煞風熱浪。 笑婆的笑聲,突變陰厲,“桀桀桀桀”的令人聞之驚心動魂,毛骨悚然,隨聽她道:“你居然敢出手抗拒,也叫你開開眼,見識見識咱笑婆的厲害!” 說罷!雙掌劈拍,拂、打,一陣猛攻,場中立即瀰漫起陣陣陰風勁氣,勢如怒海,疾若奔濤,端的威猛至極,銳不可當! 可是,竺瑞青深知對方功力之高,絕非自己所能匹敵,心中早就打定主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故此一上手就以手中“鐵血旗”,施展開南宮先生所授罕世絕學,揮擊、卷、掃、旗勢翻翻滾滾,守多於攻,緊緊封住門戶。 竺瑞青志在拖延時間,希望採虹姑娘及時出洞相勸。 果然,絕學非凡,轉眼間便拆了十七八招,雙雙戰來竟然難分優劣。 笑婆已近百歲高齡之女魔,一身武功儘管勝過對方許多,出手掌勢招數,儘管也是玄妙詭異。 但是,明眼人一看,即知她絕不可能輕易的將竺瑞青擊敗,這是由於南宮先生的血旗招數,確有其不可思異的威力在! 這時,一旁的龍升天,只看得驚訝萬分,因為笑婆說起來,此他龍升天還要高出一輩,其武功雖不定此他強出多少,可是,他卻不敢得罪。 如今,竺瑞青以一桿鐵血旗,挾著“摧枯拉朽掌”,居然與他打成平手,雖是守多於攻,卻也支持了個不敗的局面,能不使人大感驚駭! 而且,竺瑞青可也是阻礙他雄踞武林,獨 江湖之人,無疑也是他的眼中釘,於是,龍升天趁機叫道:“笑前輩,如能將此子除去,代價相同,龍升天說過算數!” 笑婆決沒想到竺瑞青一身藝業這般精純,竟能在她雙掌猛攻下,連接了她三十招而不敗,本已惱羞成怒。 這時,再聽龍升天拿話一激,不啻火上加油,只氣得她皺臉鐵青,殺機密布,當下一聲異樣怪嘯! 嘯聲未畢,場中紅芒閃射中,驀見銀光一閃,疾若驚虹掣電般,射入竺瑞青的血旗紅影中! 敢情,激怒之下,笑婆已撤出了她當年的成名兵刃 銀綢帶,竟欲將竺瑞青的血旗卷飛。 只是,竺瑞青血旗疾展,風雨難透,笑婆手中銀綢帶,雖是疾若驚虹,敏似靈蛇,卻也難以攻入! 眨眨眼聞,又已拆了八九上十招,竺瑞青沉穩化解,旗招仍然絲毫不亂,笑婆也沒佔到半點上風。 至此,她心中更為怨憤,卻也不由著慌,若然不能當場將對方擊敗或擒獲,她這數十年的威望,就得毀於一旦。 然而,她那知,一個人的武功藝業,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俗語說得好,“三日不念口生,三月不寫手生,”這雖是說的讀書人,可是,武功一道,又何嘗不如此! 她夫婦二人,以一哭一笑,揚名武林,隱跡三十年中,武功雖沒擱下,卻也一心一意全放在哭與笑的內功修為上。 其他的武功自是一日不如一日,何況,早年不與人此鬥則已,一旦出手,必是倆老齊出,同進同退,從沒一人與敵單打獨門。 這一次,她一上手就將竺瑞青低估了,是以沒召喚哭公同時出手,她總以為不費吹灰之力,就可手到擒來。 豈料竺瑞青如此了得,待到她撤出銀綢帶,仍然未能將竺瑞青逼落下風時,他心中又怎能不發慌! 此刻,當著這許多武林後輩,她又怎能再召喚哭公出手?這不明顯的栽到家來! 眼看她又猛攻了十數招,忽然緩了下來,嚴厲鐵清的臉上,竟然泛起了微微的笑意。 顯然,她將要施展她最後的,唯一的絕招,以“笑”製敵了! 就在這個當口,忽聽一人叫道:“笑婆婆!笑婆婆!請歇手!待晚輩替你老人家出氣!” 笑婆婆雖說不惜欲以笑製敵,可是這樣做,縱能如願將如愿將製住擒獲,在她的顏面上卻大失光彩,對付一個後生下輩,竟要使出看家本領,日後傳開去,豈不落人笑柄! 如今,有人挺身而出,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 笑婆聞喚,當下一收綢帶,飄身退下,掉首一瞥,原來竟是那斷腿公子戈達。 只見他右手金棒拄地,穩穩的站在那裡,左手執著那只磨大的金龜尾巴,在頭頂揮動,那金龜的頭,隨著他的揮動左右前後搖幌,發出“喔喔”的刺耳怪聲! 斷腿公子戈達不是受傷昏了過去嗎?何以又痊癒了! 原來他恩師金龜老人亦精通歧黃之術,三十年前,因龍升天的傷,金龜老人知道天山雪蓮,配以千年玉靈芝可治,曾遠赴天山覓尋! 窮三十年漫長歲月,雖未能如願覓得二物,卻在天山獲得不少雪蓮,遂配以近百種珍貴藥材,煉製戍數十顆藥丸,取名“雪參丸”! 此丸對療治內傷,極具神效,斷腿公子戈達身邊自也攜帶著有,甦醒後吞服一粒,運功調息一陣,立即痊癒! 此刻笑婆一見是他,遂笑道:“斷腿小子!一年不見,你也能玩這只大龜了!好吧!老婆婆就歇歇,看看你的能耐如何?” 斷腿公子戈達一支金棒拄地,一手揮舞金龜! 這只金龜,大如石磨,雖是腹部中空,卻也有百來十斤重,他竟能以獨臂揮灑自如,可見他兩膀之力,確也十分驚人! 這時,卻見他瞇眼朝笑婆婆一笑,道:“笑婆婆!我戈達替你將這小子擒下,也請笑婆婆答應,替我戈達做件事,不知笑婆婆可願意!” 笑婆婆在天山,也曾住過幾年,對斷腿公子戈達一身能耐,了若掌指,雖說一年不見,其武功又能有多少進展! 笑婆婆心道:“你不定是不是小淘氣的對手呢?就先開條款!” 但他仍然答道:“行!不過你小子得說來聽聽!” 斷腿公子戈達一裂嘴道:“笑妹嫌我戈達是個殘廢,不肯下嫁於我,就請笑婆婆幫我在洞中擒那坐著的小娘子,給我戈達做妻子可好?” 笑婆一聽,當場楞了一楞,這小殘廢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當下蒼眉一豎,聲厲疾叱道:“好呀!你這番邦野小子,我只道你們師徒兩人,萬里迢迢,為的追我笑女來的,誰知你這斷腿小子,竟是個見異思遷,愛情不專一的畜生,居然打得如意算盤,做夢,還不趁早替我滾!” 斷腿公子戈達不知笑婆也對這洞口,無形的“九天罡氣”,畏懼不堪,是以會有此要求。 反之,笑婆不說自己無能為力,反將他臭罵一頓! 隨又聽笑婆叫道:“哭公!你呆站著幹嘛!還不趕快出手?” 斷腿公子戈達這一打岔,竟給了笑婆一個機會,她招呼哭公出手後,立即揮動銀綢帶,朝竺瑞青卷去。 當斷腿公子戈達揚聲打岔時,竺瑞青可也喜不自勝,因為笑婆一身武功,究竟非同凡響,他雖是拚命堅守,亦已累得汗流浹背。 周此,正好趁機稍歇! 耳聽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他更是求之不得,雙眼卻不停的瞟向洞中,希望採虹姑娘能及時出洞。 那知,一看再看,採虹姑娘仍然是原樣坐著,一動不動,對洞外之事絲毫不覺般,竺瑞青心中不由大急。 當笑婆揮動銀綢帶襲來時,竺瑞青已然驚覺,血旗猛展,頓將銀綢帶盪了開去,可是,一招未已,驀覺身後風聲颯然! 竺瑞青心中一驚,腳下又覺勁風疾旋,勢若奔濤怒浪,竟使他立足不穩,有搖搖欲倒之感! 竺瑞青一驚魂飛天外,當下猛打千斤墜,雙腳牢牢釘在地上。 這麼一來,身子立失靈便,錯眼之失,左腕已被笑婆銀綢帶纏住,而且十分牢實,一時難以松脫! 竺瑞青趕忙一坐腕,意欲將對方銀綢帶反奪過手,豈料,功力未至,身後“肩井穴”已覺一麻,當場四肢帶軟,倒了下去! 笑婆哈哈一聲狂笑,縱過挾起竺瑞青,仰首對龍升天及斷腿公子戈達等人瞟了一眼,道:“你們還不走,當真等死嗎?其實你們真想死,又與我何干?”接著一聲長笑,絕塵而去。 竺瑞青“肩井穴”被點,只是麻穴,人卻未曾失去知覺,眼看被笑婆挾在肋下,去若流星飛矢,仍不見採虹姑娘出洞相救,心知完了!此去兇多吉少! 轉過兩座山頭,天色已然大亮,竺瑞青激戰一夜,早巳疲累不堪,即被挾著飛奔,要想運功衝穴,從二老手中逃走,那真是休想,耳聽風聲呼呼,奔行正速,乾脆闔目養神,暗自運功調元。 也不知過了多久,驀覺身子一松,“噗 ”一聲摔在石地上,只捧得他筋酸骨痛,慌不迭睜開眼來! 卻見哭公笑婆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側,掠目一掃,敢情已回到他們那座寬僻的大山洞中。 隨聽笑婆厲聲叫道:“你看看!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害的?” 竺瑞青忽覺身上穴道已解,一翻身站了起來,英目下一掠,洞中情景大異,已不復日前那琳琅滿目! 洞中所有懸的,掛的,一切奇珍異寶,全都被零亂的堆置一角,可是別無其它駭人之事! 竺瑞青心知要跑也不定跑得了,遂硬起頭皮,頂道:“究竟我害了你們什麼?” 笑婆獰笑一聲,道:“你害了什麼?你害得笑丫頭都變了,她不再喜歡珠寶,她還說要找什麼情感尋找什麼真愛情!” 竺瑞青一聽,頓時化去驚急的心情,轉憂為喜,道:“這有什麼不好?人生百年,一瞬即逝,要這多財物何用,以有限的人生,行俠仗義,多做些濟困扶危的事,積善人間,流芳後世,豈不此整日為財物而煩心,強勝百倍?…………” 笑婆一聲斷喝,罵道:“放屁!要你這小淘氣來教訓我?” 她這罵聲未畢,忽聽一聲歡欣嬌笑,道:“婆婆!你回來了!” 隨著叫聲,一道白影,風馳電掣般撲向笑婆! 笑婆微一側身,伸手將白影抱住,這來的正是笑女,當她發現了竺瑞青時,不禁“咦!”了一聲!俏臉上泛起了一片紅暈,道:“你也來了!” 接著,從笑婆懷中一溜,滑了出來,回手一指,道:“你看看那面是誰?” 竺瑞青循指望去,卻見山洞入口處,正站著小黑子和曲劍舟,只是,二人身上金光閃爍,玉芒暉映,懸掛滿了珍珠寶貝! 更怪的是,曲劍舟手腕平拾,腕上竟站著那只逗人喜愛的綠鸚鵡,也正在朝竺瑞青咯咯的叫著:“你來了!你來了!” 竺瑞青早就料到他二人是追趕綠鸚鵡來了,但卻決沒想到會獲得如此優遇,一時間反呆住了。 此刻,笑婆也發現了小黑子與曲劍舟,一見他二人懸金掛玉,當下又驚又怒,厲聲罵道:“好惡賊,意敢太歲頭上動土,偷到你祖宗家裡來了!”口中喝罵著,便待朝二人撲了過去! 笑女忙一把抱住她的手臂,叫道:“婆婆!婆婆,不是他們偷的,是笑女送給他們的。” 笑婆一聽,當場氣得雙眼翻白,道:“真氣死我了!這些個珠寶,無不價值連城,得來非易,你卻拱手送人,你簡直就是此割我的肉,喝我的血,更使我心痛!該死的老殺才,你還不趕快替我奪回來,我要他兩人的命!” 哭公應聲,即朝小黑子曲劍舟二人撲了過去! 哭公身形雖快,小黑子的輕功可也不弱,只見他伸手一帶,已將曲劍舟抓起,斜縱兩丈。 卻聽那綠鸚鵡叫道:“公公!公公!不要打!不要打!” 笑婆一聽,大怒道:“笑鸚!你怎麼也幫他們?” 笑女似乎有心與她婆婆過不去般,叫道:“婆婆!那也是我送給小弟弟的!” 異鳥靈禽,可真是罕世無價之寶,居然也拿來送人! 笑婆婆一聽,叫道:“什麼?………”一語未畢,“噗通!”仰身倒下,已然氣昏過去!笑女大驚,忙伏身叫道:“婆婆!婆婆!………” 這時,哭公連撲數下,均被小黑子避了開去,竟將他氣得“喔喔”大哭,哭聲又悲又慘,十分感人! 竺瑞青一聽大驚,若讓他繼續哭下去,可真不妙,忙叫道:“前輩不要哭,我著他二人將寶物全部奉還便是!” 小黑子與曲劍舟未時吩咐,已自行將身上所懸掛的珠寶,全都解了下來,且聽曲劍舟嘀咕道:“誰稀罕這些俗物,帶了還讓人笑話!” 笑女這時,忽然仰首對竺瑞青道:“笑女這樣做,有錯嗎?” 竺瑞青朝她一笑道:“不錯,幫助別人怎會有錯,只是,笑姑娘,你必須認清對象,這些財物,你若是拿去分散給貧苦的百姓,他們就會更感激你!” 突地,笑婆地上飛了起來,厲聲叫道:“該死的小淘氣,還敢說不是你害的,如今,居然又動起我這滿洞財寶的念頭來了,能不使人氣憤,笑女一旦你的話去做,我就剝了你的皮!” 竺瑞青哈哈一笑道:“其實,不用財物,也一樣的可以幫助別人!” 笑女恍然大悟似的叫道:“我懂了!我懂了!行俠仗義,除暴安良,鋤姦去惡,濟困扶危,你說,這樣做對不對!” 竺瑞青贊許的點了點頭,道:“對!笑姑娘,若能照這十六個字去做,不久的將來,你就會成為武林中,一位了不起的女俠!” 笑婆一聲怪笑,道:“好呀!你這小淘氣,居然還敢當面引誘她,笑婆先斃了你再說!” 笑婆口中叫著,已呼的一掌,劈了出去! 笑女側身一橫,正好攔在竺瑞青身前,叫道:“婆婆!請聽我說!”她這叫聲未已,笑婆一掌陰風,巳然隔空撞至,竟結結實實的撞在笑女胸口! 笑婆一掌劈出,那料到笑女會得橫身相阻,倉卒間剎住掌勢,可是掌風已擊出,隔空撞在笑女胸口上。 而笑女也沒料到她婆婆心中如此憤恨,竟被擊個正著,一聲驚痛尖呼,頓時往後跌去!恰好撞在竺瑞青胸前。 竺瑞青猿臂一伸,已將笑女抱住,卻見笑女額冒冷汗,俏臉上神色蒼白,心知已然受傷,忙叫道:“笑姑娘!笑姑娘………” “啪!”的一聲,竺瑞青臉頰上捱了一記重重的耳光,直打得他昏頭轉向,眼冒金星,緊接著臂間一松,懷中笑女已被人奪走! 定定神看時,洞中哭公笑婆輿笑女,全都不見,而小黑子輿曲劍舟卻已來至他身前了! 竺瑞青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面頰,火辣辣的,仍然隱隱作痛! 卻聽曲劍舟笑道:“五串錢,白哥哥值得!” 竺瑞青俊臉一熱,還以為曲劍舟人小鬼大趁機取笑他,心中不禁微慍,沒好氣的道:“什麼值得!” 曲劍舟作了個鬼臉道:“怎麼不值,她只要打了你,這綠鸚鵡他們就別想要了。” 說著,一拾手臂,那只綠鸚鵡仍然站在他的手腕上。 竺瑞青一聽,怨氣稍平,可是對曲劍舟這隨時隨地都在為他自己打算的心術,更為不滿。 因為他只有十二三歲大呀!日後年紀越大,所見越多,貪得欲也更旺,一旦再練得一身精奧的武功,還得了? 不過,曲劍舟也有可取的一點,不貪財,一個人不為財物所動,必定是個忠直無私的人! 忽聽曲劍舟又道:“白哥哥,趁他們不備之際,我們何不速速離去,小舟識得出路!”” 顯然他又在為自己打算,深恐綠鸚鵡為對方討圖! 竺瑞青可沒想到這一點,然而此洞中究非善地,笑婆的武功,他已見識過,憑他和小黑子的一身先天混元氣功,決不至怕了二老,但是,二老的“哭”“笑”絕學,卻不是他敢輕易嘗試的。 況且,採虹姑娘與萍兒,在那峭壁下的石洞中,至今不知如何? 竺瑞青一探懷中,“鐵血旗”“逍遙扇”二物具在,遂道:“好!小舟,先領路離了此洞再說!” 曲劍舟仰面一笑,突聽哭公那悲苦的聲音,叫道:“小淘氣!不要走!安心歇兩天吧!洞中有的是食物!” 隨著哭公的叫聲,立聽“轟隆”一聲震天價響,地動山搖,響聲震耳欲聾,循聲望去,洞口落下了一塊萬斤石閘,將石洞全部緒死! 竺瑞青一驚,叫道:“小舟,你是說這條路?” 曲劍舟愁眉苦臉的道:“我知道三條出路,可全得出此洞口!” 竺瑞青一聽,萬念俱灰,回首看小黑子,不知那裡搬來了一大堆燒烤好的鹿脯山雞,正在坐地大嚼。 |
第13章 赤壁亡魂a
一天!兩天!三天也過去了,竺瑞青與小黑子曲劍舟三人,被困在那大山洞中,就憑那綠鸚鵡先天性的“喀喀”叫聲,得知天黑了,又亮了! 這三天,既不見二老怪與笑女現身,也聽不到他們一點聲息。 曲劍舟在洞中,整日逗著綠鸚鵡玩要,說笑,他心中一點也不急! 小黑子則吃飽睡,睡足了又食,但他已不再怕那綠鸚鵡啄他眼睛,他似乎已知道這只靈鳥會聽話、懂事。 可是,竺瑞青在這三天中,除了飲神靜氣,運功調息外,一逕想起採虹姑娘與萍兒,就如坐針氈,心中焦灼不堪。 這其間,他也曾引吭喊叫,得不到反應,他也曾忍不住破口大罵,可是,喉嚨罵乾了,罵裂了,仍然得不到一點回音,二老怪與笑女,就像已將他三人遺忘在這大山洞中般! 這一日,竺瑞青心焦加焚,無計可施,在洞中來回踱著,驀地!一眼瞥見堆在洞角的如山奇珍異寶,腦中電似的一轉,已得一計。 只見他從小黑子身旁,取過鐵棒,走到那堆珠寶前,將鐵棒在珠寶堆中,一陣亂搗,隨著他的搗動,立即聽到“叮叮噹噹”“鏗鏗鏘鏘”金石交鳴,墜地的撞擊聲。 竺瑞青一聲大笑道:“笑前輩,你再要不放在下等離去,這些個世間罕見的珠寶,可就有點靠不住,嗨,好美的八玉馬,啊,多麼珍貴的珊瑚樹……” 他這叫未畢,立聽笑婆一聲厲喝: “小淘氣,你敢!” 竺瑞青哈哈一笑,道:“憑什麼不敢,大不了一死!” 說罷!又用鐵棒搗動了兩下,忽聽笑女的聲音道:“竺公子!請不要動怒,小妹正在向婆婆交涉,保證在一個時辰內,小妹親自來為公子啟洞!” 竺瑞青聞聲不見人,但卻也想到對方曾為他捱了一掌,他本是個多情種子,遂關心的問道:“笑姑娘,你的傷好了嗎?” 笑女的聲音嬌嗔的道:“托你竺公子的福,早已痊癒,等一會兒見!” 竺瑞青臉上立即泛起一絲勝利的微笑,抽出鐵棒,拋還小黑子,但他心中卻仍在埋怨,早沒想到這一著好棋。 耳中忽聽笑婆極輕微的聲音道:“怪呀!他居然不怕強暴,笑丫頭一句話就禁止住了他!” 約莫頓飯工夫,洞口響起了一陣“格格”的鐵鍊聲,接著,那堵門萬斤石閘,隨聲緩緩的升起來了! 剛剛升得兩尺來高,一道白影已從石閘下鑽了過來,正是那笑女。 只見她滿面春風,笑臉盈盈的朝竺瑞青道:“竺公子!婆婆已答應放你們離去,也答應不再管小妹之事,小妹自知孤陋寡聞,所知有限,竺公子可願讓小妹跟隨身邊,到江湖上長長見識,隨時聆聽教益?” 竺瑞青一聽,暗叫不妙,看情形這又是一件麻煩事,可是,說來說去,他總算挽救了一個沉溺於財富的無知靈魂。 不過,這事情說起來也是自己招的,他又怎能拒絕?卻聽他道:“笑姑娘,你有這樣好的公公婆婆,為什麼還要跟我?” 笑女嫣然一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就因為婆婆太愛我,任何事也不讓我管,不要我問,反陷我於庸俗無知!” 竺瑞青一聽,不無道理,遂道:“笑姑娘,我們每日披星戴月,僕僕風塵,櫛風沐雨,餐風宿露,十分艱苦,你能受得了?” 笑女甜甜一笑道:“任何艱苦,小妹決無怨言就是!” 竺瑞青心知推是推不掉的,乾脆點頭,遂道:“既是姑娘有此心意,在下那有不願之理!” 於是,一行四人,離了山洞,走出山來,哭公笑婆始終沒見現身。 時已未末申初,竺瑞青出得山來,就不禁發呆,因為他已迷失了方向,不知採虹姑娘所處的峭壁,究竟該從那一個方向走。 卻聽笑女道:“婆婆告訴小妹,是在東南方七十裡外,將公子擒回來的,公子大概要到那裡去吧!” 竺瑞青朝東南方一望,七十裡外太遠了,一時那裡看得清,遂朝笑女感激的一笑道:“不錯,確是有事,必須迴轉去看看!” 於是,一行四人,帶著一只綠鸚鵡,立即認准方向,各自施展開輕功提縱術,急急奔去! 約莫一個時辰後,四人已奔出三四十裡地,忽聽凌空疾飛的綠鸚鵡叫道:“有人!有人!” 曲劍舟,立即停身叫道:“什麼人?在那裡?” 曲劍舟他儼然是個小主人似的! 綠鸚鵡叫道:“在水邊!在水邊!” 線鸚鵡叫聲未已,驀地一顆石子,凌空射去!曲劍舟一見,心中大驚,深恐傷了愛鳥,口中驚叫末出。 卻見綠鸚鵡“喀喀!”一叫,斜身亮翅一撲,竟將那石子反擊了下來,敢情它還像懂得武功擊技般! 曲劍舟這一見,不禁心花怒放! 竺瑞青等三人,也因綠鸚鵡這一叫停了下來,因為這叢山峻嶺中,行人絕跡,既是有人,非敵即友! 而且,對方又都是黑道中,極負盛名,一等一的厲害人物,不得不多加謹慎,隨時小心。 竺瑞青聽綠鸚鵡叫說在水邊,英目一掠,已見七八丈外有道清溪,從一座密林中流出。 竺瑞青心想:既是有人,也一定往林中,遂道:“你們在此稍候,待我進林看看!” 竺瑞青沒待彼等答話,已縱身入林,順溪而上,直縱入三數十丈,仍沒發現那裡有人。 竺瑞青心中方自一怔,已聽綠鸚鵡的聲音,在身後叫道:“在這裡!在這裡!” 竺瑞青心道:“這鳥兒倒真可派些用場!”慌忙一旋身,轉了回來,英目掠處,果見五六丈外,清溪對岸,有一灘水跡,那水跡一直伸延,向一叢矮灌木後,顯然有人藏在那裡! 正當其時 忽聽綠鸚鵡“喀喀喀喀”驚聲急鳴! 竺瑞青仰首一瞥,那綠鸚鵡就在那矮灌木上空,三丈來高處,雙翅急速的打得“拍拍”響,但卻飛不起來,就像被人抓住了雙腳般! 這一見,竺瑞青心中不禁猛吃一驚,已知是被人以一種奇異的功力,凌空將綠鸚鵡吸住。 可是,就憑對方所顯示的這種功力,竺瑞青就望塵莫及,且連對方這是種什麼武功也不清楚此刻,笑女,小黑子與曲劍舟,也從林外急急奔了進來,顯然他們也聽到了鳥兒的驚聲急叫,才眼進來的! 但是,當三人一旦看到綠鸚鵡凌空受困的情景,全都驚得瞠目結舌,那裡說得出話來。 竺瑞青一見三人奔入,急打手勢,將三人阻住,揚聲朝矮灌木後叫道:“何方高人在此,在下等路經寶地,有擾清興,尚祈尊駑手下留情是幸!” 矮灌木後立即傳來一聲冷冷輕笑,隨聽“細細嗦嗦”之聲,而綠鸚鵡仍然振翼不停,卻又欲飛無力,焦急萬狀! 曲劍舟眼看愛鳥受困,心中大痛,竟不顧一切的奔上前去,騰身朝綠鸚鵡縱去,一心欲將愛鳥救下。 只是,凌空尚差丈來遠,曲劍舟就像遇到一股氣牆般,登時被撞得反跌下來,若不是小黑子及時縱起,凌空將他接住,他非得摔跌在溪流不可,萬幸,他雖被撞了一下,卻沒受傷! 竺瑞青一見曲劍舟被反撞下來,心中火冒三丈高,因為曲劍舟究竟是個童子,而且他目的只為救鳥,對方竟也加此無情,心中怎能不惱? 當下怒喝一聲,道:“尊駑這般看人不起,在下可要冒犯了” 矮灌木後,又復僅僅飄過來一聲,冷若寒冰的輕笑。 竺瑞青勃然大怒,猛一晃肩,越過丈許寬的溪流,足尖再點,二次落地時,已然繞到那矮灌木後。 旋身一看,卻見矮叢下坐著個青巾包頭的漢子,只見他,三十來歲年紀,蒼白的一張死人臉,稀淡得數得清的眉毛下,睜著一雙精光熠熠的眼睛,唇上則長著三五根老鼠鬍子。 這人的長像雖不怎麼恐怖,現場情景卻太過驚人,因為他懷中正抱著個裸體少女,僅用一件黃衫,將上下身裹住。 少女一雙玉臂裸露在外,肌質晶瑩,如同粉裝玉琢般,十分誘人,更可疑的,那少女青絲散墜,一顆粉頭,卻深深埋在漢子的臂彎裡,一動不動,就像是被那漢子,施了手腳般。 竺瑞青一見那漢子,心中就不禁一凜,因為這漢子的相貌,極端面熟,但卻一時想他不起。 尤其是,對方見他現身,仍然一動不動的坐地那裡,生像是根本沒把他竺瑞青放在眼裡。 竺瑞青驚怔末已,已然火冒心頭,原因是對方分明是個無恥淫賊,正在做那傷天害理的事。 不管那少女究竟是什麼人,在他俠義的胸懷中,就必須先行設法,將少女救下來再說。 況且,對方如此藐視,更使他怒不可遏! 當下,竺瑞青一聲厲暍,罵道:“原來閣下在這做那傷天害理的事,在下倒真趕巧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人之常情…… “何況!閣下乃世所痛恨的淫徒,人人得而誅之,還不趕快將人放下,待少爺打發你見閻王!” 竺瑞青心想,只要對方將人放下,他就可招呼笑女,先將人救走,再招呼小黑子,合力相拚。 豈料,那漢子似充耳不聞般,仍然端坐不動,待理不理的瞟了竺瑞青一眼,輕蔑的一聲冷笑,道:“你可得仔細斟酌斟酌,此事你管得了嗎?” 竺瑞青一聽那話聲,亦十分耳熟,心中更感迷惑,然而一想再想,苦思良久,始終想不出那裡見過這麼個人! 遂道:“這事管得了也好,管不了也吧!既然是遇上了,不管也得管!” 那漢子聳須裂嘴一笑,笑聲尖細,極為刺耳,隨聽他道:“你可想知道她是什麼人?要不要先看看再下斷語!” 竺瑞青見對方鎮靜異常,似有心戲辱他般,心頭怒火更熾,厲聲喝道:“隨便地是什麼人,少爺今天管定了!” 那漢子幾根老鼠鬍子又跳動了兩人,冷冷一笑,抓起那少女的秀髮,猛然一扳,將臉轉向竺瑞青,道:“你以為嚇得了誰嗎?你先看看………” 那漢子一扳,少女一張粉臉整個仰了起來! 竺瑞青只看得一眼,頓時驚得魂飛天外,魄上九霄,“蹬蹬蹬”一連退了七八步,膛目結舌,那裡說得出話來! 你道為何?原來那漢子懷中所抱的少女,正是那神功蓋世,藝業超群,竺瑞青正惦掛著的採虹姑娘! 這一見,能不使他心驚肉跳,魂不附體? 如若,採虹姑娘也不是那漢子的對手,竺瑞青又怎能與之相抗,縱令加上小黑子與笑女,怕也非其所敵! 竺瑞青一見採虹姑娘,首先就想到萍兒,因為萍兒的武功,與採虹姑娘相比,真有天壤之別。 採虹姑娘已然遭遇不幸,萍兒又怎能倖免,說不定其遭遇,或許更慘。 竺瑞青一逕想到萍兒可能的遭遇,立如萬箭穿心,胸口一陣劇痛,喉頭髮甜,然而當前採虹姑娘的安危,更為要緊。 竺瑞青這一驚駭退身,清溪對岸的笑女等三人,全都看到了,不約而同的,齊都縱了過來。 那漢子厲喝一聲,罵道:“你們找死嗎?還不趕快給我滾回去!” 漢子疾言厲色,說駭人也真駭人! 竺瑞青慌不迭將三人阻住,並勸三人退回溪那邊,因為他們過來,不定與事無補,反會遭致不幸! 其次,採虹姑娘裸身露臂,雖有黃衫裹體,究竟不太雅觀! 可是,曲劍舟在退身時,陡地抖手飛出三個石子,疾朝那漢子頭臉襲去,勢道又勁又疾又準。 倉卒間,他並沒看到那漢子懷中所抱的,是他師父採虹姑娘,他只是惱恨對方,不該將他的愛鳥,困在半空。 不過,憑對方這一手凌空困住鳥兒的神奇武功,曲劍舟也知道難以傷他,只想以此,一洩心頭怨憤吧了! 果然,那三顆石子,就在那漢子坐處七八尺外,像擊在敗革上般,發出三聲輕響,隨即反彈了回來! 竺瑞青一見,更認定對方武功高不可仰,心知用武功決非對方敵手,或許還會使採虹姑娘受害! 只有用計,用腦,說不定能僥倖將採虹姑娘救脫險! 當下,竺瑞青收斂驚怒,肅然抱拳一禮,道:“在下等眼拙,不知前輩怎麼稱呼?” 那漢子冷冷一笑,道:“你當真想知道我是誰嗎?” 竺瑞青一聽,對方話中有話,但卻含意極深,一時間那裡揣想得出,遂道:“前輩定是武林中異人奇士,只恨在下孤陋寡聞,祈請前輩明示!” 那漢子聳須一笑,道:“適纔你口口聲罵我淫徒,加今又前輩長,前輩短,何必加此前倨後恭,是否欲施奸巧!” 對方似乎已看出他的心事,竺瑞青神色不禁微變,但口中卻忙道:“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適纔言語冒犯,多有得罪,在下這廂陪禮,街祈原宥是幸!” 漢子嘿嘿一笑,道:“你知道淫徒這兩字的含意嗎,你見一個,愛一個,見兩個愛一雙,到處拈花惹草,海內海外,隨地留情,你算不算淫徒?” 竺瑞青一聽,對方此一說,似乎對他竺瑞青一生所作所為,洞若觀火,了若掌指,能不使他心頭大震,吃驚萬分。 但他卻故作不解的道:“前輩所言,使在下加墜五里霧中,一時摸不著頭腦………” 漢子“哼”了一聲,插言道:“你既是有意裝聾作啞,我何妨抓破你的臉皮,我問你,桂林城馬家大院的馬萍兒,你曾親口允為妻室,有這回事嗎?” 竺瑞青聞問心中雖感萬分驚駭,口中卻立即答道:“不錯,有這麼回事,這是師叔美髯翁親口許的婚事!” 漢子道:“再問你,這位採虹仙島上的採虹姑娘,你對她怎麼交待?”說著,又將採虹姑娘的頭,扳了過來! 竺瑞青一聽,“轟!”的一聲,如遭重錘擊頂,只覺頭腦昏眩,眼冒金星,他與採虹姑娘在黃花谷中一段孽緣,除了他與採虹姑娘外,真可說是神不知鬼不覺。 可是,對方這句話,語似模糊,卻又像一清二楚般,正好擊中他的腰骨眼上,竟使他當場呆住,為之語塞! 那漢子惡毒的一笑,道:“你是否準備與他結為夫妻,還是想始亂終棄,你說!………說呀 !你這淫徒!” 那漢子連說帶罵,只罵得竺瑞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啞口無言,羞愧難當,這一刻地上要有條縫,他準會不顧一切的鑽了下去。 漢子奸笑嘿嘿,又道:“這還不算,你居然不顧敵我,毫無羞恥的與其名滿天下的淫婦之門人黑妞姑娘,也有一手,竟將少林與武當兩派中,至高無上的派令交付於地,置二派數千生靈於不顧,……你是人嗎?你簡直就是個不知仁義為何的萬惡無恥淫賊!” 漢子一而再,再而三,疾言厲色,罵得竺瑞青狗血淋頭,然而,這一切又全都是事實,不容他否認。 隨又聽漢子道:“如今,強敵環伺,妻友遇難,生死末卜,身邊居然又有位妙齡少女同行,還敢出口罵人淫徒………” “你自己想想!你自己是什麼東西,你簡直就是豬狗不加的畜生!” 先時,竺瑞青確被對方罵得無地自容,蓋愧難當,連頭也低垂下了,那裡還敢出言分辯? 如今,對方提到黑妞與笑女,難免不有些歪曲事實,但他卻也意識到,對方決非外人? 是以,立即揚聲暍問道:“你究竟是誰?” 漢子突地一抹臉,道:“你看看我是誰?” 竺瑞青定睛一看,原來對方臉上罩著人皮面具,面具揭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對充滿智慧的大眼睛!……… 赫然竟是萍兒! 而那人皮面具原來也是他的! 竺瑞青自有這人皮面具後,也只用過一次,那裡會想到萍兒反以此來作弄他,嚇唬他! 怪道吾容具熟,一時就是想不起! 如今一見是她,不禁長長籲了口氣,道:“萍兒!原來是你!………” “是我怎麼樣?” 萍兒怒目一睜,仍然疾言厲色的道:“我可不是借題發揮,你難道不承認你的所作所為,有欠光明磊落?” 竺瑞青知道萍兒是個醋娘子,一時決難解釋得清,遂支吾其詞,顧左右而言他,笑笑道:“萍兒!採虹姑娘怎麼啦?” 萍兒哼了聲道:“怎麼啦?是我點了她的穴道,你心疼是不是?” 竺瑞青心中一怔,道:“為什麼?” “為什麼?”萍兒一聲嘿笑,道:“因為她奪了我的丈夫,使我喪失了唯一所能依靠的人,我恨死她了!” 竺瑞青一凜,道:“你準備把地怎麼樣?” 萍兒銀牙一咬,一雙大眼中立即射出怨毒,妒忌的目光,道:“情場如戰場,我不能讓她奪走我的愛人,我要殺地!” 萍兒說畢,玉掌疾抬,對正採虹姑娘的天靈蓋,吸氣提足真力,眼看就要一掌拍了下去。 萍兒一身武功,雖不如採虹姑娘遠甚,可是,採虹姑娘穴道被製,處此無知無覺的狀態下,卻也受不了這一掌。 而且,這天靈蓋,乃最脆弱的地方,一掌擊下,不死才怪! 竺瑞青一見大吃一驚,叫道:“萍兒!你不能這樣做,她曾救你脫離魔巢,曾不顧萬險為你療傷,她是你的救命大恩人,你怎可恩將仇報,反將地殺了!” 萍兒一聽,大眼中立即熱淚滿盈,道:“你左一句,右一句,無不是幫著她說話,你心中還有我萍兒嗎?我爺爺為你,傾家蕩產,死於非命,剩下我孤苦無依,一個弱女子,既沒有人家貌美,武功又不加人家遠甚,比,比不過,奪!奪不到,你………你說吧!你把我怎麼樣?” 竺瑞青輕聲一嘆,親切的叫道:“萍兒!我知道你爺爺待我之恩情,如山似海,終生無法報答,不過,我可以向天發誓,你萍兒在我的心目中,永遠是我唯一的妻子!我竺瑞青有生之日,決不負你!” 萍兒似無動於衷般,道:“那你把她又怎麼樣?” 竺瑞青一愕道:“這個………” 萍兒道:“別這個那個的!” 竺瑞青怔怔道:“我現在能說什麼?總之,我一萬個對不起她,我相信她會原諒我不得已的苦衷!” 萍兒道:“好!這且慢談,還有黑妞姑娘,還有你身後的女子,又怎麼說?” 竺瑞青與黑妞,談不上情愛二個字,與身後的笑女,更談不上,遂毫不猶豫的答道:“我與她二人,毫無瓜葛!” 萍兒至此,似乎總算安了心,只見她臉泛桃花,嫣然一笑,極端嫵媚的道:“青哥!你真的不願娶她為妻!” 說著!溫柔的撫摸著採虹姑娘披散的秀髮! 竺瑞青不知她這一突變,是何用意,一時那敢鹵莽,逐忍痛道:“我………我不敢!” “不敢!”萍兒柳眉一豎,大眼圓睜,叫道:“你不敢也得敢,你始亂終棄,置人一生幸福於不顧,你是人嗎?” 竺瑞青一聽,暗暗叫苦不迭,萍兒適纔疾言厲言,冷嘲熱諷,罵得他體無完膚,還不是為了此事。 如今,一變又彷彿強行要他娶採虹姑娘為妻般,如此出爾反爾,究不知她弄的什麼玄虛,那肯輕易應允。 正感不知加何回答,忽聽頭頂綠鸚鵡“喀喀”一叫,仰首看時,綠鸚鵡已振翅凌空,穿雲而去。 竺瑞青心中一怔,突然想到不對,萍兒那來這一種深厚的功力,竟能凌空將綠鸚鵡吸住?低頭看時,矮灌木下,懷抱採虹姑娘的萍兒,已然不見! 就連采虹姑娘也無聲無息的被帶走了,這種神奇驚人的功力,又不禁使他當場楞住!萍兒錯非有什麼罕世奇遇,武功又怎精進如斯? 正在這時,卻聽曲劍舟歡聲叫道:“白哥哥!白哥哥!鳥兒已脫險,我們走吧!別理她們!” 竺瑞青道:“好!你們在林外等一等,我一會就來!” 他這語吾方畢,卻聽萍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道:“還等什麼,你也走吧!” 竺瑞青一怔,正待回身,又聽萍兒叫道:“不准你回頭!” 竺瑞青耳聽“嗦嗦”之聲,心知採虹姑娘正在穿衣,那敢轉身,但卻沒走,道:“萍兒!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萍兒道:“你要不答應娶她為妻,我就不跟你走,我跟我妹妹回采虹仙島去,不過!你放心,我決不吃她的醋,我還願意退居側室!………” 一語未畢,忽地“哎呀!”一聲尖叫,且“格格格”的笑個不停,接著風聲飄動,笑聲越去越遠! 這一聽,竺瑞青心頭緊壓的千斤巨石,總算放下了,但他也同時感到奇怪,揣摸不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那知,這是採虹姑娘與萍兒串通來捉弄他的呢! 原來,採虹姑娘在那削壁下的石洞中,整整化了兩晝夜的工夫,方將萍兒身上的寒毒驅盡! 當日採虹姑娘以一身神奇玄妙的九天罡氣,封住洞口,全神貫注為萍兒療傷時,洞外的一場惡戰,她毫無所知。 待她二人出得洞來時,洞外鬼也沒一個,就連那匹烏雲蓋雪寶馬也已然不見!二人遂無目的地尋找竺瑞青! 這其間,萍兒不停的採問採虹姑娘的身世,採姑姑娘可不知萍兒是個醋勁十足的醋娘子,遂毫不隱瞞的全都說了!非但如此,她還將她所知關於竺瑞青的事,全都告訴了她。 當然,她的坦誠真告,可也有她的用意。 當時,萍兒可真氣極了,但她卻也有天良,知道感恩,不失為俠名滿宇內的美髯翁之後。 因為,採虹姑娘確是她的救命恩人,況且,採虹姑娘出身名門,氣質高華,貌美如仙,非但武功高深莫測,就是一舉一動,也無不使萍兒深為欽慕,是以,她決心成全這段姻緣。 二人午時至此,採些山葉充饑後,看到林中溪水清澈見底,十分誘人,女人嗜潔,乃是天性、多日不沐、苦不堪言,二人遂商量,輪流著在溪水中沐浴,由一人負守望之責。 當萍兒浴罷,換采虹姑娘時,就發現了竺瑞青等四人來了,遠遠的,萍兒看到竺瑞青身旁又跟著一位妙齡少女,就不由醋火中燒,心中正思量著,該如何對付竺瑞青時,綠鸚鵡卻“喀喀”的叫了起來! 萍兒正在氣頭上,一聽大怒,立即拾起一顆石子,抖手擊出,那知,反被綠鸚鵡亮翅擊拍下來! 萍兒又氣又惱,回身至溪邊時,採虹姑娘已匆匆上岸,用黃衫裹住身子,萍兒一語未出,竺瑞青已進林來了,二人遂隱身矮灌木後! 採虹姑娘衣履不整,羞見竺瑞青,誰想,綠鸚鵡偏偏給她叫破,採虹姑娘一氣,遂運起九天罡氣,揚掌凌空將鳥兒吸住! 可是,她卻沒法阻止竺瑞青前來,遂含羞鑽在萍兒懷裡,萍兒靈機一動,遂將人皮面具取出戴上。 無巧不成書,竺瑞青一時竟認不出人皮面具是他原有之物,反厲言暍罵,萍兒本已怒不可遏,這一罵不啻火上加油。 於是,趁機大發雷霆,將竺瑞青罵得狗血灌頭,一洩胸中積憤,事後才以真面目相見。 如今,萍兒與採虹姑娘追逐離去,倒使竺瑞青寬心大放,且樂不可支,因為即得萍兒應允,他對採虹姑娘總算有了交待,日後左擁右抱,豈不盡齊人艷福。 竺瑞青心中一樂,身子也輕了,三兩個起落,已奔出林來! 卻見採虹姑娘、萍兒,正在與笑女互相問訊,他本還擔心萍兒與笑女會發生衝突,這一見三人有說有笑,更是歡欣無限! 曲劍舟本對萍兒的偽裝十分憤恨,一見是採虹姑娘,他的師父,也沒得說了,於是,一天烏雲,瞬息散盡。 就在這時,驀聽一聲厲嘯,劃空傳至,半晌工夫,一條黑衣人影,疾縱而至,臨近一看,來的竟是幽靈教中的齊天叟那老兒! 齊天叟朝竺瑞青抱拳一禮道:“竺公子,今奉島主之命,請公子雁盪赤壁一行,本島主赤壁下專候!” 竺瑞青一怔道:“龍老賊竟沒被毒死!” 齊天叟一笑道:“島主鴻福齊天,區區蛇毒,算得了什麼!公子是自行前去,還是由我齊天叟領路呢?” 竺瑞青朝採虹姑娘瞥了一眼,徵求她的意見。 採虹姑娘點點頭道:“也好!趁此時機會會他,叫他趁早死了這條心!” 竺瑞青道:“你請吧!明夜子時必到!” 次日傍晚時分,竺瑞青等一行六人,已進入雁盪山腹,在一座疏林中,採虹姑娘將眾人喚住,道:“由此穿出疏林,就是雁盪赤壁入口,數日前,為營救萍姐,青哥,小妹曾到過,赤壁長達半裡,削壁饞崖,十分峻險,左右雙峰聳立,高刺入雲,就只有這一條出口,依小妹看,此去兇吉未卜,必須謀定而動,決不可鹵莽從事,青哥以為加何?” 竺瑞青道:“正該如此,依我的愚見,還是由我一人獨闖,虹妹領眾人在入口處相候!以便接應吧!” 採虹姑娘道:“不!龍老賊果負毒傷已愈,你不是他的敵手,應由小妹來對他!” 萍兒插口道:“青哥!我也要去!” 她這語未畢,曲劍舟又接口道:“人家請的是我們,誰該去,誰不該去,依我看全都進去,人多勢眾,縱然無大用,也可喊吶助助威!” 採虹姑娘微一蹩眉,道:“小舟,不准你多嘴!” 曲劍舟一嘟小嘴,道:“婆婆曾對我說,叫我日後武功有成,一要會會那龍老賊,我要先認識認識他的真面目。” 眾人你一言,我一言,爭論半晌,不得要領,終於還是笑女打開圓場,她願意守在入口處接應,但卻必須再有一人相伴。 竺瑞青一聽大喜,遂著小黑子陪伴笑女守在入口處準備接應,有小黑子一人,千軍萬馬亦不足懼。 而余四人則分兩路從左右盪入,萍兒與採虹姑娘一路,竺瑞青則領著曲劍舟同行。 分派即定,採虹姑娘領著萍兒,當先離去,接著竺瑞青領著曲劍舟辭別笑女與小黑子,也跟著趁著夜色,直往出林。 來至林外,藉著月色微光,凝目一瞥,兩旁雙峰,高聳入雲,當中一道通路,寬有十來丈,石筍林立,又像是險谷,但卻已不見了採虹姑娘與萍兒。 竺瑞青藝高人膽大,毫不猶豫,領著曲劍舟直往裡盪! 深入半裡之地,隱隱已見前面不遠山壁阻路,驀聽一聲怪嘯,接著風聲颯然,一道金光,挾著“喔喔”刺耳怪聲,凌空瀉下。 竺瑞青取勢穩身一瞥,原來是那斷腿公子戈達! 卻見他金棒拄地,左手高舉那磨大金龜,狡滑的一笑,道:“你居然有種敢來,總算不錯! 竺瑞青深知對方,雖是個殘廢,武功內力,具都十分驚人,遂也不敢怠慢,暗中蓄勢以待,口中卻嘿嘿冷笑道:“有什麼不敢,縱然是虎穴龍潭,又奈我何?” 斷腿戈達一笑,道:“好大的口氣,不過,師叔已傳下令來,今夜暫不與你為敵,你請回吧!” 竺瑞青一怔,不知對方弄的什麼玄虛,可是採虹姑娘與萍兒已然先行進入,縱然龍升天自知不敵,先行隱退,好歹也要與採虹姑娘碰頭,一起離去,遂笑道:“少爺既來了,總得觀光觀光再走呀!” 斷腿公子戈達劍眉一軒,道:“好意叫你退去,你居然不知好歹,你難道以為當真有誰個怕你嗎?” 竺瑞青輕蔑的一笑,道:“怕不怕是另外回事,少爺既來了,就得瀏覽瀏覽,就憑你想嚇唬我,還辦不到。” 竺瑞青頓了一頓道:“說句不好聽的話,少爺還不恥與你這少了兩條腿的人動手過招,勝之不武,沒的讓人笑話,我竺瑞青欺侮弱小殘廢。” 斷腿公子戈達一聽,心肺欲炸,氣得半死,當下一聲激怒怪嘯,罵道:“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雜種,自拉自唱,大言不慚,今夜本公子就讓你開開眼,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工夫!” 說畢,高舉的金龜一陣急急轉動,立即發出那“喔喔”刺耳怪聲,且越舞越急,越急則“喔喔”之聲越驚人! 竺瑞青聞聲知警,身處賊巢險地,卻也不敢過於大意,當下忙取出鐵血旗一抖,紅芒晃閃,已護住了身子! 斷腿公子戈達怪聲一笑道:“咎由自取,你怨得了誰?” 語吾未落,人已飛起,右手金龜,藉旋轉之力,挾電霆萬鉤之勢,猛撲而來! 竺瑞青曾與他匆匆交過一次手,知道他輕身提縱術極為了得,全依賴輕功之助,方能盡展其所長。 然而,若是不予硬接硬架,一味閃避,他反倒莫奈其何!所謂,以已之矛,攻彼之盾,竺瑞青一身所學,本就以不變應萬變為主,他又怎會舍長取短? 於是,趕忙晃身一閃,橫飄尋丈,口中卻風涼的只道:“先讓你一招!” 斷腿公子戈達一聽,不由大怒,可是身子卻無處藉力,只得順勢落地,金棒一點,二次又復飛去,追撲過去! 竺瑞青血旗揮動,入又退出八尺,叫道:“少爺已讓你兩招了!” 斷腿公子戈達又驚又怒,驚的是對方不知是有意,是無心,竟不與他對手過招,使他無法盡展所長,怒的是對方口頭佔了便宜,且出言刻薄異常,怎不使人怒憤萬分? 隨見斷腿公子戈達三次飛起,“鏗鏗鏗”凌空金棒擊龜,其聲錚鏘尖銳,刺耳貫心,十分驚人! 竺瑞青倉卒間,竟不由自主為其聲所懾,當他驚覺不妥時,眼前金光加電,呼嘯厲風已然迎面襲至。 竺瑞青心中一駭,左掌疾抬,血旗狂卷,然而他掌未及半,旗未全揮時,又已斜飄丈餘,仍然未曾接招! 卻聽他嘿嘿冷笑道:“小殘廢,少爺已然禮讓三招,再要不知好歹,那可是你自尋死身。” 斷腿公子戈達三撲三墜,已知對方窺破了他的短處,心中也不由一寒,當下陰陰一笑道:“本公子以為你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原來是虛有其表,外強中乾的窩囊廢,連本公子一招也不敢接,還不給我滾出去!” 竺瑞青哈哈一笑,道:“要我少爺滾,有這麼便宜事,你爬在地上給少爺磕頭,叫少爺祖宗也不行,除非你叫龍老賊親自求我,或許還有得商量!” 斷腿公子怒火如焚,哼了聲道:“那你就接招吧!” 一語未畢,已不顧一切的再次撲了上去! 竺瑞青雖已掌握對方弱點,可是一味閃躲,卻也不是事,於是,血旗一卷,晃東鑽西,竟施展開移形換位上乘輕功絕學,與對方遊鬥。 斷腿公子戈達雖少了兩條腿,且輕功也十分絕妙,但卻長於硬拚激鬥,越是遇到強猛的硬對頭,他越能盡其威風。 一旦遇到聰明機智,靈敏乖巧,而又可軟可硬,絕藝滿身的竺瑞青時,當真是無計可施。 只十數個招面,斷腿公子戈達已逼得落地十八次,鬧得手忙腳亂,氣喘吁吁! 因為他是個四肢不全的殘廢,竺瑞青真是不願傷他,要不他只要施展旗中挾掌蓋世絕學,盡有機會將他擊倒。 斷腿公子戈達一見竺瑞青不與他正面為敵,就知兇多吉少,僥倖對方一再手下留情,尚能支持二一,可是,他本是另有陰謀打算,豈能功敗垂成,於是,連忙一聲尖嘯,叫道:“茂亭兄,你怎麼啦!” 他這叫聲未畢,竺瑞青已覺二陣腥風,撲鼻而來,緊接著一道藍光,如驚虹電閃般,攔腰猛襲而至。 竺瑞青不必聽對方的叫聲,只要看到這挾著刺鼻腥風的藍光,就知是甘茂亭那毒蠍鞭! 而這人不用說當然是活 家,死對頭,甘茂亭來了! 竺瑞青側身一躍,斜縱兩丈七八,回首一瞥,場中現身的可不就是身形瘦長,尖臉削腮,一副陰險狡滑之相的甘茂亭! 他這裡突然躍身離場,並非畏懼甘茂亭那毒鞭,而是想察探暗中是否還有什麼厲害的人物在。 其次則是看看隨他進入赤壁的曲劍舟的安危! 竺瑞青斂神靜氣,英目掠處,再不見有現身,可是,暗中是否有人,就不能確知。 而曲劍舟則遠在五六丈外,傍山而立,背靠一塊萬千峻峭巨石,小拳緊握,怒目凝向鬥場,顯然他也怒不可遏,只可惜人小力薄,無法相助。 竺瑞青見他背石而立,已去後顧之憂,心知此子刁鑽機警,當可放心得下,於是,怒目回視場中的甘茂亭! 竺瑞青之對甘茂亭,真可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恨之切骨,當年桂林城獨秀峰下,竺瑞青所遭受的一頓毒打,可不就是他甘茂亭領的頭,此為一恨。 事後,在馬家大院中,甘茂亭曾一而再的欲取他竺瑞青的性命,萍兒均曾將始末告他,這是二恨! 其後,邛睞山中,甘茂亭與爺爺外公,母親,祖孫三代,軟硬兼施,騙去了謁見武林異人的鐵血旗,且將他擊下萬丈懸崖,此恨刻骨銘心,似海更深! 五年後出山甘茂亭又強行欲娶他竺瑞青的妻子萍兒,事敗又假冒他的名義,以鐵血旗為標誌,四出姦姦採花,使其迭遭磨難,名譽大受污損。 這一連串的仇與恨,已填滿了竺瑞青的胸頭,使他喘不過氣來! 是以雁盪斷崖下的石洞中,竺瑞青含恨以蓋世摧枯拉朽掌打了甘茂亭一掌,將他擊出洞外,沒想他居然不死! 如今,又相逢了,竺瑞青那裡還忍耐得住,當真是痛心疾首,目眥欲裂,當下恨恨的一哼,道:“甘茂亭,你好命長啊!” 甘茂亭揚鞭一揮,跋扈異常的道:“廢話!甘少爺福大命大,臨危自有貴人搭救,想要我死,談何容易?倒是你這野小子,整天在死亡邊沿鬼門關口掙扎,總有一天命斷絕崖,別說總有一天,今天就叫你來得去不得!” 竺瑞青劍眉一軒,道:“甘茂亭,台州府衙還有一段公案,必須你親自去了案!” 甘茂亭仰首一聲哈哈大笑,道:“那**,若不是他見風得早,已然辭職下堂而去,甘茂亭早就將他一家都宰了,要你來擔心,你還是打點自己的後事吧!” 甘茂亭說著,朝那斷腿公子戈達一使眼色,一左一右,雙雙圍了上來。 竺瑞青聽說台州府台大人已然下堂而去,總算安心不少,要不然被甘茂亭這惡賊殺了他一家老小,那他竺瑞青可就罪孽深重! 這時,眼看二人一左一右圍了上來,心知二人欲合力對付他,以他二人的功力,比之人妖黃衫艷,與四怪二先生,當又略遜一籌。 人妖黃衫艷與四怪二先生合手聯攻,被竺瑞青殺得落花流水,險象環生,照理說,他應付眼前二人,定也是足足有餘。 可是,當時人妖黃衫艷事先獨力苦戰,既曾受傷,又已精疲力盡,武功自必銳減許多。 再加上四怪二先生手中又沒有兵刃,是以被竺瑞青旗掌兼施,殺得二人手足無措,汗流夾背。 如今,眼前二人,非但年輕力壯,手中兵雙且怪誕異常! 尤以甘茂亭毒蠍鞭上之毒,藍汪汪,亮閃閃,有如磷質鬼火,其毒無比,沾身即有性命之憂。 而斷腿公子戈達,雖少了兩條腿,卻毫不礙事,藉力使力,凌空襲擊,更是難防,手中一棒一龜,擊打起來“鏗鏗”震耳,金龜“喔喔”怪叫,則更擾人心煩,是以,竺瑞青對付他二人,反而不敢過於大意。 因為目下已進入賊人腹地,隨時都可能遭遇想像不到的危機,一旦失手,必罹千古恨。 竺瑞青一面暗中提足丹田真氣,運功護身,蓄勢以待,一面卻嘿聲冷笑道:“你們究欲加何 ?龍老賊呢?他既邀少爺前來,何不現身?” 斷腿戈達傑傑一聲怪笑,道:“怎麼?害怕了嗎?要怕就趁早滾出去,本公子仁義為懷,網開一面,放你逃生,再遲則恐不及矣!” 竺瑞青憤然道:“廢話,少爺只知道進來,不知道出去,你二人有什麼能耐,只管使出來吧 !龍老賊既然相邀,又龜縮不出,也不害臊!” 甘茂亭“呸!”了聲,道:“放屁,島主根本不恥與你為敵,你別盡往自己臉上貼金,今天縱然你想走,怕也沒那麼容易!” 甘茂亭口中喝叫著,已揮鞭當先搶玫,撲了過去,毒鞭起處,藍光電閃,腥風瀰漫,其勢誠銳不可當。 竺瑞青對其恨之切骨,在他面前豈肯示弱,當下血旗疾展,一揮一卷,竟來個硬碰硬架,疾朝毒鞭纏去。 同時,功凝左掌,準備速戰速決,以血旗夾掌罕世絕學,一兩招內,就將甘茂亭斃在旗掌之下,一洩塞陶怨憤。 竺瑞青血旗招數精奧怪絕,且迅捷異常,甘茂亭一時收手不及,竟被竺瑞青血旗卷個正著。 然而,他這掌未發,驀聽“鏗!”的一聲,震動心弦的金屬脆響,緊接著耀眼金光挾著“喔喔”!擾人怪響,與逼人厲風,迎頭襲至,其來勢,有如一座金山般,迎頭壓至,銳不可當! 竺瑞青血旗,恰好卷住甘茂亭的毒鞭!一時要想撤鞭回禦,已不可能,欲待抽身而退,亦已不及。 處此情形之下,竺瑞青只將準備擊向甘茂亭的摧枯拉朽掌,往空擊去,一挽當前危勢! “嗡!”的一聲悶響,竺瑞青一掌,正好擊在那只磨大的金龜背上,將那斷腿公子戈達,又震得飛上半空。 他這摧枯拉朽掌,威猛無儔,蓋世無雙,中人無救,可是擊在這金龜背上,一點用也沒有,反趁了斷腿公子戈達的心願。 只見他,凌空無須轉折,身如肉珠般,凌空一旋,隨著金龜的墜勢,一個身子自然而然的倒轉過來,且較去勢更快的,二次又朝竺瑞青頭頂壓了下來,勢若雷霆萬鈞,較適纔更猛更疾! 竺瑞青一掌劈出,錯眼不見,金光又已迎頭襲至,正當其時,迎胸又覺一縷陰風勁氣,電射而至。 適纔,竺瑞青以迅捷加電的手法,一招卷住甘茂亭的毒鞭,心中本打著如意算盤,準備一掌將甘茂亭擊斃。 那知,事與願違,且弄巧成拙,這真是自搬石頭自打腳,反因此受困,一時竟有措手不及之感。 而這迎胸電射而至的一縷陰風勁,竺瑞青遇風就知是幽靈教,那威震大西南的“幽靈指!” 這當然是甘茂亭祈為,認為機不可失,趁勢而發,欲使竺瑞青上下難以兼顧,錯手失招落敗就在這間不容髮的生死闢頭,只見他猛一塌身,倏然矮了半截,蹲在地上,恰好避過迎胸的一指陰風勁氣。 緊接著,就地一旋,藉甘茂亭毒鞭與血旗相連的微力,往外旋出半個圓圈,危殆至極的又避過斷腿公子戈達凌空的一記猛襲。 “ !”的一聲震天價響,場中沙石紛飛,塵煙瀰漫。 斷腿公子戈達連人帶金龜,一時收勢不住,落在地上,將那亂石硬地,擊出一個半丈來寬的大坑。 這一記威勢之猛,可想而知,一個人要是被其擊中,那還了得,怕不被擊成一團肉餅才怪。 然而,斷腿公子戈達這麼一來,可也有得受了,竟被塵埃沙土,沾了一身,剎時變成一個泥人。 竺瑞青一旦脫險,可沒這閒暇去管這些,急急揮旗一抖,意欲震飛甘茂亭手中的毒蠍鞭。 左掌則凝聚功力,劈出一記摧枯拉朽掌! 甘茂亭曾嘗過摧枯拉朽掌的厲害滋味,一遇熱浪,心驚膽顫,那敢硬接,可是,手中毒蠍鞭,卻也是一件武林罕見的奇異兵刃,豈能容竺瑞青將它震飛,是以全力緊握,一面閃身趨避。 倉卒間,竺瑞青雖沒能如願將對方毒鞭震飛,可是,待到斷腿公子戈達二次凌空襲來時,總算好已將毒鞭拋開。 竺瑞青趕忙揮旗抵禦,血旗招展中,正好迎住那“喔喔!”怪響的磨大金龜,頓時戰在一起。 竺瑞青因對方是個四肢不全的殘廢人,他心中總有些不忍傷心,曾一再的對他手下留情。 那知,他留情,別人可不留情,每招攻來,全是製命的招數,就像非要將他置於死地不可般。 至此,竺瑞青心中不由大為惱怒,立即旗掌兼施,出手再也不肯容情,一連猛攻數招。 然而,這一次,斷腿公子戈達,有甘茂亭毒蠍鞭聯手合攻,左右牽制,竺瑞青雖說略佔上風,一時也難將二人擊敗。 因為對方二人的兵刃,全都怪異尋常,且招數精奧,一長一短,一高一低,配合得恰到好處。 甘茂亭毒鞭鞭上之毒,藍汪汪的其毒無比,竺瑞青不得不謹慎防範,而斷腿公子戈達金龜的“喔喔”怪叫聲,則更為擾人。 於是乎,雙方拚鬥了五七十招,竺瑞青仍然未能將二人擊敗,反而越戰越激烈,越來越緊張任何一方稍一大意,就有性命之憂。 此刻,場中旗影搖紅,倏東倏西,毒鞭呼呼,忽遠忽近;金龜“喔喔”,一會高一會低殺氣騰騰。 竺瑞青一時,雖不能將二人擊敗,仍然佔著上風,二人要想將他困住,卻也千難萬難。 竺瑞青一面與二人拚鬥,心中仍在想著採虹姑娘與萍兒,無門島島主龍升天要說不見,二人也該出來了! 何以不見現身? 他心中正思付著! 忽聽斷腿公子戈達又嘿聲冷笑道:“本公子以為有什麼了不起的驚人能耐,原來也不過爾爾而己,就憑我哥兒倆,就將你逼住了,如若要多加個幫手,你還有命嗎?……… “本公子與你無 少恨,依本公子看,你還是趁早退出去吧!日後有機會咱們再見個高下。” |
第13章 赤壁亡魂b
竺端青被二人堵住,要說硬闖進去,自非難事,可是,還有曲劍舟隨在一旁,他總不能棄下他一人獨闖? 再者,斷腿公子戈達聲稱,龍升天已下令今夜不與他為敵,究不知他們故弄的什麼玄虛。 心想,暫時退出去也好,謀定再動,遂道:“既如此,待少爺與兩位姑娘招呼一聲!” 斷臘公子戈達一聽,金棒揚空一劈,聳聲大笑道:“本公子只說不與你為敵,可沒將那兩位姑娘包括在內!” 竺瑞青聞言就知事有蹺蹊,心中一沉,血旗一招,“狂風驟雨”盪開了甘茂亭毒鞭一記猛襲。 亮掌又將金龜擊得“嗡!”一聲悶響,怒聲喝間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斷腿公子戈達得意的揚眉一笑道:“這你還不懂嗎?我們目的請的是她兩,當然用你不著。” 接著,斷腿公子戈達哈哈大笑,道:“實告訴你吧!她兩人一位是茂亭兄的原配夫人,一位是本公子的未來媳婦,你嘛就乖乖的去做那哭笑二公婆的乘龍孫婿吧!” 竺瑞青一聽,又好氣,又好笑,氣的是二人色心不死,笑的是二人賴蛤蟆想吃天鵝肉。 當下血旗疾展,哈哈大笑道:“你也不灑泡尿自已照照,就憑你這四肢不全的殘廢,居然也想做這美夢,簡直就叫做不要臉!……… “再說他,兩次紅燭高燒,身披吉服,未能成其好事,且險些送掉狗命,還想有第三次機會嗎?………” “據我看,你們都是“襄王夢未圓,魂歸離恨天”,不信你們就等著瞧!”竺瑞青不恥與甘茂亭囉嗦,是以面對他說! 斷腿公子戈達與甘茂亭全都聽得怒不可遏,當下二人聯手,再次猛攻,毒鞭金龜,絕學頻施。 竺瑞青不慌不忙,氣納丹田沉穩化解,毫無破綻可尋,二人竟沒能將他逼退半步。 甘茂亭突地一聲猙獰,叫道:“小化子,告訴你好叫你死心,二位姑娘已然中伏,是島主關照不要傷你,你真要闖,那是你自尋死路!” 竺瑞青一聽,信以為真,心中大吃一驚,血旗夾掌,辣手頻施,旗尾激起風聲,“拍拍拍”一連數響,頓將二人逼退尋丈。 斷腿公子戈達一見發絕學,凌厲無前,就知單憑二人,實難將他阻住,當下一聲怪嘯。 嘯聲未已,從峰壁上一連飄下四條白衣人影,這來的竟是斷腿公子戈達身旁的四名白衣少女。 四名白太少女一落地,立即縱前,分四方將三人圍住,所立方位,恰是金、木、水、火四象之位。 四名少女非但身手敏捷,行動迅速,且人手一口亮光閃閃的寶劍,一看就知訓練有素,全非庸手。 竺瑞青一旦聽說採虹姑娘與萍兒已然中伏,早已痛心疾首,目眥欲裂,多添幾個人,在他又算得什麼? 他唯一號心的就只有曲劍舟,正待招呼曲劍舟先行退出,他也好衝闖進去,相救採虹姑娘與萍兒。 豈料,英目掠處,那巨石前,早巳不見了曲劍舟的影子,既沒聽他發出驚訊呼自不可能遇險。 可是,他不聲不響的倏忽不見,又會跑那裡去了? 曲劍舟人小膽大,是否已趁三人不備之際,偷偷掩進去了?還是他自知不該拖累竺瑞青,自行退出去了? 竺瑞青他這心忖未已,斷腿公子戈達與甘茂亭忽然雙雙自行停手,且施展輕功身法,腳不沾地的,朝他旋轉起來。 同時,週邊的四名少女也已發動,反方向旋轉起來。 竺瑞青邛崍山中,五年苦修,飽受南宮先生薰陶,對一切攻守陣式,卻也略窺門徑,懂得一二。 這時,他只看得一眼,已認出對方所施展的,正是兩儀四象陣,乃是一個極為精奧微妙的陣式! 竺瑞青面對六人,本沒放在眼裡,可是一旦被對方擺陣相困,他就知一時定難闖得進去。 驀地,眼前金光閃爍,卻已失去了藍光影子,細一凝目,甘茂亭已收起毒蠍鞭,手執一柄蛇形劍。 敢情,他這毒鞭,長有一丈五六,在陣中不便使用,一旦揮舞,很可能還傷了自己人。 竺瑞青這一見,心中大定,因為甘茂亭撤鞭換劍,無異是舍長取短,予人以可乘之機! 當下,竺瑞青疾若電閃般,血旗一揮,朝斷腿公子戈達襲去,他不襲擊甘茂亭,是先不讓他暴露弱點。 其次,他又想先試試這兩儀四象陣所具的威力! 斷腿公子戈達以金棒代足,卻也奔行如飛,他見血旗襲來,龜頭一擺,斜劃而出,身子卻毫不稍停的縱了過去。 竺瑞青血旗一招未畢,斷腿公子戈達人影已杳,驀覺冷氣陰森,一道銀虹,已劈面射至。 這突然攻至的,竟是週邊的白衣少女。 竺瑞青倉卒間,沒想到來敵這般快捷,心中一凜,急使“旱地拔蔥”身法,騰身直縱而起。 那銀虹劍鋒,霍地從他腳底掠過,這還是那白衣少女,劍上造詣欠深,要不然他就得當場掛採。 然而,這還不算,他方驚險的避過一劍,又是一劍襲至,一劍接一劍,直待蛇形劍一招攻畢,方容他緩得一口氣。 竺瑞青雊識得對方這兩儀四象陣,卻沒料到其中竟有這般威厲玄奧,他只攻出一招,霎忽之間,他卻接了六人每人一招! 而且對方六人,左右穿插,俱都向他想像不到的部位襲來,且首尾相連,互相呼應果然非同小可。 一時間,竟使他手足失措,迭遇險招。 至此,竺瑞青那裡還敢大意,當下一聲長嘯,聲如龍吟,血旗一招“旌旗招展”,旗影如火,紅芒暴射! 血旗施威,究竟非同凡響,只一招頓挽險勢! 可是,對方六人,卻如潮水般,倏進倏退,忽東忽西,越攻越緊,將他緊緊困在核心。 竺瑞青一時卻也不易衝出。 瞬息工夫,已然拚拆了三數十招,竺瑞青每攻出一招,必遭至六招猛襲,尤以斷腿公子戈達的金龜,來勢兇猛,不易抗禦。 至此,竺瑞青心中不禁寒意直冒,他本以為,對方縱然集六人之力,他也不至於就會受困落敗! 誰料,對方竟擺陣相困,而這陣式,似較他所知,更為玄妙,千變萬化,竟使他失去了目標於對象。 是以,越戰越危,也越戰越險! 忽聽斷腿公子戈達叫道:“野小子,你現在要走,還來得及,這可是最後的機會了!” 竺瑞青本是心高氣傲之人,適纔他有退意,倒不是怕了什麼,而是為曲劍舟一人著想。 如今,曲劍舟已然不知去向,兇吉未卜,再加聽說採虹姑娘與萍兒已然中伏,他豈背就此退走? 縱然明知此去有死無生,他也要捨命拚上一拚。 竺瑞青對斷腿公子戈達的喝叫,理也不理,卻一心尋找陣式中的破綻,以便衝出陣。 忽地,他覺出六人中,只有甘茂亭一人的劍勢,每到緊要關頭,就自然而然的緩了下來。要訝他有心相讓,竺瑞青是死也不肯相信的,因為甘茂亭對他恨之切骨,恨不能一劍將他劈為兩手,豈肯相讓,若說他功力不濟,也不盡然,憑甘茂亭的一身武功造詣,會比四名白衣少女還差嗎 ?不! 就是斷腿公子戈達,也不會比他強到那去! 然而,何以他一人劍出無力? 竺瑞青氣納丹田,沉穩化解,又看了半晌,終於被他看出了端倪,尋找到了漏洞破綻。 他已看出,甘茂亭對此陣中的精奧微妙之處,還不能全部領會,所踏步門方位,俱都不如四名少女的來得靈俐純熟。 他那裡知道,斷腿公子戈達來自大漠天山,而甘茂亭卻是鬼婆婆門下,他之加入此陣,只不過幾天功夫,自是難以全部領悟,運用自如。 竺瑞青這一發現,不由大喜,頓時“拍拍!”猛攻出兩招,盪開攻來兵醜,待到甘茂亭蛇形劍刺來時,他卻不閃不避,猛施絕學,摧枯拉朽掌,認准甘茂亭所欲縱去的方向,一掌劈去! 甘茂亭本是斷腿公子戈達拉來湊數之人,一遇熱浪,心中就不禁發慌,如若他仍然依原勢轉動,自會有人從旁攻擊,讓他避過這一掌,可是,他那知個中奧妙,心中一慌,劍緩步滯,反而闖進了熱浪風圈! 眼看就要傷在竺瑞青掌下。 斷腿公子戈達一見大驚,金龜疾襲,金棒橫飛,千鈞一髮之際,將甘茂亭橫裡推了開去。 危乎其危的避過了竺瑞青的一掌猛擊。 竺瑞青並不指望這一掌真能傷他,只想一亂陣勢,一見湊功,那敢怠慢,趁陣勢尚未合圍之際,血旗狂揮怒卷,絕學連施。 竺瑞青旗招出自武林異人南宮先生所授,何等了得,激怒之下,使發開來,更見威厲! 血影晃閃中,三招未滿,已聽一聲驚痛慘 ,一名白衣少女已被擊中胸脯,翻跌出三丈來遠。 緊接著又是一名白衣少女,被竺瑞青血旗卷得飛上半空,連同少女的驚叫聲,破空飛去。 眨眼之間,竺瑞青連斃二女。 這麼一來,陣勢再也連不起來! 竺瑞青血旗怒展中! 忽聽斷腿公子戈達叫道:“茂亭兄!你到那裡去?” 竺瑞青掉首望去,卻見甘茂亭有如喪家之犬,漏網之魚般,急急縱逃,一轉兩轉,已隱沒於林立的石筍中! 對斷腿公子戈達的呼喚,理也不理,連頭也不回。 竺瑞青哈哈大笑,道:“蛇鼠一窩,你以為他是好人嗎?” 斷腿公子戈達似也知不是竺瑞青的對手,猛攻兩招,立即躍出場外,追著甘茂亭,鼠竄而去。 竺瑞青欲待追趕,卻被那兩名白衣少女,雙劍死死抵住,心中大怒,正待將二人擊退! 驀聽一陣譁然轟叫,驚天動地,山鳴谷應! 竺瑞青一怔循聲望去,赤壁下冒起了一片紅光,將那光整平滑加鏡的赤壁,照得亮加白晝。 竺瑞青一愕未已,兩名白衣少女已然抽身退下,逃之夭夭! 竺瑞青不知是何事故,但他稍一琢磨,已意識到赤壁下定有事故發生,當下毫不遲疑,立即縱身往赤壁奔去。 少時,已逐漸接近,那明亮加晝的火光,同時,也可清楚的看到,那寸草不生,平滑如鏡的赤壁。 這一路進入,竺瑞青沒發現一個人,而且,經過適纔那陣驚天動地的嘩叫後,一直靜寂如死,鴉雀無聲! 竺瑞青心知那耀眼的光火下,決不會沒有人,於是,越是接近,他則越得小心,掩身而進。 又再進入三四丈後,竺瑞青從一石筍後,探頭往外一瞥,卻見石壁下堆著一堆堆的巨石堆。 石堆中彈漫著一層淡淡的粉紅色煙霧,而那火光卻不知打從何處射出,一點燈影也看不見。 竺瑞青一旦看清當前情景,心中就不禁悚然一驚,這分明是武鄉侯諸葛亮的七燈八卦陣! 此陣千變萬化,奧妙異常,誠然不可輕視。 竺瑞青雖識得此陣,卻也只略窺皮毛,要說到破解此陣,他是想也不敢想,至此,對其中之變化,也是一竅不通! 可是,採虹姑娘與萍兒,要說真的中伏,當是被困在此陣中無疑,他也不能坐視不救? 一想及此,竺瑞青心中既驚又駭,驚的是龍升天手下,居然也有這種奇人異士,竟擺出這麼個奧妙的陣式來! 駭的是,自己沒有能力破解此陣,不知該怎麼樣營救採虹姑娘與萍兒二人脫險!就在他又驚又駭,六神無主之際。 忽見那淡淡的粉紅色煙霧中,冒出了兩朵蕈狀氤氳氣體,一紅一黃,俱都有圓桌面那麼大。 這兩團氤氳氣團,繼續的島島上升,一會工夫,已同時冒出粉紅色煙霧,兩三丈高下。 就在這時,那紅色氣團,倏地化作一條火龍,張牙舞爪,兇猛萬分的,疾朝黃色氣團撲去。 雙方距離,約有三丈來遠,那火龍尚未撲近,那黃色氣團亦已散開,霎忽之間,也幻化成一只碩大無朋的鳳凰,兩翼橫張,往火龍迎了上去! 這些個變化,俱都迅捷異常,全都不過眨眼間的工夫,隨見那一紅一黃兩朵氣團,已然懸空翻滾,互相撲擊。 這兩團氣團,真像是一條火龍,與一條金色鳳凰,在翻滾拚鬥般,再襯以下面的粉紅色煙霧,端的蔚為奮觀。 竺瑞青有生以來,何曾見過這般奇妙的事情,就是聽也未聽訝過,一時只看得目瞪口呆,繞舌難下。 約有一盞熱茶工夫,雙方一來一往,竟然兇猛至極,卻也爭執不下,一時也難分軒輊。 那條火龍,久戰不下,似乎大為惱怒,突發神威,那紅雲剎時變得紅如鮮血,有如一條血龍般。 加此一來,立將那鳳凰擊得頻頻後退,且逐漸的低了下來! 就在這時,粉紅色煙霧瀰漫的石堆中,立即暴起一陣暍采聲,聲響如雷,山鳴谷應,久久不絕。 竺瑞青聞聲頓時驚覺,這原來是兩個人在拚鬥內功! 在竺瑞青的心目中,採虹姑娘神功蓋世,內功修為已臻三花聚頂,五氣朝陽的最高境界,有這等神妙的功夫,自是可能的事。 然而,對方什麼人,居然也有這般高深的內家功力?這人是誰,難道會是無門島島主龍升天? 竺瑞青從這如雷掌聲來揣測,分明是對方的人佔了優勢,若然這當真是龍升天與採虹姑娘在拚鬥內功,這豈不更驚人? 龍升天的功力會得比採虹姑娘還要高? 竺瑞青心付未已,那鳳凰已被血龍壓得低下尋丈高,且逐漸的變小,氤氳氣體也越來越淡! 反之,那血龍卻越來越大,其色彩也越來越鮮豔,而采聲更是響不絕耳,越來越驚人。 竺瑞青雖不能親見是什麼人,但卻已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使他意識到那黃色鳳凰,就是採虹姑娘的化身。 眼看採虹姑娘落了下風,他心中怎能不著急,當下不顧一切的飛身躍出,直往陣中闖去。 進得陣中,竺瑞青循著石堆,一轉兩轉,越是深入,粉紅色煙霧也越來越濃厚,幾至三數步即難以視物! 陣外看那煙霧,稀稀薄薄,想不到陣中恰好相反。 至此,竺瑞青也不得不多加小心! 突地,採虹加雷,又復暴起,似較適纔更為興奮!如若那只鳳凰,果然是採虹姑娘的話,此刻定然危殆萬分。 竺瑞青因視線不能及遠,腳下已緩了下來,聞采聲不禁心焦加焚,當下那顧得什麼危險,立即騰身躍去! “嘩啦!”一聲,竺瑞青竟撞在一堆石堆上,尚幸他雙掌前伸,未曾受傷,可是縱勢太猛,雙掌上也隱隱作痛! 驀地,一股極強極猛的勁風,挾雷霆萬鈞之勢,迎頭壓至! 竺瑞青一驚,橫身疾閃,平飄丈餘!電光石火般,已撤出鐵血旗,護住身子,凝目搜尋敵人。 正當其時,眼前突地一亮,霍然開朗,露出三丈來寬一個空間,隨聽風聲颯然,一道紅影,直瀉而落! 及地一看,原來是身披紅衫,手執烏光枴杖的幽靈教教主,鬼婆婆沙素靈。立聽她陰陰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又是你,這才真叫做 家路窄,多少門戶你不走,偏偏闖本教主這死門絕戶!………” “日前,本教主本以為採虹姑娘是圓圓仙姑的門下,武功定然非同小可,誰想,竟非金龜老人的敵手,竟被金老神龍真氣,壓得喘不過氣來!” “金龜老人”之名,在竺瑞青耳中,可真是聽也沒聽說過,其武功竟能比採虹姑娘為高,能不使人大感驚駭? 可是,打從“金龜”這兩個字來揣測,定是斷腿公子戈達的師父無異,因為使他的是金龜,定是金龜老人當年成名兵刃! 竺瑞青心中掛念著採虹姑娘的安危,不禁衝口而出問道:“他們在那裡比鬥?” 鬼婆婆傑傑一笑,道:“你管別人幹什麼?你我當日一戰,未分勝負,此刻正好一決高下,勝得了本教主手中枴杖,放你一條生路!………” “勝不了呢?” “廢話!那是你注定短命!” 竺瑞青輕輕一笑道:“龍老賊不是有令,今夜不與我姓竺的為敵嗎?”他此說,並非害怕對方厲害,而是想一探實。” 鬼婆婆裂嘴獰笑道:“不錯,在陣外誰也不與你為敵,可是,龍島主卻也另有令諭,你知道嗎?無故闖陣者死!” 竺瑞青哈哈朗然一笑,道:“教主閣下,你不是說,如若在下贏了,教主閣下就放在下一條生路嗎?在下又怎會死呢?” 鬼婆婆道:“當然,本教主的死門絕戶,放你活命,可是,你若無能出不了此陣,最後豈非仍然難逃一死?” 竺瑞青不屑的一聲冷笑,道:“原來教主閣下這放我一條生路,只是冠冕的漂亮話,說說而已,身為一教之主,居然有臉講得出口!” 鬼婆婆臉上一熱,黃牙一咬,道:“好,你小子真要贏得了本教主手中枴杖,本教主就領你出陣!” 當日黃花谷中,鬼婆婆與竺瑞青一戰,各有所長,難分勝負,但他鬼婆婆卻穩穩的佔著上風。 雖說當日自己這一面,人多勢眾,竺瑞青孤立無援,可是,今日被困陣中,與當日又有何區別? 是以,鬼婆婆敢說此大話,他認為縱然不能穩操勝算,卻也決不致落敗,輸在對方手下。 卻聽竺瑞青道:“不必,在下既能闖進陣來,自有辦法出陣,如今,在下和教主閣下打個賭注,在下若是敗在教主閣下的杖下,項上人頭奉送,決無二詞,而教主閣下不幸讓了在下一招半式,只請領路人陣,在下就感激不盡!” 鬼婆婆一聽,大喜應道:“好!君子一言!” 竺瑞青立即接口道:“快馬一鞭!” 鬼婆婆自以為佔盡便宜,殊不知她卻上了大當。 竺瑞青說:他自己敗了,人頭奉上,但卻指明要敗在對方枴杖下,而對方只要輸了一招半式 !就得領他人陣。 倉卒間,鬼婆婆那想到竺瑞青這般鬼精靈,當下厲聲一喝,“看招!”枴杖疾發如風,橫掃而至。 這一招,名為“橫掃五嶽”,招出狂 驟起,威不可當! 竺瑞青不再答話,一聲長嘯,揮旗疾襲,紅芒晃閃中,不退反進,身如行雲流水,反朝鬼婆婆襲去。 鬼婆婆沒料竺瑞青如此好膽,竟然以快打快,以攻止攻,來個硬拚硬上,若非自以為穩操勝券,誰敢! 當下一聲尖笑,烏光枴杖招化游龍吐珠,一抽一遞,正好避過竺瑞青的血旗,反朝他胸前點去! 他這變招快捷,竺瑞青身手更快,血旗一卷,身形已藉勢飛起,凌空探掌,拍出一記摧枯拉朽掌。 鬼婆婆方覺眼前紅芒一晃而逝,頓覺熱浪澎拜逼人,心中不禁一凜,竺瑞青數日不見,似較日前黃花谷中靈便威猛得多?慌不迭抽身橫閃,平飄八尺,回杖一記“神龍擺尾”,正好迎向竺瑞青凌空而落的身子。 竺瑞青猛一提,又復拔身縱起半丈,血旗再展,絕學猛施,雙方都在萬分驚險中,尋找對方的破綻。 剎時間,已然對拆了二三十回合,可真是越戰越猛,越來越激烈,真可說是一場龍爭虎鬥! 因為雙方都是長兵刃,且都是以猛攻猛,以快打快,誰也不敢稍事大意,一旦微有疏忽,即可能有性命之憂。 但聽風聲“呼呼”“拍拍”,四周潛力激盪,原本只三丈寬的空間,這時已變成五丈來寬,露出了兩三堆石堆。瞬息後,雙方已拚拆了近百招! X X X 鬼婆婆黃花谷中一戰,雖未能將竺瑞青擊敗,卻穩穩的掌握住先手上風,可是,今天恰得其反,非但未能搶到上風,且被竺瑞青旗中夾掌,罕世絕學,逼得連連後退,心中不禁大駭! 他那知,竺瑞青於黃花谷中,正值元陽初洩未復之際,武功內力具都大為銳減,自非其敵! 如今,竺瑞青非但精元已復,且因採虹姑娘與萍兒被困陣中,兇吉末卜,他那得不全力而拚? 於是,又拚了十數回合,鬼婆婆又被逼得退了三步,且感縛手縛腳,險象環生,眼看就要落敗! 這其間,她也曾一再以威名震慴大西南的“幽靈指”,加以擊敵,但卻那裡及得摧枯拉朽掌的威勢無儔? 竺瑞青旗掌施威,已逐漸的將鬼婆婆枴杖逼住,遂笑道:“教主閣下,你現在可以認輸了吧……” 豈料,他這一語未畢! 倏聽采聲雷動,震耳欲聾! 竺瑞青聞聲,神驚色變!他這一分心,難免旗滯身緩! 鬼婆婆何等厲害,呼吸間的喘息,足可顛倒乾坤,轉敗為勝,她豈肯錯過這稍縱即逝的唯一良機? 當下絕學猛展,杖指齊出,利時狂 怒卷,陰風如電! 竺瑞青一驚未已,左肘上一寒,頓時五指鉤縮,有加一只佛手鬼爪,動也休想動得分毫! 竺瑞青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心知是著了鬼婆婆的獨門陰功,幽靈指暗算,尚幸沒點中穴道,當下暴退丈餘,凝神戒備。 鬼婆婆一招得手,並未追擊,狂妄的一聲怪笑道:“看看是你認輸,還是本教主認輸,哼,乖乖的動手自決了吧!” 竺瑞青眼看左手形成鬼爪,用手一觸,僵硬冷冰,就像是身外之物般,心中大為驚恐,聞言定了神,道:“在下只著了閣下的暗算,何能就算敗,且非敗在教主閣下的杖下,閣下怎能逼人履行諾言?” 鬼婆婆一聽勃然大怒道:“你是還要再比!” 竺瑞青道:“自然!” 鬼婆婆獰笑一聲,道:“好!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叫你死得心服口服,接招!” 她適纔被逼落下風,對方那滾滾熱浪的摧枯拉朽掌,不能說沒有功勞,如此左掌受製,摧枯拉朽掌已無法施展,還怕他什麼! 是以立即揮杖猛攻。 竺瑞青左掌受製,也自知難以可與對方抗衡,可是,他總不能白白的犧牲一條可貴的生命! 是以不得不帶傷負偶頑抗,出奇制勝,眼看鬼婆婆杖指齊施,猛攻而至,只得以獨臂揮動血旗,一味堅守,先穩住自己的陣勢! 鬼婆婆一見他只守不攻,抵死頑抗,心中更為惱怒,此刻的她,已然穩穩的站在有利的一面。 尤其是竺瑞青最具 勢的摧枯拉朽掌,已然不能使發,更使她消除了一切的顧忌,於是,再不設防,放膽猛攻。 而口中且冷嘲熱諷笑道:“姓竺的,閻王注定你三更死,休想活著到天明,我看你還是省省,少費點氣力,這就是你葬身之地了,你難道還想活著出陣嗎?” 竺瑞青充耳不聞,理也不去理地,只揮舞著血旗,牢牢的守住門戶,絲毫不敢鬆懈。 時至如今,若然再有稍稍有所差錯,就有性命之憂,這那裡還能再開玩笑,可是,他的腦裡,卻在急遽打滾似的轉動著,思索敗中取勝的計策! 而他的雙眼,卻瞪得如銅鈴般,一瞬不瞬的凝視著鬼婆婆的一招一式,一方面尋找對方的破綻。 另一方面則是想怎麼樣運用他那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的至高無上心法,奮謀取勝! 就這樣,一個毫無顧忌的猛攻,一個則萬分謹慎的堅守,半晌工夫,又拆解了二三十招。 此刻,竺瑞青越守越沉穩,鬼婆婆則越攻越惱怒,她本是一教之主,大西南一帶極負盛名。 六年前,她幽靈指練成之際,也曾西上邛崍,意欲尋找武林異人南宮先生一次勝負,於山中幾達一年之久,遍尋不遇。 在他心中以為,若非南宮先生已然逝世,就是怕了他的幽靈指,是以出山後,創立幽靈教,東山再起。 那知,南宮先生非但未曾逝世,且還調教出這麼個出色的門人出來,她竟連別人一個門人也戰不下。 而且還是在別人受傷之後,能不使她大感羞愧不已! 惱羞成怒,則怒上加怒,這麼一來,鬼婆婆當真是白發怒張,目眥眥裂,立即運足渾身功力,凝集杖指上,猛攻狂撲! 正當其時,倏聽一陣嘯然大叫,叫聲中夾雜了驚駭尖呼!鬼婆婆聞聲一凜,攻勢不由自主的緩了一緩。 因為這嘯然驚呼駭叫,代表著他方的勝負,也關係著他們事情的成功與失敗,這可比竺瑞青一人的性命,重要得多。 自是難免使她分心,說起來這次雁盪聚會主腦人物之一。 竺瑞青雖聞嘯聲震耳,卻不敢分心去聽,惟恐再次被鬼婆婆趁虛而入,這豈不大糟了嗎? 隨見鬼婆婆攻勢一緩,神色微變,心中暗奇,豎耳一聽,譁然駭叫聲,卻越來越驚人! 竺瑞青一聽,心中不由大喜,原因是對方的人如此驚駭呼叫,自然是反落下風,甚至已敗下陣來! 他這心忖未已,又聽一聲尖厲的刺耳長哨,哨音未畢,陣中光亮頓失,霎時間,眼前伸手不見五指。 可是,就在這光變暗交替的剎那之間,竺瑞青已掌握住充分有利的機會,頓時發揮他那以靜製動的無上威力。 他一雙英目,本就沒離開過鬼婆婆的前後,此刻立即認准方向,趁勢揮旗反攻,一招旗中絕學“血旗飛虹”,突破厲風杖影,猛攻上去! 鬼婆婆一聽尖厲哨音,已然心驚肉跳,魂不附體,此時此刻,那想到竺瑞青會得突然揮旗反攻,變生頃刻一時當真閘得手忙腳亂,拚命招架! 然而,她這一招尚未接下,驀覺身後一股如火熱浪,猛襲而至! 鬼婆婆這一驚,不禁亡魂直冒,肝膽俱裂! 原因是雖在暗黑加墨的陣中,可是眼前明明晃閃著血旗耀眼刺目的血影紅芒,身後怎會又卷來一陣熱浪煞風? 難道南宮先生又派遣了一個門人下山,相助竺瑞青? 鬼婆婆一驚未發,驟然腰背受敵,她深知竺瑞青一桿鐵血旗,旗招凌厲無匹,決不能輕視。 鬼婆婆只得先行架過血旗,再設法對付身後之人! 鬼婆婆心中雖在思忖著,身手卻沒敢稍事停滯,枴杖一揮,杖影藏身,已避過了血旗一招絕學猛擊。 可是,身後熱浪,已加排山倒海般襲至後心,倉卒間,鬼婆婆那顧得什麼身後地位,當下就勢一個懶驢打滾,連翻帶滾,避出丈許開外! 然而,當她止住滾招,竟欲躍起身來時,倏覺右腿自膝以下,已不聽使喚,用手一摸,滾燙如火,一驚魂飛! 卻聽竺瑞青嘿嘿一聲冷笑道:“怎麼樣!教主閣下,承蒙你讓了一招,依照諾言,你就必須領在下入陣,卻因為你剛才也擊中在下一記,我們算扯平,假如你教主閣下願意的話,我們再比過,在下傷了一隻手,教主閣下則傷了一條腿,現在誰也沒佔便宜!” 鬼婆婆厲聲怪叫道:“無恥小輩,以二戰一,且愉施暗襲,算得什麼好漢!” 竺瑞青哈哈一笑道:“以二戰一,也虧你教主閣下說得出口,這只是在下聲東擊西的小小計策吧了!你不看,鐵血旗被你枴杖一架,就震開了,還睡在那邊呢?” 原來,竺瑞青把握住那眨眼即逝的機會,運足功力,揮旗攻出一招“血旗飛虹”,就在血旗如電襲向對方的剎那! 竺瑞青倏然撒手,同時藉那血影旗風的吸引掩飾,反繞身縱到鬼婆婆身後,加以襲擊。 以蓋世無儔的摧枯拉朽掌,終於一掌將鬼婆婆擊傷倒地。 鬼婆婆聽他說畢,還不十分相信,扭頭一瞥,那紅芒耀眼的“鐵血旗”,果然是躺在一邊。 鬼婆婆一旦證實揣測錯誤,不禁又羞又怒,當下恨恨的道:“兩人都受了傷,只能算扯平,當然得再比過。” 竺瑞青飄身拾起鐵血旗,道:“在下也是這麼說,不過,在下不得不聲明一聲,在下這摧枯拉朽掌,中人即傷入肌骨,且逐漸擴展漫延,十分厲害,時間越長則傷勢越重,一旦救治不當則餘患終生,教主閣下自己斟酌斟酌吧!” 摧枯拉朽掌之厲害,聞名寰宇,鬼婆婆那有不知之理,只因一時氣憤,未曾想及,一經竺瑞青提起,怎不大駭? 頓時啞口無言,說不出話來。 竺瑞青一見她默然不語,立即接著道:“其實,教主閣下肯通融,在下要求也並不過份,只要教主閣下領路入陣,在下立即為教主閣下療此掌傷!” 當年,無門島島主龍升天,因為此掌傷,療治欠當,一直拖了近三十年,始終沒有治好! 最後,還是竺瑞青不明就理,以摧枯拉朽掌為他療治好的,這事他鬼婆婆知道得最詳細。 隨後,人妖黃衫艷練的陰陽無極氣功,本可療治此掌傷,偏偏又被龍升天無緣無故的打跑了。 如今,身受掌傷,除非請竺瑞青以摧枯拉朽掌治外,似乎別無他途,若不及時治癒,後果誠然不堪設想! 思來想去,實無妙策,唯有忍辱倫生。 鬼婆婆終於一咬牙,道:“好!本教主今夜認栽,就依你吧!不過日後相遇,你當心就是!” 鬼婆婆雖是黑道妖婦,卻也是極負盛名的一教之主,說話自然算數!竺瑞青一聽,立郎微笑著走近前去,伸出左掌,道:“當然,教主閣下還得先為在下松松這只手掌,方能為教主閣下療傷,是不!這樣實在太不雅觀。” 竺瑞青此刻右手執著“鐵血旗”,似乎只有左手方能為她療傷,換句話說,鬼婆婆不先替他解去這幽靈指傷,他也不能為對方療傷! 鬼婆婆恨恨的罵道:“好狡滑的小子,你以後別落到本教主手中!” 說著,鬼婆婆如柴瘦指,連點竺瑞青左手脈處,經她這一連數點,竺瑞青左手頓時冰凍全消,恢復原狀。 竺瑞青也就不加猶豫的以摧枯拉朽掌,懸空輕引拍打鬼婆婆右膝傷處。 說玄妙也真玄妙,本是受此掌的傷,經此掌輕拍後,竟將傷處熱毒,反逼了出來,雙方均已痊癒! 鬼婆婆果然不失信,竟也將竺瑞青領進陣去! 不過,在她以為,竺瑞青只要不出陣,遲早總難逃一死! 竺瑞青緊隨鬼婆婆身後,摸著黑,在陣中左彎右轉,約有頓飯工夫,已轉得他昏頭轉向,那裡還分辨得出東南西北。 就在此際,忽聽鬼婆婆說道:“快到了,再前行十五步,往左轉,走七步,就已踏入此陣中央地帶,本教主只能領你至此,祝你好運,但願不要再錯入本教主的死門絕戶!屆時就沒有這麼便宜了………。” 說畢,鬼婆婆掉頭就走,轉眼失其蹤影! 竺瑞青眼送鬼婆婆紅影清失,定了定神,立即凝神靜氣,蓄勢戒備,眼觀四方,耳聽八面,謹慎小心的踏步前行,心中則默默的數著步子! 一、二、三、四………十四!十五。 竺瑞青至此立定身形,豎耳聽了一陣,適纔,陣中歡呼聲與驚叫聲,一陣如雷震耳,就像隱藏著千萬萬馬似的。 可是,隨著鬼婆婆彎彎曲曲,進進退退的轉了半天,也沒有看到一個人影,竺瑞青他那知,隨時隨地,都有上百只眼睛共同在注視著他,只他不能看到別人罷了! 依照鬼婆婆的話,竺瑞青往左轉,又向前走去,剛剛走得一步,正前方三四丈遠,立即看到一燈如豆! 那燈閃著淒涼孤獨,陰森恐怖的幽黯藍光,又像是鬼火一般。 竺瑞青一經看到這藍光,就知果然已進入陣中,心頭大喜,立即繼續走去! 每當他踏前一步,眼中又出現了一盞藍色幽黯的燈光,七步走完,眼前絲毫不差的出現了七盞藍色幽黯燈光。 一字排著,燈與燈間的距離,不過相去三尺左右,可是,他卻不能一次看到兩盞燈光的出現至此,竺瑞青心中不得不暗暗欽服此陣中的玄奧精妙,是加此的不可想像,然而,他仍然看不到一絲人影! 這就像進入一個荒蕪無入的墳場墓地,是那麼的陰森恐怖! 竺瑞青來至此地,已知走錯一步,就可能陷身險地,一時他反倒茫然不知所措,對方的人不見,採虹姑娘與萍兒也不見。 約有一盞茶工夫,仍不見有何動靜,終於,竺瑞青忍無可忍,因為他總不能死呆呆的站著,空耗時間,他想: “自己至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呆站著又算什麼!” 心想畢,毅然踏步向前! 他也就剛剛走得一步,二次抬腳尚未沾地,身前已覺一陣陰風襲至,這陣陰風,並不像是人所發,而是本來就有這滾滾陰風,是他往這陰風陣中闖去般! 然而,他適纔站在一步外,竟然絲毫不覺,能不使人大感驚詫! 也就在這同一時刻,竺瑞青耳中已聽到一聲陰側側,冷森森的猙獰奸笑,然後道:“何方鼠輩,竟敢闖老夫七燈八卦陣,想必是活得不耐煩了,還不從速與老夫滾出去!” 竺瑞青一聽這聲昔,似從半天雲中傳下來般,但卻如此陌生,從沒聽過,心知必是鬼婆婆口中那位金龜老人所發! 竺瑞青好不容易進得陣來,豈肯退出,當下也不答話,又復踏前了一步,心道:“我倒偏要看看你這陣中有多麼厲害!” 他這方跨上一步! 立聽那猙獰陰笑聲厲喝,道:“鼠輩大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叫你知道厲害!” 喝聲未落,竺瑞青立覺身前陰風更為凜列,怒卷如潮,寒冷若冰,若是換了個人,怕不當場凍殭。 尚幸竺瑞青功力高深,且因練摧枯拉朽掌,曾於邛崍山中,臥冰百日,飽受風霜磨練,是以最不怕冷。 竺瑞青一見寒風轉冽,不懼反笑,一聲長笑聲中,仍然絲毫不加猶豫的繼續往前走去。 然而,他這越是深入,越覺陰風凜冽驚人,冰寒砭骨,冷不可當,就像跌入萬丈冰窖一樣。 至此,竺瑞青也感到有點承受不住,血脈也有些凝結,難以運行的感覺,心中大吃一驚。 可是,竺瑞青雙眼所及,三丈外那七盞鬼火般幽暗燈光,仍然閃閃的冒著藍焰,火苗絲毫不見幌動,那裡是有風的跡象。 這一發現,竺瑞青心中大定,立即騰身疾縱,相去不過三丈之遙,輕輕一縱,已闖過如飄凜冽陰風。 落地時,身前果然一絲風息也沒有!且和暖如春,就像是從冰天雪地的塞外,突然來到鶯飛草長的江南般! 這陣中的玄奧,當真難以言述。 竺瑞青身形剛穩,即聽一聲驚“咦!” 緊接著又聽一聲驚喜歡叫:“青哥哥!青哥哥!快來!” 竺瑞青聞聲就知道萍兒的聲音,趕忙循聲尋去。 即見兩丈外,萍兒盤坐在一塊堅立的大青板後面,一掌抵住青石板,另一掌正朝他急急招手。 但卻不見採虹姑娘的影子。 竺瑞青眼看萍兒,一掌抵住青石板,內中定有原因,既已發現了萍兒,採虹姑娘定也不遠。 於是,竺瑞青騰身一縱,飄然落在萍兒身側,剛想開口相詢,萍兒已急急搖手相阻。 竺瑞青一愕,卻見萍兒已然闔目凝神,似乎正在提足渾身功力,全神貫注,與什麼人拚鬥內力般。 可是,萍兒手掌所抵處,卻是一塊直豎的大青石,難道地與這大青石板有什麼過不去,還是青石板後面有敵人? 竺瑞青有心想先察看四周一遍,再作打算! 然而,眼看萍兒額汗頻冒,臉上神色倏青倏白,彷彿還受了嚴重的內傷,那裡放心得下。 當下微一提氣,蹲身採掌按在萍兒命門穴上,準備以“移花接木”的功夫,輸送點真力過去,相助萍兒一臂之力。 以萍兒那點兒有限的功夫,能抵擋住的人物,還能是什麼了不起的高手?竺瑞青只需輸送個兩三成真力過去,準能將對方擊敗! 那知,全不是那麼回事! 當他一掌按在萍兒命門穴上時,方知所想大錯特錯,所輸出的功力,就像是石沉大海般,無影無蹤。 又像是遇到個無底洞般,源源輸出,仍嫌不足! 俗語說得好:“多多益善!” 至此,竺瑞青不禁吃了一驚,但他明知萍兒需要,又怎能抽掌,是以,立即聚渾身真力,輸送過去。 竺瑞青約莫輪出了七八成真力,方聽萍兒輕輕的籲了一口氣,但卻仍然沒能開口說話。 只見她用手,輕而緩的,彷彿使盡了吃奶的力氣般,方在地面上,十分痛苦的寫出了下面一些字……… “青哥哥!你要是遲來片刻,怕已見不到我和虹妹了!你知道為什麼?因為虹妹正在這塊大青石板後,遙隔這七盞鬼燈,與一位來自大漠天山的什麼金龜老怪,在拚鬥內家真氣……… “適纔,你闖進來時,我們已到了油盡燈殘的時候了,我怕你不能及時發現我,所以拚命的叫了你一聲……… “這一叫,真氣走洩,已然受了極重的內傷,若非你及時,伸手救援,後果實不堪設想…… “如今,有你相助,我總算喘了一口氣,不過,你還得趕快給我服一顆藥,方能保萬一!遲則……… “我………連取藥的力氣都沒有了!” 竺瑞青看萍兒所寫的話,方知就裡,心中暗叫僥倖不已,卻也禁不住感到驚駭萬分。 這金龜老怪,究竟何等樣人?其功力竟比採虹姑娘還要深厚,且合萍兒二人之力,仍然不是他的敵手! 如今,加上自己,似乎剛剛扭轉危局,一旦三人功力全都用盡,精疲力竭時,豈不糟透? 看這情形,三人全都兇多吉少,弄不好均得葬身此陣中! 竺瑞青雖感驚駭萬分,卻也沒忘了為萍兒取藥,他心知萍兒所說的藥,定是那“一元神丹” 於是,忙探手往萍兒懷中掏摸! “一元神丹”本是他得自武林異人南宮先生之神丹妙藥,盛裝神丹玉瓶之大小,他自然也是一觸即知。 可是,他在萍兒懷中一摸再摸,始終沒摸到那玉瓶。 驀地,衣服外面一隻手掌,在他手背上輕輕碰了一下,這一碰說妙不妙,竟是將他的手掌往萍兒胸前雙峰按去。 竺瑞青頓時一楞,因為這只手掌,除了萍兒,再無別人! 日前,他與萍兒被囚雁盪峽谷中,同處鬥室,一榻而眠,而且連續三宵,何曾有過這種瘋狂的舉勁? 尤其是,在這敵我對峙的緊要關頭,生死未卜,兇吉難分,這舉動究竟是何用意,豈不使人大費疑猜? 誰知,竺瑞青一點也沒傷腦筋,稍一尋思,已恍然大悟,因為這“一元神丹”乃罕世妙藥,能生死人而肉白骨,寶貴萬分!萍兒惟恐將其遺失,故而貼身藏著,這不是很明顯的道理嗎? 竺瑞青這一想,心頭頓加小鹿撞般,咚咚跳個不停,他雖說口口聲聲欲娶萍兒為妻,然而這一對玉乳酥胸,可沒敢問津過。 但是,為勢所逼,他又不能不取! 萬般無奈,竺瑞青懷著怦怦的心情,儘量收斂起心中可能的綺念,伸手朝萍兒胸脯上摸去。 他雖說心中預有準備,一隻手仍然不免微微顫抖。 一件事完成的快與慢,似乎就在一個人的果斷與毅力,往往越是遇到膽小害怕,猶豫不決的人,越容易誤事! 竺瑞青這一刻就是如此,他顫抖著手,還沒觸到萍兒的胸脯,驀覺食指上一痛,有如針戮了一下般。 竺瑞青心慌意亂,趕忙抽出手來一看,食指上果然針刺了一個小洞,且有絲絲血水流出。 竺瑞青心中方自怔得一怔,又復憶起,白玉奴身穿他所送的“護心寶甲”,寶甲上疏疏落落的有些小刺。 怪道萍兒說無力自取,原來身穿寶甲之故!至此,竺瑞青再不猶豫,立即探掌,由下而上,從寶甲下往上摸去。 當他手指摸索到那只小玉瓶時,可也同時觸碰到了萍兒那對結實的酥胸,敢情,什麼地方不好藏,她竟藏在那雙峰對壘的夾縫之中,此刻,竺瑞青那管三七二十一,立從雙峰縫隙中,將玉瓶取出。 他這恣意的取出玉瓶,難免不觸碰那一對結實的酥胸,於是,萍兒瞼上,頓時採霞飛昇,嬌紅欲滴。 竺瑞青可沒顧到那麼多,取出玉瓶,張口就咬那瓶寒,因為他一手運功抵在萍兒命門穴上,只能用口相助。 這一咬,瓶塞是咬開了,忽覺一股麝香鼻撲,這香味異於尋常,竟使人不由自主的會得心猿意馬起來! 竺瑞青頓時呆了一呆!手中玉瓶,仍然擱在鼻嘴間沒放下。 萍兒一看他那樣兒,還只道他是有心輕薄,粉臉上更是紅如巽血,劈手奪過,仰首就往小嘴裡倒。 心中有氣,這一倒竟然不知輕重,待竺瑞青驚覺,再次奪來時,萍兒已然吞服下了五粒之多。 先人神丹,其藥力非同小可,猶以這“一元神丹”,有一特性,服下後就昏睡,不省人事。 一粒,已不可抗禦,何況五粒之多! 竺瑞青一見,收妥玉瓶,立即認准萍兒手掌,在青石板上所按之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電光石火之間,將萍兒推開,替了下來。 待他及時運足真力輸出,並意識到已與前面貫通,且穩住了勢子後,再回首採看萍兒。 豈料,就這眨眼之間,萍兒已然斜倒地面,昏昏入睡! 竺瑞青看她,臉泛媚笑,頰現桃暈,櫻唇微張,吐氣如蘭,此刻若非身在敵人陣中,竺瑞青真可能將她抱起來,親上一親。 正當其時,忽聽青石板前,傳來采虹姑娘的聲音: “青哥!是你嗎?” 竺瑞青雖是全力運功,仍能說話,忙接口道:“虹妹,是我!你怎麼樣?” “果然是你!我正在想,錯非是你,誰有這麼深厚的功力,來!青哥,你也給我一顆!” 竺瑞青心知採虹姑娘索取的也是“一元神丹”,心中吃了一驚,道:“虹妹!你也受了傷?” “我!還不至於,我只想藉此稍增些許功力,趁機將對方擊敗!” 竺瑞青又是一怔,叫道:“啊!不成,這藥服後極易昏睡,沒的反而誤事!” “你放心!決不會出岔子的,我能以功力,逼使全部藥力,發揮於短暫的時刻間,快,別誤事,你只將藥往前拋就是!” 竺瑞青一聽,將信將疑,卻又不能不給,遂取出玉瓶,拔塞傾出一粒,朝青石板前拋去。 “一元神丹”出手,不過袋煙工夫,即聽採虹姑娘的聲音道:“謝謝你,青哥!這藥果有神效,如今,我數十下,在我數到第十下時,你就以全力相助,我要以你我二人的功力,將他們一十三個黑道魔頭擊跨,叫他們識得我採虹姑娘的厲害。” 竺瑞青一聽,驚聲問道:“什麼?對方有十三個人?” 青石板前傳來采虹姑娘的微笑聲,道:“一點不錯,正是十三人,在你未加入前,本來只有十一個,如今又增加了兩個,湊成十三不吉之數……… “他們,全部隱身石後,獨以金龜老怪出面與我相抗,他們則如同你幫助我一樣,以十三人之力,對付我二人…… “他們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那能逃過我這一雙天眼……… “這其中,你識與不識的都有,獨獨不見無門島那龍老賊,誠非怪事?要說他手臂的毒傷已愈,實難使人相信!” 採虹姑娘語至此,隨即寂然。 竺瑞青聽罷,又驚又喜,驚的是要以二人之力,對付十三個黑道武林高手,實難保證穩操勝算。 喜的是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不見人影,想必是手臂毒傷未愈,或許已然毒發身死,亦未可知。 當下,忙斂神靜氣,全神貫注,提聚渾身功力以待,可是,等了好半晌,仍沒聽到採虹姑娘數數之聲。 陡地,青石板上“哆!”的響了一聲,又響了一聲,其聲雖輕,竺瑞青正全神貫注,聽來自是十分清明。 他心知採虹姑娘如此暗暗通知,是不欲讓對方知悉,事先有所準備,當下,忙凝神靜聽。 青石板上果然連續傳來十下,竺瑞青立即雙臂齊出,緊按在青石板上,運足全身功力,源源輸出。 就在這時,驀聽四五丈外,響起了一陣驚駭呼叫,緊接著頭頂上毫光迸射,竺瑞青偷眼一瞥,見三丈來高的空中,盤旋著一條火龍,急速的往下降下來! 在那火龍上面,則飛舞著一只金光耀目的鳳凰,神威凜凜,有如大漠中的悍鷺兇雕! 那火龍幾次欲仰首翻身反撲,均被那鳳凰啄爪齊施,逼了下來,及至落至丈來高處,終於化成一團氤氳氣團,逐漸飄散無蹤! 而那只金光耀眼的鳳凰,則在採虹姑娘一聲鳳噦似的厲嘯後,也化為一團氤氳氣團,逐漸的飄落至青石板前面。 竺瑞青剛剛看得出神,驀覺掌上功力一松,雙掌所抵的青石板,轟然散墜下,全都變成了粉末。 青石板後則站著採虹姑娘,卻聽她揚聲叫道:“青哥,快抱起萍兒隨我出陣,待他們發動陣勢,可就來不及了!” 竺瑞青一聽,立即抱起昏睡的萍兒,叫道:“虹妹,你識得此陣嗎?” 採虹姑娘朝他嫣然一笑,道:“區區七燈八卦陣,怎難得倒我?”當下纖掌微抬,立即飄起一陣疾風,朝那七燈襲去。 疾風掠過,七燈盡熄,採虹姑娘認定方向,立朝陣外縱去,竺瑞青那敢怠慢,立即銜尾疾追他兩一前一後,也就剛剛闖過冷風環繞的圈子,陡聽一聲驚駭呼叫:“白哥哥!白哥哥……” 竺瑞青聞聲一凜,這叫聲分明是曲劍舟所發,原來他也進陣來了,趕忙循聲望去,卻又不見人影! 竺瑞青不禁吃了一驚,曲劍舟自是發現了他,才會叫他,曲劍舟能看到他,而他卻看不見曲劍舟,這不是怪事嗎? 就在他一凜一驚之際,卻見身前黃影一閃,採虹姑娘已如電閃般循聲撲了過去,竺瑞青略一遲疑,已知失去採虹姑娘的蹤影! 這麼一來,竺瑞青頓失主張,此陣之玄奧微妙,實非筆墨所能形容,陣中隨處都有陷阱,走錯一步,就可能有性命之憂,何況還抱著個萍兒,當下那敢亂動,只盼望採虹姑娘能及時將曲劍舟找來,回身領他出陣。 也不過轉眼間的工夫,即聽“轟隆嘩啦”一連串石堆崩倒的聲音,正是從曲劍舟叫聲處傳來,但卻遲遲不見採虹姑娘迴轉! 正當其時,驀聽一聲淒厲陰嘯,有如狼 鬼哭,嘯聲未畢,緊接著金鑼三響,陣中衝起一支金色火焰,有加一條金色響尾蛇般,破空直上凌空“拍”!的一響,散開一團火花,瞬息無影! 竺瑞青至此心知陣勢已然發動,他本不懼,可是採虹姑娘適纔說得那麼厲害,竟也使他膽寒起來! 不禁朝採虹姑娘奔去的方向縱了過去,口中則引吭叫道:“虹妹!虹妹!你在那裡!” 他連叫數聲,竟然絲毫得不到回音,驀地身前風聲颯然,“搜搜搜”連飄下三條人影。 穩身一看,來的竟是愛鳳妖婦與白妞姑娘,還有千山一老,但卻不見黑妞姑娘的影子。 若在平時,合三人之力,怕也不是竺瑞青的對手,可是,如此時機,卻不敢說大話,而且懷中還抱著個萍兒,諸多不便! 卻見愛鳳妖婦瞇眼一笑,道:“餵!小子別怕,我不傷你,反問你一句話,可是你得實說,要不然可就對你不客氣!” 竺瑞青見她三人,人手一柄亮光閃閃的寶劍,恰將去路阻住,但卻並沒有出手襲擊。 於是,忙將萍兒挾在右脅下,探手取出鐵血旗一抖,紅光閃射中,哈哈一笑道:“這種語氣問話,我姓竺的不定肯答!” 愛鳳妖婦似感驚異的,但卻仍然眉笑道:“你是要怎樣問才肯答話?” 竺瑞青跋扈的一笑道:“收起寶劍,客氣點,自然會答覆你!” 愛鳳妖婦居然十分聽話的道:“好!就依你!” 當下朝身側白妞與千山一老一遞眼色,三人同時收劍入鞘! 竺瑞青見對方如此遷就,心中大為詫異,不知對方究是什麼話?卻見愛鳳妖婦柳腰輕擺,款步前移,朝他十分恭敬的福了福,道:“公子!請問一聲,適纔那呼喚公子白哥哥的童子,他是什麼人?” 竺瑞青微微一凜,曲劍舟本是一代妖後靈鳳所托,在靈鳳口中,他不過是一個撿拾來的孩子。 只因其資質稟賦甚佳,又陪伴她靈鳳五年,是以要為他尋一名師,以便其日後也得出人頭地。 可是,如今經愛鳳妖婦這一問起,其中就有文章了,尤其是愛鳳妖婦肯如此遷就,低聲下氣,更顯得其中的文章不簡單。 竺瑞青略一思忖,立即答道:“你問他則甚?” 愛鳳妖婦道:“他的輕功、武藝、以及暗器手法,無不出自我二鳳門中,能不使人懷疑,故有此問!” 竺瑞青一聽,這也難怪,遂道:“他叫曲劍舟!” 竺瑞青心想,若然這其中有文章,單說這名字,愛鳳妖婦絕對不知,因為靈鳳,也非常人可比,總不會太過糊塗! 果然,愛鳳妖婦聽後,柳眉緊皺立陷沉思中,嘴裡則輕聲念道:“曲劍舟,曲劍舟!” 少頃,愛鳳妖婦一舒眉尖,蕩然一笑道:“前些日,武夷山中,也不見此子,想必是公子這一路上遇到的吧!公子能否告知當時情形!” 竺瑞青一笑,道:“這個你管不著!” 愛鳳妖婦笑靨依然的道:“竺公子,七燈八卦陣已然發動,此陣之厲害,愛鳳也不禁膛目結舌,經人指點,在陣中三日三夜,方略為摸清門戶,公子自信能闖得出去嗎?” 竺瑞青聞言一怔,眼看烏雲密布,陰風驟起,愛鳳妖婦並非危言聳聽,而採虹姑娘一去無影,怎敢說定能闖得出去。 他這沉吟未語,愛鳳妖婦已笑著接口道:“如若公子肯實言以告,那童子曲劍舟的來歷,愛鳳幹受責罰,領你出陣如何?” 這話,竺瑞青聽來心中也不禁微動,只是,這其中究竟有什麼隱情,不得而知,他豈能為一己的安危,輕易吐實,這豈是大丈夫所為? 當下毅然道:“能否出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你擔心,你們還是趁早讓路!” 說畢,血旗一揮,就待往外闖。 愛鳳妖婦見他不肯吐實,眼珠一溜,當下易笑為悲,愁眉苦臉的道:“實告訴你吧!那孩子已深入險境,眼看就要一命嗚呼,我看他很像我姐姐的孩子,故此急急前來探訊,你要不實說,只有害了他!” 竺瑞青聞言,吃了一驚,問道:“你姐姐的孩子?” 愛鳳妖婦此刻已淚流滿面,邊哭邊應道:“十三年前,姐姐突然離城而去時,身已懷孕,雖說那時已年過半百,卻因駐顏有術,保養得法,與二三十歲少婦無異,隨後就一去沒有音信,可憐,這還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呢!” 竺瑞青一聽,方知就理,妹妹為姐姐的孩子而擔心,自是當理,難怪他肯如此的遷就。 採虹姑娘一去不回頭,也不知救下了曲劍舟沒有,若然因此曲劍舟身死陣中,豈不是他竺瑞青害的? 當不也不暇思索,忙道:“那曲劍舟,正是你姐姐所交托,你快設法營救吧!” 愛鳳妖婦一聽,頓時破涕為笑,道:“真的?我姐姐呢?她怎麼樣?” 竺瑞青一愕,靈鳳此後加何?至今他還不清楚,不過,照她所說那鼓腹重症看來,想必已兇多吉少,遂道:“他得了疑難絕症,終未死,也活不長了!” 愛鳳妖婦一凜,立即拍著千山一老,道:“你速速領他奔赤壁出陣,待我去救那孩子!” 語畢,朝白妞一招手,疾縱而去! |
第14章 悲天羅漢a
愛鳳妖婦一凜,立即指著千山一老,道:“你速速領他奔出赤壁出陣,待我去找那孩子!” 語畢,朝白妞一招手,疾縱而去! 竺瑞青眼望二人身影,一轉即逝,心頭立即湧起萬千感慨,誰會料想到曲劍舟會是那靈鳳的親生兒子? 而從此後,愛鳳妖婦要是因曲劍舟之故,改邪歸正,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卻聽千山一老道:“竺公子!速隨老朽來!” 竺瑞青至此,再無疑慮,立郎緊隨千山一老而去! 左彎右轉,又進又退,少時,已逐漸離開了密布的烏雲,風勢也不再感到那麼狂烈了。 就在這時,千山一老停了下去,伸手往前一指道:“公子只要直往前走,不出十丈就可出陣。” 隨道:“竺公子但請放心,直走不出十丈,立可出陣,老朽只能領公子至此,恕老朽不遠送。” 竺瑞青越聽越起疑,尤其千山一老所言中,也有漏洞,“不出十丈”,這“十丈”說遠不遠,可是在這陣中,卻不能算是一個短的距離,豈能輕易上當! 竺瑞青心念未已,倏聽千山一老驚聲啡道:“竺公子!你看!………” 竺瑞青聞聲掉首望去,一無所見,忽聞身後風聲盈耳,千山一老突然發難,一掌朝他後心劈到! 竺瑞青何等樣人,千山一老縱令突施暗算,又那能傷得了他?只見他微一側身,已然橫飄八尺。 然而,千山一老也有自知之明,他明知傷對方不著,但他卻是以進為退,一掌劈出招式未盡,已然撥掌旋身,疾若脫搜般往橫裡縱去。 千山一老可也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其輕身功夫也不能說不快! 然則他快,卻又那快得過竺瑞青的移形換位上乘輕功的絕學?就算竺瑞青手中挾著個人,他也差得太遠。 就在他身形縱起,尚未落地之際,驀覺後領一緊,身子整個被懸空提了起來,不禁驚駭魂飛,肝膽俱裂。 耳邊傳來了竺瑞青的冷笑道:“閣下往那兒跑!” 千山一老一驚魂飛天外,忙叫道:“請恕老朽………不能!” 竺瑞青將他往地上使勁一慣,厲聲暍道:“為什麼不能!” 竺瑞青這一慣,勁道甚猛,千山一老竟被摔得爬不起來! 但千山一老卻突然姦聲笑道:“姓竺的……你上當了!這雖是生門,外面卻另外布著個絕毒之陣,人人其中,必死為生,你……你縱合殺了我,又有何用!” 竺瑞青一聽,又驚又怒,禁不住又掉頭朝陣外看去,可惜只能看出丈來遠,心中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驀地,銀虹打閃,勁風疾襲,敵情,千山一老已從地上一躍而起,撤出肩頭寶劍,朝他一劍刺來。 竺瑞青微一側身,避過一劍,回掌一拍,無意中已使發了威猛無儔駭人萬分的摧枯拉朽掌! 此掌力蓋世無雙,千山一老一時趨避不及,竟被掌風熱浪襲個正著,當場一聲駭人慘 ,倒地一命歸陰! 竺瑞青一掌將千山一老擊斃,心中更加沒了主張,千山一老所說,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輕易涉險,若然所言屬虛,倒還罷了,一旦確有其事,豈不糟透? 他!到時還可以閉住吸呼,不致中毒,可是萍兒昏睡中,那能自行閉氣? 正當其時,驀聽“呱呱”兩聲鶴唳,彷彿就在頭頂般,竺瑞青聞聲即知是採虹姑娘那只靈禽大白鶴。 竺瑞青心中不由大喜,有大白鶴相助,自可輕易離去,當下忙引吭叫道:“大白鶴!大白鶴竺瑞青倉卒間連叫數聲,非但不見大白鶴的影子,且連鶴唳之聲也不再聽到,至此,又不禁大失所望。 竺瑞青本將萍兒挾在左肋下,過久怕她感到不舒服,遂將她的嬌軀橫抱起來,無意中觸到萍兒左腕上的“涼玉釧”。 這涼玉釧本是罕世異寶,功能解天下百毒,竺瑞青居然將它忘了! 只見他猛然一拍腦袋,立即從萍兒腕上將涼玉釧取下,給咬在口中,又將萍兒頭臉,依偎胸前,使她也在涼玉釧的護衛下,不至中毒,一切就緒。竺瑞青再無顧忌,頓時飛身就朝外縱去! 何消十丈,只兩個起落,出來五六丈遠,烏雲頓失,眼前霍然開朗,竺瑞青已然脫出陣來。 這時,天上微露魚肚白,已是黎明時分,竺瑞青四下一掠,環身綠霧繚繞,看不到一條通路。 但卻隱隱可見三四丈外那光整平滑加鏡的聳天赤壁,顯然只有左右兩方可通。 竺瑞青正拿不定主意,該向左還是向右往外衝時,驀覺一陣勁疾異常的厲風,有加泰山壓頂般,迎頭襲至! 竺瑞青頓時吃了一驚,因為這陣厲風,非但疾帶勁嘯風聲,且範圍極廣,數丈方圓內,具都罩在厲風威勢範圍之內! 他這一驚未已,懷抱中的萍兒,突然一掙,倉卒間,他還以為萍兒已然醒轉,百忙中也不假思索,慌忙鬆開手臂。 然而,他這一松,懷中萍兒立即沖天而起。 迎頭正有厲風襲至,萍兒反迎風撞去,竺瑞青那能不驚得神色頓變,魂不附體,抬眼望去,倏見白影一閃,萍兒人影已然不見,更把他嚇得心驚肉跳,冷汗狂冒。 可是,待他定睛看清了白影后,終於長長的籲了一口氣,你道何故? 原來那道白影,正是採虹姑娘那只千年靈禽大白鶴!而那迎頭襲至,籠罩範圍極廣的厲風,則是大白鶴雙翼所發。 而且,竺瑞青更能清楚的看到,大白鶴背上端坐著採虹姑娘,身前橫著曲劍舟那小身子,萍兒的身子則被採虹姑娘挾在肋下,一鶴乘三人,破空飛去! 竺瑞青忙從口中取下涼玉釧,提氣叫道:“虹妹,我們那裡相會?” 他估計著採虹姑娘一定能聽見,豈料卻沒聽到採虹姑娘的回音,竺瑞青趕忙又提高嗓子,重問一遍,仍然沒有回音。 竺瑞青再想叫時,大白鶴已然飛上半空,竺瑞青縱有傳音入密神功絕藝,怕也聽不見了! 至此,竺瑞青心中又不由大奇,採虹姑娘何以不答他的話? 是生他的氣嗎? 為什麼生氣? 是怪他沒有跟蹤他身後而去嗎? 雙方具已脫險出陣,也犯不上生這麼大的氣呀!再說,她要是真的生氣,為什麼又將萍兒救去,這不是矛盾嗎? 竺瑞青思來想去,始終也想不出是什麼道理,然而,越是想不出,心中越是苦惱不堪! 正當他心神恍惚,耳目失聰之際,身後突地響起了一絲陰惻惻冷冰冰的奸笑! 竺瑞青聞笑心凜,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閃避,後心已結結實實的捱了一掌,“ !”的一聲,直打得他飛出一丈七八,跌入綠霧縈繞的毒霧陣中! 竺瑞青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不禁魂散魄飛,這偷襲他的,竺瑞青揣想很可能是那金龜老人。 但卻想不出他使的是什麼功夫,竟能於不知不覺中出掌傷人? 他那知,這確是武林中極為陰毒的“無風雷霆掌”。 掌出無聲無息,直到徑尺之內,這才突施勁力,發如掣電,勢若雷霆,若非正面對敵,要想閃避,那裡能夠。 竺瑞青心神恍惚,不知不覺中,忽然吃到這一記威力極猛的無風雷霆掌,那裡支持得住,倒在地上,心血翻湧,真氣驟散! 尚幸他手中那涼玉釧未曾跌落,驅散了他近身的毒霧,以至未曾中毒! 忽聽那冰冷陰惻惻的聲音,又嘿笑連連的道:“無知畜生,竟敢壞老夫大事,這次看你往那裡跑!” 聲音越來越近,正朝竺瑞青躺身處走來! 竺瑞青心中大駭,金龜老人的武功,似比無門島龍升天還要高,沒受傷前,或許也不是他的敵手。 如今身受重傷,更非其敵,當下強行抑壓住心頭翻湧的熱血,忍住痛苦,將涼玉釧咬在口中,翻身爬行,儘量的不使發出聲音,藉那綠霧掩身,直往陣中爬去! 也就剛爬出丈來遠,忽聽身後響起一聲驚“咦!”道:“這畜生難道會邪法,遁地而隱?” 竺瑞青一聽,就知並未被對方發覺,當下那顧得許多,一直往前爬去,又復爬出丈來遠,眼前突現山壁阻路。 竺瑞青心中暗叫不妙,若不能及時脫身,終於是要被對方發現的,屆時恐將難逃一死。 這時,毒霧陣中,已響起了呼呼風聲,綠霧滾滾,上下翻騰,顯然那金龜老人正在陣中尋找竺瑞青的影子。 那綠霧翻滾,範圍越來越廣,已逐漸接近竺瑞青處,竺瑞青又驚又急,驀覺光整的山壁上,緩緩的墜下了一條枯藤,且不停的在幌搖,彷彿叫他趕快一般! 竺瑞青雖不知這枯藤是何人所放,但卻總比在這毒霧陣中被金龜老人擒住較為安全。 於是,懷著萬分僥倖的心情,雙手抓住枯藤。 那枯藤經他一抓,立即往上升去!沿壁而上,約有七八丈高,峭壁上竟出現了一個光整的圓洞。 洞口站著一個黑衣蒙面人,探掌一把將他拖入洞中,此刻僥倖天色未明,若要被人發現,那才叫糟。 然而,待他進入洞後,定了定神再回首看時,那圓洞門口又已閉上了。 “擦!”的一聲,蒙面人打亮了火摺子,問道:“公子傷勢可重?” 竺瑞青一聽這聲音,竟是個女子,抬眼望去,蒙面人已自行揭下面巾,露出本來面目,赫然是黑妞姑娘。 竺瑞青一見,心中大定,微笑道:“哦!原來是你!” 黑妞姑娘的俏臉上,絲毫不見歡喜之容,且布滿憂鬱,卻聽她道:“黑妞問公子的傷如何?是否很重?” 竺瑞青道:“傷勢輕是不輕,可是不要緊,我帶有藥,不過,我這藥吞服後就要昏睡,是以我不敢輕易吞服!” 黑妞姑娘道:“噢!那不要緊,你就趕快吞服吧!這洞中十分隱密,呆個一天半夜,還不至被人發覺!” 竺瑞青一聽大喜,收起涼玉釧,隨手取出玉瓶,傾出一粒,再看瓶中還剩下三粒,竟毫不考慮的遞給黑妞姑娘道:“這是武林異人南宮先生的‘一元神丹’,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任何疑難絕症藥到病除,確是罕世神丸妙藥,今轉送姑娘,以報一再援手之德,尚祈笑納!” 黑妞姑娘先時一聽說“一元神丹”,雙眼立即睜得大大的! 可是,當竺瑞青要送給她時,她卻淡淡的一笑,伸手接過就揣在懷裡了,謝也沒謝一聲。 竺瑞青以罕世靈丹相贈,乃是心存感激,誠心誠意的相贈,那裡指望黑妞姑娘口頭相謝? 當下將手中“一元神丹”往口一拋,就在這時,竺瑞青忽然記起採虹姑娘吞服“一元神丹”後並未昏睡的事。 而且,在瞬息之間,即能發揮功力,他心想:“我何妨也試他一試,以功力相輔相成,使其盡速奏功!” 心念未已,“一元神丹”已隨津化液,流入喉頭! 眨眼之間,丹田中已冒起一團無名暖流,越聚越大,倏然間爆炸開來,四面亂縱,橫衝直撞,不大功夫,已遍達四肢百骸,那暖流所過處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舒爽,使人懶倦欲眠! 一種藥物有一種藥物的特性,這“一元神丹”就是如此,它先使你昏睡,意念消失後,再集中藥力,為你療治傷勢。 就像現代外科使用的麻醉劑般,先使你失去了知覺,不知痛苦,再為你開刀動手術! 竺瑞青在這個時候,雖感舒爽欲眠,可是丹田真氣已能自行提聚,他心知這一睡可不知要睡多久,當下強行打精神,提聚丹田真氣,將分散開的暖流,全都逼攏起來,療治他胸腹的傷勢! 這麼一來,果然大奏其功,不過個把時辰,已然恢復如常,且精力飽滿,神氣充沛。 竺瑞青睜開眼來,洞中暗黑如墨,凝目久視,方能洞燭一切,卻已不見了黑妞姑娘的影子。 可是,身前卻擺著三樣東西,一把短劍,一尊玉佛,還有那盛裝“一元神丹”的玉瓶,瓶中三顆“一元神丹”依然安在! 這少林與武當的派令,黑妞姑娘還給他,那是必然的事,而這“一元神丹”是竺瑞青送她的,她何以拿來還他? 這是什麼道理? 竺瑞青一時想不通,就也不去想他,隨手一把全都揣在懷裡,立起身來,四下一掠,至此,他似乎方看清洞中的一切! 卻見這個石洞,不過尋丈方圓,十分光整,似經人工琢成,洞中除了一個可資坐用的石鼓外,別無一物,而除了他從劊壁上進入的圓洞門外,也沒見有出路! 無意中,竺瑞青如電英目,掃過那石鼓,卻見石鼓上隱隱似有字跡,忙湊近一看,果然是黑妞的字! 只見上面寫著:“為此兩枚足能顛覆武林的派合,黑妞受盡折磨凌辱,終於得以原壁奉還,心中實感寬慰,奈因恩師忠言逆耳,仍然執迷不悟,使黑妞痛心萬分,說不得以身相報,一死諫之,此一別,人鬼殊途,望君保重………最後另有一行字,“此石鼓往右旋,即得出路。” 竺瑞青看畢黑妞姑娘所留的絕命書,心中又悲又痛,既悔且恨! 他深悔適纔沒告訴黑妞,愛鳳妖婦發現了靈鳳的兒子,很可能因此棄邪歸正,黑妞這一死,豈不太 ? 當下急急旋動石鼓,洞壁上沙沙微響後,已出現了一道石門,石門的後面是一條甬道。 竺瑞青惟恐石鼓上的字被人看去,順手一抹,將字全部抹掉,方從石門縱入甬道去。 甬道彎彎曲曲,逐漸的往下傾斜,約有頓飯工夫,方離了甬道。 甬道外,是一寬僻的大山洞,洞中腥臭撲鼻,竺瑞青進入洞中一看! 原來是他目前與萍兒同時被囚一室,那狹谷後的大山洞,洞中當日激戰,留下遍地鮮血,難怪如此腥臭! 竺瑞青謹慎的掩身而出,始終不見一個人影,直到奔出狹谷,越過阻谷石堆,仍然沒發現一個敵人! 驀聽“希聿聿”一聲烈馬長嘶,隨著一道黑影,風馳電掣般,帶著一片白雲飛至,竺瑞青絕沒想到此時此刻又得遇這匹千里龍駒,烏雲蓋雪,當下飛身而上,帶轉馬頭,又往赤壁入口處奔去! 因為他曾親見採虹姑娘帶著曲劍舟,還有萍兒已然脫險,駕鶴而去,只有小黑子與笑女,仍然在赤壁入口處,不知如何?心中放心不下。 然而,待他縱馬奔至入口處時,只見當地,樹木紛折,東倒西歪,似經過一場激烈拚鬥般。 但卻不見小黑子與笑女的影子。 陡地,那烏雲蓋雪寶馬,“希聿聿”一聲長嘯,人立而起,原地旋身一縱,已躍出三丈來遠。 緊接著鬃毛直豎,馬尾平伸,四蹄翻飛,去若流星飛矢! 竺瑞青心知此馬靈異,如此狂奔,決非無故,回首凝目一瞥,隱隱見疏林中,人影晃閃,為數還真不少,心中暗叫僥倖,如若被對方圍住,難免又是一場惡鬥。 再說,這些人中,要有金龜老人在內,自己人單勢孤,想要安然脫身,也非易事,倒不如避之為吉! 可是,他卻不為小黑子與笑女擔憂,要說憑小黑子一身先天混元氣功,刀槍不入,要想傷他,談何容易? 但是,何以不見人呢? 竺瑞青心中苦思著,不知不覺的,座下大黑馬已狂奔出數十裡地,那大黑馬奔至一道低窪的山谷口,忽然緩了下來,馬頭一轉,竟朝山谷中奔去! 竺瑞青一看那山谷中地勢較低,就知谷中很可能是個死谷,心中甚奇,大黑馬為何突然轉向,奔谷中去? 於是收韁,那黑馬經他一勒,立即又津津長嘶! 這一來,竺瑞青更感驚疑,倏聽一聲“咯咯”叫,一點綠影,凌空瀉至,竺瑞青聞聲即知是那逗人喜愛的綠鸚鵡,頓時悟到谷中有自己的人,很可能所有的人全都在谷中! “颼!”的一聲,綠鸚鵡已憂然停在竺瑞青肩頭叫道:“你來了!你來了!” 竺瑞青側首問道:“什麼人在裡面?” 他這話未落唇,已見兩條人影從谷中奔出,遠遠的,竺瑞青已認出正是小黑子與笑女! 但卻沒見虹妹等三人! 竺瑞青這一見,立將適纔馬上這一陣憂思衝散,忽見二人縱躍甚速,可是起落間居然同起同落,分毫不差。 他心知小黑子的武功較笑女為高,何以二人竟能如此一致,縱然二人輕身提縱術,完全一樣,起步也有個先後,決不能如此吻合! 二人逐漸臨近竺瑞青方始看出,原來二人手牽著手,且情態顯得十分親蜜,竺瑞青又驚訝又歡喜。 驚訝的是二人情感的昇華,如此迅速,歡喜的是小黑子能得笑女為妻,確是一件大好事。 小黑子人雖渾沌,卻也有其渾沌的長處,比那些狡滑奸險的小人,總要強上十倍,模樣又長得並不難看,只皮膚黑一點。 可是,一身武功卻十分驚人,笑女嫁得這樣的夫婿,也並不辱沒他,小黑子比那斷腿公子戈達的殘廢人,總要好得多了。 瞬息間,二人已來至馬前,小黑子仍然緊握著笑女的纖纖玉掌,一臉傻笑的向竺瑞青,道:“她………她………!” 笑女停下身後,連摔兩三次手,也沒摔脫,俏臉上立即紅霞飛昇,隨見她朝竺瑞青嬌羞的一笑,道:“天色微明時,我們遭遇到數十人的圍攻突襲,激戰半個時辰,是笑鸚出來告訴我,你們全部脫險,我們才突圍離開那出口,但願笑鸚所說,一切屬實!” 竺瑞青一躍下馬,道:“一點不錯,我們全都安然脫身,只不知虹妹她們到那裡去了!” 笑女道:“笑鸚說虹姐姐三人駕鶴往東飛去了!” 竺瑞青“哦!”了一聲,掉首朝東凝視天空中,心道:“難不成虹妹帶著二人越海回采虹仙島去了!” 忽聽小黑子又道:“她……她……。” 竺瑞青回視小黑子,卻見他黝黑的臉頰上,一片紫紅,有如豬肝般,心知小黑子定是談他與笑女二人的事! 可是他卻也知害臊,難以敔齒,竺瑞青遂朝笑女道:“姑娘可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笑女俏臉上更紅了,且紅到耳根,嬌羞欲滴,但她仍靦 的道:“晨間激戰中,笑女曾數次遇險,均蒙小黑兄搭救,而且,笑女叫他勢非得已,不要傷人,他果然自始至終,未傷一人性命,笑女認為其人貌似愚魯,卻不失為一正直之士,且心地善良,笑女欲………” 語至此,笑女臻首低垂,俏臉紅如巽血。 不用說,竺瑞青也知道笑女的心意,遂道:“小黑子出身於武林二老名門之下,他恩師臨別將他重托於我,在這裡,我不得不請問一聲,姑娘!你真心喜歡他嗎?” 笑女究竟還是少女,處此時節,那敢抬頭,只臻首微點。不過,這已經足夠了,竺瑞青又朝小黑子道:“小黑子!你願意嗎?” 小黑子一臉傻笑,猛點其頭! 這時,笑女忽然抬起頭來道:“笑女想請小黑兄回山去與公公婆婆見面,盤桓些日,不知公子可願意?” 竺瑞青忙道:“願意!願意!這有什麼不願意,不過………”他心中一算時日,老化子萬鐵皮相約之期已近,遂接道:“我必須立即趕往贛省鄱陽湖,與人相會,你們儘量玩罷,日後再圖快聚!” 說畢,從懷中掏出那“涼玉釧”,遞給笑女道:“姑娘!此涼玉釧本是武林二老遺物,承小黑子恩師相贈,實感受之有愧,今轉送姑娘,一半算是小黑子的文定聘禮,另一半就算是我與萍兒的賀儀,望祈笑納!” 笑女羞答答的接過涼玉釧,道:“公子就走嗎?” 竺瑞青笑笑道:“我實在也該走了!預賀你們白首偕老,終生幸福!” 語畢,翻身上馬,卻見小黑子黑臉上傻笑已斂,緊皺濃眉,大眼中淚光映動,嘴唇一動動的,似有千言萬語,而又說不出半個字! 竺瑞青心知他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卻因拙於言詞,縱有滿腹要說的話,他也無法表達。 竺瑞青忙又躍下馬來,將小黑子那堅實健壯的身子,摟在胸前,安慰道:“小黑子!你應該高興才好,何必傷心,以後我會來看你!” 說畢,又拍了拍小黑子背,方始重新上馬! 忽聽笑女叫道:“公子!這只笑鸚、笑女已答應送給小舟弟弟,你就帶去吧!它無需人照顧,途中也沒什麼不便!” 竺瑞青點了點頭,互道珍重而別,大黑馬放蹄奔馳,那綠鸚鵡果然“咯咯”叫著,緊隨而至。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經過連日奔馳,這日未牌時分,竺瑞青已來至鄱陽湖邊境,進入饒州府城! 當初,老化子萬鐵皮只說鄱陽湖相候,卻沒說什麼地方,竺瑞青正感到不知上那兒去找尋。 驀聽一聲“哇啦!”驚叫,座下大黑馬立即“希聿聿”人立而起,竺瑞青趕忙勒韁下望,敢情是馬撞了人! 竺瑞青心中甚奇,進城後他就一直勒馬緩行,怎麼撞了人,除非那人是瞎子,竺瑞青定睛一看,那被撞的人,果然是個瞎子! 非但是瞎子,還是個老乞丐! 竺瑞青心中頓悟,不憂反喜,忙翻身下馬,將那瞎眼乞丐摻起,忽見那瞎眼乞丐雙眼睜了一睜,射出兩道如電寒光,一瞬即逝。 竺瑞青細一凝目,這乞丐雖經化裝,他已認出是臭嘴化子,心中大喜,剛想出口招呼! 那臭嘴化子突地手按腰間,彎腰痛叫道:“哎喲!哎喲!撞了我瞎子的腰,痛死我了!勞你駕,送我西城土城廟裡!” 竺瑞青一見臭嘴化子這般做作,心中大奇,臭嘴化子化裝相阻,已然使人起疑,這一做作,更使人疑慮不堪! 竺瑞青雖不知是何原由,卻知定有事故,當下故作不識的忙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送你去!” 口中說著,他隨手一摻,陡覺臭嘴化子身子重逾千斤,彷彿有心考究竺瑞青的能耐來了! 臭嘴化子又不是沒見過竺瑞青的武功,縱令他再打千斤墜地功夫,竺瑞青也能輕易將他提上馬去。 要說偽裝,自己人面前了,也無須偽裝得這般逼真,這是做給誰看呀! 竺瑞青心中方一遲疑,即聽身後一人冷笑道:“朋友!姓什麼?叫什麼?打那來?往那去?” 竺瑞青心中一怔,這人好快的一張嘴皮子,一氣就問了四樣,要想答,也答不了這麼快呀! 心想:“這倒好!一進城就鬧事,彷彿注定了勞碌命,決不讓你閒著!”竺瑞青心想著,正待回首看看是什麼人! 驀覺,臭嘴化子身子一斜,彷彿突然失去重心似的,立足不穩般,一頭撞在他的肩膀上。 這一撞,勢道極重,倉卒間,竺瑞青那料到臭嘴化子會撞他,竟被撞得踉踉艙艙退了兩步。 正在這時,耳中忽聽臭嘴化子“哇啦哇啦”叫聲中,挾著“裝蒜”兩個字,心中電似的一轉,趁勢未穩,又踉蹌退出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下。 只是,他竺瑞青眉頭方皺,坐地未穩,側面突面飛來一腳,正好朝他的左胯上踢來。 這一腳,他要說及時趨避,對方要想踢中他,談何容易,甚至他還可以及時出手擊碎對方腳上的迎面骨。 然而,臭嘴化子卻囑他裝蒜,內中自有原因,在未明事實原由前,他心想:乾脆要裝就裝到底吧! 於是,不躲不閃,同時弛了渾身功力,因為他若不及時弛去渾身功力,對方雖然踢他一腳,對方一只腳可也有得受了! 不想,這一腳還真不輕,竟將他踢得“哎喲”!一聲痛叫,當街連翻四五個筋斗,方止住身勢! 竺瑞青因趕時間,連日催馬狂奔,本已灰沙滿臉,風塵僕僕,在地上這一連四五個翻滾,更好看了。 只見他滿嘴面全是灰沙,遍身塵土,將他原有的勃勃英姿,軒昂的氣宇,全部遮掩無餘。 隨聽一連哈哈大笑,那冷冷的聲晉又發話,道:“李五爺,你自稱神鷹,雙眼能識人,這下總該看走眼了吧!” 竺瑞青既已偽裝到這一步,能不一直裝下去! 只見他叭在地上,似承受不起這一連翻跌似的,久久方動了一下身子,愁眉苦臉,顯得痛苦萬分的緩緩撐起半個身子,抬頭朝那些說笑的人瞥了一眼。 竺瑞青他這一臀,也儘量將眼中神光收斂起來,絲毫看不出他是個身懷絕藝神功的人! 他這一瞥,人還沒看見,一團黑忽忽的東西,又復迎頭壓了下來! 這下可慘了,要說不讓這黑忽忽的一團東西壓下來,就得急急避開,於是原形畢露,前功盡棄! 要說咬牙忍受嗎?實在是有點不甘心,莫名其妙的受這種活罪,這話又打從那裡說起? 差幸這時那黑忽忽的一團東西,及時發出“哇啦哇啦”怪叫,竟是那臭嘴化子,想必也是被他們踢過來的! 竺瑞青心想: 原來是你,莫名其妙的受你擺佈,要你也吃點苦頭,當下微微運功護身,臭嘴化子又像跌在一塊硬石頭上一般,只跌得他怪叫連天! 竺瑞青為了裝得像個樣,也“哎喲!哎喲!”叫個不停,但他仍聽到臭嘴化子的輕聲關照。 “竺小俠!委屈點,忍到底!” 竺瑞青心想:“好呀!還要忍受,要是等會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你這臭嘴化子叫你變成裂嘴化子!” 竺瑞青愁眉苦臉的,好容易從臭嘴化子身下鑽了出來,即見大黑馬旁一排站著兩個人,一老一少。 那少年人不過十七八歲年紀,頭戴文生巾,身著綠綢長衫,打份斯斯文文的,一派公子哥兒氣派,就是鼻子微曲,雙眼起稜,嘴唇也嫌太薄,顯得這人既陰險又狡滑,而且十分寡情。 那老的六旬上下年紀,精氣充沛,雙眼中神光炯炯,兩太陽穴高高墳起,明眼人一看就知此人內外兩途俱都十分了得! 在這二人身後,另站著四名彪形大漢,一色暗青勁裝,背插分水鋼刀,一個個神定氣足,全非庸手! 這時卻聽那少年陰陰笑道:“李五爺!你又看錯了,這老化子也是個濃泡!”那被稱李五爺的蒼眉深鎖,一臉迷惑之色的道:“這就怪了,老朽總有一點沒看錯,這匹馬可是一匹千里龍駒,不信你三少爺你就試試!照說能騎這千里寶馬的人,怎會一點不懂武功?” 那少年人一聽說這匹大黑馬是匹千里龍駒,雙眼一睜,臉泛歡笑,不見他擰身作勢,身形斜縱而起,飄然落在馬上。 這大黑馬既是寶馬,那有不識主的,少年人跨上馬去,尚未坐穩,大黑馬屁股一顛,竟將那少年從馬頭上拋了下來。 這少年人大概也是不善騎術,倉卒間更沒防到大黑馬會來此一著,竟將他倒栽蔥似的,頭下腳上拋了下來。 眼看腦袋就要著地,那李五爺“哎喲!”一聲驚叫,急急搶前營救,忽見那少年身子一扭,雙腳已然及地,穩穩的站在那裡。 卻聽他道:“李五爺,你叫什麼?你把三少爺看扁了,倒是這畜生可惡,三少爺非要騎它不可了。” 口中語末畢,人又騰身而起,朝那馬背上落去。 這大黑馬可也乖巧,見他縱來,立即往前一衝,竟來到竺瑞青身旁,兩個大鼻孔中直冒氣,低低叫個不停! 那少年二次沒騎上,心中更怒,猛然一縱,身形如電,一把就將那馬籠頭緊緊的抓住。 這一來,那大黑馬更是瘋狂般的叫著跳著,少年人雖抓住了籠頭,一時竟也製它不住。 那少年心中好不惱怒,大街之上,誰不認識他鄱陽君主丁 天的三少爺,連一匹馬也沒法制住,能不叫他大大的丟臉。 當下也不管是什麼寶馬,猛然一掌,直朝馬頭上擊去!少年人適纔露了兩手輕功也十分高明的。 這顯見其一身武功,定也非凡,這一掌要被他擊下,大黑馬縱然是匹寶馬,怕也難逃一死! 竺瑞青至此,心中大急,人可以忍受,這馬可受不了,若然他這時出手相阻,豈不又是前功盡棄? 臭嘴化子此刻雖緊緊的抓住他的手臂,意思是不要他出手,他也準備不顧一切的先救馬要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驀聽一聲銀鈴尖叫:“你敢!你敢!” 少年人聞聲一怔,這聲音又脆又亮,分明是一少女的嬌暍! 這少年人生來好色,就是見不得女人,聞聲心就酥了,抬起的手臂,也不禁停在空中。 可是,他探首四尋,圍觀的人群中,那有什麼少女,連個婦人的影子,看都沒看見。 驀地,凌空一點綠影,直瀉而下,有如流星殞石般,少年人一時不知來的何物,探掌往上就劈。 這點綠影,不用說,讀者諸君也知道的,來的是綠鸚鵡笑鸚,他非但較大黑馬更靈異,也更厲害。 只見它雙翅一收,直沉半丈,接著雙翼疾展,橫裡襲至,一啄兩爪,疾朝少年面門抓來! 少年人一掌劈出,還沒看清來的何物,再待雙爪一啄襲至面門,方始看清是只尺來高的綠鸚鵡! 這使他心中又驚又駭,趕快雙掌齊出,一掌護住門面,一掌反朝綠鸚鵡抓去。 只是,他鳥沒抓著,驀覺掌背上一陣劇痛,收掌看時,手背上已被連皮帶肉,抓下三大條,鮮血淋淋,痛不可當! 少年人又驚又怒,抬眼看時,綠鸚鵡已飛上半空,就是他本抓住的大黑馬也隨著綠鸚鵡跑了。 少年人絕沒料到無緣無故遭此挫辱,被大黑馬拋下馬來,還不算,最後竟被一只扁毛畜生抓傷手背! 這少年不禁移怒於竺瑞青,俊目一瞪,眼中已閃動殺機,卻見竺瑞青蜷伏地上,悚悚而抖。 少年人似乎有虐待狂般,見竺瑞青這般畏懼,非但毫無同情之心,且“哼!”了一聲,道:“那鳥兒是你的嗎?” 竺瑞青驚懼萬分的顫聲道:“不是………不是!連………馬………也不是………小人的!” 那少年又哼了一聲,突地懷中抽出一條七八尺長的軟鞭,罵道:“管你是誰的,竟敢傷本少爺,先叫你吃頓鞭子再說!” 一語方畢,揚鞭就欲擊下! 可忍也,孰不可忍也,這是一個府城,竟容這小子加此橫行 道,蠻不講理,還有王法嗎? 臭嘴化子此刻已然躲過一旁,竺瑞青要是再裝下去,就得忍受一頓鞭韃酷刑,要是不裝嗎?又恐怕誤了大事,心中正自衡量輕重之際! “呼!”的一聲,對方軟鞭已然抽下,直打在竺瑞青的頸脖上,頓時,出現了一條血痕。 竺瑞青“哎喲!”一聲痛呼未已,對方軟鞭二次又已揚起! 竺瑞青自出山以來,那受過這種痛苦,眼看被對方這一頓鞭子抽下來,不打得他半死才怪! 竺瑞青心想:“我可不能讓對方這樣活活的抽個半死,縱然因此誤了事,也只能看事辦事,走一步算一步!” 竺瑞青正準備,待對方二鞭襲到,立即將對方軟鞭奪過,狠狠的回敬他一頓,懲戒懲戒這個狂妄的少年人! 然而,就在這時,忽聽一陣急遽蹄聲,挾著銀鈴“叮噹”聲響,遠遠的即聽一聲嬌叱道:“烈民,你又在無故打人,還不與我住手!” 隨著叫聲,一匹小紅馬,已直衝而至! 馬上坐著一位紅衣少女,馬也紅,少女穿的也是紅,就像是一團火般,滾入場中! 紅衣少女飄身下馬,伸手奪過少年的軟鞭,道:“爹是叫你出來查訪敵人,是叫你亂打人嗎 ?而且盡欺侮些不會武功的人!” 紅衣少女說著,又指著那李五爺,道:“還有你五爺,也不勸阻他,讓他任意橫行,將別人打成這樣子!” 李五爺立即哈腰道:“丁姑娘!是他………” “他怎麼樣?你幹什麼的?” 紅衣少女說著,將軟鞭一摔,立即走到竺瑞青身前,查看竺瑞青的傷勢,看他頸脖上一道血痕,有幾處已在流血,忙柔聲道:“還打了你什麼地方,傷得怎麼樣?” 竺瑞青一聽,頓時按住腰間,“哎喲!”一聲,緊皺眉頭道:“他………他還踢了我兩腳!” 紅衣少女柳眉一蹙道:“那恐怕受了內傷,我摻你上馬,到船上給你吃兩顆藥,過兩天也就好了!” 紅衣少女說著,當真不顧嫌疑,當著滿街看熱鬧的人,竟用手來摻竺瑞青! 那少年叫道:“姐姐!你………” “你少管我!你將別人打傷,不該給人藥嗎?” 敢情他兩竟是姐弟,可是卻不大像,姐姐雖穿著一身紅,卻是脂粉不施,淡掃娥眉,自有一股清新脫俗之美! 而且,滿臉英氣,個性坦爽,與她弟弟那一臉狡滑暴戾之氣,恰好成為一個強烈的對比。 然而,說也奇怪,這弟弟看到姐姐,居然服服貼貼,半點也不敢違拗! 竺瑞青即是裝,就得裝得像,他見紅衣少女伸出玉掌來摻扶,忙道:“不敢!不敢有勞姑娘。” 口中說著,竺瑞青已自行翻身爬起了,可是,可是腰腹躬起,又假裝“哎喲!”一聲,又坐了下去。 那知,紅衣少女果然豪爽,立即抓住他一條手臂提了起來,卻聽她道:“不要婆婆媽媽的,上馬吧!要不給你一點藥,驅散驅散你的內傷,你一輩子也好不了!” 竺瑞青要裝也沒得裝了,遂不再客氣,依命上馬,紅太少女立即牽馬前行,走出數丈,竺瑞青回首看時,大街人已散盡了。 而那少年與李五爺等人,也走得沒了影兒,卻見那臭嘴化子仍然鬼鬼祟祟掩掩藏藏的跟在後面,且頻頻朝他使眼色! 自始至終,竺瑞青不知臭嘴化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糊裡糊塗的被他擺佈得昏頭轉向,捱打捱罵,也受夠了氣。 如今,又朝他頻使眼色,竺瑞青心想: “你少使壞啦,沒來由的害我捱了一腳一鞭,要不是這位姑娘相救,還不知該怎麼收場呢?” 心中想到那位姑娘,不禁朝那姑娘背影看了兩眼,只見她蜂腰肥臀,卻也儀態萬分。 少頃,已然出了西城,竺瑞青眼看四下無人,輕輕一嘆道:“這真是打那裡說起,無緣無故挨了一頓打,若非姑娘趕來相救,恐怕小生一命不保,姑娘救命大恩,小生沒齒難忘!” 紅衣少女似乎不喜歡聽到這些話,只聽她道:“你也就別埋怨了,少時再賠償你一些錢也就是了!” 竺瑞青一聽,糟!紅衣少女竟把他當作敲竹槓的人了,像話嗎? 這時,紅衣少女忽然停步不走,扭頭朝馬後探視,一雙美目中射出兩道燦燦無比的精光。 竺瑞青不用猜,也知身後跟來的是臭嘴化子! 可是,這紅衣少女竟能警覺後面有人跟蹤,可見她也決非一般武林人可比! X X X 竺瑞青心中一動,也沒回首,就微笑問道:“姑娘看什麼?” 紅衣少女似乎毫無心計的答道:“一個瞎老化子,鬼鬼祟祟的!你認識他?” 竺瑞青一愕,立即“呀!”了一聲道:“是那臭化子嗎?真可惡透頂,若非他,小生今天也不致挨這頓毒打,他要跟來,我非得好好打他一頓不可!” 竺瑞青說話聲音,十分粗重,彷彿有心讓身後的臭嘴化子聽到般!紅衣少女朝他露齒一笑道:“你這一叫反倒把他嚇跑了!” 紅衣少女這一說,不知是有意無意,反將竺瑞青瞼上說得一熱。 少時,來至湖邊,因為這不是碼頭,也就看不到船隻,只是湖中帆影點點,放眼遠眺,雲水蒼茫,煙波浩渺。 這時,紅衣少女從腰間,取出一支半尺長的小銀管,對嘴一吹,立即響起一聲極尖細的聲響。 湖邊蘆葦中“款乃”一聲,盪出一只烏蓬小船!船頭船尾各站著一個十五六歲丫環打扮的少女! 紅衣少女叫道:“小鶯!你將刀創藥及百草丸取來,另帶一條面巾,打濕水帶上來。” 那船頭的丫環,大概名字就叫小鶯,只見她應聲就往艙裡鑽,小船攏岸時,那小鶯也從艙裡走出,輕輕一縱躍上岸來! 竺瑞青翻身下馬,左胯果覺隱隱作痛,這是因為他將全部功力散去之故,不過這也好,能隨時提醒他的偽裝! 遂跛著左腳,一搖一幌盪的在一片草地上坐了下來! 紅衣少女從小鶯手中接著面巾藥物,親自為竺瑞青將頸脖上的血痕塵土抹盡,為他上藥。 隨後又取出兩顆碧綠的藥丸,道:“這是我家祖傳的百草丸,功能………” 紅太少女剛剛說得一句,忽覺眼前一亮,就她為竺瑞青頸脖傷處,敷抹刀創藥的轉眼之間,竺瑞青就像忽然變了個人似的! 只見他眉如劍、眼如星、鼻如瓊瑤、齒若編貝,竟是個翩翩濁世的美男子! 紅衣少女因兄弟無故傷人,心中不忍,才將竺瑞青領來,為他敷藥療傷,本準備再送他些銀子,打發他一走了之! 那知,這一見,紅衣少女不禁目瞪口呆,連話也楞住了! 原來,竺瑞青趁紅衣少女在頸脖上敷藥之際,已用那濕面巾,擦了擦滿臉的灰沙塵土。 他倒不是有心想炫耀自己的英俊,而是因為適纔偽裝翻滾,所沾的滿瞼塵土,使他十分不舒服。 “小姐!你………” 身後的丫環小鶯,忽然叫了一聲。 紅衣少女嬌軀微微一震,頓時驚覺失態,不禁粉臉一熱,雙頰緋紅,嬌豔欲滴,只看得竺瑞青心中怦怦,熱血滾沸。 隨見紅衣少女銀牙一咬紅唇,嬌羞答答的道:“這是小妹家中祖傳祕方所製的百草丸,功能療治跌打內傷,雖不能有起死回生之妙,通常內傷,服後不數日就愈,公子………請服下吧!” 紅衣少女在這以前,說話十分豪爽,真有幗國英雄之慨! 如今突然一變,居然吞吞吐吐,嬌羞不勝,且已廢去了你!我!改口稱竺瑞青為公子,自稱小妹,這其中有詐乎! 常言道:“那一個姑娘不多情,那一個少女不懷春?” 紅衣少女雙十年華,已似熟透的蘋葉,一旦見到竺瑞青這般俊美的少年,怎能不芳心大動? 紅衣少女說畢,春筍般纖纖玉指,挾著黃豆般大兩顆綠丸,遞了過來,竺瑞青正待伸手接過,紅衣少女忽地“哦!”了一聲道:“忘了給公子取杯水來,請稍待………小鶯!你………” 一語未畢,紅衣少女似乎想到了什麼,倏然住口,嬌波流轉,美眸含笑一笑,輕輕的道:“公子若不嫌棄,何妨請到舟中小坐,取水服藥!” 竺瑞青本可不用水,也能將這兩顆黃豆般大的藥丸吞服下的! 只是,臭嘴化子適纔所導演的一幕,至今仍使他如墜五里霧中,莫名其土地堂。 而紅衣少女又是那位少年的姐姐,他正好趁機一探虛實,與臭嘴化子相晤後,多少總能稍有幫助,遂道:“只怕打擾了姐姐!有所不便。” 紅衣少女實比竺瑞青大這麼一兩歲,竺瑞青想也沒想就衝口而出,他雖然從沒叫什麼人做姐姐,可是這一聲姐姐也叫得十分自然。 紅太少女一聽竺瑞青應允,已然喜不自勝,忽然聽到“姐姐”二字,芳心立即如小鹿撞般,咚咚跳個不停。 可不知是喜是憂,只是,她一張粉臉,頓時臉如巽血,且紅遍粉頸! 只見她輕加靈燕般,一躍而起,掉過臉去“噗嗤!”一笑道:“公子如此稱呼,實不敢當,請隨小妹下船來吧!” 說罷,又復一縱,已飄然落下小船。 竺瑞青立起身來,拂了拂遍身塵土,方踽跚著走到岸邊!這小船雖說攏岸,卻因這裡並非碼頭,小船離岸,仍有七八尺高下。 若是在平時,竺瑞青一點足就可飄身而下的。 可是,他現在要裝作一個全不會武功的人,就不能不稍加琢磨了,七八尺並不算太高,普通人敢不敢跳? 他這攏眉躊躇,主意未定,忽聽身後小鶯道:“公子身手不便,小鶯助公子一臂之力!” 竺瑞青耳中語方聽畢,左肋下已有一條玉臂伸入,挽著他的手臂飄身而下,這小船並不大,而紅衣少女仍然站在船頭,他二人一起落下,這小船那裡受得了。 那知,當他與小鶯落足船首時,小船也只不過微微的起伏了一下,隨即停住不動了。 |
第14章 悲天羅漢b
從這一點看來,船後那丫環,必然也有一身極俊的武功,其丫環的武功,就這般了得,紅衣少女的一身耐能,定然非凡。 竺瑞青就船首盤膝坐下,紅衣少女立即遞過來藥丸與水,竺瑞青也不客氣的接過服下。 他也就剛剛服下藥丸,忽覺船身一蕩蕩的,張目一望,小船已然離岸,掉了頭向外駛。 竺瑞青心中一怔,紅衣少女已然開口道:“鄱陽湖乃我國五大名湖之一,湖水清晰,景致優美,湖中煙波浩渺,一望無涯,小妹世居湖中鄱陽山,公子若無事,何妨趁此一遊,小妹願執響導之責!” 竺瑞青一聽,這才是郎有心來妹有意! 只是二人目標不同,他是趁機一探虛實,而對方卻是情愛作怪,夢入幻境,想入非非! 那想到,卻遇到個鐵石心人,他一心忠於他的愛妻萍兒! 當日採虹仙島上,以採虹姑娘的美,比之紅農少女卻又強了三分,而且還有“九天茱蘭實”為餌,竺瑞青也不為所動,何況身前紅衣少女。 紅衣少女見他默然不語,以為他已應允,不禁朝他嫣然一笑,竺瑞青心中猛然一怔,雖說兵不厭詐,卻不該利用別人的感情。 然而,事到如今,方始驚覺,為時已遲,要想抽身,那裡能夠,只得任之。 紅衣少女自稱名丁淑芳,並說那少年叫丁烈民,二人談談說說,不覺船已出來了數裡! 丁淑芳忽向竺瑞青請教姓氏,竺瑞青道:“小生姓竺………” 語方出,丁淑芳臉色突變,叫道:“公子姓竺?” 竺瑞青一聽就知事有蹺蹊,這顯然可見臭嘴化子適纔導演的一幕,事有關連,忙接口道:“不錯,小生姓祝,祝見明自號枝山先人同宗!” 丁淑芳一聽,頓時莞爾微笑道:“原來是姓這個祝,請教台甫!” 竺瑞青心知姓改了,名字也不得不改,可是一時那想得什麼好名字,遂報以“欺仁”二字! 這“欺仁”二字,與“氣人”“欺人”!音均相似,也彷彿有心要告訴對方,這名字是假的,叫對方當心點。 那知,丁淑芳也沒細琢磨,粉瞼歡笑盈盈道:“小妹只道公子是另外一人呢?原來不是,倒是使小妹安心不少!” 竺瑞青知道事情來了,那肯輕易放過,忙笑著追問道:“姐姐以為小生是誰?” 丁淑芳道:“近聞武林中有一位異人,南宮先生的門人名叫竺瑞青者,到處採花作案,專與武林人作對………欸!何必談這些乏味的,這些武林中的事,說了你也不會知道的,對不對!” 丁淑芳不說,竺瑞青聽得也很夠了,敢情這其中真與他有關連,不過,他認為這事並不至於這麼嚴重,一定另有原因! 待以旁敲側擊以探原委! 忽見船後那丫環送進來數碟乾鮮葉品,精美小菜,還有二只玉杯,一把玉壺,一一排在二人當中。 竺瑞青船前船後一看卻不見小鶯,問起方知留在岸上照顧那小紅馬! 一陣輕風吹來,水波泊泊打在船頭,丁淑芳已然斟酒相勸,竺瑞青執杯於手,見杯中酒作珊瑚色,芳香撲鼻! 他本不嗜飲,可是,看到這種芳香撲鼻,彩色瑰艷的醇醪,且面對佳人,處身這大自然的微波盪樣的湖面上,也禁不住仰首一飲而盡! 丁淑芳見他這般豪放,還只道他酒量甚宏,但仍輕語道:“此酒乃湖中特產,名為千日醉,酒性至烈,公子縱有海量,亦請輕品淺嘗,慢慢的斟飲為是!” 竺瑞青曾與老化子萬鐵皮較量過酒,自以為憑一身內功,那怕什麼千日醉,當下呵呵一笑道:“姐姐放心!小生………” 一語未競,驀覺腹內滾燙加火,熱血隨沸,剎時直衝頂門,頓時天旋地轉,竺瑞青還只道酒中有鬼,大吃一驚! 然而,一驚未散,已然一頭栽倒,酒醉不省人事! 當他從宿酒中睜眼醒來時,發覺已臥身珠羅帳內,身覆錦被,枕畔一股濃濃香氣襲人。 恍惚間,突然憶起黃花谷中,被人妖黃衫艷所害的一幕,心中大吃一驚,英目一掠,室中金碧輝煌,華麗無比,明鏡粧台,分明是一個女子香閨! 竺瑞青正待翻身坐起,忽聽銀鈴般鶯鶯燕燕的嬌聲笑語,由遠而近,接著珠簾響處,履聲雜沓,已然走進房來! 竺瑞青偷眼一瞥,床前已站著四名少女,具都十四五歲年紀,穿著不俗,人長得也十分標致。 而且,一個個笑臉如花,正在朝竺瑞青偷偷打量,其中一名少女輕輕“咦!”了一聲,極輕輕的道:“怎麼還沒醒,真是凡夫俗子。” 竺瑞青心中一凜,方憶起自己是偽裝不識武功的人,當下暗中試一運氣,體內真氣,俱都通爽無阻,並無受傷跡象。 隨又發覺渾身上下,衣履全在,一件不少,心中稍定,顯然自己果真醉了,並不如想像那麼可怕。 當下故作宿酒未醒,轉側間伸了個懶腰,方始睜開眼來! 即聽一名少女道:“公子醒了,請隨小婢前往沐浴更衣!” 竺瑞青故作驚恐狀道:“咦!這是什麼地方?” 那少女微笑道:“公子請來沐浴,少歇即知!” 說畢,四名少女領先出屋而去!至此,竺瑞青亦無可如何!忙翻身下床,尾隨而出! 來至屋外一看,明月高懸,疏星閃爍,已是二更時分! 屋外,修竹參差,怪石嶙峋,曲徑通幽,流水潺潺,景致優雅,別有洞天,為竺瑞青生平僅見! 驀地,耳聞浪濤澎拜,擊岸泊泊,放目遠眺,天連水,水連天,天水一線,似乎仍在湖濱! “公子請!” 少女又再催促,竺瑞青只得尾隨而去! 沐浴畢,竺瑞青見室中已備下一襲新裝,遂也不客氣的穿戴起來,隨身之物,則密密藏起。 只留下鐵血旗與逍遙扇擺在順手之處,可隨時取用,當他從浴室中走出來時,候在室外的少女,俱都“哦”!“噢”!連聲! 所謂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他這更衣而出,更顯得英挺俊秀,無異玉樹臨風! 立即有兩名少女飄身而去,另兩名少女則領他來至一座怪石壘聚的涼亭上,亭中早巳擺下了珍餚佳釀! 一名少女道:“公子請用酒,我家小姐稍歇即至!” 說畢,自行退了下去。 竺瑞青經沐浴後,疲困已除,再經湖面微風一吹,精神頓爽,立即自斟自飲!眼看酒色如珊瑚,仍然是那千日醉,那敢再胡亂飲用,輕品淺嘗郎止,可是,腹中卻飢餓異常。 於是,不大工夫,滿桌菜餚已去過半。 然而,卻不見那丁淑芳到來! 忽聽“咯咯”!之聲,掠空而過,竺瑞青聞聲一怔,這綠鸚鵡果真靈異萬分,居然尋到此地來了! 心想: “趁此四下無人,將笑鸚招下,吩咐兩句也好!” 只是,他這心念方動,耳中忽聽極輕微的衣袂風聲,竺瑞青一怔,心中雖說不懼,卻也不敢造次,當下故作不知的閃目循聲一瞥。 月夜下,四面雖無燈火亮光,只是竺瑞青內功精湛,雙眼所及,十數丈外仍然明察秋毫。 就在這時,已見一雙精光炯炯的眼睛,有如貓頭鷹似的,灼灼的朝向他凝視。 他還以為是那丁淑芳正在暗中偷窺他的動靜,於是故作騷人墨客的酸態,搖頭晃腦的把盅對月吟道:“一問年光有限身,等困難別易浩魂,酒筵歌席莫辭頻…………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知憐取眼前人……… 這首宋詞,他是聽取恩師畢宮弼有時裝瘋唱的,故爾記得,這時正好被他派上用場! 他吟畢閃目再尋那雙灼灼夜眼,已然不見,心正怏怏,忽聽一聲嬌笑,道:“公子好興致!” 竺瑞青一愕回首,身後赫然站著那丁淑芳姑娘,想必是他適纔放蕩吟詞時,來到他的身後。 只見她一身白綾素裝,輕掃峨眉,薄施脂紛,月夜下,白綾隨風飄忽,有如月殿中嫦娥下凡來,只看得竺瑞青呆了一呆! 丁淑芳嬌羞的笑道:“公子請坐!” 隨見桌上杯盤狼藉,便欲回身呼人另易肴饌! 竺瑞青知其意,忙止之,道:“小生酒已過量,不必再勞彼等往來奔馳,姐姐請坐!” 丁淑芳美目凝注竺瑞青,盈盈一笑,相對坐下,忽然輕聲一嘆道:“真可惜!” 竺瑞青聞言不解,奮道:“姐姐可惜什麼?” 丁淑芳靦覦的道:“可惜公子不會武功!” 竺瑞青一聽,心中不由暗笑,對方有眼不識泰山,但仍故作痴聾的道:“學武何用?偶聞江湖上,仇殺迭起,倒不如小生游山玩水,無憂無慮!” 丁淑芳一聽,認為他是個書獃子,不可理論,又不禁輕輕一嘆。 正當其時,竺瑞青驀覺身後厲風疾撲,如驚虹電閃般,朝向頭頂罩了下來! 心中猛吃一驚,來人這一記,不聲不響,既猛又急,若然仍故作不會武功,定必命喪此招之下! 他這心念末決,卻聽身旁丁淑芳一聲嬌叱,抬掌劈了出去,丁淑芳武功不弱,既已出掌相救,想必能解他這一掌之危。 於是,仍然故作不知的穩坐不動! 那知,丁淑芳一掌方出,突地一聲驚駭尖叫,收掌躍退叫道:“師傅!他………他不會武功!” 她這叫聲未畢,竺瑞青左肩上一陣劇痛,有如著了一把鋼爪般,直戳進肉裡,直痛得他冷汗直冒! 緊接著身如騰雲駕霧一般,飛上兩丈來高,方始勢盡落了下來!至此,竺瑞青再不能裝下去了! 肩頭上受這傷已然不輕,再要不穩住勢子,凌空抖下,掉在草地上,掉在水裡,還則罷了! 一旦摔在嶙峋怪石上,不摔得他頭破血流,皮肉開花才怪! 竺瑞青心念方決,凌空正待提氣輕身,驀覺身子一輕,已被丁淑芳凌空縱起,將他接住,緊緊的摟住在懷中,飄然而墜! 事情往往在瞬息之間,變而又變,竺瑞青正待顯露本身武功,那知丁淑芳又已凌空縱起,將他抱住! 於是,竺瑞青只好仍然繼續裝下去!“哎喲!………哎喲!”的痛呼哀 不停! 丁淑芳落地穩身,立郎跪伏在地,哀哀叫道:“師傅!師傅!他確是不會武功,你老人家饒了他吧!” 竺瑞青口中呼痛,偷眼朝亭上一瞥,見亭上站著個矮小的傴僂老婦,年已花甲,白髮蒼蒼,雙眼如鷹,手扶一柄八尺來長的熟銅枴杖! 此刻,只見她滿現疑惑之色,久久的方聽她哼了一聲道:“適纔為師一旁偷窺,分明看到他一雙賊眼,閃亮如星,他敢說不會武功,你將他放開,待為師將他武功逼出!” 敢情,適纔竺瑞青看到的一雙貓眼,竟是這傴僂老婦。 丁淑芳一聽,將竺瑞青抱得更緊,叫道:“師傅!他肩頭被你老人家金鋼爪一抓,恐怕連骨頭都抓碎了,要是會武功,怎不加閃避,師傅還是饒了他吧!” 傴僂老婦見她如此維護竺瑞青,也不便硬逼,可是,回心一想,丁淑芳所說也不無道理。 適纔她這招金鋼爪,起勢本是 猛兼備,勢不可當,且是朝他後腦抓去的,究因對方沒躲沒閃,根本不像個懂武功的人!她才將手一側,順勢又卸去一半的功力,要不然竺瑞青那裡還有命在? 然而她這一抓,其勢仍十分 厲,雖不至將他肩頭抓碎,實已受傷不輕,但她仍口不服輸,冷冷的道:“既是不諳武功,爾領其登島則甚?為師此來,實為一試彼武功如何?堪造就否,既如此,速令他離去!” 說畢,旋身而縱,瞬息無影! 丁淑芳含淚低頭看了看懷中的竺瑞青! 只見他額冒冷汗,臉色鐵青,且仍呻吟呼痛不已,再看傷處,鮮血汨汨而流,已染滿肩頭。 就是連她自己的衣服也染紅了一大片。 丁淑芳好不心痛,趕忙抱起竺瑞青飛身返屋!也沒招呼婢女,親自為他裂衣敷藥療傷! 而且還餵他服下數粒百草丸,囑他安心靜氣,不要害怕。 竺瑞青此刻,心中真有說不出的煩惱與痛苦,他本想接近丁淑芳,探聽些原委,那想任什麼也沒探聽到,又白白的捱了這麼一下!這一下在竺瑞青身上說來,雖不甚重,但他認為太不應該。 尤其是丁淑芳待己一往情深,護愛備至,這也是一層不了的孽障!一旦讓萍兒獲悉,又是一件不得了,了不得的事! 丁淑芳將竺瑞青服侍睡好,淨手換下汗衣後,忽聽室外小鶯的聲音叫道:“小姐,君主今寅夜駕臨桃源,不知何事,請小姐速往相見!” 丁淑芳聞說父親到來,不敢不去,朝竺瑞青看看,已然闔目沉沉睡去,於是躡手躡腳出屋而去! 並吩咐小鶯好生看顧竺瑞青,不得遠離!方始離去! 這桃源本是一座無名小島,因其風景幽雅,遂取名桃源! 島分前島與後島二則島為丁淑芳的師傅,領著數名丫環住著,後島則是丁淑芳的香閨。 前島與後島間,當中有一座小山,與一片密密的竹林! 當丁淑芳穿出竹林,繞過小山,立即可以看到一個大空場,場後一座偉的大廳房! 此刻,廳中燈火輝煌,亮如白晝! 丁淑芳剛剛來到廳外,忽見空場上人影一晃而逝,其身法之快捷,有如流星飛矢,又如同幽靈般! 丁淑芳悚然一驚,她這桃源島上一向無外人,這會是誰?具有這般驚人的輕身功夫? 突聽身後一聲輕笑道:“看什麼? 丫頭,還不進去!” 丁淑芳忙回身一福道:“師傅!原來是你!” 她以為適纔那條人影,是她師傅,故有此說,可是她心中仍然不無疑惑,她師傅是否能有這麼高深的輕功提縱術。 那傴僂老婦枴杖一頓,已先行走進廳去!丁淑芳立即隨後跟入! 大廳中四壁牛燭高燒,亮如白晝,廳中右首上,坐著個碧眼藍睛,紫臉銀髯的六旬老者。 右首客位上,則坐著二人,上首一人,像貌奇古,耳綴雙環,身披黃衫,須胡呈蟠曲狀,竟是個番僧。 只見他手中托著一座小塔,高有尺餘,玲瓏可愛,塔中並有舍利珠光放出,色呈五彩,十分瑰麗。 次一人身形瘦長,也是六旬上下年紀,下巴長著幾根山羊鬍子! 傴僂老婦與丁淑芳走進廳來,看到二人全都楞了一楞! 因為這位番僧,相貌駭人,分明非中土人士,不知君主夤夜將二人領登桃源,是何用意! 丁淑芳上前見過父親,隨即臻首低垂,退立一旁! 那紫臉銀髯老者,當然就是鄱陽君主丁 天,只見他哈哈一笑,對那傴僂老婦道:“魏大娘 !老朽給你引見引見二位高人,這一位乃是西域活佛,法號悲天羅漢,這一位………” 那魏大娘忽然冷笑一聲,打斷鄱陽君主的話,道:“這一位不煩君主介紹,無影叟之名,武林中誰個不知,那個不曉!”說時臉罩寒霜,看也沒看那無影叟一眼,隨即自行退坐一旁! 原來這人就是為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下書,想偷盜採虹姑娘那烏雲蓋雪寶馬的無影叟。 鄱陽君主丁 天一看魏大娘這情形,就知二人早先有過節了,當下打了個哈哈,笑道:“老朽夜迎貴賓,路過桃源,聽說吾兒曾救下一個不明來歷的小子,故此登島一探究竟!哦!我兒!你也上前見過羅漢爺,日後請羅漢爺多多慈悲。” 丁淑芳自進廳來,就發覺那番僧一對賊眼,電光灼灼的始終沒離開她的前後,心頭厭之,父命又不敢不遵,勉為其難的趨前行了個禮,正待退下! 錯眼不見,那番僧已然立在身前,左手塔中五採珠光耀目生花。 丁淑芳一驚未已,一只纖織玉掌,不知怎麼一來,已落在番僧那蒲扇般,又粗又大的毛掌中。 那番僧沒用手握著她的玉掌,隻手托著緩緩的抬了起來,丁淑芳猛力一伸,卻那裡動得分毫,就像被吸住了般,牢不可拔,心中又驚又怒。 此刻,番僧悲天羅漢,一雙賊眼,瞇成一條線,臉泛醜怪的淫笑,正在打量丁淑芳玉掌,就像欣賞一件珍愛的古玩般。 接著,番僧悲天羅漢,毫不客氣的躬下身,用那倦曲紅須環繞的厚唇,親向丁淑芳的織織玉掌。 丁淑芳驚怒交集,實也忍無可忍,那裡顧得許夕,左掌揮起,運足平生功力,猛烈拍了一掌,擊向番僧肩頭。 “拍”!的一聲,不偏不斜,擊個正著,只是,番僧龐大的身子,連幌也沒幌一下,丁淑芳反覺臂腕酸麻,掌心辣辣生痛。 鄱陽君主丁 天奉這番僧如活佛,惟恐番僧惱怒,忙喝斥道:“吾兒不得無禮,羅漢爺這是喜歡你,羅漢爺一旦高興,傳你兩手西域絕學,你就終生受用不盡。” 丁淑芳此刻真是苦在肚裡,恨在心頭,她恨爹爹不顧女兒清白,讓這番邦野僧恣意欺辱,日後何以做人? 想到傷心處,痛水滾流,番僧悲天羅漢喋喋一聲怪笑,笑聲未畢,倏然中止,一雙賊眼,兇光進射,仰首朝房頂一瞥! 他這頭方仰起,屋頂上立即響起一聲獅吼虎嘯,緊接著“嘩啦拍擦”一聲,一顆千斤巨石,穿屋而下! 正好朝那番僧光大的頭顱上擊了下來! 番僧濃眉一豎,鬆開丁淑芳的玉掌,蒲扇般手掌往上一托,還差這麼半丈上下,那千斤重石,竟然無法落下,凌空懸住了。 隨見他順手朝廳門口一推,那千斤巨石立如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落地時已出去四五丈遠。 番僧悲天羅漢露了這一手神功絕學,在場之人無不瞠目結舌,內中,只有無影叟樂不可支。 原因是這位西域番僧,是他許以重金,禮聘前來協助龍升天的,有此功力,他心中怎能不喜。 隨聽鄱陽君主丁霸天一聲大暍,道:“什麼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到太歲頭上動土?………” 他這喝聲未畢,屋面上又聽“克嚓!”一聲,一條人影,破瓦而下,眾人定睛一看,赫然竟是魏大娘。 原來,在巨石破瓦落下時,魏大娘已然驚覺,立即飛身,穿窗而出,那知,來人武功高不可仰,只一個照面,已被擊傷,跌下房來,丁淑芳一見,大吃一驚,忙搶上前去,將師傅接住。 卻見師傅臉色蒼白,氣息急迫,顯然已受了重傷! 鄱陽君主丁 天此刻,可真是又驚又駭,因為魏大娘一身武功,雖不能說舉世無雙,卻也是武林中極負盛名的一流高手,想不到竟也傷在來人手下,可見來人武功,定必非常了得! 他本是一湖之君主,其手下自也不乏能人,卻因這桃源島乃他女兒的禁地,故此將從人全都留在船上。 這一刻,魏大娘郎已受傷,他只有親自出馬!當下,立刻飛身而出,縱上屋面,探首四尋! 月明星稀,夜色沉沉,那有半點人影!忽聽“噗通!”一聲水響,隨風飄至,顯然來人已落湖逃走了! 鄱陽君主一聽,心中大怒,立即撮唇一哨,剎時間,左方湖濱燈光齊明,現出三艘雙桅大帆船! 船上,人頭鑽動,且有數條人影,風馳電掣般,朝岸上奔來! 到得臨近,鄱陽君主丁 天立命一人返船,於湖中搜賊,余人則四面布防,準備夜宿桃源,一究原委。 當他回進廳中時,則見魏大娘已霍然而愈,與傷前一般無二,心切疑之,問起方知,原來是悲天羅漢送了她一顆仙丹。 鄱陽君主問起來人的相貌,魏大娘不禁面紅耳赤,因為只一個照面,她已然受傷,倉猝間,她那能看清來人相貌。 可是,她也是個自命不凡的一流人物,若說未曾看清,豈不被人笑話,尤其是當著無影叟的面。 於是,魏大娘道:“來人三十上下年紀,一身青衫,武功極高!” 魏大娘雖勉強說出這麼一點,已經太多了! 丁淑芳一聽來人一身青衫,心中不禁微動,因為竺瑞青原來也是穿的一身青衫,很可能是他一夥的! 當下,丁淑芳藉故辭出,立往後島奔去。 越過小山,剛剛進入竹林,忽聽衣袂風聲盈耳,丁淑芳凝神一聽,風聲打從竹梢上飄過! 丁淑芳猛吃一驚,此人能踏竹飛行,其武功何等了得?正待騰身,穿上竹梢,一探究竟! 即聽“桀桀!”一聲怪笑! 隨著笑聲,一道五採光芒,凌空而墜! 丁淑芳定睛一看,赫然竟是那番僧悲天羅漢,那道五採光芒,原來是番僧手托小塔中之光! 丁淑芳這一見,泥丸宮頓時飛走了靈魂兒,打個踉艙,勉強穩住嬌軀 卻見悲天羅漢卷鬚顫動,“桀桀”笑道:“小娘子,避之何速,令尊著小娘子陪佛爺飲酒!” 敢情,這番僧竟也精通中土言語! 至此,丁淑芳心中稍定,忙襝衽道:“佛爺有此雅興,晚輩理當一旁侍候,請佛爺先回,晚輩隨後就到!” 悲天羅漢笑問道:“小娘子何事放心不下?” 丁淑芳詭言道:“無之,欲更麗服以博佛爺歡!” 悲天羅漢聳聲狂笑道:“不必!不必!這一身裝束,佛爺已十分欣賞,來!待佛爺領小娘子迴轉!” 悲天羅漢說畢,立即伸出那又粗又大的毛掌,走近前去,就要朝丁淑芳那細柳似的腰間抱去丁淑芳心驚魂馳,趕忙點足飄身而退!只是,她的嬌軀立尚未穩,悲天羅漢又已追至身前! 如隨身之影,如附骨之蛆! 丁淑芳又驚又駭,深知一身所學,與對方相差懸殊,要想從對方手中脫逃,談何容易! 為保清白,不使對方近身,丁淑芳忙叫道:“佛爺請尊重,晚輩隨佛爺前去就是!” 悲天羅漢桀桀笑道:“佛爺不耐久候,還是抱你回去的好!” 這他分明是有心藉機親近,丁淑芳只氣得心胸欲炸,粉臉鐵青,雖明知非對方敵手,可也顧不得許多了! 當下猛然揮掌,疾劈而出,口中則連連呼救! 悲天羅漢似覺她呼救之聲,極為刺耳,當下蒼眉一豎,兇睛怒睛,恨恨的哼了聲,罵道:“賤婢無禮,不識抬舉,你以為佛爺是怕事的嗎?佛爺就在這兒慈悲慈悲你,看誰膽敢來救!” 口中罵著,也不顧丁淑芳劈來的手掌,隨手一揮,旋風疾起,葉舞沙飛,疾朝丁淑芳卷去。 丁淑芳一掌尚未拍實,嬌軀已飄飄欲飛,有心想趁機飄退,雙腳不知怎麼一來,忽然不聽指揮! 心中一驚末已,渾身勁道全失,四肢酸軟無力,立時萎頓倒地,但卻不自知怎麼著的道兒! 悲天羅漢此刻笑聲更高,臉上滿布淫邪之色,雙眼更細瞇如線,一步步走近前來,笑道:“小娘子,不必害羞,佛爺喜歡你,乃是你的造化!”隨見他朝丁淑芳胸前連連揮手,就像趕蚊子似的。 丁淑芳忽覺胸腹一涼,忙垂目一瞥,這一瞥不打緊,只看得她三魂七魄全都飛上九霄雲外去了!你道為何,原來,悲天羅漢這連連輕揮,看似毫不經意的,卻已將丁淑芳的衣裙,全都裂毀飛開,玉體裸呈,僅留抹胸褻衣。 丁淑芳這一見,怎不使她心碎膽裂,魂魄皆飛,但卻也氣惱得眥目皆裂,憤不欲生,不禁破口大罵! 悲天羅漢淫聲怪笑,道:“小娘子不必氣惱,佛爺這就與你共參歡喜禪,讓你領悟什麼才是人生真諦,當你進入妙境時,桀桀,到時恐怕………” |
第15章 似真似假a
丁淑芳一見裸體相呈,怎不驚得心膽俱裂,魂魄皆飛,但卻也氣惱得眥目皆裂,憤不欲生,不禁破口大罵! 悲天羅漢淫聲怪笑道:“小娘子不必氣惱,佛爺這就與你共參歡喜禪,讓你領悟什麼才是人生真諦,當你進入妙境時,桀桀!屆時恐怕………。” 他這一語未畢,倏聽一聲厲叱! “無恥禿驢,看杖!” “呼呼”杖風之聲,隨見凌空一道黃影,直劈而落! 悲天羅漢似沒料到果真有人,敢現相救般,怒目突睜,眉籠殺機,微一晃肩,已平飄丈餘! 回首看時,這來的竟是傴僂老婦魏大娘! 悲天羅漢虎目中兇光如電,怒聲一哼,道:“適纔佛爺,也曾送你仙丹一顆,救你一命,居然不念救命之恩………” 魏大娘似知對方武功了得,未待其說畢,也不答話,運杖加風,一杖杖勢若排山倒海般,攻了上去! 悲天羅漢一見,心火頓發,不躲不閃,反迎著來勢,一掌劈了出去。 只是,他這掌勢方出,勁道尚未用足之際,驀聽左側又響起一聲嬌喝,“打!”接著“嗖嗖”破空之聲,迎頭蓋臉而來! 悲天羅漢何等人物,聞聲即知是屬於銀針一類極小極細的暗器,這種暗器,說它厲害,談不上,但卻十分討厭,因為這銀針一發就是一蓬,一蓬就是十數根,若是有毒,就更可怕! 悲天羅漢武功雖高,聞聲卻不禁渾身一顫,似遇蛇蠍般,趕忙撤掌旋身,橫裡一閃,斜退八尺! 穩身回首一瞥,竟是個十四五歲的小丫環。 這丫環非別人,正是小鶯,隨見她織掌雙揚,連聲暍“打!”,又是兩蓬銀針,漫天疾灑至! 小鶯隨手而發,施展的竟是“滿天花兩”暗器絕技! 悲天羅漢本沒料到來人年紀還輕,隨後一見,氣可大了,稱雄一世,想不到竟讓這麼個稚毛未退的小丫頭將他逼退! 當下怒吼一聲,地動竹搖,風雲變色,隨見他揚袖往空一揮,漫天銀針,頓時飄飛無影! 可是,一旁的魏大娘,卻又趁機揮杖致至! 老少二人,一個以杖,一個以暗器,左右牽制,兩面夾攻,且不與他正面為敵,忽東忽西,陰前倏後! 悲天羅漢一手托塔,一手應敵,雖不致為老少二人所趁,急切裡卻也難奈二人何?只氣得他火焚心胸,咆哮加雷! 終於,悲天羅漢已衡量到魏大娘龍頭枴杖上的壓力大,小丫環的銀針暗器究竟不足慮! 於是,再也不顧小鶯的連聲大暍,飛身反朝魏大娘撲去! 這麼一來,情勢頓變,魏大娘那是敵手,三招未畢,已然手足無措,忽覺虎口一陣劇痛,龍頭枴杖已脫手飛去。 緊接著,厲風罩頭而下,眼看魏大娘就要濺血當場! 陡聽小鶯驚聲叫道:“哎呀!我家小姐那裡去了?” 小鶯前來,為的就是營救小姐,小姐不見了,豈不正好,那裡還有嚷之理?這當然是她急中生智,為救魏大娘一命! 因為,她也是魏大娘門人之一,是以冒險一呼! 沒想,悲天羅漢果然中計,其武功雖高不可仰,其智力,究竟不如中土人士來得聰明,要不,憑他一身能耐,怎會被這一老一少所困? 悲天羅漢回首一瞥,丁淑芳適纔躺處,果然不見人影,待他再回身看時,魏大娘亦已拾起龍頭枴杖,與小鶯二人逃出七八丈外去了! 悲天羅漢至此,當真怒不可遏,立將手托小塔,往空一拋,小塔直升三丈,悲天羅漢舉掌隔空托著,居然穩立不墜。 眨眼間,塔中光芒暴漲,其色仍為五彩,耀眼生花,亮如白晝,十數丈內毫髮畢露,無所隱其形! 他是想藉這光芒,尋找丁淑芳的下落! 忽聽無影叟遠遠叫道:“佛爺!佛爺!何事如此氣惱?”隨著叫聲,無影叟與鄱陽君主丁 天,領著三數從人,奔進林來! 悲天羅漢一見鄱陽君主到來,究竟感到有些內疚,當下一招手,小塔仍落掌中,塔中光芒亦斂! 只聽他道:“適纔君主千金,不肯賞臉,有心強之迴轉,又有些不便………” 遠遠傳來魏大娘一聲冷哼! “哈哈哈哈”,鄱陽君主丁 天笑道:“羅漢爺為此事,大可不必氣惱,老朽著小女向羅漢爺陪禮就是,由此出來不遠,即是小女閨房,來來!老朽領路!” 一行眾人,緩步出來,來至房中一看,房中空空如也,那有丁淑芳的影子? 在這同時,房子左側半裡地的湖邊,卻有一條烏蓬小船,剛剛離岸,隨即快逾奔馬的朝湖心劃去! 船上載有一男二女三人,男的背艙而坐,仰首望天,船艙中則有一位雙十年華的少女,正在更衣! 這少女非別,正是適纔驚駭失魂,痛不欲生的丁淑芳,而另一位少女,則是正在船後搖櫓的小鶯! 丁淑芳何以忽然到得船上,原來當她眼看恩師魏大娘與小鶯來救時,心中又歡喜,又害怕! 歡喜的是自身暫時不至受辱,而害怕的是二人決非悲天羅漢的對手,只盼爹爹早早到來! 芳心中正惶惶不安之際! 忽覺眼前一暗,身子已被人抱了起來,繼而耳邊風聲呼呼,轉眼已奔出十七八丈,出了竹林。 丁淑芳抬眼一臀,救她的竟是個三旬上下的漢子,臉色蒼白,身著青衣,與魏大娘形容的人一模一樣! 丁淑芳芳心一動,再次凝目端詳,見漢子眼中精光如電,顯示出其內功修為,定然非凡。 只是一張,白滲滲的,太過嚇人,嘴上更不該蓄著幾根老鼠鬍子,迎風一動動的,看著極不順眼! 丁淑芳既知對方武功不弱,且有相救之恩,何況又裸身被對方抱著走,縱然其貌不揚,丁淑芳也準備委身相待,只不知對方是否已有家室! 瞬息後,已抵丁淑芳的香閨外,陡聽一陣哈哈大笑,起自竹林中,竟是鄱陽君主的笑聲! 丁淑芳聞聲大喜,忙叫道:“家父已然到來,壯士請………” 她這一語未已,竹林邊傳來小鶯的輕聲驚呼……… 於是乎!三人疾朝湖邊奔去! 船上,丁淑芳在那漢子一陣推揉活血下,恢復如常,更衣畢出得艙來,卻見那漢子面向船外而坐,仰首望天! 丁淑芳遂福了福,輕啟櫻唇,道:“承蒙壯士義伸援手,小女子深銘肺腑,大恩不敢言謝,尚祈賜示尊姓大名?” 那漢子頭也不回的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人之常情,何必通名報姓!”漢子嗓音粗啞,仿佛有意壓著嗓子般! 丁淑芳道:“壯士何以如此吝惜,總不至令小女子連恩人的姓氏也不知?” 漢子一嘆,道:“相逢何必又相識,相識則難免知底蘊,勢必索然無味,一旦若是敵對之人,又當如何?倒不如不知的好!” 丁淑芳早已料到對方必是屋頂投石,掌擊恩師魏大娘之人,然而,對方投石,其目的仍然為了替地解圍,說起來還是對她有恩! 遂道:“壯士乃正義之俠士,既蒙一再援手,小女子豈能毫無情義,以怨報德,縱合真是敵對之人!小女子亦可與家父面前說項,雙方化千戈為玉帛,豈不是好,不知壯士心意如何?” 那漢子聽後,似微有所動,但仍堅持的道:“不必了,還是請送我登岸吧!” 丁淑芳聽對方出言如此絕決,心中不禁一酸,忽而熱淚盈眶嚶嚶啜泣起來,久久方道:“壯士莫非視小女子為賤女人乎?” “哦!姑娘會錯意了!”那漢子立加解釋道,道:“在下以為,縱然令尊首肯,令師怕也不肯放過在下呢?” “壯士怎知那一位是小女子的恩師?”丁淑芳驚奇泣訊! “不是那位傴僂老婆婆魏大娘嗎?” 驀地,丁淑芳伸手一扳漢子肩頭,彷彿是要將對方身子,扳轉過來般,可是這一扳,竟扳得漢子“哎喲 ”一聲痛叫,急縮肩頭! 丁淑芳一聲驚叫! “原來是你!” 那漢子似已知被識破,無法再瞞,遂轉過身來,伸手臉上一抹,露出本來面目,乾脆直言道:“不錯是我,我不叫祝欺仁,我就是竺瑞青!” “竺 瑞 青?哦………”丁淑芳一驚,花容失色! “啊!老天,竟是你這採花………”船後搖櫓的小鶯,也驚駭得叫了起來,險險罵出採花淫賊四字! 這人是竺瑞青嗎?一點不錯! 他受傷敷藥後,躺睡床上,聽說鄱陽君主夤夜駕臨桃源,豈肯錯過這大好機會,一探原委。 待丁淑芳一走,竺瑞青立即起身,換上原來的青衣! 當日於雁盪山中,萍兒以人皮面具罩臉,嘻笑怒罵了他一頓後,竺瑞青就將人皮面具取了回來! 此刻,恰好派上用場,遂戴上人皮面具!從後窗鑽出,尾隨而去,丁淑芳空場上看到的人影就是他。 當他發現廳中人有無影叟在座,心中已知大概,顯然這鄱陽君主已歸附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了。 同時,他也慶幸此次收穫不少,竟讓他發現了個手托小塔的番邦野僧,隨見番僧對丁淑芳恣意戲辱,他本欲不管,卻因丁淑芳待他不薄,為聊報知遇之恩,遂投石以驚番僧。 誰想,卻因此將傴僂老婦魏大娘給招上屋頂來了,竺瑞青一見是她,立即聯想到肩頭上的傷痛,不由不怒火高燒,遂也趁其不備,突施猛襲,欲以其人之道,還製其人之身。 魏大娘縱上房來,先不見人,猝然遇襲,忙揮杖相抗,然而,錯眼不見,暗襲人影,倏然無蹤! 魏大娘極端自負,那曾見過這等快捷無倫的身法,心中一驚末已,後心上突覺厲風疾襲,欲避已然不及! “蓬!”的一聲,只打得她心血狂湧,眼冒金星,一時那裡還穩得住勢子,立隨破瓦落了下來! 竺瑞青心知廳中人俱都十分了得,自己人單勢孤,且不是該現身的時候,遂不再耽擱,急急抽身而退。 隨後,又怕人疑心到他,遂縱至湖畔,投石水中,偽裝藉水而遁,使人不知其仍在島上。 當他越過小山,掩回至丁淑芳香閨時,忽聽丁淑芳在竹林中呼救之聲,遂又掩身進入竹林,趁彼等不注意時,悄沒聲的將丁淑芳救出。 此刻,處身湖上,他表明身份的目的,是要丁淑芳對他斷絕一切旖念,因為他有恩於丁淑芳,相信丁淑芳不至害他! 不想,恰在此時,湖面上忽然飄過來一縷歌聲! “高山常青,湖水常藍………” 船後小鶯立即接口唱道:“芳香滿桃源………是那一位寨主當值?” “嘩啦!”一聲水響,一艘快艇,斜裡破浪衝至,船首站著一位五旬老者,手執一面黃色小德。 只見他小搖一揮,快艇戛然而止,老者畢恭畢敬的朝丁淑芳抱拳一禮,道:“原來是二公主,蒼龍寨寨主黃賓這廂有禮!” 丁淑芳道:“黃寨主似非當值,此來何事?” 那自稱黃賓的老者道:“頃得君主令諭,有刺客夜入桃源,且被其潛水而逃,諭命四寨人馬,全部出動捕賊,惟恐驚了公主,尚祈速速回船!”老者口中說著話,雙眼卻精光灼灼的,不時瞟向竺瑞青,暗地打量。 竺瑞青一見老者目光灼灼似知底蘊,深恐適纔報名時,已被老者聽去,心中咚的一跳,深悔不該向丁淑芳透露真實姓名,此刻若然動起手來!他卻不定穩操勝負,因為這是湖中,四面水天相連,不比在陸地上,他雖說也略諳水性,卻怎比得上,終年在水上稱 的人? 竺瑞青心中方在暗打主意,卻聽丁淑芳道:“我也是出來追賊的,有什麼消息,遂報我知,去吧!” 老者一聽,忙行了個禮,小搖一指,快艇立即掉頭如飛而去。 丁淑芳眼送快艇走得沒了影子,方回首竺瑞青盈盈一笑,道:“祝公子所為,似與傳說不符,其中或有出入,既然如此,小妹送公子登岸就是!” 竺瑞青心中大喜,忙連聲道謝,隨道:“小弟初至貴地,不知與令尊有何過節,姐姐若肯見宥,尚祈一併賜告!” 竺瑞青這一聲姐姐,叫得十分親熱,丁淑芳聽得甜蜜蜜的,渾身自有一股說不出的舒爽! 只是,竺瑞青所問的,卻使地難以回答,不禁柳眉一蹙,幽幽嘆道:“這其中因果,小妹確也不知,待小妹返島,向家父探訊明白後,再設法通知公子就是!” 竺瑞青明知鄱陽君主已歸附無門島島主麾下,這一問,不過是試探丁淑芳的為人,如今一聽,也著實感動,遂道:“姐姐如此對待小弟,實使小弟感激不盡!” 丁淑芳微微一笑道:“公子若如此說,小妹也不知該如何謝公子了,這些虛偽的客套,還是免了吧!” 隨見她回身艙中取出兩只玉杯,各斟了小半杯酒,遞一杯給竺瑞青道:“這裡去岸已然不遠………“相見時難別亦難………”小妹藉此一杯水酒,預為公子祈福,但願公子賞臉!” 丁淑芳說畢,微一仰首,將酒飲盡! 竺瑞青看那杯中酒,雖然仍是那極烈的“千日醉”,但卻只有淺淺的小半杯,遂沒放在心上,仰首一飲而盡,道:“謝謝姐姐………” 一語未已,驀覺頭暈目眩,渾身發軟,心中一驚方起,眼前已覺一暗,頓時倒了下去。 三魂渺渺!七魄悠悠! 也不知過了多久,竺瑞青二次甦醒過來時,只覺喉乾舌燥,頭痛欲裂,極端痛苦中睜開眼來。 只見四面一片漆黑,猝然間伸手難見五指,而身子下面,卻又冰冷堅硬,如同睡在一塊鐵板上。 竺瑞青只道已進入酆都城,不禁大大的吃了一驚,慌忙坐起揉揉雙眼,慢慢的習慣於周遭的黑暗後,方始看出,原來處身一間陰冷潮濕,無門無窗,不見一絲天光的石室中。 這一驚更非小可,他仿佛在做夢,卻又似夢非夢,但卻不知何以突然被囚這麼間石室中! 雙手揉著左右太陽穴,以止欲裂的頭痛,靜靜的追思昏前一切,一點一滴的從頭想想……… 終於,他想到了丁淑芳給他的那小半杯“千日醉!” 第一次,他也曾一口喝下一滿杯,當時雖醉了,醒後卻絲毫不覺痛苦,這一次他只喝了小半杯,卻如此難以忍受,顯然酒中有鬼! 可是,自己曾對丁淑芳一再義伸援手,她何以還要陷害,難道這其中還有更大的原因,逼使她不顧一切的以怨報德嗎? 至此,竺瑞青不得不對丁淑芳括目相看了,其一舉一動,看似豪爽,無不有巾幗之風!…… 誰知,她竟是個工於心計的蛇蠍美人! 自從來到鄱陽湖,老化子萬鐵皮沒見著,卻因為臭嘴化子的出現,使他遭遇到一連串的不幸。 這真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思來想去,竺瑞青越想越惱火,越想越悔恨,歸根結底,他不該不聽臭嘴化子的忠告,自洩身份。 咎由自取,怨得了誰?其原因還是太過相信丁淑芳的原故,不禁對丁淑芳深深的恨上了! 正當其時,忽聽頭頂上傳來極輕微的爭執聲,因爭執的漸趨激烈,聲音也隨之越來越大! 竺瑞青凝神一聽,隱隱約約可聽到一些斷句! “………不准你再說!………”赫然是傴僂老婦魏大娘的聲音! “師傅!你………不能放………” 竺瑞青心中一怔,因為他聽出,這聲昔正是丁淑芳的! “哼!若是……為師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 “師傅!只求你一次,以後………” “不行!為師決不………” “師傅不該從我手裡………” “霹拍!”兩聲脆響,想必是丁淑芳捱了魏大娘兩記耳光,但卻沒聽丁淑芳呼痛,不知是不敢,還是不屑。 又聽魏大娘的聲音厲叱道:“孽畜!你眼睛裡還有師父嗎?” “師傅!你老人家假如真的不肯答應放手,徒兒也沒臉再活在世上,只有一死以謝恩師!” “噗通!”似有人摔跌的聲音。 隨聽魏大娘尖聲怪叫道:“賤婢,你竟敢以死作要脅,為師這就與你見君主,有種你………”聲音隨即越來輕輕,轉眼寂然! 從她師徒二人的對話中,竺瑞青聽比丁淑芳似在向魏大娘求情,饒恕一個人,只不知是個什麼人? 若然是為他求情,這其中顯然又有問題了:丁淑芳即使計將他迷倒,事後又為他求情,前後豈不矛盾? 定然不會是他!不是他! 可是,不是他又是誰呢?丁淑芳居然不惜一死! 霎時間,竺瑞青心中千頭萬緒,一時也想不出所以然,且越想越亂,乾脆不去想她,自行盤坐,運功調息!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聽鐵練聲響起自頭頂,隨著“格格!”之聲,射進來一縷光亮。 竺瑞青仰首一瞥,頭頂上現出個四尺來寬的方洞,洞口火光下,出現丫環小鶯那小瞼蛋! 小鶯目光灼灼,一見竺瑞青已然甦醒過來,立郎輕聲叫道:“公子快上來………公子快上來………” 竺瑞青一聽,又驚又喜,小鶯叫第一句時,他還真有點不敢相信,接連兩句,已再無可疑! 經過了這一陣調息,竺瑞青頭痛全消,功力盡復,於是,就坐姿腰腿鑽勁,猛然一挺,穿洞而出。 小鶯一見他縱上,慌忙將火把熄滅,道:“公子請隨小鶯來!” 竺瑞青隨著小鶯身後,走進一條甬道中,行行重行行,約莫頓飯工夫,方才離了甬道。 竺瑞青奔出一看,天空中明月皓潔如銀,正是子夜時分!放眼四下一掠,眼前一片竹林! 敢情又回到了桃源島! 即聽小鶯急急叫道:“公子快快!小鶯已為公子備下了小船一只,這就送公子離島,遲則恐不及也!” 竺瑞青默然不語,緊隨小鶯來至一處,岸邊早已系著一只小舴艋,小鶯解纜一躍而上,竺瑞青也隨即躍登! 小鶯更不怠慢,揮漿如飛,小船疾若奔馬,不大工夫,已將桃源島遠遠拋在船後逐漸模糊不見。 至此,竺瑞青終於忍不住問道:“小鶯!你為什麼要救我!” 小鶯聞問,眼中立時淚光映動,盈盈欲滴,可是雙手運槳,絲毫不緩,隨聽她幽幽說道:“小姐待小鶯,親如手足,小鶯不忍見小姐被人誤會,以怨報德,何況,這事錯在小鶯!” 竺瑞青不解的道:“誤會!” 小鶯道:“一點不錯,正是誤會,昨夜那酒,是小鶯一時驚慌,錯取浸有烈性蒙汗藥之酒,小姐事先亦不知,與公子飲後,雙雙迷倒………” “居然有這種事?”竺瑞青微有不信! 小鶯也沒加反駁,繼續道:“小鶯正感驚駭莫名,不知所措之際,恩師魏大娘恰好趕到,她似乎已認出公子就是擊傷她的人,怨憤萬分之下,當場就欲將公子踢落湖中………” 竺瑞青一聽,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正當她抬腳欲踢時,忽然改了主意,自言自語的道:“他使老娘丟人,老娘如今將他擒回,豈不挽回了自己的面子!”所以,就將你載回,囚於死牢中!” 竺瑞青心中暗叫僥倖不已,昏後一旦真被拋落湖中,那得還有命在,這臭皮囊怕不早就餵了王八啦! 隨又聽小鶯道:“小姐醒來得知此事,驚駭欲絕,痛不欲生,立即往求恩師,請師父將公子放走,師父堅持不允,且大發雷霆,將小姐抓往鄱陽山,面見君主,君主一旦得知公子就是竺瑞青,事情將更不可收拾,小姐縱死,亦難瞑目……… “是以,小鶯趁夜將公子救出,目的是要澄清小姐的清白,莫使公子因誤會而懷恨我家小姐!” 竺瑞青至此,恍然大悟,原來這其中還有這多曲折,小鶯若不將情由說出,他真以為了淑芳是個專工心計,無情無義的蛇蠍美人呢! 面對這十四五歲大的丫環小鶯,竺瑞青心中也不由至為欽佩,深明大義,用心良苦,誠然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天色微明時,小鶯已將竺瑞青送至原來落船處,竺瑞青一再深致謝意,方始躍上岸來。 就在他與小鶯揮手而別時,忽然想到小鶯返回桃源後,若被魏大娘獲悉,是她將自己救走,豈肯饒恕她,可能因此送掉小命! 竺瑞青心忖及此,忙叫道:“小鶯!小鶯!你回去如何交待?” 小舟已離岸十來丈遠,卻見小鶯頭也不回的道:“只要公子對我家小姐獲得諒解,小鶯縱死何恨?別矣!” 竺瑞青猛吃一驚,若然真如小鶯所說,小鶯之死,豈非是他所累,而且是這麼個可敬可佩的小姑娘! 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於心何忍,太自私了吧!…… 竺瑞青心念及此,立即揚聲叫道:“小鶯!小鶯!你回來,我們慢慢商量!” 竺瑞青呼聲雖高,小鶯卻似充耳不聞般,少時,已逐漸的消失於白霧迷漫的湖面上。 竺瑞青痴立岸畔,遙望逐漸消失的舟影,心頭湧起萬千感慨,且有說不出的悲傷與痛苦! 他彷彿已看到小鶯在咬牙忍受著一切酷刑,又彷彿已看到她毅然引頸受誅,劍光一閃,身首異處! 那血淋淋的人頭,隨波而來,直滾到眼前,且朝他叫道:“都是為了你呀!都是為了你呀!”……… 一切!是那麼逼真,使池心痛加絞,熱淚泉湧! X X X “你怎麼啦!看了迷嘛!” 竺瑞青癡想失魂中,突聞語聲發至耳旁,心中猛吃一驚,橫裡一邁,跨出八尺,急急回首一瞥! 原來竟是臭嘴化子,不知何時已來至身後,他居然絲毫不覺,遂忙掉頭,用袖抹去臉上淚痕。 “臭嘴化子早就看到了,何必如此掩掩藏藏,不過,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不像娘兒們,動不動哭哭啼啼………” 竺瑞青猛然一喝,道:“都是你,現在又來尋人開心!” 他這一喝,十分突然,竟把臭嘴化子嚇了一跳,那裡還敢羅嗉,忙道:“小俠也別埋怨了,臭嘴化子在這兩天兩夜,專候大駕,一步也不敢稍離,兩晝夜未眠未食,又飢又困,來來,我們先找個地方談正事!” 竺瑞青看他那神情,果然十分狼狽,所言似非危言聳聽,顯然事非尋常,遂問道:“令師現在何處?” 臭嘴化子探首四下一瞥,道:“此非談話之所,請隨我來!” “咯咯咯!”一聲鳥叫,綠鸚鵡,問道:“笑鸚!大黑馬呢?” “在那邊!在那邊!” 竺瑞青也不急需坐騎,只要有著落就好! 可是,臭嘴化子一見綠鸚鵡,就不由眉頭一鎖,道:“眼看天色馬上就大亮了,小俠帶著這只鳥兒,豈不招人注目,還是放它在天空中跟隨的好!” 這話不無道理,竺瑞青遂關照綠鸚鵡,在天空中跟隨,未經招喚,千萬不要下來。 臭嘴化子領著竺瑞青,又回至饒州城,繞城外來至南門,沿官道走出半裡地,來至一座牆高尋丈的圍牆外! 臭嘴化子眼看四下無人,方縱身越牆而入! 竺瑞青緊隨縱入,見園中蒿艾齊腰,竟是一座荒蕪已久的廢園,只是,在園的北角上,卻有茅屋一間,似搭蓋不久! 竺瑞青隨著臭嘴化子進入茅屋,見屋中尚稱整潔,只無家私,但卻有水缸,儲有清水,並有臥具! 鼻嘴化子取過清水,又在破臥具中翻出一包乾糧,在地上一坐,道:“小俠也請先用些吧!臭嘴化子若不先吃點,連說話也沒力氣了!” 竺瑞青有心挖苦,遂道:“開玩笑倒有精神!” 臭嘴化子暍著涼水,狼吞虎嚥的吃了一些,道:“說實話,我是害怕一旁有人埋伏,那裡是存心開玩笑,臭嘴化子這些日來,真是有苦無處訴,打落門牙往肚裡吞!” 竺瑞青微微一凜,道:“什麼事這般嚴重,令師呢?” “可不就為了家師,他老人家千不該萬不該,跑到鄱陽湖來!” “為什麼?”竺瑞青的語氣也有點緊張了! 臭嘴化子淒然一嘆,道:“為什麼?問得好!這也是臭嘴化子多日懸疑,剛剛獲知不數日的消息!” 竺瑞青見他始終沒扯正題,微慍道:“你倒是趕快說呀!” 臭嘴化子道:“半月前,家師與我臭嘴化子,路經萬洋山中,偶遇一位白髮黃衫老者,行動鬼祟,看不見他的面貌……” 竺瑞青心中一怔,腦海中立即映現人妖黃衫艷那白髮蓋臉的黃衫人影,臭嘴化子說的,可能是她! 臭叫化子又道:“家師似知此老非正派中人物,遂命臭嘴化子暗地跟蹤,一探究竟,家師則先行到鄱陽湖來………” “說也慚愧,臭嘴化子非但沒能探出那黃衫老者一點兒蛛絲馬跡,且被老者戲耍得不亦樂乎。 “最後,乾脆連人也追丟了,臭嘴化子汗顏無地,慚愧欲死,只得打道鄱陽湖,尋找恩師………” 竺瑞青曾見過臭嘴化子的一身武功,十分了得,亦非等閒之輩可比,黃衫老者竟能將他戲耍得不亦樂乎,定是人妖黃衫艷無疑! 心中暗道:“你臭嘴化子長得不夠俊俏,要不你恐怕已做了人妖黃衫艷胯下之俘,如今連老命都沒了!” 臭嘴化子繼續道:“可是,臭嘴化子到得鄱陽湖,四處一打聽,那裡有恩師的下落?鄱陽君主丁 天之交,一劍震江湖丁士遂,與恩師曾有八拜之交,乃義結金蘭的異姓兄弟,只是臭嘴化子緣慳一面,始終未得拜識,總以為恩師定在鄱陽山上。……” “那知,臭嘴化子打聽之下,方知一劍震江湖,早在三年前,已然仙逝,駕鶴西遊,至此,恩師音訊渺然,竟爾失蹤了!” “失蹤了!”竺瑞青脫口驚呼,老化子萬鐵皮一身武功,非同凡響,闖盪江湖數十年,居然失蹤了,誰敢相信? 臭嘴化子立現一臉沮喪之色的道:“臭嘴化子也不信家師會得失蹤,遂喬裝改扮,混入鄱陽君主所轄匹水寨的蒼龍寨中,化了整整四天的工夫,終於得到了恩師的消息………” 原來,一劍震江湖丁士遂,與老化子萬鐵皮,雖是異姓兄弟,卻親同手足,較之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尤過之無不及! 老化子萬鐵皮一別中原十易寒暑,再來時,已是人鬼殊途,他相約竺瑞青到此相會的目的,是欲以拜兄在江湖上的威名盛譽,以助竺瑞青一臂之力。 並以鄱陽為根據地,齊集武林中正派中人物,群起與黑道魔頭無門島主龍升天決一死戰! 如今,一旦得知老哥哥棄他而去,頓時悲憤欲絕,痛不欲生,終日藉酒澆愁,手不離杯。 鄱陽湖之“千日醉”,乃湖中特產,酒性之烈,遐邇知名,老化子藉酒澆愁,卻變成了愁上澆愁。 於是乎沮喪,頹廢,日以繼夜的沉弱與醉鄉中,已不復記憶身處何地,以及此來的目的! 臭嘴化子一日獲悉恩師在湖中鄱陽山上,心中更為驚訝!何以他們要隱瞞恩師的消息,不讓人知,其中有何原因? 又過了兩天的工夫,方讓他偵知,敢情鄱陽君主丁 天已歸附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了! 他名為招待老化子萬鐵皮,其實是將他軟禁在鄱陽山中,其目的是等候竺瑞青到來,一併擒住,獻之無門島島主以邀功! 臭嘴化子將各節說畢,最後沮喪萬分的道:“臭嘴化子得悉一切,不禁驚魂離舍,噤不能言,有心想冒險偷入鄱陽山,私晤恩師,以便告之原委,卻恨生來不識水性,湖中又戒備森嚴,要想以船偷渡,根本不可能,萬般無奈,只得偽裝瞎子,於要道上專候小俠大駕,再為籌思對策!” 竺瑞青聽畢,方知老化子萬鐵皮現在湖中鄱陽山上,被鄱陽君山主丁 天軟禁而不自知,心中可也吃驚不已! 但他卻也奇怪,目前臭嘴化子何以要他偽裝不識武功,捱打受氣? 竺瑞青眉頭方蹙,臭嘴化子已洞燭機先,未待相訊,即道:“小俠有所不知,據說鄱陽君主丁 天盡得其父所傳,掌中一柄劍,有青出於藍勝於藍之概,且麾下高手加雲,其中不乏獨腳大盜,黑道魔星。 小俠之名,已然驚震寰宇,無人不知,一旦得悉小俠到來,勢必千方百計勸誘小俠上鄱陽山。 臭嘴化子既已得知前情,定然不容彼等稱心如願,申此麻煩也接踵而至,山上戒備自也加嚴,很可能將恩師移置暗室,隱藏起來,營救豈不更增困難,一旦弄巧成拙,臭嘴化子還怕恩師一命難保!” 竺端青不以為然的道:“那你可就錯了!前日那少年不是丁 天的三公子嗎,我們趁機將他擒住,以換取萬前輩,豈不大妙,他能不顧他兒子的生命?” 臭嘴化子搖頭嘆道:“小俠說得雖有理,卻有所不知,丁 天老賊利慾薰心,早巳失去人性,豈會顧念他兒子,要不臭嘴化子也不會擔心恩師的安危,因為恩師是他義叔呀,常言道得好,虎毒不食子,他就是禽獸都不如。 據說不久前,無門島島主龍升天派人來與他連絡,許以數省地盤,他一口就答應了,他的長子丁烈文得悉堅決反對,不與龍賊為伍,應秉承租業,以武林為重,丁 天一氣,毫不顧惜的就將丁烈文殺了,你想想,他還是人嗎?” 竺瑞青想起丁 天欲以丁淑芳獻媚番僧悲天羅漢的事,顯然與臭嘴化子所說相符,心中不禁對丁 天恨之入骨。 遂咬牙道:“似這種沒有人性的人,我們何不直闖鄱陽山,將他搏殺,救萬前輩出山!” 臭嘴化子似覺竺瑞青說得天真,反倒楞了一楞,久久方道:“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小俠武功雖高,究竟眾寡懸殊,相差太遠,尤其鄱陽山位於湖心,四面環水,離岸甚遙,若不識水性,困難更多!” 人多!竺瑞青可沒放在心上,除了一個番僧悲天羅漢! 可是在水裡,他可不敢誇口,他雖略諳水性,卻不精,無意中忽然想到萍兒,一身水裡功夫,著實玄妙驚人,有她在該多好? 想到萍兒,又不禁聯想到採虹姑娘! 對啦!有採虹姑娘的靈禽大白鶴在豈不更妙,有採虹姑娘相助,悲天羅漢又有什麼了不起! 偏偏大白鶴載著三人,一去無昔信,遂道:“依你的意思,應該怎麼辦?” 臭嘴化子道:“臭嘴化子認為,只能智取,不可………” 一語未畢,忽見竺瑞青一搖手,止住他繼續說下去,飛快的騰身而起,快得像卷地涼 ,悄然蹤跡不見! 臭嘴化子跟蹤縱出茅屋,見竺瑞青可不就站在茅屋邊,只是雙眼發直,眉頭深鎖,似也十分吃驚般! 再看園中靜蕩蕩的,似無異狀,但他心知竺瑞青內功精湛,定然有所發現,忙追問道:“是什麼人?” 竺瑞青眉目一舒,轉身進屋,道:“一個人!已走遠了!” “一個人?廢話,誰說兩個人啦?” 臭嘴化子心中暗地滴咕,可沒敢說出口,他以為竺瑞青不肯告訴他是什麼人? 其實,竺瑞青自己也沒看清,他身法雖快,卻只看到人影一閃,已然越牆而去,男女老少他沒分清,大白天裡又不便追蹤! 臭嘴化子回進屋後,見他默然不語,隨又繼續道:“我們只能與他鬥智,決不能鬥力,一切待將恩師救出再作道理,小俠認為如何呢?” 竺瑞青似不十分贊同的道:“我認為,不如正大光明的約他們拚門,屆時曉以正義,告之厲害,若然彼等仍然不知悔悟就殺他個人仰馬翻,豈不痛快!” 臭嘴化子一聽,竺瑞青今天怎麼變了,他平時絕頂聰明的人,竟說出這種幼稚不堪的話來,能不使人驚訝莫名! 其實他那知,竺瑞青為了小鶯之故,滿懷不快,心中又氣又惱,恨不得立即找上鄱陽山,殺他個落花流水,方能一洩胸中怨憤! 臭嘴化子雖不知他胸中的怨憤,憑他的經驗,已測知了竺瑞青定然是遭遇到什麼煩惱之事。 因天時街早,要有什麼行動也不是時候,於是錯開話題,道:“竺小俠,你這三月來,可曾找到了馬家姑娘!” 竺瑞青此刻正想著小鶯,多麼可敬可佩的一個小姑娘! 忽聽臭嘴化子提到馬萍兒,心中猛然一凜,耳中立即響起萍兒在雁盪山中,臉上蒙著人皮面具時罵的一句話:“無恥淫徒!” 他真是個見不得女人的好色之徒嗎?何以一到鄱陽湖,就惹上這些事,而且非要與女子有連帶關係不可呢? 這事若然被萍兒獲悉,又該如何?難免醋海興波了! 然而,像小鶯這麼個姑娘,能使人不為她耽心嗎?何況其目的光明正大毫無私情可言。 此事縱會讓萍兒獲悉,他也不懼,他不能讓人指摘,落人話柄,罵他是個無情無意之人,他情願接受萍兒一頓奚落與怒罵! 但是他也了解當前情勢,自己人單勢孤,決不能憑一時的氣憤與愚勇,可以解決得了的事。 而且對方現在還有番僧悲天羅漢在,他還不定是否那番僧的對手,除了憑智力決勝以外,別無他途。 通常他自己一人,極有主張,而且事事想得極為透澈! 只是,今天他腦中卻昏亂一片,千頭萬緒,不理還亂,只得請教臭嘴化子,於是忙答道:“馬家姑娘已然尋找到,沒事了,化子老哥,我們談談眼前的,你有什麼好計可以救人!” “救誰?” 臭嘴化子聽他忽然提起救人,似乎十分嚴重,然其意之所指,似非為了他的恩師,是以有此一問! 救誰? 這可問到骨節眼上了! 竺瑞青聞問一怔,他能說拋開老化子萬鐵皮不顧,先行援救小鶯嗎? 當然不能,遂道:“當然是救令師呀!” 臭嘴化子心知他言不由衷,也沒拆穿,隨道:“竺小俠,要說先行營救恩師出險,這乃是上上之策,不過,臭嘴化子必須先行明暸,你去了這兩天兩夜,究竟怎麼回事,也好仔細斟酌斟酌 ?” 竺瑞青這兩天兩夜,一會兒在天堂上,一會兒在地獄裡,就像做了場惡夢,然而,臭嘴化子說得十分有理,遂毫不隱瞞的,將兩日來的情形,一五一十,詳詳細細的全都說了出來。 臭嘴化子一聽說到魏大娘,臉上立即泛起一絲異笑! 隨聽說,無影叟請來了一個手托小塔的番邦野僧悲天羅漢,臉上異笑頓斂,神色立變。 最後聽到竺瑞青自洩身份被囚地牢,更為驚駭莫名。 但,他始終沒插咀打岔,直待到竺瑞青將全部的經過說罷,方才長長的籲了口氣,道:“竺小俠,虧得臭嘴化子事先問你一聲,要不這事準糟,你知道那魏大娘是什麼人?………” 她就是黃蜂甘欺天那老賊的親妹子,也是甘茂亭的姑婆,怪道丁 天會得投靠那龍老賊,這其中難免與她有關……… 至於那番僧悲天羅漢,臭嘴化子雖不知其武功如何,可是西域番僧多數會使妖法,口吐烈火,手放飛刀,百丈內取人首級採囊取物………” 竺瑞青輕輕一笑,插言道:“你別把他說那麼了不起,這只是唬人的玩意,或有也不會盡人皆能!” 臭嘴化子神色十分沉重的道:“只能信有,不可信其無,臭嘴化子說出來的意思,是要一旦遇到他,小心為上……” 再說你向那位丁姑娘,自洩身份,這一點大錯特錯,若讓魏大娘獲悉,鄱陽君主定也得知,這事就難辦了,臭嘴化子前日捱打受氣一番苦心,全部白費!” 竺瑞青非常有把握的道:“不可能知道,因為我曾救助過她,相信她決不會相害,我不時將小鶯的話也告訴你了嗎?” 臭嘴化子搖搖頭道:“女人的話,臭嘴化子有生以來,從不相信,這其中或另有好謀………” 竺瑞青一聽臭嘴化子竟說小鶯的話不足信,簡直就是狗咬呂洞賓,心中老大不悅,道:“化子老哥!你放心,小鶯的話絕對可信,我現在還在擔心她回去怎麼交待!” 臭嘴化子仍然搖頭道:“要是相信的話,就要冒極大的危險,若然不信,再忍耐兩天,看看動靜就可以知道了!” 竺瑞青心急如熱鍋螞蟻,一聽再等兩天,那裡能夠,忙道:“不行,一天也不能等!” 臭嘴化子皺眉道:“你真要冒險!” 竺瑞青立即點點頭,臭嘴化子無可奈何的道:“好!我們今日夜裡就開始行動,現在………” 一語未畢,忽聽“哆咯!”一聲,一顆石子落在園子裡,這是夜行人以石探路的玩意,大白天何需如此! 竺瑞青方自一怔,臭嘴化子已搖手道:“小俠別動,是臭嘴化子所收的一個弟子名叫小鴨子,這園子他進不來,有事就投石找我,你稍坐,我看看去!” 竺瑞青剛暍了兩口水,臭嘴化子去而復返,快得似一陣風般闖進屋來,叫道:“小俠!小俠 !小鴨子說適纔看到一個老化子,瘋瘋癲癲的在街上走,據小鴨子形容的相貌,很像是恩師!” 竺瑞青一聽,立即站了起來叫道:“在那裡?我們看看去!” 臭嘴化子道:“小鴨子說已然出城走向這邊來了,我們只要伏在牆內就可看到,來人若非恩師,自不去管他,如若真是恩師,小俠千萬不可鹵莽,因為臭嘴化子打聽得千真萬確,恩師被軟禁在鄱陽山上,如今一旦放他出來,其中能不有詐,很可能他身後就有人跟蹤,或許有大批人馬亦難預料,一定要小心從事,以免上當!” 竺瑞青點頭應好,二人立即走出茅屋,來到圍牆下,輕輕一縱,已扳住牆頭,緩緩的抬頭向外偷窺! 圍牆外七八丈遠處,正好是一官道,此刻約莫是已末午初,秋陽加火,燠熱不堪,官道上行人絕跡。 可是,卻有一個十二一歲大的小化子,穿著一身破災,蓬頭赤足,在官道旁草叢捉蟲自樂,竺瑞青心知那就是臭嘴化子新收的弟子。 只見他縱撲跳躍間,雙腳似乎十分不便,竺瑞青細一看,原來此子天生一雙羅旋腿,走路一蹩一捉,怪道人家叫他小鴨子! 約莫一盞熱茶工夫,果見一個蓬頭暴齒,鼻塌嘴歪,鳩形鵠面,鶉衣百結的老化子,手執竹杖,一步步的沿官道走來! 這等醜陋的形態,要偽裝也裝不出來,那不是老化子萬鐵皮還有誰? 只是,他卻像失魂落魄般,雙目呆視,往前直走,腳步沉重,老態龍鍾,數日前英風豁氣全失,與常人一般無二,那像個身懷絕世武功的江湖俠丐! 竺瑞青以為他已失去一切武功,心中一陣慘痛,隨見老化子萬鐵皮身後不遠,果然有兩名青衣漢子,鬼鬼祟祟隱隱藏藏的隨後跟蹤! 臭嘴化子一見恩師這般光景,早巳心如刀絞,痛淚盈眶,一旦發現了那隨後跟蹤的二人,再也忍不住,悲憤填膺,怒氣勃發,頓時欲拔身而起! 話!什麼人也會說,可是,事到臨頭,可就走了樣啦! 臭嘴化子曾經一再的關照竺瑞青千萬不可齒莽,事到如今,他反倒自己先沉不住氣啦! 竺瑞青伸手一按,恰好及時將臭嘴化子的身子按住,輕聲道:“這兩個小嘍囉,諒他也跑不了,不過,我相信後面一定還有人,還是再忍耐一下子吧!” 竺瑞青及時的一按,頓使臭嘴化子從悲痛中驚覺過來,心在暗叫慚愧不已。 少頃,老化子萬鐵皮已然走近,那小鴨子似乎突然看到了親人般,橫衝出去,跪在官道上,叫道:“化子公公!化子公公!你到那裡去?小鴨子沒爹沒娘,孤苦零丁,小鴨子跟化子公公一道去好嗎?” 小鴨子走路一搖一幌,似不倒翁,人倒乖巧伶俐,突然來這麼一手,真使人想像不到。 老化子萬鐵皮似被小鴨子突如其來的一攔,吃了一驚般,停步瞪眼,朝小鴨子細細的打量了好半晌。 驀地哈哈一聲長笑,笑著哭著,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又嗚嗚的放聲大哭,笑聲豪邁,哭聲淒涼,一笑一哭,使人莫知所以! 小鴨子似乎早知他會如此,一點也不為怪,竟拉著他的竹杖道:“化子公公!化子公公!你哭什麼?” 老化子萬鐵皮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小鴨子這一叫,哭聲又止,雙眼瞪住小鴨子又端詳了好一陣,歪嘴暴齒磨了磨,終於吐出一句,道:“你是老哥哥嗎?哎呀!你怎麼越老越小啦?老小老小!不錯!是該小啦!………” 小鴨子道:“化子公公!你說什麼?小鴨子聽不懂!” 老化子萬鐵皮突地怪眼一翻,道:“什麼公公婆婆,老鴨小鴨,去你的吧!我要找老哥哥去!餵!老哥哥!你慢慢走,等等我,等等我呀!” 說到“去你的吧!老化子萬鐵皮竹杖一挑,小鴨子立即連翻七八個眼鬥,跌出四五丈遠去。 |
第15章 似真似假b
只跌得小鴨子鼻青眼腫,頭破血流。 可是,老化子萬鐵皮卻連看也沒看他一眼,拔足就往前奔,而且身法還真快,轉眼間已出去三四十丈遠! 臭嘴化子眼看恩師這般光景,武功倒像末失,似乎只是打擊過深,神經錯亂,已進入瘋癲狀態,心中更是悲痛不已。 隨見那兩個青衣人已追了下去,後面再未見人,那裡還忍耐得住,遂對竺瑞青輕聲說道:“竺小俠,煩你在此稍候,臭嘴化子追趕恩師去!” 臭嘴化子語畢,沒等竺瑞青開口,雙手一按,人已翻出牆外,隨即施展開絕頂輕功,立如星丸跳拋般,追了下去! 竺瑞青目送前後四人,消失於一個土丘後,來路上仍然不見有人追來,心中不禁暗自呼怪。 因為適纔那兩名青衣漢子,分明是武功極為有限的嘍囉份子,豈能擔此大任,難道這內中,另外還有什麼鬼怪? 竺瑞青心中不信,又守了片刻,果然沒再見有人,遂懷著疑慮的心情,翻牆而出,走到小鴨子身旁,察看他的傷勢。 小鴨子可不知道他是什麼人,雙眼朝他一瞪,竺瑞青立即自我介紹道:“我是你師父的朋友,不要怕,你傷得怎麼樣?” 小鴨子似乎也懂得察言觀色般,朝竺瑞青打量一陣,方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是誰?” 竺瑞青一愕,心道:“這小子倒乖巧,再加口齒伶俐,與曲劍舟真是一對!” 隨仔細的打量他兩眼,只見他扁臉,扁鼻子扁嘴,偏又生就一雙豬眼,模樣可稱得上醜陋二字。 怪道臭嘴化子會相中他,或許這副尊容大有關係,隨道:“你的傷怎麼樣?” 小鴨子一笑道:“這點兒傷算得了什麼,一把泥沙一把土,遍地都是藥!” 他本坐在地上,說著竟站了起來! 竺瑞青看他腰腿都十分勉強,似乎是強忍著痛,可是他就是連眉頭也沒皺一皺,心道:“也是個聰明倔強的孩子,臭嘴化子倒沒看走眼!” 正在這時,忽聽蹄聲“噠噠”,由遠而近,竺瑞青回首一瞥,一匹雄健的花斑馬,風馳電掣般奔來! 馬上坐著個六旬老者,竺瑞青一眼已認出來的是那神鷹李五爺,趕忙掉過頭來,懷中掏出人皮面具,往臉上一蒙! 當他戴好面具時,那花斑馬恰好奔至身後,竺瑞青猛然旋身遽步,竟以血肉之軀,硬陰狂奔怒馬! 花斑馬突遇此攔,不免受驚,立即往斜裡衝去,官道另一面恰好是一片稻田,花斑馬衝入田中,前足一軟,頓時跪了下去! 這一來,騎在馬上的神鷹李五爺,縱然騎術再精,也難擋這狂奔猛衝之勢,立從馬頭上摔了下來。 變生倉卒,他心中想也來不及想,已然跌在稻田裡,爬起來時,頭臉身上全都是田水污泥。 一旁可樂壞了小鴨子,哈哈的笑個不停,且叫道:“哎呀呀!有吃沒吃這泥可千萬不能吃,吃了準鬧肚子痛!” 神鷹李五爺好半晌方抹去臉上的泥水,睜開眼來,恨恨的一哼,一語不發,飛身就朝竺瑞青撲來。 但見他凌空亮掌,五指箕張,狀如爪,施展的竟是大力鷹爪功,雙掌一上一下,分朝竺瑞青頭胸抓來! 竺瑞青輕輕一笑,身形乍轉,旋出兩步,揚空一掌上劈,正好拍向神鷹李五爺的左胯上。 神鷹李五爺非但雙眼如鷹,能識人,就是輕身功夫,也有其獨到之處。 只見他雙掌一掠,曲腿凌空一踢,身形立即斜飄尋丈,非但避過了竺瑞青一掌,姿態且十分美妙,真像一只大鷹般,戛然落了下來! 只是,當他落地穩身時,心中已大大的吃了一驚,因為竺瑞青避招襲敵,是如此的恰到好處。 所謂“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神鷹李五爺半生闖盪江湖,經驗何等豐富,那能不識貨,是以再也沒敢造次,只冷冷的一哼,道:“閣下今日似乎是存心尋釁,有種報上名來!” 竺瑞青沒想對方這般狡滑,忽然住手不攻,當下也報以一聲冷笑,道:“何必通名報姓,又不攀親家,手底下分了勝負,再告訴你也不遲!” 神鷹李五爺嘿嘿笑道:“原來是無名之輩,五爺今日有事,暫行失陪,這筆帳改日再算!” 說著,突地一縱,朝那剛剛從稻田裡躍上來的馬背上縱去! 竺瑞青一見他居然想溜,心道:“今日我要讓你走了開去,我竺瑞青還有臉見人嗎?” 心忖未已,突地飛起一腳,立有一顆拳大石子。如流星飛矢般,朝那馬頭上射去,那花斑馬見人不懼,見這石子可驚駭萬分! 當下一聲驚嘶,撒腿往回就跑! 竺瑞青突然驚覺不妥,空馬奔回,也可能出紕漏,當下提氣輕身,猛然一縱,加飛般趕去! 正當其時,一道人影,凌空斜墜,恰好落在馬鞍上,這人除了神鷹李五爺還有誰?竺瑞青心中暗盼僥倖不已,若然不是自己見機得早,險險竟讓李五爺給溜了! 竺瑞青猛然一掌,拍在馬臀上,隨手已使發蓋世無雙的摧枯拉朽掌,花斑馬那裡受得了這種神威掌力,一聲哀嘶,立即倒地而亡! 神鷹李五爺又一次從馬上摔了下來,只是這一次並沒摔倒,但見他身形一扭,已穩穩站在地上。 可是,臉上神色卻一陣青一陣白,顯然已驚駭變色,因為他從這摧枯拉朽掌上,已獲知竺瑞青的真正身份。 但見他久久方道:“原來是………你!” 竺瑞青聽得也是一怔,遂道:“少爺本就不能讓你離去,既知我是誰,那更不能放過你了,看掌吧!” 神鷹李五爺閃身避過一招,忽發狂笑道:“能死在閣下手中也不 !” 語未畢,立即揮掌反撲,掌出風聲呼呼,勁風電射,疾帶勁嘯,出手倏指倏掌,忽爪忽拳,竟施展開渾身絕學,欲與竺瑞青一拚勝負! 竺瑞青何曾把他放在眼裡,輕輕易易的就將他數招猛攻解去,遠遠忽聽叱暍頻傳,像是老化子萬鐵皮師徒的聲音。 竺瑞青心中一怔,再也不敢怠慢,招化“徒手馭龍”,兼使發 猛無儔的摧枯拉朽掌,準備一掌將對方擊倒。 竺瑞青這一掌,招數既怪其勢又猛,如電馳,如雷奔,四周熱浪澎拜,潛力逼人萬分。 神鷹李五爺有天膽,他也不敢硬接,只得抽身暴退,隨掌而飄,眨眼間飛退出三丈來遠了! 竺瑞青殺機已起,豈容他逃出手去,立即如影附形般,疾追前去,驀聽李五爺一聲大笑道:“你再逼近,莫怪五爺手下無情!” 竺瑞青聞聲一驚,穩身定睛一看,見神鷹李五爺手提小鴨子,擋在身前,敢情,他早已打定主意,於不得已時,抓住小鴨子為要脅,以便脫身。 因為他知道竺瑞青乃是自命俠義道中人,縱然此子與他毫無關係,他也不會輕舉妄動,以致逼死無辜! 竺瑞青這一見,心中可真是又驚又怒! 驚的是他一時疏忽,沒料到這一點,怒的是對方竟使出這卑鄙無恥的手段,簡直就死有餘辜。 竺瑞青心中雖怨憤萬分,但卻沒敢再事逼去,只得咬牙切齒的道:“你這無恥老賊,我看你今天能跑到那去!” 正在此際,驀見兩條人影,一前一後,疾奔而來,為首之人“哇啦!”“哇啦!”連聲驚叫,竟是那臭嘴化子。 身後之人,似哭非笑,似笑非哭,叫罵不迭,嚇然竟是老化子萬鐵皮,二人身法具都十分快捷,轉眼間已奔至身前。 竺瑞青一見,大吃一驚,因為臭嘴化子狀似驚駭,顯然正在逃避老化子萬鐵皮的追逐襲擊般,這事豈不使人費解! 臭嘴化子奔近,似沒注意到小鴨子已被神鷹李五爺提在手中,急急的避到竺瑞青身後,叫道:“竺小俠,家師神經錯亂,已不識臭嘴化子,小俠速為抵擋一陣,最好能將其製住,也好設法為他老人家療治………” 他這話未說完,老化子萬鐵皮亦已跟蹤追近,只見他雙眼中濛濛一片,神光全散,其狀瘋瘋癲癲,使人大感心酸! 老化子萬鐵皮,突然失去目標,不禁呆得一呆,隨即又復狂笑似哭,一見到人揮杖就打! 巧不巧,神鷹李五爺首其衝,他深知此老武功非凡,不由大駭,那敢硬接,百忙中,心中毒計又生。 猛將小鴨子迎著竹杖拋去,隨即轉身狂竄而逃。 小鴨子被神鷹李五爺懸空提起時,絲毫不懼,連驚駭的“哎呀!”也沒叫一聲,可見其膽子夠壯。 這一刻被神鷹李五爺迎杖拋去,他卻驚駭魂飛! 因為他早知老化子神經失常,適纔輕輕一挑,就令他翻了七八個跟鬥,這凌空一杖,其勢無倫,一旦被擊中,那裡還有命在! 不禁駭然呼道:“師父救我,師父救我!” 老化子萬鐵皮見小鴨子被人迎杖拋來,狂笑不止,竹杖突緩,在小鴨子身上一按,隨即竹杖猛然一縮,又再撐了上去,朝正小鴨子胸口穿去。 別看這只是一支竹杖,在老化子的內力貫注下,無異一桿尖銳鐵槍,小鴨子要被它碰上,怕不登時胸膛頓開,透背而過。 就在這危乎其危的間不容髮之際,忽見他身子一顫,竹杖頓時軟而無力,且呆呆的站著,就像已失去知覺般。 原來,竺瑞青窺準時機,突然施展開移形換位上乘輕功絕學,快若掣電的繞到老化子身後去。 出手快捷無倫的點了老化子“腦戶”“肩井”“曲池”三穴,及時救了小鴨子一命,隨即縱起,將小鴨子挾住,飄落一旁。 竺瑞青頭腦之敏捷,身手之快迅,簡直無法形容,非但及時將小鴨子救下,且同時將老化子萬鐵皮製住。 可是,待他回首尋找臭嘴化子時,卻已不見影子,心知他定是追趕那神鷹李五爺去了! 憑臭嘴化子一身武功,相信神鷹李五爺還不是他的敵手,竺瑞青遂不去管他。逕自挾起老化子萬鐵皮與小鴨子,縱進廢園,進入茅屋,立將小鴨子放下,親自為老化子萬鐵皮推宮活穴,解其穴道。 竺瑞青惟恐他醒後瘋態復發,不得不謹慎從事,先在他胸前“華蓋”“巨闕”二穴上輕輕點了一下,以護其散失心神。 那知,穴道已解,老化子萬鐵皮仍然未曾甦醒,就連眼皮也沒睜一睜! 竺瑞青心中大急,還只道適纔胸前二穴,手法過重,又重為他摧揉了一陣,仍不見老化子醒來。 按脈細察,氣順脈和,絲毫不覺有什麼病態,竺瑞青至此,只急得冷汗涔涔而下。 移時,園中“ ”的一聲重物墜地聲響,竺瑞青一驚縱至門首一看,原來臭嘴化子已將神鷹李五爺擒回,拋在地上的聲音。 竺瑞青立即迎上前去,告之以故! 臭嘴化子滿臉悲容,一語不發的走進茅屋,看到老化子萬鐵皮不省人事的昏迷迷態,心中一陣陣抽痛。 但他仍默然不語,隨見他在老化子萬鐵皮身上,前前後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像尋找什麼細微之物!翻來覆去找個不停。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臭嘴化子可說連老化子萬鐵皮身上的汗毛也都數清了,竟沒找到一點什麼,就連頭髮中,鞋襪內也沒放過。 竺瑞青見他這一舉動,心中大感訝異,一切又不便出言探訊,終於聽到臭嘴化子一聲失望的長嘆,道:“我本以為家師因打擊過深,神經失常,如今見他這般模樣,分明不像,除非受了妖法所製,決不至如此,可是,卻找不出一絲憑證,豈不使人大費猜疑?” 竺瑞青奇道:“化子老哥,你找什麼憑證!” 臭嘴化子搖搖頭道:“常聽江湖術士言道,有一種妖法,可使人迷失本性,記憶全失,但卻必須以咒符附於人身,方始有效………” 竺瑞青一聽,簡直就是無稽之談,那裡肯信,忙插言道:“化子老哥,你不要盡往歪處去想,這是不足信的,我決不信什麼妖法,只是………” 臭嘴化子一聲苦笑道:“只是什麼?竺小俠,是有點奇怪是嗎?天下之大,可說無奇不有,家師若非為妖法所製,何至這般狀況?” 竺瑞青欲辯無由,頓時啞口不言,只有期待………期待……期待水落石出的一天,方能證實一切! 然而,這事顯然極為辣手,決非一時半刻可以解決得了的! 忽聽臭嘴化子叫道:“竺小俠,你那武當劍令藉臭嘴化子一用!” 竺瑞青道:“化子老哥,你要它何用?” 臭嘴化子道:“你信得過我臭嘴化子嗎?” 竺瑞青俊臉一熱,忙從懷中掏出短劍付之。 臭嘴化子接過,道:“煩小俠在此照顧照顧家師,我去去就來!”竺瑞青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又不便問,只得任之。 約半個時辰光景,臭嘴化子方始迴轉,他手中抱著一大包食物,進得茅屋,立即分與竺瑞青與小鴨子契食。 竺瑞青此刻正感飢腸轆輥,遂也不語,先行飽食一頓,可是,待他填飽肚子後,臭嘴化子又已離去了。 而且連小鴨子也帶走了! 臭嘴化子這一去,直到日色向暮,仍然未見迴轉,竺瑞青越等越煩燥。 眼看老化子萬鐵皮依然昏睡不醒,遂一旁盤膝跌坐,自行運功調元,以防夜來有什不測。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夜行人衣袂風聲盈耳,竺瑞青從行功運氣中,睜開眼來,凝神一聽,來人身法好快,就這眨眼間,似已越牆而入。 可是,以其身法之快捷,似非臭嘴化子所能及。 竺瑞青心中一驚,忙掩至門首,閃目往外偷窺,見夜空中星光明滅,月色如銀,已是二更時分。 驀地,一點暗器,帶著呼嘯厲風,對正門口疾射而入,竟是朝屋內老化子萬鐵皮身上襲去! 竺瑞青一見來人,竟對一個昏睡的老人驟下毒手,心中不由大恨,當下猿臂一伸,食中二指一探,絲毫不差的夾個正著。 竺瑞青人手雖覺勁道極猛,但覺不像是什麼暗器,閃目一瞥,原來包著一張紙,紙上隱隱還有字痕! 竺瑞青心中不禁大奇,猛然穿屋而出,英目四掠,但見柯影縱橫,耳聽蟲聲嘰嘰,那裡還有什麼人影! 竺瑞青打開紙來一看,見紙中包著竟是一顆小石子,卻見紙上寫道:“鄱陽君主已率大批高手掩至,速去!” 竺瑞青看畢,大吃一驚,這事只能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先行離去再說!於是,慌不迭翻身進屋,抱起老子萬鐵皮,從屋後越牆而出。 耳中忽聽一聲輕嘯,凝目掠去,一道人影,遠在十七八丈外,飄忽前縱,往東奔去,似專為他領路般! 竺瑞青心知此人定是投書報警之人,也不管是敵是友,立郎跟蹤飛奔! 瞬息後,已奔出敷裡之地,眼前忽現一座濃密的大叢林,那前行人影在林口一閃而逝! 竺瑞青至此,突生警惕之心,因為此人究竟是敵是友,尚未確知,投書報警,值得感激,若是圈套,豈不反上其當? 可是,心中不禁猶豫,踟躇不前! 正在這個當兒,忽聽身後一陣喧嘩,回首一瞥,廢園中火光燭天,顯然那座茅屋已焚之一炬。 而且一道五採光芒,懸空搖幌,急朝這廂奔來。 竺瑞青一見,即知那五採光芒是番僧悲天羅漢手中小塔,心中不由大駭,亦已證明林中之人是友非敵。 遂不再遲疑,立即飛身縱入林中! 即聽左側響起掌擊“拍!拍!”兩響,分明是有意為他領路,竺瑞青至此,疑慮全消了,抱著老化子萬鐵皮,循聲縱去! 這座叢林,縱橫數裡,佔地極廣,竺瑞青隨著掌聲,越入越深,可是,前行之人始終未曾一露真面目。 驀聽身後叱暍之聲,越追越近,竺瑞青扭頭一看,枝叉葉縫中,見那五採光芒已逐漸追及,相去不過三數十丈遠近。 竺瑞青心中更驚,想不出這悲天羅漢有什麼妖法,竟能獲知他的去向,緊緊尾隨而至,能不使人驚駭莫名! 驀聽前行人影驚訝萬分的叫道:“這其中絕對有鬼,小俠如相信得過,請速將萬化子放下,回身抵擋一陣,老身若僥倖不死,定能保全萬化子一命!” 竺瑞青一聽對方說話的聲音,十分熟耳,像是那裡聽過,只是一時難以憶起。 可是,此時此刻,要他將老化子萬鐵皮放下,交給一個未曾晤面的人,他那裡放心得下。 但是,為勢所逼,似乎除此而外,別無善策,遂道:“前輩能否請一示尊容?” 暗中人道:“不行,小俠信得過則行之!” 話意斬釘截鐵,十分堅決! 竺瑞青聽他自稱老身,顯然是位老婦人,且稱老化子萬鐵皮為萬化子,似乎也是老友般。 眼看身後之人,轉眼即可追及,為勢所追,不得已冒險行之,當下將老化子萬鐵皮平放地下,道:“好!在下依命就是,一切拜託前輩,容後面謝!” 說畢,回身反縱,隨手掏出鐵血旗一揮,反迎了上去。 雖如此,他仍然有點不敢放心,二次縱起時,不禁偷眼回首一瞥,老化子萬鐵皮所躺處已然無影無蹤,想是已被那人救走。 竺瑞青這一見,心中大定,正待騰身再起,忽見枝葉縫隙中,那五採光芒,倏然轉了方向,竟往右邊撲了過去! 竺瑞青不禁又驚又駭,顯然那番僧悲天羅漢真有點鬼門道,在老化子萬鐵皮身上施了妖法。 這要讓番僧悲天羅漢追上暗中之人,豈不反將別人害了,竺瑞青稍一琢磨,已得主意,立即揚聲大叫道:“悲天野僧,鄱陽老賊,少爺竺瑞青在此,有種過來較量較量!” 他這一叫,果然生效,那五採光芒聞聲立即轉回,朝他這面飛來。 竺瑞青因恐對方有人認識他,對丁淑芳姑娘有所不便,於是,忙又將人皮面具取出戴上。 不過瞬息工夫,悲天羅漢托小塔與鄱陽君主當先出現,緊接著前後左右人影晃閃,聽聲音就知總有二三十人之多! 竺瑞青人皮蓋臉,看不出他絲毫喜怒哀樂,只是微風過處,唇上鼠須隨風翹動,顯然有點蹺蹊!忽聽一人叫道:“嗨!好小子!你有幾個腦袋,竟敢冒充那姓竺的!欺騙老夫。” 竺瑞青英目一翻,已看到那說話的是那瘦長老兒無影叟。 遂聳須一笑道:“老羊兒!是真是假,鐵血旗下一試便知,又何必多說廢話,不過,你這老羊兒本是小爺手下敗將,今夜可沒你說話的份兒………” “住口!” 無影叟倏然一晃,已然欺近尋丈,罵道:“你這小子死在臨頭,還敢胡說八道,叫你識得老夫的厲害!” 說畢,立即作勢欲撲! 人的名,樹的影,竺瑞青之名雖是新近崛起江湖,卻已驚震武林,來人雖多,卻沒人敢冒險出手。 而竺瑞青他也有心拖延時間,好讓暗中相助之人,抱著老化子萬鐵皮逃遠一點,此刻見無影叟作勢欲撲,忙搖手相阻道:“慢來,慢來,三月前你夤夜盜馬,長跪窗下,這件事你難道忘了嗎?當時少爺手下留情,饒你一命,今夜情況大不相同,你要活得不耐煩了,儘管上吧!” 無影叟一聽,頓時臉紅耳赤,當日之辱,乃平生之恥,如今當著這許多武林人前道出,能不使他羞愧欲死。 只可惜他老臉皮厚,竟不知恥,譫言辯道:“哼!當日你們一對狗男女,以二敵一,老夫一時不慣,中了鬼計,你真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嗎?若非那臭丫頭,老夫早就要了你的狗命!” 他口中雖如此說,身子卻再也沒動,顯然他已知非竺瑞青敵手,眾目睽睽之下,他何苦自取其辱。 只是,竺瑞青不肯放過他,微微一笑道:“老羊兒!你簡直就叫做不要臉,既如此,少爺就接你兩招,僅僅兩招,兩招內若不能將你打發了,少爺不姓竺!” 無影叟一旦獲知對方果然是竺瑞青後,早有退意,如今一聽,只有兩招,心中又不禁霍霍大動,暗道:“縱然我無影叟不是你的對手,可是憑這一身無影輕功,難道連你兩招也接不下嗎?這可是我無影叟抬頭露臉的機會到了!” 心忖畢,哈哈一笑道:“好!一言為定,你可不準反悔!” 竺瑞青仍然微笑道:“君子一言,快馬一………” 他的鞭字音未吐出,無影叟突地晃肩一閃,欺身直進,雙手一掌兩指,猛劈狂探,上取雙睛,下擊胸腹,來勢快捷無倫,且毒辣萬分! 竺瑞青一語未畢,沒想他如此陰險,趁其不備,猛攻而至,當下一聲厲喝,血旗怒揮,紅芒暴射中,身形乍轉,反方向往左一旋。 腳下七星倒踩,已施展移形換位上乘輕功絕學,看似往左,其實已然巧妙的綻向右方去了! 無影叟認定只有兩招,那還不是易事,眨眨眼就可以一吐怨氣。 現見他血旗飛來,立即騰身躍起,雙眼卻盯住竺瑞青的身子一瞬不瞬,見他往左一旋,慌不迭往右邊飄落。 這麼一來,恰好被竺瑞青迎個正著,無影叟自以為輕功絕妙,獨步武功,卻又那及得竺瑞青的移形換位上乘輕功絕學。 這一見,不禁魂飛魄散,趕忙雙掌齊發,朝下猛劈,意欲藉這雙掌之力,飛身而退。 這一招,竺瑞青要被他逃過,就得吃癟,但他卻不願使用摧枯拉朽掌傷他。 因為使用摧枯拉朽掌,也就顯不出他的能為。 再者,他要留下這 猛無儔的摧枯拉朽掌,專事對付那悲天羅漢,不要讓他事先得知,有所準備。 只見他微一退身,似乎畏懼無影叟這雙掌般! 這麼一來,無影叟雙掌擊空,那裡還穩得住勢子,立即頭上腳下,直栽而落,這當然摔他不倒,可是,一旦及地,定然危殆萬分。 急中生智,慌忙高聲叫道:“兩招………” 他剛想要無賴,高叫兩招已畢。 不想,招字方出口,驀覺右肩胛上一陣劇痛,緊接著一雙腳踝上,又是挖心割肉般,痛不可當!一聲慘叫,倒在地上。 |
第16章 銀蛇解圍a
無影叟他剛想要無賴,高叫兩招已畢。 不想,招字方出口,驀覺右肩胛上一陣劇痛,緊接著一雙腳踝上又是挖心割肉般,痛不可當。 他本還咬牙強忍,不願呼痛示弱。 及至摔在地上一看,右肩胛上血如泉湧,兩腳踝全都左右貫穿,骨碎筋斷,一身輕功,就此報廢,再也忍不住狂 不止。 竺瑞青本不欲對他下此毒手,只準備用血旗卷住他拋飛出去,前後左右都是樹,當不至會受重傷。 那知,無影叟突要無賴! 竺瑞青心中一狠,立即運旗作槍,以血旗尖端先刺對方肩胛,以廢其臂,再點穿其左右腳踝,使其無法再為惡江湖。 繼而冷冷一笑道:“現在!少爺兩招也完了!” 忽聽無影叟狂 中叫道:“老佛爺,老佛爺,你要給我報仇!” 悲天羅漢還沒發作,一旁突然縱出十條傴僂的人影,朝場中一站,叫道:“你真叫做竺瑞青嗎?” 竺瑞青一看來人,竟是手執龍頭枴杖的魏大娘! 不禁伸手摸了摸左肩,因為他肩頭之傷雖不重,卻仍然未曾痊癒,多少總是有些不便。 可是,經魏大娘這一問,顯然丁淑芳沒有出賣他,或許小鶯也因此留得命在亦未可知,遂道:“不錯!在下正是竺瑞青!” 魏大娘蒼眉雙剔,臉上立如敷了一層嚴霜般,冷冷一哼道:“日前夜裡偷上桃源島擊石傷人的,也是你嗎?” 竺瑞青不知她此問,其意安在,遂故意裝聾的道:“在下初至貴地,可不知那一座是桃花島,只是,旬日中,在下曾遍遊湖中諸島,彷彿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此語一出,在場眾人,無不驚心膽顫。 因為這些人,全是鄱陽山,以及湖中四水寨的有數高手,往日全都自命不凡,而且每座水寨全都戒備森嚴,明樁暗卡,眼望可及。 如今,仍讓竺瑞青旬日內,遍游諸島,怎不驚駭魂飛。 然而,這其中最為驚駭的莫過於鄱陽君主丁 天! 因為,他從老化子口中,獲知竺瑞青要到鄱陽湖來,為了要在無門島主面前邀功,遂整日派人明察暗訪竺瑞青的下落。 卻不知竟被竺瑞青先行掩至,且遍歷諸島而絲毫不覺,這能不使丁 天既驚又憤嗎? 可是,誰會想到竺瑞青只是一句謊話! 這時,眾人皆驚,惟獨魏大娘怒容稍飲,且滿露得意之色。 原因是竺瑞青這一說,遍歷諸島,獨獨就在桃源島上亮了相,今又被她認出來,當時雖受了傷,這叫雖敗尤榮,無形中給她臉上增光不少。 只是,她這得意之色轉眼之間,又復隱沒,罩上滿臉寒霜,道:“再說,黃蜂甘欺天可是你殺的?” 竺瑞青聞言,劍眉一蹙,心想:“要說是被飛石擊死,顯得自己太懦弱,不敢承認,若說是死在自己手中,又是 枉,無形中背此罪名,太不合算!” 遂反問道:“閣下問此何為?”他既沒承認,也不否認。 “何為?” 魏大娘咬牙一哼,道:“我要替他報仇!” 這一耽誤,竺瑞青相信那暗中相助之人,早就抱著老化子走遠了,如今身陷重圍,還是急急尋求脫身之計吧! 遂道:“閣下要報仇,那還不容易,不過,在這個場合,實有不便,閣下另約時間地點吧!在下準到就是!” 說著,雙眼左右觀察,先行看好退路,待到時機成熟,抽身就走! 驀地,眼前採芒頓斂,身前身後霎時暗黑一片,倉猝間一暗,縱有夜明眼也不管用,當真是伸手難見五指。 竺瑞青身陷重圍,那敢大意,稍一不懼,就有性命之憂,更不亂闖,只得運功護身,嚴行戒備,以防對方偷施暗襲! 忽聽番僧悲天羅漢,那桀桀怪笑聲,起自耳邊,彷彿已被那番僧欺至身旁,而自不知般。 這一驚誠非小可,險險連魂也飛了。 當下血旗猛展,狂襲而出,旗影搖紅,狂刮驟起。 卻聽番僧桀桀笑道:“小小頑童,佛爺只道你真有怎麼鬼門道,原來仍不過如此,佛爺動也沒動,你已經驚慌失措,佛爺一旦出手,你還有命嗎?……… 依佛爺看,你這頑童根骨奇佳,資質稟賦世所罕見,還是投在佛爺門下,做一執帚童子,日後準保你天下無敵,武林稱尊。” 竺瑞青凝神一聽,悲天羅漢果然仍站在原地說話,若非竺瑞青是個大行家,定被悲天羅漢嚇得渾淘淘。 但他卻也不由暗責自己有欠鎮定,竟被悲天羅漢以傳音入密之法,嚇得手足失措,遂也不加理會。 忙運起邛睞山中,五年苦練的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的無上內功心法,嚴神戒備,蓄勢以待! 番僧悲天羅漢見竺瑞青居然不為所動,又重施故技,“桀桀!”怪笑了兩聲。 這一次,竺瑞青連動也沒動,似充耳不聞般,可是雙眼卻射出兩道駭人精光,四面掃射。 因為這時他已習慣黑暗,兩丈方圓內,明察秋毫! 悲天羅漢眼看他年紀輕輕的,內家功力居然這等深厚,也不禁一愕,心知再嚇也嚇不動了,遂哼了聲道:“好個不知死活的畜生,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也不知佛爺的厲害。” 悲天羅漢,他口中雖說著,身子卻仍然未動,只見他伸出蒲扇般大的毛手朝竺瑞青迎面抓去。 一抓!兩抓,竺瑞青但覺一股極強極猛的吸力,將他的身子吸得硬要往前衝去,二人相去,約有三丈五六遠近。 悲天羅漢竟能抓得他立足不穩,這份功力,何等了得,怎不使他大驚色變,猛吸一口真氣,立打千斤墜,總算及時將身子穩住。 誰知,他這下可上了大當! 因為,他身形方穩住,悲天羅漢已如驚虹電閃,疾若卷地狂 般,欺身直進,迎面一掌猛襲而至! 掌出狂台驟起,勢若濤天怒浪, 猛難當。 竺瑞青一上手,就處於被動捱打的地位,如今又被悲天羅漢趁虛直入,欺近身來,竟連招架亦感不及。 尚幸,竺瑞青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的內功心法絕妙,再加移形換位輕功身法蓋世無雙。 倉猝間,只見他血旗猛揮,抵禦迎面掌風威猛來勢,並趁勢騰身縱起,往後暴退而去。 只是,他仍然輕估了這番僧悲天羅漢! 就在他騰身縱起的剎那間,陡覺胸前吸力驟增,身子非但未能往後退去,反被吸得往前衝了上去! 他那知,他胸間吸力並非驟增,而是始終未曾稍減,他以千斤墜功夫穩立地上,絲毫不覺,一旦離地,立為所乘。 竺瑞青霎時間,只驚得魂飛魄散,心膽皆寒。 悲天羅漢桀桀怪笑不止,凌空吸住竺瑞青,笑道:“小頑童,該識得佛爺的厲害了吧!看你根骨極佳,若肯拜佛爺為師,尚可饒你一命,如若不然,嘿嘿………” 悲天羅漢若然及時出手,竺瑞青確是難逃一死,然而他一心妄想將竺瑞青收歸門下,是以沒立下殺手。 就在這一緩之際,竺瑞青已從驚駭失魂中,定下神來。 倏然,只見他旗交左手,提足畢生功力,運起了威猛無儔的摧枯拉朽掌,朝番僧悲天羅漢一掌劈去。 他旗交左手,是因為左肩傷勢末愈,難以盡發神 ,而自身又處在極危險之境,這一掌就可分生死,斷存亡。 是以,他不敢鹵莽,改以右掌襲敵。 悲天羅漢見他居然竟敢抵死頑抗,心中好個惱怒,但他確是一見竺瑞青後,就心生愛慕,認為奇才難得。 心道:“佛爺乾脆讓你擊上一掌,叫你識得佛爺護身神功的厲害,死了這條心!” 不想,他這心念方決,慕覺竺瑞青的掌風燠熱逼人,並非尋常劈空掌力可比,心中大吃一驚,慌不迭撤掌鬆勁,旋身暴退! 竺瑞青這摧枯拉朽掌,蓋世無雙,一掌奏功,頓挽危勢,際此時機,他豈能容悲天羅漢稍有喘息的機會? 竺瑞青立即迎頭痛擊,左旗右掌,使發旗中挾掌,罕世絕學,猛襲狂撲! 悲天羅漢一招之失,竟被逼得連退數丈,一來因為他不明白對方掌力的玄妙深淺,不敢貿然以所練護身罡氣相迎。 其次,竺瑞青這一掄猛攻,血旗揮舞,招數精奧詭譎,無與倫比,旗影晃閃,紅芒刺目,旗中夾掌,遠近皆宜,八面生 ,誠然非同小可,其勢銳不可當,實使他無法援出手來,加以反攻。 第三,悲天羅漢乃西域高僧,身份特殊,不肯遠遠避開,惟恐有失身份,是以被竺瑞青一連逼退數丈,仍然處於下風,只氣得他兇睛突出,其紅如血,咆哮如雷。 正在這時,忽聽魏大娘一聲厲叱: “打!” 暍聲方起,漫天銀針,已然襲至竺瑞青身後,這分明是她暗中先出手,而後招呼,意欲使竺瑞青一時抽手不及,無法閃避。 她這銀針,乃祖傳絕技,家學淵源,自非一般暗器可比,而且一發數十枚,有如飛蝗蔽日般,十分陰毒險辣。 然而,竺瑞青何等人也,魏大娘這一手,早在他的預料中。 因為,對方人多勢眾,自己孤掌難鳴,稽有錯失,就難免遺憾終生,是以隨時隨地都倍加警惕,凝神戒備,以防不測。 如今,他雖在全力猛攻,仍然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魏大娘銀針出手,破空颼颼之聲方起,竺瑞青已然警覺。 但他卻不敢貿然抽身閃避,惟恐悲天羅漢趁機反攻,區區銀針,他不放在眼裡,悲天羅漢一旦援過手來反攻,他可難消受! 但他是否真的不懼呢?非也!他心中早巳計較妥當。 因為這銀針一中就是數十支,雖不能取人性命,中上也不好受,針上要是有毒,那更是不堪設想。 只見他,直到密密銀針已堪堪近身,方始撇下悲天羅漢。 猛然旋身,血旗一卷,那漫天銀針立被他血旗卷住了十之七八,沒卷住的也被震飛無影。 這時的悲天羅漢得此緩手機會,豈肯錯過! 所謂愛之深恨之切,竺瑞青當著這許多中原武林人物,將他逼得連連後退,乃他平生奇恥大辱,他真恨不能生吞活剝了他。 是以,悲天羅漢得此機會,立郎欺身探掌,五指箕張,悄沒聲息的朝竺瑞青身後抓去。 他這五指箕張,功力所至,指頭都有一縷縷陰寒暗勁射出,別說他抓實了,就是相隔半丈,也難免要被他的陰勁貫腹穿胸,死於非命! 只是,他這方撲前出手,竺瑞青一眨眼睛,又復轉過身來,血旗順勢一揮,那旗中卷住的銀針,立即反迎著悲天羅漢射去! 竺瑞青則趁這一揮之勢,騰身拔起,倒縱兩丈五六! 悲天羅漢一見數十銀星迎面射來,就好像遇到蛇蠍般,立郎易抓為掌,反手一揮,將銀針全部震飛。 悲天羅漢不是有護身罡氣嗎? 何以竟怕這區區銀針暗器? 敢情他這護身罡氣,因嗜色貪杯之故,始終未能練臻爐火純青之境,只能局部的發生效力。 是以對這細小而數量又多的銀針,十分憚忌! 其實,就是中上幾支銀針,又有什麼了不起,這也因為他自詡身份之故,既是佛法無邊,武功蓋世的活佛羅漢,受一點兒小挫辱,也是丟人的! 竺瑞青於桃源島上,曾親見悲天羅漢一再閃避小鶯的銀針暗器,他雖不知其中原由,卻知他十分顧忌。 是以急中生智,來上這一手! 這時,卻聽竺瑞青冷嘲似的一笑,道:“哼!堂堂一位佛門高僧,居然還要別人幫拳,能不使人齒冷!” 悲天羅漢一聽,又羞又憤,不禁移怒於魏大娘,頓時厲聲罵道:“賊婆娘,誰要你多管閒事 ?” 魏大娘一見竺瑞青的武功,就知非自身所能敵,暗發銀針相助,不過是想藉悲天羅漢之手,將竺瑞青除去。 為的是想替其兄黃蜂甘欺天報仇,那知,反因討來沒趣,只氣得黃牙一咬,銅杖一頓,隨即轉身離去! 竺瑞青一見魏大娘轉身離去,正中下懷。 他適纔沒趁機往外闖,是因為四面都圍著有人,倉猝間亂闖,難免不為所阻,眨眼的擔擱,就很可能被悲天羅漢追及,難以脫身。 加今,魏大娘一走,她這一面定必空虛,一有機會,就可由這面抽身退走………。 他這心念未已,又聽悲天羅漢叫道:“畜生!佛爺與你單打獨門,有什麼能耐,儘管使將出來吧!” 竺瑞青不屑的一笑,道:“單打獨鬥,別說得那麼好聽,不過,你們通通上來,少爺也不懼!” 悲天羅漢一聽,就知道他話中有刺,忙道:“佛爺要將你置於死地,易加反掌何需別人助拳!” 隨怒暍了一聲,道:“佛爺與這畜生單打獨鬥,誰要助拳,佛爺就先將他宰了,決不容情!” 竺瑞青一聽,計上心頭,冷笑一聲道:“你們這般不講信義的人,誰信得過,要想使少爺相信,叫他們通通退出十丈開外去,少爺就與你拚個勝負,不死不休。” 悲天羅漢功力雖高,智力卻遠不及竺瑞青來得聰明慧穎,一聽竺瑞青如此說,勃然大怒道:“別說退開,我叫他們全都撤過一邊!” 這時,一旁的鄱陽君主丁 天,立即趨近悲天羅漢身前,輕叫道:“羅漢爺,這小子他想逃,千萬別上他的當!” 悲天羅漢喋喋一笑,道:“想逃,有佛爺在此,他逃得了呀!” 鄱陽君主無奈,只得喝令眾人全都退過一旁! 正在這時,忽聽一人“哎喲!”一聲驚叫,隨即縱身撲入場中。 只是,雙腳落地時,已然立足不穩,一個踉蹌摔倒地上,繼而一陣抽搐,轉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死於非命! 這人之死,真可說絲毫不見風吹草動,無聲無息的,既沒有遇襲跡象,更連傷也看不見,任誰也瞧不出他是怎麼個死的! 這情景,非但鄱陽君主手下的人吃驚不已,就是番僧悲天羅漢與竺瑞青也不覺驚駭莫名! 緊接著,又聽一人“哎呀!”一聲驚叫,與前一般無二,轉眼之間,氣絕身死!但他臨死時,喉中萬分痛苦的,終於吐出了一個“蛇!”字。 “蛇!” 單這一個字,就像陰間裡的索魂令般,緊緊的扣住了每一個人的心房,因為“蛇!”而能一咬就將人毒死,可見必然是一條極毒極毒的怪蛇! 因這人臨死叫了“蛇!”字,任何人都起了警惕之心,沉默與靜寂,無形中製造了緊張恐怖,陰深可怕的氣氛,彷彿死神即將降臨般。 隨聽一人驚駭大叫道:“哎呀!……蛇!………一條小銀蛇!” 驚叫之人叫聲未已,人已飛撲入場中,隨著這人的身後,立見白光一閃,疾若驚虹般已落在這人的頸脖上。 但聽一聲驚駭慘號,此人立即萎頓倒地,眨眼一命嗚呼! 竺瑞青定睛一看,竟是條長不盈尺,細如牙筷,銀光閃亮的小蛇,赫然與四怪老么四老爺,放來咬他的那條七步斷魂小銀蛇一般無二。 這蛇本產於冰天雪地中,想不到在這林中,居然也有一條! 這小銀蛇瞬息之間,毒斃三個武林高手,其毒之烈,能不嚇人,尤其是它竟能飛身襲敵,身法之快捷,更是世所罕見。 小銀蛇進入場中後,無巧不巧競離那悲天羅漢不遠。 隨見它細尾一盤,三角小尖頭遽然昂起,紅信吞吐,瞪著悲天羅漢,彷彿在尋找機會,加以襲擊般。 悲天羅漢有生以來,那曾見過這等劇毒小銀蛇? 一見它昂首而立,凝注自己,雖說自身功力非凡,也不由渾身寒毛森立,雙眼一瞬不瞬的盯住小銀蛇,惟恐它遽然發難,不及閃避! 那小銀蛇雙目雖小,卻亮若銀星。 她似乎也懂得攻守之策般,悲天羅漢凝立不動,它也始終不動一動,彷彿兩個武林絕世高手,互相對峙般。 片刻後,終於還是悲天羅漢沉不住氣,他心想:“這算什麼呢?自己苦練一生,縱橫半世,竟被一條牙筷粗細的小蛇,嚇成這副模樣,日後傳揚開去,豈不落人笑柄,我還想在中土打天下嗎?” 心念既決,悲天羅漢立即提足真氣,一聲暴暍,揚掌朝地上小銀蛇猛拍而去,他總以為他這一掌, 勢籠罩遍丈方圓,猝然出手,定能將這細如牙筷,而劇毒無比的小銀蛇擊斃! 那知!他快,小銀蛇更快! 他這掌力未至,小銀蛇猛然一彈,疾若離弦弩箭般,越過掌風,且從悲天羅漢頭頂,飛越過去! 悲天羅漢估不到這小銀蛇這般厲害,又驚又駭! 猛然旋過身來,眼中還沒找到小銀蛇,又復一掌劈了出去。 或許是他命不該絕,竟被他瞎撞撞著了,小銀蛇當真已從身後襲至,竟被他這一掌擊個正著,震得飛出七八丈遠去! 悲天羅漢一掌將小銀蛇震飛,頓時精神百倍! 可是,待他回身再尋找竺瑞青時,卻那裡還有竺瑞青的影子?竟連他何時走的也沒感覺。 更奇的是,他自以為一掌已將小銀蛇震死,但卻遍尋不見那小銀蛇的屍首,竟不知跑那裡去了! 再說竺瑞青,他趁悲天羅漢全神貫注,目視小銀蛇時,已經悄悄的沒聲息的偷偷溜了。 一旦遠離,撒腿就跑,轉眼奔出林來。 天色朦朦四更將盡。 竺瑞青佇足略一辨認方向,立即發足狂奔! 約莫奔出敷裡之地,忽聽身後衣袂風聲微響,一怔回首,只見一條人影,疾若流星般,銜尾朝他追來! 竺瑞青雖只匆匆一瞥,已看清來人身形,並非悲天羅漢,心想: “這可是你自己找死!” 當下英目往前一掠,已隱見不遠處有一小土坡,竺瑞青頓時足下加勁,其勢如飛,少頃越過土坡。 至此,竺瑞青立即剎住身勢,伏身一旁! 轉眼之間,身後之人已跟蹤追至! 竺瑞青拿 準時間,猛然暴喝一聲,立從橫裡騰身猛撲,凌空血旗招展,絕學驟發,準備一招將來人斃了! 不想,人未落下,倏聽一聲驚叫:“竺小俠!是我!” 倉猝間,竺瑞青未能認出來人,聞聲方知原來是臭嘴化子!當下立即撤招收勢,飄身落下! 叫道:“化子老哥,你怎麼也來了!” 臭嘴化子滿頭臉臭汗淋漓,顯見他這一陣急急追趕,已有點吃不稍了!但他仍喘息的問道:“竺小俠!我師父呢?” 竺瑞青道:“萬前輩平安………” 竺瑞青剛待繼續將原委說出! 臭嘴化子沒容他說下去,立即繼續往前奔去,且叫道:“竺小俠!此非說話之地,速隨臭嘴化子來!” 天色放明時,臭嘴化子領著竺瑞青,已回至鄱陽湖濱。 臭嘴化子撮唇一聲輕啃,湖畔蘆葦中立即盪出一只烏蓬小船,竺瑞青看那搖櫓撐篙的,竟是小鴨子。 二人落下船後,小鴨子又將小船搖進蘆葦中 二人在船上坐定,臭嘴化子方道:“只有在這湖濱蘆葦中,最安全!” 接著問起老化子萬鐵皮,竺瑞青遂將夜來之事,詳細的說了出來。 臭嘴化子聽畢,雙眉緊皺,立陷苦思中,久久方問道:“老婦人?這會是誰?” 竺瑞青道:“我聽那聲音十分熟耳,但卻想她不起,奇怪的是她既有心相助,又始終不肯露面,真使人莫名所以!” 一陣沉默後,臭嘴化子又道:“竺小俠,你這一真一假兩副臉孔俱都為人所知,不便露面,這事還是交我臭嘴化子來辦吧!船上酒食俱備,你放心休息好了!” 他這話方說畢,忽聽船蓬上“噗噗!”風聲! 二人全都吃了一驚,卻聽小鴨子道:“師父!是一只綠鸚鵡!” 二人鑽出艙來一看,卻見綠鸚鵡已停在蓬上,啄上卻銜著一條軟墜如死的牙筷小銀蛇! 竺瑞青一見大驚,忙叫道:“笑鸚!快放下!快放下!” 綠鸚鵡應聲松啄,小銀蛇立即掉了下來! 陡見臭嘴化子一伸手,已將小銀蛇接住,滿臉淒切憐惜之色的握著小銀蛇的頭,細細審視! 竺瑞青又復一驚,叫道:“化子老哥!這蛇好毒………” 臭嘴化子一似沒聽見,審視良久,忽地臉露喜色,道:“萬幸!萬幸!還有得救!” 隨見他將小銀蛇往要飯袋中一揣,對竺瑞青道:“竺小俠!說你或許不信,這就是四怪老么四老爺那條曾經咬過你一口的七步斷魂小銀蛇,當日於柳城,因小黑子之故,無意中將這小銀蛇拾起放在要飯袋中,事後竟忘了!到得武功山後,袋中小銀蛇居然沒死。 武功山毒蛇遍地皆是,臭嘴化子遂抓了兩條,試著飼養它,那知,竟然一養就活了,經過了數月的調養,毒牙也重新長出來了……… 今日若非是它,閣下還得一番苦戰,方能脫身呢!幸虧你這鳥兒沒吃了它!還把它銜了回來!” 鸚鵡怎會將這小銀蛇銜回來呢? 原來,這綠鸚鵡最怕閒著,於廢園中見到臭嘴化子離去,立即凌空尾隨。 待它跟隨見臭嘴化子夜裡返回時,廢園中已是火光燭天,於是一人一鳥,又跟蹤悲天羅漢等人,來到那片樹林中! 竺瑞青為敵人所困而危急時,臭嘴化子忽然想到小銀蛇,遂將它放出,這時,綠鸚鵡恰好瞥見,遂在小銀蛇受傷後,銜了回來! 再說,臭嘴化子說明一切,立即登岸而去! 只是這一去,竟去了兩天一夜,在次日夜暮低垂時,方始重現湖濱。 小鴨子與竺瑞青迎得臭嘴化子上船,即見臭嘴化子滿臉倦容中,隱現無比悲憤之色,且始終默然不語。 竺瑞青一見他這模樣,就知情況不妙,急急問道:“化子老哥,萬前輩有消息嗎?” 臭嘴化子充耳不聞,愛理不理般,爬進艙來,倒頭就睡! 竺瑞青心中一寒,已知事非尋常,忙又追問道:“化子老哥,究竟怎麼回事,你倒底說說呀!” 臭嘴化子猛一翻身坐起,艙裡捧起一動小酒壇,仰首就往口中倒,“咕嘟!咕嘟!………”一氣暍了十來口,仍然沒止。 竺瑞青再也忍不住,伸手奪過酒壇,沉聲道:“化子老哥,你不能這樣消極,事情總要有個解決,縱然萬前輩遭遇了什麼不幸,人死不能復生,我們就得設法為他老人家報仇………” 語至此,竺瑞青忽有所悟,英眉一軒,繼續道:“你這樣悶聲不響,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對我竺瑞青有什麼誤會與不滿嗎?縱然有,也該坦白的說出來才對,這樣於事無補,反而有害,還望三思!” 臭嘴化子似也覺自己太沉不住氣,遂悲聲一嘆,道:“竺小俠,你知道前夜暗中相救之人是誰嗎?” 竺瑞青道:“兩日來,在下也曾一再追憶苦思,始終想他不起,究竟是誰?” 臭嘴化子一聲苦笑,道:“是黑道中極負淫名的關外人妖黃衫艷!” 竺瑞青一聽,心驚膽顫,目瞪口呆,臭嘴化子一開口問起此事,他已料到癥結關鍵在這上面但卻萬萬料不到會是這無恥的人妖,不禁驚駭出聲,叫道:“怎會是這無恥的老妖婦,你那裡聽來的?” 臭嘴化子道:“臭嘴化子也是今日午前聽來的,當時也不相信,隨後鄱陽城中街頭巷尾,茶樓酒館,俱都談論此事,那關外人妖黃衫艷並說是小俠的師叔………” 竺瑞青心中一陣慘痛,問道:“令師萬前輩,現在那裡?” 臭嘴化子老淚盈眶,滿含怨憤的道:“這還用說嗎?當然已被那老淫婦送上鄱陽山去了,這一次定必兇多吉少!” 竺瑞青劍眉深鎖,淒然道:“化子老哥!我想請問一聲,這老妖婦真與家師有同門之誼嗎?” 臭嘴化子道:“小俠說的那一位師父!” 竺瑞青肅然道:“江湖怪俠畢宮弼才真正是在下的恩師!” 臭嘴化子搔了搔頭皮,蹙眉道:“據江湖傳言,這淫婦果與令師同門受藝,只是,內中細節十分離奇,江湖中人知者不多,臭嘴化子只知令師祖突然謝世之後,舍師就與她鬧翻了!且鬧得很兇……… 據說令師當年竟非其對手,反被她逼得走頭無路………啊!對了,最後好像是令尊竺大俠將這妖婦趕出關外去的,如今算起來,怕不有三四十年了!” 竺瑞青一聽,頓時怒形於色,咬牙切齒道:“這人妖必是做了有辱師門之事,既然如此,她憑什麼還算是我師叔,月前於雁盪山黃花谷中,還險為其害,這一次我非要親手將他鬥殺不可,化子老哥,現在我們該如何著手?” 臭嘴化子淒然道:“我……現在也沒了主張!” 竺瑞青腦中一轉,已然打定主意,遂道:“化子老哥,我現在就往鄱陽山走一趟,不過你不用急,我先行暗中潛入,能將令師萬前輩救出,當然最好,萬一不能,我就找他們硬拚,我本不欲多造殺孽,事到如今,我也顧不得許多了!” 臭嘴化子一聽,心知適纔不該說得太洩氣,忙一把抓住竺瑞青的手腕,道:“竺小俠,恕臭嘴化子適纔心慌意亂,不該說洩氣話,你如此冒險前往,究竟不是辦法,還是從長計議,謀定而動的好!” 竺瑞青道:“從長計議,又能有何妙策?” 臭嘴化子道:“前日臭嘴化子向小俠討取之武當派至尊劍令,已著人送上武當山,向子魚道長求援,遲則一月,快則二十天,子魚道長就會帶領大批高手到來,屆時再作計較,豈不強勝你單槍匹馬,前往冒險!” 竺瑞青眉頭一皺,道:“一月或二十天?那裡能等這多時日!救人如救火,此事刻不容緩! 說著,竺瑞青就要掙脫臭嘴化子所握之手,臭嘴化子又那裡肯放,死命抓牢,哀聲求道:“竺小俠!求求你,千萬不要去,鄱陽山上若沒番邦那野和尚在,倒不足慮,縱有險,憑小俠一身絕世武功,定可全身而退,就是我臭嘴化子,也敢隨往冒冒險,如今,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尤其是他們知道你已經來了,定然戒備更嚴,很可能你還沒登上鄱陽山,就已被湖中巡船發現了,在湖裡是他們的天下,我們犯不上………” 他這話沒說完,忽聽湖面上遠遠飄來一縷歌聲,只聽唱道:“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至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歌聲淒涼婉轉,迴腸盪氣,聞之令人心酸淚流! 只是,歌未盡忽然停住了,繼聽一聲驚駭尖呼叫道:“小姐!小姐!你應該想開點,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竺瑞青一聽,這驚叫的,分明是那小鶯的聲音! 她口中叫的小姐,豈不是丁淑芳? 當下慌不迭掙脫臭嘴化子所握之手,鑽出艙來,因為這蘆葦既高且密,根本無法透視得過! 竺瑞青忙點足縱上艙蓬,控首望湖中一瞥,即見湖面上一條小船,船頭上兩條人影,正在互相掙扎! 此刻已是子夜時分,夜空中雲多月淡,星光隱現。 雖處此昏夜裡,竺瑞青仍能清楚的看到那船首二人,果然是丁淑芳與小鶯,而且,丁淑芳手中還抓著把銀光閃亮的匕首。 竺瑞青一見,已理會到是怎麼回事,但他卻不敢揚聲招呼,立命小鴨子將船搖出蘆葦,往湖面上小船劃去! 臭嘴化子本待阻止,可是看到竺瑞青臉上的焦急神態,遂也作罷,反鑽到船後,替下小鴨子。 臭嘴化子功力深厚,潛用內力與雙臂,小船於水面,頓時去若流矢,轉眼已接近湖中的小船。 這時,那小鶯亦已發現了來船上的竺瑞青,慌忙揚聲叫道:“竺公子快來,小姐她……她……” 兩船相去,已不及五丈,竺瑞青就船首上,猛一提氣,騰身縱起,勢盡立即弓身踢腿,斜射而去。 他這還沒落下,已聽小鶯一聲驚叫! 竺瑞青定睛一看,小鶯被丁淑芳推跌艙內,丁淑芳則雙手按胸,指縫間鮮血狂湧,滴流如注。 隨見她雙足一軟,倒了下去,竺瑞青也恰好在這時落了下來! 竺瑞青穩住身後,立即蹲身將丁淑芳攬抱懷裡,叫道:“姐姐!姐姐!你………你這是為什麼?” 丁淑芳粉臉上一陣痙攣,久久的方將雙眼瞥向竺瑞青,櫻唇微啟,張了好半晌,才聽她細若遊絲的聲音說道:“殘花……敗柳,無顏……侍君,能死君懷……妾心……已慰!” 語方畢,氣急聲斷,嬌軀猛然一陣抽搐,頓時香消玉殞,魂歸離恨天! 竺瑞青大驚叫道:“姐姐!姐姐………” 叫聲中,竺瑞青扳開丁淑芳撫胸雙掌! 即見丁淑芳的胸前,齊柄插著一柄匕首,而且還經過扳動了一下,現出一個大血洞,顯然她已懷必死之心。 竺瑞青縱會有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罕世妙藥,“一元神丹”相信也難救此怨女孤魂。 這時,小鶯跪在一旁,已哭得淚人兒似的,忽見她搶前拔出丁淑芳胸前匕首,就往自己心口插去,意欲以身殉主! 竺瑞青豈能容她稱心如願,猿臂伸縮間,快捷無倫的,已將匕首奪了過來,沉聲喝道:“小鶯!你怎麼能這樣糊塗,你難道不認為你家小姐死得太 嗎?你不想為她報仇雪恨嗎?” 小鶯一聽,怔了一怔,如遭當頭棒喝般,頓時驚醒過來,一雙滿含智慧的大眼中,霎時淚止光現,口中則自言自語的道:“報仇!報仇!不錯!我是該為小姐報仇!為小姐雪恨!以慰小姐在天之靈!” 竺瑞青一聽,道:“對呀!這才是聰明人!” 忽地,竺瑞青心中想得一計,忙問道:“小鶯!桃源島離鄱陽山有多遠?” 小鶯道:“一水之隔,怎麼?公子也想去?” 竺瑞青道:“不錯,我也想去,你敢不敢和我進入桃源島?” 小鶯柳眉一軒,道:“有何不敢,為了小姐,雖死何恨!” 竺瑞青一聽大喜,忙回首隔船與臭嘴化子說了! 臭嘴化子是還堅持不欲讓竺瑞青輕易涉險,隨見他心意既決,又有對方二公主的隨身丫環護送,自然少了許多憚忌。 遂一再關照竺瑞青必須小心,方始划船自去。 小鶯隨即囑咐竺瑞青將丁淑芳的屍首抱進艙去,隱伏不要動,不管任何人前來查訊,一概由她來應付。 竺瑞青自是求之不得。 黎明前的一陣黑暗,小船經過數次盤查後,由於小鶯的關係,終於毫無麻煩的抵達了桃源島。 小鶯囑咐竺瑞青先至竹林中尋一隱密之處,隱住身形相候,待她將丁淑芳安放妥後設法去找她! 竺瑞青趁天色未明,飛身疾掠登岸,瞬息間,已奔至林中! 隨聽小鶯在小船上悲聲哭叫,哭聲則逐漸遠去,似已載著丁淑芳的屍首,往鄱陽山去了。 約莫一個時辰後,竹林中忽然響起極輕微的“沙沙”踏葉之聲。 竺瑞青只道小鶯來了,張目透過縫隙往外一窺,不看由可,這一看,不禁把他大大的嚇了一跳。 你道為何? 原來進入這林中之人非別,正是那手托小塔的番僧悲天羅漢,且逐漸的往他隱身之處走了過來。 只見他雙睛電光稜稜,東張西望,就像是已知道竺瑞青藏身竹林中一般。 竺瑞青自從日前與悲天羅漢一戰後,深知悲天羅漢的武功,果然高深莫測,實非他所能敵。 不過,要是一上手就搶到上風,還可以憑旗招絕藝,與摧枯拉朽掌之力,維持一時,莫然要想勝他,實非易事。 可是,憑他移形換位的上乘輕功絕學,要想逃走,自也不難! 但是,竺瑞青此來,並非來找悲天羅漢決一死戰的,而是想設法暗中救人! 如今,忽見悲天羅漢現身林中,還只道小鶯將他出賣了,怎不使他大感驚駭,除了小鶯,還有誰得知他已登上桃源島,藏身竹林中? X X X 竺瑞青正驚駭思忖中,悲天羅漢又已走近,相去不過兩丈遠近,竺瑞青腦中電似的轉動著,是“戰”?是“逃”? |
第16章 銀蛇解圍b
“戰?”不定有制勝把握! “逃?”島上四面環水,逃得了嗎? 顯然這兩條路,全都行不通! 而且,若是小鶯果真將他出賣了,定然不止悲天羅漢一人前來,竹林外,必定還有許多黑道武林高手埋伏著。 眼看就是死路一條! 思念至此,竺瑞青立即暗暗打定主意,萬不得巳時,只好舍死一拚,若能僥倖將悲天羅漢搏殺,餘者皆不足慮,人多又能奈我何! 主意既定,竺瑞青立即探手於懷,緊握鐵血旗,準備悲天羅漢再接近時,出其不意的猝然發難,殺他個措手不及,或能僥倖奏功。 竺瑞青所隱伏處,十分黝暗隱蔽,一時極難被人發現!可是,他看外面,卻十分清楚。 眼看悲天羅漢手托小塔一步步走來,相去已不過尋丈。 竺瑞青正待驟起發難,忽聽衣袂飄風之聲,快愈挾空狂刮,從竹梢上飛過! 悲天羅漢聞聲止步,仰首望空,神色中似驚訝此人輕功十分高妙,並不比他差到那去! 竺瑞青一見情形,心中也不由一愕,挾竹梢而過之人,似非那番僧悲天羅漢一路的人。 要不,悲天羅漢他不會現出這種驚訝的神色! 眨眼間,掠空而過之人,去而復返,又從竹梢上飛了回來,彷彿也是在竹林尋找什麼人般! 竺瑞青心中又不由暗暗焦急,一個悲天羅漢已難應付,一旦再加上這個武林高手,其勢將何以堪! 正在這時,卻聽悲天羅漢一聲大叫道:“來者何人?” “啊!佛爺在此!” 隨著話聲,一道黃影,凌空瀉下,巧不巧,竟打從竺瑞青的頭頂上落了下來! 竺瑞青一聞語聲,已驚駭欲絕,原因是這說話的非別,正是那無惡不作的關外人妖黃衫艷。 不想,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竺瑞青的雙眼,已接觸到人妖黃衫艷那一對妖眉的美目。 立聽她輕輕一聲“咦!” 隨見她凌空折轉,身法極端輕靈美妙的,已然飄落在悲天羅漢的身前,且聽他笑叫道:“佛爺!你在作什?我找得你好苦!” 竺瑞青適纔未及出手,此刻已立起身來,準備衝出發難。 一聽人妖黃衫艷之言,心中猛然的一怔,人妖黃衫艷分明已發現了他,何以竟未叫破? 心中一怔未已,趕忙又蹲了下來,閃目外窺! 見人妖黃衫艷正背向著他,有意無意的竟遮住了悲天羅漢的視線! 竺瑞青心中不禁頻頻呼怪,人妖黃衫艷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時,卻聽悲天羅漢“桀桀”!怪笑道:“黃施主,你究竟是男是女,日昨末見尊顏,以為是個糟老頭,今日一見,竟使佛爺心盪神搖,不禁心猿意馬!” 人妖黃衫艷忽放嬌聲,格格笑道:“黃衫艷本具陰陽二性,今日恰好易形,正想請佛爺慈悲慈悲!” “佛爺所獵女子,無法計數,但卻未曾得遇陰陽人,今日得遇女施主,可說是人間異品,蓋世奇味,倒值得痛痛快快大戰一番………” 語至此,忽然打住,轉視人妖黃衫艷身後,道:“佛爺晨間曾見到一條野狗,鑽入竹林中,待佛爺將此野狗打發後,再與女施主共參歡喜禪!” 竺瑞青一聽,大吃一驚,敢情他進入林中時,已被這番僧發現,並非小鶯將他出賣了,這一下想必再藏也藏不住了! 忽聽黃衫艷嬌聲笑道:“野狗!那來什麼野狗,我適纔倒看到一個人出林去了,是島上的人!” 說畢,美目含嘆,媚態嫣然! 悲天羅漢似微有不信,但卻又像已被人妖黃衫艷妖眉淫態,逗起了原始的獸性,一聲“桀桀 !”怪笑。 笑畢,立即探臂將人妖黃衫艷摟抱於懷,親吻她的小嘴香腮,似乎已急不能耐,要就地大戰一番般。 人妖黃衫艷淫聲浪笑不止,但卻從悲天羅漢臂彎下,一縮滑了出來,旋身往竹林外縱去,口笑叫道:“佛爺!林外有現成的香閨軟榻,何苦效野狗之不擇時地?………” 悲天羅漢大笑聲中,立即銜尾追去,轉眼雙雙出了竹林! 這一來,竺瑞青心中更感驚怪莫名,人妖黃衫艷於雁盪山中,幾曾喪在他的鐵血旗下,豈能對他毫無怨恨? 要說她因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之故,已然悔悟所行不當,痛改前非,從新做人,何以日前又從他手中,將老化子萬鐵皮騙去,投奔鄱陽山呢? 如今。人妖黃衫艷分明已發現了他,非但沒叫破,反而謊言相救! 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真使人無法揣測,像迷一樣,如墜五里霧中…… 他這思忖未已,又聽林中響起“沙沙”之聲! 竺瑞青驚目急瞥,見這次來的的,才是小鶯,卻已換了一身素服,正在尋找於他。 竺瑞青姆中二指,輕輕一彈,“噠!”的一聲,小鶯立即聞聲縱了過來,道:“公子快走!此處不妥,還是那死牢最安全,小鶯已為公子備下酒食,晚間再來接公子往鄱陽山去!” 竺瑞青一聽說死牢,心中就不由一怔,暗忖道:“小鶯莫不是一計不成,二計又生,欲叫我自投羅網,進入死牢中等死?” 可是,小鶯臉上的神色,一片正直,毫無些許驚畏懼之態,顯然對他並沒存有歹心! 但是,處身死牢中,究竟危險,一旦要是被人獲悉,可連退路都沒有,想拚想逃俱都不可能。 竺瑞青遂道:“小鶯,除了死牢外,沒別的地方可藏身嗎?” 小鶯道:“已經來不及了,快走吧!” 竺瑞青總認為死牢中,究竟不妥,又道:“小鶯!要不我乾脆就在這竹林中等到天黑吧!” 小鶯一聽,急道:“不行呀!這裡危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公子既不願進入死牢,也等進入那甬道後再商量吧!” 竺瑞青聽她加此說,遂也不再堅持,尾隨小鶯而去。 他兩剛剛離了竹林,進入山下那甬道中,即聽竹林裡傳來陣陣呼喚: “羅漢爺!………” “老佛爺,君主請佛駕回山,有急事相商!” 小鶯一聽呼喚,急忙剎住勢子,回身掩至甬道口,往外張望,口中則喃喃的自言自語道:“咦!這和尚又到桃源島來了!” 竺瑞青在她耳旁輕聲道:“你不知道嗎?我適纔還險險被他發現了,尚幸另外有一人及時來到,將那番僧引去了!” 小鶯十分驚訝的道:“是誰?” 竺瑞青道:“是那人妖黃衫艷!” 小鶯一聽,柳眉倒豎,咬著銀牙恨聲道:“若不是這個老妖怪,我家小姐還不至於死呢!” 竺瑞青身心一凜,道:“你這話怎麼講!” 小鶯道:“前夜這妖婦到來,不知道跟這野和尚說了什麼!這野和尚尚當天夜裡,就偷上桃源島,將我家小姐……” 說至此,小鶯瞼上一陣紅臊,似不便啟齒,可是雙眼卻已盈滿痛淚,透射出一陣陣怨毒之光。 竺瑞青已理會到是怎麼同事,遂道:“事後呢?” 小鶯抹了抹淚道:“事後,這野和尚乾脆理直氣壯的待在房中不走,小鶯飛報君主,君主只是淡淡一笑,理也不理,還說這是我家小姐的天大造化,小鶯當時就氣得吐血,直到昨夜傍晚時分,這野和尚方始離去…… 小鶯與小姐立即乘船離島,準備潛逃,不想小姐一時想不開,她就………” 竺瑞青至此已全部了然,心中暗恨這人妖黃衫艷不知與那野和尚說了什麼?或許是供給了他什麼採花妙計! 正在這時,忽聽暗黑的甬道中,傳來一聲陰惻惻的冷笑,竺瑞青與小鶯全都吃了一驚。 趕忙扭頭後望,那能看到什麼! 小鶯驚駭萬分的道:“公子!這是我………我師父!” 竺瑞青心中一凜,慌不迭轉身往甬道中縱去! 可是,他一直追進地牢上面的石室中,也不見有人,更沒看到另外有什麼出路,死牢上面石板開著,牢中也不見人影! 竺瑞青心知這甬道中定然另有暗道,忙又回身奔出,出到甬道口時,竟連小鶯的影子也不見了! 這一驚,誠非小可,小鶯顯然已被魏大娘抓去了,他既是黃蜂甘欺天的妹妹,又知他是竺瑞青,豈肯將他放過。 一旦,這魏大娘稟知了鄱陽君主丁 天,這豈不是大糟了嗎?屆時,當真是走頭無路。 竺瑞青正自心中惶惶,六神無主之際,忽聽厲嘯頻傳,此起彼落,已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 竺瑞青有心殺出重圍,可是島上四面環水,往那裡逃?若想藉水而遁,那真是班門弄斧,死路一條! 耳聽厲嘯聲已逐漸接近,竺瑞青急中生智,終於想得一計,回身就往甬道中奔去。 首先現身的,竟是那番僧悲天羅漢,身旁則緊隨著那人妖黃衫艷,接著魏大娘領著四名武林高手,從左右兩旁縱了出來。 番僧悲天羅漢當先進入甬道,直往內衝,人妖黃衫艷亦步亦趨,緊隨身後,魏大娘則領著四人,守在甬道! 不大工夫,悲天羅漢與人妖黃衫艷,亦已進入石室中,但卻不見竺瑞青的人影,死牢的石板開著,探首死牢中! 只見牢中擺著個食盒,也不見竺瑞青的影子,悲天羅漢叫道:“怪呀!怎麼沒人?” 人妖黃衫艷立郎接口道:“別人又不是傻子,等你來抓,而又不知道魏大娘說的是真是假!” 悲天羅漢哼了一聲,立即回身奔出! 竺瑞青,他忽然跑到那去了? 難道他也識得暗道機關? 並不,他就藏在死牢中! 可是他所藏之處,在死牢上面是看不見的! 原來,竺瑞青提住一口真氣,以身子反貼在石室頂上,若不進入石室中,決看不到他。 悲天羅漢離去後,他仍然不敢大意,就石牢中斂氣凝神,仔細的聽著,惟恐那悲天羅漢,去而復返。 直到過了半個時辰之久,方始松了一口氣!落了下來。 可是,經此一來,小鶯縱令能保得一命,也定必被囚禁起來,決不可能再來協助他了。 其次,島上既找不到他的人,也必定嚴加戒備,看來他這次要想進入鄱陽山救人,當真是困難重重! 只是,竺瑞青豈是個畏懼困難的人,越是遇到困難之事,他毅力越堅,非要登上鄱陽山探上一探不可! 竺瑞青明知此去兇多吉少,他也不能半途而廢,何況此去,還不一定死,縱令濺血鄱陽山,他也在所不惜! 可是,大白天裡,究竟不便行事,只有等到晚上,再行設法。 死牢中,尚幸小鶯事先為他備下了酒食,要不他又得餓上一天! 在竺瑞青的期待估計中,約莫已是酉戌時分,正準備縱離死牢,耳中忽聽鐵杖拄地“哆!哆 !”之聲,由遠而近。 竺瑞青心中一怔,已料到這來的必是魏大娘無疑,想必是在島上尋他不見,不相信他已離去,二次進入死牢探個明白。 竺瑞青心想: “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了,你不進來則已,一旦進入,我竺瑞青就可要對不起你了!” 正當其時,陡聽一聲悶哼,緊接著“噗通!”一聲,似有人栽倒的聲晉! 轉眼間,即聽一聲粗重的話聲,傳自頂頭道:“竺大俠!若在死牢中,請速出!” 竺瑞青聞聲一怔,此人聲音極為陌生,但卻不知是友是敵。 適纔分明聽到魏大娘進入的聲音,想必是被此人擊倒,他既能將魏大娘無聲無息的擊倒,定非無能之輩,對自己,或許也無惡意。 竺瑞青心中稍一琢磨,立即縱身躍上,英目一掠,即見石室口站著個黑衣人,頭上黑巾蒙面纏頭,只留雙眼,精光掠射如電! 黑衣人一見竺瑞青縱上,顯得十分欣喜的道:“竺大俠果然在此,倒被小弟料中了!” 黑衣人口口聲聲稱他竺大俠,竺瑞青聽來非但不歡,相感到極為刺耳,遂抱拳一揖,道:“大俠之稱,實不敢當,未曾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黑衣人一聲輕笑道:“竺大俠不是要到鄱陽山去嗎?實不相瞞,小弟是特來領路的!” 竺瑞青心中一怔,見對方沒答他的話,又重新問了一遍,黑衣人略露猶豫,竺瑞青以為他有難言之隱。 遂道:“閣下假如確有不便,不說也罷!” 黑衣人立道:“這倒未必,小弟只是在想,是告訴比較好,還是不告訴你比轉好!” 竺瑞青道:“說與不說都一樣,只是,在下想知道,我憑什麼能對你信任!” 黑衣人輕輕一笑道:“這一點,小弟可以告訴你,是小鶯囑來協助竺大俠的,這你說可以相信小弟了吧既是小鶯所囑而來的,那裡還有什麼不放心?” 一逕提到小鶯,竺瑞青忙問道:“小鶯現在如何?” 黑衣人道:“她已被打入水牢,有死無生!………” 竺瑞青心中一陣大痛,如被劍尖刺了一下。 隨又聽黑衣人接著道:“不過,最後水牢也沒進,就被小弟救了出來,現在已送離鄱陽湖,此刻想必已在百里之外了!” 竺瑞青一聲,大為欣慰,不禁謝天謝地,卻聽黑衣人道:“時已子夜,竺大俠還請趕快上路!” 竺瑞青應了聲,立即尾隨而出! 走沒多遠,即見甬道中躺著一人,果然是那魏大娘,只見她僵直不動,想必已一命嗚呼哀哉黑衣人經過時,連瞥也沒瞥那魏大娘一眼! 少時出了甬道,既見甬道口站著個裝束打扮與黑衣人一般無二的人,黑衣人對那人道:“古勇!你將衣服脫下,與竺大俠換上一換!” 接著,回首對竺瑞青道:“這樣打扮,比較方便些!” 竺瑞青心知其中必有道理,遂與那人換過衣物,並由那人解下纏頭黑巾,熟練的替他包纏好,他則趁機打量那古勇。 只見他竟是四旬開外的漢子,古銅色的皮膚,兩道黑黑的濃眉,一雙精光炯炯的大眼,體形與自己倒是差不多少! 一切就緒,黑衣人隨對古勇道:“古勇!你走吧!事後我一定趕來與你父女相會!” 古勇立即伏地磕須,黑衣人忙摻起道:“這是最後一次,以後絕對不允,去吧!” 古勇朝二人多看了一眼,方回身疾縱而去,一掠數丈,疾若驚虹,輕加巧燕,轉眼不見人影。 竺瑞青只看得驚駭莫名,不由問道:“他去那裡,誰是他女兒?” 黑衣人道:“小鶯就是他的女兒,可是小鶯自己也不知,此人水陸兩途,均有極深造詣,只可惜他從不言笑,極難相處,其中因果,說來話長,改日再行奉告,現在我們還是趕快離去吧!” 繼而又聽黑衣人道:“現在請竺大俠委曲一下,暫冒古勇之名,緊隨小弟身後,小弟囑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千萬不可發問!” 竺瑞青心知其中必有道理,遂默然點了點頭,緊隨黑衣人而去。 二人施展夜行功夫,片刻後已來至湖濱。 湖濱泊著一艘梭形快艇,艇上已有八名黑太大漢,一個個的裝束,全都與黑衣人一般無二。 二人登上快艇後,即見黑衣人懷中掏出一面三角白幡,幡上白底繡著一只黑虎,黑白分明,翩翩如生,竺瑞青會見過蒼龍主手執一面黃幡,心想: “這黑友人大概也是一位什麼寨的寨主吧!” 隨見他隨手一揮,快艇頓時篙漿齊施,轉眼已穿行於萬頃碧波中。 小鶯曾說,桃源島與鄱陽山間,僅有一水之隔,照目下情形,這快艇似乎並非直朝鄱陽山去。 梭形快艇,在水面上穿行如飛,少頃已兜了個大圈子,遠處已可看到一座不太高的山峰島嶼。 黑衣人白幡一指,快艇立朝島嶼劃去! 轉眼間,已到得臨近,雖是深夜,島上岸畔仍然人影重重,穿流不息,沿岸帆船快艇,環島停泊,大大小小,不下數百艘之多! 竺瑞青眼看這氣勢,心知定是鄱陽山無疑。 可是,島上卻不見一間屋宇! 竺瑞青隨著黑衣人登上岸後,見黑衣人直往山上縱去,也亦步亦趨,緊隨他的後面而行! 竺瑞青此刻這身裝束,縱令是萍兒到來,也認他不出,誰會曉得他就是易裝後的竺瑞青? 少頃登上峰後,竺瑞青往峰後一看,敢情峰後是一盆地,房屋逕在其中,三面環山,一面依水,但覺不見水面上有一艘船隻,就連一條小舢板都沒有。 竺瑞青心中正自呼怪,已聽黑衣人道:“那一面俗稱死灘,暗礁密布,且埋著數不清的鐵矛倒鉤,縱然水中能耐再高,也別想從死灘偷渡,這是外人所不知的,你要小心。 還有一點,峰下那些房屋,已被那賊和尚不知使用什麼妖法,布了個奇形怪狀的陣,不入陣中,不知陣中厲害,一旦發動陣勢,更是絕妙難言…… 如今我領你進入這些房屋中,決對能夠保證你的安全,事故發生時,我或許不能夠再協助你了。……… 不過,你千萬記住一點,當你陷身陣中時,即可看到陣中一道道五彩光芒,你只要認定一道光芒,隨便它什麼顏色,追著這道光芒走,光芒照東你奔東,光芒轉西,你奔西,這樣你就可以出陣,也絕對不會被人發現,你一旦出得陣,自會有人接引你,快艇將會送你離島。” 黑衣人說畢,眼看竺瑞青點頭會意,立即縱身下峰。當他二人落至峰下時,天色已然大亮。 至此,黑衣人緩步而行,走約兩丈,眼前一切,倏然消失,彷彿處身於齊雲山巔般,眼前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黑衣人地上拾起一顆石子,抖手投出丈許外,即聽“噗通!”一聲,明明看到像片石地,原來竟是水塘。 繼而,黑衣人往空一指,赫然見半空中射下五道淡淡的彩色光芒!不注意還真看不見。 那五道彩虹緩緩旋轉著,交縱雜錯,忽近忽遠,黑衣人指著一道較為醒目的紅色光芒,著竺瑞青看後,立即跟著紅光走。 這些光芒旋轉甚慢,二人總走了半句鐘工夫,眼前方始一亮,現出一幢幢整齊雄偉的房屋。 竺瑞青回首一瞥,離峰腳不及十丈,竟走了這許多時候,心知這陣式果然厲害,不可輕視! 黑衣人領著竺瑞青轉過兩幢房屋,進入一座花園中,因這時天色尚早,竟沒遇到一個人。 當他二人踏進花園門後,即聽一聲輕暍道:“誰?” 竺瑞青轉眼一瞥,見園門側一顆大樹旁,站著一個碧眼藍睛,紫瞼銀須的六旬開外老者。 赫然竟是鄱陽君主丁 天! 心中方自一怔,已聽黑衣人叫道:“爹!是我!” 竺瑞青聞聲,這一驚更非小可! 他要不知對方是誰,還則罷了,既知對方是鄱陽君主,黑衣人又稱他為爹,黑衣人豈不是鄱陽君主之子? 他這驚愕未已,忽見鄱陽君主指著他道:“古勇!過來,與老夫對上一掌!” 竺瑞青心中又復一凜,已聽黑衣人搶著道:“爹!我二人一夜未眠,返島後又在峰上打了一架,全都十分疲累了,還是改天再叫他奉陪爹吧!” 鄱陽君主丁 天一聽,沒再說什麼,微笑著轉身一掌,劈在三丈外一株合抱樹上,那樹身頓時一陣顫震,枝葉紛飛,可見這鄱陽君主一身功力確也非凡。 黑友人隨朝竺瑞青一遞眼色,逕自走入園中一座兩明一暗的套房中,進入暗間後,黑衣人即道:“此室中,閣下可獲得暫時的自由,不會害怕有任何人私自闖入,即使家父也從未無故進入過,閣下盡可安心少歇,小弟去去就來!” 說畢,黑衣人轉身自去。 竺瑞青聽他如此說,遂將不習慣的纏頭巾解了下來。 不過,他十分仔細,因為這黑巾似乎有一定的包纏法,他仔細的記認著,以便再次纏起時,不至會有漏洞被人看出。 當他全部松下纏頭巾,深深的呼吸了兩口氣後,立即想到黑衣人,他即是鄱陽君主之子,難道會是那陰險狡滑的丁烈民?難道這其中有詐? 何以他忽然掉轉槍頭,與其父為敵? 還是別有原因? 看他的情形,似有難言之隱,方有桃源島死牢石室中那句話: “小弟並非不願告訴你姓名,只是在考慮,是告訴你比較好,還是不告訴你比較好!” 竺瑞青心忖畢,放眼打量暗室! 見這暗室除了一道房門外,連個小窗都沒有,真可說密不透風,就是房門上也墜著厚厚的門簾。 室中,榻椅俱全,似是一間臥室,陳設家俱都十分奢侈華麗! 竺瑞青在室中候了約有一時辰之久,方聽到明間有人語聲: “小華!將我和古叔的飯食,送到我書房來!” 隨著人聲,門簾揭處,出現個十七八歲的麗服少年。 只見他鼻子微曲,雙眼起稜,薄薄的雙唇,赫然竟是竺瑞青第一日進入饒州城所遇的三公子 丁烈民! 竺瑞青一見是他,心中大驚。 因為這丁烈民長相陰險狡滑,是個不可信任的薄情人!偽君子! 不想,丁烈民走進室來,立即雙膝一軟,跪在竺瑞青面前,道:“當日不知閣下即是聞名宇內的竺大俠,小弟多有冒犯,尚乞大俠多多原諒!” 竺瑞青這一見,心中既驚又奇,慌不迭將他摻起道:“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丁烈民淒然道:“小弟並非有意做作,當日本有敵對之心,可是,大哥與二姐之死,誠然太冤,使小弟痛心萬分,方悟到所行有違正義,故此毅然拯救小鶯,並趁巡湖之便,親迎竺大俠來島,目的是想請大俠……” 語至此,丁烈民驀地雙目呆呆直視,通體一震,語音頓止! 竺瑞青不知他因何如此,回首一看,雙眼還沒找到目的物,已覺足下一輕,身子立即懸空下落。 倉卒間,竺瑞青正待凌空剎住勢子,隨覺肩頭被丁烈民一按,再也穩不住,立如流星直墜。 頭頂隨聽“嗒!”的一聲微響,顯然他已中了翻板機關。 竺瑞青驚駭中,凌空急急收勢,飄然落下七八丈,方始及地,英目四下一掠,又是一間四面石壁,不見天日,無門無窗的死牢。 竺瑞青驚魂甫定,立即悟到是中了這丁烈民陰險狡滑的奸計。 大概他們是對那小鶯,用刑逼供,小鶯受刑不過,招出原委,丁烈民知非其敵手,遂故布圈套,將他誘上鄱陽山! 假如!這揣測是實,那他可真是自投羅網,羊入虎口,九死一生! 人在危難中,都會往最壞的一面去想,既知身入牢寵,豈能坐以待斃?求生之念油然而生,雖明知要想脫險,實無把握,也不得不尋求脫身之法。 而且,事態未明顯的,已至萬分火急,根本不容人多作思考,無謂的耽擱,只有增加危險! 竺瑞青思忖及此,立即掠目四探,同時又從懷中取出他的鐵血旗,在石壁上沿壁敲打! 可是,石壁上的回聲,告訴了他,石壁之厚,厚比城牆,如若想要破壁而出,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探索良久,絲毫不得要領,竺瑞青萬念俱灰,廢然坐地,只好期待著恐怖的死亡降臨! 正在這時,耳中忽聽涓涓流水之聲,彷彿暗夜中突現一絲曙光! 竺瑞青在頹廢沮喪中,猛然精神百倍,趕忙凝精靜聽,這流水聲,一似從地獄傳來般。 竺瑞青忙又用鐵血旗,在地上遍敲,終於聽到“咚!咚!咚!”空洞之回聲,頓使竺瑞青樂得心花怒放。 於是,立即以鐵血旗尖端,朝地上猛挖,只一插下不及半尺,就已觸到石板,可是,回聲仍然告訴他,石板下是空的! 竺瑞青身處絕境,獲得這一線希望,那還有這多顧忌,立即用手三把兩把,將石板上的泥土全都給挖了開來。 見下面是個兩尺見方的石板,石板上且有一個鐵環,顯然,這正是唯一可以逃生的出路。 竺瑞青一見,大喜過望,忙潛運內力一提,石板應手而起,現出兩尺見方的黑洞,正好能容一人上下。 水聲盈耳,竺瑞青朝下一望! 見下面是一天然陰溝狀地道,微微傾斜,一道細水,涓涓而流,霉濕之氣,中人欲嘔。 此時的竺瑞青,一意逃生,那顧得許多,頓時縱身飄下,見這陰溝高約尋丈,寬有八尺,壁上山石峻峭,毒苔密布! 竺瑞青心知往下走,定是通向湖底,只有往上走,看看是否能夠僥倖的尋得脫身之處! 竺瑞青循著陰暗霉濕的水溝暗道,彎彎曲曲的往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唯一的感覺是繼續在上升。 驀聽一聲極輕的呻吟聲,傳至頭頂,竺瑞青聞聲抬頭,雙眼所及,又是一塊兩尺見方的石板,與他落下之處絲毫不差。 竺瑞青佇足凝神一聽,呻吟之聲又起,這一聲竺瑞青聽得十分清楚,赫然竟是老化子萬鐵皮的聲音。 這真是無巧不成書,竺瑞青聞聲一怔,回想適纔是從石牢中下來的,這上面想必也是一間石牢! 老化子萬鐵皮既是被囚石牢中,牢中定然不會有旁人! 心念及此,竺瑞青頓時輕輕一縱,以鐵血旗插入石板旁的峻峭山石中,先穩住身形,再以掌往那石板上輕輕一推推不動,潛運功於掌,緩緩加力再推!終於,石板松了! 竺瑞青雖明知石牢中除了老化子萬鐵皮,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但他仍然不敢過於大意。 竺瑞青稍將石板推上一點,立即停了一停,見無動靜,再繼續往上推,眼看已將石板推上,尚差寸許……… 就在這個當兒,倏聽陰溝中傳來輕急焦喚: “竺大俠!竺大俠!你在那裡?你在那裡?” 這喚聲,正是那陰險狡滑的丁烈民的聲音,竺瑞青吃了一驚,以為他已領了人來追捕他。 喊聲漸近,百忙中不暇思索,手一挺將石板推開,隨即縮身鑽上,剛剛伏身拔下鐵血旗,準備再將石板填上時。 溝中已傳來了丁烈民極輕極輕的驚急焦呼: “竺大俠!千萬不可鹵莽,這石室上面住的是那野和尚,竺大俠,請你聽小弟解釋,小弟決無陷害之意,適纔確是發覺有警,倉卒間無暇說明,不得已將你推落石牢,竺大俠若然不信,小弟可以指天發誓,小弟所言若有不實,定遭天誅,亂刀分屍,死無全屍!” 竺瑞青聽他發下如此重誓,怎能不信,遂也伏身輕聲道:“我相信就是,不過請你等一等,我馬上下來!” 竺瑞青隨朝牢中四下一瞥,果見石牢一角,躺著老化子萬鐵皮,形態憔悴,呻吟不絕,已伏奄奄一息! 他本就專為救他而來,如今既已見到,怎能再棄他而去? 當下忙抱起老化子萬鐵皮,往石洞口放下,叫道:“丁兄!請你接住!” 丁烈民一見大驚,急叫道:“竺大俠!千萬不能救,千萬不能救,化子爺爺的生魂,已被那野和尚使用妖法,攝在那小塔中,隨便你將化子爺爺救到那裡,那野和尚也能憑那小塔跟蹤找到,竺大俠也曾嘗試過,難道不知?” 竺瑞青一聽,恍然大悟,心知丁烈民所言非虛,他本不信妖法之說,至此也不得不信了。 可是,眼看老化子萬鐵皮奄奄一息,命在旦夕,他豈能忍心不救? 竺瑞青一時六神無主,茫然不知所措! 丁烈民似知他猶疑不決般,忙又繼續道:“竺大俠,你是個明白人,縱令將化子爺爺救了,而未能及時遠走高飛,遲早還是要被那野和尚跟蹤找到!……… 其次,你不能使他生魂歸體,又有何用,只有祈求上天,保佑化子爺爺不死,遲早總得救他出險!” 一語提醒夢中人,竺瑞青遂又將老化子萬鐵皮放下,懷中取出“一元神丹”,給塞了一顆在老化子萬鐵皮口中,方縱身躍下。 丁烈民道:“這樣難免露出痕跡,竺大俠先回去吧!小弟冒險從上面回來!” 說著,反縱進石室,移青石板封好洞口! 竺瑞青四面細一辨認,記住了地點,方回身往下縱去,竺瑞青回進石牢,將青石板移好,又將泥土掩蓋起來! 一切就緒,就仍不見丁烈民迴轉,因為丁烈民的重誓,疑慮之心頓消,反為他擔起心來! 約過了半點鐘光景,方聽頭頂“克擦!”一聲,翻板落了下來,竺瑞青心知定是丁烈民回來了,遂毫不猶豫的騰身穿出。 室中站著丁烈民,一點不錯。 可是,竺瑞青眼中卻又見丁烈民身後,一條黃影一閃而逝,厚重的門簾仍然幌搖不止,分明有人剛剛揭簾而出。 更驚的是,這黃影如此刺目,無形中,使他想到人妖黃衫艷身上。 竺瑞青心中一驚未已,卻聽丁烈民道:“事到如今,實對竺兄說了吧!竺兄隱藏死牢之事,並非小鶯說的,而是這位黃前輩告知小弟的,據小弟看,他似乎對竺兄並無惡意,不知竺兄認為如何?” 人妖黃衫艷淫名滿天下,誰不知他是個陰陽老怪,送命在他胯下的少年男女,不知凡幾! 若沒有日昨晨間之事發生,縱令丁烈民說得天花亂墜,竺瑞青無論如何是決不肯信的。 就因為有昨日竹林中之事,是以竺瑞青也不敢肯定的說,人妖黃衫艷是懷著什麼鬼胎? 依照昨日竹林中之事來判斷,人妖黃衫艷若對他懷有敵意,大可當時就告之番僧悲天羅漢,來對付他。 人妖黃衫艷不從旁相助,竺瑞青豈能還有命在?處身四面環水的桃源島上,要想逃也逃不了。 何況!她還謊言相騙,色誘番僧悲天羅漢遠離,由此可想而此,人妖黃衫艷是有心相護。 可是,人妖黃衫艷為什麼又偏偏將老化子萬鐵皮從他手中騙走,而又送上鄱陽山來呢! 這是最使竺瑞青憤恨的事,也顯其中有矛盾。 竺瑞青心念及此,遂道:“對這事,我還不敢說怎麼樣,因為她曾陷害過我,也曾在我鐵血旗下,死裡逃生,照說,我二人之間,仇怨已深不可解,就其是關於萬前輩的事………” 丁烈民沒待其說畢,忙插口道:“黃前輩與竺兄之間的仇怨,小弟不得而知,不敢胡亂下斷言,至於化子爺爺的事,卻不能怪他,適纔小弟也曾告訴竺兄,隨便化子爺爺藏在那裡,也會被野和尚追蹤找到………” 竺瑞青一聽,恍然大悟! |
第17章 慧星殞落a
竺瑞青恍然大悟,人妖黃衫艷或因無門島島主龍升天,欲將她置於死地之事,已然悔悟,痛改前非。 這一次,事先或許真有相助之意,事後又被悲天羅漢追及,明知不敵,遂將計就計,進入鄱陽山,這事非常有可能性! 繼而又聽丁烈民道:“適纔,小弟也是多虧黃前輩相助,才瞞過那野和尚,溜了出來,不然的話,雖不至於有什麼大不了的事,若讓家父獲悉,總是麻煩。 黃前輩此來,是要證明,確實知道你果然已來到鄱陽山中,其用意為何?小弟就不知了。 不過,黃前輩曾叮囑小弟,轉告竺兄一句話,她說:“她已知錯,意欲將功贖罪!”” 竺瑞青一聽,道:“她真的說了這句話?” 丁烈民道:“千真萬確,而且他還一再叮囑,命小弟勸勸竺兄,不要輕易妄動,一切由她來策劃,靜聽好清息!” 竺瑞青聽畢,心中大喜,有這聞名宇內的人妖來對付這悲天羅漢,相信定能水到渠成!如願的將這野和尚除去。 接著,丁烈民又關照道:“小弟不能整日陪伴,竺兄無事,最好不要輕易離室,因為魏大娘之死,已使家父起疑。 適纔就是家父貿然闖入,尚幸小弟及時將竺兄推落地牢,謊言將家父騙過,才能沒事。 一切總得小心謹慎為上,若然真要離室,千萬別忘纏包頭巾,這是古勇多年的習慣,不會有人起疑的。” 竺瑞青應好,從此隱身暗室中,靜等人妖黃衫艷的好消息,而且,他也請丁烈民設法通知臭嘴化子,告之一切。 丁烈民曾見過臭嘴化子,此事自然不難,由此經常保持連系,一天,兩天,三天………消息,由丁烈民轉告…… “化子爺爺並非什麼生魂,被野和尚攝在小塔中,而是,他的生辰八字,被野和尚藏在小塔中,只要將這生辰八字,從小塔中取出,化子爺爺就可甦醒過來………” “黃前輩遲遲未能得手,因為這野和尚終日塔不離手,眠時揣在懷中,欲盜不易,正在設法將他先行除去………” “這野和尚練就護身罡氣,極為驚人,曾當眾表演,刀槍不入神功絕技,黃前輩不敢鹵莽從事,惟恐一擊不中,反而誤事,囑竺兄忍耐,他正在探索其護身罡氣唯一致 命處………” 竺瑞青從丁烈民口中,獲知這消息後,心中不由大感驚異! 竺瑞青立將悲天羅畏懼銀針之事,告訴丁烈民,囑他轉告人妖黃衫艷,一探其中隱情。 然而,自此後,一連數日,居然連一點消息也沒有了。 有,就是兩個字:“忍耐!”“忍耐!” 光陰似水,匆匆而逝,竺瑞青在鄱陽山上不知不覺,已過了半月之久! 竺瑞青久處暗室,煩惱不堪,想起老化子萬鐵皮,更是心焦如焚,忍耐,忍耐,究竟要忍耐到幾時! 這日午夜,竺瑞青正感心潮起伏,萬念叢起之際,驀聽一聲“咯咯!”鳥鳴!竺瑞青一聽就知是綠鸚鵡的聲音! 當日,他竺瑞青偷上桃源島,綠鸚鵡曾凌空飛隨後,自上得鄱陽山後,就沒再見到過。 或許,他當時因為蒙了頭,以致綠鸚鵡認他不出。 “咯咯咯!”又是一聲鳴叫,且叫聲甚急,似有什麼事故般! 竺瑞青正待掀簾縱出時,臨然記起丁烈民一再的關照,於是,慌不迭用黑巾將頭纏起。 可是,待他包纏妥再縱出時,天空中那裡還有綠鸚鵡的影子? 竺瑞青半月來,始終未走出房門一步,此刻懊喪之餘,放眼一掠園中景色,楓紅如火,枯葉飄墜,敢情已是九月秋涼! 正當其時,忽見一株大樹後人影一晃而逝,身法之快捷,為他生平所僅見,不禁大大的吃了一驚。 因為,鄱陽山上除了悲天羅漢外,似乎不可能再有誰,能有這等使他感到吃驚的輕身功夫。 而這人,又分明不是悲天羅漢,要是悲天羅漢,他也用不著如此鬼鬼祟祟? 當他正驚訝莫名之際,園門口又見人影一晃? 竺瑞青以為是鄱陽君主丁 天已對他起疑,趕忙縮身回進屋去,就於窗隙,往外偷視。 見這次來的,竟是丁烈民,只見他身輕若燕,快捷異常的縱躍而入,轉眼已進入屋內! 丁烈民一見他立在明間,心中一愕,張口卻沒叫出聲來,竺瑞青顯然是怕他弄錯了人,忙道:“丁兄!是我!” 丁烈民一聽,認出是竺瑞青的聲吾,立即朝暗室一指,當先揭簾而入! 竺瑞青見他滿臉喜氣洋洋之色,只道人妖黃衫艷已然得手,縱然不是已將悲天羅漢除了,最少也已從他那小塔中,將老化子萬鐵皮的生辰八字盜出。 竺瑞青遂忙緊隨丁烈民而去。 卻見丁烈民回過身來時,一語不發,遞上一物! 竺瑞青一看,竟是臭嘴化子從他處藉去的那柄武當至尊劍令,完全不是他想像中那麼回事,滿懷歡悅之情大減! 隨聽丁烈民道:“武當子魚老前輩,領著八位武當派當代高手,已然抵達饒州,靜候竺兄之令!” 子魚道長雖是武林中極負盛名的武當派第一高手,可是一身武功,比之悲天羅還差得太遠。 他及時趕來雖使人感激,卻不濟於事,要想門殺這悲天羅漢,除非採虹姑娘從天而降,除此別無他途。 竺瑞青收起劍令,道:“此事還得考慮考慮,丁兄再往前面一探滑息,少時再作商量!” 丁烈民立即出屋而去! 竺瑞青心想: “既然子魚道長領人到來,人妖黃衫艷若然再不能得手,只好正面挑戰,捨命與這番僧一拚,或許僥倖能將他搏殺亦未可知,若然不幸,因此喪生,亦在所不惜!生有何歡?死有何恨?生要生得有價值,死要死得光明磊落,為了武林正義,為了除此一代妖僧,為了老化子萬鐵皮……” 他這心忖未已,耳聽風聲盈耳,心中方自一怔,門簾揭處,丁烈民去而復返,一陣風似的搶了進來,滿臉驚駭之容,啡道:“竺兄!竺兄!大事不好!” 竺瑞青一凜,問道:“何事?” 丁烈民氣喘呼呼的道:“無門島島主龍升天,率領大批黑道高手,已到鄱陽湖來了!” 竺瑞青一聽,也不禁吃了一驚,道:“此事當真?” 丁烈民道:“千真萬確,而且明天就到,是專為迎接這番僧悲天羅漢來的!” 竺瑞青劍眉一蹙,道:“明天!明天 我們今夜就動手,丁兄!你能不能將子魚道長等人,設法載上鄱陽山來?” 丁烈民道:“這個,若小弟能親自前去,當然沒問題,壞就壞在家父今夜設宴於英雄廳,小弟不能不去,只有另外派人前去,是以不敢保險!” 竺瑞青道:“既如此,也管不得許多了,盡人事聽天命,走一步算一步吧!對了!你再告訴我,那野和尚住在那裡?英雄廳又在什麼方向?” 丁烈民道:“今夜這宴會,鄱陽湖水陸四寨中高手,全都到齊,連你竺兄也有份!” “我!” 竺瑞青微微一驚,道:“連我也有份?” 丁烈民道:“你不用害怕,屆時你還是這裝束前往,誰會認識你,一切有小弟,保證不會出事,至於說到行動,可就有點困難了,必須設法周密,萬無一失方法!” 竺瑞青道:“我能不能託故不去!” 丁烈民道:“不行,沒有理由可藉,除了傷病以外,受傷不可能,而古勇又從來不生病的,所以………” 夜!撫吻著整個大地,也同樣撫吻著碧波蕩漾的鄱陽湖! 秋月初升,金風颯颯!鄱陽山的英雊廳中,擺著五桌酒筵,圍坐著數十個武林重要人物。 在這上首的一席,最上面並排坐著番僧悲天羅漢與人妖黃衫艷,鄱陽君主丁 天主位相陪! 下首則坐著丁烈民,與黑巾纏頭的竺瑞青! 此刻竺瑞青面對番僧悲天羅漢,一雙英目中氣憤得差點沒噴出火來,丁烈民一再以腳膝碰他,他也沒警覺。 這情形,番僧悲天羅漢沒發覺,因為他一心與人妖黃衫艷說笑,一面縱情狂飲,根本沒注意。 可是,一旁的鄱陽君主丁 天可看出不對,碧眼一翻,藍睛怒睜,喝道:“古勇!你今天怎麼啦?” 經此一喝,竺瑞青方始驚覺失態,轉眼看鄱陽君主丁 天時,眼中神色,已恢復如常! 丁烈民惟恐他露出馬腳,忙解釋道:“爹!你知道他不善飲,中午他就差點喝醉了!” 鄱陽君主丁 天“晤!”了一聲,突然雙眼一瞪,厲聲暍道:“什麼人?” 廳中本來人聲嘈雜,鄱陽君主這一喝,人聲頓止,利時鴉雀無聲。 這一來,番僧悲天羅漢也停止了說笑,回首問道:“君主!你看見什麼了?” 鄱陽君主道:“一個人影!好快的身法,不知是什麼人,竟然敢闖上鄱陽山,且斗膽的進入英雄廳來!” 他這一說,廳中人無不大吃一驚! 因為自從竺瑞青說過曾遍歷諸島後,鄱陽山上已加了十倍的戒備,要想再偷上山來,千難萬難,除非來人會飛。 其次,這人非但已上得山來,且敢於此時闖進英雄廳,這份膽量能不使人吃驚?何況只有鄱陽君主看見,別人誰也不知! 番僧悲天羅漢四下打量了一眼,咯咯笑道:“君主!你莫不是酒醉眼花,看錯了吧!” 鄱陽君主丁 天道:“不會!絕對不會,我在疑心會不會是那小子竺………” 鄱陽君主丁 天在疑心是竺瑞青第二次偷上鄱陽山,殊不知,竺瑞青就坐在他的身側。 此刻,非止他疑心,廳中大多數的人全都疑心是他,只有了烈民與人妖黃衫艷二人例外! 竺瑞青本人,更不用說了! 然而,竺瑞青心中也不禁嘀咕,也只有他最相信! 因為,午間他就曾見過一條人影,大白天裡也不過一晃而逝,只不知這人是敵或是友! 其中,最感驚駭的莫過於人妖黃衫艷了! 原因是,無門島島主龍升天既將於明晨到來,這人影會不會是龍升天本人早半天來到呢? 若然是他的話,這豈不糟透,她非但不能幫助竺瑞青將這野和尚除去,還有性命之憂! 是以,人妖黃衫艷忙對悲天羅漢道:“佛爺!我們還是離去吧!” 悲天羅漢一聲狂笑,道:“有佛爺在此,怕什麼?誰能逃過佛爺一雙法眼………” 他這話未說畢,突然一點黑影,迎面射來,勢若驚虹,快捷無比! 悲天羅漢要想躲避已感不及,只得急急伸手一抓,人手軟綿綿的,且聽吱的一聲尖叫。 攤掌一看,原來是一只杯口粗細的小老鼠,已被他抓得半死! 這麼一來,無疑問的,廳中果然來了敵人,所有的人全都驚駭得變了顏色。 而悲天羅漢則又驚又怒,一聲怪叫,道:“鬼鬼祟祟,算得什麼好漢,有種現身較量較量!” 廳中鴉雀無聲,聽不到半點回音! 就在這時,廳壁上高燒的牛燭,突然有一支熄滅了! 當眾人的眼睛,驚駭的凝注熄燭處時,另一面又一支熄了,眾人的眼睛還來不及收回,又一支熄了。 就這樣,不過轉眼間的功夫,大廳四壁的燭火全都熄了,只有悲天羅漢掌中的小塔,散發出五採光芒! 悲天羅漢一見大怒,罵道:“無知畜生,你以為這樣可以隱形嗎?叫你看佛爺的法寶!” 當下將掌中小塔往空一拋,小塔拋起丈來高,隱隱的停在空中,隨即散出耀眼刺目的五採光芒! 他這五採光芒何以突然會變得如此強烈,這是悲天羅漢以先天真氣,強力逼發的原故! 然而,五採光芒甫剛散發,即見光芒中出現一道人影,直朝小塔飛去。 所有的人也就剛看到一條人影,五採光芒頓熄,顯然這小塔,已被來人從悲天羅漢內力所托中奪走! 悲天羅漢至此,大驚色變,魂魄皆飛,一聲怒吼!騰身往空中撲去! 他這剛剛縱身而起,離他三丈外的大廳門首,“ 嚓!”一聲碎響。 悲天羅漢聞聲,心膽俱裂,連忙飛身縱近一看,正是他那小塔,已被摔得片片成粉碎。 悲天羅漢愛此小塔,勝逾性命,其悲痛之情,實難言述,聽他破口大罵,這自也難免! 而此刻的竺瑞青則欣喜若狂。 因為來人敢將悲天羅漢的小塔毀了,必然是友非敵,有此人相助,還怕不能將這野和尚除了嗎? 正準備趁機向悲天羅漢挑戰時,忽覺身後有人輕輕拉了他一把,耳旁立聽丁烈民的聲音,道:“速去救人!” 竺瑞青一聽,忖道:“不錯!還是先救人要緊,悲天羅漢這小塔碎了,他的妖法也必定失靈了,老化子萬鐵皮既已甦醒,不趁機將他救出,更待何時?………” 心忖未已,身後丁烈民又拉了他一下,意思是叫他速去救人,遂忙回身,悄沒聲的緊隨丁烈民而去! 當他二人進入悲天羅漢所住的臥室,掀動機關,放落翻板,往下一看時,不禁大吃一驚,老化子萬鐵皮非但沒甦醒過來,且已被人殺害,身首異處,早巳魂歸離恨天?或許,他死時,還不知為了什麼! 竺瑞青這一見,真是侮恨交加,痛不欲生,縱身就往下躍去。 丁烈民也緊隨躍下,當竺瑞青看到老化子萬鐵皮頸脖上的鮮血,仍在汨汨而流,顯然受害不久……… “哈哈!老夫早就料到來人為的是要想救他,故此趁其功力未復時,先下手為強,但卻決沒料到,你這兩個畜生也有份!” 竺瑞青一聽,嚇然是鄱陽君主丁 天的聲音,抬頭一看,不是他還有誰,悲痛之餘,竟忘了自己偽裝的身份,不禁破口罵道:“你這無恥的老匹夫,竟對一個沒有抵抗能力的人下此毒手,我恨不得食爾肉………” “噫!你原來不是古勇!你究竟是什麼人?” 竺瑞青口上蒙了布,聲音多少有點不同,鄱陽君主丁 天一時竟聽他不出,故此感到十分驚愕,繼而厲聲對丁烈民罵道:“你這不孝的畜生,居然吃裡扒外,與為父作起對來了!狗膽可真不小!大概你也活膩了!” 他這話未說畢,又聽有人走進房來的聲音,抬頭一看,揭簾而入的竟是人妖黃衫艷,鄱陽君主一見是他,放心不少,哈哈笑道:“黃兄!你來看,我的兒子竟是奸細!” 人妖黃衫艷一看石牢中情形,心中不禁一驚,老化子萬鐵皮之死,他不能說沒有責任。 他此來,何嘗不是為了解救這老化子? 誰想別人比他還早到!死者己矣!活的二人卻不能不設法救他一救,人妖黃衫艷一轉念間遂故意笑問道:“令郎是奸細,老夫有點不敢相信,這另外之人究竟是誰?” 鄱陽君主丁 天道:“老夫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不過,現時已是甕中之鱉,網中之魚,遲早他要現原形的!” 人妖黃衫艷故作驚駭之狀的叫道:“哎呀!很可能他就是那姓竺的………” 鄱陽君主丁 天聞聽,也吃了一驚,碧眼藍睛又不禁低垂,朝竺瑞青凝目注視,口中則漫應道:“很 可 能………”能字音方吐出,人妖黃衫艷倏然出手,陰使點穴手法,疾襲鄱陽君主腰肋! 雖是變生頃刻,鄱陽君主丁 天仍然及時警覺,倏地一閃,退出半丈,碧眼藍光熠熠,抬注人妖黃衫艷,驚異萬狀的叫道:“原來你這人妖也是有所因而來的!” 人妖黃衫艷陰陰一笑,道:“廢話!接招吧!” 語未畢,懷中撤出鐵骨摺扇,欺身疾襲,猛攻而上! 他這鐵骨摺扇上的威力,並不比竺瑞青的玉骨逍遙扇差到那去,一陣猛攻,頓使鄱陽君主丁 天逼退數步! 可是鄱陽君主丁 天亦非弱者,手中一柄劍,家學淵源,倉卒間方被人妖黃衫艷逼退,一旦穩住勢子,頓時展開家傳絕藝,施以反擊。 剎時間,二人就在房中殺得難解難分。 此時於地牢中的竺瑞青與丁烈民,得此機會,雙雙縱了上來,竺瑞青且連老化子萬鐵皮的屍首,也抱了上來! 人妖黃衫艷一見忙道:“二位盡速離去吧!不用管我!” 竺瑞青一時還沒拿定主意,丁烈民已從竺瑞青懷中將老化子的屍首搶了過去!回身出屋! 竺瑞青方自一呆,人妖黃衫艷又已叫道:“你還不走等什麼!” 他這語音方落,門簾掀處,一條人影闖了進來。 竺瑞青以為丁烈民去而復返,抬眼一看,赫然竟是那番僧悲天羅漢,只見他怒目橫眉,雙眼中似欲噴出火來般。 不禁吃了一驚。 而此刻番僧悲天羅漢,則更為驚訝莫名。 他在室外聽到打鬥聲,是以鑽了進來,以為那毀擊他小塔的人必在室內!誰想,室中打鬥的竟是自己人,他豈不莫名其妙,不禁叫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鄱陽君主丁 天適纔聽到丁烈民稱呼竺瑞青為竺兄時,就已驚駭魂飛,一個人妖黃衫艷他已有點難以消受,如若竺瑞青再及時出手相助,他那裡還有命在,是以明知他是竺瑞青也不敢叫破。 這一見番僧悲天羅漢遽然到來,不禁轉憂為喜,欣然叫道:“羅漢爺,這小子是竺瑞青,是他毀了羅漢爺的寶塔!” 他非但及時叫破,還給竺瑞青加了一項罪名! 悲天羅漢一聽,雙眼中兇光暴射,殺機密布,傑傑一笑道:“小子膽量可真不小,竟敢混進鄱陽山來,毀去佛爺寶塔,還不露出本來面目,佛爺面前受死!” 竺瑞青處此情境,能不承認嗎?豈不顯得太過怯弱。 但他卻沒解去纏頭黑巾,惟恐野和尚趁機出手,攻其不備,只聽他哈哈一笑道:“賊禿驢,你神氣什麼,少爺還不定怕你!你不找少爺!少爺還要找你去呢?”隨說,隨從懷中撤出玉骨逍遙扇,當先搶玫! 因為室中地方甚狹,鐵血旗不便施展,難免礙手礙腳,反易為對方所趁!是以取出玉骨逍遙扇,一上手就以威猛至極的“風雨八劍”中一招“風馳電掣”攻了上去。 隨勢又發出威厲無儔的摧枯拉朽掌夾攻!準備先搶上風,逼退對方,出得屋外,再以鐵血旗與對方一拚死活! 悲天羅漢一見他撤出玉骨逍遙扇,還只道他是冒牌的竺瑞青,一聲狂笑,揮掌劈出一記雄渾的劈空掌力,意欲將竺瑞青先震回去。 那知,掌風欲接未接之際,驀覺熱浪澎拜,燠熱逼人!心中大吃一驚,欲待撤掌閃避,已然不及,只得硬起頭皮,接下一掌,但卻已加足了十二成真力! “ !”的一聲震天價響,勁風四射,屋瓦紛飛。 竺瑞青一連退出四五步,方拿樁站穩,一條手臂,痛若斷折,連抬也抬不起來了,胸頭更是熱血沸騰,喉口一甜,“咯”的吐出一口鮮血,顯然已受了內傷! 而悲天羅漢也沒便宜,但見他蹬蹬蹬退了三步,方穩住身形,一條右臂,已然失去知覺,分明也被竺瑞青的摧枯拉朽掌所傷! 竺瑞青這裡一口鮮血,方自吐出,驀覺眼前劍光打閃,一道寒芒直刺左 ,敢情他已退入鄱陽君主丁 天的劍風圈內被鄱陽君主趁機襲擊,意欲先將他結果了再說! 倉卒間,剛受內傷,欲待閃躲,那裡還來得及,眼看就要濺血當場! 而人妖黃衫艷此刻一招斜掠,招式方自用老,一見大驚,欲待回手搶救,亦已嫌遲! 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人妖黃衫艷突然點足欺身,左掌箕張,疾潮鄱陽君主胸口抓來。 鄱陽君主丁 天如若不顧一切的,先將竺瑞青斃了!他自己也難逃洞腹穿胸之厄。 衡量輕重,在這佔盡優勢的情況下,何苦以命相拚,遂忙倒抽寶劍,反襲人妖黃衫艷! 人妖黃衫艷一心救助竺瑞青,情急之下,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縱起身形,沒作退避的打算。 見他抽劍削來,一時欲待縮手,勢已不及,一聲“哎喲!”慘呼,撲跌地面,左手鮮血淋淋,四指全飛,僅留一只大姆指! 鄱陽君主丁 天一招得手,那肯容情,又見人妖黃衫艷跌在地上,已無還手機會,當下補上一劍……… “當!”的一聲,寶劍沒刺到人妖黃衫艷,反被震得翻了起來,掌腕發麻,虎口大痛,險險執劍不住! 一驚縱退,即見竺瑞青立在人妖黃衫艷身旁!敢情又變做他救了人妖黃衫艷! 人妖黃衫艷經此一緩,又從地上躍了起來。 他見悲舍天羅漢一步步逼向竺瑞青,立即捨棄鄱陽君主丁 天,拋下手中鐵骨摺扇反朝悲天羅漢的迎了上去。 但見他雙眼中熱淚滾動,盈盈欲滴,伸出血淋淋的左掌,十分悲淒的朝悲天羅漢道:“老佛爺!我們半月恩愛,老佛爺一點都不憐惜我嗎?” 他的臉上肌肉,本十分嬌嫩,經此一做作,誠然我見猶憐。 悲天羅漢本不知他因何與鄱陽君主動手,一時竟被他攔住了! 鄱陽君主丁 天一見大急,忙叫道:“羅漢爺!當心!他是奸細!他是奸細!” 悲天羅漢聞言,一驚未已,人妖黃衫艷已行至身前,錯眼不見,竟被人妖黃艷雙臂一抱,摟了個結實,因為人妖黃衫艷先將鐵骨摺扇丟了,是以他沒注意! 卻聽人妖黃衫艷急急叫道:“竺瑞青!你還不走,更待何時………我………一生作惡多端,死有餘辜,能為你而死,九泉下也有臉見我師兄!走!快走呀!” 竺瑞青此刻雖受了極重內傷!可是鄱陽君主丁 天要想將他留住,還辦不到,他要能趁此時往外闖,定能安然脫身。 偏偏他也是個極重感情的人,眼看人妖黃衫艷已然受傷,仍然在為他著想,他怎不大為感動,縱然他這一身,罪孽深重,也曾陷害過他,有此一著,足以彌補他的一切過失,是以,竺瑞青不忍棄下他,自行離去!可是,這機會稍縱即失,人妖黃衫艷不由大急,怒聲道:“混蛋!你還不快滾!………”滾字昔方吐出,即見他驟然鬆手,直彈而出。 “ !”的一聲,撞在壁上,摔倒地上時,口中鮮血狂湧,已然奄奄一息! 竺瑞青一見大驚,忙撲上前去脫口叫道:“師叔!你………” 人妖黃衫艷痛苦痙攣的臉上,泛起一絲快慰的微笑,斷斷續續的道:“有你……這一聲……師叔縱死……也能……瞑目……只可惜……你辜負了……師叔……一片………” 話至此腔然中斷,一陣抽搐後靜寂不動,已然闔目長逝! 竺瑞青怨憤填膺悲痛欲絕,也忘了自己是受傷之人,猛回身就往悲天羅漢撲去,口中則罵道:“你這賊禿驢,少爺和你拚了!” 他這叫聲方畢,突覺一股疾勁無匹的勁風,在他胸口一撞,頭昏目眩,頓時失去知覺。 X X X 當他從悠悠中甦醒來,耳中首先聽到嘻嘻哈哈的喧鬧聲。 睜眼一看,見自己又回到英雄廳中,廳中擺著上十桌的酒席,而他則被綁在廳中屋柱上! 竺瑞青英目一掠,見廳中除了鄱陽山原有的人馬外,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以及金龜老人、愛鳳妖婦、鬼婆婆沙素靈等黑道魔頭,全都到了!不由他不驚駭魂飛,這一次定必兇多吉少,一命難保! 可是,他心中也大大的呼怪:“何以無門島島主龍升天竟未被毒死?” 忽聽那金龜老人叫道:“啊!這是武林異人南宮先生的罕世聖藥,一元神丹!可惜只乘下兩粒!佛爺!你這臂傷有救了!” 竺瑞青一聽,驚魂皆顫,英目急掠,見金龜老人與無門島島主龍升天面前,非但擺著“一元神丹”,且還擺著他那鐵血旗輿玉骨逍遙扇。 最令人感到驚駭的是,武當派的至尊劍令,與少林寺的玉佛,全都擺在那裡,連同他那人皮面具也在,分明是他懷中之物,全被搜走了! 竺瑞青憤恨之餘,不禁極力掙扎,卻那裡動得分毫,暗中運功提氣,他不運氣還好,一經提氣,胸口立即疼痛不堪!由此方想到自己受了極重內傷!心道:“這下完了!什麼都完了!家仇未能報!南宮先生的吩咐,也未能完成………” “拍!”的一聲,臉上捱了一耳光,這一下勁道極重,只打得他牙血飛濺。竺瑞青怒目一瞥,甘茂亭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前,一瞼陰險得意奸笑,道:“小子!你也有今天哪!看看還有誰能來救你?” 竺瑞青“呸!”了一聲,一口血水,飛射而出,甘茂亭決沒想到竺瑞青處此境地,仍然如此大膽,一時疏忽,竟被他噴了滿臉! 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懷中掏出一只小銀管,抖出一面小鐵血旗,正是竺瑞青於邛崍山中,被假善人武焦騙去的那支小鐵血旗! 甘茂亭臉上殺機密布,陰惻惻的笑道:“小子!你不是要這鐵血旗嗎!現在可以還你了,不過,你或許不願意要,因為甘少爺要把這鐵血旗插在你的氣海穴上,先廢去你這一身武功,再慢慢將你處死,縱舍有人將你救走!你也完了,沒法再與甘少爺較一日的長短了!” 他這話方說畢,忽聽身後一人叫道:“甘茂亭!你過來!” 甘茂亭回首一看,不見有人,方自一怔,驀覺雙手中一松,鐵血旗與小銀管全被人抽走了。 心中大驚,掉首怒目瞪向竺瑞青,卻見竺瑞青仍然反手綁在屋柱上,根本不可能來搶奪他的鐵血旗! 雙眼四下一掠,前後左右全有人,但卻不知是什麼人所為! 腦中一轉,一計不成二一計又生,當下再不說話,倏然並指,點向竺瑞青的“氣海穴”,此穴一旦被點,雖不至死,可是,邛崍山中所學,及一身苦練,就得報廢! 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甘茂亭驀覺曲池穴上一麻,一條手臂頓時失靈,不能動顫,心中大駭,再也不顧傷敵,回身就跑,口中則驚叫道:“廳中有奸細!廳中有奸細………” 大廳中有擺著十來桌酒席,皆都坐滿了人,奔行諸多不便,甘茂亭還沒奔出數步,叫聲方畢,突覺雙膝彎裡一麻,頓時軟綿無力,跪倒地面,竟站不起來了,這麼一來,廳中頓時大亂,無門島島主怒聲一暍,道:“通統靜下來!” 他這喝聲雄亮至極,震耳嗡嗡,頓時廳中紛亂,壓了下來! 霎時鴉雀無聲,一眾黑道魔首立即走近前來圍住甘茂亭,只有悲天羅漢坐在那裡動也沒動,鬼婆婆沙素靈首先發話問道:“亭兒,究竟怎麼回事?” 甘茂亭跪坐地上,一臉驚駭之色的道:“師傅!廳中來了奸細!” 他這一語未畢,鄱陽君主丁 天立即咐盼閉上所有門窗,並派人守護。 甘茂亭隨即將前後各節說了出來,但卻隱瞞了他的毒心,只說取出小鐵血旗後就不翼而飛,驚嚇奔跑,隨即著了道兒! 鄱陽君主與愛鳳妖婦等全都異口同聲的道:“早說過將這小子宰了,一了百了!” 無門島島主龍升天卻搖頭道:“不!本島主說過,三年內決不傷他!” 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他真是如此講信義,重諾言的人嗎?在雁盪山以前,或許是,因為他自信功力已復,竺瑞青縱然再過三年,也絕對不是他的敵手,除非他再回到邛崍山中苦練,或得到什麼罕世奇遇,那又當別論! 可是,雁盪山中一過後,竺瑞青的功力非但大有增進,且有武林一仙的後人,採虹姑娘相助,他的信心動搖了,什麼一言九鼎之說,也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但是他的目標卻轉了方向,認為採虹姑娘才是他成功道路上的絆腳石。 如今,竺瑞青已然被擒,他本可假手於人,將竺瑞青殺了,以絕後患,因為竺瑞青根本就不是被他所擒,與他何千? 然而,他卻另有用意,他知道採虹姑娘已鍾情竺瑞青。 必會為竺瑞青甘冒萬險,他準備以竺瑞青為餌,將採虹姑娘誘來,一併除了!以往他還怕沒有人能敵得過採虹姑娘,如今既已請到了一位西域高僧悲天羅漢到來,還有什麼可慮的。 再加上少林寺的至尊玉佛,以及武當派的劍令,全已到手,無疑的這一戰就可完成他雄據武林,登上武林盟主寶座的野心! “咦!島主!你看看他是被什麼手法所傷!” 這是鬼婆婆沙素靈的驚叫聲。 無門島島主龍升天聽得一怔。 因為沙素靈年紀比他小不了幾歲,身為三妖之首,在同一輩中也是極負威名的人物,所見所聞,俱都十分淵博!居然認不出是那門那派的武功,能不使人駭然! 當下忙伏身在甘茂亭膝灣與手肘處查看,當他細看了一遍後,竟也當場目瞪口呆,敢情他也看不出這是什麼武功! 忽聽金龜老人道:“師弟!讓師兄瞧瞧!” 金龜老人睜下身來,凝目一瞥,見甘茂亭的膝灣及手肘穴道上,俱都呈現綠豆大一小黑點,花開五瓣狀若梅! 用手一摸甘茂亭的手腳,如觸寒冰。 金龜老人立即一聲驚叫道:“這是受了梅花居士的寒梅指所傷!” “寒梅指”三字,廳中人知者有限。 可是梅花居士四字,卻大大的震驚了每一個人的心房。 因為這梅花居士非別,正是與武林異人南宮先生齊名的三異之一,他這寒梅指罕世奇功,能於五丈內,傷人於不知不覺之間! 但是,這位武林異人梅花居士早在南宮先生等隱居絕跡江湖時已然逝世。 沒聽說過他有傳人,如今寒梅指突然在此出現,怎不令人大感驚駭! 惟有無門島島主龍升天,臉上呈現輕蔑不屑之色! 鬼婆婆沙素靈驚駭之餘,遂道:“島主,還是趁早將這小子宰了吧!” 龍升天哈哈一聲朗笑道:“沙教主!一仙的傳人尚且不懼,何況三異的門人,實對你們說了吧!本島主就是有意要他們全都趕來相救,好趁機一網打盡,有道是,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單宰了這小子算什麼。”語至此,聲音突變雄亮的叫道:“將酒席全都撤去,各領自己的手下分開而站!自行清查!” 他這一叫,廳中桌椅杯盤聲,立即亂作一團! 趁此時機,回筆一 竺瑞青。 當他聽到甘茂亭說要用鐵血旗廢去他一身武功時,只驚得心膽驚顫,魂不附體。 可是在這身受重傷,四肢被縛之下,欲抗無力,能奈其何?只有認命吧! 眼看甘茂亭一臉得意奸笑,遂緊閉雙目,期待惡運加身! 可是甘茂亭忽然“咦!”了聲後,又驚叫起來。 竺瑞青一聽說廳中有奸細,不由精神大振,趕忙睜開眼來! 他這雙眼方張開,忽覺雙唇中似被人塞進一物! 倉猝間,竺瑞青難免吃了一驚,因為他根本沒看見,是什麼人將何物塞在他口中,且連別人的手也沒看見。 然而這唇間之物,異香衝鼻沁心,分明是療傷藥丸。 竺瑞青這一份欣喜,簡直無法形容,慌不迭含入口中,咽下喉去! 此刻的他,再也不管場中情形怎麼樣了,立即斂神凝氣,靜待藥丸在腹中發生效力後,立即緩緩的運功,輔助藥力,以收事半功倍之效。 可是,金龜老人一句話,又將他深深的吸引注了。 邛崍山中五年南宮先生除了傳授武功外,恁什麼沒對他說,獨獨提到這梅花居士的寒梅指,因為這寒梅指,與他所練的摧枯拉朽掌,被譽為武林二絕。 但卻是兩種相生相 的武功。 換言之,摧枯拉朽掌對這寒梅指有忌憚,寒梅指怕的也是摧枯拉朽掌,只看那一方功力深厚,那一方就勝。 梅花居士雖已仙去,難免他不留有遺著,一旦誤落匪人之手,亦難預知,是以南宮先生提起,要竺瑞青隨時注意! 如今,忽然聽到這話,竺瑞青他怎能不心動,遂忙睜開眼來。 就在這時,無門島主已分令各人自行查點手下之人! 這一來,竺瑞青更不能合眼了,因為這使梅花指的人既以寒梅指救了他,定是正派中人無疑,決不會趨炎附勢,投效彼等門下,必是趁亂混跡其中。 無門島主這一著,極為厲害,勢必要逼使他現出原形不可。 竺瑞青此刻,不禁反為他暗暗擔心,因為在這多黑道魔頭之前,縱令他的寒梅指已練得十二成火候,怕也難討得好去! 緊張!焦急!擔憂!反使他忘了運功輔助藥力療傷! 只可惜,他傷勢過重,藥丸入腹,不過轉眼之間,已然昏昏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當竺瑞青從悠悠中甦醒過來時,發覺自己仍然被綁在大廳屋柱上! 英目一掠,見廳中門窗緊閉,燈火黝暗,只是人已散盡! 忽見廳中,遍地碎裂著杯盤桌椅,更有微微血腥氣,鑽入鼻中,顯然廳中曾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拚頭號,只可惜他已昏睡過去,沒能親見。 竺瑞青心想:“這是怎麼會事?莫不是那梅花居士絕藝遺傳之人,已練臻高深莫測的功力,竟能以一人之力,力敵這一乾黑道魔頭?還是武林異人南宮先生也來了。……” 竺瑞青正思忖著,忽聽身後傳來一個粗啞的嗓音道:“說起來真可惜,這等罕世聖藥,竟被那番邦禿驢一口氣吞了兩粒,真是暴殄珍物!” 又聽一個尖細的聲音接口道:“朱八兄!你錯了!老佛爺只吞了一粒,還有一粒失蹤了!” |
第17章 慧星殞落b
朱八的粗嗓道:“真的!那這人真真是神出鬼沒了!” 那細嗓道:“這還用說嗎?連老佛爺也栽在他手上,竟被他在手中插了那一面小鐵血旗而不知!” 朱八又道:“沙喬兄!你一向號稱神機妙算賽諸葛,你看看這毛病出在那裡?怎會找他不出,難道他會隱身法!” 竺瑞青聞聽至此,心中又驚又喜,敢情暗中相助之人,竟沒被發現。 他吞服的“一元神丹”也是他偷的,並不是武林異人南宮先生到來,然則,這廳中的紛亂情形,又是怎麼會事。 接著又聽那沙喬尖細的嗓音道:“隱身遁地之術,武林中不是沒有,不過近千年來,早已絕傳,依我看,這必是內奸,一身功夫全都蘊藏不露,是以無人得知他的真實身份,這上那兒去查!” 又聽朱八道:“沙喬兄!你再算算看,島主這一次是否可以成功!” 沙喬道:“當然可以成功,有悲天老佛爺相助,能一戰定天下!” 朱八輕聲笑道:“島主登上武林盟主寶座之後,你又如何!”沙喬似沒料到朱八有此一問,竟然語塞,沉默下來! 竺瑞青聽至此,心中大動,扭頭回望,屋柱擋住了他的視線,看不見身後是怎麼樣的兩個人。 可是他這一扭頭,立即驚覺渾身精力充沛,定是服過“一元神丹”後,內傷已愈,試一提氣運功,果然真氣流暢,功力已復。 不由心花怒放,慌忙潛運功力於雙臂,猛然一掙,意欲繃斷,身繩索。 不想“吱吱”微聲響過,卻那裡動得分毫,低頭一瞥,捆在身上的那是什麼繩索,竟是牛筋鋼絲,縱合他功力再高一倍,怕也難以繃斷! 竺瑞青廢然一嘆,抬起頭來,即見左右各站著一人。 左邊的人五旬上下年紀身裁瘦小,背插寶劍,手肩抬著個橄攬頭,上下齊尖,一雙三角眼,兩條鬥雞眉,八字胡蓋著小小的嘴上托著個酒糟鼻子,他五官任什麼都小,就只那酒糟紅鼻特別大,就像是另外裝上去的一般,是如此的不相襯! 再看右面之人,也是五十上下年紀,但卻又肥又胖,濃眉環眼,繞腮紅胡如戟,黝黑的臉上卻長著一臉大麻子,右手拿著一只大肥雞,左手提著一根鴨卵粗的水磨銅杖,氣勢兇橫,有若梁山泊的花和尚魯智深! 這兩人站在一起,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如此的滑稽,竺瑞青心中不禁想笑! “啪!”的一聲,竺瑞青左臉上捱了一耳光,即聽那瘦小之人罵道:“小子,你死到臨頭,還想動歪腦筋嗎?再要亂動,老沙就先斃了你!” 竺瑞青一聽聲音尖細,就知此人名叫沙喬,他明知此刻逞強,只有多受活罪,腦筋一動,立即劍眉一鎖,顯得垂頭喪氣,混身無力的道:“沙大叔!小的不過是因受縛太久,四肢發麻,才動了一動,大叔多包涵,其次,小的受傷後,已兩日未食未飲,飢渴難耐,大叔請行個方便,賞賜一些食物!小的感激不盡!” 說著雙眼瞟向朱八手中那只大肥雞!舌詆雙唇,顯得那麼饞涎欲滴。 其實他服了“一元神丹”後,可以多日不食,那裡還會飢渴。 這不過是他要有意暴露自己的弱點,不讓對方得知他的功力已復,防範較疏,再設法尋求脫身之計! 可是,那沙喬卻似洞燭機先般,“呸!”了一聲,道:“你小子少在老沙面前搗鬼,你沒得吃活該,你想老沙可憐你,那是做夢,明告訴你,你再敢亂動,老沙就是一劍………” 卻聽那朱八插口道:“沙喬兄!他確是受傷後,至今未進飲食,就給他點東西吃吧!就是島主得知,也決不會見怪!” 竺瑞青一聽,這朱八別看長相兇橫,卻有一顆憐人的菩薩心腸,遂忙哀求道:“朱大叔!你老行行好!” 那沙喬道:“你真想吃嗎?好吧!………” 說著從朱八手中接過那只大肥雞繼續道:“那你就咬一口!” 他這一說,似乎只準他咬一口般。 竺瑞青為了顯示自己的飢不可耐,當沙喬遞過來時,遂張嘴大大的咬了一口! 咬是咬中了,可是,上下牙還沒合上,驀覺雞上一股內力疾撞而來,倉猝間,竺瑞青未及提防,“咚!”的一聲,後腦撞在屋柱上。 只撞得他頭昏目眩,眼前金星迸射,而壓在口上的雞,仍沒松下,且壓力驟增,就像要將整只雞,都塞進他口中般! 竺瑞青這份痛苦,簡直非筆墨所能形容,他口大張著,怎能受得了一個武林高手的渾身功力,只覺兩耳下牙關處,痛如斷折,雙唇更裂了開來,而那沙喬仍然沒有住手,且聽他道:“吃呀 !吃呀!你不是要吃嗎?怎麼不吃了?” 竺瑞青後腦頂著屋柱,動也不能動,心中雖怒憤填膺卻也莫奈其何!眼看就要被沙喬以肥雞將他的嘴唇撐裂! 驀聽朱八叫道:“沙喬兄!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語音方落,口中壓力頓失,敢情是朱八及時出手,將肥雞奪下。 然而此刻的竺瑞青,口張著,一時卻合不攏來,兩旁耳下又疼又痛,兩嘴角更覺陣陣針刺般,更有甜咸之物,流入口中,竺瑞青雖不能自見,也知道雙唇角已被撐裂開了! 竺瑞青心中悲憤萬分,一雙英目中,憤射出怨毒之光,凝注沙喬。 當他經過一陣痛苦後,合上了嘴,方怨憤的卻也痛苦的罵道:“沙……老兒!希望……你記住!……竺瑞青……留得三寸氣在……必十倍償還……今日之辱……” 沙喬聳聲狂笑,道:“你 今生今世別想了!除非你紅腳盆裡再翻身,二世為人。” “不過!”沙喬接著道:“老沙有百年之壽,有足夠的時間等候你,只要你有隔世的記憶,還能認得我老沙!” 竺瑞青此刻一雙英目中似欲噴出火來般,上牙咬著下唇,咬出鮮血淚汨而流,憤怒之情已然頂達巔峰! 他悔恨沒有聽從師叔人妖黃衫艷的話,及時溜走,如今被擒,遭此侮辱甚至性命不保! 正當其時?忽見他呆得一呆,不過轉眼之間,立見他臉露喜色,聳聲狂笑道:“沙老賊!你還想活一百歲嗎?那你才是癡心妄想呢?少爺佛法無邊,眼前就要你遭到報應!” 沙喬一聽,只道竺瑞青神經錯亂,胡說八道,哈哈大笑道:“你是說現在就要老沙遭報嗎?好!老沙就站在這裡,動也不動,倒要看看你有什麼通天的本領,能把我老沙怎麼樣?” 竺瑞青嘿嘿一笑道:“拿你怎麼樣?少爺要你一倍償還十倍!聽清楚了嗎?少爺得好好想一想!………對了!先把你左邊耳朵撕下來再說!” 他這話方說畢,沙喬立覺左耳一涼,用手一摸,痛澈心肺,耳朵已不見了,手上更沾滿了鮮血。 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由他魂散魄飛,凝目旋身廳中一掠,除了眼前三人,那裡還有半點人影沙喬驚怒交集,不由殺機頓起,厲聲一暍,道:“畜生找死,老沙先斃了你!” 此刻的他,突遭劇變,真已存了拚命之心,雖然因殺了竺瑞青會遭無門島主怪罪,他也顧不得了!立即抬手肩頭拔劍……… 卻聽竺瑞青朗聲笑道:“沙老賊,你的寶劍已在少爺手中,只可惜你凡人肉眼看不見!” 他這語方落,沙喬一隻手也恰好伸到肩頭,果真摸了個空,身背寶劍已然不翼而飛! 卻聽竺瑞青接著叫道:“再取你四指!” 沙喬聞聲,急急縮手,仍感不及,只覺一陣戮心劇痛,血淋淋的四個指頭齊落身前。 這位沙喬,雖非無門島主手下數一數二的人物,可也縱橫江湖數十年,亦可躋列武林一流高手。 再加上他的狡滑機智,鬼計多端,一向均皆自命不凡!要不,無門島主也不會派他在此監視竺瑞青了! 如今,非但被人無聲無息的割去一耳,竊去身後寶劍,且斷去他四指,連受巨創,他就是連來人一絲影子也沒發現。 怎不使他心膽俱裂,驚駭欲絕! 雖然,竺瑞青裝神弄鬼,胡說八道,又怎能瞞得了他,分明是廳中來了一位絕世高手。 這人武功之高,也決不是他與朱八二人所能抗敵! 處此情形,不如腳匠擦油,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先保全一命再說。 沙喬心念及此,立即“哎呀!”一聲大叫道:“朱八兄!不好!老沙去速報島主得知!”一語未畢,沙喬已縱起身形,朝最近的一個窗口撲去。 竺瑞青此刻,豈容他離去,當下一聲暴暍: “站住!” 沙喬就像個乖孫子似的,說他有多聽話,就有多聽話,一聞喝聲立即站住,動也不敢動。 只是他那站的姿態十分滑稽可笑,和別人跑的姿式一模一樣,顯然這並非他真肯如此乖乖聽話,而是他已被點中穴道,無法動彈! 這時的朱八,早被驚得呆住了。 因為沙喬被割去左耳後,他的雙眼,始終就沒離開過沙喬,沙喬本身受製,看不到人還則罷了!他居然也沒能發現來人一絲影子。 忽聽竺瑞青叫道:“朱大叔!聽你適纔的口氣,亦似有些不滿無門島主之所為,你願意棄邪歸正,從新做人嗎?” 朱八聞問心中一怔,但卻低頭不語! 竺瑞青見他沉吟不語,又叫道:“朱大叔!假如你真有此意,我決不傷害你!” 朱八猛然抬頭,環眼一瞪,道:“姓竺的,你以為八爺是貪生怕死之輩嗎?” 竺瑞青一聽,更覺此人可佩,正待繼續將他說服,驀地又是一呆……… 立聽“拍擦蓬隆”一聲巨響,兩扇大廳門全都被推倒下來,首先縱進廳來的竟是無門島島主龍升天與金龜老人! 竺瑞青看那金龜老人手執斷腿公子戈達那只大金龜,全神貫注,似面臨大敵般。 再看無門島主,卻見他仍然兩手空空,可是,他的左臂卻直垂著,手腕以下袖子隨風搖擺,輕飄飄的。 竺瑞青一眼之下,頓時醒悟,無門島島主沒被毒蛇咬死的原因,敢情他已犧牲了一隻手! 緊接著,大廳左右兩面,門窗連響,隨著門窗墜地“拍擦!拍擦!”響後,悲天羅漢及鄱陽君主丁 天、愛鳳妖婦、鬼婆婆沙素靈等一幹魔頭,數十人全都現了身! 首先見悲天羅漢縱立廳中,揮臂怪聲鬼叫道:“賊子在那裡?奸細在那裡?有種的出來比劃比劃!”他揮動的竟是右臂,顯然他的傷勢已愈! 無門島島主龍升天進得廳來,除了寒電似的雙目,四面掠掃外,始終不發一言,這時卻走到朱八身前問道:“朱八,這是怎麼回事?敵人藏在那裡?” 朱八立將前後各節說了一遍,最後道:“朱八無能,連來人影兒也沒看見,祈島主明鑑!” 朱八的嗓音雖沙啞,卻也十分雄亮,滿廳中的人全都能聽到,也全都吃驚不已! 只有悲天羅漢不信的怪聲笑道:“他既有這等神出鬼沒的驚人能耐,為什麼不敢現身,與佛爺較量!” 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一聽朱八所說,心中似微有所悟般,立即轉身朝悲天羅漢道:“佛爺!你要他現身不難,只要給這小子一點苦頭吃,那人必會現身!” 悲天羅漢一聽,大喜叫道:“對!對!這小子也太可惡,佛爺也將他耳鼻割下,叫他嘗嘗這滋味加何?” 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一抬手,立有一道白光,落在掌中,原來是一柄寒光閃射的匕首。無門島島主立即遞給悲天羅漢道:“佛爺請用這寶刀!” 悲天羅漢接過端詳兩眼,點點頭道:“果然是柄鋒利寶刃,便宜這小子少喫點苦頭!” 說著,正待走向竺瑞青,忽見大廳門首,陸續縱進三條人影,渾身血淋淋的,其中一人惶聲驚叫道:“君主!君主!不好了,已有敵人衝上島來了!” 鄱陽君主一聽,問道:“是些什麼人?” 那人道:“他們全都蒙頭遮臉,分不清是些什麼人?” 悲天羅漢立即叫道:“沒關係!讓他們全都來吧!正好趁機一舉殲之,一了百了!” 說著,已來到竺瑞青身前,拿那匕首在竺瑞青眼前晃了晃道:“小子!看清楚沒有,是把鋒利無比的寶刃,你是要先割鼻子,還是先割耳朵………” 他這話沒說完,驀覺身後微風飄襲,似有人撲向他來般,猛一側身,橫移半丈,回首看時,卻那有什麼人影? 連個鬼影子也不見,不由寒毛豎立。 同時也臉紅過耳,因為在這個時候,廳中所有人的眼睛,無疑問的,全都凝注在他身上。 他這無原無故的飄退,分明第一陣已然栽了,適纔滿口大言不慚,這一刻卻羞慚到了家啦! 悲天羅漢又驚又愧,卻也不由怒火高冒。 正待對竺瑞青二次加以不利時,倏聽一聲聲厲嘯劃空傳來,顯然來人已衝進鄱陽山腹來了! 鄱陽君主丁 天立即就要分派人馬阻敵! 無門島島主忙攔阻道:“且慢,讓他們來吧!聚而殲之豈不更妙!” 就在這時,大廳門首“轟隆”一聲震天價響。 地動屋搖,塵埃飛墜,眾人定睛一瞥,大廳門首落下一顆假山石,總有三千多斤重,但卻不見有人! 無門島島主一見沒人,倏然驚覺不妥,趕忙回頭來,立見竺瑞青身前,站著個玄衣勁裝女子。 手執一柄長僅兩尺餘的短劍,但卻碧芒耀目,有如一泓秋水,分明是柄切金斷玉的鋒銳寶劍。 只見她若無其事的,早巳將竺瑞青綁身的牛皮筋削斷了! 無門島主一聲狂笑道:“採虹賤婢,你終於來了!” 他這一笑,頓將廳中人全部驚覺。 悲天羅漢回首一瞥,只見那女的不過十六七歲年紀,但卻貌賽天仙,美絕人寰,有如王嬙再世,西施復生。 更可貴的是美中還有一股高華氣度,令人不敢逼視! 悲天羅漢本是個色中飢癆,可是有生以來,那曾見過這般風華絕代,容光照人的美貌女子,一時竟看得呆住了! 卻聽無門島主道:“佛爺,你要見的就是她,毀了佛爺那寶塔之人可能也是她!” 悲天羅漢越看越美,越看越迷人,不由怦然心動,真恨不得一口將那少女吞下肚去才痛快。 無門島主向他說什麼,他也沒聽見,就好像痴了般! 忽見那少女一雙美目,朝他一瞪,就好像兩道寒電觸身般,不由機伶伶打了寒戰! 頓時驚覺過來!這時,無門島主恰好又向他說了一遍,悲天羅漢未見少女前,對毀他寶塔之人,恨之切骨。 如今見到少女的絕世容貌後,寶塔已算不得什麼了,要能得此少女與他真個銷魂,死也甘心了! 筆者至此,不得不回筆 一 這位綠衣勁裝少女,她究竟是誰? 真是採虹姑娘從天而降嗎?一點不錯,這來的人正是採虹姑娘,不過她並非突然從天而降,而是多少天前早就來了! 再說採虹姑娘於雁盪山中,突然挾攜著萍兒與曲劍舟,一語不發,乘鶴離去,究竟為了什麼? 原來,當她拯救曲劍舟時,誤入陣中死門,不幸中毒受傷,當時十分危殆,連話也不能說,是以急急將萍兒攜去,以便竺瑞青能安然脫身,她則攜著二人,返回採虹仙島! 島上仙露,乃療毒治傷聖水,傷愈後,採虹姑娘立即與萍兒趕回雁盪山,曲劍舟則留在島上習藝。 不想,雁盪山中敵我兩方,一個不見,僥倖得遇小黑子與笑女,方知原委。 數日前到得鄱陽湖,卻又遍尋竺瑞青不見,她與萍兒沒住在饒州,是以沒連絡上。 但卻無意中獲悉鄱陽君主已歸附無門島,遂與萍兒乘鶴數次夜登鄱陽山,窺探虛實! 那日竺瑞青聞聽綠鸚鵡的叫聲奔出,所見的人影,就是採虹姑娘。 英雄廳中,作弄悲天羅漢,以及毀去他那小塔的也是採虹姑娘! 一天中連續兩次,竺瑞青都錯過了機會,其原因是他當時黑巾纏頭,連衣服也換過了,採虹姑娘那裡知道是他。 不過,採虹姑娘到底對他起了猜疑之心,才會在廳中讓鄱陽君主發現她的影子。 可是鄱陽君主呼喚竺瑞青為古勇,又使她疑念全消。 今夜終於又在此地發現了竺瑞青,但仍嫌稍遲,使竺瑞青飽受沙喬的凌辱。 是以,採虹姑娘先不現身,暗以傳音入密之法告訴竺瑞青她來了。 預備暗中懲戒沙喬一頓後,再解救他,不想,弄巧成拙,偏偏在這時候,無門島主等已然得到消息匆匆趕到。 當時,採虹姑娘眼看一幹魔頭,以及數十黑道高手,遽然到來。 她也不敢貿然現身,因為竺瑞青被縛屋柱上,不知道他是否曾受傷,一旦不巧,反而促使彼等對竺瑞青不利。 然而,無門島主的毒計,果然辛辣,逼使她不得不現身相救。 原因是她忍心眼看竺瑞青被悲天羅漢削耳割鼻嗎? 再說,島上也有外人闖進來了! 這些人既是對方的敵人,必是竺瑞青的朋友無疑,只要挨到這些人趕來,竺瑞青縱然受了傷,定也能救得他安然脫險! 如今採虹姑娘為竺瑞青解除捆綁後,回過身來,一雙美目射出兩道燦燦精光,朝廳中人全都看了一眼,最後落到悲天羅漢身上,方始冷冷的道:“閣下乃西域佛門高僧,不在山中潛修道行,竟來到中土參與這等凶殺拚鬥這也是你們出家人應有的行為嗎?依本姑娘相勸,閣下還是及早返回西域為上,免得斷送了你數十年苦修,最後落個身首異處。” 她語意雖不和善,聲首仍如黃鶯叫般,溫柔悅耳!極為動聽。 悲天羅漢只看到人,已神魂顛倒,再聽聲音,更覺骨軟筋酥,二個踉蹌險險栽倒,卻聽他細聲細氣的,惟恐嚇了對方般,道:“小美人!你要本佛爺離此不難,只要得到你一句話,本佛爺馬上就走!” 採虹姑娘連日在島上窺探,已知這悲天羅漢的武功,甚為了得,比之無門島島主龍升天、金龜老人等都要高出一籌,乃彼等數十人中之冠,他要是真肯離去,餘人皆不足懼。 這一聽,不由芳心大悅,但卻沒形諸於色,聲音卻更溫柔的道:“那你就走吧!” 悲天羅漢道:“佛爺得到你一句話!” 採虹姑娘不知他語中含意,遂問道:“什麼話?” 悲天羅漢色迷迷的淫笑道:“小美人!佛爺的意思,假如你能陪伴佛爺回返西域,佛爺絕對馬上就走!” 採虹姑娘一聽,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倏然一聲清叱,罵道:“賊禿找死,本姑娘今夜決不饒你!” 語音方畢,沒見她蓄勢作態,也沒見她縱身疾撲,只見她提起寶劍,遠遠的朝悲天羅漢一劍劈去! 悲天羅漢見她那短劍,長僅兩尺,而二人相去,卻有尋丈,還以為採虹姑娘有意尋她開心,竟然不加理會。 驀覺一道凌厲無比的勁風,迎頭劈下,勢若利劍,不由大吃一驚,方知不妙。 趕忙斜身縱躍三丈,穩身回首,沒見採虹姑娘繼續追來,方始定了定神! 採虹姑娘何以沒跟蹤追襲? 原來她一心顧著竺瑞青,不敢輕離。 耳聽竺瑞青在身後蟋蟋嗦嗦,久久未見立起身來,回首一瞥,竺瑞青坐在地上,雙掌互搓,摸摸手臂,又摸摸膝彎腿肚。 還只道他四肢全都受了傷,芳心大震,忙問道:“青哥,怎麼啦?傷重嗎?” 竺瑞青仰首看了採虹姑娘一眼,苦笑道:“傷!已經痊癒,只是,因被綁過久,手足全都麻木不仁,一時沒法使力,再等一下就好了!” 採虹姑娘一聽,芳心大定,但卻更不敢輕離。 正待回身嚴神戒備,陡見一道寒芒,有如驚虹電閃般,直朝竺瑞青胸口射到! 竺瑞青四肢發麻,無法使勁,自是不易閃避。 採虹姑娘一見,那敢怠慢,短劍迎著寒虹一絞一挑,頓將寒芒挑飛出去。 落地一看,竟是無門島主交給悲天羅漢那把寒光耀目的匕首,但卻已斷為兩截! 採虹姑娘一見,立即怒目瞪向悲天羅漢道:“好賊禿,又是你,本姑娘有生以來,未曾開過殺戒,今夜說不得就要你這賊禿,首試本姑娘的劍鋒!” 她口中雖如此說,人仍站著不動! 可是,悲天羅漢反而縱前兩丈,哈哈一笑,道:“小美人!佛爺是愛惜你,才不肯與你為敵,你以為佛爺當真怕你嗎?只是,眼看你這麼個弱不禁風,千嬌百媚,如花似玉的美人兒,佛爺怎忍心出手呢?一旦失手,將你傷了,如何是好!” 採虹姑娘一聽,心頭火冒千丈。 但她仍抑壓住,暗中運起師門罕世絕學“九天罡氣”,護住竺瑞青,靜等他四肢氣血暢通,體力恢復過來,再找這賊禿算賬! 也卻在這時,無門島主龍升天已走到悲天羅漢身側,附耳嘰哩咕嚕的,不知說了些什麼。 悲天羅漢立即聳聲怪笑道:“糟呀!佛爺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小美人!來來來!佛爺與你較量較量,光鬥嘴沒用,先分高下再說!” 此刻,廳外厲嘯之聲,仍然不時劃空傳來。 可是,始終好像就是那麼遠,根本沒有闖進來般! 採虹姑娘為了守護竺瑞青,暫時不願與悲天羅漢拚鬥,是以故作充耳不聞,只側耳凝聽! 卻聽悲天羅漢又笑道:“小美人!你是等候援兵嗎?別急!他們全被困在佛爺的舍利奇光陣中,等一會叫你看他們的屍體吧!保證一個也跑不掉!” “糟糕!他們或許真的被困在這鬼陣中!” 採虹姑娘一聽,竟是竺瑞青的聲音。 回首一瞥,竺瑞青果然已立起身來,遂笑問道:“好了!” 竺瑞青點點頭道:“好是好了!可是我的兵刃盡失,要想突出眾圍,勢必得大開殺戒,而且,困在陣中的人,也必須儘快設法援救不可!” 這時,忽聽鄱陽君主叫道:“古勇!咦!古勇呢?” 竺瑞青聞喚,猛然一怔: “古勇?”古勇不是走了嗎? 怎麼又回到鄱陽山來了?難道丁烈民也沒走? 還是這其中又有什麼問題? 他這心念未已,即見一條人影,從對面窗口一閃而入,幽靈般的,眨眼已停在鄱陽君主身側,畢恭畢敬的道:“君主喚小人何事?” 竺瑞青定睛一看,果然不差,當真是於桃源島上,聽命丁烈民,與他互為更衣的古勇。 心中不由又驚又疑,古勇又到鄱陽山來作甚?這其中定然有鬼。 這時卻見鄱陽君主碧眼一瞪,厲聲喝道:“你到那裡去了?” 古勇微一低頭,顯得那麼卑恭的答道:“小人惟恐敵人從後窗闖入,特在窗外守候!” 鄱陽君主道:“不必!沒我的命令,誰也不准輕離!” 古勇立即應道:“是!”說畢,退立鄱陽君主身後,但覺始終沒朝竺瑞青這面看上一眼! 竺瑞青越看越驚異!這古勇分明是同一個人,據丁烈民說小鶯是他親生女兒,為何他不帶著小鶯遠走高飛,又返回鄱陽山來。 猛聽一聲厲暍,“著!” 竺瑞青扭頭一瞥,敢情,就在他一轉眼間,採虹姑娘與悲天羅漢已然交上了手! 採虹姑娘一柄劍,碧虹閃耀,攻如雷霆疾發,守若江海凝光,劍氣縱橫,劍光耀目,幾已難見人影。 而悲天羅漢手中卻也執著一支玉芒閃耀的兵刃,但卻守多攻少,逢招拆招,沉穩化解,夷然不懼! 可是,採虹姑娘似乎十分忌憚他手中的兵刃般,幾次都可一劍將他兵刃削斷,但都在危急中又復變招攻擊! 竺瑞青定睛一看,悲天羅漢手中所執,卻原來是他恩師所留的玉骨逍遙扇,心中又恨又痛,怪道採虹姑娘不忍傷它?反使悲天羅漢大沾便宜! 正當其時,耳聽一聲陰側惻冷笑,道:“小子!你也別閒著!” 竺瑞青扭頭一瞥,身側一排站著兩人,正是無門島主與那金龜老人。 卻聽無門島主道:“小子!你如今身受重傷未愈,動起手來自然穩敗不勝,必死無疑,不過,本島主胸懷磊落,決不做趕盡殺絕之事,只要你肯答應與本島主合作,本島主決不虧待你!” 竺瑞青哼了一聲,道:“你殺害了少爺一家數十口,此仇不共戴天,還想少爺屈節相求,簡直就是癡人說夢,要說少爺不是敵手,也不盡然,不信你就試試!” 無門島主見他無動於衷,遂嘿嘿一笑道:“死到臨頭,居然還想抵死頑抗,真是不識抬舉,師兄!你成全成全他吧!” 金龜老人一揮手中金龜,立即發出嗚嗚怪聲,他隨意的一揮,就較斷腿公子戈達急舞時所發出的聲音,更為刺耳! 竺瑞青心知此老武功了得,較之龍升天或許更勝一籌,那敢怠慢,立即蓄勢以待,準備以一雙肉掌與對方相拚! 卻聽金龜老人叫道:“畜生!亮兵醜吧!待老夫教訓教訓你這目中無人的畜生!” 竺瑞青不屑的一笑道:“少爺有兵器早就撤出來的,你少來這種貓哭耗子假慈悲!” 金龜老人臉上一熱,轉臉對無門島主道:“師弟!將鐵血旗給他,我要親身領教領教這鐵血旗的蓋世絕藝!” 無門島主似感為難,卻又萬般無奈的懷中取出鐵血旗,拋向竺瑞青,道:“好吧!也叫你這小子死得心服口服!” 出乎意料之外的,竺瑞青接過鐵血旗,順手一揮,頓見血芒紅光,耀眼生花! 金龜老人立即叫道:“看招!”繼聽“嗚嗚”怪叫,挾著雷霆萬鈞之勢,迎頭壓下! 適纔,竺瑞青兩手空空,也想與對方拚個死活,則今鐵血旗在握,無形中精神百倍,猛然一聲龍吟長嘯,立即揮旗相迎!互相搶攻!眨眼已然纏在一起,殺得難解難分。 金龜老人手中這只金龜,本是一件不見經傳的外門兵刃嗚嗚怪聲,更能擾人心神,使人無法全神貫注迎敵。 可是竺瑞青這枝鐵血旗,卻也是武林罕見的兵刃,尤其血旗揮舞開所散發紅光,極為刺目,耀眼生花,一不當心,極易為之所乘! 是以,這兩件兵刃說起來,各有所長,堪稱匹敵! 然而,金龜老人功力深厚,在這方面無形中大佔便宜。 但是,竺瑞青學自南宮先生,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的無上心法,正是金龜老人手中金龜的對頭 星。 金龜老人揮舞金龜所發的怪聲,對他一點也不礙事。 是以,二人互相攻擊,瞬息已近百招,竺瑞青仍然有攻有守,絲毫末露敗象。 一旁的無門島主,只看得又驚又奇,他本欲將竺瑞青傷了!牽引採虹姑娘的注意力,以便悲天羅漢趁機將她擊敗,但卻萬沒料到竺瑞青傷勢已愈,如今再奉還鐵血旗,豈不如虎添翼,不由大為悔恨! 正當其時,驀聽一聲聲厲喝,起自廳外,緊接著二十餘黑衣蒙面人,分從四面門窗闖入,各執兵刃,遇人就殺! 無門島主這一面,人數本也不少,於是乎一個接一個,兩個對一雙的互相廝殺起來,廳中立即大亂! 竺瑞青激戰中偷眼一瞥,來的人一個個全都蒙頭蓋臉,分不出是些什麼人,驀聽一聲尖叫: “青哥哥!你在那裡!” 竺瑞青聞聲即知來的萍兒,趕忙循聲望去。 果然看到萍兒,穿著一身玄色勁製,左舞軟鞭,右揮寶劍,從人群中直衝而入! 竺瑞青正待招呼,陡覺身邊狂 驟起,怒卷如潮,紛從四面逼至,竟分不出來敵人從何方下手,敢情他這一分神,已為金龜老人趁虛而入! 倉卒間,竺瑞青絕學立拖,一招“八方風雨”,血旗紅影,立將他的身子全部掩住,使人有頓失所在之感! 然而,金龜老人何等人物,竺瑞青與他攻守過百招,已使他喪盡顏面,怨憤萬分、至此豈肯稍事延誤。 立即橫飛金龜,一招“橫掃五嶽”,怒朝紅影中擊去。 準備一招就將竺瑞青擊斃,一洩積胸怨憤。 只是,他這變招出手,竺瑞青已然從厲風中辨出方位,但卻不敢硬接硬架,一式“血旗飛虹”,倏然從血光紅影中穿了出來,落身時已出來三丈外,站在他適纔被綁的屋柱前! 只是,他身形方穩,眼前金光電閃,勁風逼胸,金龜老人已如影附形般追了過來! 不由大吃一驚,慌不迭滴溜溜一旋,反躍到屋柱後,立聽“克擦!”一聲巨響! 屋柱應聲斷折,屋瓦雨墜,沙塵紛飛,緊接著“嘩啦啦!”一陣崩毀之聲,廳房立即陷落一大片! 這一突變,廳中雙方之人,立即紛紛外縱,惟恐大廳倒了下來! 竺瑞青立身最近,但卻避得最快,因為正當他旋身躍避時,無巧不巧看到萍兒,恰好被那鬼婆婆沙素靈所阻。 萍兒的武功,那裡是鬼婆婆的對手,是以他拋下金龜老人,急急趕前相救! 劇變發生,竺瑞青立即警覺是怎麼會事,不假思索,拉著萍兒。就從最近的窗口處,縱了出來! 接著不大工夫,英雄廳整座房子,在一陣崩毀聲中全部倒了下來! 廳中的人,竺瑞青最關心的,莫過於採虹姑娘,眼看敵我雙方的人,紛從廳中縱出獨獨不見採虹姑娘的影子,就連悲天羅漢也不見出來! 竺瑞青與萍兒,全都吃了一驚,以採虹姑娘那一身神出鬼沒的輕功,決不會來不及縱出。 這其中必然發生了什麼事故,竺瑞青越想越心驚膽寒!忽聽身後有人問道:“竺小俠,你可曾發現臭嘴化子在島上!” |
第18章 神秘怪人a
竺瑞青聞言回首一瞥,身後站著個高不滿四尺的黑衣蒙面人,手中執著一柄長三尺七八,碧芒加水的鋒銳寶劍。 竺瑞青一看這模樣,立知對方正是那子魚道長,十數黑衣人,裝束全都一樣,竺瑞青不知彼等何以這般打扮!忙反問道:“師伯!化子老哥什麼時候到鄱陽山來了!” 子魚道長的聲音道:“他昨天已耐不住偷偷先行登山來了!竺小俠難道未曾見過他?莫不是他尚未登島就遭遇了什麼不幸!” 竺瑞青聞言吃了一驚,驀聽無門島主一聲震耳大笑,道:“諸位不請自到,本島主榮幸之至,只是,眼看諸位均是武林中有頭臉的人物,如此藏頭露尾,豈不有失身份,何不以本來面目,現身相見!” 竺瑞青循聲一瞥,如銀皓月下,只見無門島主領著一乾黑道魔頭,竟將彼等二十餘人,圍在核心! 竺瑞青眼看彼等人中,除了悲天羅漢外,似乎一個不少! 這時,卻聽一人罵道:“龍老賊!你隱跡數十年,仍然不知悔改,又復死灰復燃,東山再起,想是你惡貫滿盈,報應臨頭之日到了!” “住口!”無門島主厲聲一喝道:“無知小輩!竟敢辱罵本島主!那一位替本島主出出氣!” 對方人群中立即閃出那愛鳳妖婦,滿臉浮笑的朝龍升天道:“島主!小鳳與你出氣!” 她這話方說畢,突聽一人驚叫道:“哦!你們看!” 這人一叫,雙方之人,無不循其指處扭頭望去! 立見一道碧芒,秋月下閃著耀眼虹光,圓圓的有如球狀般!從左面山峰上直滾而下,真有如夜空中的流星殞石般! 竺瑞青一見這碧芒劍光,從峰巔滾落,就不由大驚又喜,驚的是這執劍之人正是採虹姑娘,從峰巔滾落,顯然遭遇到什麼不幸!喜的是原來她早已經離開了大廳! 於是,竺瑞青立即認定方向,拉著萍兒就往外衝,血旗揮舞下,除了有數之人外,誰能擋得了他! 他這一走,子魚道長等也立即銜尾追去,無門島主等更不用說了,於是乎眨眨眼間立即轉移了陣地!來到了悲天羅漢所布的舍利奇光陣邊! 此刻陣中,光芒隱現,繞轉如電,快得出奇,別說是入隨著光芒繞轉,就是用眼睛怕也難以跟上,顯然悲天羅漢已然發動陣勢,除聽悲天羅漢的聲音“咯咯”的笑道:“小美人!你已陷身佛爺的舍利奇光陣中,還不服輸嗎?再轉得半個時辰,准將你小命送了不可!小美人!佛爺可不忍心!” 竺瑞青一聽大急,採虹姑娘一旦若有不幸,他們這二十餘人,也別想活了,耳聽那聲音,只在陣中三丈方圓內繞圈子發出,正思量著如何方能破解他的陣式!忽聽採虹姑娘的聲音接著響起道:“無恥賊禿,別以為你這陣式有什麼了不起,本姑娘可決沒放在心上,只要你賊禿能繼續兜圈子,本姑娘絕對奉陪!” 竺瑞青一聽,不由轉憂為喜,聽她那聲音,果然也在那三丈方圓響起,但卻安詳至極,毫無焦急之態,竺瑞青就好像已看到採虹姑娘緊緊追逐著悲天羅漢,在兜圈子般。 正當其時,驀聽金龜老人叫道:“姓竺的出來,老夫今夜如不殺你,從此謝絕江湖!” 竺瑞青猛一旋身,見眾黑衣人兩旁分立,似以他馬首是膽般!而對方的人則以無門島主為主,在數丈外雁翅般,正好又將他們兩頭去路阻斷,生像是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竺瑞青眼看當前情勢,敵強我弱,要是一味愚拚,後果堪慮。 他適纔曾與對方激戰百十招,雖說對方功力深厚,藝業卻遠不及無門島主來的精奧駭人,即有子魚道人在,也足能與他一較高下,可是無門島主似乎除了他還可以一身所學,與對方一拚死活外,再無人可以與他一爭長短了,權衡輕重,遂道:“老烏龜!別以為你真有什麼了不起,少爺可沒放在眼裡!” 說著,雙眼朝子魚道人一瞄,意思是要他出面叫陣,不想,子魚道人還沒動,已聽一黑衣人哈哈笑道:“金老怪!聽說你西上天山,學得不少絕學,來來!老………老夫先領教你幾招絕學!” 竺瑞青一聽笑聲,不用看,心中已狂喜不止,因為這正是少林寺長老當今第一高手的笑面禪師,原來他也及時趕到了! 這一發現,竺瑞青心中大定,不過卻也更為驚異,何以子魚道長笑面禪師等俱都這般裝束,連身份也不顧了! 此刻,那無門島主似微有所悟般,突然從懷中取出少林寺石尊玉佛,與武當派的劍令,高舉叫道:“少林、武當門下弟子聽令!” 竺瑞青聞言大吃一驚,頓悟子魚道長及笑面禪師這一易裝舉動的原意,敵情他們已獲悉玉佛劍令全已到了賊手,只不知他們從何而知! 竺瑞青心中正感驚駭萬分,不知子魚道長與笑面禪師如何應付,因為彼等均為名門正派的有道高人,對於這種前輩所遺下的至尊佛令,俱都視若神明,若然置之不理,就等於欺師滅祖,罪大滔天! 忽聽凌空“咯咯!”一聲鳥叫,一點綠影,直落金龜老人肩頭,金龜老人一見大喜叫道:“笑鸚!是不是哭公笑婆兩個老家夥來了!” 笑鸚“咯咯!”叫道:“沒有來!沒有來!” 金龜老人與無門島主並肩站著,笑鸚口說著,突然驟起疾襲無門島主面門,雙爪一探,電般疾抓雙眼! 無門島主既知是哭公笑婆的愛鳥,何曾防到它會突然施襲,倉猝間遂以高舉的右臂一揮,意欲將鳥兒嚇飛,那知道綠鸚鵡乃罕世靈禽,靈異萬分,雙爪順勢在無門島主手上一抓,頓時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淋,一痛松掌,玉佛劍令同時跌落。 綠鸚鵡一似專為此二物般,雙翼一收遽落,玉佛劍令尚未及地,已被綠鸚鵡抓著破空飛去,轉眼不見影兒。 竺瑞青一見,不由喜從天降,立見于魚道人與笑面禪師等,各自除去蒙面巾,露出本來面目,二十餘人竟然僧道各半。 內中,獨獨一人,仍然黑巾蒙面,動也沒動,而且他那黑巾,與竺瑞青偽裝古勇時相彷彿,緊緊的纏在頭上,更驚人的是,他連眼睛也沒露,就像是隔黑巾,他也能看見一切! 因為他是站在自己這一面,竺瑞青在這情景下也不便問。 如此一來,雙方立即叫開了,笑面禪師首先撲向金龜老人,打了起來!而子魚道人則與鬼婆婆沙素靈亦已交上了手! 忽見甘茂亭從對方人群中閃出,指看萍兒罵道:“你這無恥賤人,忘恩負義,背棄親夫,公然偷漢,還有這臉皮公然出雙人對,還不與甘少爺滾出來!” 竺瑞青一見是他,當真是仇人相見,份外眼紅,真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卻聽萍兒一旁叫道:“青哥!你的仇不如我的重,你的恨不加我的深,還是由我來對付他吧!” 竺瑞青深知甘茂亭手中一條毒蠍鞭極為了得,一手“幽靈指”雖未至爐火純青之境,卻已有六七分火候,也十分驚人,萍兒的武功有限,決不是他的敵手,忙關心的道:“萍兒!還是由我來收拾他吧!你我之間,還分什麼彼此呢?” 萍兒盈盈一笑道:“青哥!我若不能手刃親仇,終生遺恨!” 說畢,不再理會竺瑞青,逕自衝了出去,揮鞭舞劍,就朝甘茂亭迎頭劈去! 竺瑞青一把沒抓住,不禁大為擔心!可是,萍兒鞭劍出手,俱見功夫,只兩三招,就將甘茂亭逼退尋丈,直待他揮舞開毒蠍鞭後,方逐漸穩住勢子。 竺瑞青這一見,又不由驚訝莫名,萍兒的武功,居然突飛猛進,與前大相迥異,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顯然這必是採虹姑娘的功勞! 隨見甘茂亭雖已穩住勢子,卻仍然難佔上風,“幽靈指”一再彈出,萍兒有的閃避,有的理也不理,任由幽靈指彈在身上,但卻不見受傷! 竺瑞青立即又想到這是他那護身寶甲之功,有此寶甲護身,萍兒縱然不敵,也決不至送命!不由心中大定! 英目一掠,見場中已有十數起捉對廝殺,全都打的激烈萬分,尤以笑面禪師與金龜老人,子魚道長與鬼婆婆沙素靈這兩對,更是殺得昏天黑地,難解難分! 自己這一面,他認識的人有限,然而那黑巾纏頭的人特別觸目。 竺瑞青一眼之下,已看到那人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何紛爭,似均他無干! 竺瑞青不知他是何許人,自也不知其武功如何?見他既沒出手,也不理會。 再看對方!頭領中除了無門島島主龍升天,還有愛鳳妖婦,鄱陽君主丁 天三人。 無門島主雙眼凝注那舍利奇光陣中,似乎希冀悲天羅漢能及時得勝,則大事定也! 愛鳳妖婦則正在為無門島主包紮右手傷勢,且顯得那麼溫柔體貼的,就像一對恩愛夫妻般!而鄱陽君主手執寶劍,像是找不到對手,而古勇則緊隨其身後,始終不敢輕離! 竺瑞青一看當前情勢立即揮旗喝道:“龍老賊!今天該是你報應到了!” 無門島主龍升天一雙鷹目,從陣中收回,朝竺瑞青一瞪,道:“本島主兩次三番饒爾性命,居然仍不知死活!大概是你命中注定要死在本島主之手,本島主只有成全你!” 卻聽愛鳳妖婦叫道:“龍哥!你手傷未愈,不可造次,待小鳳替你收拾這小子!” 愛鳳妖婦隨即拔劍縱出,劍指竺瑞青罵道:“畜生來吧!姑奶奶得好好懲戒你!” 愛鳳妖婦本不是竺瑞青的敵手,如今竟敢當面挑戰,反使竺瑞青愕了一楞,難道她也與萍兒一樣,得什麼人相助,短期間內功力驟增? 竺瑞青心念未已,忽見一條黑影,疾朝愛鳳妖婦撲去! 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始終未曾動過一動的黑巾纏頭人,只見他雙袖翻飛,無異兩把利劍,好一手流雲飛袖功夫,三招不到,已將愛鳳妖婦一柄長劍逼住,愛鳳妖婦一驚叫道:“你……你………你是什麼人!” 黑巾纏頭人一語不發,全力猛攻,瞬息工夫,又將愛鳳妖婦逼退丈餘,且逐漸的逼得她連招也遞不出去了! 無門島主龍升天一見,臉上也微微變了顏色,喝道:“你………你………你是誰?” 黑巾纏頭人就像個聾子似的,理也不理!驀地,一道白影,斜裡飛至,來的竟是那白妞姑娘,她一見恩師勢危,立即振劍從後面攻去!那黑巾纏頭人就像後腦長著眼睛般,頭也不回,反手一揮,一式流雲飛袖,竟較她長劍更快的,已卷住白妞的握劍手腕,順勢一帶,白妞即撲跌地上。 隨見那黑巾纏頭人,有意無意的退了一步,無巧不巧被他一腳踏在白妞的粉面上,頓時被踩得稀巴爛,腦漿進裂,死於非命! 而且,他雙袖飛舞,勢道絲毫不緩,愛鳳妖婦始終被他雙袖勁風困著,脫身不得! 竺瑞青一旁只看得興奮不已。 此人一雙流雲飛袖功夫,精純奧妙,凌厲萬分,招數更是波雲詭譎,怪誕異常,誠然是不可多得的大好助手,但卻看他不出是那門那派的武功! 驀地,竺瑞青心中一動,想到英雄廳中,以寒梅指傷了甘茂亭,以及盜藥相救之人,定然就是此人無疑,心中更喜,立即二次向無門島主挑戰! 可是,無門島主似被黑巾纏頭人一身武功驚楞了般,雙眼竟緊緊盯著那人,置竺瑞青於不顧。 忽地,身側響起一聲斷喝: “畜生!不要目空一切,眼高於頂,先嘗嘗本君主寶劍的厲害!” 竺瑞青聞聲即知是那鄱陽君主丁 天。 只是,他還沒回過身來,已覺劍風霍霍,迎胸遞到,趕忙揮旗相禦。 鄱陽君主丁 天似知竺瑞青一身藝業,極為了得,一招未畢,二招又發,一招緊似一招,連綿攻上,欲使竺瑞青沒有緩手機會般! 然而,竺瑞青何等了得,只見他踏正中宮,沉穩化解,三招一過,已穩住勢子,頓時揮旗反攻,一招“旗影搖虹”,霎時紅芒密布,繼而絕學頻施,旗影掠東卷西,眨眨眼間反將鄱陽君主罩在血影紅芒中! 竺瑞青自從得知他投效無門島主後,已對其不恥,隨後又得知他自斃親生子,且不顧愛女丁淑芳的貞節與其終身幸福,逼其獻媚番僧悲天羅漢,結果害得她含辱而死,更對他恨之切骨! 事後,他又將毫無抗拒之力的老化子萬鐵皮殺了,竺瑞青更是深痛的恨絕,莫可言喻。 如今,既已落在他的手,結果的勝負如何,雖難預料,他也得先將這老混蛋殺了,為他含 忍辱而死的子女出一口氣,也為老化子萬鐵皮報仇雪恨!以慰他在天之靈! X X X 於是 竺瑞青手中血旗一緊,紅芒更激,旗尾激起的“拍拍!”暴響,更加鞭炮聲般,響個不絕! 可是,鄱陽君主祖傳絕藝,可也非同凡響,數十年浸淫苦練,手中一柄劍,亦非浪得虛名之輩,方被人擁為鄱陽君主,如今,一旦被困血旗中,就知不妙,立即改攻為守,緊緊封住門戶。 這麼一來,竺瑞青血旗招數雖威厲無倫,一時也難傷他! 瞬息工夫!二人已拆解了三數十招! 竺瑞青連施絕招,竟然無法傷他,眼中殺機更熾,猛然一聲龍吟長嘯,正待以蓋世無儔的摧枯拉朽掌以旗中夾掌絕學傷敵時,耳邊忽聽一聲焦急喚道:“竺小俠!古勇為君主向你乞命,求竺小俠饒他一遭!” 竺瑞青心頭猛然一怔,心想: “古勇!他憑什麼為這老混蛋向我乞命,難道他就憑換衣之微德,還是受了丁烈民的關照?” 心念電轉著,旗招仍未稍緩,可是摧枯朽拉掌亦未發出! 耳中又聽古勇的聲音道:“古勇幼得武林前輩梅花居士遺者,學得些許微薄技能………” 竺瑞青一凜,原來使發寒梅指解危,盜藥相救的人是他。 “竺小俠!被困舍利奇光陣中的武當少林兩派二十餘人,也是古勇引領他們出陣的,些許微勞,不敢言恩德,卻因早年丁家老太爺待我古勇,有救命之恩,是以厚顏相求,尚祈小俠旗下留情,只求饒他一命!” 竺瑞青一聽,原來如此,照古勇待自己的恩德來說,他是無條件的應該依照古勇所請,放過這老混蛋。 可是,老化子萬鐵皮之仇,以及積胸的怨憤,難道就如此不了了之嗎? 正自猶豫不決之際,耳邊又響起古勇的聲吾道:“小俠!古勇求你饒他一命!” 古勇重複這一句話,顯然含有深意,竺瑞青心念一轉,已自了然,敢情可以傷他,只要他不死就行。 就在這個當兒,驀聽一聽怪叫,緊接著刺耳“嗚嗚!”之聲,響個不絕! 竺瑞青掉頭一瞥,笑面禪師已被那金龜老人逼得退出四五丈遠,手忙足亂,險象環生,危殆萬分,心中一凜,再也不敢怠慢。 當下提足真氣,猛然一記摧枯拉朽掌,朝正鄱陽君主拍了出去! 因為古勇之請求,他這一掌,其志不在傷敵,只在誘敵,是以血旗反而露了個破綻,好讓他自投羅網。 鄱陽君主一見這熱浪薰風,心神皆顫,忽見血旗有一缺隙,那知厲害,立即閃身從縫隙中鑽出。 不料,身形剛剛避過逼胸熱浪,眼前倏地紅影電射,錯眼不見,右腕臂關結上已一陣劇痛,緊接著左膝蓋上又加遭千斤重錘一擊般,痛澈心肺,頓時昏了過去! 竺瑞青藉摧枯拉朽掌之助,一招“鳳舞巒翔”,上刺關結,下打膝蓋,一招兩式,頓時廢去鄱陽君主一手一臂,這兩處都是關結要害,擊重了立即粉碎支離,竺瑞青以血旗尖端刺挑,連筋也挑斷了,縱然華陀再世,想必也難使其復原! 竺瑞青一招將鄱陽君主擊倒,若不是有古勇乞命在先,他真恨不得痛上一記,將鄱陽君主斃了,替老化子萬鐵皮報仇! 然而,鄱陽君主剛倒下,忽地一陣涼 ,掠地而過,鄱陽君主頓時不見。 耳中又聽古勇的聲吾道:“謝小俠不殺之恩,古勇這就去將臭嘴化子放出相助!再見了!預祝小俠平安,如願殲敵報仇雪恨!” 竺瑞青又復一怔,敢情臭嘴化子已被他們囚禁起來了。 早些時古勇不營救他,或許因為殺了他師父之故,他不肯饒恕鄱陽君主!可見古勇為了報恩,用心之苦! 竺瑞青一怔末已,倏然想到笑面禪師身處險境,當下旋身一掠,斜縱三丈,二次縱起落地,已停在金龜老人與笑面禪師身側。 此刻笑面禪師,光禿禿的頂門上,汗出如珠,大腦袋東搖西晃,如鼓浪般,雙掌上已然不成招式,眼看就有喪命危險! 竺瑞青怒聲一暍,道:“老王八,少爺接你兩招!” 血旗卷地一揮,立即迎了上去!金龜老人眼看可將笑面禪師傷在金龜下,忽見竺瑞青趕到相救,不由目皆皆裂。 當下一聲怒吼,又與竺瑞青殺在一起! 竺瑞青三招接過,似覺對方功力大不如前,凝目一瞥,敢情金龜老人頭臉上也是汗落如雨。 至此方知,笑面禪師適纔搖頭晃腦的原因,敢情是被他那“鳴嗚!”怪叫所擾,頭昏腦脹,並非武功不濟! 竺瑞青與金龜老人,也不過鬥得三十來招,驀地一股疾勁無匹的凌厲勁風,凌空罩下,從中劈入,似欲硬生生將他二人分開般。 二人均不知來的是敵是友,於是各自收勢,退過一旁!立見隨著勁風,落下個光頭大和尚。 原來又是那笑面禪師,只見他手中卻多了條粗如鵝卵,長約尋丈的木棒,棒上枝叉斷尋尤新,顯然是他剛剛弄來的,卻聽他道:“竺小俠,還是由老納來對付他吧!” 笑面禪師口中徵求竺瑞青的意見,其實話剛說畢,他已揮捧朝金龜老人攻了上去。 “金老怪!本禪師以為你天山學得什麼絕藝歸來,原來也不過爾爾,叫你嗜嘗少林鎮山絕學,十八羅漢杖的滋味!” 少林寺的武功,講究的就是拳、杖、刀法,既是少林寺鎮山絕學,該是少林寺七十二絕藝之一。 笑面禪師又是當今少林寺第一高手,施展開來,自是非凡,數招一過,居然略略佔了上風! 竺瑞青一見,心中大定,忙又掠目再掃! 場中一對對的,全都殺的十分激烈。 竺瑞青最關心的是萍兒,難免多看了兩眼,卻見萍兒鞭招劍式,兇猛至極,殺得甘茂亭汗流夾背,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心中更定! 轉眼再看龍升天,恰好看到愛鳳妖婦被那黑巾纏頭人一袖拂在面門上,頓時將愛鳳妖婦半邊臉面卷飛。 一聲尖叫,霎時變成了個血人! 可是,就在黑巾纏頭人驟下殺手之際,無門島主猛一聲厲暍,撲入搶救。 那黑巾纏頭人就好像不敢出手與無門島主相抗般,竟被無門島主輕而易舉的一掌擊在他的肩頭,將他打得踉踉蹌蹌,退出七八步遠。 可是他居然沒有倒下,仍然拿樁穩住了勢子,即聽他開口叫道:“天………” 這是他今夜第一次開口,但卻僅吐出一個字! 即見他胸口一柄鋒利劍尖,突了出來,敢情他正好退到愛鳳妖婦身旁,被愛鳳妖婦從身後補了一劍,貫胸而過,頓時魂魄離舍,一命嗚呼! 不過,無門島主雖只聽得一個字,已禁不住通體一顫。 當下搶前,就在黑巾纏頭人頭頂一抓,一塊黑巾,隨手而落,露出滿頭蓬亂污穢的灰發! 無門島主一見,似感大失所望般,驀地抬起一腳,將那黑衣人踢得飛出數丈遠! 巧不巧恰好落在竺瑞青身前不遠! 這一突變,前後不過轉眼之間的事,竺瑞青離得甚遠,欲待搶救,一時也嫌不及。 眼看黑衣人魂歸天國,他卻連對方是什麼人也不知道,豈不罪過,愧疚萬分! 當下趨前兩步,隱身為黑衣人解開纏頭黑巾!只是,他剛解得一圈,僅僅看到那人的上半部臉,就不由大大的嚇了一跳。 原來他看到了兩個深陷的凹洞,沒有烏珠的眼洞,竺瑞青不用再看也了然。 此人是一代妖後靈鳳,曲劍舟的母親。 只是,她那膨脹如鼓的大肚皮那裡去了!她怎會突然混跡子魚道人等人中,來到鄱陽山來了她又為什麼要專對愛鳳妖婦出手,難道她二人間還有什麼 仇! 雁盪山,七燈八卦陣中,愛鳳妖婦將他騙得昏頭轉向,說什麼靈鳳是她姐姐,要為姐姐營救曲劍舟。 如今,她似乎已知對方是靈鳳,才不讓她開口說話,一劍將她殺了! 竺瑞青雖不清楚其中原由,卻已料到個中必有隱情。 當下縱身來到愛鳳妖婦身前,指著她罵道:“你這無恥的淫婦,你知道他是什麼人?” 無門島主正在為愛鳳妖婦臉上敷藥,聞言一楞,道:“他是什麼人?” 竺瑞青嘿嘿一笑道:“他是………” 剛說得兩個字,嗅聽天空中飄下一聲鶴唳! 仰首一瞥,一點白影,凌空直瀉而下,來的竟是大白鶴,只見它還差兩丈高下,一道人影,從大白鶴背上一躍而下。 落地一看,竟原來是曲劍舟! 竺瑞青在這種場合,突見他到來,不禁大吃一驚,到口的話也不敢說了,惟恐曲劍舟受到刺激,亂來一通,小命定然不保,遂扳臉道:“小舟!你不在島上練功!到此何為?” 曲劍舟小嘴一噘,道:“我為什麼不能來,師父將我留在島上,偷偷溜走,我才不那麼 呢!其實我要不來,你還有危險呢!” 隨見他從懷中掏出那被綠鸚鵡搖去的少林玉佛與武當劍令,遞交竺瑞青道:“還你啦!”竺瑞青一見方知,綠鸚鵡是受他指使所為,這小傢伙敢情早就來了,只沒現身吧了! 竺瑞青伸手剛剛接過玉佛短劍,突覺一陣狂颼勁風迎頭壓到。 竺瑞青不用想也已意識到,是那無門島主欲來搶奪這玉佛與短劍! 這兩派的至尊派令一旦再度落人賊手,情勢立即大變,什麼都完了! 可是左手握著玉佛劍令,無法出掌相迎,右手鐵血旗雖也能一抗來勢,卻偏偏被曲劍舟擋個正著。 在這情勢下,除了退避一條路外,別無他途! 倉猝間,為保這兩枚派令,竺瑞青慌忙倒縱而退。 只是身形剛剛倒縱而起,立即想到曲劍舟的安危,一驚凝目,果見無門島主無恥至極的竟然出手一把抓向曲劍舟的手腕! 心中大駭,正待凌空剎勢,揮旗搶救,忽見曲劍舟滴溜溜一旋,是如此恰到好處的,竟從無門島主掌下溜了出來。 縱出兩丈余回身罵道:“你這糟老頭,是想找苦頭吃嗎?小爺爺今天可要大開殺戒了!” 竺瑞青見他又施展那救命絕招,脫出身來,不由轉憂為喜。 忙將兩枚派令藏妥,回首再打量無門島主,卻見他呆呆的站在那裡,臉上滿布驚疑之色。 一雙鷹目則死死的盯著曲劍舟,一瞬不瞬,似欲將他看穿般,久久方聽他沉聲問道:“你這童子是何人門下!” 曲劍舟兩道小眉一揚,道:“小爺爺是何人門下,你想知道嗎?那你就站穩一點,說出來准將你嚇一跳!小爺爺學藝採虹仙島,武林一仙門下………” 無門島主一聽,臉上驚疑之色更熾,可是眼中卻又射出了兩道熠熠兇光,假如他眼中兇光也能殺人的話,曲劍舟早沒命了! 竺瑞青一見就知情勢不妙,當下揮旗阻在曲劍舟身前喝道:“龍老賊!該輪到你較量較量了 !” 曲劍舟膽大包天,竟又從竺瑞青身後溜了出來,指著愛鳳妖婦罵道:“老淫婆!你也遭報應啦!今天還得嘗嘗小爺爺的滋味!” 語音甫落,突地一抖手,發出一把金錢,全都挾著破風之聲,朝愛鳳妖婦射去! 愛鳳妖婦一看到曲劍舟乘鶴到來,半邊滿受傷的臉上,頓時變了顏色,連傷也忘了包紮! 這一刻見曲劍舟竟惹到她頭上來,正中下懷,寶劍一揮,盪起一片劍幕,將金錢震飛,叫道:“無知小賊,竟敢在老娘頭上動土,這是你自己找死!” 口中叫著,飛身就朝曲劍舟撲了過來! 竺瑞青一見猛一側身,血旗掠空一卷,立將愛鳳妖婦逼退開去! 愛鳳妖婦本是竺瑞青血旗下的遊魂,再加臉上又已受傷,那敢與竺瑞青一較長短,卻聽她叫道:“龍哥!你怕了這小子嗎?還不趁早將他宰了!他要不除,你這武林盟主之位,永遠坐不上!” 無門島主龍升天似被愛鳳妖婦一語提醒般,當下對竺瑞青道:“好!姓竺的,這可是你自己找死!進招吧!” 竺瑞青早就想以一身所學與龍升天一拚死活,卻不料曲劍舟會得突然降臨,難免要為他擔心。 可是事到如今,箭弦上,不得不發,遂回首關照曲劍舟,叫他他暫時忍耐,方朗然一笑,道:“龍老賊,少爺已候教多時,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看招!” 血旗一展,出手就是 猛無儔的厲招殺著,隨勢又發出摧枯拉朽掌,雙管齊下,猛攻上去! 無門島主似已看穿竺瑞青不是他的敵手般,竟自站著動也不動。 直待竺瑞青的旗威掌勢,雙雙逼近身時,方始微一退身,右手一掌疾出,使發成名絕藝金鍾掌力,硬接竺瑞青的摧枯拉朽掌,左手倏然一招,抖落長袖,露出一支閃亮的鋼鉤,便朝血旗上掛去! 原來,他因中毒斷去了一隻手腕,卻又裝上了一只鋼鉤! 竺瑞青的摧枯拉朽掌,雖說蓋世無雙,可是在某一種情況下,卻也不能穩操勝算。 譬如當日與那三妖之一的白素蓮白婆婆對了一掌,卻因功力悉敵,結果兩敗俱傷! 再加日前與悲天羅漢對了一掌,雖將悲天羅漢傷了,他自己則受傷更重,結果被擒受辱,幾將送命。 總而言之,在功力相差懸殊之下,他能將對手擊傷,自己卻難保不受傷! 當前情勢,一旦受傷,就有性命危險,且會顛倒情勢,影響全局。 是以他不得不深加考慮,非至萬不得已之下,還是保持實力,不拚的好!因為他還有一面鐵血旗,可以盡展絕學猛攻,製敵死命! 竺瑞青心念電轉之下,未待雙方掌風接實,立即撤掌旋身,血旗趁勢一招“倒卷乾坤”,竟朝對方下三路擋去。 無門島主龍升天連續兩招,左手鋼鉤卻碰上了血旗,只覺一滑,就飄了過去,非但不能將血旗鉤住,且險險為血旗所傷! 他裝這鋼鉤的本意,除了補這斷手的缺陷,主要的還是針對竺瑞青的鐵血旗。 那知竺瑞青這鐵血旗,非絲非綢,非絹非緞,不知何物所製,任何利器也別想傷它,何畏他區區鋼鉤? 無門島主左手鋼鉤無法 敵制勝,頓時處於下風。 一連被竺瑞青逼退三步,但他究竟是成名數十年的魔頭,黑道中絕頂高手,只見他使發金鍾掌,呼呼兩掌,立將竺瑞青攻勢逼住,穩住了勢子! 只是竺瑞青既已略佔上風,一旦想起與眾人的血仇,立如瘋虎般全力狂攻猛撲,意欲將無門島主擊殺,為世除害,為眾人報仇! X X X 正在這時,忽聽一陣譁然大叫,聲震山谷。 竺瑞青一愕。 原來是採虹姑娘與那悲天羅漢已從陣中跑了出來。 悲天羅漢在前面跑,採虹姑娘則在後面緊緊追趕,手中短劍,抵著悲天羅漢後心,相差不過半尺之餘! 卻聽採虹姑娘叫道:“你服是不服,再要不服,我脫手拋劍,立可取你性命!” 悲天羅漢似已被她一直追趕至今,頭臉全都見了汗。 可是,在陣中他就咬緊牙關,不肯低頭服輸,此刻當著這多武林人物,他又那裡拉得下臉!遂故作輕鬆的笑道:“小美人!佛爺能死在你的劍下,做鬼也風流!” 採虹姑娘心地仁慈,不知這番僧的惡跡罪孽,顧念他敷十年修為不易,是以始終手下留情,沒想到他這般無恥,忍無可忍,短劍一挺,一招“飛虹貫日”,疾迅的已點在悲天羅漢後心! 正要往前一送,在他後心刺個窟窿!倏見悲天羅漢身形往左一側,避過要害。 採虹姑娘一笑,短劍巧妙無比的仍然點在他的後心! 只是,悲天羅漢似左實右,倏然斜裡一撲,一式“懶驢打滾”,已迅捷的翻出七八步遠,恰好滾到竺瑞青與無門島主雙人中間! 竺瑞青此刻要是補他一掌,或鐵血旗戮他一下,他均難逃一死。 可是竺瑞青為人正直,雖說恨他入骨,卻也不願趁人之危,反收招躍了開去,只是他這縱身躍退,恰好阻住了隨後追襲的採虹姑娘,二人險險凌空撞了個滿懷。 還是採虹姑娘眼明手快,伸掌在竺瑞青肩頭一按,雙雙落下地來 悲天羅漢翻身躍起,立即摔掉手中摺扇,縱身就朝甘茂亭撲去,甘茂亭本已被萍兒殺得汗流浹背,手足無措。 |
第18章 神秘怪人b
這一刻因萍兒一個姑娘家,究竟後力不繼,已漸感不支,他堪堪穩住勢子,正準備全力反攻,忽見悲天羅漢如半截鐵塔般,迎頭罩下,臉上神色鐵青,殺機密布,心中大驚。 悲天羅漢長臂一伸,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一抓一奪,已將他手中毒蠍鞭搶了過去! 這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怪異之極,似蠻搶硬奪,卻又巧妙非凡。 甘茂亭那裡想到他是來奪兵刃,絲毫未加防備,眼睛一霎,毒蠍鞭已被他劈手奪去! 忽覺咽喉上一涼,一驚回首,卻見採虹姑娘手執長劍,劍尖抵住他的喉頭,左腳一勾,甘茂亭要害受製,動顫不得,被他一勾,立即仰天倒下!萍兒仍然執劍抵住他的喉頭,道:“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這一次總逃不了吧!害人害已,結果也難免一死!” 甘茂亭至此,心知已無生望,卻也光棍,道:“你要殺便殺,囉嗦什麼?”說畢閉目待死! 不料,劍尖雖陷入喉頭肉裡,隱隱生痛,卻久久不見刺下,睜眼一看,卻見萍兒臉色慘白,眼中滾動著淚光。 原來萍兒正欲一劍刺下時,見他閉起雙眼,忽然想起幼年相聚的一段歲月,甘茂亭雖是心術不正,為人陰險狡滑,對她卻是百依百順,無不言聽計從,每得到什麼好玩的事物,如小蟲、小鳥兒,必先給她,她自小失去父母,與爺爺相依為命,究竟不能一道玩樂。 甘茂亭到來後,倒給她解了不少寂寞!雖說事後毀了她的家,使她爺爺慘死武夷山中,說起來也是出於一番愛心! 如今要地親手將他殺死,要說拚鬥中將他殺了,也還罷了!偏偏他靜靜的躺著,這叫她如何下得了手! 甘茂亭一見她這般狀況,只道她想起去世的爺爺,心中悲痛,求生之念油然而生,趁她淚光朦眼,視線不明之際,倏然一個翻身,飛腿去踢她的小腹! 倉猝生變,萍兒果然未及提防,竟被他滾離劍尖,這一腿又來得無蹤無影,待到發覺,一腿已踢中小腹! 可是這一腿卻大大的激起了萍兒的無名怒火。 因為一個女孩兒家,小腹與雙胸,乃最忌諱之禁地,她本有憐惜對方之意,卻不料他仍然般無恥。 驚怒交集之人,不克多想,左手軟鞭一揮,認准對方腦袋,橫劈而下!頓時甘茂亭的頭被擊得腦漿進裂。 一陣駭人慘 ,寂然不動! 其實,甘茂亭若能及時出聲哀求,或能保得一命,卻偏偏在這時候還想趁人不備,行險僥倖,結果得了報應! 萍兒一鞭擊出,身子也隨著彎了下來,因為甘茂亭臨死的一腿,可也不輕,顯然她也受傷不輕! 忽覺雙臂被人抓住,將她扳直起來,此人來至身後,居然絲毫不覺,可見功夫了得,心中方自一驚,已聽竺瑞青的聲音道:“萍兒!你也受了傷?” 萍兒一聽是他,寬心大放,激戰半日,早已疲累不堪,再捱了這一腳,雖無大礙,可是,心中一寬,四肢頓時發軟,渾身無力,墜了下去! 竺瑞青不明就裡,一把將她攬在懷中間道:“怎麼啦?萍兒!傷在那裡!我替你揉一揉!” 萍兒只是有點脫力,那是傷重如此,聞言俏臉飛霞,臉紅如血,這是女人禁地,豈是隨便摸得的。 尤其在這情景下,雖是夫妻也不便,何況二人尚未成親! 竺瑞青見她默然不語,只道傷重難以開口,更為焦急,忽聽曲劍舟叫道:“來!來!有種和小爺爺捉迷藏!” 呼的一陣疾風,掠過竺瑞青身後。 原來曲劍舟又在向愛鳳妖婦撩撥,卻見他小手中搖著一把摺扇,開合間卻也運用自如,竟是悲天羅漢拋下的玉骨逍遙扇! 那愛鳳妖婦已知曲劍舟的來歷,真恨不得早早一劍將他劈了,冤誤大事。 曲劍舟不知厲害,一味向她挑戰,她正求之不得。 可是,曲劍舟人小鬼大,精靈透頂,始終不與她正面為敵,一時又抓他不到,隨見他跑向竺瑞青去,卻也不敢追來! 竺瑞青立即暍道:“小舟!你不要命了!” 曲劍舟道:“怎麼?你們都可以報仇!我就不能報仇?” 他居然不知好歹,出言頂撞! 竺瑞青心知他們中間必有 仇,何況靈鳳已然死在愛鳳妖婦手中,聽他頂撞,也不見責,反安慰道:“小舟!你放心!我必能使你如願,手雙親仇!” 曲劍舟道:“殺她!我還要考慮考慮!我先要挖去她一雙烏珠!叫她嘗嘗沒有眼睛的痛苦滋味!” 竺瑞青心中一怔,已料到靈鳳臉上兩個深陷的眼眶,是愛鳳妖婦的傑作,怪道曲劍舟對她如此怨恨。 假如他要知道靈鳳是他母親,且已死在對方手下,不知該怨恨到什麼程度! 驀聽一聲譁然駭叫! 循聲望去,卻見採虹姑娘正好一劍,將那毒蠍鞭削為兩截。 原來,悲天羅漢奪此毒蠍鞭,是專為對付採虹姑娘的。大概他在長鞭上的造詣,比較深厚,或許是他別有用心,以為這有毒的長鞭,足可 製採虹姑娘的短劍,誰知,竟又被她將長鞭削斷了! 採虹姑娘一招得手,威勢倍增,霍霍數劍,又將毒蠍鞭削斷了一截!丈許長的毒蠍鞭,霎時僅留下五尺不到。 那知,悲天羅漢手中毒蠍鞭越短越稱手,怪招迭出,霎時腥風瀰漫,藍光瑩瑩,竟舞得風雨不透! 只是,採虹姑娘卻也矯若神龍,手中劍賽若靈蛇盤舞,一霎時竟殺得昏天黑地,激烈萬分! 不過半晌工夫,二人從奔雷驚電的快迅中,忽然間緩了下來! 出手越來越慢,招數越來越緩,最後二人手中兵醜都好像有萬斤重般,每招擊出,都是那麼緩慢。 似有意讓對手知悉,設法趨避招架般,一點也看不出什麼緊張危險! 竺瑞青看到二人這般情形,心中方自一愕,立見採虹姑娘額頭冒汗,一滴滴的滾了下來。 大驚回首,卻見悲天羅漢滿頭臉汗落如雨,頂門更有陣陣蒸氣冒出,顯然二人看似輕鬆緩慢,實已進入生死關頭的決鬥中! X X X 竺瑞青只看得神搖目奪,忽聽萍兒一聲輕“噫!”驚問道:“萍兒!怎麼樣!” 萍兒道:“我沒事!你看他們!” 竺瑞青一聽方驚覺,四下里靜寂如死,一點什麼聲音也沒有。 英目急掠,卻原來所以的人全都自動停下了。 一對對的呆站著,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採虹姑娘與悲天羅漢身上。且連大氣也沒誰敢喘一喘! 倏聽一聲輕暍:“打!”一把金錢,疾朝悲天羅漢射去。 悲天羅漢似渾如不覺般,只見那十數金錢,尚離他丈來遠,彷彿突然遇到阻礙物,盡全數反彈了回來。 這分明是曲劍舟不知天高地厚,竟欲相助採虹姑娘一臂之力,結果若非閃避得快,險險反為所傷。 原來別看二人招數又緩又慢,其實各盡畢生功力一拚,四面都罩著層層煞氣,別說這小小金錢,縱然武功高如無門島主與竺瑞青,也別想接近一步,除非功力比二人還高。 這時一旁的無門島主心中大為著急,因為目下情勢,雙方可說勢均力敵,而場中二人這一戰,卻可左右雙方的勝負。 眼看二人是如同兒戲般,你一招來,我一招去,卻已分出了勝負。 因為採虹姑娘僅僅額頭汗落如雨,而悲天羅漢卻已被逼得頭頂蒸氣直冒,顯然他已處於下風。 在這情勢下,要想出手相勸,又不可能,悲天羅漢一旦落敗,他的野心美夢,就整個破滅了。 正焦急中,忽見竺瑞青抱著萍兒,雙眼發直的凝住場中。 心中一動,立即悄沒聲的走到竺瑞青身後。 此時的他,眼紅心瘋,那還顧得什麼身份,突然抬掌,運起十二成真力,朝竺瑞青後心,一掌拍了出來! 倏聽身後一聲尖叫:“糟老頭!你找死!” 搜搜一陣破空之聲,從身後襲到! 這分明又是那小傢伙曲劍舟,他那小小金錢,龍升天那裡放在心上,根本理也不理,連頭也沒回,左袖隨勢往後一揮,右手卻原勢不動,仍然拍了出去! “啪!”的一聲,竟然被他擊個正著。只是,他打的不是竺瑞青,而是他懷抱中的萍兒。 原來曲劍舟一聲尖叫,他根本莫名其妙,還只道曲劍舟遇險。 倉猝間旋轉身來,待到驚覺無門島主一掌,已擊在萍兒胸口! 但聽她一聲悶哼!“哇”的噴出一口血箭,頓時昏了過去! 無門島主這金鍾掌,已有數十年火候,因其勁力,全集中於掌心一小塊地方,是以能穿樹洞石,無堅不摧,任何一個人只要被他擊中一掌,穿胸間定必開個大窟窿,死於非命! 而萍兒受了他一掌,居然僅吐血昏迷,怎不使他大感驚駭? 原來萍兒身穿護心寶甲,這護心寶甲也曾穿在竺瑞青身上,受過他一掌。 他當時只是隨手而拍,是以竺瑞青絲毫未傷,而這一次他是運足了十二成功力,是以護心寶甲也抵擋不住,但總救了萍兒一命! 竺瑞青一見萍兒受掌,吐血昏迷,心中大驚,急急往後一躍,雙眼卻沒離無門島主,惟恐他繼續追擊,不克抵遇。 那知,無門島主驚駭中,忽地回身又朝曲劍舟一掌拍了過去。 原來他為了想一掌將竺瑞青擊斃,竟不顧曲劍舟的金錢暗器,偏偏這些金錢被曲劍舟磨利,竟有四五枚擊在他的後頸及背上! 偷雞不著蝕把米,他怎不大怒!曲劍舟縱身一躍,巧妙的避過了一掌,只是二人的武功,究竟相差太遠,無門島主呼呼兩掌,頓將他逼住,眼看小命就要不保。 竺瑞青大驚失色,懷中萍兒受傷昏迷,不敢輕易擱下,惟恐沒人照顧,被人殺害。 討厭的當然因為她是一個大姑娘,要不他可隨意找個人交托照顧,而曲劍舟眼看危在頃刻,他又不能不救。 忽聽一個女子聲音道:“竺小俠!你將她交給我吧!” 竺瑞青回首一瞥,見是個黑衣婦人,下半截臉蒙著一面黑紗。 倉猝間他也沒看清是什麼人,自以為危急中既肯相助,定是自己這一面的人,火燒眉毛,刻不容緩,當下將萍兒往婦人懷中一送,道:“謝謝大娘照顧!”隨即縱起身形,凌空撤出鐵血旗,一聲怒嘯,揮旗撲下,當真是於千鈞一髮之際,將曲劍舟救脫險境! 無門島主二次落空,更是怒不可遏,立即揮掌朝竺瑞青猛攻! 竺瑞青心知無門島主只有這金鍾掌最為厲害,那把他放在心上,血旗疾揮狂掃,只數招已將勢子穩住,偷眼朝萍兒一看,卻見萍兒已被那婦人抱著,遠離鬥場,平放一株大樹下。 隱隱可聽她低低的喚著: “萍兒!萍兒!” 竺瑞青心想: “原來還是萍兒的親人!” 突地,竺瑞青心中一動,萍兒那來什麼親人? 於是,兇狠拚鬥中,雙眼仍不時潮那樹下監視。 那婦人數聲呼喚下,萍兒終於悠悠的醒轉,睜開眼來,朦朧中見一婦人,緩緩拉下面紗,道:“萍兒!你看看我是誰?” 萍兒定睛一看,驚聲叫道:“你………你是……甘大娘!”一驚又昏了過去。 原來這婦人竟是甘茂亭的母親,只見她在萍兒“人中穴”上一 ,萍兒又醒了過來! 卻聽婦人陰聲冷笑,罵道:“你這賤淫婦,竟敢謀害親夫,將亭兒殺了!他英靈離去不久,黃泉路上孤孤單單的,你乾脆去陪伴他吧!” 萍兒心膽俱碎,魂不附體,忍住胸中傷痛,猛力一挺。 那知甘大娘早有防備,並指上下一轉,已點了萍兒四肢的穴道,頓時癱軟,無法動顫!隨見她懷中摸出一柄匕首,道:“你好好去吧!我一定將你的屍骨,與亭兒埋葬一起,使你兩能在陰間做一對夫妻!” 說畢,手執匕首,朝萍兒刺了下去! 竺瑞青早已驚覺這婦人來得蹊蹺,隨聽萍兒一叫,再見到婦人的真面目,頓時記起在邛崍山中曾有一面之緣。 心中大驚,當下就要撇下無門島主,前往救援,偏偏無門島主也看到了這一幕,他本認識甘大娘,豈肯輕易放他前去,頓時左鉤右掌,全力猛攻! 這麼一來,竺瑞青非但無法脫身,反被逼得節節後退,落了下風! 倉猝間,曲劍舟又不知跑到那裡去了。 隨見甘大娘摸出匕首,朝萍兒刺下,不禁心驚膽顫,魂飛魄散,雙眼卻緊緊的凝注甘大娘,似欲噴出火來般。 在這時候,雙方相去又遠,縱然招呼任何人趕去相救,怕也來不及了! “噗!”的一聲,甘大娘一柄匕首,非但沒有刺入萍兒胸膛,反被彈了起來!原來她竟刺在護心寶甲上。 甘大娘一愕,立即冷笑道:“難怪島主一掌擊你不死!原來你有寶甲護身,嘿嘿!你的喉頭可沒東西阻擋吧!” 手執匕首,又朝萍兒喉頭刺下,就這千鈞一髮之際,大樹後幽靈般轉出一個人影,飛起一腳,頓時甘大娘手中匕首,踢得飛上半空。 甘大娘一驚,縱身躍起定睛一看,竟是個蓬頭散發,醜陋驚人的老化子! 原來是臭嘴化子,甘大娘不由大怒,拔劍在手,立朝臭嘴化子撲去! 臭嘴化子何以至今方現身,他又怎會被囚島上。 原來丁烈民將老化子萬鐵皮的屍首送交他後,他已痛不欲生,當天夜裡就偷入鄱陽山,闖進英雄廳。 恰好是竺瑞青服下一元神丹昏睡之時,廳中人多一半不認識他,見他只孤身一人,那把他放在心上! 不想一人拚命,萬夫莫當,竟被他一條青竹棒,連傷數人,且將桌椅杯盤打得遍廳皆是。 最後是古勇出手,將他擒住,明說點了他的死穴,其實反救了他一命! 照說,他也早該現身,只因他來到時,場中正打得激烈萬分,卻不見鄱陽君主的影子,他可不知鄱陽君主受了重傷,已被古勇救走。 是以四下尋找,但卻找遍所有的房子,也不見鄱陽君主的影子,二次迴轉,卻恰好救了萍兒一命! 竺瑞青一見臭嘴化子突然現身,救了萍兒,心中大喜,以臭嘴化子一身武功,自不難將甘大娘制服。 不想,心想未已,一陣凌厲無匹的勁風,疾逼胸前,待到驚覺,欲避已然不及,本能的一側身,左肩頭已中了一掌。 只打得他幌幌搖搖,踉踉蹌蹌,跌出七八步遠,痛入骨髓,一條左臂再也無法動顫。 竺瑞青心中只顧得注意萍兒,已被無門島主趁虛而入,方欲縱身躍起,一聲鬼哭狼 似的怪笑,隨著一條黑影,有如一只大蝙蝠般迎頭罩下! 且有一陣 厲無倫的勁風,壓著他的身子,連動也無法動! 竺瑞青倉猝間,鐵血旗恰好壓在身下,欲待揮掌相抗,亦不可能,只得閉目待死! 不想,掌風逼近胸時,威厲無倫,可是,待到掌勢及胸,忽覺勁道全消。 原來,無門島主,身中曲劍舟數枚金錢,恰好有一枚嵌在他右肩後的筋骨上,方才打了竺瑞青一掌,已感微痛,二次全力出手,欲一掌將竺瑞青擊斃,卻偏偏在這要緊關頭,一陣酸麻,掌上勁道頓時全消。 驚恨交集,左手鋼鉤疾迅出手,朝竺瑞青頭上擊落!“啪!”的一聲,火花四濺,竟擊在一塊山石上,敢情竺瑞青聰明絕頂,身子一松,頓時一個翻滾避了開去。 隨著身子的縱起,血旗一揮,反在無門島主胸前擊了一下,將他震退出半丈來遠! 驀聽一陣震天“桀桀!”怪笑, 竺瑞青猛然一驚,這分明的悲天羅漢的得勝大笑聲! 扭頭望來,果見悲天羅漢得意揚揚的站在那裡,而採虹姑娘則捲曲著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這一見,竺瑞青不由魂飛魄散! 正待縱前,無門島主又已攔在身前,出掌猛攻! 採虹姑娘生死未卜,竺瑞青豈能不救,只恨左臂受傷,又加心念伊人,被無門島主一陣猛攻,頓時險象環生。 又聽悲天羅漢一聲怪笑道:“你們還不給我住手,當真活得不耐煩了嗎?” 他這叫聲甫落,突地一道碧虹,如驚電般一閃,悲天羅漢一聲慘叫,隨即倒在地上,已攔腰斷為兩截,死於非命! 身旁則靜靜的躺著採虹姑娘那躺著采短劍! 這一突變,頓使在場之人全都驚駭莫名。 一半兒憂,一半兒喜,眼看採虹姑娘仍然捲曲著嬌軀睡在地上,一動不動。 卻是她手中的劍將悲天羅漢殺了,雖明知其未死,受了重傷,在所難免! 無門島主當即棄下竺瑞青,朝採虹姑娘撲去,準備趁其重傷之際,一掌將她斃了,餘人則不足懼也! 此刻,竺瑞青倉猝間欲待救援,亦感不及,眼看無門島主一掌拍下,採虹姑娘頓時就得一命烏虖! 驀聽一聲大叫:“你敢傷我師父!” 呼呼呼!一把金錢,挾著厲風迎面灑至。 無門島主適纔曾吃過這金錢的苦頭,此刻又是迎面射來,那敢怠慢,只得掌風一抬,將十數金錢,全部震飛。 只是,就這一緩之勢,陡見眼前紅光暴射,再看時,地上的採虹姑娘已然不見! 原來竺瑞青亦已銜尾追至,恰好於萬分危急中將採虹姑娘救出,可是採虹姑娘一手抱住腹部,臉上如死灰,已然昏死過去! 採虹姑娘本已站了上風,只需再過半刻,不必痛下殺手,悲天羅漢就得脫力,受傷落敗。 偏偏在這時,萍兒與竺瑞青的連續遇險,使她大為吃驚,又覺腹中忽然作怪,一口氣沒轉過來,竟被悲天羅漢趁機全力反擊,頓時受了內傷,倒在地上,當時昏昏沉沉,似已走上黃泉之路。 忽聽悲天羅漢刺耳笑聲,神經受到刺激,又從悠悠中醒了過來,在這生死關頭,頓時想到這一戰有關未來武林的盛衰! 大義當前,那裡還顧得自身的安危,立以最後的一點真力,將碧虹短劍拋了出來! 悲天羅漢本已是強弩之末,精疲力盡,大傷中元,能將採虹姑娘擊成重傷,那真是他想也不敢想的萬分僥倖之事,突見銀虹射來,竟是無法閃避。 也是他惡貫滿盈,竟被碧虹短劍腰斬。 竺瑞青眼看採虹姑娘傷重如此,大急而呼: “虹妹!虹妹!” 忽聽身後叫道:“青哥!將她交給我,你快去救小舟!” 竺瑞青回頭見是萍兒,看她那樣子胸身盡是血污,臉色蒼白加紙,晃晃搖搖自己也站不穩,可是再看曲劍舟卻已被無門島主追趕得尿屎迸流,豈能不救。 當下不顧一切立即飛身縱起趕去相救!倏地眼前人影一晃,愛鳳妖婦平橫寶劍竟已攔在身前。 正當其時,卻聽曲劍舟一聲駭然悲叫! 撲倒一具死屍身上!原來他發現了婆婆靈鳳! 無門島主趕上一把將曲劍舟抓起,高舉過頂,正待將他摔死! 猛聽竺瑞青叫道:“且慢!” 無門島主回首一瞥,卻見竺瑞青血旗尖端,竟抵著愛鳳妖婦的心口。只要他將曲劍舟摔死,愛鳳妖婦定也難以活命!他一再失手於曲劍舟,對其恨之切骨,真想不顧愛鳳妖婦的死活,先將這小鬼摔死! 臨聽曲劍舟叫道:“白哥哥,你別管我,先將那淫婦兩個眼珠挖出來,替我婆婆報仇!” 他竟不顧自己的死活,仍要為靈鳳報仇! 無門島主因此反覺一愕,將曲劍舟放了下來,問道:“你婆婆是誰?” 曲劍舟自己也不知婆婆姓什名誰,一旦自由,立即又撲倒靈鳳屍體身上,突叫道:“婆婆!婆婆!………” 無門島主看了靈鳳一眼,原來就是死在愛鳳妖婦手下的黑衣蒙面人! 剛才他沒細看,倒不覺怎的,此刻一眼之下,看到那兩個深陷的眼眶,心中猛然一驚,將曲劍舟一扳,摔出一丈來遠。 X X X 手鉤並用,將靈鳳頭上黑巾全都解了下來! 曲劍舟摔了一咬,雖沒受到重傷,卻也跌得鼻青臉腫,翻身爬起,伸手懷中掏出一把金錢,正待發出,猛覺一縷勁風,直刺後心。 倉猝間,又施展他那救命怪招,滴溜溜一旋,隨手將金錢拋出,立聽一聲尖叫,竟是那愛鳳妖婦。 原來竺瑞青看到無門島主放了曲劍舟,當然也不便傷害愛鳳妖婦,隱隱有交換之意! 只見她一手掩住右眼,鮮血從指縫中流了出來,敢情她一時不慣,右眼竟中了一枚金錢! 曲劍舟大喜叫道:“淫婦,還有一只眼!” 口叫著,又是一把金錢灑了出去,只是待他再掏時,懷中金錢已告用盡,心驚未已,愛鳳妖婦已揮劍迎頭劈到! 要說二人的武功,那真是天差地遠,曲劍舟能一再僥倖,從愛鳳妖婦劍下逃生,全憑聰明機智,與他那金錢暗器。 如今,金錢用盡,再加愛鳳妖婦盛怒之下,劍影籠罩四方,退已無路。 竺瑞青等又相去甚遠,救已不及! 眼看他就要濺血當場,就在這一發千鈞之際,忽覺一條人影,突破劍影,衝了進來。 錯眼不見,已將愛鳳妖婦寶劍震飛,抓住她一隻手腕! 定睛一看,赫然竟是無門島主龍升天!只見他一雙鷹目中,兇光電射 死盯住愛妖婦,鐵鉤指著靈鳳的屍首問道:“她是誰!” 愛鳳妖婦一聽,神色大變,惴惴不安的顫聲答道:“我………我不知道!” 無門島主又指向曲劍舟問道:“他是誰?” 愛鳳妖婦心知奸計敗露,當下心中一橫,猛然一掙,道:“龍哥!你幹什麼?你不想當武林盟主了嗎?眼看垂手可得!” 無門島主五指一緊,牢牢扣住,卻聽他疾言厲色的喝道:“我問你他是誰?” 愛鳳妖婦道:“誰知道他是那來的小雜種!” 無門島主五指猛一使勁,愛鳳妖婦頓覺腕骨痛加斷拆,半身發麻,一聲悲呼,獨目中立即流露出一股哀愁淒惋,自憐自傷之色,柔聲道:“龍哥,你知道我是因為愛你!………” 無門島主一聲悲笑,打斷她的話,鐵鉤指向靈鳳的屍首,道:“你分明知道她是誰,才出其不意的將她殺了,她的眼睛也是你下的毒手?你們本是同門師姐妹,你竟這般狠心!………” 曲劍舟本楞然不知所以,一聽說婆婆竟也是愛鳳妖婦所殺,不由怒火攻心,目眥皆裂。 地上拾起愛鳳妖婦的寶劍,一劍朝愛鳳妖婦刺去,罵道:“老淫婦,我和你拚了!” 一劍刺出,只覺眼前一花,無門島主抓住愛鳳妖婦,已縱到了靈鳳身前! 無門島主這一變態,雙方的人全都楞然不知所惜。 金龜老人縱過前來叫道:“師弟,大敵當前,還望三思!……” 無門島主理也沒理他,咬牙厲聲道:“臭**!說!她是不是靈鳳!說!是不是你害的,說呀!” 愛鳳妖婦此刻早已嚇得半死,哀聲叫道:“龍哥!你知道這是因為我愛你呀!這是因為我愛你呀!” 無門島主哼了一聲道:“龍哥!龍哥也是你這蛇蠍心腸女人叫的!” 左鉤倏起,一鉤掛住愛鳳妖婦的琵琶骨,一聲慘痛尖叫,鮮血長流! 無門島主右手鬆開,忽然探指愛鳳妖婦臉上一點,她那僅存的獨目,也被無門島主挖了出來,道:“不錯,是要叫你嘗嘗沒有眼睛的滋味!” 愛鳳妖婦一聲悲叫,漸漸昏了過去! 忽見無門島主龍升天朝竺瑞青這面叫道:“請竺小俠答話!” 竺瑞青一楞,卻挺身上前,道:“島主右何賜教!” 因對方稱他小俠,他也不得不改口稱島主! 無門島主道:“竺小俠!你一家數十口的血仇,確是我龍升天囑四怪所為,不過,罪魁禍首卻是這無恥狠毒的淫婦,她將她師姐靈鳳害了!卻嫁禍於令尊竺千鋒頭上,靈鳳本是龍某心愛之人,而令尊又專門與我們黑道中人作對,是以龍某一時糊塗,竟殺害了閣下一家數十口!如今,待龍某將此淫婦斃了,再向閣下請罪!” 這幾句話,只說得全場皆驚。 竺瑞青反倒楞然不知怎麼說好! 卻見無門島主左鉤一松一掛,頓時愛鳳妖婦手臂上長長的連衣剛下一塊肉來,愛鳳妖婦一聲哀號,倒在地上叫道:“請………請你給我個痛快吧!” 無門島主咬牙切齒,雙眼滴血道:“痛快!還有痛快你沒有嘗夠!” 倏然飛起一腳,愛鳳妖婦頓時殺豬似的大叫,在地上翻翻滾滾,身體內就好像有千萬條毒蛇亂竄亂咬般,手臂傷處碰到碎石,更加痛不可當,霎時間力盡聲嘶,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冒了出來,面上肌肉一陣陣痙攣,痛苦後連臉形也變了! 這簡直是天下最殘忍的酷刑了! 卻聽她哀哀的叫道:“你………你………你饒了我吧!” 手中忽地摸到一顆碗大石頭,立即抓起往頭頂上砸去! 無門島主至此心中怨憤漸消,還沒打定主意該不該阻止她這行動,驀地一道小巧人影飛了過來,長劍一落,立即斬斷愛鳳妖婦四個手指頭。 所謂十指連心,這一來頓時痛得她死去活來,終於昏了過去! 這小巧人影當然是那曲劍舟,只見他長劍一送,在愛鳳妖婦“巨關穴”上輕輕刺了一下,愛鳳妖婦渾身一凜,又復醒了過來! 卻因她雙眼已瞎,不能視物,連傷她的是什麼人也不知道! 曲劍舟道:“淫婦!臭婆娘!你看不見該能聽出,想必你知道小爺爺是誰!”愛鳳妖婦一聲駭叫曲劍舟長劍遞出,敲牙挖舌,愛鳳妖婦連叫也叫不出來了,只剩下哼哼的份兒。 曲劍舟一咬牙叫道:“婆婆!小舟給你報仇了!” 長劍直落,來個大開膛,拋下血劍,雙手摘心,膝行來到靈鳳屍首面前……… 曲劍舟年紀雖小,卻夠兇夠狠,只看得一旁的少林僧人與武當道士全都直念“阿彌陀佛!”“無量佛!” 忽聽笑面禪師叫道:“咦!那龍老賊呢!”竺瑞青輕輕一笑,道:“他師兄金龜老人摃著他走了!” 笑面禪師道:“你何不阻止!” 竺瑞青苦笑笑,沒做聲! 可是待子魚道長訓誡善勉,將餘人打發後,他也倒下了,原來他的傷勢也不輕,笑面禪師至此方知他沒出手阻止龍升天的原因! X X X 鄱陽山經過一番大戰後,反顯得格外冷清。 不! 該是愁天滿布哀聲不絕。 因為竺瑞青與採虹姑娘,萍兒三人全都受了重傷! 而在另一座廳中,卻又擺著三具棺木。 棺木前設有靈桌,繞著香燭,供著靈位,從靈位上可以清楚看到。 原來一個是老化子萬鐵皮,一個是曲劍舟的婆婆靈鳳,還有一個則是竺瑞青的師叔人妖黃衫艷。 竺瑞青為了人妖黃衫艷臨終舍命相救,竟行以孝子之禮! 另外還有三面主牌,一面是美髯翁馬軒雲,一面是江湖怪俠畢宮弼,還有一面是竺瑞青的父母家人,在這些主牌前,卻供著愛鳳妖婦那血紅的心! 夜裡!湖面上吹來一陣冷風,竟刮得燭火搖搖欲滅。 驀地,廳中響起了聲聲哀痛的抽泣,曲劍舟從棺木坐起,卻見婆婆靈位前,爬伏著一個人,雙肩抽動,哭得哀哀欲絕。 他趕忙爬前兩步,跪著答禮,只是待他從衣著上認出來人後,不禁嚇得一跳二一丈高,退出丈來遠去,驚暍道:“你………你來幹麼!” 原來,這人竟是無門島主龍升天! 此刻!臭嘴化子也聞聲過來了。 當他發現龍升天,也不禁吃了一驚! 因為採虹姑娘與因為采全都受了重傷,餘人則均非他的敵手。 他此刻要是突起發難,倒真是不堪收拾! 可是,眼看他跪地哭得十分傷心,忙朝曲劍舟搖手示意,叫他不要做聲! 總過了好半晌後,龍升天終於止住了悲聲,直起身來抬頭朝曲劍舟細細的打量,久久的方柔聲道:“孩子!你不姓曲,你姓龍!” 曲劍舟一時大怒道:“胡說八道,你想找罵是嗎?”一語未已,卻見竺瑞青從人妖黃衫艷的靈後,緩步走了出來,道:“小舟!你是姓龍,這曲字該是 曲之意,曲既已伸,你也就該歸宗,你知道嗎?你婆婆就是你的親生的母親………” 接著將他所知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曲劍舟只聽得心痛神傷又侮又恨! 龍升天隨道:“孩子!我現在立誓改過向善,從新做人,你可願跟我走嗎?” “不!”曲劍舟堅決萬分的咬牙回答! 龍升天臉上一陣痙攣,痛苦萬分的道:“你可願意叫我一聲爸爸!” “不!”曲劍舟又只說一個字。 龍升天無奈的搖搖頭,一臉哀怨淒惋,沮喪悲痛之色。 二次在靈前拜了拜,又到眾靈位前分別行過大禮,方回頭對曲劍舟道:“孩子,今生今世,我不會再涉足神州一步,日後假如有便,希望你能到無門島上一遊。” 說畢,竟以鉤代手,抱拳朝竺瑞青與臭嘴化子二人默然行禮,回身走去。 他進來時,神不知鬼不覺,此刻卻步履沉重,彷彿一瞬間就老了十年般! 無門島主龍升天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回過頭來看了曲劍舟一眼。 只見他老淚縱橫,淚爬滿臉,正當其時,忽聽曲劍舟一聲大叫道:“爸爸,爸爸我跟你走!” 飛身撲到龍升天懷裡,回首看時,卻見竺瑞青身旁一左一右,站著採虹姑娘與萍兒,三人正微笑潮他揮手。 (全書完) |
楔 子
亂有由,太平亦非無因,武林人掀的禍亂,亦惟有武林人自己能製之,其理明甚。 說魯境七仙山,有一處風光綺麗,名震天下的萬劍池,池畔蒼松翠柏,梵宮樓臺,矗立在煙樹迷離之中。 在池畔東岸,有一叢密密的蘆草,初秋時節正盛開著白花。每當黃昏時刻,那一片白花,映著斜陽,幻成一條粉紅色的絨毯,鑲在明鏡池邊,煞是奇絕。 就在東畔不遠處,有一座古色古香的龐大宮殿,只見正堂上懸著一個橫匾,書著“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九個鬥大金字。 這座評審庭,代表正義公正,綜理武林是非,協調天下各大門派,成立迄今,已有二百七十年的歷史。 這一年武當派掌門人真武子,兼掌“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庭主,已近二十年。天下武林昇平無事,長久的太平,使人居安忘危。 是年中秋,蒼穹如水,明月如鏡,清輝瀉地,銀滿明湖。 突然東方吹起一片烏雲,漸漸彌布蒼穹,霎時那輪當空明鏡,如被漆上一層黑墨似的,大地瞬即籠罩了黑暗,恐怖,悽愴…… 天空更加幽暗,四處也更加陰暗,這正是暴雨來臨的前兆。 驀然七仙山上萬劍池畔,閃出一道黑影,撲向“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正堂……此刻坐鎮正堂的真武子,陡覺一陣香風拂面,沁心爽腑,以為是池畔花香,隨風飄至,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氣。 忽然神智迷朦,並感困倦,當即垂首盤膝,在蒲團上打坐。 盞茶功夫,那道黑影,從後窗竄出,疾如殞星掠空,瀉下山去。 第二天,“乾坤日月令”這面象徵著光明正大,曾經維繫武林太平近三百年的令符,竟不翼而飛了。 |
第01章 稀世奇珍
終南山又名太乙山,北面雍州,南毗荊梁,聳立在古代文化之邦,景物繁華的中原地區。 峰嶺鐘秀,丘壑分明,蒼松蔓植,翠竹叢生。 在仲秋時節,山上雲霧回合,青靄迷漫,白雪皚皚,映日生輝。 當夕陽斜山,彩虹橫天之際,霞光綺麗,益增無限秀氣。 這日正值重陽佳節,曙光晨曦,初放未久,枝頭花瓣,猶可見點點未幹的朝露,山上也還籠著一片薄霧,這是一個明朗的清晨。 驀然在一片秋山紅葉雜草叢中,現出一點綠影,緩緩向山麓移動。 那點綠影遙望之下,雖說移動緩慢,其實快捷的速度,堪賽掣電奔雷,即使長程神駒,亦難望其項背。 漸漸地已顯出一道人影。 霎時便清晰的看出,是一位身穿青衫的少年。 只見他朗目如星,劍眉入鬢,蟾鼻似梁,英華含蘊,看年紀不過弱冠之年。 青衫少年來到台下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回頭遙望那雲籠霧罩的山峰,似乎對這座曾經渡過十年孩提光陰的寒山,有著無比的眷戀和敬慕。 山下有一條大道,通往古代名都長安,大道右邊有一條羊腸小徑,則通往一處荒僻的村落。 突然少年似是想起了一件事,展開身形疾如離弦箭矢,向那羊腸小徑奔去。 不消片刻功夫,已到那住著十幾戶稀落人家的荒僻小村。 少年熟悉地奔向右面一家茅廬,舉手對門扣了幾下,口中說道:"林老伯在家嗎?"只聽屋中一個蒼老的聲音應道:"是靖兒嗎?啥事一大早就下山?"接著"呀"的一聲,蓬門開處,一個童顏老叟,當門而立,須發雪白,面上神光流轉,掛著慈祥的微笑,望著靖兒。 靖兒俊臉上浮起一層淡淡愁雲,口中悠悠地道:"師父要我今天離山,到江湖上鍛鍊,我特地向老伯辭行。" 老人"哦"了一聲,驚愣一下,伸手握住少年右臂說道:"到屋里來坐,老伯有話跟你講。 " 這個房間,堪稱鬥室蝸居,一丈見方大小,左邊角落,放著一張木塌,帳外就是家徒四壁,別 無長物。 老少坐定後,林老伯關切地問道:"你這回離山,可有一定的去處?"靖兒毫不思索,答道:"我要回湘陰看家母,再上北京找家父。"這些話,林老伯已經不只一次聽靖兒說過。 林老伯微微笑道:"當年三湘一場洪水,不知衝散多少甜蜜的人家,令尊堂依閭望子生還的心情,可想而知,一見你回去,定然喜出望外。"靖兒神色一黯,嘆道:"但願皇天庇佑,家園曲徑猶存,門庭未毀,使靖兒回去後,能與家人團聚。" 原來這少年姓尹單名靖,他父親尹緒傑,是戊己年狀元,歷任太守、巡撫,在奉調徐州門下省那年,尹緒傑隻身赴北京履任,尹夫人及年甫九歲的尹靖,住在湘陰老家,哪知這一年三湘洪水氾濫,尹靖被水衝散,就此一晃十年。 林老伯神色猶戚,喟然一嘆,似被尹靖家愁鄉思,牽動起一段悲慘的往事,但瞬即神色又轉變得異常肅穆,沉沉說道:"老伯有一事,想托靖兒趁這次下山時,代勞一番。"尹靖見林老伯嚴肅的神情,知道事情定然不簡單,但他卻毅然答道:"靖兒只要能力所及,在所不辭。" 林老伯突然目射奇光,深注尹靖片刻後,問道:"靖兒,你到終南山學藝有多久了?"尹靖瞪著秋水般的星目,凝望著面前的老人。他自從第一次奉師命下山採購吃糧,就認識了這位慈祥的老伯伯。他知道林老伯孤苦伶仃,形單影隻,生活在這荒僻的村落。但人卻異常和藹可親,對他更是關懷照拂,無微不至,如同老公公對孫兒那樣。因此他每次下山定必來此看林老伯,他覺得林老伯雖然須發皆白,但自他們相識迄今,林老伯毫無蒼老年邁之感,十年的歲月從他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痕跡。 當下尹靖微微一笑,道:"老伯伯你健忘嗎?靖兒到終南山學藝,已整整十年了。"林老伯突然朗笑一聲,道:"絕南絕學,凌古蓋今,老伯要考驗你十年來的成就如何?"尹靖微微一愣,道:"靖兒怎敢與老伯過招。"林老伯正色道:"武學一道,要不斷的印證切磋,才能自經驗中,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老伯不過要藉此機會來增加你的信心和氣魄而已。"尹靖雖然虛懷若谷,但他的師門卻有過一段流傳武林的光榮事蹟,他的授業恩師玉陽真人,便是三百年前擊敗東夷滄海神君的武林第一奇人,終南武聖天癡子的再傳弟子。 因此聽林老伯一說,不禁笑道:"那靖兒請老伯多多栽培了。"林老伯頷首,道:"這樣才像武聖傳人,我們到後面空地去。"二人站定後,林老伯說道:"終南武學,數百年來,武林中人,一致公認為天下無敵,等會兒你可別珍技藏秘,弱了師門威望。" 尹靖笑道:"靖兒一定全力施為。" 他口裡雖然這般說,但心中卻暗想:林老伯不過是荒山僻嶺的老樵夫,哪會有什麼驚人的技藝? 林老伯似乎看穿了尹靖輕敵的心念,因此微微一笑,道:"靖兒留心著,老伯要出手了。 " 尹靖道:"靖兒準備好了。" 林老伯突然左手橫劃一圈,蓄勢收回胸前,右手隨著身形挺進,呼地推出一掌。 尹靖見林老伯推出的招數,平淡無奇,掌力軟綿無力,不由輕笑一聲,左手隨意一招"橫架金梁"撥向推來的右掌。 那知林老伯突然右掌一沉,重逾山岳,壓制那招"橫架金梁",胸前蓄勢的左手,快若閃電奔雷拍向尹靖胸前諸大穴。 林老伯換式變招,奇快無比,尹靖一時輕敵,幾乎讓他拍中,不禁大吃一驚。 這時他已無暇舉手招架,忙足踩終南絕學"太乙幻虛步",身形一晃,脫出掌勢之外。 林老伯口中喊:"好身法",人已如影隨至,雙掌風雷迸發。足下運踢如飛,眨眼間,劈出三掌,踢出二腿。 這三掌二腿搶儘先機,竟把這身懷終南絕學的少年小夥子,逼得連連後退。 尹靖被林老伯一陣猛攻逼退,頓時放下輕敵的念頭,知道林老伯是一位懷才不露的風塵隱士。 當下不禁激起好勝之心,清嘯一聲,足踩"太乙幻虛步",手幻"太乙無窮解",幾個神妙無方的轉身,配合奇奧絕倫的手法,將林老伯的攻勢一一化解。 接著二掌交叉拂出,似劈似點,忽左忽右,和林老伯互搶先機。 林老伯心頭微震,臉色驚喜相參,大聲道:"中原武林道上,被老夫先手搶攻,能在五、六個照面之內,扳回先機,和我互搶先手的人,敢說絕無僅有。終南武學果然不同泛泛。"他口中說著,手下卻不斷地加勁猛攻。 轉眼間,又是五、六個照面,林老伯的攻勢驟如密雨,快似奔雷。尹靖一時之間,尚未完全搶回主動。 他心中暗忖:十年寒山琢磨,不過指望藝成之日,能繼先人威德,揚名武林,不想今日初離師門,連這位荒山僻野的林老伯都打不過,還談什麼到江湖去歷練?他這一想,不禁心頭火起,劍眉倒豎。 這時林老伯正好左掌右拳腿踢,分同由上、中、下三路齊齊攻到。 尹靖大喝一聲,轉身錯步之間,已避開中,下二路攻勢,右手施出"太乙無窮解"中的絕招,"巧拔乾坤"拂向對方左掌"曲池穴"。 林老伯只覺眼前人形一晃,中、下二路的攻勢,完全落空,攻向上路的左掌,反遭對方藉勢反擊。這時他想對拆都來不及,不禁大吃一驚。 但他確實不愧為身懷絕技、沉穩老練的風塵隱士,就在尹靖掌勢即將拍中左掌的剎那,突然右掌往地上虛空一按,人如飛隼,凌空衝起,一縷勁氣適從足下掠過。 林老伯人在空中,發話道:"靖兒你再接老伯這招試試。"人隨聲至,當空劈下。 尹靖年少好勝,果然不避來勢,單掌運功推出。 兩掌相接,尹靖但覺林老伯掌力剛中帶柔,柔中帶剛,勁道如山,綿綿不絕,直壓過來,身體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林老伯心中大驚,只覺對方掌中的反震力,隨著自己力道的增強而加重,身體連晃數晃,終於也退了一步。 只聽他驚詫道:"靖兒你似乎未出全力。" 尹靖皺一皺眉,道:"靖兒雖然未出全力,但已用上全身八成的功力了。"林老伯嘆喟一聲,道:"老伯已用上九成的功力,但卻只能同你拼個平手,看來'太乙玄功'比'玄門罡氣'猶勝三分,並非欺人之談。"尹靖突然垂頭喪氣,問道:"江湖上像你老伯這等功力的人,是不是很多?"林老伯看他傷心的神態,不禁朗聲笑道:"你是不是因為打不過老伯而覺得洩氣?"尹靖被他一言說中心事,不禁滿臉暈紅。 林老伯一斂笑容,嚴肅地道:"老伯也正因為打不過你,而生出英雄遲暮之感,但卻因此使我更加相信,你能代我完成我十年的夙願!欸……此願未了,老夫終身愧對師門。"尹靖突然覺得林老伯所指的夙願,定然十分艱巨,但也因此生出一股無比的毅力,決心不計任何艱辛,完成林老伯的"夙願"。 當下毅然接口道:"靖兒願全力為老伯效勞。"林老伯微微點頭,面上流露出感激之色,突然神色一整緩緩道:"靖兒你知道老伯是誰? " 他迷惘地搖搖頭,目光怔看林老伯,心裡詫異道:林老伯就是林老伯,難道還是張老伯,或是李老伯不成? 林老伯似乎觸動了豪興,朗朗道:"如果你知道了老伯的身份,也就不會因打不過老伯而感到洩氣。像老伯的功力,江湖上雖然不敢說絕無僅有,但最多也不過的三四人而已。"尹靖聽他一說,對自己的武功,又恢復了信心,當下驚喜地笑道:"那老伯一定是名震江湖的高人啊。" 林老伯微笑道:"現在執掌'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的武當派掌門人真武子,算起來還是我師姪,不過我已經四十多年不在江湖走動了,武林中人只怕早就忘了我這一個人,有些人甚至以為我已不在人世了。" 尹靖詫異問道:"老伯既是武當山的道士,緣何不回武當山去參修?"林老伯道:"別忙,待現在慢慢講給你聽。" 老人神色忽然籠罩了一層黯黯的愁容,嘆道:"算來該是八十年前的往事。老伯原籍江浙,姓林如鐘如,先父振隆,在紹興開了一家'振隆鏢局'。家中還有一位大兄及小妹,五口之家天倫之樂融融,椿萱恩重,手足情長。 哪知我十二歲那年,全家突罹劫難,除老伯伯在外公之家,倖免於難外,家中上下十數口,全遭兇人殺戮,這便是八十年前,震驚江湖的'紹興慘案'。 當時'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庭主,雪山文靜仙姑,也就是當代的雪山派掌門人冰心神尼的師父,聆悉之餘,大為震怒,曾三傳'萬教旌'查緝兇手,但因主兇功力奇高,屢次都被他見機逃逸,僅捉住幾個從犯而已。待文靜仙姑親下七仙山時,兇人已經逃得無影無蹤。 那時老伯含辛茹苦,上武當山求技,幸蒙恩師松柏真人,憫我孤雛血恨,身負不共戴天深仇,特意收錄。 二十年功成後,含著滿懷血淚辭別武當山,追尋兇蹤,曾二度和凶徒血戰。 當時老伯雖是同門中,成就最高的一位,但依然不是凶徒敵手,當老伯被凶徒擊傷危在瞬息時,正好文靜仙姑派人來拿凶犯,老伯才得以倖免。 自此老伯自知功力尚無法擊敗凶徒,於是重返師門習藝,其實武當派的絕藝,老伯幾乎無所不學,但是武當派開山祖師張三豐,親筆記述的'玄天圖',除掌門之外,誰也沒有機會研習。 老伯回山的目的,就是希望研練'玄天圖'上的武功,於是乃皈依三清,跪請掌門師父,讓老伯參研'玄天圖'的武功,但因限於門規,依然無法達成願望,師父雖然示意要我接掌'三清宮',但老伯一身血海深仇,實無法等待,一時為快意,理智泯沒,促成大錯,因而變成武當派的千古罪人,使老伯從此無顏重返帥門。"林老伯說到此處,臉上已是老淚縱橫,尹靖也聽得熱淚盈眶,底下的事情,他已猜出了幾分。 當下林老伯舉袖拭去淚痕,接道:"於是老伯趁著夜晚,摸上聖蹟殿,偷取'玄天圖'隱藏在一處人煙絕跡的地方,研練寶圖上的上乘武功。 五年後,除'玄門罡氣'火候較淺外,其餘均有小成,老伯自忖已有足夠的力量殲滅敵人,乃以蒙面劍客身份,重履江湖。 當時除殺戮兇仇,祭慰全家冤魂外,並剪除了不少黑道人物。於是蒙面劍客,便成為黑道人物,淡虎色變的煞星。 文靜仙姑認為蒙面劍客殺孽太重,有擾武林安寧,乃傳下'萬教旌'緝拿蒙面劍客,同時恩師也懷疑到我的身上,親下武當山,查探蒙面劍客的身份來歷。 老夫聽到後,就決心從此不履江湖,遁跡山野,浪此餘生,於是就到了這終南山下,過著樵獵的生活,誰知一晃就是四十多年。 多年來,老伯對當年大錯,耿耿於懷,一直在留心,找個適當的人,將師門至寶'玄天圖',攜返靈山,親呈掌門人,庶能稍安愧罪之心。 十年前見到你之後,這個心願就有了,尤其是得悉你在終南山學藝,更是喜出望外。 果然十年光陰,你已奇學大成,你想老伯已全悉'玄天圖'的武功,而且有一甲子以上的修為,亦僅能和你拼個平手,足見你目下一身絕學,放眼當今宇內,能和你匹比的人物,只怕寥寥無幾。 但儘管武功再高,身手再強,仍須謹慎記著一句古訓,就那就'謙則益,驕則敗'。 要知風塵中,一山還比一山高,能人背後有能人,那些自命不可一世的人,有朝一日,終將嘗到身敗名裂的苦味。" 尹靖滿臉虔敬,道:"老伯教言,靖兒終身銘記不渝,至於'玄天圖',靖兒願代為攜回武當山,親呈掌門人真武子。" 林老伯道:"真武子只怕不在武當山,他現在是'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庭主,該是鎮守在七仙山上。" 說著遂從身上掏出一幅雙摺的圖紙,攤開後向尹靖說道:"老伯當年隱在恆山一處無名山谷,研練'玄天圖'的武功,離開那無名山谷時,將寶圖秘藏在附近一處山泉垂瀑的密洞內,圖上玄字所在,就是藏珍秘處。你照圖上恆山取得寶圖後,送上萬劍池,交給敝師姪真武子,就說是受蒙面劍客所托。" 尹靖向圖上看去,只見上面寫著"藏玄秘圖"四字,筆畫蒼勁有力,底下畫得盡是些綿延不絕的山巒丘壑,那無名山谷,就處在萬山叢中,至於藏珍所在的玄字,只要找到那山谷,就不難按圖查出。 林老伯將"藏玄秘圖"折好後,裝在一個密封紙內,神色莊嚴地交給尹靖,說道:"老伯明天就收拾上終南山頂,如果有緣能拜晤令師玉陽真人,老伯將感榮耀萬分,萬一無緣拜晤,就找一處山洞終此殘生。" 尹靖接過秘圖,貼身藏妥,道:"家師修真洞府,在接天峰頂春秋居內,洞口植有一株千年古松。" 林老伯道:"令師遁世奇人,可遇而不可求,不過老伯一生之中,最是景慕令師一人,如能瞻仰到令師一面,則為生平一大快事。" 說到此處,語氣略頓,自腰間取出一柄五寸多長的匕首,外套青綠松紋劍匣,送到尹靖面前,說道:"老伯和你相交一場,僅有所求,而無所與,心中甚感不安。這柄松紋古劍,乃敝派聖蹟殿鎮山寶器,當年蒙恩師垂愛,贈與此劍,現在老伯要它無用,就轉贈給你,聊表老伯一點心意。" 尹靖神情激動,道:"即是這般,靖兒將睹劍思人,永懷老伯十年寒山,鍾愛照顧的隆情厚誼。"伸手接下松紋古劍。 這一耽擱,已近中午,林老伯抬頭望望天色,口中幽幽道:"天下無不散之宴,靖兒你前途自行珍重,老伯不遠送了。" 驀然一股離懷思愁,襲上少年心頭,急忙和林老伯賦別。 從此就如一葉孤帆遠影,靖兒漂泊那崢嶸千里的大海波浪之中,不知何時返靈山,看望這二位慈祥的老人? 在這離別的剎那,只覺眼前一草一木,都顯得那麼可愛,戀戀不捨。 就在他呆呆出神之際,耳邊響起充滿著慈藹而蒼老的聲音,道:"孩子堅強點,大丈夫志在四方,眼前等待你做的事情太多啦,莫讓兒女私情,折損英雄豪氣。"不錯,他要回湘陰看他的母親,還要上北京看他的父親,要替林老伯完成夙願,將"玄天圖"帶上七仙山,交給真武子,還要繼先人德威,主持武林正義,還要…… 因此,他再度強忍著熱淚,說道:"老伯,靖兒走了。"一陣功夫,已轉入官道,漸漸行人越來越多,腳下步子也就放緩了。 這時離長安,還有四十多裡的路程,走到日落前,已望見了長安城。 忽幾條黑影一閃而過,奔向長安城北。 尹靖初入江湖,正想了解江湖事情。疾如一縷青煙,跟蹤而去。 尹靖一路疾奔,忽聽左邊一陣打鬥之聲。腳下一緩,注目望去。幾個男女混戰在一起。 幽蘭谷主,掌劈"混沌初開",但見一陣狂風怒卷。 旋風劍偏身一讓,怒哼一聲,左右開弓,連發數掌,掌掌拍向對方一死穴,手法陰狠毒辣,招招致人死地。 幽蘭谷主右手持著火燭,只能以右手拒敵,一時被冷清松這數招陰毒手法逼得左封右擋,連讓數步才算化開,不禁心頭大怒。 冷清松一連數招,搶得先機,又是一記殺著"巧打金鐘",掌風呼呼,直拍過去。 幽蘭谷主左手"撥雲見月"舉勢一架,哪知冷清松掌招忽變,化掌為抓,徑擒對方"天井穴",同時右腳飛起,踢向對方"下陰穴"。變招迅速,陰狠無比,幾欲置人於死地。 聖手公羊玄皇,臨危不亂,突然右臂微震,手中火燭往靜立一旁的天池醉客飛去。 婁天都伸手,一把接住火燭。 在這瞬息之間,幽蘭谷主右臂陡沉,快逾電光石火,扣向冷清松一腿的踝骨。 這一著出人意料之外,扣個正著,只聞幽蘭谷主喝聲"去吧!"旋風劍冷清松,身如一陣旋風,在空中連翻幾滾,飛開二丈之外,落地後腳跟火辣辣地,痛徹心腑。 "唰"的一聲,旋風劍冷清松忿怒地,拔出背後長劍,口中厲聲道:"千樹林絕學果然不凡,再接在下幾劍試試?" 幽蘭谷主冷笑道:"歡迎之至。" 凌風秀士吳文昌,突然飄身而出,阻立在二人之間,說道:"且慢!冷香主請暫聽本座一言。" 吳文昌在天震教中,地位甚高,僅次於教主"天外神叟"黃宮一人,冷清松雖然驕傲,也不敢違拒,一時只好忍著滿腔怒火,雙目炯炯逼視著幽蘭谷主。 只見凌風秀士,轉向聖手公羊玄皇,說道:"今日之事,敝派實無明搶暗奪之意,交換與否,還請玄谷主三思。" 幽蘭谷主斬釘截鐵地說道:"交換一節,兄弟已說得清清楚楚,無須三思,吳堂主若無他事,恕兄弟不遠送了。"他憤怒之餘,竟然下逐客令。 凌風秀土吳文昌俊秀的臉上,突然變得異常難看,口中冷冷道:"玄谷主咄咄逼人,執意不肯答應,在下倒不想就此離去。" 幽蘭谷主哈哈一聲,不怒反笑道:"吳堂主欲待如何,只要劃出道來,兄弟無不奉陪。"凌風秀士劍眉微剔,說道:"這麼說來,今晚在下非領教玄谷主的混元掌不可啦?"幽蘭谷主辭色莊重,道:"吳堂主的'鐵袖功',素稱江湖一絕,兄弟今晚有幸拜候,殊感榮耀。" 說話時,已全身蓄勢運功,他深知凌風秀士的武功,非同泛泛,因此不感大意輕敵。 凌風秀士不再答話,右袖一拂,一股暗勁,直往幽蘭谷主身上撞去。 聖手公羊玄皇,雙掌一翻,但覺勁氣排空,帶著呼嘯之聲,直迎上去。 掌袖相接,"砰"的一聲微響。 二人齊齊各被震退二步,半斤八兩,勢均力敵。 凌風秀土朗笑一聲,道:"混元掌名不虛傳,再接在下一招試試。"人隨聲至,兩袖排空疾拂。 混元掌走的是剛猛的路子,最宜於硬接硬碰,幽蘭谷主喝道:"好極了"雙手以八成功力推出。 這次掌袖相接,無聲無息,幽蘭谷主陡覺自己的掌力勁道,完全被對方藉著長袖拂盪之勢,滑向一邊,接著一股暗勁乘虛而入,心神不禁微微一盪,人也被它震得退後四五步。 吳文昌身體也退了三四步,但他旋即欺身復上長袖"橫掃千軍",攔腰掃去,勁風呼呼,波及一丈之外。 聖手公羊心頭微震,挺胸吸腹,自運"鯉魚倒穿波",竄退六尺。右手在身形飄退的同時,回敬一掌。 凌風秀土搶臂側身,一招"霸王卸甲",化解一掌,身形如影隨至,連攻三袖。幽蘭谷主架封三袖後,立還顏色,回敬二掌一腿。 二人這一交手,各出生平絕學,互搶先機。 但見掌影如山,鐵袖如浪,掌風袖勁旋卷激盪,波及數丈以外。 旋風劍冷清松,看出這二人不會短時內,分出軒輊,至少要在百招之外,才會顯露勝負跡象。 他轉眼一看,天池醉客婁天都,正笑盈盈地站在一側,突然心念一動,暗想:"自己何不牽制此人,好讓董香主侍機下手。" 因此望著天池醉客陰笑道:"我們站在一旁看熱鬧,多沒意思,不如由在下奉陪尊駕玩玩如何?" 天池醉客裂嘴一笑,道:"單只區區一人,與冷香主玩樂,未免冷落這位董香主,不如由區區帶著二位玩一趟,豈不皆大歡喜?" 冷清松冷笑一聲,道:"在下一人陪你已足,何須二人齊上。"人隨聲至,劍橫一招,"犀牛望月",湧起一片銀光,如旋風卷到。 天池醉客哈哈一笑,左腳一滑,身如垂岸斜柳向左一閃,跟著左手一圈,右手猛吐。一招"太真醉酒"還擊過去,把冷清松逼開一邊,接著人如一陣旋風,飄到鐵掌董平面前,一掌劈去。 鐵掌董平大吃一驚,但他外家功夫已到爐火純青之境,自恃掌力有開碑碎石之能,故此一掌疾迎過去。 "砰"的一響,"蹬蹬蹬"被震得連退三步。 這時旋風劍心頭大怒,一招"仙人指路",挾著森森寒芒,從背後襲至。 董香主身形站定後,亦大喝一聲,掌劈"靈獅開口",從側面攻去。 天池醉客步法蹣跚,身形搖盪,吃董香主猛悍的外家掌力一推,身體連晃數晃,足下似乎站立不穩,顛跌不定,但在顛跌晃閃之際,卻同時避開了掌劍的攻勢。 冷清松怒火千丈,長劍如潛蛟出壑,銀芒飄動,招招進逼。董平掌出如山,叱聲雷動,這種外家掌力,動起手來,聲勢異常嚇人。 他二人這一聯手,威力之大,誠然非同一般。 但是天池醉客,身體東盪西飄,如殘林敗柳,遭風吹雨打,也如一葉扁舟,置身崢嶸千里的波濤怒浪之中。儘管掌風劍勢,如何威猛,依然絲毫難沾到他的衣袖。 只見他遊刃有餘,朗笑之聲,不絕於耳,對方二人已困在他神奇的掌法之內。 敢情這位天池怪傑,使的正是江湖罕見的"醉八仙羅漢拳"。 這五人分成二組對打,只拼得日月無光,風雲變色。 就在他們拼得天昏地暗的時候,驀然一道蒙面的黑影,如幽靈鬼魅般地,繞著密林邊沿,無聲無息,飄向東邊丘陵缺口。 那蒙面黑影身形一閃,已沒入谷口,直往谷中奔去。 只見谷中奇花異卉,幽香撲鼻,青松翠柏,落英繽紛,這是一個佔地數十畝的方形盆地。 在北面低壁,有一道山泉流出,如一條白色絲綢,繞谷三四周後,才潺潺地從南面山洞地道流去。 南面清溪出口處,有一座小亭臺,亭臺左旁清溪岸上,有一株雪白如玉的仙蘭,開著六片花瓣,亭亭玉立,迎風顫動,發出了陣濃郁清香,沁人肺腑。 那蒙面黑影直往亭臺掠去,在距離亭臺二丈左右,忽然迎面飛來一物,直向面門射到。 他辨聲之下,已知發暗器的人,腕力極其有限,不禁冷哼一聲,伸手抓去,入手一看原來是一個桔子。 接著"嘶"的一聲,從亭台中射出一道瘦小黑影,擋住去路。 他運目一看,不禁啞然失笑,原來是一支三尺多高的金毛猴子,搔首弄姿,"吱吱"怪叫,當下蒙面人怒叱道:"畜牲無禮,還不讓路。"直衝過去。 哪知金毛猴子突然一個閃身,從蒙面人左側抓到,這一抓猛速快捷,不比江湖上的一般武師稍弱。 蒙面人微微一怔,似是沒有想到猴子居然也懂得武功,但他身手極強,左手一伸,已擒住了金毛猴子。 這畜牲生性凶悍,被製的當兒,俯首往手臂咬去,蒙面人怒哼一聲,舉掌往金毛猴子天靈蓋拍去。 這一掌如果拍中,金毛猴子勢將腦漿噴射。 就在蒙面人舉手拍下的瞬間,耳邊突然響起一陣冷冷的聲音道:"朋友,怎好對畜牲下此毒手?"接著右臂一麻,已被人扣住。 哪知這一來,金毛猴子已狠狠地,在其掌背上咬了一口,咬得他鮮血淋漓,痛徹心腑,忍不住大叫一聲,左手用力摔去。 但因右手被製,間接影響到左手的力量,故此僅將金毛猴子摔昏二丈多遠,沒有把它摔死。 夜闌人靜,這一聲怪叫,聲聞數裡,在谷外拼鬥的五人,齊齊一怔,同時罷手躍開。 幽蘭谷主臉色鐵青,忿忿道:"幽蘭谷中已現驚兆,貴教明來的三人,暗來的到底還有幾人?" 凌風秀士微微怔一怔,瞬間即雙眉挑起,怒道:"玄谷主說話請放尊重些,敝教再不肖,也不至於做那偷竊的行徑。" 聖手公羊玄皇,冷哼一聲,和天池醉客風馳電掣,奔向幽蘭谷中。 凌風秀士等三人,亦隨後匆匆趕去。 蒙面人摔脫金毛猴子後左手呼地一聲,猛拍然向後拍去,這時候感覺右手已松,轉身一看並沒見有一絲人影,他一面上藥一面說道:"什麼人! 有種的出來,暗算非丈夫行徑。"但是四周空蕩蕩無人答話。蒙面人見四周無人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個白色玉盒一把金刀把蘭莖削落放進玉盒。 繼聞"克嚓"一聲,玉盒已被緊緊封閉。 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快如閃電。 |
第02章 仙蘭風波
蒙面人還未站直身子一青衫少年就如風飄至,伸手向玉盒抓去。 蒙面人大吃一驚,只覺對方身手之快捷奇奧,生平僅見,尤其吃他雙掌擊中,竟然無恙,更是匪夷所思。 但他亦非泛泛之流,左掌劈出一招“雲鎖五嶽”,把來勢一封,右手迅速地將玉盒往懷中塞入。 哪知青衫少年,在身形疾進的當兒,突然飛起一腳踢去。 這一腳後發先至,比抓住玉盒的手掌,還要來的快捷奇奧。 “叮”的一聲金震玉響,將蒙面人藏往懷中的玉盒,踢飛十來丈高,直往谷口方向飛去。 蒙面人氣極拼命,雙掌全力劈出,如猛虎下山,潛蛟出壑,聲勢異常嚇人。 青衫少年冷笑一聲,略一側身,左手在蒙面人雙掌之間,施“滑”字訣,往旁一撥,已將對方那排江倒海的掌力,撥向一邊。 哪知蒙面人陰險狡猾,他明知以對方的身手功力,這二掌定然無法傷他,因此在掌力被撥開的瞬間,身形也同時向旁跌滑數步。晃跌未定之際,使勁雙足一點,施展“八步趕蟬” 的輕功,疾如飛鳥出林,徑向飛往谷口的玉盒追去。 這時幽蘭谷主及天池醉客,已先後跨進谷口,瞥見亭臺前面人影憧憧,不禁大急,如飛奔去。 才奔出三四丈遠,幽蘭谷主驀地見凌空飛來一方形物體,閃閃發亮,來勢洶洶,心中大吃一驚,不敢硬接,施個“滾身爭法”疾往側旁閃開。 他甫一跨開,那方形物體已飛臨天池醉客頭上,這時想閃避已是不及。 只聽天池醉客大喝一聲,舉掌劈去,把它劈飛四五丈外。 “叮”的火花四射,撞擊在一塊巨石上。 幽蘭谷主剛一閃避開去,已見一蒙面人,疾往他身上衝來,不禁怒火千丈,厲聲道: “朋友哪裡去?” 掌劈“混沌初開”,但覺一陣狂 怒卷,已把蒙面人的去路封住。 蒙面人急衝之勢未減,身體觸及幽蘭谷主掌風邊緣之時,突然使出名震江湖的天南絕學,凌雲十八式中的絕招“翻雲覆雨。” 只見他迎著幽蘭谷主強勁的掌風,凌空而起,如巨鷹翻身,在空中一滾,斜斜飛向那玉盒落處。 幽蘭谷主微微一怔,突然雙眼怒睜,滿臉俱是悲憤痛惜之情,大叫一聲,疾向那僵臥地上的金毛猴子撲去。 原來這金毛猴子,正是幽蘭谷靈猴,它早晚灑水澆花,照顧谷中百花奇卉,比常人還要來得精明。 要知聖手公羊精擅醫理,幽蘭谷中蘭菊燕桂,百藥齊備,這些藥草的生長土質及照顧方法,各不相同,因此培植之時,也就極費工夫。 金毛猴子天生靈性,在幽蘭谷主的悉心教導下,早已通曉百草的習性,十數年來,谷中花樹在它的照顧下,蘭菊鼎盛,燕桂齊發,如果這靈猴有什麼三長二短,那今後幽蘭谷中這一片花卉,要叫誰照拂?何況十數年來人畜相處,情誼極深,故此乍見靈猴僵倒地上,生死不明,不禁悲憤欲絕。 他迅速地把靈猴的傷勢察看一番,伸手拍活了三外穴道,掏出三粒紅色丹丸,塞入靈猴口中。 聖手公羊玄皇的醫道,誠有生白骨起死灰之能。只見那悠悠一魂的金毛猴子,陡然清醒過來。 幽蘭谷主心中大喜,叫道:“小黃你休息一會兒吧!” 奇絕!那金毛猴子聞言,竟敢學那佛家玄門,盤膝運功起來。 突然青衫少年大叫道:“那玉盒中盛著六瓣仙蘭。” 幽蘭谷主聞聲,心中大震,反身急向谷口衝去。 這些人都是見多識廣的江湖老手,聞聲之下,已知“玉盒”就是指被天池醉客劈落在石上的白色方盒子。 這時凌風秀士吳文昌等三人,正好奔入谷中,目睹天池醉客把一個方形物體劈飛,又聞青衫少年一叫,吳文昌雙肩微晃,懦衫飄拂,早已閃到那巨石之上,伸手抓向玉盒。 天池醉客動身略遲少許,竄到巨石邊劈下。 此刻凌風秀士的手指頭,還離那玉盒三分,而天池醉客的掌風已經及體。 如果不及時閃避,勢將挨受天池醉客凌厲的一掌,如果閃避這一掌,那就要失去取得玉盒的機會。 魚翅和熊掌不可兼得,凌風秀士咬緊牙關,全把身功力運到臂上,右手一沉,牢牢地擎住玉盒。 “砰”的一掌,凌風秀士被劈得宛如皮球般地,直往谷口滾去。 天池醉客意外的一怔,一道蒙面黑影,從他身側掠過,直往凌風秀士撲去。 就在這同時,旋風劍冷清松,長劍挾著一道森森寒芒,迎面劈到,陰狠毒辣,猛速至極。 天池醉客慌忙一怔之間,已被逼得手忙腳亂,連封帶閃,才化開這一劍。 哪知他這一退,正好堵住幽蘭谷主前衝的身子,把他前進之勢也緩了下來。 這一劍功效奇大,等於封住二人去路。 凌風秀士身如車輪般地,直滾出谷口才停下。只見他仰臥在地上,動也不動。 那蒙面人陰笑一聲,宛如老鷹撲雞般的,凌風隨之,伸手往凌風秀士雙手緊抱的玉盒抓去。 僵臥在地上的凌風秀士,突然飛起一腳,踢向蒙面人“心坎穴“。 這一著完全出乎蒙面人意料之外,他滿以為凌風秀士重傷之下,還不是手到擒來,哪知這一大意,卻上了一個大當。 “砰!”,這一腳力道不輕,直把蒙面人踢得在空中連翻三個筋斗,落地還連搖數晃,雖未倒地,但已看見傷得不輕。 凌風秀士腳踢蒙面人後,藉勢翻身而起,全力往密林中奔去。 他這全力奔行,疾如殞星,眨眼間,已距離密林二丈不到。 突然人影一閃,那青衫少年已落在密林邊沿,擋住去路。 凌風秀土怒叱一聲,道:“擋我者死,讓我者生。”左袖全力拂出,一股暗勁直往少年身上撞去。 只見青衫少年似往右側一閃,但徒然間,已欺到凌風秀士身前,伸手抓到。 吳文昌心頭大驚,只覺自己拂出的袖勁,宛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眼前青衫一晃,來人已伸手抓住玉盒。 這一來變成二人各抓住玉盒的一端。 吳文昌微怔之間,閒著的左袖,已迎面拍出。 那鐵掌董平,緊隨凌風秀士身側,大喝一聲,掌劈“推山填海“,從少年右側擊到。 這一瞬間蒙面人亦急急趕至,運起“小天星手”,一掌從少年左側攻到。 這下青衫少年三面受敵,情勢危急。 突間一聲“撤手!”凌風秀士微覺心神一盪,他原已受傷不輕,全憑其深厚內力,控制內傷不至使其發作,現在吃少年內力一震,但覺五腑一陣逆湧,頓時忍受不住,右手一松,已被震得跌坐在地上。 剎那間,左右攻到的二掌,齊齊劈在少年身上,發出一陣悶響。 董香主但覺一股沉重無比的內家掌力,自己已被震得星斗滿天,連退三步。 但蒙面人卻感到,一陣強悍兇猛的外家掌力,已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原來青衫少年使出“點犀通靈”的蓋世絕學,使蒙面人及董平,在他體內互拼了一掌。 這一陣功夫,幽蘭谷主,天池醉客及旋風劍冷清松,已如飛趕至。 一見青衫少年手中捧著玉盒,喝叱之聲,連連不絕,連連往少年身上撲去。 蒙面人及董香主退而復上,各攻出一掌。 這種情形之下,大有誰取著玉盒,就要遭到群攻之象。 驀聞青衫少年清嘯一聲,一道閃閃白光,如匹練長虹,繞著他周身一匝。 向他圍攻的諸人但覺星芒耀眼,一股冷森劍氣,砭骨生寒,直往身上逼來,並感到這一劍,奇幻莫測,無從架封,不禁大吃一驚,齊齊縱身側躍開去。 這一劍頓時將諸人鎮住,一時之間,誰也不敢再貿然出手。 但這些人,都是久走江湖之輩,退開的當兒,已形成包圍之勢,把青衫少年困在核心。 只見青衫少年,左手捧著雪白的玉盒,右手拿著一柄星芒伸縮,六寸不到的匕首,器宇軒昂,淵停岳峙般立足場中。 蒙面人凝望著青衫少年手中的短劍,片刻間,突然驚叫道:“松紋古劍!松紋古劍!” 他這一叫,眾人臉色齊齊一變,只聽聖手公羊玄皇,冷冷說道:閣下手中短劍,可就是武當派的鎮山寶器,松紋古劍?” 青衫少年淡淡道:“玄谷主,你們說對了。” 蒙面人大聲道:“五十年前,武當第一高手林鐘如,攜走武當派開山鼻祖三豐真人撰著的‘玄天圖’,練成絕世神功,以蒙面劍客身份,橫行江湖,所向無敵,那松紋古劍,便是他當年的信物。此人年紀甚輕,功力之高江湖罕見,他的武功,必是得自‘玄天圖’。” 蒙面人對自己這番判斷,顯得異常得意。 五十年前,林鐘如攜走“玄天圖”一事,老一輩的人都有耳聞,因此在場諸人,聞言之下,都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青衫少年冷冷道:“閣下不是下說過,暗算非丈夫行徑嗎?哼,適纔閣下偷擊那一掌,不知如何解釋?”他對蒙面人施詐暗算,心中尤存余忿。 蒙面人臉罩黑巾,看不出神色表情,只聽見乾咳一聲。掩飾過去。 幽蘭谷主望著蒙面人,哼聲道:“尊駕雖然不示人以真面目,但適纔尊駕避開兄弟掌力,所施的‘凌雲十八式’不啻說明了你的真實身份,以尊駕身份,作出這種偷竊行徑,未免貽笑武林同道。 凌風秀士自地上站起,揮掉身上塵埃,接口道:“不,在下認為適纔他施展的‘小天星手’才是他的真實身份。“ 蒙面人望著凌風秀士,陰笑道:“在下不止擅長‘凌雲十八式’及‘小天星手’,還有其他很多花樣,吳堂主要不要嘗嘗滋味?”他對凌風秀士踢他一腿,懷恨甚深。 凌風秀土笑笑道:“很好,很好,在下隨時奉陪。” 蒙面人陰笑一聲,緩緩向凌風秀士走去。 聖手公羊玄皇,突然氣忿填胸,厲聲道:“諸位夜臨敝谷,恃強劫取六瓣仙蘭,欺人太甚。兄弟好歹明日親上七仙山‘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控告你們,請庭主主持公道。至於這位蒙面仁兄和吳堂主私人恩怨,統請到外面解決。” 他這一說,蒙面人微微一怔,裹足不前,好像真個怕他控告似的。 凌風秀士見蒙面人站立不動,心頭如釋重負,不禁舒了一口氣。 因為他這時內傷甚重,雖然他清楚蒙面人挨他一腳,傷勢不會比自己好在哪裡,但現在六瓣仙蘭在青衫少年手中,同蒙面人拼命,實在很不值得,但偏偏又忍不住在這口氣。 其實蒙面人又何嘗不作如是想法,不過他所以和凌風秀士動手,是別有用心,想藉此機會,掩飾自己真正的身份。 旋風劍冷清松,一見眾人靜默無言,不由冷笑道:“告狀有什麼了不起!日前江湖傳出‘乾坤日月令’遺失的消息,難道玄谷主沒有耳聞?庭主的令符,歷代相傳已近三百年,一旦遺失,武林盟主的莊嚴何在?真武子憑什麼指揮各大門派?他現在尋找令符自顧不暇,哪有時間管你這檔子瑣事?” 他話剛說完,突然密林里傳來一陣嘹亮的聲音,道:“令符雖然遺失,主持武林正義和平,仍不可廢,貧僧等特奉‘萬教旌’,來緝拿不肖之徒。” 話一落,密林邊緣,已有三人並列而出。 只見一位身穿袈裟,目面清 的和尚,左手垂著一串珠鏈,背插一枝黃色“萬教旌”。 另一個是穿道袍目清眉秀的年輕道士,左肩垂著藍色的劍穗,背插著一支藍色“萬教旌”。 第三個是熊腰虎背,灰衣勁裝的漢子,背插長劍,後面晃著一支紅色“萬教旌”。 這三人一現身,眾人神色齊齊一凜,幽蘭谷主心中喜悅溢於言表,旋風劍冷清松,卻驚得連退二步。 七仙山“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六大護法,名震天下,他們身奉“萬教旌”,執行維持武林正義和平的神聖使者,所到之處,眾望所歸,各大門派無不敬讓三分。 至於“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的由來,有著一番輝煌的史跡,且容拙筆先行為諸君略敘。 遠在三百年前,黑山白水,門戶林立,當時中土計有少林,武當,雪山、峨嵋、崑崙,崆峒,邛峽之派。九宮,虯龍,柳家三堡。 這七派三堡並稱為武林十大門戶。 性喜隱跡風塵,寓居山水,天涯作客的英雄豪傑,更是不可勝數。 武林講究受人涓滴之恩,亦將湧泉以報,而門戶之見,盛名之累,卻時時隱伏為挑畔的泉湧,有時一劍一拳,一言一語,都足以肇致無端殺禍。 由於門派眾多,紛爭在所難免,因此江湖上弱肉強食糾眾私鬥,比武論劍之事,此起彼落,層出不窮。 當時各大門派雖然均定有森嚴門規,以約束門下弟子,恭守如儀。但因門人良萎不齊,私下為惡作亂的,仍然大有人在。 某日,少林慧因禪師,武當紫陽道長及峨嵋無意大師,在偶然機緣中會晤,談起當時武林大勢。 這三位空門高士,感慨時艱,為力挽狂瀾,乃草擬組成“萬教聯盟”,以武林公力來維持江湖正義,協調門派之爭,剪除暴虐凶徒,奠定武林千百年來太平基業。 於是這三位武林的一代宗師,乃聯名邀請十大門戶,在峨嵋山千佛頂,召開十派英雄大會。 當時由慧因禪師,將英雄會的宗旨,當著各派掌門說明,經過一番協商辯論,最後決定在七仙山萬劍池,設立一個“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執掌綜理武林是非,協調天下各門,派,幫,教,會,谷,堡,寨…… 峨嵋山千佛頂,十派英雄大會後,乃傳播天下武林,成立“萬教聯盟”。 當時四方聞風響應,江湖上黑白二道,各門,派,幫,教,會,谷,堡,寨……,紛紛加入,一時蔚成風潮。 這時諸事俱備,唯庭主遴選卻是一大難題,這位身膺“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的庭主,除應武功高超,自不待言,更需要有崇高的聲望德譽,才足以稱職。 於是經過一番波折協調,才公推當時武林中,實力最強的少林,雪山,武當三派,輪流執掌“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並訂定每五十年卸任交接。 頭五十年的庭主,便是空門一代高僧,少林掌門人慧因禪師的師兄慧覺禪師。 聽說當時少林、雪山、武當三派首腦人物,從萬劍池中,獲得一塊八稜玉石,敦請名滿天下的神匠,公孫治子,琢磨雕刻。 結果玉石一面雕日,一面刻月示意乾坤並慶,日月交輝的“乾坤日月令”,作為象徵著光明正大,及庭主威信的令符,於每屆卸任交接時,由上一任庭主傳給下一任庭主。 傳聞中,“乾坤日月令”有一宗好處,但除了庭主之外,只怕無人能知其詳。 “武林評審庭”除庭主之外,並設有六大護法。 講到六大護法的武功,當真稱得上是武林罕見的好手,因為他們的人選,是從少林,雪山,武當三大派中,除掌門人之外,各挑選出的二位武功最佳德望最隆之人充任的。 他們練有三人合擊的“三才意形法”,聯手的威力,任你武林一流頂尖好手,亦難和其碩頡。 “三才意形法”的武功,是第一屆庭主慧覺禪師,取自少林七十二絕技中,最深奧的“意形大乘手”,並參同武當紫陽道長,及雪山銀髮姥姥三人共研,不知費去多少心血腦汁,才創研出來,最後傳授給六大護法。 這武功合擊之力,幾可無敵於天下,分由一人使出時,亦可發揮無窮威力。 六大護法的職位,終身不渝,因此有時護法的身份,還比庭主高。目下的六大護法是…… 少林派的天尊者及地尊者,這二人是當代少林掌門人大限禪師的師弟。 武林派是日真人及月真人,低庭主真武子一輩。 雪山派二大護法是生死劍秦啟隆,及“千手菩提”杜翰平。生死劍秦啟隆,和雪山掌門人冰心神尼同輩。 千手菩提杜翰平,則比冰心神尼還高一輩,他曾經以小師弟身份,輔助他的師姐前任庭主文靜仙姑,維持江湖安寧,垂十餘年,功在武林,澤布蒼生,現在又輔助真武子,堪稱是二朝元老的老功臣。 他是六大護法中,功力最高的一位,身手之矯捷,在當前武林之世,不作第二人想。 且說眼前現這三位護法。正是少林地尊者,雪山生死劍秦啟隆,及武當月真人。 只見他們肩不晃,膝不彎,已飄至眾人面前。 “萬教黃旌”地尊者,目光望著冷清松,緩緩道:“施主藐視‘武林評審庭’不啻和萬教為敵,貧僧等要將你帶回法辦。” 說著轉身那背行紅旌的漢子道:“有勞‘萬教紅旌’秦大護法,將此人拿下。” 這三面萬教旌,以黃色旌地位最高,紅色次之,藍色又次之,故黃色可對他其旌下命令。 生死劍秦啟隆,應聲向旋風劍冷清松走去。 冷清鬆心中大駭,雙足一蹬,疾往密林竄去。 突聞邊響起一聲冷笑,道:“尊駕請留貴步。” 人影一晃,前路已被人截住,冷清松長劍“分花拂柳”,分心刺去。 哪知一劍刺去如觸驟電,頓時被盪至一旁,接著對方一隻手,快逾閃電往其右臂脈門扣到。 旋風劍這時如驚弓之鳥,疾將右臂收回,左手掌劈“迅雷擊頂”,同時將收回之長劍又橫掃出去。掌劍齊出,聲勢威猛至極。 他知道如被擒上七仙山,可是太麻煩的事情,到時只怕連師父天外神叟黃宮,都不敢去要人,因此他決定拒捕,企圖免脫。 但他掌劍齊施,依然未見好轉,只見對方雙手,始終扣向他的脈門穴道。 他又奮力拼了二三招,但覺對方如蛆附骨,如魔纏身,不管劍勢如何猛辣,仍然封不住對方詭譎的雙手。他已知今日圖逃無望,不禁氣餒。 驀聞一聲:“撒手!” 冷清松右臂頓覺一麻,全身癱軟無力,長劍同時已被對方奪了過去。 凌風秀士眼看冷清松在三四照面之內,被“萬教紅旌”制服,心中大感驚悸,但卻一點也不敢吭聲。一者他深知三大護法武功奇高,再者自己身受內傷極重,如果貿然出手救人,說不定惹火燒身,連自身都難保。 他堂堂一個金龍堂堂主,如被帶上“武林評審庭”問罪,那可是天震教一大丟臉的事,再說冷清松被帶上七仙山,最多也不過坐他幾天牢。因此他思量之下,只好忍氣吞聲,待回去以後再同教主設法。 “萬教黃旌”地尊者。見“萬教紅旌”已製住冷清松,當下向幽蘭谷主說道:“貧僧等路經貴谷林外,忽聞殺伐之聲,乃未經奉稟,擅自闖入林中查看,失儀之處,尚請見諒。” 說著合什為禮,繼道:“此間所發生之因由,可否賜告貧僧等知情。” 幽蘭谷主忙拱手道:“尊者好說了,兄弟正想親自上七仙山‘武林評審庭’遞狀控告,適逢三位護法駕臨,卻免卻兄弟一番奔波,事情發生的始末是這樣的……”當下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地尊者最後並說道:“敝谷一向和人無爭,不幸今晚遭強人凌厲,務請三位護法,主持公道。” “萬教黃旌”聽完幽蘭谷主一席話後,目光湛湛,落在凌風秀士身上。 但吳昌文神色卻異常鎮靜,不慌不忙地說道:“在下等是攜劍來換物,並無明搶暗奪之意,和法和情均無相悖之處。紛爭起端,實因玄谷主言辭刻薄,逼人太甚。至於伸手去拾,卻換了天池醉客一掌,結果玉盒還是被這位少年朋友搶去。”說著伸手一指青衫少年。 地尊者轉目望去,臉色微微一怔,只覺得面前少年,鍾靈毓秀,人間罕見。 當下乃問道:“貧僧想知道玄谷主進幽蘭谷前的詳情,施主可否見告?” 青衫少年正想回話,那蒙面人卻搶先道:“玄谷主未進幽蘭谷前的一切,在下最清楚,那時這位少年仁兄,已下手竊取仙蘭,裝進盒中,在下出來阻攔,因此引起爭端,二人廝拼中,玉盒被在下一腳踢飛,底下一切,玄谷主等人都有目睹。” 青衫少年聞言之下,氣得臉色鐵青,他一時氣結,良久說不出話來。 眾人見他沒有否認,“萬教黃旌”地尊者長眉軒動,正想說話,突然聽到一聲怒叱: “尊駕顛倒是非,誣告在下今晚休想生離此地。”叱聲中,連人帶劍,化作一道白虹,向蒙面人射去。 蒙面人說話之時,已全神戒備,一見青衫少年發難,頓時抽身疾往三大護法身邊退去,口中同時大叫道:“你雖然手持松紋古劍,練有‘玄天圖’的武功,也不見得能殺我滅口。” 果然這一句話,發生奇效,尤其是“萬教藍旌”武當月真人,乍聞“松紋古劍”,及“玄天圖”,心神俱為一盪,道袍飄飄,早已閃身擋在蒙面人身前。 他身形甫定,忽見對方疾衝之勢,劍氣縱橫,瑞氣千重,已臻身劍合一化境,心中大吃一驚,閃電般反手掣劍,一招“星參北斗”,幻起滿天銀光,布成一層劍幕,緊緊封住門戶。 那迎面衝來的劍氣,突然斜開三尺,往左旁掠過,但劍氣勁風掃過的邊緣,仍將月真人逼退二步。 只見一道白光,直射二丈之外,“唰唰唰”的一片響聲,二株碗大的榆樹,被攔腰斬斷。 劍光收斂,青衫少年昂立在一丈之外。 蒙面人驚得背脊直冒冷汗,這一劍若非“萬教藍旌”代他擋一陣,今晚真個要血流五步,不死也得重傷。 月真人身形剛一站定,地尊者及生死劍飄落在他身側,齊齊亮出兵刃,鼎足而立。 這名震天下的三大護法,已意識到今晚遇上了武林罕見高手,非合三人之力,只怕不足以和對方抗衡。 青衫少年落地後,垂立調息一陣,顯然剛才耗去了他不少功力。 突然少年星目陡睜,三大護法齊齊一顫,個個暗暗運勁,蓄勢待發。 三大護法當中,以“萬教藍旌”月真人神情變幻最為複雜,他既驚於少年功力高強,復感慨師門祕籍遺落,五十年前蒙面劍客,練成“玄天圖”的武功,睥睨江湖,稱雄一世的氣概,自己雖然不曾親眼目睹,但從眼前這少年的身手上,已可窺見一斑。今日想追回師門遺失多年的祕籍,只有從這少年身上探索。 青衫少年經過一番調息之後,忿怒的氣燄漸漸平息,他看三大護法嚴陣以待的情勢知道是自己適纔一時衝動的行為,引起他們的誤會,以為自己真個要殺人滅口。 他這一想通,不由淡淡一笑,道:“這位蒙面人一口咬定在下竊摘六瓣仙蘭,在下請問玄谷主可知谷中發生意外?” 幽蘭谷主一直被青衫少年的武功,驚得呆呆而立,聽得青衫少年一問,才陡然清醒過來,忙答道:“兄弟是聽到谷中一聲哀嚎,才知道出了事。” 當下青衫少年乃將蒙面人乘諸人酣戰之際,偷偷摸入谷中,及以下發生的詳情,巨細無遺地說了一遍,並道:“不信你們看他左手還有咬傷的痕跡。” 蒙面人狡辯道:“在下左手傷痕,是適纔被他短劍劃破。” “萬教黃旌”地尊者,不但江湖閱歷豐富,而且辦過甚多奇情怪案。 他聽出少年在述說經過時,具體而神色一點也看不出在說謊,如果誣言捏造,絕無法說得這等逼真,再者以少年的身手觀之,蒙面人絕無法從他手中踢飛玉盒。至於蒙面人左手傷痕,說是被少年短劍劃破,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松紋古劍削鐵如泥,以少年劍上造詣,傷在他劍下豈會僅及毛膚,而最可疑的是,此人黑巾蒙面,不敢示人以真面目。 因此地尊者分析之下,案情已甚明暸。 當下乃向蒙面人說道:“在真相未明之前,貧僧等想請施主揭開蒙面黑巾,以釋人嫌。” 蒙面人郎聲一笑,道:“這有何不可?”說著伸手往黑巾揭去。 那知雙臂微招的剎那,突然左右各飛出二粒烏光閃閃的彈子,三粒直取“武林評審庭” 三大護法,一粒射向青衫少年。 三大護法見多識廣,一見之下,已知是一種異乎尋常的歹毒暗器。 地尊者並大聲道:“七煞追魂彈。” 話音未落,三人如白鶴沖天,齊齊升高丈餘,避過三粒烏光。 “萬教紅旌”生死劍秦啟隆,輕功確實高超一籌,只見他在空中,突然收腿彎身,一弓一彈,施展出雪山獨傳的絕妙身法“雲龍三現”,身形一翻,如暮鴉投林,直向竄入林中的蒙面人撲去。 青衫少年不知厲害,手中短劍揮起一道寒芒,直對烏色的彈子削去。 “砰”的一聲爆響,那飛來的烏光突然爆破,散出一片綠芒芒的蓬針,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 地尊者及月真人腳未落地,驀聞爆響,轉頭一看,只見一片綠色蓬針籠罩著少年全身,不禁大吃一驚。 突見青影一晃,少年足踩獨步武林的神奇步法,施展“移形換位”,疾如魅魑般地,閃開一丈之外。 幽蘭谷主等人旁觀者清,對青衫少年身手大感佩服,但也替他捏了把冷汗。 “七煞追魂彈”是三峽盤龍嶺金牛谷,稱絕江湖的獨門暗器,彈中裝有餵過奇毒的蓬針,專破內家氣功。這種飛彈一遇阻力立即自動爆破,散發出蓬針傷人。一旦被擊中,就會備嘗七毒攻心,五陰凍脈的煎熬。是江湖中人,談虎色變的陰毒暗器。 這時生死劍秦啟隆追捕蒙面人,已雙雙投入林中。 “萬教藍旌”月真人,目睹少年閃避蓬針的身法,心中異常欽佩。當下用稽首,問道: “貧道請教施主雅篆?” 青衫少年還禮,道:“在下姓尹單名靖。” 月真人望了他手中短劍一眼莊嚴道:“施主手中松紋古劍的來歷,可否見示?” 尹靖道:“此劍乃一位前輩贈與。” |
第03章 蜃摟奇景
月真人微微一怔,神色激動道:“那位贈劍施主的前輩,不知現在何處?” 尹靖歉然道:“這個恕難奉告。” “萬教黃旌”地尊者見月真人神色有異,因之作誦一聲佛號,先行問道:“小施主仗義援手,老衲無限敬佩,現在可否將玉盒歸還玄谷主?”大和尚老成持重,他知道月真人急於追問遺失多年的師門至寶,目下情形,宜先將玉盒的歸屬解決再談。 只聽尹靖微笑道:“在下本無劫佔之心,玄谷主接著。”左手推出,那玉盒旋向幽蘭谷主立身之處飛去。 幽蘭谷主心中大喜,雙手一伸,等待接住飛來的玉盒。 他二人相距足足有三丈之遠,只見玉盒閃閃發光,如一顆寒星,看看離幽蘭谷主只剩一丈不到。 突然長空傳來一聲清脆的爆響,火花飛濺,如群星瀉地,絢麗無比。 這突發的爆聲,如平地春雷,眾人齊齊一怔,不禁抬頭仰望。 在這同時的剎那,林中金光撲閃,飛射出一條金黃色繭絲。“嘶”的一聲,纏住那飛往幽蘭谷主面前的玉盒。 金絲收縮之際,玉盒被釣住往林中倒射飛去。 聖手公羊玄皇,只覺眼前金光一閃,即將觸手的玉盒倏忽倒飛回去,他叱喝一聲,縱足疾追。 這時天上爆開的火花,已經散撤到地面,眾人只覺眼前綺花繚亂,金光絢爛中,一個雪白的玉盒,橫飛其間,眨眼就沒入密林。 怎麼回事?喝叱聲中,人影憧憧,眾人紛紛追去。 眨眼間,林中除被點倒在地的冷清松上,靜悄悄地。 這些人動身的先後,以尹靖最快,地尊者及月真人次之。 只見眼前昏暗冥昧,苦難辨識景物,驀然瞥見二丈外白影一閃,忙循著右邊方躍去,待他穿出密林,那白影已在三四丈外,當下雙足點地,快似一縷青煙,隨後疾追。 二人雖然僅隔三丈多遠,但因奔行速度太快,他只能約略看出,前面似是一道小巧玲瓏的模糊白煙。 他回首一看,後面二、三丈外,有四、五道黑影趕來。 經過一陣功夫,他和前面的白影始終保持著三丈多的距離,無法拉近,而後面三四丈外只剩二道黑影,有二三道只怕已在五丈外了。 前面的白影只照直線奔行,飛過有樹林的地方,也不躲入林中避開眼線,好像要憑其飛塵絕跡的輕功,拋下後面人似的。 後面的人也窮追不舍,這時尹靖發覺那白影是直線奔向東方,有好幾次穿過樹林,低丘、村落,都沒有改變方向,或是藉機隱去身形。 這時他又回身一看,後面二道人影已在七八丈外,另外那幾道黑影只剩二、三尺高,怕已在十餘丈外了。 一個時辰後,尹靖在全力追趕之下,拉近了少許,只剩三丈不到。 計行程,此離長安當已在百里之外,他回首一看,後面黑影只剩豆點那麼大,幾乎看不出來,再過一個時辰,就全看不見了。 也不知飛渡多少城鎮,村落,丘壑,溪流,望望天色,辰星寥落,離天明不過只一個多時辰了。 一夜的疾奔,他和前面白影的距離,又拉近了少許,變成二丈多遠。 驀然前面又出現一片樹林,眨眼之間,那白影就被樹木遮住。但他並不著急,因為屢次的經驗,告訴他,只要一直往前奔,就不會走失蹤跡的。這一樹林,稀稀落落,僅有四周栽種了幾株較大的喬木,中間是一片花木扶疏,綠草如菌的園地。有水池,有假山,有石台,他無暇觀賞,青影一閃,已飛躍過去。 哪知這回穿出樹林後,前面的人影卻杳然無蹤。 他心中一慌,暗想:追了一夜才把人追掉,那可太冤了。 足下連忙加勁,眨眼又出十餘丈遠,依然未見影蹤。 這時他已知事有蹊蹺,因為一夜追蹤之後,他知道自己雖然一時無法趕上對方,但對方亦無法在瞬息之間,離開眼前的,一定是在奔入樹林時,藉機把自己撇開了。心念一動,忙將前衝之勢剎住,轉身奔回園中。 果然一進園中,已瞥見那白影,佇立在噴射著水花的清水池畔。 心中一喜,唰地一聲,已落在白影六尺之外。 站定後,俊目往那白衣人打量去。 只見她黛眉、鳳眼、蟾鼻、櫻口、衣袂飄飄,迎風俏立,風姿絕世,真如嫦娥下凡,仙子臨塵。 尤其是經過一夜的奔勞,她兩頰暈紅,艷若朝霞,粉額上微現汗珠。只見她伸出雪白如玉的柔荑,自身上掏出一條絲帕,左手一掠秀髮,右手輕拭汗珠。一舉一動,都顯得異常溫柔優雅,撩人心弦。 尹靖正看得飄飄然若醉之際,突聞白衣少女香唇乍破嫣然一笑,道:“公子好快的腳程。”字字清脆,聲音婉轉。有如黃鶯出谷,乳燕歸巢,委婉動聽之極。 尹靖陡然清醒,慌忙答道:“哪裡哪裡,在下和姑娘比起來,真有望塵莫及之感。”白衣少女又輕輕一笑,道:“公子一路緊追小妹不舍,不知有何見教?” 尹靖突然滿臉飛霞,英俊的臉上,更顯得神采飛揚,清逸動人,白衣少女不禁看得微微一盪。 真的他這一路追來,幾乎已把此行的目的忘記,突然被她一問,覺得對人家一位綺年小姐,整夜窮追不舍,實在有失禮儀,因此不禁耳根炙熱。良久才訥訥道:“在下是追趕六瓣仙蘭而來。”他發現玉盒已不在白衣少女手中,似是放在左邊懷中。 白衣少女長籲一聲,低眉垂首,那艷若桃李的玉臉上,忽然籠罩上一層淡淡的愁雲,顯得楚楚動人。 只聽她口中幽幽道:“家父身罹沉疾,除六瓣仙蘭外,天下無藥可醫……”說著又是長長一嘆。 尹靖看得心中不忍,說道:“姑娘一片孝心動天,但你盡可向幽蘭谷主當面討取,何必使詐巧奔?” 白衣少女臉上一掃戚然之色,又展顏一笑,道:“你想幽蘭谷主會答應嗎?”尹靖倒沒有想到這一點,不過他略一思索,就知道幽蘭谷主是不會答應的。天震教以湛滬劍向他換取,都遭拒絕,要他毫無代價地贈送,那更不用說了。 因此尹靖乃關切說道:“令尊玉體欠安,宜早療治,姑娘就請返回,在下就此告別。” 說著轉身欲去。 白衣少女忙叫道:“公子稍等!請告知姓名,日後相報!” “不敢,在下姓尹名靖,敢問姑娘芳諱?” 白衣少女笑道:“我叫香玉。” 說話的當兒,二人已走在小橋上,橋下流水潺潺,清澈如鏡,溪中游魚五顏六色,看得清清楚楚。最奇怪的竟然還有那似鯉非鯉似鰻非鰻的雙頭怪魚,尹靖不禁佇足細看。 突然一陣如蘭似麝的幽香撲鼻,尹靖微覺心神一盪,原來白衣少女已偎到他身旁,微微一笑道:“是不是覺得溪中那些魚兒好玩?”尹靖微笑點頭。 白衣少女笑道:“我們玉壺山莊好玩的東西多得很,那溪中的雙首金鯉鰻,便是人間罕見的神魚。”尹靖詫異道:“這雙首金鯉鰻,不會隨溪流遊走嗎?” 香玉道:“不會的,溪下有一株鬱金水仙花,雙首金鯉鰻僅能在這附的一里內遊蕩,不會遠離而去。” 尹靖不禁暗暗稱奇。 走下小橋,前面有一叢叢花樹。香玉笑指道:“這些花樹有一點兒小門道,過去就到寒舍。” 尹靖奇道:“過去到你家,我怎沒看到房屋?” 香玉嬌笑一聲道:“現在你自然看不到,等會兒你就看到了,我拉著你走,別走散了。” 說著伸出雪白如玉的素手,拉著尹靖左手手臂。尹靖但覺那支手柔若無骨,溫馨滑膩,他自懂事以來從未和女人肌膚相接過,驟然被她一握如觸電流,心神不禁一盪,尤其那陣陣幽香,更燻得他有點兒飄飄然之感。 這種感覺進入花樹之後更為顯著。原來一進花樹,景色陡變。四處雲霧籠罩,迷茫不清,那白衣少女雖在眼前,但卻顯得撲朔迷離,如隔數裡之遙。 他心中大感驚訝,起先還有點兒不信,現在卻不得不牢牢握住那白衣少女的粉臂。 只聽香玉嬌笑道:“你看得見我的面孔嗎?” 尹靖道:“看得見,不過不太清楚。” 香玉驚道:“我只看見你一道青影。” 尹靖奇道:“那你怎麼走路?” 香玉笑道:“用腳走呀!” 尹靖“嗯”了一聲,暗想其間原來還有一定的步法。不禁留心起白衣少女帶他走動的步伐。 他雖然絕頂聰明,但走了半天,依然抓不住定規。 漸漸地已領略出一點端倪,突然頭上雲消霧散,星辰稀布,原來已走出了花叢。二人一走出花樹,眼前驀然呈現出一座巍峨的宮殿,虛無標致,依山傍水而築。 但見畫棟雕梁,鴛瓦玉砌,朱樓垂簾,宮閣相望,層宇疊翠,不知幾落?正堂橫額上,龍飛風舞地書著“海天別墅”四個大字。 尹靖大驚道:“這就是你的家嗎?” 香玉微笑點點頭。 尹靖一怔,道:“哦!那令尊一定是當朝王候顯貴。” 香玉笑道:“走吧,快點兒進去。”拉著尹靖直往宮殿裡跑。 前面第一座大殿,闃無人跡。進入第二道拱門,左右各有一個身穿黃衣的勁裝武士,一見白衣少女,立刻持戟為禮。 尹靖一見有人,正想掙脫被白衣少女握住的手臂,香玉卻微微笑道:“沒有關係,這些都是下人,你不必害羞。” 尹靖聽她一說,索性大大方方的讓她握住,昂頭挺胸,往裡直走。 經過幾道迴廊曲徑,樓閣階梯,都未再碰上任何人。尹靖暗不覺驚奇,這一座連綿不絕的龐大宮殿,一路行來,除二個守門侍衛外,竟然人蹤全無。 白衣少女突然停下蓮步,原來他們已來到一座極其華麗的宮殿,上面橫匾寫著“蓬萊宮”。 步入宮中,只覺眼亮,但見檀香雕木,刻著龍蟠鳳蟄,栩栩如生。其上垂掛著乳白的絲帳,鋪著乳白色的綢被。那些桌、案、幾、台皆是白色。牆上白壁無瑕,懸著琴劍書畫。一切佈置得雅而不奢,華而不俗。 香玉笑道:“你在我房中稍待片刻,我去一會兒就來。”柳腰款擺,移出房外。她走後不久,一個全身穿著雪白衣裳的小婢女,端著一杯香茗進房,這是尹靖進入“海天別墅”所見到的第三個人。 這白衣小婢算是中上姿色,只覺清而不寒,秀而不媚,她向尹靖微微一笑,把手中熱茶往桌上一擺,尹靖忙道聲謝,白衣小婢深深福了一福,徑自離去。 尹靖端起熱茶,啜了一口,忽覺神智迷朦。他自從進入花樹到這神秘宮殿之後,一直有著若夢若幻之感。當下忙盤膝運功,想使迷朦的神智開朗。 這一運動不禁大吃一驚,原來腦後“天容”,“天窗”二穴,真氣運行至此,微生阻塞。 這是主持人身中樞神經的要穴,一時有異,神智一定會昏迷。 他這一發覺,頓時想到是受了白衣少女的暗算,那杯熱茶也不敢再喝了。 尹靖忙運起“通天耳”,凝神傾聽片刻,突然發覺門外有人潛伏著。 於是伸手把一張椅子推翻,發出“砰”的一聲物體倒地的聲音,身形一晃,人已無聲無息的飄到門旁。 門外潛伏之人,一聞房中發出異響,心中一喜,以為伎倆得逞,推開房門,閃身入內。 忽見屋中倒著一張椅子,情知中計,正想疾退,突感腰間一麻,已被人製住。 尹靖暗叫一聲可惜!因為被製住的是白衣小婢,而不是白衣少女。 當下將白衣小婢點了麻穴,藏在龍鳳床下,把推倒的椅子原地擺好。 尹靖伸首往門外探視,只見室外迷迷朦朦,左右兩旁是四五尺寬的走廊,牆上隔著老遠才有一支火燭,在十餘丈外有一個轉彎。 他估計以自己的輕功及光線暗度,只要不是在轉角之處突然出現,量不致被人發覺。 因此輕手輕腳,貼壁疾往右邊走廊飛去,轉過一個彎後,又是一道十來丈的走廊,敢情這“蓬萊宮”是一座方形的建築物。 這回離那轉角,還有一丈不到,驀然傳來清脆的笑聲,尹靖身形一旋,已飛掛在屋簷角上。 他剛剛隱好身形,轉角處出現二位青衣小婢。 只聽一位說道:“噫!奇怪,我忽然感到有一陣旋風似的,小蘭你有沒有感覺到?” 小蘭應道:“你別疑神疑鬼,我們‘海天別墅’還有人會來嗎?” “怎會沒有?剛才我聽說二公主帶了一位很漂亮的少年回來。對了,要不要去偷看一下?” 小蘭說道:“我才不敢,公主的脾氣你又不是不曉得,我這條小命還想多活幾年哩!” “膽小鬼,不去就算了。”聲音漸漸渺杳不聞。 尹靖站在屋簷上,向東瞭望,微微一怔,只見白浪如山,崢嶸千里,青煙迷漫中,顯出一片浩瀚無際的海洋。敢情這一片延綿層疊的殿宇,是蓋在海岸岩石上。尹靖一連飛越幾座鱗次櫛比的屋脊,一想這樣盲目亂撞,可能找不到白衣少女,不如抓住一個人問問。 突然被他發現一個高頭大馬的青衣女,身旁有一個身材小巧的白衣女,二人手中各牽著一條肥大的青牛,直往海邊走去。尹靖一時好奇,就隨後躡手躡腳的跟蹤。漸漸的海濤怒浪擊岸的聲音,已可清晰地聽到。那青白二女,來到一處深不見底的黑潭邊,突然站定。 尹靖藏在二丈外的礁石後窺視。 只見白衣女的輪廊,秀逸絕世,不亞於“蓬萊宮”中的香玉公主。 青衣女身肥體胖,比白衣女要高出二個頭以上。 聽見得青衣女冷澀地道:“這畜牲今天乖多了,一點兒也沒搗亂。” 白衣女淡淡的道:“還是趁早把這兩條青牛送它裹腹,免得等會兒它發飢狂時多費手腳。” 說著把青牛一直拖到潭邊,探首下望,但見一片昏黑的深不見底,加以從潭底隱隱傳來的轟隆聲響,更增加了恐怖之感,不由悚然退了一步。 只見她雙手一推,把青牛推進黑潭中,竟有盞茶功夫,才從潭底傳來“ ”的一聲。 白衣女冷冷道:“這裡潭名叫‘寒潭無底洞’其實也不見得無底,剛才從潭裡浮起那一聲,不正是青牛墜到潭底的聲響嗎?” 青衣女道:“青牛僅是墜到水裡,水下其深無底你相信嗎?” 白衣女沒有立刻回答,眉梢突然浮起一絲殺氣,但一瞬即逝,隨即淡淡道:“這寒潭既是深淵無底,潭底潛蛟難道無可食之物嗎?” 青衣女道:“寒潭和東海溝通,神蛟在潭裡潛伏已近千年,可食之物早已一掃而光,這幾百海裡以內,魚鯨絕跡。” 白衣女道:“既是和東海相通,難道神蛟不會遊到大海中去找食物嗎?” 青衣女道:“神蛟如果一離寒潭,我們這‘海天別墅’就隨時有被海潮吞沒的可能,因此我們才得早晚送食物來餵它呀!” 白衣女突然道:“你看我剛才推落青牛力量有多大?” 青衣女冷哼道:“最多不會超過三百斤。” 白衣女長嘆一聲,道:“我原本有將近六百斤的臂力,可是現在不行了。聽說你有千斤臂力,真的嗎?” 青衣女得意洋洋,道:“若論臂力,在海天別墅除了二位公主外,我絕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白衣女道:“你會贏那獨臂的老婆子嗎?” 青衣女道:“雖不一定贏她,但也不至於輸給她。” 白衣女嘆道:“如果我功力未失之前,雙臂定能舉起青牛,擲進潭中。” 青衣女冷冷道:“你即使有以前的功力,也不見得是我的敵手。” 白衣女道:“那也不見得,武功不是單憑猛力凶悍,巧勁招術同等重要,豈不聞‘四兩撥千斤’的口訣?” 青衣女道:“看來你是不大服氣?” 白衣女道:“我現在功力失去一半,不服氣也得服氣。” 青衣女道:“那麼我們可以比劃幾招試試,我用左手舉著青牛右手同你比鬥,這樣總算公平吧?” 白衣女冷冷道:“我並沒有同你拼鬥之意,你把青牛擲進潭中,回去再談。”說著轉身移動了二步。 青衣女道:“我把青牛擲下再走。” 只見她彎腰弓身,二手鉗制牛腳,嬌喝一聲“起”,已把那肥大青牛穩穩高舉過頂,邁步直向潭邊走去,馬步釘穩雙臂用力一扔。 白衣女走出二步,突然轉身玉臂一揚,射出二支鋼鏢,口中同時叱聲,道:“你也下去吧!” 身形疾進,一掌猛向青衣女背後推到。青衣女驚得花容失色,這時她人已立在潭崖邊緣,擲牛之際,身體也同時前傾幾分。此刻如果縱身避躍,勢將被青牛下墜之勢,帶進潭中。因此青衣女陡將真氣一沉,雙足“落地生根”,牢牢釘在地上,身體 側,避開要穴。 “著”的一聲,背脊一陣劇痛,哪知忽然感到即將脫手的青牛,猛力掙動。原來白衣女射出的鋼鏢有一支擊在青牛頸上,那畜牲一受創,獸性大發,掙扎之力,何止千斤?頓時又把前傾角度加深。 這時白衣女手掌已快要擊到青衣女身上。 驀然一道青影電射而至,左手一撥把白衣少女推開一丈以外,右手疾探,爪展“北海擒龍”,把青衣女即將跌落潭中的龐大身體,硬生生地抓回岸上。 青衣女眼睛一瞥,接著就昏倒過去,原來她雖然避開“脊心”死穴,但已傷在“鳳尾” 麻穴上。 這一陣功夫,白衣女已奔出四五丈外,尹靖放下青衣女後,縱身疾追過去。哪知幾個縱躍,白衣女突然在一片亂岩中消失。 尹靖專找到那較大的岩石查看,果然被他在一個六七尺高的岩石後面,發現蹊蹺,原來岩石後面,有一個三尺多高的小洞。 他猶疑一下,就伏身走進去。剛走丈餘深,發現有下斜的石階,他一級一級的往下蹭。 走到石階下,遂聞潺潺水聲,這些水從石壁上瀉出。因為光線不易透進,故洞裡顯得很暗。尹靖凝目望了一會兒,發現十餘丈外,人影一閃。尹靖當即沿著溪流奔去,哪知越走,洞底光線反而越強,並且隱約可聽到“轟隆!轟隆!”的怪響。 循著洞道,轉了幾個彎,突然洞道一分為二。 一道光線較強,有一道則顯得很陰森,也不知到底有多深,而那“轟隆!轟隆!”的怪響,這時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正是從光線較強的洞道傳來。 於是他就往發聲之處移去。他並不怕白衣女暗算,因為他自信在全神戒備下,可在她發難之前,將她製住。 才轉過彎,就感到陣陣冷風撲面,隨著身形的前進,風力和響聲同時加強。走出十幾丈,豁然見一個洞口,光線正是洞口外傳入。 但洞口並無出路,下臨淵深莫測的寒潭,上接峭壁危岩,那“轟隆!轟隆!”的怪響,正是從潭底升起。 抬頭一看星辰寥落,已微現曙色,他知道白衣女絕無法從這兒逃跑,於是又折向那陰森洞道走去。 密洞中,經過二處岔歧的洞道,他卻往陰森的一條走去,因為他知道,光明的一條,是通往寒潭的絕路。 行行復行行,昏暗中,已到洞底,空然前路被一扇鐵門堵住。 那門雖然塵封蛛結,但卻有塵土新落的現象,顯然在不久以前有人開啟過。他輕輕一推,鐵門應手而啟。尹靖探身跨進,矚目所及,不禁驚悸得退了一步。原來通道二旁,站立著許多奇裝異服,持劍執戟的怪人。那些人雖是持械作勢欲撲,卻都木然呆立不動。 他凝目注視片刻,不禁啞然失笑。敢情這些怪人,都是泥塑木雕的偶像,不過乍看之下,栩栩如生,足以亂真。 當即大膽的跨步走去,哪知才走了三四丈,驀覺背後風聲,已知有人暗算。他突然使出一招絕技“鬥轉星移”,旋身一指點去。 這一指精確無比,正好點在那人“曲池穴”上,同時尹靖看清偷襲之人,是一位上身赤膊,手持短棍的大漢,此時穴道被製,正木然而立。 尹靖暗暗一驚,這些塑像之中,竟然雜有真人,如果是身手高強之流,或是使用歹毒暗器,那真是防不勝防。 他俊目一掃,二旁每隔數步,就站有持械的塑像,也分不出孰真孰假?一時倒想不出辨別真偽的方法?尹靖絕頂聰明,突然靈光一閃,又向前跨步移去。 轉過彎,只見他走過一個身穿黑袍的老叟身旁,出其不意的點在對方“章門穴”,只聽黑袍老叟悶哼一聲,就真個動彈不得了。 原來尹靖運起“通天耳”,辨聽呼吸聲音,因為不論武功高低,只要是活人,都得吸氣維持生命,只是武功高強之土,呼吸的間隔,微細冗長。 這一運功細聽,果然被他查出雜在塑像中的活人。 這時他又發覺,在每一轉彎處,二旁的塑像中,或左或右,必雜有一個活人,因此都被他出其不意的一一製倒。 突然來到一個寬敝的地下室,只見兩旁都站著宮娥女婢,一邊穿白衣,一邊穿藍衣,他運功細聽之下,竟發現這些宮女中,有二個活人。 他略為一瞥,已看出其中有一位風華絕代的夫人,摻雜其間,如鶴立雞群。當下尹靖直往她立身之處走去,突然反身屈指一彈,那對面藍衣女才跨前一步,就被製住。 白衣女嬌叱一聲,纖纖細指,彎曲如朵梅花,欺身疾撲,這一招竟是“散花手”中的絕技“梅開二度”。 招術雖是精奧,但功力卻極有限,還不配到施展這種指術的程度。 尹靖身體迴旋,健臂奇速一探,已扣住那白衣少女的玉臂。 哪知白衣少女右手被扣,左手突然射出一支鋼鏢,直取對面藍衣少女。 尹靖勁然大怒,心想此女人雖貌美如花,但其心卻如蛇蠍,手段陰狠毒辣,處處置人死地。 他憤怒之餘,右手猛一加勁,白衣少女痛得嬌呻一聲,撲向尹靖懷裡。 那支鋼鏢“嘶”的一聲,從藍衣少女額角擦過,她身形無法動彈,雙目一閉,花容失色。 尹靖右手一托,已把白衣少女撲往懷中的嬌軀托住,怒道:“你緣何向你同伴,連下毒手?” 白衣女抬頭看了尹靖一眼,冷冷道:“你就是同香玉公主來‘海天別墅’的人嗎?” 尹靖知道他說的香玉公主,就是招帶他到蓬萊宮來的白衣美女。當即淡淡笑道:“不錯”。接著他劍眉倒豎,怒道:“你為什麼要把那青衣姑娘推落寒潭無底洞?” 白衣女冷冷道:“她監視著我的行蹤。” 尹靖微微一怔,卻聽白衣女又幽幽道:“一個月前,我從玉壺山經過,碰上一位獨臂老嫗,一言不合,二人就大打出手。 哪知她武功高強,結果我不敵被抓進這‘海天別墅’,才知這老嫗是‘滄海宮’苑蘭公主的保姆。她逼我服下‘散功丹’,因此功力失去了一半。後來我曾經二次逃逸,但都迷失在‘九曲森門林’中又被抓回,於是他們叫那身材高大的青衣女,監視我在後宮牧牛,哼! 你既是進來了,也休想再出去了。” 尹靖暗暗一驚,心想:“要是真的無法出去,那可就慘了。”,他心裡想著,口中卻問道:“你既是無法出去,又暗害那青衣女,他們怎會容你生留此地?” 白衣女道:“我就是要擺脫她的監視,想辦法再逃走。”突然她秀目微顰,又問道: “你武功那麼強,難道沒有吃下‘散功丹’香茗。”尹靖淡淡道:“我已經喝了一口了。” 白衣女道:“你是十大門戶中,哪一派的人?” 尹靖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十大門派中人,我是太乙門下。”說著將扣住白衣女的手臂放開。 白衣女依然偎在他懷中,奇道:“太乙派,你叫什麼名字?” 尹靖道:“在下尹靖。” 白衣女柳眉一展,笑道:“我叫林琪,是雪山門人。” 尹靖劍眉微微一皺,道:“到這裡來,真的無法可以出去嗎?” 白衣女道:“海天別墅背臨浩瀚汪洋,其他三面圍繞著‘九曲森門林’,除非諳悉花樹中的陣法秘訣,否則插翅難飛。” 尹靖道:“難道不能從海面偷渡?” 林琪道:“東海怒浪滔天,艨艟巨艦,尚且難渡,普通小船一遇大浪,瞬即隨波淹沒,渡海生還的機會,只怕比是‘九曲森門林’還微小。” 尹靖聞言,臉上不禁露出焦慮之色,林琪見狀笑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回去?” 尹靖道:“在下尚有許多未竟之事,自然是非回去不可。” 林琪道:“如果你想回去,並不太難。” 尹靖大喜道:“請教姑娘秘訣。” 林琪冷冷道:“聽說香玉公主對你很好,以你的武功,出其不意下手將她製住,並不困難,那時以她的生死作威脅,自可安然離開此地,但是只怕你不願意。” 一提到香玉公主,她那輕顰淺笑,撩人艷姿,頓時又浮現在腦海裡,他覺得香玉公主雖然把他誘進“海天別墅”,但似乎並無惡意。因此淡淡笑道:“那也不必,我請想她帶我們離開此地,她大概不會拒絕。” 林琪正想說話,突然感到嬌軀被人猛力擁抱,身形輕飄飄地,直飛一丈多遠。她不禁秀目微合,將頭緊貼在對方的胸前,似是感到無比的舒適溫暖。 她正低眉閉目之際,耳邊突然響起一聲輕語道:“有人來了。”聞聲心神一震,秀目陡睜,驚道:“啊呀!不好了,定是他們發現潭邊那青衣女,才找進這個密洞。” 尹靖道:“不是的,是從密室裡傳來,那裡面還有泥塑木人嗎?” 林琪畏縮道:“沒有,那裡都停放著棺木靈柩,怪可怕的。” 忽然傳來一聲嬌脆嗓音,道:“小芝你同誰在說話?” |
第04章 海誓山盟
接著步履聲越走越近,霎時密室口出現了一位藍衣小婢女。 尹靖身形一晃,未等她開口,已出手點中她麻穴。拉著林琪直往密室奔去。 只見室內棺木柩台,陰風冷冷,右牆角有一級級上升的石階,上而密室門正開著,原來這裡是存放棺木屍體的地窖。 當下二人匆匆沿著階拾級而上,出了地窖之後,尹靖向林琪道:“你先到九曲森門林等我,我查問出破陣秘訣,就去找你。”身形直往前殿奔去。 林琪道:“我一定等你來再走。” 眨眼間,尹靖已回到“蓬萊宮”外,突然白影一閃,香玉公主驚叫道:“尹公子你上哪裡去了?害小妹遍尋不著。” 尹靖淡淡一笑,道:“在下閒坐無聊,到海岸去觀賞天然奇景去了。” 進入宮中,尹靖發現那杯熱茶還置放在几案上。 香玉公主拉著尹靖坐在雪白錦繡的玉榻上,甜甜一笑,道:“海邊風景好玩嗎?” 他又聞到香玉公主身上發出的幽香,雖然覺得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無一不適之感,但心神卻又微微一盪。當下忙運功戒備,口中卻笑道:“海浪千層,波濤萬里,蔚成天下奇景,令人嘆為觀止。” 香玉公主笑靨如花,喜道:“如果天氣晴朗,站在海邊瞭望,可見到青煙數點,那就是我們的家鄉‘無極島’。不過海天別墅成年被雲霧籠罩著,難得有一二日清朗氣候。以後我們可以常到海邊沙灘上去拾蚌殼,撿石花,珍珠……”說著臉上散發出青春活潑的光輝,宛如盛開的桃花,倍覺嬌豔。 “我們!”尹靖心中不由一怔,口中卻淡淡道:“令尊大人可好?” 香玉公主笑道:“家父服下仙蘭之後,已能起坐,極欲見公子一面,我現在帶你去見他老人家。” 尹靖淡淡道:“恭喜令尊藥到病除,在下因有急事,不能逗留,想就此離去。” 香玉公主如被冷水當頭一澆,全身冰涼涼,笑容全斂,淡淡道:“公子何不逗留幾天再走?” 尹靖毅然道:“在下確實無法久留。”說著挺身站起。 香玉公主臉上籠罩著一層寒霜,冷冷道:“‘海天別墅’三面奇林,一面臨海,今生今世,你再也休想離開此地。” 尹靖突然左手閃電般按在香玉公主“脊心”死穴上,口中冷冷道:“在下想請公主立刻帶我離開此地。” 香玉公主神情一片冷漠,痴痴說道:“你把我殺死了,我姐姐一定會殺死你,把我們二人合葬在一起,作一對同命鴛鴦。”說著眼睛一閉,大有視死如歸之概。 尹靖微微一怔,收回按在脊心穴上的手掌,嘆道:“在下絕無加害公主之意,只因在下確實非走不可。” 香玉公主突然低低抽泣,嗚咽道:“你把我殺死罷!我絕不願你離開此地。” 尹靖喟然一嘆,道:“在下一介武夫,辱蒙公主抬愛,敢不效犬馬之勞,侍奉左右?但在下身負許多未竟之事,果真無法離開此地,在下將郁郁終身……”,面上呈現出一片疑難之色。 香玉公主微微一怔,珠淚盈眶,含情脈脈,望著尹靖,說道:“你有什麼未竟之事,告訴我,我會盡力助你完成心願。” 尹靖心中異常感激,說道:“在下何敢偏勞公主,只要公主助我離開此地,在下終身感激莫名。” 香玉公主秀眉顰蹙,神色戚然,沉默片刻才幽幽道:“我答應你離開‘海天別墅’…… 不過你得答應我幾個條件。” 尹靖大喜道:“只要我能力所及,無不應允。” 香玉公主淡淡道:“這些你都能做得到。” 尹靖道:“願聞其詳。” 香玉公主道:“第一個條件,你離開後,別提起‘海天別墅’這個地方。” 尹靖爽然道:“在下終身緘口不提。” 香玉公主道:“第二個條件,今後在江湖上,不能和‘海天別墅’所有的人作對。” 尹靖道:“人生處世以謙讓為上,人不犯我,我決不犯人,在下答應就是。” 香玉公主凝思片刻,緩緩道:“最後我要你心願完成之日,回‘海天別墅’和我終身廝守在一起。” 尹靖微微一怔,道:“在下幼離父母,此生最大心願,就是想和家人團聚,奉侍雙親,終養天年,公主第三個條件,在下……” 香玉公主珠淚濡濡道:“只要你不負我,我願放棄此地一切榮華富貴,天涯海角,破例相隨。” 尹靖情不自禁,雙手緊握住香玉公主的素手,感慨地說道:“人生百年,知音難遇,公主既不惜降尊紆貴,在下了願之日,必徵請父母寵裁,恭迎入駐芳駕就是。” 香玉公主喜道:“你的話是真的嗎?” 尹靖肅然道:“在下句句由衷,如有片言違心,天……” 香玉公主伸手掩住他的口,笑道:“你不要咒誓,我相信你就是。” 嬌軀緩緩的向尹靖身上靠去,那股似蘭似麝的幽香,又再度使他心神一盪,不禁振臂一環,抱個溫香滿懷。 香玉公主嬌軀微抖,神智如夢似幻,陣陣幽香,隨著緊迫的呼吸,越發馥香四溢,彌滿宮室。 突在他目光觸及那雪白的龍鳳雕床,想起床底下那位白衣小婢,不禁心生顫戒,輕把香玉公主推開。 香玉公主悚然清醒,秋水無塵地凝望著尹靖,幽幽道:“你不喜歡我嗎?” 尹靖道:“不,我有點頭昏。” 香玉公主輕輕道:“你喜不喜歡我身上的香味兒?” 尹靖微笑道:“你身上的香味很好聞,但我有點禁受不住,你灑什麼香粉?” 香玉公主撲哧一笑,又偎在尹靖懷中,欣喜道:“如果你不喜歡我身上的香味,那就不好了。” 尹靖微微一怔,似懂非懂,問道:“香玉,你很喜歡這香氣,怕我不喜歡嗎?” 香主公主搖搖頭,嫣然一笑,道:“不是的,我身上的香味,我自己聞不出來。” 這回尹靖可大感迷惑,心想她身上那麼濃郁的香味自己都聞不出來,莫非嗅覺有問題。 香玉公主見他迷惘的神情,禁不住嬌笑一聲道:“我從來沒有用過香水脂粉之類的妝飾品,我身上香味是與生俱來的,我父親說,這種香味可克制百毒陰森之氣,因此人人都叫我做香玉公主。” 尹靖不禁暗暗叫奇,但他想到自己腦後“天容”、“天窗”二穴受阻,不禁問道:“這種香氣會不會傷人!” 香玉公主笑道:“不會的,我身上的香氣嗅起來,雖有如飲醇酒之感,但對身體卻是有百益無一害。” 尹靖劍眉微皺道:“那我‘天容’,‘天窗’二穴,為什麼會有麻塞之感?” 香玉公主目光觸及幾上那杯香茗,驚叫道:“真是該死!我一時匆忙大意,忘記告訴小惠,她竟然端出‘散功茗汁’待客,你喝了嗎?” 尹靖點頭道:“啜了一口。” 香玉公主道:“好在你事先已嗅過我的體香,不然即使只啜一口,也得減去三、四成功力,你再試試看,‘天容’、‘天窗’二穴暢通了沒有?” 尹靖合目略一運功,真氣所至,二穴已暢通無阻。 片刻後,陡然睜開雙目,只見他印堂含華,神光流轉。他瀟灑的一笑道:“真是天下奇聞,公主身上天生香味,竟然有克制毒素的功能。” 香玉公主得意而天真地說道:“我們玉壺國,有許多新奇的東西,都不是中原人能看得到的。” “玉壺國?”,尹靖大奇道:“你們現在住的地方,不是中原地區嗎?” 香玉公主道:“這裡是我們玉壺國歷代帝王的行宮,這個地方雖和中原比鄰,但自從數百年前,敝國有一位精擅天文易理的萬博丞相,在這三面布下奇林之後,無形中就如樹起一道屏風,和中原隔開了。” 尹靖道:“那令尊是玉壺國的元首了?” 香玉公主幽幽道:“我父親雖是玉壺國元首,但不幸自家母逝世後,憂懷成疾,終年臥病不起,我同姐姐二人,就陪著他老人家到‘海天別墅’養病,現在國中主務,由家叔攝政代攬。” 尹靖自幼遠離父母,因此對失去父母愛的人,不自覺的會生出同情心。香玉自幼失恃,椿堂鬱疾,雖貴為公主,亦甚可惜,當下他仍關切地問道:“尊令玉體不是康復了嗎?” 香玉公主微微點頭嘆道:“家父服下仙蘭後,雖已被除陳年痼疾,但據他老人家說,只能恢復四五成的功力。” 這時四外景物已不像剛來那樣朦朧不清,如果不是雲霧的關係,該是很明朗的,當下尹靖緩緩道:“我想走了。” 香玉公主戀戀不捨道:“我送你到橋上。” 尹靖忽然想到林琪在“九曲森門林”等他,如果香玉公主送行,林琪勢將無法離開“海天別墅”,因此微微一笑,安慰道:“不必了,你把出花樹的秘訣告訴我,以後我也可以來看你呀!” 他說了謊,心裡覺得很為尷尬不安。 香玉公主卻大喜道:“好的,你真要來看我呀!”接著突然愁思縈懷,幽幽道:“如果你沒有來,我會去找你的。” 尹靖道:“我會來看你的。” 當下香玉公主,就將出陣的秘訣,告訴他。 臨行時,他歉然的說道:“我將小惠姑娘點了麻穴,藏在床下。”又道了聲珍重才依依賦別。 香玉公主淚沾欄杆,如梨花帶雨,目送情郎離去。 尹靖離開“蓬萊宮”展開上乘輕功,直往殿外奔去。 轉過幾座亭樓,突然望見前面走廊上,立著一位藍衣少女。 這走廊寬不過三四尺,藍衣女在中間一站,已無路可行。 藍衣女背面而立,雖然無法見其秀臉輪廊,但從那窈窕的身段背影,已可想像得到,此女必是人間罕見的佳麗。 尹靖來到六尺開外,謙恭道:“姑娘借光。” 藍衣少女淡淡道:“你想就此離去嗎?”語氣冷若冰霜。 尹靖微微一怔,道:“姑娘可有留難之意?” 藍衣少女冷冷道:“我妹妹既已答應你離去,我自然不會留難你。” 尹靖驚愣道:“原來是大公主芳駕幸臨,請恕在下魯莽之罪。” 藍衣女冷冰冰道:“在你離開之前,我得鄭重告誡你,我妹妹一片純真,聖若天人,你臨行對她的一言一語,將來如有只字違悖,我將天涯追蹤,把你誅絕劍下。” 尹靖雖然謙恭虛懷,但也無法忍受這種冰冷而幾近侮辱的口吻。 當下劍眉一挑,冷冷道:“在下絕不會對香玉公主食言,但在下遵信守諾,也絕不是悚於公主的危言恫嚇。” 藍衣少女冷冷道:“要不是看在我妹妹份上,你今天插翅難離開‘海天別墅’。” 尹靖亦傲然道:“在下若不是看在香玉公主面上,就不會向大公主藉路。” 藍衣少女冷哼一聲,突然旋身過來,兩眼秋波閃亮,冰冷得如二把利劍,射在心膛,他不禁微微一凜。 他一看藍衣少女的面寵,心裡暗暗奇道:苑蘭公主怎會與香玉公主長得那般相像? 她們同樣具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但是苑蘭公主神情冷漠得有如一座冰山,秀臉上卻散發著一種高貴清芬的氣質,令人生出高不可攀之感。 香玉公主則眉角眼間,嬌豔中猶帶三分稚氣,使人一見之下如沐春風。 只聽苑蘭公主冷哼一聲,緩緩道:“你既是這般自負,接我三招試試再走。” 尹靖道:“在下拜領公主絕學。” 苑蘭公主嬌聲道:“接招!” 只見藍影一晃,玉手虛虛往尹靖身上拍去。 尹靖有過和林老伯交手的經驗,知道高手相搏,如果武功相差極微,一失先機,就處下風。當機揚掌發招,一股凌厲掌風,向對方擊去。 呼的一聲,兩個掌力一接,各自震退一步。 苑蘭公主以冰冷的雙目看了尹靖一眼。嬌聲道:“你走吧!”藍影一晃而去。 尹靖運用輕功,前往搭救林琪,卻見一獨臂老嫗,正雙手抓著林琪,不覺一怔。 忽聞獨臂老嫗厲聲道:“小娃兒,你瞪什麼?” 尹靖被她喝得微微一怔,吶吶道:“這位姑娘不知何事,惱了你老人家……” 獨臂老嫗氣忿的道:“這小丫頭三番兩次打著鬼主意要溜走。梁姑真不行,連人都看跑了,哼!現在還不是被老身逮到了。”說著顯出得意的神色。 尹靖自知她說的梁姑,就是差點兒被林琪推落“寒潭無底洞”的高大青衣女,暗想: “聽她的口氣,敢情她還不知林琪暗算過梁姑。” 當下乃微微一笑,道:“老婆婆可否看在下薄面,饒了這位姑娘?” 獨臂老嫗忽然覺得不對,心想:怎會跑出這個年輕小夥子,來替林琪求饒?當即臉孔一板,大聲道:“小娃兒你是誰?” 尹靖淡淡一笑道:“在下尹靖。” 獨臂老嫗喜叫一聲道:“哦!你就是同香玉公主到我們‘海天別墅’的那位尹公子嗎? 果然一表人才……”略為一頓,又接著急急說道:“啊呀!香玉公主到處找不到人,原來你跑到這兒來,老婆子帶你一同回‘蓬萊宮’去。” 尹靖搖搖頭笑道:“在下已經見過香玉公主了,現在暫不回‘蓬萊宮’。” 獨臂老嫗,頷首笑道:“原來尹公子是出來散心,瀏覽風景,怎沒有同香玉公主一道出來呢?” 尹靖見她那副怡然自得的神志,心知她會錯了意,當即笑答道:“在下不是出來散心看風景,是要離開貴地。” 獨臂老嫗,突然雙眉怒豎,厲聲道:“原來你和這小丫頭,打的同樣鬼主意,想溜出海天別墅,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別白晝作夢。” 尹靖皺一皺眉,淡淡道:“在下已稟明過香玉公主了,並承她親口允我離去。” 獨臂老婆子嘿嘿冷笑道:“老娘走江湖的時候,你只怕還沒有來投胎。哼!剛才香玉公主同皇上講得好好的,怎會允許你離去?” 尹靖正色道:“在下句句由衷,老婆婆不相信……我也沒法。” 獨臂老婆子冷哂道:“你以為我們‘海天別墅’可任你來去自如?” 尹靖心中微微氣惱,但依然忍住,緩緩道:“香玉公主已將出陣秘訣,告知在下。” 獨臂老婆子冷哼一聲,道:“嘿嘿,你還不是像這鬼丫頭一樣想到花樹裡去碰運氣!” 他覺得這老太婆實在不可理喻,要不是林琪被她製住,及香玉公主的關係,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獨臂老婆子突然一揚手中竹杖,厲聲道:“娃兒,你到底想不想同老身回去見香玉公主?” 尹靖無可奈何地說道:“你要是不信,我們進到花樹中你就知道,在下所言非虛。” 老婆子道:“這花樹中雲霧迷朦,你一進去,雖然不怕你跑掉,但是老身找起來可麻煩了,前次這鬼丫頭迷在陣中,害老身找了一整天才找著。” 尹靖淡淡道:“我們一起進入花樹中,在下一迷失,你不就可立即逮住嗎?” 獨臂老婆子想了一會兒,說道:“老身用竹杖指在你‘精促穴’上,一同入陣,如果你真的能出去,老婆子就放人,要是碰運氣的話,哼!那時老身一杖把你點倒可省去不少麻煩。” 尹靖點頭道:“這話有理。”說著轉過身子。 獨臂老婆子,左手杖施“二郎擔山”,獨臂一震,已將林琪自地上挑到缺臂的右肩上,然後竹杖伸出,“笑指南天”貼在尹靖背後“精促穴”,說道:“娃兒去吧!” 尹靖昂首舉步,直往花樹跨去。 一入花樹中,景物頓時迷朦不清,竹杖雖然長不過九尺,但這時她只能模糊地看到尹靖一身青影。 走了十來步,她發覺尹靖真個兒諳悉步法,不禁說道:“這幾步果然都還沒有走錯。” 原來這“九曲森門林”是九邊形半圓扇狀花樹,圍繞著“海天別墅”,每一邊是一個門戶,計有生、死、休、煞、遁、鬼、陰、陽、穴九門。 出入花陣中的秘訣是一種窮極五行、八卦、九宮諸天神數變化大成的奇奧步法。它由“天羅三十六步”、“咒地三十六步”、“紫氣三十六步”等三套步法,拼成一百零八步一小節。 由每小節中三套步法的顛倒變化行走,每從一個門進去,可由三個不同的門出來。 但是短的捷徑,也要走遍七十二小節變化,因為陣中雲霧迷朦,同時又不便施展輕功,故此就是走到那最近一條,也得花上半個時辰左右,才能走完。 至於第二條捷徑要一百零八小節,第三條出路,要走一四四小節。 如想從這三門以外的門出去,那就得將天羅、地咒、紫氣,每三十六步作精細的變化。 當然這一來,又得耗去更多的時間精力。據估計走最長的一條,至少得花上半個月的時間。 總而言之,從任何一門進入,可從其他任何一門出去,最短的一條,需要半個時辰,最長的一條,費時半月光陰。 進出花陣的門雖多,但因步法變換奇奧,這“九曲森門林”布下數百年,從來未聞有入陣之人,不諳秘訣,而僥倖生還者。 尹靖是從休門入陣,以“天羅三十六步”作起步。走了十多步後,尹靖淡淡說道:“婆婆,你現在相信在下並非打誑言吧?” 獨臂老婆子冷冷道:“別忙,變化還多得很,走完再講。” 尹靖一面走一面說道:“如果在下走出花陣,可否連這位白衣姑娘也放了?” 獨臂老婆子厲聲道:“你能生離此地,已經是‘海天別墅’數百年來未有過的例外了,你還得寸進尺替這鬼丫頭求饒。哼!這丫頭非帶回去好好整她一頓不可!” 尹靖聽得不禁替林琪擔起心來,暗忖:她們一發現青衣女受林琪暗算,那時林琪必死無疑。這一想,突然下了決心,即使香玉公主因此而生誤會,也不能放著林琪見死不救。 驀然他故意把“天羅三十六步”以後走的幾步走錯,同時運足“太乙玄功”,封住了背後“精促穴”。 走出了二三步,獨臂老婆子頓時發覺錯誤,心中大怒,厲聲道:“原來你只偷學了一點皮毛,倒下!”勢隨聲動,左手猛吐竹仗“笑指南天”,往尹靖脊後“精促穴”戮下。 那知一杖戮去,如點在堅冰之上,竹杖陡然斜滑開去。 剎那間,尹靖足踩“太乙幻虛步”,腳下“北斗南移”,身形右旋,從北方“壬癸”移到南方“丙丁”健臂往林琪搶去。 老婆子又驚又氣,大喝一聲,身體微向左側,右腳橫飛踢向尹靖右肋,同時右肩一聳,肩骨猛撞林琪“七坎穴”。 突聞林琪悶哼一聲,嬌軀已離開獨臂老婆子的右肩。 這一下僅差一瞬就要撞中“七坎穴”,若非尹靖手快,及時將她抱起,只要毫秒之誤,林琪就得香消玉殞,魂歸離恨了。 “七坎穴”是人身胸前大穴,一被擊中,將立時斷脈,氣絕身死。老婆子這一肩,雖然還差幾分沒有撞中但也將林琪撞得昏了過去。 獨臂老婆子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左臂竹仗,一招“玉杖鞭仙”往模糊身影,“呼”地一聲橫掃過去。 這一杖只掃出一半,那模糊青影突被雲霧淹沒,老婆子疾進三步,獨臂掄動,不管三七二十一,前後左右一陣亂掃亂劈,但聞陣陣杖風破空之聲,連個影子也沒有劈著。 她怒氣沖沖,在花陣中,捕風捉影,團團亂轉,突然想道:“這小娃兒,莫非諳悉出陣秘訣,故意使詐?” 當下心中默數,尹靖是從休門入陣,以“天羅三十六步”起步,走最短的一條捷徑,該是從煞門出去。因此移步,匆匆往煞門跨進。 半個時辰後,老婆子鑽出煞門,舉目四望……朝陽煦麗,和風拂柳,眼界所至,人跡杳然。那山谷轉角處,距離“九曲森門林”有四十丈之遙,這是玉壺山莊的唯一出口。她想那小娃兒武功再高,也無法這麼快出陣逃入谷中,再說他即使諳悉出陣秘訣,也不可能象自己這麼輕車熟道,因此她確定尹靖是走了另外一條出路。 於是老婆子略一思索,在花樹外張望一陣,就往第二道捷徑“陰門”閃入。 且說尹靖自老婆子肩膀救下林琪之後,已倒退二丈以外,沒入雲霧中,接著足下移形換位,又斜移數丈,身體蹲下,暫時踞伏在地上不動,耳邊只聞三四丈外,陣陣呼呼風聲。 片刻後,就聲息杳渺,他情知老婆子必定是循著煞門追蹤,因此足下步法一變,小心翼翼地舉步往陰門跨動。 走陰門出去,要走一百零八小節,加上變化更奇奧複雜,因此無形中在時間上,要比走煞門增加了一倍。 尹靖雖然經香玉公主指點其中秘訣,但因初次試行,又要避人追蹤,故此走起路來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陣中雲霧甚濃,以他精湛的內功,超人的目力,也只能看到一丈左右的景物。若換平常的人,即使碰頭,只怕都無法看清對方面目,此處情形,真有個如墜入五裡雲霧中。 當下尹靖忙運起通天耳,全神戒備,以輔其眼力不足。 他這一動功細聽,雖在雲霧迷朦中,仍可聽到六七丈外落葉飄花輕微細聲。 這時他已走了七十多小節,驀然感到懷中的林琪微微一動,低頭一看,大吃一驚,只見她秀目緊合,臉色灰白,氣息微弱得幾乎聞不出來,疾忙伸手扶著林琪玉臂脈門,但覺心脈跳動,異常微弱,不禁低喚幾聲:“林姑娘!林姑娘!” 他連喚了幾聲,林琪嬌軀既沒有再掙動,也沒有回答,尹靖一時急得驚慌失措。 後來心想,林琪大概是被老婆子暗中擊昏,當下忙默運內功,一掌按在林琪“氣門穴” 上。 “太乙絕學”浩瀚無邊,尹靖雖不擅醫道,但對內傷急救卻也懂得 點皮毛。 果然一陣功夫過後,林琪嬌軀又微微一動,尹靖釋然一喜,忙又叫了一聲“林姑娘!” 只見林琪秀目緩緩睜開,目光呆滯困倦,望著尹靖淒涼的一笑。 尹靖微笑道:“林姑娘,你現在可是好點兒嗎?” 林琪秀眉輕顰,微微道:“剛才那老婆子,用肩骨在我‘七坎穴’上撞了一下……”說著身體微微酸疼抖動。 尹靖突然輕噓一聲,低低說道:“有人在說話。” 林琪雖然毫無所覺,但她對尹靖的武功極有信心,因此也不去問他。 尹靖運功傾聽,發覺六丈外,有人在對話。 只聽其中一人說道:“範老哥,昨晚我在洪澤湖畔,發現一白一青兩道煙形,好象在長程較量輕功,直往東方疾奔,我也無法形容他們跑得多快,小弟追了三個時辰,就影蹤全無了。” “蘇老弟,你再說老哥也不會信你,武林中哪會有這麼快的腳程,能把你這樣輕易的撇開?不是老哥自己標榜,即使‘萬教黃旌’千手菩提,也不見得有此能耐。” “小弟就是不信,才緊迫不舍呀!” “噫!這不又是一堆白骨嗎?” “看來這人也是被困死在花陣中的。” “蘇老弟,九宮堡奇門遁甲,聞名天下,你到底已否窺出這花陣的秘訣?” “不瞞範老哥,我現在越走越糊塗,已經有點昏頭脹腦了。” “慘哉!老花子迷迷糊糊跟著你入陣,早已東西不辨,如果老花子被人打死了,心死目瞑,沒有半句怨言,但要是昏昏沉沉被困死陣中,實在心有不甘。” “老哥有所不知,這座花陣,變幻之奇奧自不待言,但最厲害的還是這些濛濛的雲霧,使人神智昏靡,不辨東西。如果小弟沒有說錯的話,這裡一定是靠近海邊布陣的人,以巧奪天工的絕妙之手,將海中大霧,導入陣中,這一來,即使諸葛重生,只怕也要束手無策。不是小弟自吹,若無這些大霧把四外景色罩住,我最多想上兩三天,必可想通出陣的方法。” “這麼說來,花老子這把骨頭,真個要葬身此地了。” 他二人說話之間,突然傳來輕輕語音道:“二位可是被困在花樹中?”聲音聽起來,如在數裡之外,但卻字字清晰入耳。 二人微微一怔,其中一人循著語音傳來之方向,說道:“兄弟二人是九宮堡蘇鎮天與丐幫範幫主,朋友可是和兄弟遭到同樣命運,被迷困陣中?” 原來尹靖聽二人對話之後,知道他們被困陣中,因此朝二人說話之處走去。 來到二步之外,已看清一個身材高大及一個身材瘦小的人影。故此向二人發話動問。 他看那二人說話的方向,偏向左側,似乎只聽到聲音,而沒有看到自己,他情知在花樹中,因為雲霧及陣勢的關係,視覺及聽覺,都會發生偏差。 當下他正想回話,卻聽林琪驚“噫”一聲,輕輕道:“九宮堡主蘇鎮天及丐幫掌門人通臂神乞范磊,都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尤其是九宮堡主,不但武功名列三大堡之首,而且精擅五行,九宮玄理神術,想不到也被困陣中。” 尹靖“哦”了一聲,向那二人立身之處,發話道:“在下略諳陣中秘訣,二位……” 那知他話未說完,突聞一聲怒叱道:“小子看杖!” 尹靖心頭大驚,辨聲之下,已知獨臂老婆子跟蹤追到,但他雖定神戒備,卻絲毫覺不出背側有破突之聲襲至,心中不禁更駭,足下“天旋地轉”剎那之間,已在原地轉了一周,將前後左右環視一遍,卻未發現敵蹤。 突聞一聲大叫,只見二丈外,那身材高大的灰影,向左側連滾幾圈,沒入雲霧中,那瘦小灰影也怒吼一聲,隨那高大灰影的身後縱去。 接著又有人影一晃,尹靖約略看出正是獨臂老婆子的身影,因此驚駭之餘,已想到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原來獨臂老婆子,從陰門回頭包抄,走了三十多小節之後,驀然聽見語氣,當即輕手輕腳的循聲跨步移去,一見九宮堡主及通臂神乞二道灰影,心中一喜,誤作是尹靖和林琪,於是怒叱一聲,一杖攔腰掃去。 通臂神乞和九宮堡主久困陣中,耳目已不像平常那等精靈,乍聞一聲怒叱,二人齊齊一凜。 九宮堡主一直等到竹杖離他背後幾分的剎那,才感到勁風襲體。 這一下把他嚇得魂飛天外,但他確實不愧為武林中第一大堡的堡主,在這千鈞一髮的生死剎那,陡然施展出“游龍滾珠”的身法,迎著老婆子的竹杖,連翻數圈,落地後,只覺背脊一片冰涼,伸手一摸,敢情背後的長袍已被竹杖卷破。 耳邊同時聽到通臂神乞關切的問道:“蘇老弟,受傷沒有?” 九宮堡主苦笑道:“這一杖幾乎把我劈扁了。” 話猶未了,獨臂老婆子又是一杖,往二人說話之處,當頭劈落。 這回老花子已有警覺,吐氣開聲,雙掌推出“龍形八掌”絕招“龍氣橫江”,呼地一聲,勁風怒卷,直向對方劈去。 哪知對方杖力奇重,神乞雙掌的勁道,竟然承受不住,被劈得栽倒在地上,翻了一個筋斗。 獨臂老婆子也吃神乞的掌力震退三四步,心中大感驚駭,因為她這時已清楚了這二人並不是尹靖和林琪,而是另外二個迷困在陣中的人。 要知凡是不諳秘訣而被困陣中之人,不但耳目要比平時失靈,就是功力也得大打折扣,對方在被困的情形下,推出的掌力竟把自己震退數步,足見此人功力之高,絕不在自己之下。 老婆子心中雖感驚訝,但人依然又前跨幾步,獨臂掄動,杖劈“橫掃五嶽”向對面朦霧中揮擊過去。 尹靖在三丈外看得清楚,不禁叫道:“二位快避!” 神乞和九宮堡主聞警,心中慌亂,迷迷糊糊的往左旁縱去。 哪知他們這一胡亂縱避,正好迎向老婆子劈來竹杖,九宮堡主縱過左旁,才看清是自投羅網,但這時他已撤下名震江湖的“擎天玉筆”,大喝一聲,筆勢橫擋,一招“七賢過關” 往老婆子雷霆萬鈞的竹杖封去,杖筆相接。發出“砰”的一響,九宮堡主一連顛跌數步,被雲霧遮住,獨臂老婆子震退二步又挺身追擊。 驀然右側襲來一股凌厲掌風,老婆子顧不得傷人,側身讓過掌勢,右腳飛踢對方右臂“少海穴”。 要知獨臂老婆子因缺少一只右臂,故此對腿法特別下過一番苦功,練過“踢龍掃虎十三腿”,出腳之速快捷奇奧,足以彌補缺臂之不足。 神乞大吃一驚,提氣收腹,倒退七尺,隱入濃霧中。 這幾個人就像捉迷藏似的,在濃霧中追逐躲藏。 一陣功夫,九宮堡主朦朧中瞥見前面一道灰影,手中擎天玉筆一招“畫龍點睛”疾戮過去。 |
第05章 鋒芒畢露
對方似也在同時發覺他襲擊,側身之際,掌爪奇幻無比,徑擒他的“擎天玉筆”。 他辨招之下,已識出這正是通臂神乞稱絕武林的“龍形八掌”中的“金龍獻爪”。忙將筆招收回,口中同時悄悄說道:“範老哥,是我!” 老花子“噫”了一聲,飄到他的身側,低低道:“蘇老弟,就在這陣中,反應遲鈍得很,那老婆子武功又厲害,我看很不對勁。” 九宮堡主輕聲道:“範老哥,我們背靠著背,彼此好有個照應,就不怕老婆子從背後暗算。” 於是二人就背靠著背,九宮堡主腦中在思索花陣的變化,腳下一連試換著幾種不同的步法,緩緩走動。 由於獨臂老婆子擴大了搜索的範圍,尹靖不得不退開一丈之外。 懷中的林琪低聲說道:“尹公子,我們趕緊出花陣吧!”聲中帶點畏縮抖戰。 尹靖輕聲道:“我們一走,神乞同九宮堡主只怕要遭到老婆子的毒手了。” 林琪道:“神乞和九宮堡主,是當今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老婆子再厲害,也不見得能傷得了他們。” 尹靖道:“姑娘有所不知,他們二人武功雖高,但被困在陣中,也只有挨打的份兒。” 林琪想到自己二度迷失在陣中的情形,因此相信以神乞和九宮堡主的功力,恐怕也要傷在老婆子的竹杖下。 尹靖運起“通天耳”,凝神傾聽,聽了一會兒,忽覺東南方三丈外,有二個冗長的呼吸之聲,就在那二人右側一丈處,又有呼吸之聲,當時心中一驚,疾步移了過去。 傳音道:“二位前輩不要出聲,請跟我來。” 帶著二人繞過老婆子出得陣外,只見九宮堡主一身文士打扮,手握一只玉筆,通臂神乞一身打扮異常滑稽,只見他蓬頭垢面,腰纏麻繩,衣裳千釘百貼,但雙掌卻皓皓如玉。 當神乞和九宮堡主看清尹靖之後,不禁齊齊一怔,要知道這二位武林高手,足跡踏遍大江南北,生平閱人無數,雖然見過不少英俊拔俗的人才,但面前這青衫少年,除異常俊秀之外,卻另有一種氣質,非常人所能及,這種氣質,正是靈慧的凝聚,練武的奇才。 當他們目光觸及他懷中的林琪時,又暗暗稱奇,只覺那白衣少女的容光秀麗,足以使北粉南姬失色。 尹靖見他二人只管打量自己和懷中的林琪,臉上不禁泛起淡淡紅暈,剛想將林琪放下,哪知林琪哀呻一聲,尹靖又慌忙抱住,神情異常尷尬,口中吶吶道:“這位姑娘,身受內傷……二位前輩,我們離開此地,免得那老婆婆聞聲趕來。” 通臂神乞又朗笑一聲道:“老花子在陣中,被她趕鴨趕鵝,打豬打狗似的,趕打得團團轉,獨臂老婆子即使不出來,我也要在陣外罵她一頓,把她罵出來,打上一場架,好消消胸中悶氣。” 尹靖劍眉一皺,急道:“二位前輩最好不要和她衝突。” 通臂神乞見尹靖焦急的神情,不禁豪氣地說道:“小兄弟你儘管放心,在這花陣之外,老花子這把骨頭大概還能承受得起幾杖。”原來他誤以為尹靖怕他敵不過獨臂老太婆。 尹靖正想解釋,突然花樹中鑽出一個白髮如絲的獨臂老婆子,來勢洶洶,口中怒叱道: “小娃兒別走!” 通臂神乞大聲道:“叫花子在陣中被你劈了一個烏龜大翻身,現在且看叫花子把你挑得四腳朝天。” 話落後,身形一晃,截住老太婆來勢,右掌“金龍獻爪”五縷銳利的指風,擒向老太婆持杖左臂的“陽谷”、“陽池”、“腕脈”三穴。 獨臂老太婆微微一凜,想不到這毫不想眼的叫花子,身手這等奇快,當下忙將真氣一沉,剎住前衝之勢,獨臂微招,一杖“三打玉門”,以攻迎攻,猛劈老花子右側。 神乞喝聲“來得好!”陡然一個旋身,避開竹杖,欺身在老太婆缺臂右側,掌劈“蚯蚓降龍”,勁道兇猛,如山壓倒。 老太婆只剩左臂,一般說來,右側無形中造成天然的破綻,哪知事實上卻是大謬不然。 只見她竹杖往下一點,頓時入土尺許深,身形忽然平突而起,右腿飛出封住對方掌勢,左腿奇奧疾伸,踢向神乞前胸。 神乞心頭微震,掌勢一變,硬往對方腿上切去。 哪知老太婆出腿收腳,迅速無倫,眨眼間,猛辣詭絕地連環踢去四腿。 武林中善於用腿者,自不乏人,但像這種攻拒間,完全以腿代手的招術,神乞走遍大江南北,還是第一次遇到。 以他的功力竟然了封不住這凌厲的四腿,被踢得連退三步。 獨臂老太婆,藉以竹杖撐起身體,使出她平生絕技“踢龍掃虎十三腿”,把對方踢退後,接著清嘯一聲,拔起竹杖,獨臂揮動,以雷霆萬鈞之勢,揮劈過去。 通臂神乞怒吼一聲,雙拳交拍而出,疾如暴雨猛若奔雷,使出稱絕武林的“龍形八掌”。 “龍形八掌”和少林“伏魔金剛掌”並稱掌中絕學,他掌勢一發動,勁氣激盪,風聲呼嘯,波及數丈之外。 獨臂老太婆手中竹杖,詭異的點、劈、掃、擊、快若游龍,狡賽靈蛇,繞著神乞周身,吞吐不定,加上她那武林中從未見過的腿法,使她的攻勢更為凌厲難擋。 通臂神乞名滿江湖,他的武功,同和少林、雪山、武當並列,似乎還在其餘各派各堡之上。生平之中,未遇過能接完他“龍形八掌”的高手,不意今日棋逢敵手,不禁精神倍長,雙掌風雷迸發,全力追逼。 這一場比鬥,堪稱武林罕見,場外三人都留心細看,誰也不想離去。 尹靖初涉江湖,雖然身負絕世神功。但搏鬥的場合無論身臨眼見,都極其有限,他覺得他們二人招術應變都很厲害,也不曉得自己能否贏得了他們。不過他卻感到二人每一招中所含蓄的變化不像林老伯及苑蘭公主那等複雜而難料。 九宮堡主臉上一片詫異之色,心想:這老太婆,名不見經傳,功力之高,卻足以和神乞匹比。尤其是她的招術手法,大異中原武學,更使他驚訝不己。 突然林琪輕顰秀眉,玉手按著酥胸,痛呻一聲。尹靖看得不由劍眉微微一皺,向九宮堡主道:“這位姑娘內傷極重,在下想帶她先行離開此地。”反身直往小橋奔去。 九宮堡主“哦”了一聲,眼前青衫飄拂,那少年已在小橋上,心中不禁驚道:好快的身法,昨晚自己追的會不會是此人,不可能吧…… 驀然一陣朗笑聲,打斷了他的思維,回首一看,只見通臂神乞,身如行雲流水,繞著老太婆前後左右,周身上下,快若閃電,連劈數掌。 這數掌快得幾乎同時拍出,但覺狂飆怒卷,好像在剎那之間,化成了五六個神乞,從四面八方攻到。 那老婆子的武功確實厲害,但見杖形腿影化做“夜戰八方”,發出陣了沉雷悶響,封住了四面八方掌風。 九宮堡主贊嘆一聲:“好厲害的婆娘!” 這時尹靖抱著林琪已衝過小橋三四丈遠,驀然地似覺有異,又轉身奔回橋上,林琪心中正感詫異,想問他為什麼又折回?忽然瞥見他佇立在橋上,那對清澈如水的星目,正凝視著橋下,忙循目光望去,只見一個老漁夫,蹲在小溪邊釣魚。不禁輕叫一聲“老翁獨釣”。 那老漁夫聽覺靈敏,立即抬起頭來,神色似很緊張的樣子,用右手食指豎在嘴唇上,示意橋上人噤聲,不要說話。 尹靖目光異常銳利,他看出那老漁夫左手捏住一條絲線,慎重而細心地緩緩在拉動。由於流水清澈如鏡的緣故,並看出有一條似鯉似鰻的雙頭怪魚,神態悠閒,正在離那老漁夫三四尺的溪邊緩緩遊蕩著。 他就想到,那老漁夫正用餌誘那雙首金鯉鰻上鉤。他記得香玉公主說過,這雙首金鯉鰻是人間罕見的神魚,如果被老漁夫把它捉到漁場去賣人烹食,豈不可惜? 這時雙首金鯉鰻距溪岸只剩一尺不到,而且魚頭微微上仰,老漁夫臉上的表情摻雜著緊張和興奮,也許由於過度緊張的關係,捏著絲線的右手也微微地在發抖。 尹靖正想出言勸阻老漁夫,林琪已驚叫道:“啊!雙頭怪魚。” 雙首金鯉鰻精靈異常,驀然“唰”地一聲,掙脫絲鉤,倉惶的掉頭遊去,而且去勢如箭,倏忽之間,已游離小橋六、七丈遠,繼續向上游遁去。 老漁夫氣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狂叫道:“十二年心血毀之一旦,氣死我也。”突然自地上站起,狂跳一陣,接著衝上溪岸,一面狂奔,一面發出尖銳的瘋狂笑聲,聽起來非常刺耳難耐,漸漸地笑聲變成了淒涼而悲壯的哀號,直往那谷口奔去。 尹靖大大一怔,想不到老漁夫釣不到雙首金鯉鰻,竟會傷心到這般地步。 林琪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那老漁夫一定是處心積慮,費了不少心機要捉那雙首怪魚,不意被我把魚兒驚走,可能一輩子再也沒有機會抓到那雙首魚了,因此急得瘋狂起來。” 這時,那老漁夫一陣狂奔,已轉入谷口。 突聞一聲“渤海散人!”接著“砰”的一聲微響,那老漁夫的身形似是遇上強大的阻力,突然湧退回來。 剎那之間,忽見山谷口處,出現男男女女八人。 林琪一見這幾個人從谷口出現,驚“噫”一聲道:“天震教!” 那老漁夫身體還未站穩,就撲上去,向為首一位骨瘦如柴面目冷峻的黃衣漢子,握拳踢腿,一陣猛攻,口中狂叫道:“還我魚來!還我魚來!” 黃衣漢子武功甚為高強,雙手提著一對光亮耀眼的金環,健臂掄動,把那老漁夫瘋狂的攻勢逼住。 那黃衣漢子被老漁夫沒頭沒腦的攻打了一陣,想是心中已感氣憤,因此厲聲喝道:“渤海散人,你這般無端取鬧,以為本座好惹不成?”突然金光繚亂,手中金環猛攻七二招,把老漁夫逼退。 在一旁觀戰的三位黑衣帶刀大漢。左邊是一位眉眼嬌豔的少婦,皓腕持著一枝玉笛,一身銀衣珠光耀眼,散發出迷人的魅力。她身後還站著三位綠衣少女。 那銀衣艷婦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後,說道:“徐堂主,我看此他八成是發瘋了,你放他去吧,免得耽誤了正事。” 黃衣漢子見那老漁夫凸目兇光,好像要擇人而噬,果然是神經不大正常,因此說道: “呂堂主言之有理,這人確是瘋狂了。”說著金環一收,已閃開站在一旁。 老漁夫拔腿疾往谷外跑去,一面狂奔,一面狂笑道:“魚兒!魚兒!” 忽聞一聲“老前輩稍等!” 谷口諸人轉頭望去,只見一位青衫少年抱著一位白衣女郎,身法奇快,風馳電掣奔來,眨眼就到眼前。 那男女八人突然迅速散開擋住去路,並聞黃衣漢子陰沉喝道:“朋友請留貴步。”右掌推出一股勁風直逼過來。 青衫少年因懷中抱人,一時無法出手封擋,只見他雙肩微晃,也不知用什麼身法,已將那擊來暗勁化於無形!同時剎住前衝之勢。臉上微帶怒氣,問道:“尊駕緣何出手傷人?” 黃衣漢子怔了一下:暗忖道:適纔一股掌風分明撞到他身上,如何會一點反應都沒有了? 當即又打量那青衫少年一陣,才冷峻問道:“閣下可是姓尹?” 尹靖微微一驚,暗想這些人,素未謀面,怎知道自己的姓氏,當下頷首答道:“不錯,在下正是姓尹,諸位不知有何見教?” 他話剛說完,一片“唰唰”聲響,這些人通通撤出兵刃,蓄勢欲撲。只有那銀衣少婦,依然情態輕盈,媚眼笑望著尹靖,似乎並不把面前的少年看在眼裡。 尹靖劍眉微皺,冷冷道:“在下與諸位素昧平生,不知諸位緣何要這般惡勢相待?” 黃衣漢子陰惻惻道:“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只要尊駕把六瓣仙蘭及玄天圖取出,本座自然會以禮相待。” 尹靖神色一凜,淡淡道:“六瓣仙蘭並沒有在我身上,至於玄天圖……那怎麼可以給你們?” 黃衣漢子冷嗤一聲,道:“朋友既不聽本座善言,本座也不會使你痛快。”說著手中金環一分,一步一步向尹靖走來。 尹靖心中氣極,把林琪抱到左臂,騰出右手,準備應敵。 陡然一陣衣袂飄風之聲,九宮堡主奔過小橋,來到尹靖身旁,目光掃視那幾個人一眼,最後落在黃衣漢子身上,淡淡一笑道:“徐堂主和呂堂主,何事這般勞師動眾?” 原來黃衣漢子正是天震教白虎堂堂主,鐵臂金環徐明達,銀衣少婦則是玉鳳堂堂主,銀笛水仙呂綺雯。 鐵臂金環徐明達一見來人,頓時把步法停下,臉轉微笑,拱手道:“原來是蘇堡主駕臨,這位朋友與堡主怎樣稱呼?” 九宮堡主臉色一沉,鄭重道:“這位小兄弟是我的朋友,如果徐堂主要對他有所不利,兄弟是不會袖手的。” 徐明達聳聳肩,嘿嘿冷笑道:“蘇堡主原來是存著獨佔之心,稀世奇珍,有德者居之,豈能讓你一人獨佔?” 九宮堡主聽了,長眉一皺,神色迷惘道:“徐堂主說的話,兄弟一句也聽不懂。” 銀笛水仙呂綺雯嬌笑一聲,說道:“蘇堡主倒裝得滿像,其實我們早已接到長安分堂的飛鴿傳書,蘇堡主若肯與我們合作,敝教絕不會使你吃虧的。” 九宮堡主更覺茫然,迷懵說道:“兄弟真想不出貴教有什麼事情,要和我合作?” 鐵臂金環冷冷道:“蘇堡主既然裝傻裝到底,在下不妨直說,這小兄弟身上帶有玄天圖及六瓣仙蘭,如果……” 蘇鎮天未等徐明達說完,恍然大悟,接口道:“兄弟明白了,徐堂主是聚眾剪徑,這樣兄弟更不能不管了。” 鐵臂金環徐明達陰惻惻笑道:“六瓣仙蘭竊自幽蘭谷,玄天圖偷自武當山,此等偷竊之物,人人有權截取。” 蘇鎮天長眉飛剔,臉孔一板冷冷道:“不管徐堂主如何說法,今天的事,兄弟算是管定了。”語氣斬釘截鐵,毫無妥協餘地。 徐明達微微一凜,心中暗暗盤算:這少年的武功看來已甚辣手,尤其蘇鎮天是武林第一大堡堡主,一支擎天玉筆,威震江湖,最是招惹不得,他情急之下,雖可一拼,但想奪寶,只怕力量還是不夠。而最主要的是教主天外神叟黃宮,分道搜索,不知能否聞聲趕來?只要教主一來情勢就可挽回,教主神功,武林罕有其敵,他一來,奪寶之事,還不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他想到此,不禁猶豫委決不下,突然心念一轉,口中冷冷道:“蘇堡主如果一定要袒護令弟,兄弟自是不為己甚,不過兄弟有一句話奉勸堡主,據正確消息,令弟還是萬教旌正在緝拿的要犯。” 此言一出,蘇鎮天及林琪齊齊一驚,睜大著眼睛把目光緊緊瞪在尹靖臉上。 哪知尹靖卻神色泰然,淡淡說道:“什麼人追蹤,我都不在乎。”他不知利害,這淡淡一句話不啻證實了徐明達之言,也就是等於承認了被“萬教旌”追緝。 九宮主聽了心頭大駭,因為凡是被“萬教旌”緝拿的要犯,不是為惡興亂之徒,就是關係武林重大事件的要犯,這些凶犯,誰要是袒護,就是一體同罪。 蘇鎮天身為九宮堡堡主,說起九宮堡,還是當年“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成立的基本要員,數百年來在武林中,一直與各大門戶並駕齊驅,他如果袒護萬教要犯,不但自己數十年英名要毀於一旦,連九宮堡數十年來,在武林中的崇高聲譽,都將付之東流,這種有關祖宗八代清譽的事情,他實在不敢輕率一試。 其實鐵臂金環徐明達,也不知尹靖是否“萬教旌”緝拿要犯,不過是長安分堂飛鴿傳書中,特別註明“萬教旌”沿途追蹤,因此他隨口說出來嚇唬人!不想卻將九宮堡主唬住。 他一見九宮堡主疑難的神色,不禁臉逞得意的獰笑,陰陰道:“兄弟想緝拿萬教要犯,蘇堡主可還有意見?” 這時,尹靖已覺出事情不對,怎麼一下子把自己變成萬教要犯了?但他自問清白無辜,因此冷哼一聲,也不在意。 鐵臂金環獰笑地向尹靖迫近二三步,林琪突然高聲道: “且慢,不管這位兄弟是否被萬教旌追蹤,但徐堂主未奉萬教旌,也無權抓人。”這一句話果然把徐明達的氣燄壓住。 蘇鎮天心裡一想,不錯啊!這傢伙差點把我唬住了,他憑什麼抓人?目光一瞪,冷冷道: “徐堂主又不是‘武林評審庭’的護法,這抓人之舉未免狐假虎威,超越權限吧!” 鐵臂不怔了一怔,正想再拿話嚇他們,忽然小橋那邊傳來一陣宏亮的笑聲,不禁轉目望去。但見一位蓬頭垢面的老叫花子,詼態盎然發著笑聲,他面前站著一位神色沉重而冷峻的獨臂老太婆。 他一看清這二人,心中微微一驚,怎麼通臂神乞也在此地?他雖然早就發覺橋的那邊有人在拼鬥,但因拼鬥之人身法太快,分辨不出人影,同時也無暇去注意它。 只聽神乞笑畢,朗聲道:“我們除非是拼命,要不然即使再打上二三百回合,還是這個老樣子。”此刻他們已鬥了近百回合。 獨臂老太婆冷冷道:“拼命就拼命,難道老身還怕你不成?” 神乞朗笑道:“拼命大可不必,你我三無怨四無仇,叫花子在花陣中被你劈個烏龜大翻身,現在氣也消了。” 獨臂老太婆厲聲道:“不拼命又待怎樣?”她性情暴烈,說起話來都是聲色俱厲。 神乞卻是一點兒也沒有火氣,哈哈笑道:“叫花子想走路了。” 獨臂老太婆厲聲道:“哪能這麼便宜就讓你離去?” 神乞微微一怔,瞪眼望著老太婆說道:“叫花子一軟,你就嚷了,等叫花子硬起來,那時你可就不好受。” 獨臂老太婆大怒道:“臭花子你胡扯什麼?”話落後,但覺一陣強勁狂飆,竹影翻飛,一杖“潮泛南海”當頭劈落,這一杖足足用了八成功力。 這回通臂神乞可真動了真怒,只見他笑容一斂,神色凜然,雪白的雙臂陡地暴伸五六寸長,健腕翻動,以八成以上的功力劈出獨門內家絕學“通臂神功。” 獨臂老太婆弓身出杖,迅猛無比,眾人只見二條人影乍合 分,那老太婆連退三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通臂神乞翻了一個筋斗也坐在地上。 他二人一坐地,就如二尊泥佛似的冥目端坐不動了。 徐明達怔了一怔,暗想這老太婆的脾氣也是夠暴烈的了,神乞何等功力,既已讓步,她還這般咄咄逼人。他目光一轉,瞥見蘇鎮天及尹靖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橋的對面,似乎對二人拼鬥甚為關心,一想機會難得,豈可錯過?陡然臉泛殺氣。鐵臂掄動,金光耀眼,欺身撲上,左手金圈,揮襲尹靖左額“太陽穴”,右手金圈徑取他懷中的林琪。 他功勢一發動,尹靖和九宮堡主立時驚覺,但鐵臂金環出手異常快捷兇猛,蘇鎮天驚覺之時,已來不及出手攔截。林琪也不禁嚇得脫口驚叫。 就在金環近身的剎那,驀見青影一晃,雙圈攻勢完全落空,尹靖已神妙奇捷地閃到了一側,右手食指一彈,一縷勁氣直襲對方“笑腰穴”。 蘇鎮天先則一驚,繼則一怔,這是什麼身法? 徐明達雙環落空,突然感到側面襲來一股尖銳無倫的罡氣,心頭大駭,轉身側讓,金光疾往中間收斂,雙環交叉顫動,封住那襲來的一股勁氣。 驀聞“鏗”一響,那股尖銳勁氣,已襲中金環.徐明達虎口一陣劇痛,金環差點兒把持不住,身形一連跌退二步才站穩。 銀笛水仙呂綺雯秀臉變色,她萬想不到這丰神如玉的俊美少年,身手這等駭人,當下嬌叱一聲,玉腕翻飛,銀笛星光顫動,揮襲過去。 那三名持刀的黑衣大漢及三位持劍綠衣少女,也同時刀劍並舉,從四方搶攻過來。 這幾人的武功,雖不及二位堂主厲害,但也都是從天震教挑選出來的好手。這一搶攻,頓時一片刀光劍影,光密如雨,從四面八方推湧疾攻而至。 尹靖陡然身形貼地,以左腳尖為軸,右腿掃出一招“坤堂玉趾”,向周圍橫劃一圈。 這一招,勁猛力兇,奇奧無比,只見他立身的一丈方圓之內,全被一片腿影籠罩著。 勁風過處,人影翻飛,接著傳來數聲悶哼,嬌號,那三位黑衣大漢及三位綠衣少女,已被這奇幻的一腿,掃得滾倒開去。 玉鳳堂主應變迅速,倏地提氣輕身,凌空拔起,避開這一腿。 她一身銀衣,本來就珠光耀眼,這一在空中又被陽光照射,愈發耀眼刺目。 只見她騰起一丈多高後,突然施展出“巧燕翻雲”的身法,笛點“萬點梅花”,掉頭下擊。 這一招衝擊之勢,威猛異常,尹靖又只能以單手對敵,又恐怕傷了懷中的林琪,因此不敢硬接來勢,腳下微一用力,已閃開一丈以外。 銀笛水仙下擊落空,蓮足輕點,柔身追擊,玉笛撒出一片銀光,挾著陣陣刺耳的笛聲,眨眼之間,閃電般的已連攻三招。 尹靖單臂左翻右滾,捷如蛟龍,把那三招笛勢完全化開,跟著一掌,虛虛拍出。 銀笛水仙暗暗吃驚,這三招都是她“三音妙笛”中的絕招,但對方僅用一只右掌,封擋招架,而她卻無法把他逼退半步。 此刻見他一掌劈來,不禁臉色一寒,把內力貫注笛梢,運笛疾點過去。 哪知玉笛點出,頓時感到自笛梢傳入一股暗力,直壓過來,這股壓力隨著自己玉笛點出力量的增加而生出同等的反震之力。 這一下芳心大驚,正待撤回笛招,忽覺胸中氣塞欲絕,嬌軀已吃那反震之力,推開一丈以外。 九宮堡主瞪眼看得眼花繚亂,暗忖道:這少年年紀輕輕,武功卻已這等驚人,左手抱人,以右臂迎敵,舉手投足之間,前後十招不到,如狂風掃落葉,連傷天震教二位堂主及六位好手。因此把他怔得呆呆而立,臉上顯出一片迷惘的神情,頓生懷疑,眼前所見是否事實?但這時那三位黑衣大漢及綠衣少女,剛從地上爬起來,而玉鳳堂主則正在閉目調息運動,好像傷得不輕,再看白虎堂主不正同自己一樣,木然地站在地上,看他的神情,大概已把“玄天圖”及“六瓣仙蘭”忘得乾乾淨淨了。 不但九宮堡主被怔住,通臂神乞也佇立在橋上,目光湛湛地凝望過來。 原來適纔神乞和老太婆硬拼了一招,二人都微受內傷,神乞功力深厚,調息過一陣,已覺無礙,兩眼睜開,一見老太婆正端坐著不動,微微一笑,自地上站起,轉身奔過小橋。 剛到橋上、正瞥見那青衫少年,單掌輕輕易易地化開銀笛水仙凌厲的三招,尤其是最後把銀笛水仙一掌震退的內力,頗似“玄門罡氣”或“般若神功”之類的內家至高絕學。 就他所知,武林中修成這種內家絕學的人,屈指可數,但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年輕後生,卻也精於此道,怎能不將這位名滿江湖的丐幫掌門人驚住? 神乞驚愕之間,突然身旁風聲颯颯,飛過一道人影,定睛一看,正是那獨臂老太婆,當下疾忙展開輕功,隨後撲去。 老太婆身法奇快,二三個起落,已到尹靖身前,厲叱一聲,竹杖斜劈,右腿橫飛,同時往尹靖身上攻到。 鐵臂金環,心中大喜,轉目暗示那三位黑衣大漢一眼,二環一分,疾撲而上,那三位黑衣大漢立刻會意,同時揮刀夾攻。 老太婆武功高強,這一杖腿齊施,宛如排江倒海威猛駭人之極,尤其踢向林琪身上那一腿,功力十足,更見凌厲。 尹靖微微一凜,右手“笑指南天”,把杖力帶開,足踩“太乙幻虛步”,錯步閃身,晃開八尺以外。 老太婆一杖劈下,人形杳然,既驚又怒,瞥見旁邊三四個大漢,正疾衝過來,不由把一股怒氣,完全發洩到了他們身上,反身一杖,呼地橫掃過去。 天震教的人,滿以為獨臂老太婆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萬想不到她會突然反身咬他們一口,這一杖力道奇猛,那三位黑衣大漢,驚慌失措之間,手中長刀齊被震飛開去。 徐明達眼明手快,吸氣收腹,抽身飄退一丈多遠,才脫險躲過。 通臂神乞見狀,心中樂甚,忍不住哈哈大笑,突然笑聲一斂,雙眉緊皺在一起,原來這眨眼間,老太婆已如狂風暴雨,向尹靖劈了三杖,踢出二腿。 尹靖因顧及香玉公主,先就沒有存著和老太婆為敵之意,加以他身上又抱著林琪,而且老太的身手比起天震教那般人又要高出一籌,因此被逼得左封右閃,連退三步才化開。 尹靖顯露出氣怒之色,大聲道:“老婆婆你說過,在下若能出花陣,就讓我離去,現在緣何這般咄咄逼人,難道你認為在下真個怕你不成?” 獨臂老婆子厲聲道:“老身已相信,二公主答應你離去,但這女娃兒卻非留下不可。” 說話之間,一連二杖,都往他懷中的林琪劈落。 這二杖兇猛毒辣,毫不留情,尹靖臉泛怒容,劍眉飛揚,就在老太婆第二杖劈下的剎那,陡見華光暴脹,一道匹練也似的青虹,直往竹杖削去。 那道表示華光在空中打了一個閃,發出“ ”的一聲,竹杖頓時被震飛開去,老太婆飄身疾退二丈多遠,低頭一看手中竹杖已被劃破一道細微裂痕。 她手中的竹杖,是一根數百年的老藤,一般兵刃,別想傷他分毫,武林中人,尤其是功力高之士,對自己的兵器珍逾性命,老太婆一見竹杖被劃出一道痕跡,頓時如火上加油,暴怒如雷,厲叱道:“老身同你拼了!”獨臂運力,以雷霆萬鈞之勢,舉杖揮擊。 驀然長空傳來一聲朗笑,轟轟如雷,笑聲中,一道人影從空降落,接著幻起一片烏光繚亂的黑幕,往那如山的杖影封去。 繼間“砰”然一響,杖影黑幕同時消逝,獨臂老太婆震退二步,來人雙肩連搖數下,終於也禁不住退了半步。 這時眾人看清來人是一位銀須皓首,神光威凜的老漢,右手橫舉著一支遍體烏亮的“齊眉棒”。臉上露出驚奇的神色,目光注視著獨臂老太婆,正驚異於她竟能一杖把自己震退半步。 天震教諸人,一見老者現身,頓時個個臉露喜色。 此人非他,正是武林一代梟雄,天震教教主,天外神叟黃宮。 天外神叟目光如電,緩緩向眾人掃視,只見教下二位堂主及帶來的人的慘敗跡象,個個似狼狽不堪。 白虎堂及玉鳳堂二位堂主之目光,觸及教主嚴厲的眼光時,齊齊低首,露出慚愧的表情。 天外神叟目光掠過教中諸人,最後驚奇地停留在尹靖身上。 只見那青衫少年,懷中環抱著一位容光絕代的白衣美女,右手短劍青光耀眼,寒芒森森,昂立眼前,宛如一株臨風玉樹,氣定神閒,英氣逼人。 當他看清青衫少年身旁二人時,心中晃然大悟,暗忖道:有這二人在此,難怪教下二位堂主要狼狽得如喪家之犬。 原來天外神叟出現之時,通臂神乞及九宮堡主已飄到尹靖身旁,因此天外神叟認為二位堂主失手的原因,是他們插手所致。 當下天外神叟望著二人朗朗一笑,帶著諷刺的口吻說道:“範幫主和九宮堡主,名重江湖,四方昂仰,幾時當起保鏢,兄弟怎的沒有耳聞?” 通臂神乞大笑道:“黃教主好說了,教主統馭群雄,名震武林,江湖中人,誰不敬佩三分,叫花子和蘇老弟各掌一門,再沒落也不至於幹起保鏢來,今日之事,叫花子和蘇老弟不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耳。” 天外神叟臉色突然一沉,冷冷說道:“這麼說來,二位是蓄意和本教過不去了?” 九宮堡主淡淡道:“不敢!不敢!不過貴教如果肆意強掠,兄弟二人不會袖手旁觀就是。” 天外神叟兩道目光冷冷地逼著蘇鎮天,哼聲說道:“九宮堡家傳的‘生花七筆’,在武林中揚名數百年,看來老夫今日得向蘇堡主討教一點家傳絕學啦!” 九宮堡主臉色一整,緩緩道:“黃教主‘大聖棍法’,兄弟景慕已久,今日有緣拜會,殊感榮幸。” 天外神叟冷嗤一聲,望著神乞說道:“範幫主‘龍形八掌’向稱掌中絕學,不知是否要和蘇堡主同時給老夫賞光?” 通臂神乞和九宮堡主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以他二人在江湖上的聲望地位,絕不可能聯手對付任何人,天外神叟同時向他二人叫陣,等於藐視丐幫和九宮堡,因此頓時激起二人的怒火。 只見九宮堡主臉色鐵青,手中“擎天玉筆”一橫,腳下沉重地向天外神叟逼近。 |
第06章 竹香觀棋
突然通臂神乞收拾起鐵板的臉孔,哈哈笑道:“黃教主,你明知我們不可能聯手去打你一人,你卻故意用激將法,也不見得有效。” 九宮堡主聞言心中一動,暗暗忖道,自己怎麼搞得還沒有打起來,就被對方三言兩語,激得脾火上升,滿肚子怒氣,這正犯了武林大忌,當下忙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氣,把忿怒的情緒平靜下來。 天外神叟冷哼一聲,道:“二位就是一齊上,也不見得能奈何老夫。” 九宮堡主大喝一聲,道:“黃教主先別把話說滿了,接過兄弟幾筆試試,再說未遲。” 話聲中“擎天玉筆”化作一道白光,筆點“鑿壁借光”疾戮過去。 天外神叟冷哼一聲,手中“齊眉棒”揮起一片黑幕,把筆勢封住。 蘇鎮天陡然筆勢一變,化為“臨窗揮毫”。接著雙臂疾掄,剎那之間,連環發出四招,這四招快如電光石火,只見筆影翻飛,如舞梨花,如飄瑞雪,點遍對方全身穴脈筋節。 天外神叟手中“齊眉棒”橫拒之間,如一條墨龍左盤右旋,翻翻滾滾,封住九宮堡主的筆招,使他無法超越雷池半步。 蘇鎮天一連四筆猛攻,都被對方擋住,心中微震,暗暗忖道:江湖傳言,天震教主天賦奇秉,“齊眉棒”兇猛無倫,今日一見,果非虛傳。心裡想著,陡然馬步微挫,筆勢橫掃下盤,接著健臂一翻,筆頭影花顫動,撒出三朵梅花,疾點過去,這一招正是“生花七筆”中的絕招“夜著春秋”,天外神叟封架之時,不禁退了一步。 他一被迫退,頓時臉泛殺機,口中大聲道:“名震武林的‘生花七筆’也不過爾爾,你也接接老夫這招‘搗翻天盤’試試。” 忽見烏光暴漲,如靈蛇出洞,怒龍滾海,勁氣激盪,直向九宮堡主壓到。 蘇鎮天心頭大驚,手中“擎天玉筆”連封帶閃,一連退了三步,才把對方那招“搗翻天盤”化開。 只見天外神叟神情冷傲,佇立在原地,冷冷道:“九宮堡主絕學,兄弟已經拜會過了,現在想領教範幫主掌中的絕學,不知範幫主可有賜教之意?”說著左手一松,二根筆毛緩緩飄落到地上。 原來蘇鎮天招架“天外神叟”大聖棍法中的那招“搗翻天盤”之時,被拔去二根筆毛。 蘇鎮天羞憤交加,臉色 陣青一陣白。 通臂神乞臉色異常沉重,緩緩道:“教主神功棍法,叫花子由衷佩服,叫花子不自量力,願效螳臂擋車,拜領教主絕學。” 腳下走出二步。 突然青影一晃,尹靖已疾落在神乞身前,回身拱手說道: “天震教的人是衝著在下而來,老前輩還是容晚輩自己來領教黃教主的絕學吧。” 通臂神乞打量尹靖一眼,哈哈笑道:“待叫花子真的不行時,小兄弟你再出面不遲。” 他覺得眼前這青衫少年,雖然來歷不明,武功卻是高深莫測。 尹靖正色道:“晚輩實在不敢讓前輩出手。”語氣異常誠摯。 天外神叟見他兩人推來推去,突然放聲大笑後,向神乞嚴肅道:“武學之道,浩瀚莫測,縱有超凡入聖的神奇招數,如果沒有足夠的功力為輔,亦難發揮全部威力克敵制勝。功力的增長必需日積月累,循序漸進,範幫主如像蘇堡主一樣讓招,你不認為這位年輕朋友,下場是多餘嗎?” 神乞淡淡道:“這個很難說,江山代有能人出,自古英雄出少年,說不定這位小兄弟比叫花子更行。” 天外神叟冷冷道:“老夫向不與年輕後生動手,不過聽說這位朋友是五十年前轟動江湖的蒙面劍客的傳人,武功得自‘玄天圖’,老夫今日就破例與他動一次手。”語氣之間好像能同他過招,是被賞了很大的面子。 神乞與九宮堡主,又俱一怔,暗想,難怪這少年武功這般了得,原來是大有來頭之人。 獨臂老太婆卻不曉得蒙面劍客是何許人,更不清楚“玄天圖”載有什麼驚人武功,因此依然是一片冷峻神情。 尹靖劍眉一揚,冷冷道:“黃教主既想見識‘玄天圖’的武功,在下大概還不會使你失望。”說著猶豫一下,轉向神乞道:“這位姑娘受傷很重,範老前輩可否代為關照一下?” 神乞哈哈笑道:“小兄弟你放心好,叫花子保管她不會受到毫膚之損。” 他這一笑,尹靖不由得俊臉飛霞,怪不好意思地將林琪抱送過去。 通臂神乞重名江湖,武林中能得他垂青的年輕人,都感到無上的光榮,因此林琪雖然臉上升起一層淡淡紅雲,也沒有因為他污頭垢面而拒絕。 尹靖一放開林琪,頓時就如生龍活虎,右手隨意一揮,松紋古劍青芒耀眼,神威逼人。 天外神叟看得微微一怔,但口中卻冷峻說道:“老夫一向不屑和後生動手,今日破例同你過招,並非無因。” 尹靖冷冷道:“在下倒想知道黃教主賜教之意。” 天外神叟突然目射兇光,臉泛殺氣,冷澀道:“令師當年在廬山三石梁為爭一口閒氣,把老夫拜兄九頭獅子孟良,劈落萬仞危崖,屍體粉碎,慘不忍睹,老夫這口怨氣已容忍四五十年了。” 尹靖聽林老伯說過,當年曾剪除不少黑道人物,因此淡淡說道:“令拜兄大概是罪大惡極之徒,否則……”他本想說否則林老伯不會出手除去他。但又覺得這樣說不當,故此乾咳一聲,沒有接下去。 天外神叟大聲喝道:“住口!我拜兄是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綠林盟主,如果有什麼罪跡,前任‘武林評審庭’庭主,文靜仙姑會秉公處置,也用不著令師多管閒事。” 尹靖怔了一怔,他也不清楚當年二人結怨經過。一時答不上話。 天外神叟冷哼一聲,接道:“不過老夫也不屑把這筆血債完全算在你頭上,但是如果你敗在老夫手下,得將‘六瓣仙蘭’,‘玄天圖’及蒙面劍客隱居之處,通通告訴我,老夫自然會放你一條生路。” 尹靖劍眉一豎,緩緩道:“如果黃教主敗了,那時怎麼辦?” 天外神叟截然道:“老夫如果敗了,就解散‘天震教’,從此歸隱林泉。” 尹靖突然搖頭道:“不行,‘六瓣仙蘭’不在我身上。‘玄天圖’又不是我的東西,至於蒙面劍客他老人家的行蹤,更不能告訴你。” 天外神叟乾笑一聲,說道:“這麼說來,你是認輸不敢賭了?” 尹靖怒聲道:“在下豈是貪生怕死之人?我就以生命同你作賭。” 天外神叟嘿嘿冷笑道:“也好,我們就彼此以生命作賭,老夫能取你生命,自亦能取你身上之物,你出手吧!老夫先讓你十招,使你輸得心服口服。” 尹靖冷笑道:“讓倒不必,你留心接著就是。” 話一落口,陡然飄至天外神叟面前,一劍劃去。 天外神叟暗暗一驚,想不到這少年出劍攻敵這等快捷奇奧,但他功力非凡,身隨意動,提氣輕身已向旁飄開七尺。 尹靖如影隨形,反身又是一劍劃出,天外神叟把“齊眉棒”挾在右腋下,又抽身疾讓。 尹靖見他連讓二招,忽然感到這種不還手的架,打起來沒有意思,勝之亦不武,因此底下幾招,也就輕描淡寫,草草了事。 天外神叟被他頭二劍迫得心頭大駭,正要擔心這刺來幾劍,如果不還手,只怕不出十招,就要傷在對方劍下,不料對方劍勢,忽然緩慢下來,心中不由暗暗喜道:這少年雖然招術厲害,但畢竟功力火候不夠,單看他後來這幾招,就顯出後力不繼之感,因此,閃避之間,不禁發出陣陣輕蔑冷峻的笑聲。 眨眼間十招已過,尹靖大聲道:“現在你該還手了吧?” 天外神叟大笑道:“老夫不再對你客氣了。” 手中“齊眉棒”,“跨海徵東”,烏光雲湧,突飛出去。 尹靖左手一揮,右手松紋古劍陡地撒出三縷寒風,直襲對方“章門”“期門”“將台” 三穴。 天外神叟大吃一驚,“齊眉棒”一收一掄,化作一片棍牆封住襲來三縷劍氣。 突聞尹靖清嘯一聲,手中短劍,又化作一道白光.劍出連環,但見劍氣幹重,氣吞河岳,把對方裹在劍幕之中。 天震教主到現在在才感到這少年功力之高,大出意料之外,這時他臉上笑容全斂,口中已無嘻哈笑聲,手中“齊眉棒”將“大聖棍法”一招一式,專心專意的使將出來,全力封擋對方精詭絕倫的攻勢。 “太乙分光劍法”豈是一般世俗名家劍法可比?這一施展開來,聲勢之凌厲,真個非同小可,四周觀戰之人,但覺陣陣冷風撲面,砭膚生寒。 一陣功夫,二人已拼了四十多招, 尹靖身如猛虎,劍賽蛟龍勢疾如排江倒海,連綿不絕,滾滾而來。 這時卻也顯露出了天外神叟功力之深厚,臨戰經驗之豐以及“大聖棍法”的獨到精奧。 相傳“大聖棍法”由“齊天大聖”七十二路金剛棒法蛻變而來,故而精深奇奧之處,不可言喻,再配以天外神叟一甲子以上的內力修行,使這套棍法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境界。也唯其如此,才能抵禦這一路天下莫擋的“太乙分光劍法”。 他二人攻拒之間,迅猛無比,急疾處如電光火石,殞星掠空,威猛處如銀河倒瀉,萬馬奔騰。 周圍群雄,但覺彌天劍氣繞著一層烏煙黑幕,已分不出人形敵我,四外勁氣旋盪,吹得群雄衣袂飄飄,樹木枝葉颯颯作聲,被壓向一方。 半個時辰後,百招已過,這一戰聲勢壯觀,確實武林罕見,尹靖短劍攻勢咄咄逼人,始終站在主動先機的地位。 天外神叟一代梟雄,傲視江湖,不意今日遇上生平勁敵,這時他“齊眉棒”雖然守多攻少,但依然打得四平八穩,把門戶緊緊地封住,但求無過,不求有功。 酣戰中,突然傳來一聲嬌號,尹靖入耳心驚,那正是林琪的驚呼,不禁微微一怔。 天外神叟何等功力,在他分神微怔的剎那,陡地一棒盪開對方劍勢,分身點出。 “著”的一聲,正好點在尹靖身上,哪知天外神叟感到這一棒正如點在銅牆鐵壁上,人已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這一瞬間,尹靖已連人帶劍,化作一道青虹,衝霄直起,升起四五丈高後,俯首低瞰,只見鐵臂金環同那三名黑衣大漢,把守在谷口,玉鳳堂主銀笛水仙呂綺雯和那三位綠衣少女,圍住九宮堡主,正殺得難分難解,而最使他觸目驚心的是老太婆的竹杖,正如狂風暴雨,向神乞進逼。 他二人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間,神乞這一抱著林琪,就未免相形見絀了,因此被老太婆兇猛的攻勢,逼得左衝右突,連連退避。 尹靖撇下天外神叟,當空掠下,從神乞手中擄過林琪,接著大喝一聲“走!”一團青色浮雲,向谷外飄去。 那三位綠衣少女疾忙收斂抽退,和鐵臂金環徐明達及黑衣大漢奔出谷口。 神乞皺一皺眉,道:“蘇老弟,那小哥雖甚高明,但常言道,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打不過人多,我們再去助他一陣如何?” 九宮堡主頷首道:“範老哥言之有理。” 二人奔出谷口,舉目四望,尹靖和老婆子形蹤無杳,天震教的人,則分成二批,往亂山中追搜而去。當即展開上乘輕功,衣袂飄飄,如飛追入山中。 且說尹靖因急於避開跟線,因此僅找那有樹林、山丘、雜草的地方奔竄。他身法奇快,雖僅過片刻,然而已深入山區甚遠,當他停步舉目四望之時,但見森木沖天,長草沒徑,原來已置身在一片亂山之中。 他這時心裡暗暗著急,自己適纔只知避人追蹤,這一慌不擇路,闖入深山裡,現在要找路出去,可就麻煩了。 這時天上陰雲四合,轉眼下起驟雨。 但見遠處一座草房,兩人直奔過去。進得院門,只見兩個怪人正在對弈。 突然那瘦老頭兒抬起頭來,眯著眼向二人露出得意的微笑,意思好像說,這步妙著如何? 接著以遊刃有餘的姿態,伸手抓取旁邊盤子裡一只香噴噴的雞腿大吃大嚼起來。 林琪早就注意到那盤子裡,擺著兩只油膩膩、香噴噴的雞腿,雖然口裡直吞著唾液,肚子裡咕嚕咕嚕地響著,但卻始終不敢伸手去拿它。 這時見那瘦老頭兒瞇眼笑望過來,她聰明絕頂,馬上就知道那瘦老頭一定是為自己在怡然自得,她美目一轉,瞥見那和尚頭俯得很低,由於沉思過度,臉上紅得像豬肝一樣,尹靖卻劍眉深皺,目光凝視在棋盤上,一動也不動。 林琪神秘地對那瘦老頭報以嫣然一笑,藉機順手拿起另一只雞腿。 瘦老頭兒把雞腿送到口上,剛咬下去,忽聞“叮”的一聲,他閃電地把頭轉過去,目光發直,瞪在棋盤上,雙手托腮,呆呆地沉思,口中銜著的雞腿,也無暇去把它拿下來。 原來老和尚經過深思熟慮後,想出了一個精奧的妙著,解困奪先。 這回輪到老和尚得意地抬頭微笑了,當他目光觸及林琪手中那支殘存的雞骨時,不禁微微一怔。 林琪從身上掏出一條絲帕,正想揩拭那滿嘴油污,抬目瞥見那和尚望著手中雞骨發怔的神情,不禁露出一陣尷尬的笑容。 那和尚想是贏棋的緣故,臉上慍色一閃即逝,伸手從另一個盤子裡拿了一個紫紅色的水果,津津有味地吃著,又轉頭去繼續下棋。 林琪吃過雞腿後,覺得有些兒口喝,她望望盤子裡還有一個水果,於是她就毫不客氣伸手去抓來,“啪”的一聲把它剝開,一半塞到尹靖里,尹靖正專神觀棋,一口囫圇吞到了肚裡。 林琪卻是細嚼慢嚥,覺得其味鮮美無比,咽下之後,更感到清心爽腑,胸中的痛楚,頓時消了不少。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暴雨停歇下來,雨過天晴,那些花草樹木生氣勃勃,顯得分外秀麗。 林琪自地上站起來,長長吸了一口清氣,瀏覽山中雨後的佳景。她轉目一看,那下棋同觀棋的三人,好像著了魔一樣,動也不動,再看棋盤裡,只剩下五個紅子及五個黑子,她想這二人下了好半天,折兵損將的結果,棋子相等,大概是和局。 突然“ ”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接著一聲暴喝道: “餵!開門呀!” 林琪吃了一驚,輕輕對尹靖說道:“有人來了。” 尹靖卻是漫不經心地應了“嘿”一聲。 至於那和尚同瘦老頭兒,連動一下都沒有。 這時門敲得更急,而且來人似在用兵器撞擊竹門,“砰 ”之聲也更響,並厲聲暴喝道: “人都死光了嗎?再不來開門,老身就要破門而入了。” 林琪心中大驚,他聽出那是獨臂老太婆在叫門,急急搖著尹靖的手臂說道:“尹公子,那老太婆追來了。” 尹靖眼睛瞪著棋盤,口中淡淡說道:“你先到房了裡去躲一躲,我等會再走。” 林琪這時已無法等待,因為那竹門,再經不起幾杖,只怕就要被擊破了,於是就匆匆往房屋中奔去。 那竹門基甚牢固,此刻雖然被劈破幾道裂痕,但來人依然無法破門而入,忽聞“砰”的一響,隨著“啪”的一聲,那竹門和並排的竹籬,倒成一片。 只見一個白髮獨臂的老太婆,身著一身濕淋淋的衣服,好像落湯雞似的,怒目兇睜,往裡瞪著。 當她看清那涼廳上相對坐著一個老和尚和一個瘦老頭,旁邊又蹲著一人,那人背向外,故此看不出面貌長相的三人時,火氣更烈,大步往涼亭衝去,一面走一面厲聲道:“你三人都聾了嗎?為什麼不替老身開門?” 涼亭上那三人,不但沒有人回答她的話,也沒有人抬頭看她一眼。 老太婆大感意外的怔了怔,她發覺那三人頭埋得很低,好像在沉思,也好像在祈禱,遠遠望去,真像三尊泥人。 但她知道他們並非泥人,因為她看出那老和尚右手微微抬了一下。 她忽然想到這三人如果不是聾子,就是神經不正常的痴人,心想理他們作甚。於是身子一轉,往那房屋走去。 才走出四五丈,忽然“叮”的一聲,音如玉石相擊,接著又聞簡短的一聲“將!” 獨臂老太婆心中微微一震,頓時又轉過身來,因為她感到“叮”一聲,令人心驚膽戰,那“將”的聲響,蒼勁有力,絕不是聾子和痴人所能發出。 因此老太婆懷著滿腹驚奇,向那涼亭走去。當她看清情形之後,不禁暗覺好笑,心想這幾人下棋,竟然著迷到這種程度。突然她發覺蹲在一旁的那人,側影好生面善,但因那人雙手把腮,頭埋得很低,無法看清全貌。於是她就趕忙走到他對面,彎身低頭細細端詳,驀然驚喜得跳起來,大聲道:“小子原來你還有這麼濃厚的雅興,在這裡觀棋,看杖!”呼地一杖,當頭劈下。 這盤棋雖然正值緊要關頭,但一種天生的避難本能,卻使尹靖陡然晃開數尺。 那和尚突然大叫道:“車車車,不要打我的車!”原來這一杖正向他的紅車劈去。 “砰”的一聲,接著火花四瀉,棋子被劈得滾落滿地,棋盤也倒翻過來。 那瘦老頭卻哈哈大笑道:“和棋!和棋!” 老和尚急急道:“怎麼能算和棋?”說著目射怒光轉向老太婆,大聲道:“你為什麼打我的車?”話一落口,右手發出一掌,猛拍過去。 老太婆冷哼一聲道:“打你我都敢,何況打車?”竹仗挾在右肋下,左手運足功力,一掌以硬接硬,直迎上去。 微聞“砰”的一響,獨臂老婆子直退二步,那老和尚只肩晃了一晃,就定住身。 這一掌接實後,四人的臉色都同時微微一變,尹靖是驚於那老和尚武功竟是這般了得。 但老和尚同瘦老頭,似是想不到這老太婆能硬接一掌而僅退二步。 老和尚震退老婆子,又轉向瘦老頭說道:“這盤棋,貧僧穩佔先機,怎能算和?”突然又向尹靖道:“小檀樾,你說對嗎?” 瘦老頭哈哈一笑道:“大師雖然佔著先機,但老夫卻有足夠的能力求和。”他說著也轉向尹靖詢求佐證,問道:“小兄弟,你說對嗎?” 尹靖思索片刻後說道:“二位前輩棋藝造詣,均達爐火純青的上乘之境,晚輩認為殘局雖然精深奇奧,但卻有一定的脈絡可循,想像中是那等變幻莫測。適纔二位前輩對弈的殘局,雖然和勝之間尚難逆料,但晚輩相信,只要將種種變化,逐一參研結果,必可發現必勝或必和之道,以適纔那殘局論之,晚輩認為至少有五十種以上的變化。” 老和尚點了點頭,說道:“當今之世,恐怕只有小檀樾一人有資格當我們的裁判。” 瘦老頭聳聲笑道:“小兄弟一番高論,老夫佩服的很,這盤棋的勝負,就聽你的判定。” 老和尚合什低誦一聲佛號道:“此局勝負,關係至為重大,小檀樾判定之前,務請三思。” 尹靖想了一會兒,正色說道:“二位前輩既然這般看重晚輩,晚輩豈敢不效犬馬之勞? 不過這盤殘局的勝負,甚難判定,晚輩擬先將各種可能的變化筆錄下來,等二位前輩過目之後,再判定其必勝或必和。” 老和尚聽了頷首示允,瘦老頭哈哈笑道:“老夫一生中,甚少對人投緣,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尹靖微微一笑,恭敬地答道:“晚輩姓尹單名靖。” 瘦老頭又問道:“你學過武功沒有?” 尹靖笑道:“晚輩曾經拜過一位師父,學了幾手莊稼把式,難登大雅之堂就是。” 瘦老頭對尹靖細細端詳了一陣,轉向老和尚說道:“兄弟一生尚未走過眼,我看這小娃兒,天賦奇秉,大師以為如何?” 老和尚向尹靖細看了一陣,點頭道:“確是一塊百年難逢的奇才,若得名師指點,成就當無可限量。” 瘦老頭突然神色莊嚴,緩緩說道:“小兄弟你的資質,武林罕見,如果只跟著一般武師學了幾手莊稼把式,豈不埋沒了英才?” 老和尚朗誦一聲佛號道:“善哉!善哉!鬼兄一身絕藝武林罕見,貧僧正擔心絕世神功,有失傳的一天,難為鬼兄今日動了收徒之念,以此英才,必可將鬼兄神技發揚光大,在武林中大放異彩。” 瘦老頭哈哈一笑道:“我這幾手三腳貓的把式,哪能稱得上什麼神技?”說畢,雙眼直瞪在尹靖臉上。 尹靖淡淡一笑道:“晚輩還未請教二位前輩仙諱?” 瘦老頭怔了一怔,微笑道:“江湖上認得老夫的人很少,老夫便是‘天地棋仙’鬼穀子。” 尹靖微微一笑,暗想此人棋藝造詣之深,確不愧為棋仙。因此口中贊佩道:“久仰!久仰!” 鬼穀子雙眉微皺,他發現這少年聽了他的名號之後,臉色毫無驚奇的表情,不覺暗暗納悶,淡淡說道:“你雖不認識老夫,但這位大師總該識得吧?”尹靖搖搖頭笑道:“恕晚輩眼拙,不識大師佛駕。” 老和尚神色微微一變,鬼穀子卻冷冷說道:“你那師父真不行,也不把江湖上幾個重要的人物,形像,名號提點一下……”說得微微一頓,又接道:“這位大師是嵩山棋聖,也就是當代少林掌門人大限禪師。” 尹靖突然肅然起敬,想不到這老和尚,就是當今武林第一大門派的掌門人,難怪適纔一掌把老太婆震退。當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說道:“晚輩拜見大師佛駕。”大限禪師合什為禮,微笑道:“小檀樾免禮。”突然屋後傳來一聲慘號。 尹靖驚“噫”一聲道:“啊!那老婆婆幾時跑了?”原來獨臂老婆婆乘他幾人論棋的時候,悄悄溜進了屋中。 “什麼人,竟敢到我竹香齋來撒野?”鬼穀子話一落口,人已飄到屋門口,尹靖與大限禪師亦尾隨跟著。 話分兩頭。卻說林琪匆匆跑進古屋,她跑起來輕快迅速,感到身上傷勢痊癒了不少。 她跑過了兩間屋子,發覺無處可藏身,於是再往裡衝,瞥見後面是寬敝的後院。 當她再閃過那後門時,突然由門旁黑暗處,伸出一只怪手,向她擒來,林琪芳心大駭,疾忙發掌橫掃過去。 哪知敵暗我明,門後那人身手也甚了得,突然一手扣住林琪手臂,另一支手封住林琪香口,陰陰恫嚇道:“不要叫嚷,否則休怪我下毒手。” 林琪只覺得黑暗中,突然湧出一道人影,手法奇快,扣住她的手臂,看清之下,發現對方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 那人又急急低問道:“外面下棋那二人,誰輸誰贏?” 林琪見他問話時,顯得極為迫切,伸手指了一指,示意他放開封住她嘴巴的那隻手。 那人放手之後,一見林琪的容貌,不禁怔了一下,卻聽林琪輕聲道:“瘦老頭兒輸了。” 那人聽了不禁呆住,林琪見了纖纖細指,彎曲如朵梅花,欺身點去,這一招正是“散花手”中的絕技“梅開二度”。 那人正在出神中當即被點中“七坎穴”倒了下去,著時聽見外面有人低聲喊道:“呂施主,你在裡面嗎?”林琪連忙躲了起來,這是一個和尚推門走了進來,一見那人倒在地上連忙跑來俯身查看,這時候後面來了一個玄衣書生,一見倒在地上的人,臉色一變又見和尚在他身邊站起,不由大喝道:“好個賊和尚敢在竹香齋殺人!”二話不說抽出腰上的虯龍鞭打了過去。 林琪在暗處看的明白,這時候見二人打的難解難分,揚手一標向和尚背心射去,正中麻穴,正好書生一鞭打來,和尚當時倒地身亡。 那手持長鞭的玄衣俊美書生一見林琪不由雙眼發直,呆痴地瞪在林琪身上,連話也忘記了說。 書生呆呆地望了一陣,本來林琪可趁他發呆之時,射出鋼鏢傷他,但一則她知道這書生武功不弱,再則怕驚動那老太婆,因此手中鋼鏢,遲遲不敢出手。 驀地傳來一陣步履聲,那書生疾速轉過身去,敢情這時那獨臂老太婆是找不到蹤跡,又折了回來,一見書生發怔站在那裡,厲聲問道:“你站在那兒發什麼呆?” 書生遲疑了一了,訥訥說道:“小生發覺那白衣姑娘……” 老太婆緊追一句問道:“她在哪裡?” 林琪把手中鋼鏢扣得緊緊,只要他一說出她藏身之處,就要先發制人,把這書生射殺。 但那書生淡淡一笑,伸手指了遠處一個破籬缺口處,說道:“那姑娘從破籬遁走了。” 獨臂老太婆深信不疑,冷哼一聲,疾往破籬口衝去。 突然一聲蒼老語音道:“竹香齋來有路,去無門。” 忽然一道人影,快如電掣星火,飄落在老婆子身前,落地現身,正是天地棋仙鬼穀子。 獨臂老太婆冷哼一聲,竹杖以排山倒海之勢,橫掃開去,口中同時厲聲道:“天堂地獄,老身愛來就來,愛去就去,何況你這區區竹香齋?” 鬼穀子大笑道:“你就試試吧!” 話落口,只見他肩不晃,膝不彎,陡然疾退四尺,避開竹杖,隨即身如閃電飄風,竄到老太婆面前,爪展“靈虛攝魂”,虛虛抓去。 老太婆忽覺幾縷寒風拂面,肌膚隱隱作痛,不禁大駭失色,抽身疾退二步。 鬼穀子嘿嘿冷笑,尾隨撲至,雙手十指拂出陣陣冷風,但見掌形鬼爪,奇詭不定,從老太婆前後左右折到,敢情他使的正是“攝魂二十四爪”。 獨臂老太婆皺了一皺眉頭,因為她發覺對方掌爪中,處處都是破綻空隙,然而破綻空隙之後,似乎隱含著陰森奇奧的殺機圈套。 獨臂老太婆的武功,本以詭譎毒辣見長,不意現在卻遇上詭譎毒辣,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對手,因此驚悸之餘不禁聯想到,中原武林道上,確實高手如雲,能人如過江之鯽。 盞茶功夫,二人已對拆十餘招,老太婆杖飛腿踢,怪招百出,威勢凌厲,咄咄逼人,大有反先之概。 鬼穀子大感詫異,因為他施展“攝魂二十四爪”,連攻四五招後,發覺這老太婆的武功,甚為了得,尤其她的手法路數,大背中原武學窠臼,好像是海外四域,特樹一格的派系。 突然鬼穀子怒吼一聲,一爪奇快往對方缺臂的右側抓去。 哪知他這一抓去,卻反而遭到老太婆一陣強烈的腿踢反攻,情敢老太婆正使出她的看家本領“踢龍掃虎十三腿”。 |
第07章 魂斷崖谷
這一陣腿攻,如山崩地裂,河海倒翻,把鬼穀子踢退二步,幾乎將鬼穀子原有的優勢,搶奪過去,但卻也激起了他滿懷的殺機。 忽見鬼穀子疾退一丈,臉色慘白得像一張黃紙,十指漸呈紫黑色,形狀恐怖,生似一具陰屍鬼魅。 老太婆看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她迅速地想到是一種極甚厲害的陰毒玄功,這種武功,是以深厚內力散發出毒氣成陰寒之氣傷人,她清楚在“海天別墅”,除了二公主天生蘭麝幽香,不懼任何寒毒之氣外,就只有大公主身負內家至高絕學“貝葉神功”,尚可一擋。 忽聞嵩山棋聖大限禪師,朗誦一聲佛號道:“善哉!善哉!上天有好生之德,鬼兄手下留情。” 鬼穀子毫無反應,足下沉沉向老太婆迫近二步,只見他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個深及六七分的腳印。 驀地一道青影疾落在二人之間,只見尹靖微微一笑,對天地棋仙鬼穀子拱手道:“老前輩,可否看晚輩薄面,不要與這位老婆婆計較?” 鬼穀子陡然一收陰功,臉色頓時恢復常態,那雙手的紫黑之色也漸漸消褪,只見他微微一怔,接著朗笑道:“老夫一生中,從不毫無代價地聽人之言,我雖然對你格外投緣,也不能例外。” 尹靖怔了一下,微笑道:“不知晚輩要付出什麼代價,老前輩才肯放過這位老婆婆?” 鬼穀子正想答話,忽聽老太婆厲聲道:“尹公子你站開,我就不相信他那旁門邪道的鬼氣,能奈何老身怎地?” 尹靖聽她叫了一聲“尹公子”,忽然有點兒受寵若驚之感,因為自從進了“九曲森門林”,老婆子叫他小子娃兒已經很客氣了。 其實獨臂老太婆,雖然脾氣暴烈,卻是一個性情中人,起初她是懷疑尹靖存著偷走的念頭,乃至出了花陣,她已相信尹靖確經二公主同意,並傳授出花陣秘訣,因為“海天別墅” 只有五個人諳悉花陣秘訣,尹靖決無法偷習得到,何況她從香玉公主與主公的一席對話裡,知道尹靖在香玉公主的心目中,佔著極其重要的份量。別看她對尹靖杖臂腿踢,毫不留情,其實也不過是嚇嚇人,而且她知道尹靖武功高得出奇,即使多劈幾杖,也別想傷著他。 天地棋仙鬼穀子聽了老太婆的話,卻毫無怒容,只是冷冷說道:“老婆子你別打岔,老夫是在同他談交易,如果交易談不成,哼,那時……” 老太婆厲聲接口道:“尹公子,這老鬼要是胡說八道,你就別理他,待老身同他一拼就是。”顯然語氣之間,已讓步了不少。 尹靖忙說道:“老婆婆放心,在下自會斟酌情形答覆這位老前輩所提出的條件。”說著微笑地望著天地棋仙鬼穀子。 天地棋仙臉色有些兒迷惘地望著尹靖,暗想適纔在外面下棋之時,明明看那老太婆狠狠地劈了他一杖,真想不通他為什麼忽然幫起她來說情?這些事雖然令人費解,但卻無關重要。 只見他突然縱聲大笑,笑後過了半晌,才臉色一整緩緩說道:“老夫所要求的代價,不但對你無害,而且有益。” 尹靖微微一怔,心想既是有益無害,而且又能放過獨臂老婆婆,那豈不是一舉兩得? 鬼穀子頓了一頓,接道:“老夫生性最喜護犢,只要你拜我為師,我自然會對你言聽計從,那時別說放過這老婆子,即使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想辦法,把它摘下來。” 尹靖大感意外地怔了一下,想不到鬼穀子的代價,卻是要收自己為徒。 嵩山棋聖大限禪師合什道:“阿彌陀佛,鬼兄一身絕技,從此不慮失傳人世。”大師佛門一代高僧,他對鬼穀子的才華武功,一向甚為欽佩,雖然鬼穀子做事,常憑自己的喜怒,但卻從無惡跡,不失為一個正派中人。 尹靖輕輕一皺劍眉,他確實非常感激鬼穀子收徒的盛意,同時他覺得鬼穀子的武功正同他下棋一樣奇譎詭秘,虛實莫測,然而美中不足者,就是陰森之氣太重,不若正宗武學,光明正大,氣勢磅礡。 因之淡淡一笑,說道:“晚輩粗質庸才,難得前輩這般器重,厚願培植,不過……” 天地棋仙鬼穀子不等他說完,非常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別忙,你現在還不能拜我為師,在那盤棋勝負未判定前,我們還是朋友的關係,免得人家說你偏袒師父。” 對大限禪師正色道:“我知道大師絕不是那種人,但瓜田李下,我們總不能留人話柄。” 說著轉望著尹靖笑道:“你說是嗎?” 尹靖苦笑點了點頭。 老太婆見了說道:“尹公子,老身告辭了,希望你能早點回來看望二公主。” 尹靖說道:“老婆婆回去後告訴二公主,待我本身事了一定去找她。” 老太婆點點頭轉身自去。 只見鬼穀子轉頭對著屋門說道:“什麼人?” 林琪忙過來:“兩位前輩,晚輩雪山冰心神尼門下林琪這邊有禮。” 大師微微一笑,答聲“免禮”。鬼穀子則指了一指尹靖奇道:“你剛才不是同這位小兄弟在外面看棋嗎?怎麼跑到這裡藏起來了?” 林琪柳眉一展,微笑道:“晚輩是逃避那獨臂老太婆的追殺。” 鬼穀子一聽那老太婆,心裡就有氣,冷哼一聲,說道:“現在你在竹香齋裡,她還敢對你怎麼樣?” 林琪聰穎過人,善於察顏觀色,忙接口道:“晚輩常聽家師提起你老人家,今後還望老前輩多多提攜,不吝賜教。” 天地棋仙鬼穀子被捧得心裡痒痒地,拍拍胸膛說道:“你儘管放心好了,老乞婆再敢動你一根汗毛,老夫唯她是問……”說到此,微微一頓,又接口道:“老夫三十年前,在七仙山萬劍池‘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庭主卸任交接時,見過令師一面,欸!光陰如流水,鬢髮催人老,萬劍池一別,已三十年未見令師,她現在可好?”語氣越說越溫柔低沉,好像感懷著英雄遲暮,又好像送情語給遙別多年的情侶。 林琪知道她師父冰心神尼,早年是武林中出名的美女,不少少年英俊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說不定鬼穀子便是其中之一。 因此甜甜一笑說道:“家師托福粗安,晚輩回山之時,一定代前輩傳達問候熱忱。” 鬼穀子神色微微一變,但瞬即恢復平靜。 林琪蓮步珊珊,直往尹靖走來,尹靖心中微感詫異,他發覺林琪的內傷,好像突然間完全康復。正想問她,林琪已如小鳥依人般的偎到他的身邊。 忽聞一聲低沉喝道:“武兒!” 那手持長鞭的玄衣俊美書生,自林琪出現,他就雙眼發直,呆痴地瞪在林琪身上,聽到這聲低喝,才陡然清醒過來,慌忙對天地棋仙鬼穀子深深一拜道:“武兒拜見舅父大人。” 大限禪師看了那書生一眼,向鬼穀子笑問道:“這位世兄,可是虯龍堡主神鞭呂重元的三公子,玉面書生呂江武?” 鬼穀子笑道:“正是我那不長進的姪兒。”原來虯龍堡主神鞭呂重元的妻子,正是鬼穀子的堂妹。 大限禪師點了點頭贊道:“虎父無犬子,呂世兄玉面書生的名號,和九宮堡主堡主的公子,金筆書生蘇慧中及峨嵋鐵扇書生俞君傑,並稱‘江湖三書生’,都是武林中後起之秀。” 鬼穀子向玉面書生呂江武說道:“武兒還不快拜見少林掌門大師。” 玉面書生忙對大限禪師行跪拜大禮說道:“晚輩拜見少林掌門大師。” 大師微微一笑,伸手扶起,連說:“免禮!免禮!” 玉面書生剛剛站起,忽聞鬼穀子沉聲問道:“武兒,什麼人擊斃呂福?” 林琪聞聲,秀臉微微一變,身子也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幸好大家都注視著玉面書生,沒有人發覺。 玉面書生怔了一怔,他一直以為是少林和尚打死呂福的,現在那少林和尚的屍體沉在井中,只有他同林琪曉得,但林琪也打了和尚一鏢,因此他相信林琪不敢告發,他想如果說是被和尚打死,那時大限禪師查問下來,難免露出馬腳,故此目光瞟了林琪几眼,遲遲不敢作答。 林琪被他看得心中惶恐不安,但神色依然顯得非常鎮靜。 鬼穀子看他目光時時瞟向林琪,遲遲不答話,心中不悅,喝道:“武兒,我問你的話聽到沒有?” 玉面書生忽然顯出悲傷的樣子,說道:“甥兒來遲一步救援不及,目睹那老太婆一掌把呂福擊斃,正想追敵之時,舅父已到。” 鬼穀子頓腳怒道:“老乞婆欺人太甚,竟敢在我竹香齋殺人。” 尹靖聽了,心中忐忑不安,以老婆婆的脾氣,出手殺死一個人是可能的事,因此玉面書生的話,他深認不疑。 大限禪師,合什朗誦一聲佛號,念念有詞說道:“善哉!善哉!吾佛慈悲,超渡呂福脫離苦海,魂登西方極樂……” 林琪心中暗暗想道:該超渡的不只呂福一人,林中那和尚的冤魂,也得超渡一番。 鬼穀子淡淡道:“人死不能復活,他日見著老乞婆時,再同她算這筆帳!” 嵩山棋聖大限禪師又是一聲“阿彌陀佛!” 天地棋仙突然問尹靖道:“我們這盤棋,你什麼時候能判定?” 尹靖想了一會兒,說道:“晚輩為慎重起見,請二位前輩給半月思考的時間。” 鬼穀子笑道:“好好,你就留在竹香齋作客半月,細細思考。” 尹靖搖了搖頭,笑道:“晚輩極欲回湘陰省親家母,不想在此久留。” 鬼穀子微頷首,老氣橫秋地說道:“孝敬長輩仍人倫大道,父母在子不遠遊,二個月後,我們在洞庭岳陽樓見面,聽你判定勝負,大師以為如何?” 大限禪師微笑道:“此意甚好,貧僧二個月後,就在岳陽樓恭候二位大駕。” 鬼穀子轉向玉面書生說道:“山路崎嶇難行,武兒你就帶同二位下山,回虯龍堡告訴爹爹,說舅父二個月後,要到洞庭湖去走走。” 尹靖初涉江湖,正感到舉目無親,常言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在江湖上走動更不能沒有朋友的彼此相互照應,像玉面書生不但人才武功出眾,而且又是武林三大堡之一的虯龍堡少堡主,這正是他所期望的,因此微微一笑道:“在下正感有迷困山中之虞,呂少堡主如肯和在下等同行,實感榮耀不淺。” 玉面書生轉頭望去,一見尹靖和林琪貼身而立,那份親睦形狀,忽然眉宇之間閃過一線陰毒之色,瀟灑地一笑說道:“兄台既是家舅父末入門的弟子,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還分什麼彼此,小弟甚願效老馬識途之勞,為二位作嚮導。” 尹靖心中甚是喜悅,暗想名門之後,言辭胸懷,豪爽磊落,自非庸俗可比,此人確實值得一交。 玉面書生隨後匆匆入內帶了一些乾糧,水果,以便沿途食用,三個年輕人告別了天地棋仙、嵩山棋聖,離開竹香齋,往山下奔去。 三個年輕人功力均屬上乘,奔行一陣,玉面書生笑問道:“小弟還沒有請教兄台雅號?” 尹靖微笑道:“小弟姓尹名靖。” 玉面書生呂江武朗聲一笑道:“尹公子已是家舅父未入門的弟子,如不見外的話,今後小弟就尊稱你一聲尹兄如何?” 尹靖笑道:“不管小弟和令舅父關係如何,小弟都甚想高攀呂兄為友。” 玉面書生大笑道:“小弟亦以能高攀尹兄而感到平生快慰,家舅父一身武功造詣江湖罕見,他老人家一向不肯收徒,小弟雖然甚得他老人家垂愛,但他的看家本領‘攝魂二十四爪’也只傳了我四招,他日尹兄承受了他老人家衣缽,還望多多教益。” 林琪突然冷哼了一聲道:“如果一個人武功比對方還差,反而要收他為徒,呂少堡主你以為如何?” 玉面書生突然升起一股莫明的快慰,瀟灑地一笑道:“師授之道,青出於藍者,在武林中究竟不多見,如果真有姑娘所說的事情,那個想當師父的未免班門弄斧了。” 林琪嫣然一笑道:“這就對了,在小妹看來,令舅父的武功,只怕還要比尹公子遜上一籌。” 玉面書生怔了一怔,迷惘地望望林琪那甜蜜而動人的笑容。 尹靖急忙說道:“呂兄你別聽林姑娘瞎說,小弟這點微末之技,能怎和令舅父相比?” 玉面書生江湖閱歷豐富,而且城府很深,他發覺林琪的笑容,甜蜜中帶有神秘意味,因此淡淡一笑道:“小弟知道林姑娘很喜歡說笑話。” 林琪秀臉突然一寒,鼻孔裡哼了一聲,冷冷道:“說笑話!哼!令尊和九宮堡主的武功,孰強孰弱?” 玉面書生發覺林琪這個女孩子,好像很難應付,心機城府,淵深莫測,但不知什麼原因,他卻很喜歡同她交談,也許是玫瑰多刺,奈何嬌豔迷人。 當下只聽他笑道:“九宮堡和虯龍堡世代交好,家父和蘇伯伯的武功,當在伯仲之間。” 林琪又冷冷問道:“令尊和天地棋仙的武功,哪一個強?” 尹靖對當前武林大勢,知之不多,因此對他們的對話,無法插嘴,只有當聽眾的資格。 玉面書生覺得林琪好像在考驗他的見聞閱歷,為在玉人面前表現他的見多識廣,閱歷豐富,乃鄭重其事地說道:“家舅父甚少在江湖走動,他的武功詭譎奇奧,另闢蹊徑,嚴格說起來,要比家父略勝半籌。” 林琪忽然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說道:“小妹目睹九宮堡主十幾招之間,被天外神叟拔去兩根筆毛。” 玉面書生臉色驟變,林琪的笑聲和談話中,分明有意諷刺侮辱,若換別人,他早就拔劍而起,挺身而起鬥了,但對林琪他不知怎地,卻一點也不敢發作,只是淡淡地說道:“要是真正作殊死之鬥,天外神叟也不見得一定能贏得了蘇伯伯。” 林琪冷哼一聲道:“但他輸的機會也佔多數呀!” 玉面書生苦笑一聲,他真不懂林琪說這話的用意何在? 尹靖覺得林琪冷嘲熱諷,有些兒過分,正想勸住她,哪知道林琪笑一聲又說道:“由此觀之,令舅父的武功絕不會高於天外神叟。” 玉面書生強作笑顏說道:“在下相信也絕不會有絲毫弱於天外神叟。” 林琪微微笑道:“這到和我的想法相同。” 林琪忽然臉泛紅霞,不勝嬌柔地望著尹靖甜蜜地一笑,得意的說道:“尹公子和天外神叟搏鬥一場,百招之內攻得天外神叟毫無還手之力,若非中途發生意外,小妹相信天外神叟絕難全身而退。”語氣之間不但對尹靖的武功備加讚揚,而且神態也顯得以此自傲。 尹靖皺一皺眉,淡淡說道:“林姑娘提它作什麼?”話中含有責備的意味。 林琪淡淡一笑,轉臉望去,只見玉面書生神色呆痴地向前奔行,尹靖叫了一聲“呂兄” 他才陡然一震,轉過頭來,俊秀的玉面上現出一絲笑容,帶著驚異而又贊佩的口吻說道: “尹兄身懷絕技,大智若愚,當真是真人不露面。” 三人邊行邊說,突然此山已盡,前面又出現了一座巍峨的山巒,三人同時停下腳步,只聽玉面書生說道:“小弟是帶著二位,取道山路直人安徽境內,如果翻山越嶺,大約需四日行程。” 尹靖輕輕一皺劍眉說道:“呂兄,難道這一路無捷徑可走?” 玉面書生笑道:“捷徑是有,如果從斷魂崖下去,雖省去一半行程,但斷魂崖峭壁崔嵬,危險異常,二位很少走山路,我們還是走好路安全點。” 尹靖歸心如箭,他相信任何危險的山道,別人行得,他決不畏縮,但他擔心林琪無法走危險的山崖,因此不禁猶豫地把目光望著林琪,徵詢她的意見。 林琪聰明剔透,微笑道:“我看我們還是走捷徑好點,免得逗留在亂山怪悶的。” 尹靖大喜道:“呂兄勞你帶我們走斷魂崖吧!” 玉面書生朗笑一聲,展開身形,如飛般往右嶺奔去,尹靖與林琪尾隨趕上。 片刻之間,已來到一片斷崖的邊緣。玉面書生說道:“斷魂崖有六,七十丈深,我們只好找些柔韌的樹藤,聯起一條長繩垂到崖底,再沿長藤攀下去。” 林琪微蹙秀眉說道:“這可很危險,萬一垂到半崖,樹藤折斷,那真要身碎斷魂崖了。” 玉面書生爽笑道:“林姑娘但請放心,我們找那些土黃色粗如雞蛋,二丈以上的百年樹藤,這種老藤柔韌異常,除非用鋒利的劍刃削切,否則別想傷它分毫。” 尹靖與林琪點點表示同意。 玉面書生見二人無異議,微微一笑道:“請尹兄往東邊,小弟往西邊,林姑娘往中間,我們三人合力分找樹藤,二位記住找那土黃色粗如雞蛋,二丈以上的老藤才行,大概每人能找得十條樹藤就夠了。” 於下三人分頭奔入林中尋找老藤。 過了二十多分鐘,尹靖與玉面書生又回到斷魂崖。玉面書生手中拿著十二條老藤,尹靖找了二十幾條,玉面書生大喜道:“即使林姑娘找不著,我們這些數量也夠了。”說著很熟練地把那些老藤結在一起,變成一條六七十丈長的長藤,緩緩把它垂落懸崖,另一端牢牢地系在一棵大樹上。一切就緒,但卻未見林琪回來,尹靖心中微感焦急,玉面書生神色顯得很泰然。一見尹靖焦急表情,微微一笑道:“噫!林姑娘怎地還沒回來……”忽然輕輕一皺劍眉,接道:“尹兄,這崖壁光滑如鏡,危險異常,你等林姑娘,小弟先為你們開路。”說著向前走了二步。 尹靖急叫道:“呂兄且慢!” 玉面書生停步回首,微笑道:“尹兄何事?” 尹靖正色道:“這是由小弟先下去,呂兄你等一等林姑娘。”走斷魂崖是他自己提議的,現在怎可叫別人先去冒險? 因此話才落口,已大踏步搶在前面。 玉面書生急急道:“尹兄,兄弟你我還分什麼彼此,還是由小弟先下去吧!”但他遲了一步,尹靖已走到懸崖邊緣,因此只好細細地囑咐道:“尹兄要留心抓穩樹藤。” 尹靖笑道:“呂兄放心,小弟會自己留意。”聲落,人已墜下三四丈。 玉面書生探首望了一陣,看他已墜下七八丈,才轉過身來舉步往那系著老藤的大樹走去。 突然他的臉上浮起一絲陰毒殺氣,越來越濃,走到大樹邊,倏地自懷中拔出一把鋒利匕首,光芒一閃,往那樹藤削去。 驀聞“嘶”地一聲,一只鋼鏢自他的額角擊到,玉面書生急忙將手中匕首反手揮削過去,“叮”的一聲,那鋼鏢已被擊落在地。 他剛剛擊落那飛鏢,一陣香風拂面,白影一閃,挾著一股兇猛掌風直逼過來。 玉面書生身形一晃,讓開對方掌勢,儒衫飄擺,佇立在一丈以外。 俊目望去,只見林琪杏目圓睜,峨眉倒豎,右手捏著一只鋼鏢,左手拿著五六條老藤,如臨風仙子,卓立在大樹旁邊。 玉面書生微微一笑道:“在下不知有何開罪之處,惹得林姑娘含忿出手?” 林琪冷叱一聲,道:“你剛才幹什麼?” 玉面書生若無其事,微笑道:“在下看那樹藤綁在大樹上不牢靠,想把大樹刻個陷痕,綁得牢一點。” 林琪冷哼道:“我看已經很牢了。” 玉面書生朗笑道:“林姑娘既認為很牢,那就不必再麻煩了。時間不早,尹公子已下去了,姑娘請便。”說著把短刀收入懷中。 林琪冷冷道:“你先下去,我殿後。” 玉面書生笑道:“峭壁峻險異常,在下就先為姑娘開路。” 走到崖邊,雙手把住樹藤,緩緩墜下。 林琪低頭一看,那峭壁不但光滑如鏡,而且筆直毫無斜度,山風呼呼,令人觸目驚心。 玉面書生已墜下了六七丈,因為底下煙霧迷漫,已看不清尹靖的影子,她實在看得有點兒心寒,若不是二人已經下去了,她真想建議改道。但現在只好硬著頭皮下去了。 下了二三丈,因為峭壁下山風特別強猛,身子被吹得左右晃動,她雙手把得緊緊,頭都不敢往下看,像蝸牛般地慢慢向下移動。 忽然她覺得山風雖然吹得很猛,但自己擺動的幅度似乎小了不少,她心中正在高興,底下卻傳來一陣朗笑聲,道:“林姑娘,你怕不怕?” 她聽出正是玉面書生的聲音,心中有氣,嗔道:“你不下去,停在這兒幹什麼?” 玉面書生朗笑道:“山風吹得很厲害,我想咱們靠近一點,比較安全,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林琪厲叱道:“不要,你下去!” 玉面書生突然嘆口氣道:“在下不知怎地,一見姑娘就難以忘懷,私心傾慕……” 林琪啼笑皆非,拔出一只鋼鏢,晃了幾晃,嬌叱道:“鬼話連篇,你再不下去,我就用這只鋼鏢射你。” 玉面書生慌忙道:“好好,我下去!我下去!林姑娘你千萬別射。”懸在這峭壁本就危如累卵,二人距離又近,又不能閃避,林琪要真的射他一鏢,插翅也難避。玉面書生只好垂頭喪氣,緩緩墜下去。 隔了一陣,林琪又覺得身體擺動厲害起來,二人靠近在一起,實在安全得多了,至少心理上就有了安全感。她想如果是尹靖,那該多好?她覺得同尹靖在一起,有著無比的安全和溫暖。玉面書生雖然英俊瀟灑,但心地陰險,如何能靠得住?越在孤獨危險的時候,她越想起尹靖,但想到尹靖,忽然腦海中又閃進一道陰影,不禁聯想到那美豔絕世的香玉公主。林琪聰明絕頂,她想香玉公主既把尹靖誘進“海天別墅”,而又傳他“九曲森門林”的秘訣,其中一定大有文章。尤其每當提起香玉公主的時候,尹靖的臉上都會浮現出一絲難以言狀的遐想和溫柔的光彩。加以從尹靖屢次對獨臂老太婆的容讓袒護,她推測尹靖和香玉公主,一定有著極不尋常的關係。 想到此,不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看著玉面書生已降得快見不到了,才小心翼翼地緩緩下移。 且說尹靖快降到崖底,忽聞叱喝、慘號、刀劍相擊聲殺成一片,吃了一驚,低頭看去,但見一輛很有氣派,由四匹雪白健馬駕馭,低垂著錦繡羅幃的七香車,後面還有兩輛馬車,載負著家具細軟,車前車後,有一二十個官兵保護著,正同一群山賊強人作殊死之鬥。 前頭有一位黑臉武土,手執長槍、騎在一匹戰馬上,槍法猛辣,正和三個刀法精純的綠林悍盜,拼鬥得異常激烈。後面,或一個官兵殺二個山盜,或二個山盜殺一個官人,或一個和一個對殺,也拼得風雲變色,難分難解。 旁邊有一位顴骨高凸,兩眼下凹的頭陀,及一位長髮垂肩的怪人,二人面帶冷澀倨傲之色,正靜立在一旁,偶而把日光瞟過去,看那黑面武士和那三個大漢激戰的情形。看情形,這二人大概是這股山盜的首領。 在那華麗的馬車旁邊,有一個官兵正同二名山盜在廝殺,突然那官兵雙拳難敵四手,被砍了一刀負傷倒地,那二名山盜迅速地往那豪華馬車撲去,酣戰中,有一位官兵急忙殺過來抵當,沒有幾招又被砍倒。 那黑面騎馬武士,雖然武功不錯,無奈和他對陣那三人,刀法異常厲害,心裡急得幾乎把肺氣炸,大吼一聲賣個破綻,長槍顫動,施出一招“回馬金槍”,掄臂猛挑,隨聞一聲慘叫,其中,一個大漢被長槍挑得肚破腸流,頓時了帳。其他二位大漢,被那黑面武土的神勇,嚇得連連退了數步。 那黑面武士,迅速反手拔出一支箭矢搭在弓上,“唰”的一聲,射向撲往豪華馬車的二名山盜,頓時有一個背心中了一箭,哀叫一聲,翻倒地上。 未容他射出第二箭,那二位大漢,又揮刀搶攻上來,黑面武士不得不舉槍招架,但這時另一未中箭的山盜,已伸手揭開那豪華馬車垂簾。 黑面武士這時奮不顧身,一槍挑開一位大漢,拍馬疾衝過去,但另一大漢已舉刀在他腿上狠狠砍了一刀。突然他大喝一聲,長槍脫手射去,那山盜剛剛揭起豪華馬車垂簾,已被長槍射中背脊,一陣劇痛,透徹心肺,哀呻一聲,雙腿一軟,登時了帳。 黑面武士一槍射死山盜,人也同時翻落馬下,那執刀大漢,疾上幾步,揮臂舉刀當頭砍落。 忽然眼前青影一晃,那執刀大漢悶哼一聲,只覺全身癱瘓無力,人已軟綿綿地跌坐在地上。 黑面武士自知必死,哪知猛然自筆直的峭崖上,如飛仙般地飄落一條人影,救了他性命,這時他定晴望去,只見來人是一位俊秀英偉的青衫少年。 青衫少年救了黑面武土之後,接著雙手虛空交拂疾拍,激戰中,頓時有幾十個山盜,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官兵們忽見奇蹟出現,生命有望,不禁歡聲驚喜大叫,把剩下的山盜,殺得狼狽而逃。 突聞一聲“住手!”聲音宏亮,空谷回鳴。 那些山盜和官兵,心頭猛然一凜,頓時停了下來。 此刻只見那頭陀和長髮怪人,滿臉俱是忿怒和殺氣,那頭陀目射駭人兇光,冷冷地望著那青衫少年說道:“朋友也是在江湖上混的人,總該懂得一點綠林規矩,你想想兄弟這班人靠山吃的是什麼?這筆貨色又不是沒有鏢局承保,朋友你此舉,分明有意搗翻我們大伙兒的飯碗。” 那青衫少年冷冷答道:“光天化日之下,翦徑劫掠,乃武林敗類,江湖不齒,還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那頭陀臉色驟變,殺氣更熾,陰惻惻道:“朋友既想踩盤子,也該打聽東冥二煞豈是好惹的人物?”腳下一步一步向那青衫少年逼近,令人一看之下,就知道這一出手,絕不平凡。 忽然崖腳山壁傳來一聲哈哈朗笑,道:“尹兄先讓東冥二煞來擋擋兄弟的九節虯龍鞭。”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一位雄姿英俊的書生,手提一條長鞭,神態瀟灑而來。 尹靖頷首微笑,正望答腔,那頭陀皺了一皺眉,向俊美書生說道:“尊駕大概就是名噪江湖的虯龍堡三公子玉面書生呂江武吧!” 玉面書生朗朗一笑道:“正是區區,大師可想嘗嘗小生虯龍鞭滋味?” 話猶未完,自峭壁三、四丈高處,如凌虛仙子般地又輕盈妙曼地飛落一個白衣絕色美少女,停立在距那俊美書生三尺之外。看起來真像一對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 頭陀同長髮怪人暗暗吃驚,想這幾個人,怎麼都從峭壁上下來! 玉面書生正走出了二步,忽聞林琪甜甜地叫了一聲:“呂少堡主。” 玉面書生聽得全身毛孔都全部舒適服貼,於是停步瀟灑地一笑道:“林姑娘有何指教?” 林琪微笑道:“東冥二煞是黑道上有名的人物,還是由尹公子對付他們吧。”語氣之間,似含有關懷體貼之意。 玉面書生五臟六腑如被熨斗熨過一般,爽快笑道:“東冥二煞,在下量還有足夠的能力打發他們。” 林琪輕輕笑問道:“呂少堡主,你的武功和東冥二煞相比如何?” 玉面書生怔了一下,一時想不出林琪問這話的用意何在? 不過他也是聰明人,知道林琪喜歡拿張三、李四比來比去,一定是有用意的,當下微微一笑道:“如果單打獨鬥,在下相信,任何一個都可以輕易的打發。” |
第08章 浮月莊主
林琪笑道:“呂少堡主你仔細看,我說那頭陀不出十招定然敗在尹公子手下,你相信嗎?” 玉面書生臉上突然浮起陰晴不定的譎幻神色,因為林琪的話不啻說他最多也只能在尹靖手下走上十來招。當下淡淡說道:“那在下就一旁瞻仰尹公子的絕學了。” 林琪喊道:“第一招!”原來她在數那頭陀幾招敗陣。 那頭陀陡然欺到尹靖身前,當胸一掌劈去。 掌力手法均屬不凡。 尹靖身形微側,伸手向那頭陀掌腕扣去。 頭陀心中大駭,他只覺劈出的掌風,似被對方巧妙的引開,又急忙把右手掌腕一沉,左手“逆水推舟”於收掌的剎那,同時劈擊。 忽聞尹靖冷哼一聲,掌出“太乙無窮解”中的絕招“天地交泰”閃電似扣住頭陀左腕,喝道:“去吧!” 那頭陀宛如斷線風箏直飛出二丈以外。 林琪大笑道:“只四招!你看到沒有?” 玉面書生呆了一呆,嘆口氣道:“在下已想不出當今武林,還有誰具有這般功力?” 此時那長髮怪人雙肩一晃,飄到尹靖身前,鐵板的臉孔突然紅得像涂朱,雙手也露出赤焰之色,玉面書生驚叫道:“赤焰掌。” 林琪亦嬌喝道:“尹公子小心!” 尹靖陡覺四周氣溫突變得使人悶熱難受,中心微微一凜,忙運起“太乙玄功”把那一股悶熱之氣逼了回去。 驀然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叫,長髮怪人發出的赤焰熱風,被一股內家罡氣逼回體內,他只覺五腑六臟,如被焚燒煎熬,頓時翻倒在地,一面翻滾一面發出淒慘的狼嗥聲,直往一條河溝滾去,“ ”的一聲翻落在水中,被滔滔的河浪卷沒。 這時那些山盜群龍無首,四散逃竄,但官兵們卻個個精神百倍,大發神勇,追捕山盜,那些山盜除了幾個手腳快捷的跑了之外,大大小小連那頭陀在內共捕獲十八人。 那黑面武士確是一條好漢,把腿上刀傷胡亂包紮一陣,一拐一顫,走到尹靖面前,拱手大大一揖道:“辱蒙少俠高伸義手,拔刀相助,在下感激莫名。” 尹靖拱手還禮,微笑道:“將軍好說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些微之事何足掛齒?” 忽然一個官兵匆匆跑討來,對那黑面武士跪地一拜道:“啟稟總兵大人,王爺夫人及郡主要召見擊退強人的英雄。” 黑面武士向尹靖恭恭敬敬說道:“有勞少俠移駕與王爺夫人一見。” 尹靖微微一笑,就跟在那黑面武士身後,來到那那華麗七香車前五方丈外停下,黑面武士疾邁一步,“ ”的一聲,跪倒在地,叩頭稟道:“奴才無能,害得夫人受驚,罪該萬死,幸蒙一位過路少年英雄義助,擊敗強敵,奴才已將那少年英雄請來。” 七香車裡突然轉出一位清香伶俐的宮婢,嬌聲說道:“夫人叫你站起。” 黑面武士叩頭道:“奴才有罪不敢!” 那宮婢又嬌聲道:“夫人賜你無罪!” 黑面武士又叩了三個頭才站起身來。 宮婢又大聲道:“請總兵大人召見少年英雄!” 黑面武士向尹靖招招手,尹靖舉步走到黑面武士身旁,恭恭敬敬對那垂簾跪地行了一個大禮,說道:“山野小民拜見王爺夫人。” 那宮婢馬上傳話道:“英雄,夫人說免禮!” 尹靖挺身站起,俊目往那垂簾略一瞥,雖然相距四丈多遠,又有垂簾遮住光線,但他目光何等精銳,馬上看出那車中,有一位中年美婦人,面目清秀,氣度雍容,也不知是適纔一場虛驚,或長途跋涉所致,他發覺那婦人面上籠罩著一層淺淺的愁容病貌,身體斜依在一位異常秀麗的紅衣美女身上,那紅衣美女一雙杏眼秋水無塵凝望過來,他想那紅衣美女大概就是那郡主。 這時七香車上,那中年美婦,又向那宮婢細語了幾句,宮婢就向黑面武士大聲道:“總兵大人,王爺夫人有請!” 黑面武士一拐一顫的走到七香車垂簾外,低頭跪下,聽夫人細說一陣,才又叩了一個頭,走回到尹靖身前,拱手道:“夫人憐惜少年一身本領,埋沒山野,太是可惜。今秋適逢武學大考,夫人擬請小俠一道上京應試,屆時並將奏稟王爺鼎力推舉。” 尹靖淡淡一笑道:“在下一介武夫,浪跡天崖,如閒雲野鶴,無心仕途,夫人培植盛情,在下心領,謹此致謝。”說著對那垂簾深深一拜。 他發覺那夫人長嘆一口氣,那紅衣美女臉上也似乎浮起一抹失望的神色。 黑面武士微微一嘆,回稟夫人知情。霎時,宮婢從七香車中端出一個玉盒,交給黑面武士。 黑面武士端著玉盒來到尹靖面前,打開玉盒說道:“夫人情知江湖中,遊俠劍客都過不慣朝延繁文絮節的生活,因此也不敢相強,特令在下奉上這點薄禮,聊謝少俠義助盛德。” 尹靖向那盒中望去,只見擺著兩顆價值連城的明珠,及一面鑲著藍寶石的金牌。當下微微一笑道:“小民四海遊蕩,身帶這些名貴之物毫無用處。徒然糟踏寶物,請王爺夫人收回珍藏吧!” 黑面武士一再要尹靖收下,尹靖卻一再婉拒。 黑面武士發覺這逡逸出塵的青衫少年,不但淡漠仕途,而且真個視富貴如浮雲,視金銀如糞土,因此只好把玉盒端回去。 一會兒那黑面大漢又將玉盤端了回來。尹靖不禁輕輕一皺劍眉。 黑面大漢微微一嘆道:“夫人說少俠既不願收下那二顆明珠,這面王爺金牌務請收下,他日少俠若遊蹤京城,請將此令至王府一晤。” 尹靖想起父親也在北京做官,帶了這面王令,上北京時多少總有點幫助,於是含笑說道: “既是這般,小民他日上北京城,定到王府晉竭。”說罷伸手取下那面王令,只見正面雕著“賢賓王令”,他也沒有審看背面,就納入懷中。 於是黑面大漢向尹靖拱手道別,喝令官兵起行,前呼後擁,護著華麗的馬車揚長北去。 馬車隊走後,林琪笑問尹靖道:“尹公子,王爺夫人送你什麼禮物?” 尹靖微微一笑道:“是一面賢賓王令。” 玉面書生朗笑道:“賢賓王夫人南遊,竟然帶著這群飯桶官兵。” 尹靖不以為然地說道:“那位總兵官,確是一個赤心護主的好漢。” 林琪嬌笑道:“我看她們不像出遊,倒有點兒像是北遷的樣子。” 這時紅日偏西,三人沿著峽道奔行一陣,山中天黑得快,暮色業已籠罩著山野。 霎時山間出現一輪明月,清輝雅淡,蟾華湛湛,使整個山峽,浸淫在淡淡月華之中。 玉面書生望著二人笑道:“要出峽谷,還有一大段路程,今夜看來只好找一個山戶人家借宿一夜,明早再趕路了。” 尹靖點頭道:“呂兄之言極是,我們就找一處山戶歇息,以免今宵露宿。” 林琪忽然喜叫道:“你們看那兒有住家!” 三人心中大喜,果見前面不遠的樹林裡露出微弱的燈光,荒山裡有火光必有住戶無疑,於是三人展開身形急急奔去。 來至林外,只見有一家木造草蓋的簡陋茅房,燈光正從一扇木門瀉出,門開著。三人來到門外,往裡一瞧,屋中放著一些柴木以及打獵的矛、戟,木壁上高掛著一支火燭,左旁還有一扇掩著的柴扉,從門縫裡透出一點光線,屋裡靜悄悄的無人跡。 林琪大聲往裡叫道:“餵!有人在嗎?” 那屋裡左旁掩著的柴扉,突然“呀”的一聲被推開,出來一位土布藍衣的山姑,痴痴望著他們笑。 他們三人立刻面露笑容,對那山姑表示善意,林琪又說道:“我們三人是過路的,今夜想向姑娘借宿一宵,方便吧?” 那山姑傻愣愣地笑著點點頭,沒答腔。 三人同時怔了一怔,林琪奇怪地問道:“你家中只你一個人在嗎?” 山姑依然一臉癡笑,沒有說話,只是又點了點頭。 於是三人魚貫走入屋中,林琪皺了皺秀眉,心想屋中既無床榻,復無鋪蓋,今夜看來只好打坐一晚了。 那山姑把柴扉大開,好像歡迎這三位不速之客,到裡頭去坐似的。 林琪在屋裡轉了一圈,突然心中大喜,原來她發覺裡頭的另一個房間,比外面這間還大,有木榻,桌椅、家俱等,雖然簡陋,卻是樣樣俱備。 進入裡面的房間,林琪含笑地問道:“姑娘你家人出去還沒回來是嗎?” 山姑笑著點了點頭,仍舊一言不發。 三人見那山姑一聲不響,心中甚感詫異,突然山姑轉入後門另一套房,霎時又走了出來,手中端著一個鍋子,往木桌上一擺揭起鍋蓋,陣陣熟米飯的香味,薰得人食慾大動。 山姑川流不息來回走了幾趟,一會兒桌上擺滿了山雞、臘肉、野菜等等,都是些山珍佳肴。 三人怔了一怔,看情形她大概是存心請客,想不到山野之人,竟是這般好客而富有人情味。 山姑作了一個手勢,請三人過來用膳,尹靖微微一笑道:“我們出門在外,身邊帶有乾糧,這席菜還是留著你的家人回來用吧。” 山姑搖了搖頭,顯出一臉失望的神色。 玉面書生豪爽地一笑道:“尹兄,這位姑娘既是這般誠意我們也不用客氣了,如果她家人回來,就煩姑娘自己再燒一頓,明日我們走時再厚謝一番。” 那山姑聽了,臉上傻乎乎地,又露出了笑容。 尹靖微微一笑,心中暗暗忖道:到底玉面書生久走江湖,性情豪爽,不拘小節,自己今後真個要向他多多學習。 於是幾個人圍坐了一桌,那山姑舉起酒缸,為三人各酌了一杯,玉面書生聞了一聞,驚訝叫道:“陳年老酒!” 這時他三人肚子裡吐嚕吐嚕地一陣響動,面對滿桌子豐富的山味,也就不客氣地大吃大嚼起來。 玉面書生哈哈一笑,高舉酒杯說道:“杯逢知己乾杯少,尹兄我們幹了這一杯。” 尹靖微笑著舉杯一飲而盡。林琪不喜歡喝酒,僅是淺嘗則止地沾了幾口,那山姑也偶而傻笑著殷勤勸客。 幾人飛觴,酒酣耳熱之際,忽然聽到一陣急促奔馳的腳步聲,霎時自門外衝進一個混身浴血的人,一頭散發,滿臉都被血跡沾污,認不出容貌。 眾人大吃一驚,豁然離席站起,那山姑雙眼直瞪著那人,仔細看了一陣,不是家人,才放心地搖了搖頭。 那人顛跌了幾跤,雙手按在桌上,朝著玉面書生,痛苦地說道:“呂兄……兄弟……身中十三劍……” 玉面書生驚訝道:“朋友你慢慢說,你是誰?被什麼人殺傷?” 那人顫抖說道:“呂兄,你不認得我了。”身子一軟跌落在地上。 玉面書生忙伸手扶了他一把,覺得這人語音好熟,但他滿面血污,一時看不出來是誰? 尹靖立即默運玄功,屈指彈出一縷罡氣,傳入那人“氣海穴”上。 那人身體微微一抖,又挺身爬起靠在桌旁,斷斷續續地說道:“兄弟漢中三……” 玉面書生馬上接口道:“嘿!你是漢中三義,崔邱常兄!” 那人用力地點了點頭。 玉面書生急忙問道:“崔兄什麼人殺害你?” 那人連喘幾口,氣若遊絲,痛苦地說道:“泗陽莊……朋友……仇人……血案……” 玉面書生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說道:“是泗陽莊的人殺害你嗎?” 那人極力地搖了搖頭。 突然門口響起一聲陰惻惻的冷笑,接著說道:“姓崔的你真命長!” 語音甫落,忽然寒芒森森,一片如雨的劍幕,自門口湧了進來。 玉面書生心頭大駭,只覺這片劍幕威力之大,非具有像他父親那-輩的功力,無法施展。 因此九節虯龍鞭疾忙抖起一招“怒蟒歸洞”,護住身形,提功輕身斜移開去。 他一閃開,那片寒芒劍幕,頓時如一陣狂飆往那滿身浴血的崔姓漢子罩落。 葛地自屋角吹起一股強猛無倫的勁風,把那進入屋中的寒芒劍幕,硬生生地逼回到門口。 眾人注目望去,只見門口站著一位留著幾根稀落鬍鬚的漢子,雙目炯炯,銳利的眼光,射出詫異的寒氣,冷冷地對著幾人。 玉畫書生看清那人之後,怔了一怔,拱手說道:“老前輩可是天南浮月山莊摩莊主?” 那人冷冷掃了玉面書生一眼,目光觸及他手中九節虯龍鞭時,不禁對他留意注目,口中淡淡說道:“老夫正是浮月山莊莊主,呂重元是你什麼人?”原來這人正是名震天南的浮月山莊莊主凌雲劍客,摩雲生。 玉面書生恭敬地回答道:“是晚輩家父?” 摩雲生冷峻的神色略為一緩,說道:“那麼你就是玉面書生呂江武了?” 玉面書生微笑道:“正是晚輩賤號。” 摩雲生指著尹靖,淡淡問道:“這人是誰?” 玉面書生答道:“他是晚輩好友姓尹名靖。” 摩雲生聽了,皺皺眉,適纔見這少年劈出的一股掌力,凶悍奇奧,武林罕見,他滿以為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心想大概是“江湖三書生”的金筆書生,不想卻是一位無名後輩,因此臉色一整,冷冷地喝道:“是什麼人門下?” 玉面書生囁嚅了一陣,答不上來,卻聽林琪輕輕一笑說:“他是天地棋仙的好朋友。” 摩雲生長眉一挑,喝道:“胡說八道,鬼穀子一大把年紀,還同他交什麼朋友?”說著突然轉向尹靖厲聲叱道:“站開!” 原來尹靖擊出一掌後,身形同時護住了滿身浴血的崔邱常。 尹靖劍眉軒揚,淡淡說道:“在下雖不知二位結怨經過,但這位朋友已身受重傷,尊駕實不宜這般趕盡殺絕。” 浮月莊主怒叱道:“無知小輩,老夫是什麼人?你竟敢對我這般說話。”語音中,人已竄入門內,健臂翻騰,星光顫動,如風雷迸發,連攻四招。 浮月莊主的劍法,迅猛無比,每一招中,其實已刺戮劈砍了六七劍,因此雖然只攻了四招,實已連發二三十劍。 這房間能有多大?頓時彌天劍氣,籠罩著四壁。 玉面書生與林琪觸目驚心,大為震駭,那山姑早已縮成一團蜷伏在屋角。 尹靖神情肅穆,雙掌交叉拍出,勁氣罡風,豎成一道無形的牆壁,把浮月莊主的劍氣堵住,因此房中頓現奇觀,只見在尹靖身前的半尺間,充滿著彌天的寒芒劍影。而在他身後,則一切平靜毫無異狀。 眨眼間,已連拼了七八招,儘管浮月莊主的劍勢快捷凌厲,依然無法越雷池半步。 驀聽尹靖清嘯一聲,右手一掌虛虛拍去,浮月莊主陡然一斂劍勢,滿屋子的寒光劍幕頓時杳然,人已同時退回到門口,滿臉凝重之色,沉沉說道:“尊駕身手乃老夫生平僅見,這房空間有限,束手礙腳,不便施展,老夫到處邊恭候指教。” 長衫飄處,人已落在屋外空地上。浮月莊主轉目望去,不禁怔了一怔,只見尹靖已淵停岳峙,昂立在他面前二丈處。 這裡林琪與玉面書生都尾隨縱出屋外,那山姑也站在門後窺視。 浮月莊主冷冷說道:“你亮出兵刃,待老夫好好同你打上一場。” 尹靖淡淡道:“在下沒有什麼應手兵器,就以這雙肉掌奉陪。” 摩雲生怒吼一聲,劍演“星宿列張”,如風卷到,不但出劍奇快,而且身法迅捷無比。 他雖快,尹靖比他更快,陡然間電似的出手,把浮月莊主的劍勢虛虛一封,右手伸於劍幕之中,屈指對他把劍的手腕,彈出一縷指風。 浮月莊主應變奇速,驀地沉劍收腕,左手“推窗望月”劈出一掌,人已藉勢退開六尺。 玉面書生與林琪雖然屏氣噤聲全神凝望,但只覺二人一觸即分,其中的變招手法,完全看不出來。 浮月莊主乍退復上,手中長劍,倏忽之間,已一連施出“七星劍法”中的三絕招,“羅猴鬥轉”、“計都入冥”、“金星波羅”。 只見星明月躍,銀芒顫動,三招之間,一氣呵成,連發二十幾劍。 浮月山莊“七星劍法”與武當,峨嵋、雪山、崑崙並稱武林五大劍派。這五派劍法各有所長,或以猛辣見稱,或以奇快見長,或以沉隱見勝,而“七星劍法”正是五大劍派中,最快捷迅辣的一派,摩雲生是浮月莊頂尖高手,他這幾劍在當今武林,能夠接下的,只怕寥寥無幾。 誰知他今日遇上的對手,卻是數百年來,武林中公認為天下無匹的終南門下。 浮月莊主越打越驚,只覺對方雙掌,一如地網,無隙可攻,勁氣激盪,把自己手中長劍逼得運轉呆滯不定。 二人手法因以快打快,故此雖僅片刻,兩人已拼了三四十招之多。 玉面書生突然輕輕一皺劍眉,向林琪說道:“武林中最快的‘七星劍法’,在今日算是開了眼界,但是在下甚感詫異,尹公子到底是何人門下,林姑娘可否告知?” 林琪聽他問起尹靖,心中怡然自得,帶著幾分矜傲的口吻,爽快地答道:“蒙面劍客的傳人。” 玉面書生怔了一怔,他記得“蒙面劍客”好像在那兒聽說過,但卻又一時想不起是何許人? 林琪見他滿臉迷惘的表情,鼻孔哼了一聲,冷笑道:“你不曉得蒙面劍客呀?”語音之間,生似諷刺他見識寡陋。 玉面書生紅著臉,慚愧地一笑道:“在下一時真是……想不起這位老前輩。”林琪不屑地瞄了他一眼,得意地說道:“我告訴你吧!五十年前武當派有一位老前輩……” 玉面書生驚叫一聲,打斷她的話,說道:“在下想起來了,家父曾經提起過這位老前輩,他姓林是嗎?”說著馬上又補了一句道:“嗯!與姑娘同姓,林老前輩當年帶走了三豐真人親筆撰述的‘玄天圖’,練成不世神功,以蒙而劍客身份,遊俠江湖對吧?” 林琪被他打斷話頭搶說了一陣,心裡很不高興,哼了一聲,不去理他。 突然二人驚“噫”一聲,原來他們同時精確地看到尹靖左掌奇幻無比地盪開了凌雲劍客摩雲生的長劍,右手一掌虛空拍去。 浮月莊主的出劍雖然奇快無比,但打到後來,因受尹靖強猛奇奧的掌力牽涉之故,劍勢也就不自覺地顯慢,呆滯下來。 因此玉面書生與林琪對他二人變招換式,已能清晰看出,眼看凌雲劍客勢難避開尹靖這一掌。 哪知凌雲劍客突然迎著尹靖的掌風凌空而起,如巨鷹翻身,在空中連滾了三個跟鬥,斜斜飛開三丈之外,落地後跌了兩步,看來已微受創傷。 這一招正是浮月山莊,名震江湖的凌空絕技身法,“凌雲十八式”中的絕招“翻雲覆雨”。 尹靖怔了一怔,他發覺凌雲劍客摩雲生,適纔避開他掌風的身法,與昨夜在長安千樹林幽蘭谷中,所見那蒙面人避開幽谷主掌風的身法,同出一轍。 但幽蘭谷中,那蒙面人的身法,似乎不若凌雲劍客摩雲生這般高強。 玉面書生與林琪亦同時感到一怔,心想凌雲劍客稱霸天南,果非幸然,想不到還有這等奇奧的救命絕招。 眾人驚愕之時,突然傳來一聲吆喝,且聲音越來越響亮,霎時從煙樹迷離中,鑽出一個老叟,及一個身材魁偉的大漢。 那老叟背了一只豹子,二人連走帶跑,吆吆喝喝來到門口才停下,那山姑一見二人,如喜鵲般地飛迎過去,老叟放下背上豹子,詫異地看了門口的林琪同玉面書生一眼,又望望遠遠立在樹林中的尹靖與浮月莊主凌雲劍客摩雲生。林琪看地上一條大蟲,嚇了一跳,抬目一瞥,只見那老叟雖然臉上留下許多皺紋,身體卻很健壯,那一條大漢長得熊腰猿臂,孔武悍勇,皮膚黝黑,佇立眼前,宛如一座黑牆。 她想這老少二人,大概是那姑娘的家人,於是那對老叟萬福道:“在下與幾位朋友路過貴處,今宵想借宿貴府,適纔並承姑娘盛待,在下等先行致謝。” 老叟哈哈一笑道:“姑娘免禮,荒山僻野,難得貴賓臨門,幾時如不嫌棄,草茅蝸居怠慢客人,老漢歡迎之至。”說著目光瞥了樹林中的尹靖與浮月莊主一眼,欲言又止。 林琪微微一笑,當下把適纔發生的事情。約略說了一遍。 老叟大吃一驚,說道:“老漢家中還有金創藥膏,看看能否救得了那人?”說著對那大漢說道:“黑郎,你把豹子摃到房子後面去!” 黑郎應聲走過去,躬身彎腰,左手單掌夾製豹腿,大喝一聲把地上那只三百斤重的豹子挑到背上,連那老虎,加起至少也有六七百斤,但他摃起來,健步如飛,似毫不吃力的樣子。 林琪與玉面書生二人微微一驚,暗想,這人好大臂力。 當下林琪和玉面書生二人,緊隨著老叟身後,奔入屋中,老人挾起崔邱常,伸手按在他的胸膛。過了一會兒,搖搖頭道:“這人不行了,心臟沒有跳動。” 玉面書生仔細看了一下,嘆氣道:“他身上連中十三劍,有幾劍並斬斷筋脈,他能支持著跑到這裡,已是奇蹟。” 林琪詫異道:“呂少堡主,你看這人是誰殺死的?” 玉面書生不加思索道:“那還有誰?不是凌雲劍客還有誰?” 林琪又接著問道:“你知道凌雲劍客為什麼殺他吧?” 玉面書生搖了搖頭,道:“這個在下就不甚清楚了。” 林琪心中在思索,崔邱常垂死前,所說的話“泗陽莊……朋友……仇人……血案……” 她想這些斷斷續續的話,可能就是凌雲劍客殺他的動機。 突然門口響起一陣嘹亮語音道:“呂兄,那位朋友有救嗎?”一聽正是尹靖的聲音,邊說著人已走入屋中。 玉面書生答道;“沒有救了,氣絕了。” 老叟打量了尹靖一陣,心中甚感詫異,暗想這男女三人,儀表非凡,簡直是人間龍鳳。 玉面書生又向尹靖問道:“尹兄,浮月莊主呢?” 尹靖微微一笑道:“浮月莊主已經走了。” 玉面書生父嘆喟一聲道:“浮月莊主凌雲劍客摩雲生,是當今宇內使劍高手中頂尖的一位,尹兄亦手空拳,把他打跑,這一下將使武林大為震動。” 尹靖臉上毫無得意矜傲之色,只見他忽然皺一皺眉,說道:“小弟見識寡陋,心中有些疑慮,想請教呂兄一開茅塞。” 玉面書生怔了一怔,說道:“尹兄有何見問,但說無妨,小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尹靖笑問道:“請問呂兄‘凌雲十八式’是哪一家絕學?” 玉面書生笑道:“凌雲十八式正是天南浮月山莊稱絕武林的空中應敵絕妙身法……”突然林琪“哼”了一聲,他馬上接口說道:“不過小弟聽家父說過,空中應變的身法,要首推雪山‘雲龍三現’,天南‘凌雲十八式’只怕還要遜上半籌。”俊目瞟了林琪一眼,見她冷漠的秀臉恢復了平靜的笑容,心中松了一口氣。 尹靖微微一笑道:“‘小天星手’不知是哪一家的掌法。” 玉面書生“嗯”了一聲,道:“那是柳家堡的獨門掌法。” 尹靖點點頭又問道:“‘七煞追魂彈’呢?” 玉面書生臉露詫異之色,望著尹靖,心想,你是在考我嗎? 尹靖見他詫異的神色,忙微笑說道:“小弟對當前武林大勢懵懂無知,想多知道一點各派各家的特長。” 林琪突然格格嬌笑一聲,搶在玉面書生前頭說道:“尹公子,他不告訴你,我告訴你‘七煞追魂彈’是三峽盤龍嶺,金牛谷的獨門暗器,彈中裝有毒針,霸道的很。” 玉面書生對林琪總是容讓,臉掛著微笑,毫無慍色。 尹靖覺得好像林琪喜歡捉弄人,心中微覺不快,又向玉面書生笑道:“浮月山莊,柳家堡,與金牛谷,不知有何關係。” 玉面書生不敢遲疑,馬上接口說道:“浮月山莊與柳家堡毗鄰而立,世代交好,至於金牛谷,遠在西蜀,與浮月山莊及柳家堡有何關係,小弟就不得而知了。” 尹靖向他道了一聲謝,就沒有再問下去。 老叟突然大喜道:“老漢是山野粗人,雖不懂什麼江湖武林,但老漢看得出三位是江湖的英雄兒女,今夜難得駕臨寒舍,就讓老漢好好款待一番。” 於是幾人七手八腳地把崔邱常屍體抬到荒山埋葬,把他身上的遺物取了下來,由玉面書生帶著留給漢中三義的家人。 老叟一家三人忙碌了一陣,把豹子老虎都宰了,炒了幾盤豹肝虎肚,烤了香肉,拿出家中陳年老酒,大宴嘉賓。 宴席上一片嘻嚷笑語,尹靖等人對黑郎一身蠻力大為讚揚,譽為練武上選之才。 老叟笑道:“我這兒子傻裡傻氣,就是空有一身蠻力,對老夫卻是異常孝敬。” 尹靖想到老叟一家,心地慈善,人情溫暖,今夜無端受人厚宴,如無所與,實在心有不安,想來想去,想不出有什麼可報答老叟一家的濃情厚誼之處。突然想到黑郎孔武有力,以打獵為主,何不傳他幾招實用手法,即可防身,復可謀生。於是笑對老叟說道:“老伯伯,在下學過幾手莊稼把式,想借花獻佛,傳幾手給令郎,不知尊意如何?” 老叟大喜道:“很好!很好!” 那黑郎是個粗人,蹬眼望著尹靖問道:“你要教我打拳嗎?” 尹靖笑著點點頭。 黑郎搖了搖頭說道:“你不行,嘿嘿!前幾天山前阿三哥,請來了一位拳頭師父,大伙兒叫了七八人要跟他學拳,俺看得心中不服,先同他較量一番,被俺一個山中擒虎,好像抓小雞一般,抓得撒了一褲子尿水。”黑郎說時,比手作勢,眾人聽得哈哈大笑,黑郎自己也笑了起來。 笑過一陣後,尹靖說道:“你要不要先扳我一把試試?” 黑郎瞪眼拍拍胸膛,說道:“俺這一手,有四五百斤的力量,你不怕痛嗎?” 尹靖微笑道:“你用雙手抓我,看我能不能掙開?”說著把左手平伸出去。 黑郎望著他伸出來的那只雪白的手臂,驚叫道:“啊呀!不行不行!你這手被俺一抓,不就碎了?” 林琪笑著說道:“我不信你有那麼大的力氣,要不然你就抓他試試看。” 黑郎被她一激,急得面紅耳赤,結巴地說道:“你們不信,抓痛了別怪我。” 尹靖笑道:“絕不怪你,絕不怪你。” 黑郎偏了一下頭,下決心要紿他們一點顏色看看,於是雙手鉗住尹靖手臂,說道:“你先用力,等會兒我抓緊了,你就用不上力了。” 尹靖笑道:“我已經在用力,你抓吧!” 黑郎大喝一聲,雙手使勁猛捏,突然驚叫道:“欸呀!你的手怎麼沒有骨頭?” 他只覺雙手如鉗綿絮粉團。 尹靖笑道:“你抓緊了沒有?我要掙脫了。” 黑郎滿臉驚奇,瞪著尹靖說道:“你不痛嗎?” 尹靖惟恐用力過重,怕傷了黑郎,因此以二成的功力,緩緩運到右臂,但心中忽然微微一怔,發覺二成的功力,尚無法掙脫黑郎鉗住他手臂的雙手,不禁對黑郎天生超人的神力,大感欽佩,頓時又加了二成。 陡然將四成的功力猛吐,只聽黑郎大叫一聲,放手跌坐在地上,口中吐道:“有電!有電!你會念咒!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 尹靖微笑道:“不是電,是因為我練了武功。” 黑郎大感驚異,瞪眼傻愣愣地說道:“練了武功成電人,我也練武了。”說著向尹靖叩頭拜了四拜。 尹靖忙把他扶起,笑道:“不用拜了,我又不收你作徒弟,只教你幾手而已。” 於是幾人走到外面房間,尹靖傳了黑郎一招“力屏南天”。 這一招在武學上僅是中上的招數.大概江湖上三、四流的人物都會施展,林琪與玉面書生,自然熟爛無餘。 但尹靖這一招“力屏南天”與一般略有差別,就這微妙之處別比起原來招術,似乎增加一倍以上的威力,這一招雖說明傳給黑郎,其使林琪與玉面書生旁觀者受益,遠在黑郎之上。 尹靖本想多傳幾招,但因黑郎腦筋遲鈍,這一招“力屏南天”比了三四十遍,還沒有完全正確,等一切矯正無誤,夜已深矣。 雖然僅傳了一招,但黑郎已是受用非淺,因為這一招重在力道,正配合他的天賦條件。 尹靖見他練了幾次,正確無比,而且威力奇猛,心中甚為高興。 林琪與玉面書生微感驚訝,心想如果單以這招“力屏南天”而論,他二人使出的威力,只怕還不及黑郎的強猛,練武須有天賦奇秉,果非欺人之談。 是晚一夜無話,且略過不提。 翌日尹靖等三人,謝過老叟一家人,沿著峽谷而行,一路上秋風紅葉,老圃黃花,幾人淡談說說,頗不寂寞。 這峽谷紆回漫長,三人行行復行行,走到紅日偏西,還未走盡。 來到一處山谷轉角,尹靖突然悄悄對二人說道:“前頭有人語聲。”因為他們一路行來,荒徑淒涼,人蹤渺茫,一聞人語聲,也就特別留意。 三人轉過山坳,只見幾棵白楊老樹,寒鴉數點,在夕陽斜照下,顯得秋意蕭瑟,淒涼至極。 驀地三人怔了一下,原來白楊樹中,有一棵特別高大蔥茂,樹上懸吊著一個黃衣人。那人頭髮四肢被五條白色絲繩縛住,高懸在離地三四丈高處,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毫無動靜。 那五條白色絲繩,繞掛過樹枝,長垂到地上,繞了幾匝,牢牢地系在樹幹上。 白楊樹下,站著五位勁裝漢子,身上均帶有兵器,只聽其中一人哼聲說道:“我看這小子吊了半天,只怕早已翹了。” 另一人接口道:“寨主吩咐過不能把他吊死,這小於如果真的翹了,我們誰也別想活了。” 又有一個仰頭望望道:“噫!不好,這小子眼睛閉著,一動也不動,我看八成是沒命了。” 這五人你一言我一語,商量的結果,決定把樹上吊著的黃衣人放了下來。 於是其中一人,大步走到白楊樹邊,揮刀直往白色絲繩砍去,“蓬”的一聲,刀鋒過處,絲繩應勢被砍斷。 黃衣人猶如殞星彈丸“蓬”的一聲,仰身摔落地上。 又有一個勁裝漢子破口罵道:“媽的,這小子不弔死,這一摔也摔死了。” 其他的人見那黃衣人墜落地上,四肢軟綿綿地一伸,就沒了下文,心中齊齊吃了一驚,暗想,這小子莫非真個不行了。 五人驚愣之間,急忙舉步往地上黃衣人圍攏過去。 哪知來到一丈左右,突然黃衣人自地上一個鯉魚打挺騰身躍起,手舞足撥,五條白色絲繩,頓時宛如五條毒蛇,凌空飛舞,翻翻滾滾,口中同時狂笑道:“少爺怎會這麼短命就此涅磐?” 滿天白影平息一陣後,黃衣人大喝一聲:“倒下!” 那五個勁裝大漢,果真聽後,應聲倒將下去,原來每一條絲繩,正好纏住一個人的脖子,黃衣人使勁猛拉,五人頓時氣絕了帳。 就在五人剛剛倒地的瞬間,突然昕到一聲嬌叱,自白楊樹中,轉出一位紅衣少女,手中三尺青鋒,疾演“玉女穿梭”,往黃衣人分心刺到。 黃衣人以絲繩勒斃五個大漢,故此四肢及頭髮的絲繩,即刻卻繃得緊緊,既無法出手封架,亦無法縱身讓避。 那道劍光來勢如電,眨眼已到胸前,陡然黃衣人扭腰斜讓,“唰”的一聲,劍鋒穿破他右腋下的儒衫,擦膚而過。 紅衣少女粉臂順勢斜抬,劍比“信女上香”反削黃衣人右臂。 黃衣人心頭大駭,右臂猛力疾速一縮,避開劍鋒,陡覺五指一寒,劍鋒凜冽寒氣間不容髮地擦過指尖。砌的一聲,光芒閃處,反將縛他的絲繩斬斷。 這-來黃衣人右手束縛已除,而且就勢正好收回胸前,只聽他大喝一聲,右手全力排空劈出,勁風虎虎,力猛如山,直逼過去。 這一舉正是丐幫掌門人,通臂神乞范磊,“龍形八掌”中的絕招“龍氣橫江”。 紅衣少女芳心大震,想不到這一劍不但沒傷到對方,反而切斷縛手的絲繩,因此倉惶驚怔之間,被當胸一掌劈得連翻帶滾,倒地後“噯”地吐出一口鮮血。緊接著急急爬起,往來路負傷逃去。 |
第09章 金樓偵案
尹靖等三人看得怔了一怔,那黃衣人因為頭髮上的絲繩纏住了一個大漢的屍體,故此頭臉始終仰不起來,因此也就看不出他的面貌。 但玉面書生覺得那人身材體態,異常眼熟,只見他劈出一招“龍氣橫江”,猛然想起那人,不禁大聲喜叫道:“蘇兄!” 話落口,人已疾縱到黃衣人身邊,帶著驚異而喜悅的口吻問道:“蘇兄你怎麼了?” 黃衣人雖然頭仰不起來,但還可用眼睛餘光看人,看清來人之後,頓時笑道;“是呂兄嗎?快把小弟頭上絲繩解了再講。” 玉面書生手法迅速,一面解繩一面問道:“蘇兄怎落得這般田地?” 松了頭上的發結,黃衣人脖子轉動了一下,仰起臉來,見是一位五官端正,廣額豐賾,一臉福祿厚相的俊逸少年。 “小弟隨家父同往鳳陽翠竹居,不意前夜來到洪澤湖畔,小弟因事離去片刻,回來卻不見了家父蹤影,小弟當時心急如焚,等了一夜,還不見他老人家回來,於是翌日四處尋找,哪知找到斷魂崖谷,卻遭了桃花寨主的暗算,她要……結果把小弟吊在樹上,喝西北風。” 玉面書生聽他說到後來吞吞吐吐,似言有未盡之意,不禁微笑道:“我們去找桃花寨主,搗翻她的賊巢。” 黃衣少年搖頭道:“算了吧!我討厭見她,算小弟倒霉就是。” 玉面書生淡然一笑,道:“蘇兄雅量如海,若換小弟就沒有這份修養了……啊呀!我來替你們引見一下。” 於是轉向尹靖及林琪說道:“這位就是九宮堡主少堡主金筆書生蘇慧中。” 接著又介紹尹靖與林琪。 尹靖與金筆書生,四目相觸,同感一怔;目光滿含惺惺相惜的意味,金筆書生神光掠過林琪,癡呆停滯了好一會兒,心中驚為美人,但神色卻含有與另一人評判媲美的意味。 尹靖向金筆書生拱手微微一笑,道:“兄台大名如雷貫耳,小弟今日有緣識荊,彌甚慶幸。” 金筆書生目光還在呆望林琪,一時顯得驚慌失措,尷尬笑道:“哪裡,哪裡,尹兄久仰! 久仰!” 尹靖又笑道:“小弟前夜在玉壺山口,見過令尊與丐幫掌門人範老前輩在一起,後來小弟因事倉促先行離去,想令尊大概離開玉壺山口了。” 金筆書生聽了,神色轉朗,微笑道:“多承尹兄賜知家父及義父行蹤,小弟不勝感激。” 玉面書生哈哈笑道:“蘇伯伯和叫化伯伯在一起,有誰敢輕捋他的虎鬚?” 林琪鼻孔裡哼了一聲,玉面書生怕她說出難聽的話,接口道:“蘇兄既欲往鳳陽,何不與我們一道。”金筆書生立即欣然同意,尹靖亦深表歡迎,於是諸人展開身形急急趕路。 剛走不遠,尹靖驀聽林琪輕輕叫了一聲:“尹公子。” 他回頭一看,林琪已經落在二丈以外,忙緩步等候,口中並關切地問道:“林姑娘,你跑不動了嗎?”林琪笑靨如花,輕輕點了點頭。 尹靖皺了皺劍眉,道:“你傷勢還沒有好,我拉你跑一陣好嗎?” 林琪芳心大喜,伸出纖纖細手,挽著尹靖健臂。 尹靖心神忽然微微一盪,覺得林琪素手如凝,肌膚如霜,與香玉公主一般無異。 他覺得林琪也很美,與香玉公主一樣,想到香玉公主,他心目中不自覺地浮起一絲無可言狀的韻味,甜蜜、溫馨…… 想著,想著,似乎又回到了“海天別墅”的“蓬萊宮”,耳邊又響起了,香玉公主如慕如訴的柔情蜜語:“只要君不負我,妾願放棄此地一切榮華富貴,天涯海角,破例相隨。” 我怎會負她呢?人生百年,知音難遇,難得紅顏知己,以身相許,海枯石爛,天長地久,此情不渝。 林琪雖然曾對尹靖投懷送抱,但那時都是在驚險生死的關頭,心靈的怒懼,掠奪了大部分的溫情。 現在二人靜靜默默攜手,宛如一對久別重逢的情侶,春風傳意,柔水傳情,因此那種少女天生的嬌羞,矜持,驀然襲上了心頭,只見她玉臉紅得像晚霞那麼豔麗,那麼迷人,螓首低垂,似不勝嬌羞之態。 忽然林琪櫻唇嚅動輕叫聲“靖哥哥”,聲音細若遊絲蟻鳴,她臉更紅,頭也垂得更低。 說什麼?尹靖抬頭已不見玉面書生與金筆書生形影,因此急急說道:“林姑娘,我們趕快走吧!他們已不知走多遠了?” 林琪嘟著嘴說道:“不要同他們在一起!” 尹靖怔了一怔,不解地問道:“為什麼?” 林琪一本正經地說道:“那玉面書生不是好人,和他在一起,早晚總要吃虧。” 尹靖劍眉輕輕一皺,女人還是女人,心地狹窄,又多猜疑,又多妒忌,不禁淡淡說道: “林姑娘對呂少堡主,似乎存有偏見?” 林琪輕輕吸了一口氣,她知道尹靖心地光明磊落,不知江湖上陰險詭詐,口蜜腹劍之人比比皆是。 她本想說出斷魂崖玉面書生對他暗算這事,但見他的神色,恐怕說了反誤認為自己故意從中撥弄是非?破壞友情。因此只好忍著不說。她想最好的辦法,還是不要同玉面書生在一起。 尹靖見她低頭無言,似有悔過之意,不禁微笑道:“林姑娘,我們走吧!” 林琪怕他不高興,只好提起精神,跟著馳去。 且說玉面書生與金筆書生,奔了一陣,見尹靖與林琪沒有趕來,金筆書生心感詫異,正想問話,卻聽玉面書生輕輕說道:“蘇兄,林姑娘你覺得如何?” 金筆書生微笑道:“呂兄你是指林姑娘的姿色嗎?” 玉面書生輕輕點了點頭。 金筆書生細想了一陣,簡捷答道:“不錯,國色天香,人間罕見。” 玉面書生聽他答話,輕描淡寫,無動於衷,不禁自覺慚愧得很。 蘇慧中又正色說道:“食色性也,聖人尚不諱言,小弟一介武夫,難脫七情六欲之境,如何能學那柳下惠坐懷不亂?”語音稍頓又接道:“不瞞呂兄,小弟今早若非見過一位姑娘,乍見林姑娘之時,勢將被她的美色驚昏過去。” 玉面書生驚訝道:“蘇兄言下之意,那位姑娘姿色,不在林姑娘之下了?” 蘇慧中點點頭,莊嚴地說道:“那位姑娘玉潔冰清,容光雪艷,與林姑娘相比,堪稱伯仲之間,不過……” 情人眼裡出西施,玉面書生發覺金筆書生,語氣之間,對那位姑娘奉若天人,聽他言有未盡,心中不服地接道:“不過怎麼樣?說呀!” 蘇慧中道:“那位姑娘有一種高貴清芬的氣質,非一般粉黛所可比擬,小弟目光與她相觸之時;不自覺地生出自慚形穢之感,垂首不敢仰視,但卻又捨不得不看她。” 玉面書生聽他對那位姑娘,形容得如此這般的超凡入聖,無形中把林琪看低了,心中微感不快,冷冷說道:“那位姑娘是何人門下?現在何處?小弟倒想瞻仰!瞻仰!” 蘇慧中得意洋洋地說道:“那姑娘身穿藍衣,帶了二位侍婢,一位保鏢,好像不懂武功,也不像武林中人,我想她可能是皇室貴冑,微服出遊。” 玉面書生怔了一下,道:“帶保鏢,你跟蹤她們了嗎?” 蘇慧中忽然如鬥敗的公雞似的,垂頭喪氣道:“那保鏢是個身高馬大的母夜叉,武功甚是了得,小弟跟蹤了一程,結果把人跟丟了。” 玉面書生知他一定吃了啞虧,微笑道:“你怎知那母夜叉武功了得,難道你與她交過手?” 蘇慧中苦笑道:“你我親如兄弟,小弟丟臉的事,說了也無妨,那母夜叉武功之高,足可與我們父執輩們比擬,小弟一時不知怎地魂不守舍,痴痴跟蹤藍衣姑娘,惹起母夜叉的怒火,我最初存著輕敵之心,因此被攻得狼狽不堪,毫無還手之力,若非藍衣姑娘及時喝止,小弟幾乎要傷在母夜叉的手下。” 玉面書生微笑道:“這麼說來,藍衣姑娘對你還有情意了?” 蘇慧中聽了全身三萬六幹個毛孔,個個適暢無比,身體輕若鴻毛,奔行如飛,忽然超在玉面書生六七尺前。 玉面書生朗笑一聲,足下用力,又與他並肩齊馳,蘇慧中忽然轉過頭來,臉色戚然,幽幽地道:“天下這麼大,小弟要到什麼地方找她呢?” 玉面書生怔了一怔,暗道:金筆書生迷戀那藍衣姑娘,仍不在自己迷戀林琪之-下,不由淡然一笑,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交談,如果有機會,小弟一定盡力為蘇兄牽線撮合,不過蘇兄也得幫小弟一下忙。” 蘇慧中詫異道:“小弟不知有什麼可效勞的地方?” 玉面書生輕聲道:“小弟對林姑娘,一見鍾情……希望你能幫這個忙。” 蘇慧中微微一笑,慨然應道:“小弟若能效勞,絕不餘力,不過……呂兄你知道尹朋友與她的關係?”他覺得尹靖與林琪,似有極深的情誼。 玉面書生略一沉思後,答道:“尹兄稱她林姑娘,她叫他尹公子,看來不會有太深的關係。” 話到此,頓了一下,顯出無限頹喪地接道:“我知道希望很渺茫,不過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易放棄。” 蘇慧中不忍見他頹喪洩氣的樣子,乃以鼓舞士氣的口吻說道:“若論人才儀表,呂兄足可與尹朋友比擬,但呂兄是虯龍堡少堡主,玉面書生的名號,響遍大江南北,如果再加上聲譽武功而論,小弟就認為尹朋友的條件,要比你略遜幾分了。” 玉面書生歎一口氣,道:“嘿嘿,蘇兄你走眼了,不但是你,連家舅天地棋仙,及嵩山棋聖大限禪師也走了眼了。” 蘇慧中不解地問道:“呂兄你這是怎麼說?難道尹朋友負有什麼超人的絕技不成?我看他太陽穴既無隆起,眼中也沒有特別神芒,不像是武功高強之士。” 玉面書生感慨地說道:“小弟也沒法形容尹兄武功多高,不過小弟親眼看過他,赤手空拳把武林第一快劍,浮月莊主凌雲劍客摩雲生打跑了。” 蘇慧中心頭大驚,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詫異地說道:“呂兄你沒有說錯吧!” 玉面書生補充說道:“林姑娘還見過他,百招之內,攻得天震教主天外神叟,毫無還手之力。” 蘇慧中怔愣良久,說不出話來。 忽然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尹靖已拖著林琪,趕上二人,金筆書生馬上找話題,與尹靖搭訕,玉面書生則藉機向林琪獻殷勤。 四人邊行邊談,落日前已進入淮陰城。 他們在大街上兜了一圈,才找一家旅邸住下,尹靖與玉面書生等合住一間,林琪住在他們隔壁。 晚飯後,林琪已回房間梳洗,他們三人在房中海闊天空,促膝閒談。 突然賬房來叫門,說店外有客人,來拜訪三位相公。 玉面書生吩咐賬房請進來客,只見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壯漢,手中拿著一張金字柬貼,來到門口對三人拱手一揖,說道:“敝東聆悉‘江湖三書生’路過準陰,刻在‘金粉閣’設有粗宴,令在下來恭清三位賞光,敝東並稱有要事討教,務請光臨。” 玉面書生笑道:“在下等還沒請教令東雅號?” 那人恭敬答道:“敝東中州玉蝶李青川。” 金筆書生微笑道:“有勞尊駕回稟令東,就說在下三人隨後就到。” 那人把請柬留下,向三人拱手告辭離去。 那人走後,蘇慧中劍眉微蹙,目光望著玉面書生說道:“呂兄你猜得李青川請我們有什麼事嗎?” 玉面書生蹙思了一陣,含笑道:“小弟心中也甚感詫異,但卻想不出他找我們會有什麼事情。” 說著,轉向尹靖微笑道:“中州玉蝶李青川是崑崙千愚諸葛生的師弟,在武林中頗負盛名,尹兄可想到‘金粉閣’去走走?” 尹靖笑道:“既是武林先進,小弟極欲拜晤。” 忽然門外傳進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話已飄至:“你們上哪兒去,也不告訴我?” 三人只覺眼前一亮,林琪已停在門口,她剛剛洗滌去滿身風塵,一身白衣,膚光賽雪,秀逸脫俗,宛如出水芙蓉,嬌豔欲滴。他們看得呆了一呆,尤其是玉面書生,早已如醉如癡,雙目發直,大有“美人如花看不足”的意味。 金筆書生悄悄地對尹靖道:“尹兄,‘金粉閣’是淮陰聞名的歌妓院,帶林姑娘去可不方便。” 林琪見金筆書生向尹靖竊竊耳語,心中不大高興,秀眉微蹙,嗔道:“金筆書生,你說什麼話?怎不大聲點?” 金筆書生怔了一下,強作笑顏,吶吶道:“林姑娘……沒有……沒說什麼……” 林琪鼻孔裡哼一聲,走到尹靖身邊,盈盈一笑道:“尹公子你們上哪兒,我也要去。” 尹靖大感為難,遲疑道:“中州玉蝶作東,設宴‘金粉閣’,姑娘去了……” 林琪“噫”了一聲,說道:“‘金粉閣’不是歌妓院嗎?哼!我去了又有什麼關係。” 她這一說,玉面書生與金筆書生自然不便出聲反對,林琪不禁向玉面書生報以甜甜的一笑。 這一笑百媚俱生,玉面書生頓時如飲醇酒,魂兒也早已飛上半天。 於是四人離開客店,往城東“金粉閣”奔去。 “金粉閣”是淮陰最大的妓院,建築富麗堂皇,有庭台樓閣之勝,花木掩隱之幽。 四人快到“金粉閣”蘇慧中突然悄聲說道:“幾位稍待片刻,小弟去去就來。” 只見他說完話,直向路旁一個乞丐走去。走到乞丐身旁,掏出一塊碎銀,隨手拋去。 那乞丐接了碎銀,叩頭致謝,忽然瞥見蘇慧中手中拿著一面金牌,臉色大變,跪下叩頭道:“小的拜見幫主法駕。” 蘇慧中低聲道:“不用行禮了,免得惹人注目,我問你李青川今晚為什麼在‘金粉閣’設宴,你曉得嗎?” 那乞丐輕聲答道:“他受‘萬教紅旌’天尊者之托,偵察一樁滅門血案的線索,詳細的情況就不知了。” 蘇慧中吃了一驚,又問道:“他邀請些什麼人?” 乞丐道:“今日路過淮陰,稍有聲望的武林人物,均在被邀之列,主要的有少林大愚禪師,崆峒掌門人恨天矮叟龔金奇,江湖三書生,青城八劍,漢中三義,天台四傑,婁山三煞……大概有二十人左右。” 蘇慧中點了點頭道:“很好,你在這裡繼續偵查。”說著走了開去。 於是他把上項消息對三人說了一遍,尹靖等三人聽得心中微微一震。 來到“金粉閣”有一個跑堂笑臉迎了上來,他一見三位風流翩翩的相公,帶了一位風華絕代的小姐上妓院,不禁怔了一下,心中大奇,暗想今晚怪事特別多,不但和尚,道爺上妓院,連小姐也上妓院。 當下玉面書生忙將來意說了,那跑堂的聽說是中州玉蝶的貴賓,立刻另眼看待,唱了一個肥喏,道:“李大爺設宴在‘巧玲瓏’,小的為三位相公以及小姐引路。” 於是他們跟那跑堂的,沿著廊榭香徑,左轉右彎,進人裡院,陣陣翠竹歌聲,從兩旁歌妓香居傳揚出來,別有一番風光旖旎的韻昧。 “巧玲瓏”是“金粉閣”紅牌妓女接待客人的地方,門口有二位勁裝大漢把守。 玉面書生掏出那張請柬,二位大漢見寫著“江湖三書生”,頓時哈腰斂手,狀至恭敬,其中一位抱拳為禮,問道:“恕在下眼拙,不識姑娘芳駕?”敢情來客的身份均須事先查明。 玉面書生忙代為答道:“這位是雪山門下林琪姑娘。” 那人一聽雪山門下,就肅容為四人引路。 來到一處寬敞的客廳,只見裡面佈置典雅麗緻,四周高高低低,坐滿了一,二十人。 中間輕歌曼舞,一群打扮得花技招展的妓女,正在獻舞娛客。 四周的賓客,裝束各異,神態亦有別,有的冥目端坐,有的交頭低談,有的捉子對弈,幾乎沒有人在看那群妓女輕盈秒曼的翩翩舞姿。 他們四人繞著左邊一桌坐下。 客廳內每一桌上的中間均高點著一只蠟燭,因此室內燈壁輝煌,光耀如同白晝。 尹靖目光環視四周一眼,只見正面上席坐著一位眉目清秀,臉白無須的中年人,他的左旁坐著一位和尚,禪目微合,凝神靜坐。 底下的賓客,僧道儒俗均有,他卻一個也不認得。 尹靖看了一會兒,低問蘇慧中道:“蘇兄正中席上那二位,是何派高人?” 蘇慧中輕聲說道:“那位大師是少林掌門人,大限禪師的師弟,大愚禪師,另一位就是主人中州玉蝶李青川。” 他們說話之時,有一位守門大漢匆匆跑了進來,向李青川低語了一陣,李青川點了點頭,離坐而起,大步出客廳,哈哈笑道:“龔兄大駕蒞臨,來不及恭迎,怠慢得很。” 話剛說完,接著響起一陣宏亮笑聲,道:“李兄好說了,兄弟來遲一步失禮賠罪,尚望包涵。” 這時客廳中,滿座的賓客,早巳目光湛湛往大門望去,看到底來了什麼名號的人物,驚動李青川親出迎接。 話聲甫落,李青川已帶著老少二人跨進大廳。 但見那老者五短身材,三尺不到,二目神光逼人,一望就是內家好手。 那少年身穿黑緞儒衫,五官清秀,一表人才,但神色冷峻,大有傲物凌人,不可一世之概。 尹靖見他們氣派不小,想是武林高人,不禁又好奇地低問蘇慧中。 蘇慧中怔了一下,心想連這人你也不認識?要知這老頭,在座大部分的人,即使不曾見過,但從其外貌,也可以迅速地判斷出是誰! 當下輕聲說道:“崆峒掌門人,恨天矮叟龔金奇。” 恨天矮叟健步如飛,走過尹靖等人的桌旁時,突然停下步子,臉泛慍色,望著蘇慧中冷冷問道:“你是什麼人?”敢情適纔蘇慧中答話之時,已完全落入他的耳中。 林琪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來,因為恨天矮叟站著還沒有他們坐著高,她必須低下脖子才看得到人。不過她知道如果笑出聲了,勢將立刻惹禍,故此強忍著沒有笑出來。 蘇慧中立時站起,伏身雙手一拱,含笑道,“晚輩九宮堡蘇慧中,問候龔老前輩金安。” 恨天矮叟仰首打量他一陣,淡淡道:“你是蘇鎮天的兒子嗎?”語氣雖然冷漠,但臉上已毫無慍意。 蘇慧中恭敬地答道:“正是晚輩。” 恨天矮叟自走到中間席上,與大愚禪師寒暄幾句,就落坐在李青川右旁。那黑衣儒生坐在尹靖隔壁一桌,不時把目光向他們瞟來。 霎時歌舞已畢,李青川自席上站起哈哈笑道:“庸俗粉黛,哎啞嘈淅,難博諸位耳目,兄弟備有一些粗餚薄酒,諸位如不嫌棄務請開杯暢飲一番。”語畢雙手直擊三掌,喊聲: “上來!” 兩邊旁門,頓時有幾個跑堂的,川流不息,送上各色各樣的佳肴。 忽然左側席上站起一位濃眉彪形大漢,向李青川抱拳道:“在下邊陲莽漢,怎當得起東主這般名歌艷舞,豐餚款待,李東主既是吩咐在下到此,說下有事指教,不知可否現在說明,好令在下暢快。” 眾人循聲望去,只覺那大漢異常面生,忽然東邊席上站起一人說道:“鐵膽追魂趙庸,幾年不見,依舊是快人快語,那副猴急的樣子,依然故我。” 原來那彪形大漢,正是名震西陲的鐵膽追魂趙庸,他很少到中原走動,怪不得大家都覺得面生。 鐵膽追魂趙庸,望了那人一眼,緩聲答道:“閣下不是漢中三義老二崔邱成嗎?久仰! 久仰……” 崔邱成冷冷道:“兄弟幾度擬再往西陲拜領教益,苦無機緣,想不到今日邂迨在此,殊感榮幸。” 鐵膽追魂趙庸,冷哼一聲,道:“沙漢一別,倏忽二載,崔兄竟還記著故人,兄弟本想在日內到漢中酬謝當年一拳之賜,現在倒可省去不少麻煩。”說著人已離席走出。 這二人語鋒相對,漸成劍拔弩張之勢,因此廳中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玉面書生想起昨夜漢中三義老三崔邱常被殺之事,忙離席站起,微笑道:“二位都是來此作客,在下認為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也宜暫時拋開,留待以後再談……” 話到此,突然一收笑容,沉聲道:“崔兄,兄弟有幾句話想同你談談,順便交給你幾樣東西。” 鐵膽追魂趙庸勃然大怒,厲聲道:“閣下什麼人?竟敢教訓兄弟?” 中州玉蝶李青川淡淡一笑,接口道:“二位就看在下薄面,有什麼事還是以後在談吧。” 崔邱成聽了玉面書生之言,突然心裡浮起一種不祥的預感,遂道:“呂兄之言極是,有何教言,兄弟洗耳恭聽就是。”話罷即行坐下來。 鐵膽追魂趙庸,冷哼一聲,默默無言,回席歸座。 玉面書生口出冷笑,正待坐下,忽然有人冷冷地道:“尊駕可就是玉面書生呂江武?” 呂江武微一怔,轉目望去,只見說話之人,正是適纔跟恨天矮叟同來的黑衣儒生,聽他口氣不太友善,心中不禁暗暗忖道:“此人既是與恨天矮叟走在一道,當非泛泛之流,如不是崆峒門下,亦必是與恨天矮叟極有關係的人。”當下乃淡然一笑道:“在下正是虯龍堡呂江武,閣下不知道有何見教?” 黑衣儒生並未答話,目光一掠尹靖與蘇慧中,口中又冷冷道:“哪一位是金筆書生?” 蘇慧中見他說話的語氣神態,凌峻逼人,含有挑畔的意味,因此立生反感,冷冷反問道: “請恕在下眼拙,尊駕何人?不知有何指教?” 黑衣儒生伸手指著尹靖,冷曬道:“嘿嘿,那麼這位朋友就是冒牌的鐵扇書生了?” 尹靖臉色微微一變,冒名是一種奇恥大辱之事,他雖然生性謙和,虛懷若谷,也不能忍受被平白沾污,當即冷冷說道:“在下姓尹名靖,與鐵扇書生素無瓜葛,尊駕這冒名之論,不知從何說起?” 黑衣儒生哼聲道:“你以‘江湖三書生’的名號來赴宴,冒名之意明甚。” 玉面書生突然縱聲朗笑道:“在下雖忝列為‘江湖三書生’之一,但卻始終未曾與鐵扇書生謀面,難道你就是鐵扇書生俞君傑?” 黑衣書生自腰間掏出一支一尺二寸的烏色鐵扇,“啪”的一聲,展開輕搖幾下,冷然道: “我們三人雖然齊名,但我心中不服。” 金筆書生冷笑道:“排名之時,我定將你鐵扇書生的名號消去,至於說尹兄冒你之名,那是天大的笑話,李東主雖是邀請‘江湖三書生’赴宴,但尹兄與在下及呂兄同來,關你何事?” 鐵扇書生手搖折扇,意氣飛揚,道:“既是牽強附會所致,只要他當眾向在下致歉,在下不深究也罷。” 林琪突然柳眉輕挑,格格嬌笑,道:“鐵扇書生,你自以為很了不起是嗎? 哼,你也不過是江湖上三四流的角色。” 鐵扇書生臉色鐵青,氣得全身發抖,他一向傲物凌人目空四海,如何能忍受這般嘲笑,因此手中鐵扇,隔空疾揮,發出強烈扇風,向尹靖四人逼到。 玉面書生與金筆書生,劍眉倒豎,正待舉掌拍出,忽覺一陣和風拂面而過,桌上蠟燭火焰搖晃不定。那股強勁扇風在二尺外,如遇上一座牆壁,頓時自地上刮起一陣旋風,卷空直起。 |
第10章 明湖驚艷
群豪見狀大驚。轉目望去,只見尹靖氣定神閒,端坐不動,右手掌心向外,平伸在桌上,以平和內勁,緩緩逼出。 鐵扇書生大喝一聲,復以十成功力劈出第二扇,恨天矮叟急急叫道:“傑兒不可!” 但已遲了一步,只覺鐵扇勁風,如波浪排空,旋卷激盪,往四人凌厲掃去。 玉面書生與林琪均面露不屑之色,對那股扇風視若無睹。 金筆書生卻覺那扇風威勢凌厲,暗驚鐵扇書生的功力,果然不在自己與玉面書生之下,因此對那劈來扇風,不禁微生警惕。見尹靖只單掌虛空平伸,雖然那股和風依舊在流動,但他卻擔心有抵擋不住之危。 心裡想著,正待舉掌相助,忽然瞥見玉面書生向他微微一笑,不自覺地把欲舉起的手掌又垂了下來,乾脆也從容泰然處之。 忽聽“砰”然一聲微響,鐵扇書生劈出的扇風,突然化成一股強猛的氣流,逆卷回去,如狂風掃落葉,把他逼得連連後退,跌坐在地上。 旋風過處,他後面三張桌子上的燭火全被吹滅,群豪衣袂也被吹得獵獵作響。 大愚禪師朗誦一聲佛號,道:“玄門罡氣!” 恨天矮叟龔金奇,離席走出,神色驚異,目光湛瞪著尹靖問道:“少年人,你是何人門下,竟敢當著老夫的面傷我傑兒。” 這時群豪的目光,都集中在尹靖臉上,靜聽他的答話。 尹靖劍眉微剔,淡淡地說道:“在下太乙門下。” 眾人聽了心中大奇,連恨天矮叟及大愚禪師都微蹙長眉,一想不出太乙門的來歷,江湖上門戶林立,百家爭雄,太乙門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 林琪見眾人神色芒然,不禁嫣然一笑道:“他是蒙面劍客的傳人。” 恨天疑叟吃了一驚,瞪眼道:“蒙面劍客是武當前輩奇人林鐘如,老夫像你們這般年紀之時,曾經見過他一面。” 尹靖本想讓他們把誤認他是蒙面劍客傳人的觀念改正,但他想:據師父玉陽真人及林老伯( 蒙面劍客 )所說,終南武學百年來,武林中一直公認為天下無匹,怎會提到太乙門時,聞者茫然不知? 李青川身為主人,正擔心事情鬧大,不可收拾,一聽恨天矮叟,言語之間,對蒙面劍客存有幾分敬意,忙打圓場說道:“這場誤會錯在兄弟一人,兄弟在此先向鐵扇書生致歉,幾位可否看在兄弟薄面上,免去這場誤會紛爭。” 恨天矮叟沉吟一陣後,遂道:“老夫今日來此作客,自不便違拂主人之意,但也不能就此便宜了你,只要你接下老夫三掌,此間之事,就此一筆勾削。” 尹靖微微一笑道:“在下不自量力,極願請教崆峒絕學。” 恨天矮叟冷冷地道:“口氣倒不小,你就站在一丈外,接老夫三掌試試。” 尹靖含笑挺身走到恨天矮叟身前一丈處佇立,雙掌一拱,說道:“晚輩已準備停當,請老前輩發掌。” 恨天矮叟抬目了眼前青衫少年一眼,只見他淵停岳峙,氣吞山河。另有一番英風靈氣,遠非凡人所及,不禁暗暗心折。 右掌一抬,以五成功力虛空劈去。 恨天矮叟是崆峒第一高手,也是當今武林,有數高手之一,他的掌勢表面雖是輕飄飄,毫不著力,其實雄悍無比,一旦劈出,暗蓄勁力即刻如排山倒海,隨後逼到。 眾人心想這少年武功再厲害,也無法與恨天矮叟硬碰,因此猜測他勢必閃避他第一掌。 那知事實卻是大謬不然,尹靖不但沒有縱身閃避,也沒有出手封擋,眾人見狀大為驚訝,就是對尹靖最有信心的林琪與玉面書生,也臉色微微一怔,因為恨天矮叟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人物,要化解他這一掌,在目前武林之中,除了閃避與封擋外,實在沒有第三條途徑可循,也就是說沒有人能以血肉之軀,挨受一擊。 恨天矮叟一掌劈去,見他不閃不避,不由冷哼一聲,暗想,儒子無知,不知老夫厲害,自找苦吃。 那輕飄飄的掌風,剎那之間,已吹到尹靖身上,又陡然化成一股狂飆,如山壓倒。 眾人慘叫一聲:慘哉?這少年哪還有命在? 誰知眼前青衫少年,突然變成一縷青煙,在三尺方圓之內晃動,那股近身的強烈掌風,從他兩旁滑開,風聲呼嘯,把兩邊桌上火燭,盡皆吹滅,整個客廳倏忽之間黑暗下來,並且聽到幾聲哀叫,有三四個人已被勁風刮得翻倒在地上。 恨天矮叟更哈哈大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底下兩掌不試也罷!” 中州玉蝶李青川大聲喊道:“點燭!” 頓時有幾個跑堂的,迅速拿了火種,把桌上蠟燭一一燃著,敞廳又恢復了原來的光明。 恨天矮叟不知何故,已回到坐位,尹靖卻還含笑佇立在原地,只見他對席上的恨天矮叟,拱手說道:“承蒙老前輩手下留情,晚輩特此致謝。”昂步走回席上。 眾人面面相覷,那幾個被勁風吹倒的人,早已自地上爬起來,正襟危坐,若無其事,因為這是很丟臉的事,故此看到的人,也就心照不宣,不便說出。 恨天矮叟突然向廳上大聲喊道:“傑兒!傑兒!” 這時大家才發覺鐵扇書生俞君傑已經不在。 恨天矮叟喊了幾聲,不見回應,哼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這孩子太任性了。” 這一場風波總算就此揭過,席上重新添酒回燈,酒過三巡,李青川自席上站起,向四座賓客拱手朗聲道:“兄弟向居淮陰,數受武林朋友愛護,難得諸位路過此地,今晚就讓兄弟略盡地主之誼,聊表對諸位敬慕之忱。”說著高舉酒杯,一飲而盡,滿座賓客也隨著於了一杯。 主客乾過一杯後,李青川突然面色一整,道:“兄弟順便藉著樽酒餘興,告訴諸位一個消息。” 眾人都豎起耳朵,凝神靜聽,知道李青川要說的消息,就是今晚宴客的主要目的。 中州玉蝶語氣略頓,目光凝注著滿座賓客,沉聲道:“西山淮陰二十裡,有一座村莊,名叫泗陽莊,莊主屠龍手劉顥,是武當俗家弟子,世居泗陽莊,一向鮮在江湖上走動,哪知昨夜卻遭了滅門慘禍,主家十六口無一倖免。諸位都知道滅門的血案已是武林中數十年來,未曾有過的事情,因此,‘武林評審庭’,對此異常重視,兄弟特奉‘萬教紅旌’天尊者及‘萬教藍旌’日真人之命,協助偵察泗陽莊血案的線索。諸位之中,如有現場目睹,或發覺可疑的蛛絲馬跡者,望能向‘武林評審庭’,提供線索。” 李青川說完之後,群豪面面相覷,默默無言。 林琪腦筋疾轉,迅速地回想到昨夜崔邱常垂死時所說的話。 “泗陽莊……朋友……仇人……血案……”與李青川的一番話,相互印證,思索其中的關聯。 突然左側席上,有一位道士說道:“李東主邀請之時,聲言有重大事情垂教,這一來真與本案有關之人,豈不乘機迴避了。” 道士話剛說完,突聞一聲冷哼,他轉目望去,只見那哼聲正出自尹靖身邊的一位白衣美女,因此頓時臉泛怒容,沉聲道:“女施主,你認為貧道不夠發言資格嗎?” 林琪發出一陣銀鈴般的脆笑聲後,道:“銅鈴道長名列青城八劍之首,舉足輕重,怎會沒有資格發言?不過奴家認為適纔道長之言,未免過慮了,我相信李東主對每一位邀請的客人,一定中有人監視,如果那人作賊心虛,不敢赴宴,那一定與本案有關明甚。” 李青川哈哈大笑道:“姑娘聰穎過人,料事如神,可惜兄弟邀請的客人,全都出席。” 銅鈴道人,臉色一陣紅熱,慚愧地坐了下來。 大愚禪師合十低湧一聲佛號,道:“‘萬教紅旌’在泗陽莊可有發現什麼可疑的情形?” 李青川點了點頭道:“據天尊者告訴兄弟,泗陽莊被殺之人,只有劍掌二種致命傷痕,他說用掌之人隔空震斷心脈,因此無法驗出是哪一家手法,至於劍傷則比較奇特,屠龍手身中二十一劍,天尊者與日真人,推測的結果,認為這二十一劍僅在三招之間,連環發出,武林中具有此等功力的,實在不在多數,因此我們可確定兇手功力甚高,而且可能只是少數三二人所為。” 鐵膽追魂趙庸突然站起,顯得不耐煩地說道:“在下遠在西陲,對中原武林道發生之事,不感興趣,在下想先行離去,李東主大概不會懷疑在下是兇手吧?” 漢中三義老二崔邱成冷笑道:“誠如李東主所說,趙兄你只怕還沒有資格當兇手呢。” 鐵膽追魂趙庸厲聲道:“我雖沒有資格當泗陽莊的兇手,但要殺你崔邱成還綽綽有餘。 明日中午我在洪澤湖畔,仙文廟等你來。” 崔邱成冷笑道:“趙庸別狂,鹿死誰手,還是未知之數,明天仙文廟之約,不見不散,不分生死不休。” 鐵膽追魂趙庸,咬牙怒道:“我一定把你的雙目帶回西陲。”話聲中,人已怒氣沖沖,竄出廳外,消失在黑暗中。鐵膽追魂趙庸走後,大愚禪師微微一嘆道:“崔施主難道不知私相械鬥,有違‘武林評審庭’十三戒條?” 崔邱成嘆氣道:“昔年愚兄弟三人,路過沙漠,幾乎傷命在他手中,在下就是殺了他,因而被‘武林評審庭’判罪,亦在所不惜。” 李青川亦在旁勸慰道:“崔兄,怨家宜解不宜結,否則江湖上生生殺殺,永無寧日”語氣略頓,又接道:“我們言歸正傳,諸位對泗陽莊血案,如有所知,但願能本著維護江湖正義武林安寧的宗旨,向‘武林評審庭’提供線索,明投密報,俾使案情早日澄清,武林幸甚。” 尹靖忽然想起昨夜那滿身浴血的人,好像說過“泗陽莊”不過因為當時說得斷斷續續,他也沒聽清楚,像他這種毫無江湖閱歷的人,自然不會對它太留心,因此心中還不敢十分確定,不禁把目光望著林琪與玉面書生。 林琪與玉面書生早已了然於胸,但他們二人有同樣的想法,不願當眾說出,一見尹靖驚異的目光,怕他突然說了出來,因此玉面書生忙站起來含笑道:“在下等今晚蒙李東主盛筵招待,酒酣餚飽,不勝暢甚,在下等現因有事,想先走一步,如果發現與泗陽血案有關的線索,定當向‘武林評審庭’報案。” 林琪也馬上站起,含笑地望著尹靖,表示要離去,蘇慧中不知個中情由,自然也就毫無異議地站了起來。 他們四人一走,其餘賓客也紛紛告辭離去。 走出了“金粉閣”,崔邱成急步趕到玉面書生的身邊,說道:“呂兄不知有何教言?” 玉面書生帶著崔邱成,直往郊外走去。 尹靖心中還在想“泗陽莊血案”,越想越覺得與昨夜被追殺的那人有關,不禁一皺劍眉,轉頭低問林琪道:“林姑娘,昨晚被殺的那人好像說過‘泗陽莊’不是嗎?” 林琪含笑,輕輕點了點頭。 尹靖神色肅然,堅決道:“那我們應該回去報案,為死者伸冤。” 林琪微微一怔,秀眉微蹙,暗忖道:“泗陽莊”血案的疑凶,要真是浮月莊主等人,若公開報案,勢必遭到浮月莊主他們的全力追殺,但他想如果對尹靖明說,他一定會毫不顧忌地回去報案。 她為阻止尹靖報案,使心愛的人免惹無窮後患,故意把神情裝得很沉重,神密地說道: “這樁血案牽涉甚廣,案情極為複雜,如果現在急於去報案,反而會把事情弄糟,我們當謹慎認真,還有昨晚被殺的那崔邱常就是崔邱成的弟弟。” 尹靖聽了,微微一驚,果然相信事態嚴重不可草率從事,因此也就不再堅持原意。 話說適纔,酒宴之上,崔邱成正想聽玉面書生說個端詳被糾紛打斷,放心不下,他們四人一走,當下也告辭跟了上來。 行行已到荒涼郊外,玉面書生拿出從崔邱常身上取下來的遺物,雙手捧過去。 崔邱成立刻認出那些東西,正是他三弟崔邱常隨身攜帶的用物,突然心裡浮起一絲不祥的預兆,吃驚問道:“呂兄,這莫非我三弟配帶的玉麒麟?” 玉面書生點了點頭,道:“令弟身中十三劍,撒手人寰。” 崔邱成雙手發抖,握著玉面書生手臂,顫聲道:“什麼人殺我三弟?” 玉面書生道:“浮月莊主。” 崔邱成大聲道:“是不是天南浮月山莊,凌雲劍客摩雲生?” 玉面書生“嗯”了一聲。 崔邱成發了一聲淒慘的狂叫,掉頭就跑,玉面書生聽出這聲慘叫,正所謂斷腸之聲,急忙伸手一把將其攔住,但沒有抓住,不禁急叫道:“崔兄不可造次!” 崔邱成頭也不回,眨眼已奔出了六七丈遠。 林琪忽然急道:“尹公子,快把他截住。” 話落口,只見青衫一晃,尹靖已展開舉世無匹的上乘輕功,“浮光遁影”疾截過去。 崔邱成乍聞乃弟噩耗,肝腸寸斷,決往天南報仇,因此掉頭就跑。哪知突然人影一晃,前面去路已被人堵住,不禁心中大急,側身往左旁竄去。 但他身形一動,那人影忽又堵在左邊,他心裡更急,往右往左連閃數次,都無法撇開那魅魑般的人影。 突然怒從心頭起來,他大喝一聲,舉掌往那人影劈去。 他這一掌含忿出手,勁力強猛,足以開碑碎石,他想對方非避開不可了。 驀聞“砰然”一聲,掌力結結實實地印在那人的胸前,他只覺得宛如擊在鋼壁鐵牆之上,手腕被震得酸麻難耐,人已“蹬蹬蹬”連退三四步才站穩。 崔邱成神智陡然清醒,心中的驚駭,暫時掩蓋了悲傷,瞪眼望去,只見那人正是“金粉閣”中,那位英姿爽朗,技震群豪的青衫少年,不禁歉然道:“在下一時情急,魯莽出手,不知誤傷了少俠沒有?” 尹靖情知他悲痛過度,一時神志昏眩,心無芥蒂,淡淡一笑道:“不妨事,兄台勿庸放在心中。” 這時玉面書生等人,已匆匆趕至,只聽他微微一嘆,道:“崔兄報仇之事,不可魯莽行之。” 崔邱成悲憤而堅決地說道:“呂兄,我現在內心如焚,一刻也無法容忍。” 突聞林琪冷笑一聲道:“你這就到天南找浮月莊主嗎?” 崔邱成皺了皺眉,說道:“在下為我三弟報仇,難道有什麼不對?” 林琪冷冷地道:“殺弟之仇,焉可不報?不過你這一去,審度情勢,就像飛蛾撲焰,羊入狼群,僅是在閻王簿上多了一名冤魂而已,與事不但無補,而且有害。” 崔邱成聽了,收拾起激動的心情,向林琪一揖,道:“在下六神無主,願姑娘明以教我。” 林琪微微一嘆,道:“浮月山莊的七星快劍,名聞天下,不是我在長別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以你我的功力,浮月山莊的二流人物,就可同我們拼個你死我活,用不著二位莊主親自出手,於今之計,上上之策,就是到武林評審庭去告他一狀。” 崔邱成感慨地說道:“漢中三義,懦弱無能,三弟血仇看來只有請‘武林評審庭’主持正義了。” 話說到此,突然滿面愁容,嘆道:“浮月山莊是‘萬教聯盟’十三要員之一,若無證據,在下就是去告狀,‘武林評評庭’只怕也無法作主。” 林琪聽了心中甚覺有理,因為浮月山莊不但是“萬教聯盟”十三要員之一,同時也是江南武林一大主脈,如無人證,物證,要告他談何容易? 崔邱成用哀傷的目光,掠過玉面書生及金筆書生,突然雙膝跪地,叩頭求道:“兄弟到‘武林評審庭’去告狀,偵案之時請呂少堡主及蘇少堡主出庭作證,代為雪冤?” 玉面書生想不到他會有此一求,不禁大感為難。 林琪心想,九宮堡與虯龍堡,同為“萬教聯盟”十三要員之一,如果他倆人願出庭作證,那崔邱成的訴狀,將是積極而有力的。崔邱成半晌不見作答,以為他們不願作證,復抬頭懇切地望著他們。 蘇慧中皺了一皺眉,說道:“崔兄你別誤會,不是兄弟不願出庭作證,事實上令弟被殺之時,兄弟並未在場。” 玉面書生城府陰深,他心中暗暗盤算,如果出庭作證,虯龍堡與浮月山莊,從此勢成敵對,雖然虯龍堡與浮月山莊素無交情,但若因作證而樹此強敵,實在得不償失,然眾目睽睽之下,若加拒絕,必將受到尹靖諸人鄙視,誤自己妄顧江湖正義,只求苟安,屈服於惡勢力。 因此不禁遲遲無法作答。 突聞尹靖朗聲一笑,道:“崔兄令弟被浮月山莊主追殺之時,在下親眼目睹,你如果上‘武林評審庭’告狀,在下甚願出庭作證。” 林琪怕尹靖一人勢單,決心把玉面書生拖下水,因此冷哼一聲,望著崔邱成說道:“人家既不願作證,你求也沒有用,奴家是雪山門下,敝派與少林,武當,輪流執掌‘武林評審庭’,偵案之時證人算我一份。” 崔邱成心中大喜,感激得向尹靖與林琪,連連叩頭。 玉面書生俊臉緋紅,心中暗暗叫苦,不得不強出頭來說道:“林姑娘誤會,在下在想崔邱常之死--泗陽莊血案,某中的緣由,如果在下沒有猜錯,崔邱常極為可能是‘泗陽莊血案’的目睹者,因此才慘被追殺滅口。” 尹靖聽了,心中暗暗欽佩,本來他對玉面書生遲遲不作回答,已微生不快,聽他這一說,那絲不快之意,頓時消除殆盡。 崔邱成忙向玉面書生一揖到地,接著說道:“兄弟連夜趕往七仙山萬劍池‘武林評審庭’告狀,因此無法赴鐵膽追魂明日中午仙文廟之約,在下想請尹公子代為傳言,就說明年初春,漢中三義定前往西陲,與他作一了斷。” 他想尹靖武功眾所目睹,他去了鐵膽追魂趙庸,再猛也不敢放肆。 尹靖微微一笑道:“崔兄但請放心,在下明日代為傳言就是。” 玉面書生想了一會說道:“崔兄告狀,‘萬教旌’傳訊證人時,告訴兄弟這一份,請發到虯龍堡。” 林琪也嫣然一笑,道:“我與尹公子,去往三湘,二個月後在洞庭湖岳陽樓,有一個約會,我們二人的傳證請發到岳陽樓。” 崔邱成又向他們三人深深一揖,才展開輕功,疾往北方奔去,消失在黑暗中。 四人回到客棧,一宵無話,第二日清晨,梳洗已畢,大家商議到洪澤湖去盪舟作樂,瀏覽湖光水色之勝。 洪澤湖是皖東名湖,垂楊隔岸,一碧千頃,他們雇了一條中型畫舫,船上有兩間精緻小房,可供歇憩,船的四周並有漆成朱色的欄杆。 船夫盪楫,往湖心緩緩行去,他們憑欄企盼,看那秋水長天的佳景,湖畔桂花秋菊的清香,隨著和風陣陣飄來,沁心爽腑。 湖中船兒穿梭來往,岸上湖中,楓葉荻花,漁歌村笛,相映成趣,不知不覺間,雲淡風輕已近晌午。 尹靖令船夫把船停靠在岸邊,這時林琪正好在船中小房歇憩。 他笑著向玉面書生及金筆書生說道:“中午已近,遊興未盡,小弟抱歉只好掃位雅興到仙文廟去走一趟了,小弟去去就來,二位與林姑娘就要湖中稍待片刻。”說罷,大踏步走上岸去。 金筆書生急步趕去,含笑道:“尹兄小弟陪你一趟,以免你一人勢單。” 回首向玉面書生神秘地一笑道:“呂兄好好陪著林姑娘。” 玉面書生報以會心的一笑。 尹靖與金筆書生就聯袂疾馳而去。 玉面書生滿心喜悅,回到船上,令船夫把船盪到湖心,他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氣,輕手輕腳的走到船邊,雙手扶著欄杆。 他眼睛雖然望著湖中秋水,其實卻凝視傾聽著林琪是否出房,聽了半天卻毫無動靜,他知道林琪脾氣很不好惹,又不敢去叫她,因此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想來想去,想不出什麼辦法去接近她,不禁仰天一嘆。 忽聞身後有人輕聲道:“玉面書生你在嘆什麼氣?” 玉面書生陡然如久旱逢甘霖,心花怒放,急忙轉過頭來。 只見林琪眉山眼水,光艷照人,風吹衣袂,飄飄如凌波仙子,出水芙蓉。 林琪見他盡呆望著自己出神,久久不語,心中有點不高興,他突然發覺尹靖蘇慧中都不在,不禁急道:“餵!別瞪了,他們二人呢?” 玉面書生的俊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紅霞,訥訥地道:“他們到仙文廟去了……”他見林琪滿臉不高興忙急急補充一句道:“他們稍等就回來。” 林琪蓮步珊珊,走到船邊佇身斜依著欄杆,美目凝望著那平滑湖鏡中的秀麗倩影。 突然一陣微風吹皺了平滑的湖面,水上漣漪波浪,盪漾不已,那湖中秀麗的倩影。頓時晃動閃耀,漸成模糊不清的白煙。她不禁微微一嘆,大有顧影自憐之慨。 玉面書生大膽地走近二步,微微一笑道:“林姑娘,湖光水色很美是嗎?” 林琪抬頭望著遠遠一只藍色絲綾的麗舫,螓首輕點。 玉面書生見她毫無不悅之色,又低柔地說道:“湖光水色雖美,但怎及得姑娘萬一?” 語氣真誠,令人聽了,覺得字字出於肺腑。 女人畢竟是女人,尤其是美麗的姑娘,一受人讚美,心裡頓時甜甜,臉上也不禁池起淡淡緋紅,她又低頭望望湖中秀影,心中自言自語的道:“我很美是嗎?有沒有香玉公主那麼美?” 玉面書生見她櫻桃般小口,輕輕嚅動了幾下,卻沒聽出她在說什麼? 突然林琪仰起頭來,美目深注著那藍色絲綾畫肪,伸出雪白似玉的素手,遙遙一指,說道:“船上那藍衣姑娘美不美?” 玉面書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正有一條藍色絲綾的畫舫,緩緩搖盪過來,那船上有一間雅緻小屋,旁邊開著小窗,低垂著藍色絲質窗簾,船頭佇立著一位藍衣少女。 他仔細端詳了一陣,淡淡地道:“不錯很美,但比起姑娘來,宛如雞與鳳凰。” 林琪突然臉色大變,倉惶道:“快把我遮住,別讓她們看到。” 玉面書生一個箭步,攔在林琪身前,只見她花容失色,嬌軀微微抖顫,不禁大驚道: “林姑娘,你怎麼了?” 林琪急道:“不要問,快轉過身去,看湖光風景,裝著若無其事。” 玉面書生大感詫異,但他不敢違背玉人的命令,忙依言轉過身去。 俊目一抬,不禁微微一怔,只見那藍綾畫舫上,不知何時已走出一位高頭大馬的青衣女,站在那藍衣少女的身旁,高出她二個頭以上,宛如大人和小孩在一起。 那青衣女目光不住地往四周掃視,好像在搜索偵察似的。 這時他覺得背後的林琪,畏縮得象一只馴服的羔羊,貼在他身上,嬌軀似乎還在微微發抖。 那條船漸漸地靠近過來,玉面書生雙手攤開,扶在欄杆上,寬大的衣衫,使整個遮面加大。 林琪身子嬌小,因此倒也遮得天衣無縫,發覺不出他背後藏有人。 霎時兩船相距只剩一丈多遠,他已可清晰地飽覽那船上的陳設。 驀然那畫舫上的藍紗窗簾,被緩風揭了開來,一張閉月羞花,秀絕人寰的玉顏朱容,豁然出現在眼前。 玉面書生精神大振,只覺那張嬌靨,不但容光絕代,而且有一種高貴清芬的氣質,令人不敢逼視。 他忽然生出自慚形穢之感,不自覺地把頭低了下頭,但迅速又仰了起來。 當他目光與她相觸之時,只覺那雙秋波閃亮,已掩蓋在藍紗窗簾中,雖然僅是驚鴻一瞥,但卻深深烙印在他心中,沒世難忘。 忽聞那高頭大馬的青衣女,嬌叱道:“嘿!酸丁!你窮瞪我們的船,做什麼?” 玉面書生悚然清醒,微微一笑,道:“姑娘,你不正在看我們的船嗎?” 青衣女柳眉一豎,嗔道:“你這酸丁也敢同我頂嘴,當心我打掉你的狗牙!” 玉面書生正想反辱相譏,忽覺林琪在他背後,輕輕戮了二下,他迅速地意會到,林琪在阻止他不要他多說話,因此口中咀嚼一陣,說不出話來。 青衣女看他嘴唇微動,知他心裡不服,說道:“我問你個人,如果你知道敢瞞著不說出來,我就把你這把酸骨頭,扔到湖裡,餵魚兒吃。” 玉面書生暗覺好笑,心想哪有這麼霸道的問人方法,不禁微微一笑,道:“小生浪跡天涯,漂泊湖海,認識的人很多,姑娘要打聽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幼?說了小生說不定會認得。” 青衣女心中一喜,脫口說道:“你認不認得我們的駙馬爺?” 玉面書生怔了一下,駙馬爺!那不是公主的丈夫? 站在青衣女身邊的藍衣少女,向他低語了一陣,那青衣女又大聲道:“我們駙馬爺姓尹名靖,你認得嗎?” 玉面書生大吃一驚,正想說話,林琪卻用力在他背上戮了二下,戮得好痛。他知道林琪示意他不要說出尹靖的行蹤。 他想了一會兒,才笑道:“姑娘你打聽的是哪位公主的駙馬爺?” 青衣女怒叱道:“酸丁,你只能答話,不能問話,知道嗎?” 玉面書生強忍怒火,微微一笑,道:“慚愧得很,小生天南地北,好友如雲,卻不認得尹靖這個人,不過小生以後如見到有名叫尹靖的人,一定告訴他,說公主找他就是。” 青衣女冷哼一聲,作了一個手勢,那藍綾畫舫就緩緩搖去了。 玉面書生俊目深注著那藍紗窗簾,希望能再看公主一眼。 但卻悵然若失,只見船尾有一位藍衣清秀少女,輕搖楫漿,朝北盪去。 待那藍綾畫舫快看不見了,林琪才從玉面書生背後,轉了出來,心頭如放下一塊巨石,大大松了一口氣。 玉面書生滿腹狐疑地問道:“林姑娘,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們在找尹公子嗎?” 林琪點了點頭,突然狠咬銀牙,說道:“那畫航裡是不是有一位很美麗的姑娘。” 玉面書生暗奇,心想你怎會知道?口中卻答道:“是有一位很美麗的姑娘。” 林琪緊問一句道:“是穿白衣,還是穿藍衣?” 玉面書生回想了一下,說道:“穿藍衣。” 林琪“嘿”了一聲,自言自語道:“苑蘭公主。” 玉面書生怔了一怔,詫異道:“她就是尹兄的……” “不是她,是她的妹妹香玉公主。” 她覺得尹靖與香玉公主的情意非同尋常。 玉面書生心中感慨暗忖道:“其姊若此,其妹可想而知,尹靖真是艷福齊天。” 他俊目深注著眉山眼水,籠罩著一層淡淡愁雲的林琪,他覺得那藍衣姑娘的美麗,並未使林琪失色。 他只要獲得林琪垂青,已是心滿意足,現在情形不正是有利的機會嗎? 正在沉思之際,忽然傳來一聲遙遠而清晰的聲音道:“呂兄,小弟二人回來了。” 玉面書生令船夫把船搖向岸邊,轉向林琪微微一笑,道:“林姑娘,尹公子他們回來了。” 林琪秀臉一寒,冷冷道:“等會兒,你別將苑蘭公主的事,告訴他。” 玉面書生臉上閃過一絲嫉意,淡然一笑,道:“在下尊命就是。” 林琪發覺玉面書生對她百依百順,不禁微微一嘆,心中無限感慨。 片刻功夫,船已靠了岸,玉面書生朗笑問道:“二位仙文廟之行如何?” 金筆書生哈哈一笑,搶先答道:“鐵膽追魂趙庸,還說什麼名震西陲的高手?被小弟三筆點得折翅西歸。” 玉面書生朗聲一笑,道:“九宮堡‘生花七筆’名震武林,蘇兄已得真傳,再加上化子伯伯的‘龍形八掌’,更是相得益彰,別說是區區一個鐵膽追魂趙庸,就是再扎手的人物,還不是要同樣斷翅稱臣?” 金筆書生微笑道:“呂兄,你少給小弟戴高帽子,捧得越高,摔得越重,若論真才實學,我們得向尹兄多多討教。” 尹靖淡然一笑,道:“小弟這點微末之技,難登大雅之堂,怎當得起蘇兄這‘討教’二字?不過武學一道宜乎不斷的切磋,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如果二位不嫌棄的話,小弟願多與二位研討,以求上進。” 金筆書生與玉面書生聽了,心中大喜,說道:“若得尹兄指點一二,小弟二人終身受用不盡。” 尹靖又含笑道:“今天我們是來尋芳踏青,遊覽風光,暫時不要談武論拳,讓我們再盪舟暢遊一番吧。” 林琪笑靨如花,說道:“尹公子,我們已在湖中消遣去整個早上時光,不若另尋個去處,譬如青楓橋,落雁池……” 玉面書生情知林琪怕碰上苑蘭公主她們,他雖然很想能再見苑蘭公主,但卻又不敢違拂林琪的意思,因此立刻附議贊成。 尹靖與金筆書生均頷首表示應允。 於是四人遊盡洪澤湖周圍名勝,到黃昏日落,才盡興回返旅邸。 是晚月黑風高,星辰零落,晚飯後,他們四人聚在一堂,談天說地。 先是說些白天去過的名勝古蹟,漸漸談及“泗陽莊血案”幾人越談,神情越凝重。 他們正談之間,突然窗外發出一陣陰惻惻的冷笑聲,隨著“嗖”的一聲,由窗外飛進一團黑影,“ ”一響,摔落在地上。 定睛望去,四人不禁齊齊大吃一驚,原來竟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玉面書生驚叫道:“崔邱成的首級。” 話聲中,只見青影一晃,尹靖已經輕賽落葉飄花,無聲無息,竄出窗外。 其餘三人,雙足輕點,以一式“黃鶯出谷”隨即躍出。 他們三人動身不為不快,哪知躍出窗外,早已失去尹靖的蹤跡。 他們三人江湖閱歷甚豐,略一張望,立即發覺左側方,那一片樹林邊黑影一閃即沒。於是忙足上用力,齊齊往那黑壓壓的樹林奔去。 來到林外停足窺伺一陣,他們都屬老江湖了,自然不肯輕率冒險入林。 林琪心中大急,她知道尹靖毫無江湖閱歷,可能已追蹤入林去了。 他們聽了一陣,覺不出內有打鬥,或是其他特別的異響。 玉面書生低問二人道:“二位我們是不是進去看一看?” 林琪堅決道:“當然是要進去一看究竟。”說著當先往林中走去。金筆書生撤下身邊那六尺長的金筆,健臂掄動,一招“七賢過關”,幻成一片金光閃閃的筆牆,護住身影。口中說道:“林姑娘,在下先來開路。” 話聲中,身如游龍,陡然闖入林中三四丈遠。耳邊一陣衣袂飄風之聲,林琪與玉面書生,同時振臂而起,疾落在他身邊。 俊目四掃,只見密林中,竟然有五六丈方圓的空地,四周圍繞著二人合抱的大樹。 時值深秋,落葉飄紅,因此微弱的月光,可從枝幹間隙射入。 林中樹影,寂靜陰深,使人感到恐怖淒涼,他們三人不禁暗暗提高了警覺。 停立了一陣,見林中毫無動靜,正想繼續搜進。忽聞背後一聲陰陰冷笑,三人疾如一陣旋風迴轉身來,忽見大樹後,閃出三人,一字排開。 他們注目望去,只見為首的是一位留著幾根稀落鬍鬚,背上有長劍的老者,這人正是武林第一快劍,浮月莊主凌雲劍客摩雲生。 他右旁是一位背著長劍,身穿長袍的中年人,他們認得正是浮月山莊二莊主,南天一劍摩雲庭。 另一位一身黑衣儒衫的俊逸少年,正是昨夜的“金粉閣”初見,那位冷傲自負,名列“江湖三書生”之一的鐵扇書生俞君傑。 玉面書生等三人,看清對方之後,不禁驚悸的退了一步。 浮月莊主冷笑一聲,逼近二步,陰沉地道:“你們三位是不是還想到‘武林評審庭’去作證?” 玉面書生衡量了一下敵我形勢,覺得雙方實力,相差過於懸殊。 鐵扇書生足可以與己方任何一人拼成平手。浮月山莊二位莊主,可六七二十招之內,把其餘二人殺傷。 他情知尹靖已被他們用調虎離山之計引開,目下的唯一生機,就是希望尹靖及時趕回,否則三人後果不堪設想。 林琪皺一皺秀眉,裝著茫然不解的樣子,說道:“摩老前輩你說我們要去‘武林評審庭’作什麼證嗎?” 浮月莊主冷哼道:“女娃兒,你以為老夫不曉得嗎?哼,崔邱成要去‘武林評審庭’告老夫殺他的弟弟,還叫你們這群娃兒出庭作證,想駁倒老夫,對不?” 林琪裝著恍然大悟,嬌笑道:“原來是這事,崔邱成不是被老前輩殺了嗎?” 浮月莊主哼了一聲,道:“當然了,誰敢輕捋老夫虎鬚,就別想留得命在。” 林琪伸手理一理鬢邊秀髮微微一笑,道:“告狀的人既是被老前輩殺了,我們這些作證的,當然也就不會出庭了,不是嗎?” 浮月莊主想了一想,搖頭道:“不行,你們這些小娃兒的話靠不住。” 林琪心中大急,表面卻裝得若無其事,淡淡一笑,說道:“出自晚輩之口,聽入前輩之耳,難道還會是假的嗎?” 玉面書生含笑道:“家父對摩老前輩極推崇,甚願高攀貴莊,卻苦無機緣。” 浮月莊主淡淡地道:“嘿,不敢!不敢!老夫怎當得起‘高攀’二字,用‘下’比較恰當。” 林琪微微一笑,接道:“浮月山莊不但是‘萬教聯盟’十三要員之一,而且又是江南武林一大主脈,老前輩不必過於自謙。” 鐵扇書生皺一皺劍眉,聽浮月莊主與林琪及玉面書生談過了一陣,不但把原意忘得一乾二淨,反而套上交情,忙挺身而出,插嘴道:“摩老前輩,別聽他們信口雌黃,他們是在用緩兵之計。” 浮月莊主怔了一怔,暗想這些娃兒真是詭計多端,幾乎把自己瞞了過去,不禁怒道: “你們少套交情,老夫不吃你們這一套。” 林琪心中暗暗著急,突然心念一轉,盈盈一笑道:“二位前輩功力之高,武林鮮有敵匹,晚輩等自是望塵莫及,不過晚輩等對鐵扇書生卻有點不服……” 浮月莊主冷冷地道:“你們對他不服,向老夫說了有什麼用?” 林琪秀臉一凝,望著鐵扇書生說道:“鐵扇書生,你不是對呂少堡主及蘇少堡主,與你齊名同列‘江湖三書生’而感到不服嗎?” 鐵扇書生傲然地哼了一聲。 林琪格格嬌笑一聲,說道:“今晚乘著摩老前輩在此,你就與玉面書生及金筆書生來個排名之爭,你敢不敢?” 鐵扇書生勃然大怒道:“在下捨命奉陪。”說著,自身上掏出一把一尺二寸長的鐵扇,“啪”的一聲展揚開來傲然說道:“你們哪位先上?” |
第11章 寒林夜戰
玉面書生朗笑一聲,撒出九節虯龍鞭,轉頭對林、蘇二人笑道:“二位替小弟看陣,我來看看姓俞的扇底下有何驚人的絕技!” 他情知林琪要藉“江湖三書生”排名之爭作緩兵之計,同時他本是性情驕傲之人,對鐵扇書生那等凌人氣焰,早就無法可忍,存心要殺殺他的氣燄,只見他健臂一撩,九節虯龍鞭陡然筆直如棍,緩緩走去。 浮月莊主驀然低喝一聲:“什麼人!”玉面書生愣了一下,停身望去。 接著林外一陣嘹亮語音傳來:“摩莊主雅興不淺,寒林夤夜,來作此‘江湖三書生’排名的見證。” 隨著語氣,一個五官清秀的中年文生,已神態從容,緩步走入林中。 浮月莊主微微一愣,冷然道:“凌風秀士吳堂主……”他不知道吳文昌來意何在,因此滿臉俱是冷漠狐疑。 吳文昌目光掠過林中諸人,微微一笑,道:“摩莊主,你們之事,兄弟知之甚詳……” 他發覺浮月莊主的臉上突然浮起一層殺氣,忙接口道:“摩莊主別誤會,兄弟是特來奉告,‘機不可失,遲則生變’。” 摩雲生臉上殺氣一斂,淡淡道:“兄弟怎能相信吳堂主的話?” 吳文昌陰陰笑道:“收拾他們算上兄弟一份。” 林琪已知今夜兇多吉少,無法再用緩兵之計,索性大方一點,柳眉一豎,杏眼圓睜,冷聲道:“摩老前輩,你一定要殺我們嗎?” 摩雲生冷澀地道:“嘿嘿!老夫豈是同你們說笑?” 林琪大聲道:“我們三人已無出庭作證之意,老前輩咄咄相逼,如果我們之中有一人生離此地,那時九宮、虯龍、雪山三派,聯合向‘武林評審庭’遞狀申告,浮月山莊只怕從此要在武林史上消去。”軟言無用,她一改強硬的態度。 摩雲生怔了一下,生似被林琪危言嚇住,凌風秀士惟恐天下不亂,朗笑一聲,接著道: “姑娘假作虎威,危言恫嚇,你們哪裡還有生離此地的機會?” 林琪柳眉怒剔冷笑道:“凌風秀士你一再挑撥是何居心?” 凌風秀士神態輕鬆陰鷙笑道:“不敢!不敢!在下是為浮月莊爭個萬世盤穩的打算計。” 林琪臉若寒霜,哼聲道:“在我們未敗之前,尹公子若及時趕回來,今日勝負之局,摩老前輩當可想見。” 摩雲生陰陰冷笑道:“宋文屏盡出金牛谷中使七煞追魂彈的十二煞星,再加上柳夢龍及堡中好手,在‘九嶷絕壑’布下天羅地網,姓尹的小子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插翅難飛。” 凌風秀士得意地陰笑一聲接道:“還有敝派黃教主及二位堂主也去湊熱鬧了。” 摩雲生突然臉一整,不悅道:“貴教一再插足,是什麼意思?” 凌風秀士微笑道:“同仇敵愾,別無用意。” 林琪芳心大震,她想尹靖武功再高也無法擋得住這麼多的武林一流高手聯合之力,尤其是金牛谷十二煞星的七煞追魂彈,是武林中談虎色變的暗器,陰損詭辣,令人防不勝防。 她發覺摩雲生這一個集團,與天震教之間,彼此猜忌,勾心鬥角,因此她想設法弄破裂痕,使他們無法聯成一氣。 林琪一見浮月莊主又被凌風秀土這一番話說動,隨即說道:“九宮、虯龍、雪山實與貴莊無怨,老前輩務請三思。” 摩雲生似乎心存顧忌想了一會兒,說道:“不是老夫信不過你們,這等大事老夫不得不小心提防,這樣吧,老夫身上帶有慢性毒藥,你們一人吞服一粒老夫自會信任你們。” 玉面書生劍眉微剔朗笑道:“我們吃了毒藥,同被殺死有何區別?” 摩雲生道:“老夫這藥名叫‘春秋斷魂散’吃下去後身體毫無異狀,只要每年春分秋分以前準時服下獨門解藥,就不至毒發身死。” 林琪沉吟片刻秀眉微皺道:“每年春秋都得服藥,那我們不等於被判了無期徒刑?” “不然!”摩雲生搖頭道:“春分秋分之前,到敝莊討藥,連服二粒其毒自解。” 林琪道:“好吧!我吃!”語氣異常爽然。 浮月莊主掏出三粒黑色晶瑩如豆的青丹,用拇食二指挾著一粒,輕輕一彈,緩緩向林琪飛去。 林琪玉臂一伸,毫不猶豫塞入口中。 凌風秀士看得微生猜疑,狡詭地笑道:“姑娘爽快,令人心折,當不會把藥丸含在口中吧?” 林琪怒道:“你這人就憑這點小心眼,當起天震教金龍堂堂主嗎?” 凌風秀士脖子一熱,訥訥道:“姑娘唇槍舌劍,鋒銳得令人難擋,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摩雲生把第二粒藥丸彈到玉面書生面前,他見林琪已將藥服下,無可奈何,亦伸手納入口中。 第三粒藥丸彈到金筆書生面前,他卻遲遲不伸手去接它,那黑色藥丸在浮月莊主內力的控制下,虛空停浮在面前一尺處。蘇慧中突然劍眉一剔,堅毅地道:“我不吃……我不出庭作證就是。” 浮月莊主怔了一下,想不到他竟敢拒絕服用毒藥,當即嘿嘿冷笑:“老夫怎能厚此薄彼,你不吃,崔邱成便是一個例子。” 蘇慧中運動雙臂,力透筆尖,臉上毫無懼色,毅然道:“不吃!” 佇立在大莊主隔壁,始終沒有開口的二莊主南天一劍摩雲庭,突然哼了一聲,道:“頑強小娃兒,待老夫來收拾你。”雙肩微晃,陡地飄到金筆書生面前,一掌拍去。 掌力兇猛絕倫,蘇慧中不敢硬接,急忙斜讓三步,健臂掄動,一招“臨窗揮毫”,筆影顫動,金光閃閃,把全身上下護住。 南天一劍摩雲庭,嘿嘿冷笑,掌如迅雷壓頂,勁風虎虎,六七招之間,已將蘇慧中困得風雨不透。 “生花七筆”名震武林,再加上通臂神乞的“龍形八掌”,使金筆書生成為年輕一輩中,不可多得的好手。南天一劍雖然功力深厚,掌勢迅猛,但他依老賣老,認為與後生小輩過招,拔劍有失身份,想用赤手空掌將金筆書生折服,哪知這一來雖然佔了上風,但想傷人卻不容易。 金筆書生情知對方是當今武林前輩中,有數高手之一,因此一上來即採取穩扎穩打的戰略,一時之間同這位名滿天南的浮月山莊二莊主,拼的有聲的色,難分難解。 林琪心中微微一嘆,暗想如果自己功夫未失,看情形只要設法激浮月莊主不要用劍,還可勉強同他們一拼。 浮月莊主一見場中情形,不禁眉頭微皺,凌風秀士偏過頭去向他低聲說道:“令弟武功在下甚為佩服,以目下情形要收拾這娃兒自是意料中事,不過目下時機緊迫,‘萬教旌’在這附近出沒,令弟舍長用短,延誤時間,大是不智。” 浮月莊主心中一凜,微微頷首,大聲道:“老二,把握時間,拔劍把他宰掉算了,免得延誤時間。” 南天一劍哈哈朗笑一聲,突然反手閃電掣劍,接著一片銀光怒湧星芒顫動,“唰唰”奇速無倫連攻二招。 蘇慧中陡覺對方劍勢綿綿不絕,如江河倒瀉,快得令人氣窒,同時生出招架不及之感。 心中不禁大駭,連封帶閃,疾退了數步。 玉面書生與林琪見過浮月莊主與尹靖動手,那時因尹靖功力奇高,到致使浮月莊主稱絕武林的快劍,無法發揮到精緻入微之境,故此顯得縛手縛腳,緩慢不少。 現在金筆書生功力不及南天一劍,因此劍勢威猛奇辣,每出一招就連砍刺了七八劍之多,快得使林琪及玉面書生懷疑他的功力,似乎還在大莊主摩雲生之上。 這時金筆書生氣喘呼呼,全身濕淋淋的,只聽南天一劍大喝道:“你能再擋三招,今晚便度過厄運。”話聲中,長劍光密如雨,青虹耀眼,雲湧浪翻,直逼過去。 驀然林外傳來一聲莊嚴佛號:“阿彌陀佛,劍下留情!” 隨著一股掌風把南天一劍摩雲庭的長劍,逼得緩了一緩。 蘇慧中冷汗夾背,藉機躍出劍圈之外,暗叫一聲“僥倖!” 眾人轉目望去,只見一位身披灰色僧袍,足履芒鞋的老和尚,雙眼開合間,神光如電,與一位臉白無須,身穿長袍的中年漢子,並列林邊。 那長袍中年人,目光掠過眾人後,向浮月莊主摩雲生拱手笑道:“摩兄幾時來到淮陰,怎不到寒舍奉茶?” 摩雲生看清來人之後,心中微微一怔,忙抱拳道:“李兄好說了,兄弟今晚才到貴地,未去登門拜晤,多有得罪。” 長袍漢子朗笑道:“難怪兄弟昨夜在金粉閣設宴,恭請不到大駕……吳堂主也是今天纔來嗎?”敢情這人正是昨夜在金粉閣作東宴客的中州玉蝶李青川,那和尚是大愚禪師。 凌風秀士情知他問話有意,當下淡然一笑,道:“今午才到,李兄不知有何見教?” 中州玉蝶頷首微笑,又轉向摩雲生說道:“兄弟今夜正與大師品茗對奕,忽聞屬下傳報,‘龍門坡’發現一具無頭屍體,乃與大師前往察看,摩兄你道那人是誰?”他說話之時,目光細察幾人神色的變化。 摩雲生神色泰然淡淡一笑,反問道:“生殺掠奪,司空見慣,聽李兄之言,被殺之人似與李兄極有關係啊?” 李青州微笑道:“兄弟與那被殺之人,談不上有什麼關係,不過他是兄弟昨晚坐上賓客,漢中三義的崔邱成。” 他說完話之後,眉頭微微一皺,因為他發覺眾人神色一片冷漠,毫無驚奇錯愣的表情,好像對這件凶殺案,早已了然於胸,不足為奇。 他又見金筆書生似乎在沉思一件重大之事。 不錯,他正在考慮要不要把全盤案情告訴李青川及大愚禪師,但又轉念一想,林琪與玉面書生的生命操在浮月莊主手中,如果將案情洩漏,豈不絕了林、呂二人的生機。 沉思中,南天一劍摩雲庭,忽然望著大愚禪師,哈哈笑道:“大師佛門劈空掌力,兄弟無限欽佩,可否再請賜教幾掌?” 大愚禪師低誦一聲佛號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貧僧不過請摩施主劍下留情,並無與施主過招之意。” 摩雲庭得理不饒人,神色倨傲,冷笑道:“這麼說來,大師是吝於指教了?” 大愚禪師乃佛門高僧,涵養功夫確實超人一等,只見他臉色一片詳和,緩緩地道:“摩施主如果一定要賜教,那就請按萬教規律,各聘一位見證,以點到為止……”突然話聲一頓,目光炯炯地望著前面。 眾人微微一怔,循著大愚禪師的目光望去,不知何時樹林中多了一位高頭大馬的青衣女子,和一位藍衣少女。 那藍衣少女,身上衣裳被微弱的月光照射著,發出淡淡紫色光彩,雖然僅看到側面,但已令人感到風姿綽約,清貴無比。 林琪嬌軀微微一抖。 蘇慧口脫口叫了一聲:“呀!是她!”虎軀一震如觸驟電,呆呆出神而立。 那高大青衣女人目光冷冷地掃了諸人一眼哼道:“二個酸丁都在這裡。” 突然目射兇光,深注林琪,那等氣勢,令人見了心寒。 林琪裝著沒有看見,悄悄地對摩雲生說道:“等會兒有人對我不利時,你得出手相助。” 摩雲生怔了一下,暗想有人要殺你,老夫正是求之不得,死了活該,我怎麼會幫你忙。 當即默運內功,以傳音入密的功夫,答道:“這個老夫愛莫能助。” 林琪秀臉一寒,故意把嗓音放得非常低沉說道:“我一有生命的危險,就把那事對中州玉蝶及大愚禪師說了,你要考慮考慮。” 摩雲生暗叫一聲:“好狡猾的丫頭,居然威脅起老夫來了。”他心裡想著,口中淡淡說道:“這二人是誰?老夫從未見過?” 林琪把嗓音提高,道:“滄海宮的苑蘭公主,武功厲害的緊!”語氣帶有激將的意味。 “苑蘭公主”這名號,聽來異常生疏,眾人不禁齊齊一怔。 摩雲生皺皺眉,道:“老夫從未聽過,等會兒我就看看她們有何等驚人之技?” 她聽浮月莊主答應相助,芳心寬慰不少。 李青川奉“萬教旌”之托,協助偵探“泗陽莊血案”,對淮陰附近出沒有的武林人物,知之甚詳,想不到今晚碰上這麼許多在他查找的線索之外的人,心中甚感驚異,當下向藍青二女抱拳笑道:“在下不揣冒昧,請教二位姑娘芳號?” 青衣女人哼聲道:“你問我同公主幹什麼?” 中州玉蝶李青川是崑崙千愚諸葛生的師弟,在武林中聲望頗著,生平之中,還沒有受人這樣奚落過,不禁微生慍色,緩緩道:“在下請你的公主答話。” 青衣女人帶著不屑的口吻,冷澀道:“你還沒有資格。” 李青川勃然變色,大愚禪師也不禁眉頭微微一皺。 忽然苑蘭公主冷冷地叫了一聲:“林琪!”語音冰冷得如從嚴霜冰窖中進出。 林琪入耳心驚,不禁冷冷地打個寒噤,嘴唇動了幾下,卻說不出聲。 苑蘭公主又冰冷冷地說道:“你膽子真不小,竟敢暗算梁姑。” 青衣女臉露殺機,龐大的身軀,緩緩向林琪走去,一望而知這一出手,絕不會留情。 玉面書生見林琪畏縮的樣子,突然一股英雄護花的氣概湧上了心頭,朗笑一聲,挺身攔住青衣女去路,微笑道:“二位與林姑娘不知有何過節,可否見示?” 青衣女暴喝道:“酸丁滾你的蛋!” 玉面書生眉露殺氣,淡淡笑道:“要小生讓路麼,姑娘得先露幾手,讓小生心服呀!” 藍衣少女螓首仰望天色,冷冷道:“梁姑打他二個嘴巴!” 玉面書生聞言一怔,驀見青影一晃,快得連轉念頭都為不及,接著二聲“啪啪”脆響。 這二掌打得他滿天星斗,“蹬蹬蹬”連退三步才站穩。 呂江武年少氣傲,出道以來聲名響徹大江南北,平時養尊處優,一呼百應,幾曾吃過這種苦頭? 這幾個嘴巴打得比殺他還難受,不禁俊臉殺氣彌熾,大喝一聲,九節虯龍鞭一招“三打玉門”,“啪噠”聲中,如怒龍滾浪,欺身撲上。 青衣女哼了一聲,道:“酸丁找死!”足下橫跨一步,避開長鞭,隨手斜裡一掌,揮劈過去。 玉面書生這時怒火千丈,竟然不避青衣女猛辣的掌勢,長鞭回撩,疾如潛蛟出壑,帶起一片嘯聲,自右上側猛劈下來。 這一招“玉杖鞭仙”,正是虯龍鞭絕技,在他含怒全力揮動下,威猛異常兇猛。 青衣女本來已算定好,玉面書生閃避的方位,左掌正待擊出,想不到對手竟然不避掌勢,用起二敗俱傷的拼命打法,不禁微微一怔。 這時她如果不收掌勢,固可將玉面書生擊斃,但自己也難逃鞭劈之厄。 青衣女雙手臂力驚人,突然右手一翻,化掌為抓,徑往長鞭抓去。 驀聞“嚓嚓”一陣響聲,那一丈二尺長的九節虯龍鞭,突然只剩下五六尺長,其餘鞭節宛如一條毒蛇,纏住青衣女手臂上。 青衣女天生有千斤以上的臂力,只聽她大喝一聲:“酸丁放手!” 玉面書生身如一陣旋風,在空中翻了幾滾,撞在一株大樹上。“砰”的一響枝葉紛飛,那樹差點兒被撞倒。 林琪驚叫一聲,只見呂江武雙手扶著樹桿,把身子挺起來,望著她淒涼而悲壯地一笑,林琪不由自主地把頭偏了開去。 眾人吃了一驚,暗想這青衣女的手臂,到底是鐵鑄的還是銅澆的? 青衣女右臂一陣揮動,把長鞭解下往玉面書生拋去,又一步一步向林琪逼近。 林琪心中直冒冷氣低叫了一聲:“摩老前輩!” 浮月莊主突然臉色一整,沉聲道:“你再走近二步,老夫就不客氣了。” 青衣怒叱道:“閉上你的狗嘴,有種就出來!” 南天一劍摩雲庭,哈哈大笑,向他身邊的胞兄凌雲劍客,道:“大哥,小弟這只劍今天大概是要發利市了。”說著挺身越眾而出。 青衣女喝道:“你再不走開,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浮月莊主在武林中聲名何甚隆盛?青衣女蠻橫辱罵已激起摩雲庭的殺機,只見他笑容一斂,殺氣直透華蓋,冷冷道:“中原武林道上還沒有人敢對我兄弟這般說話,今晚你們便是跪地求饒也難討得活命。” 話落口,長劍一揮,鋒芒翔動,奇正相生,連發“七星劍法”中的二招絕技“金星波羅”,“計都入冥”,星耀月湧,快如電掣,二招之間,已刺戮砍劈了十幾劍之多。 青衣女陡覺一片寒芒湧過來,心中微微一凜,雙掌交叉拍出,閃封之間,連退二步才化開。 驀然一聲嬌叱,青衣女排空劈出一股強猛掌風,把對方劍勢逼得微微一挫,緊接著飄身疾退四尺,左手奇速從身上撤出一枝似劍非劍,似尺非尺,一端圓薄如瓢,另一端尖方,推湧疾攻而至。 青衣女失去先機,一時被名震中原武林的疾劍,攻得只有招架之能,而無還手之力。 苑蘭公主看得微微動容,似是想不到中原武林道上,居然有這等厲害的劍客。 青衣女是“海天別墅”,頂尖高手之一,天生膂力超人,二十幾招後,憑其詭異的招術,及雙臂天生神力,幾招硬碰硬接之後,已將失去的先機扳回。 於是二人各出生平絕學,互搶先機,但見劍氣波光直衝鬥牛,勁風旋激,震得樹葉簌簌有聲,威勢之凌厲,鬼泣神驚,風雲變色。 這時一旁觀戰的浮月莊主,大愚禪師及中州玉蝶等人,臉上都浮現出驚異沉重之色,要知南天一劍已是五大劍派中使劍的頂尖高手之一,但這位來歷不明的青衣女竟能同他拼成平手而不遜色,單憑這一點,就足以震動武林。 林琪芳心更是忐忑不安,她情知大愚禪師,中州玉蝶及浮月莊二位莊主的武功,都在伯仲之間,很顯然的,今晚無人能抵得住苑蘭公主。 她心裡急著,口中不禁低低對浮月莊主說道:“摩老前輩,那苑蘭公主更扎手。” 摩雲生“哦”了一聲,臉上滿是沉鬱之色。 苑蘭公主瞥了場中情勢一眼,又抬頭仰望那月明星稀的蒼穹暮色,沉思了片刻,才冰冷冷地說道:“我今晚不殺你,只問你一件事。” 林琪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而發,突然膽子一壯,說道:“能告訴公主的話,我絕不隱瞞。” 她知道苑蘭公主言出如山,說一是一,絕不會反覆無常,她既說不殺自己,今晚可保絕對安全。 苑蘭公主短簡地問一句,道:“尹公子現在何處?” 林琪芳心一震,遂道:“他……他被困在‘九嶷絕壑’。” 她直覺中認為尹靖一定情勢危險。 苑蘭公主陡然嬌軀一震,猛地轉過身來,冷冷道:“‘九嶷絕壑’在什麼地方?”她雖然內心激動,但因神色一片冷漠,因此外表也看不出來。 林琪被她那冷電寒芒似的目光,看得頭垂下去,低聲道:“浮月莊主曉得。”伸手指著她身邊的摩雲生。 苑蘭公主冷冷催促道:“說呀!在什麼地方?” 摩雲生聽得心中大怒,哼了一聲,道:“老夫是什麼人,你竟敢和我這樣說話,哼,老夫不把你……”突然被那兩道秋水冷電般的星目,逼得把底下要說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 苑蘭公主美眸一轉,凝視酣戰中的二人一眼,冷冷問道:“你的武功比你弟弟如何?” 摩雲生暗感納悶,只覺苑蘭公主不但語氣神態異常冰冷,而且鳳目顧盼之間,威峻十足,具有懾人心弦的氣魄,當下亦冷冷答道:“公主接老夫幾招試試就知道。”舉步緩緩跨出。 但見他走到六尺開外陡然欺身直上,掌劈“天外來雲”但見他舉手當頭劈落。 苑蘭公主冰冷冷的語氣神態,已激起浮月莊主的殺機,他這一掌足足用上了九成的功力。 陡見苑蘭公主有意無意地舉手輕輕一理秀髮,姿態輕盈妙曼,雪明肌艷,觀者斷魂。 浮月莊主出手奇快,但退得更快,突然提氣縮腹,掌化“雲鎖廬山”易攻為守,疾退三步。 林琪與江湖三書生看得滿腹孤疑,茫然不解,搞不清浮月莊主為什麼驟然飄退。 大愚神師與中州玉蝶神色齊齊一變,目光深注著苑蘭公主,只覺她剛才輕抬玉臂的動作,玄奧莫測,不但將摩雲生的掌勢封住,而且將以下所有的變化完全封死,如果不及時撒手抽退,將遭到一陣詭譎奇猛的反攻。 摩雲生疾退三步後,驚訝地望著苑蘭公主,只聽她冷聲說道:“你的武功不會比你弟弟高到哪裡?” 凌風秀士吳文昌接道:“‘七星劍法’名震武林,浮月山莊二位莊主的武功,當在伯仲之間。” 苑蘭公主沒有理會他,又向摩雲生問道:“你看他們二人勝負誰屬?” 摩雲生已知今晚又遇上了武林罕兇的扎手人物,轉目瞥了酣鬥中的二人一眼,說道: “生死之機,各佔一半,勝負難料。” 苑蘭公主冷冷道:“我要梁姑十招之內,把你弟弟打敗,你相信嗎?” 浮月莊主聞言心中甚為不服,哈哈朗笑,道:“誠如公主所言,能在十招之內把舍弟打敗,不但愚兄弟口服心服,五體投地,中原武林道上亦將刮目相看。” 凌風秀士覺得拼鬥二人勢均力敵,誰也別想贏誰,因此微笑接道:“不管公主用什麼方法,別說十招,只要能將摩二莊主打敗,就足以震動中原武林,大師與李兄以為如何?” 中原武林道上,能與浮月莊主二位莊主戰成平手的人,只不過老一輩中有數人而已。要想贏得他們,可就寥寥無幾了,因此大愚禪師與李青川、都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苑蘭公主以輕蔑的語氣說道:“武學一道譬如青蓮白藕,殊途同歸,哼,中原武林何足道哉?……” 說著緩緩轉過身子,凝望著梁姑與南天一劍。 他兩人專心對敵,絲毫不敢鬆懈,對四外一切置若惘聞,拼鬥迄今至少也有二百回合以上,依然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這時南天一劍摩雲庭,健臂一掄,劍演“七星拱月”,撒出一片寒芒,向梁姑罩落。 苑蘭公主低喝一聲:“滄海明月。” 梁姑陡然左臂一翻,手中怪兵器幻起一輪圓圈,揮擊過去。 那輪圓圈晃動之間,正好把摩雲庭長劍的寒芒裹住。 南天一劍微微一凜,長劍左削右劈,朵朵銀花,宛如風拋柳絮。向四周圓圈飄去。 苑蘭公主冷喝道:“藍田日暖,玉殿虛無。”只聽一聲怒叫,南天一劍被震飛一丈外。 摩雲生飛身上前,扶著南天一劍。 南天一劍慘然一笑,道:“兄弟這一點傷,大概還死不了……”話猶未了張口吐出一口鮮血,他這一勉強提氣說話,頓使傷勢惡化。摩雲生心頭大急,忙運掌貼在乃弟“命門穴” 上,幫他提住一口丹田真氣,關切道:“老二別說話,否則傷勢惡化,可就棘手了。” 天南一劍只覺左肩一陣酸疼,痛徹心腑,因此不敢再行逞強,依言運功調息。 苑蘭公主鳳目冷冷地瞥了他兄弟二人一眼,道:“‘九嶷絕壑’在什麼地方,你們到底說是不說了?” 浮月莊主聽她語氣含有威脅的意味,氣得鬍鬚直噴,但他正以本身真氣助乃弟療傷,是以只好強忍怒火,沉聲道:“敝人做事一向隨心所欲,此刻沒有興致答覆你的問題。” 苑蘭公主突然秀眉軒剔,目中英氣湛湛逼人,冷冷地說道:“聖威所至,難赦抗命之徒。” 凌風秀士疾步走出林外,裝著察看天南一劍的傷勢,悄聲說道:“摩莊主,此刻四面楚歌,情勢極為不利,‘九嶷絕壑’回谷千紓百轉,岐路錯蹤雜陳,荊棘載道,艱險異常,我方之人已在該處布下天羅地網,愚意不若將她們引進絕壑中,藉地利之便,除去強敵?” 浮月莊主頗覺有理,暗想目下處境,除此之外,別無善策,凌風秀士見他頷首示意,轉身正待對林中發話,忽見眾人相繼走出林外。 苑蘭公主秋波電閃,似乎以看穿心事,凌風秀士不禁微微一怔,遲疑道:“‘九嶷絕壑’回谷歧路,縱橫其間,是天生的險道絕徑,距此南面五十裡外……” 說話之時,驀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聲音方一入耳,大路一端已出現一匹通體白色的健馬,背馱著一人,如閃電飄風,掠面而過。 由於那馬奔行奇快,“踢噠”聲中,眾人只見一道白煙晃過眼簾,根本無法看清那騎士的面目,轉眼就被樹林遮住。 玉面書生急道:“蘇兄那是不是家父,這匹馬我認得,是我家的雪龍駒。” 蘇慧中點頭道:“除了雪龍駒之外,再也找不到有這麼快腳力的馬了,馬上人是不是你爹,我也沒看清楚。” 李青川望著一騎絕塵而去,贊佩一聲,道:“雪龍駒享譽武林十數載,今晚一見神駒,依然不減當年。” 苑蘭公主冷然接道:“馬上人身穿短袍,虎頭燕額,鬍鬚滿腮,手執一條長鞭。” 玉面書生喜叫道:“啊呀!那是家叔。” 大愚禪師頷首感慨道:“公主神目如電,明察秋毫,馬上人正是翻天手呂重陽。”敢情大師也認出那人。 苑蘭公主道:“那人神色匆匆,似有急事。” 玉面書生吃了一驚,詫異道:“什麼事急得二叔不及下馬?” 蘇慧中目光一轉,向玉面書生問道:“呂兄虯龍堡最近發生過什麼事了。” 玉面書生怔一下,劍眉微蹙,說道:“小弟離家時,堡中一切安逸如昔,不過我已離家月餘,近況就不得而知了。” 突然蹄聲大作,又有兩騎絕塵而來,這兩匹坐騎雖然均屬長程良馬,奔行迅速,但比起那雪龍駒,這兩匹可就遜色不少了。 這此人都是武林高手,目力異於常人,只見那兩匹馬上,各坐著一位眉清目秀的藍衣少年。 馬行如風,眨眼已到眼前,馬上人突然迅速收手勒韁,那馬長嘶一聲,前蹄齊齊高揚。 藍衣少年身形微晃,踢蹬下馬,動作嬌健利落,一望而知武功不凡。 藍衣少年眼珠亂轉,神色慌亂,大踏步走到苑蘭公主面前,突然跪倒行了個大禮,站起來斂手恭立一側。 苑蘭公主望也不望他們一眼,冷冷道:“什麼事?” 右邊一位藍衣少年,目光掠過眾人,猶豫了一下,似有急事要報,但又不便於在眾目睽睽之下直說,沉吟一陣,轉目瞥見苑蘭公主秀眉一剔,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訥訥道: “二公主在金陵出事了……”突然踏前二步,伏首竊竊私浯,眾人聽不出他在說什麼?苑蘭公主神色一片冷漠,因此從她臉上的表情也無法體會出事情的輕重緩急。 只見苑蘭公主聽完報告後,冷哼了一聲,道:“梁姑你同他去金陵,見二公主時,就說我到‘九嶷絕壑’找駙馬爺,三天后在金陵六福客棧見面。” 梁姑應了一聲,雙足微頓,她那龐大的身軀如一朵青雲坐落馬上,那二位藍衣少年迅速踏蹬上馬,共坐一騎,馬鞭飛揚,吆喝聲中,向大道揚長而去,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這二騎來得突然,去得意外,但諸人都意識到一定有重大事故發生了。 苑蘭公主遣走屬下後,舉步緩緩向前移去,姿態從容不迫,衣袂飄飄,如仙子凌波。 她蓮足跨動二步,已在十餘丈外,若不留心注意,僅她那從容姿態,絕想不到去得那等快捷。 大愚禪師兩目陡睜,長眉飛揚,激動道:“佛門絕傳的‘縮地神行’重現武林。” 蘇慧中突然雙肩一晃,儒衫飄擺,縱身疾追。 接著白影閃動,林琪已疾奔出三四丈外。 玉面書生大聲道:“林姑娘請稍等,在下也去助尹兄一陣!”說聲中人徑直追去。 “縮地神行”乃佛門絕傳的上乘輕功,蘇慧中舉步之初尚看到一道藍影,哪知幾個晃身,前面已人蹤杳然,不禁心中大急,把全身功力施展到極點。 林琪功力未復,輕功也大打折扣,蘇慧中這一全力急奔頓時把距離拉遠,玉面書生則健步如飛,陪在林琪側旁。 李青川見這幾位年輕人,剎時之間,走得一個也不留,心念一轉,忙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對大愚禪師說道:“兄弟久聞‘九嶷絕壑’是一處地據天險的神秘地方,浮月莊主與天震教的人,可能藉著地利,預伏暗樁卡,大師以為然否?” 大愚禪師亦默運內功,以傳音入密功夫答道:“貧僧亦有同感,李兄可願前往察看一番,以免那幾位小檀樾有失。” 李青川頷首示意,轉向摩雲生笑道:“令弟傷勢不輕,摩兄你不如與吳堂主一道移駕寒舍歇息?” 摩雲生抱拳謝道:“李兄盛意,愚兄弟心領就是。” 李青川也不再客套,微微一拱手,只見長袍飄擺,駕裟輕拂,二道人影消失在黑暗中。 浮月莊主這邊的人,等諸人離後,扶著天南一劍入密林中,找個草長葉深之處療傷,暫且表過不提。 |
第12章 九嶷絕壑
且說苑蘭公主蓮步款擺,似緩實疾,月光下一道藍煙,在撲朔迷離中,一晃就七八丈遠。 五六十裡的行程,不消半個時辰,已來到一處,絕壁崔嵬,亂石崢嶸的山崗。 苑蘭公主的身法奇快,錯眼的功夫,已將四外的地形看清楚,陡然閃進一道三四尺寬的狹谷。 這狹谷二邊削壁矗立,地形成斜坡下去只容一人通過,如果有人守住隘道,那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沿著窄狹的山谷,紆迴轉了若干彎,地形豁然呈嗽叭形展開。她剛剛跨步踏入,驀見黑暗中如幽靈魅魑般的,由巨石後轉出一人,凸骨陷眼,瘦得像一俱殭屍,發出一陣陰陰怪笑,如狼嗥猿哀,難聽至極。 那人笑事,陰惻惻地說道:“閻王之谷,黃泉之路,再走三步,人鬼殊途。” 接著左側方又是一聲陰惻惻笑道:“於兄有七步勾魂之稱,那小娃兒再走三步正是離你七步。” 於姓漢子呵呵冷笑道:“徐堂主也要赴閻王殿報到嗎?” 自一株槐樹後,走出一位面目冷峻,骨瘦如柴的黃衣漢子,這二人的瘦法,堪稱一對仲伯,人間少見。 那徐堂主冷澀道:“兄弟我一身鬼氣,沒有生人味道,於兄如想到他處去走走,兄弟甚願奉陪,嗯,那女娃兒已走近了二步。” 於姓漢子冷哼一聲,道:“閻王決定三更死,誰肯留人過五更。”舉掌一揮,一股陰寒之氣,直往苑蘭公主身上襲到。 這於姓漢子本是以冰冷嚴酷著稱,哪知他一掌拍出,蘭衣少女不閃不避,面帶不屑之色,神情象一座冰山,比自家更冷更酷。 他忽然微妙地想道:自家的掌力乃以陰寒見長,擊在一座冰山之上,豈不小巫見大巫,如傾鬥水入汪洋那般微不足道? 這種想法雖甚滑稽,但等掌風拂上那藍衣少女的身上時,卻把他的奇妙想法完全證實了,果然如泥牛入海,聲息全無。 只聽苑蘭公主冷冷道:“你這七步勾魂就只有這麼一點能耐嗎?還有什麼看家本領儘管施展,我一定教你死得瞑目。” 於姓漢子驚懼地退了二步,深深打了個寒噤,暗想今晚莫非碰上鬼了! 他見對方又跨進一步,驀然雙手齊揚,交叉打出四粒烏色彈子,口中同時冷喝道:“女娃兒納命!” 苑蘭公主哼了一聲,揮袖對那飛來彈丸拍去,足下不停地向前跨進。 袖風拂上彈丸瞬間,倏忽暴破之聲,不絕於耳,只見滿天綠芒芒的一片蓬針,如暴雨遽至,襲罩二丈方圓,向苑蘭公主罩落。 這一下出人意料之外,眼看苑蘭公主勢難脫出蓬針威勢之外。 陡然匝地刮起一陣狂風,那片綠色芒針如一幕綠色帆布,被暴風卷起,呼地一聲,整個向上揭開去。 於姓漢子只見煙影一晃,已失去蘭衣少女的蹤跡,轉身之際,瞥見蘭衣少女正在他身後三尺外,柳腰款擺,從容不迫,向前走去。 這一下把他嚇得驚駭萬分,忙運足全身功力,揮掌從她背心劈去。 苑蘭公主頭也不回,似乎不曉得背後那人出掌暗襲,依然若無其事,向前跨步,那股寒氣來得既兇且猛,苑蘭公主像是承受不住,陡然向前栽跌,身如離弓箭矢,直往那槐樹旁的徐堂主撞去。 於姓漢子狂笑道:“嘿嘿,你嘗嘗老夫手段……”話猶未完,驀覺一股反震之力撞在心腦,禁不住悶哼一聲,連退三四步,翻身栽倒地上。 徐堂主瞥見藍衣少女陡然向他猛撞過來,大喝一聲,雙掌排空劈出,勁道強猛絕倫。 “啪”的一聲,四掌相接,苑蘭公主的身形被擋得停了下來。 徐堂主大叫一聲,震飛丈外,“砰然”一響,把那山壁撞得亂石崩塌。 敘述雖有先後,其實二人被震飛,是發生在同一殺那之間。 徐堂主靠在山壁上,從身上掏出一粒藥丸塞入口中,說道:“於兄你翹了沒有?” 他連問幾聲,都不見回答,不禁呵呵冷笑道:“於兄厭棄了人世,真個遊魂地府了。” 苑蘭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清氣,調息一陣,緩步向徐堂主走去。 徐堂主怔了一怔,冷冷道:“你要殺死我嗎?”雖然說得爽快,但卻微帶抖顫。 苑蘭公主冷笑道:“本公主手下不殺殘兵敗卒,這裡就是‘九嶷絕壑’嗎?” 徐堂主答道:“這裡是‘九嶷絕壑’的外緣,往裡走過‘三十六回徑’,就到心臟地區‘天牢幽冥’,過了‘天牢幽冥’有二條岔道,一條過‘奈何橋’走‘黃泉路’入‘幽冥鬼洞’絕境,一條奇花異卉,落英繽紛,通往‘萬景仙蹤窟’。這二條雖然一往天堂,一往地獄,其實同是死路一條,數十年來,從未有過去而復返之人,但敝人的看法,走‘幽冥鬼洞’的生機,大於‘萬景仙蹤窟’。”他一說就這麼許多話,目的在換取生命安全。 果然苑蘭公主冷笑一聲,就轉身走入一條狹徑。 走了五六丈深,狹徑分成六個岔道,她想:這回谷即名“三十六回徑”,一定是錯綜繁雜,歧路走錯一條,就可能白費時光,鑽不出門道。因此面對此六條岔路,何去何從,不禁猶豫起來。 她本想回去迫徐堂主說出途徑秘訣,但她生性高傲,天縱才華,使她目空四海,恥於下問。 她沉吟了一陣,終於舉步向其中一條走去,並隨手在狹道上作了暗號。 這狹道五步一弓,九步一折,而且有許多黑暗陰森的死角,此道走盡,突然又是四五條岔路,她選擇一條最曲折,最陰險的狹路。 才走三丈深,陡然自一處黑暗死角中,射出二粒烏色彈丸,拉著一聲冷喝道:“死亡路上追魂彈!”這人陰險得很暗器先發,後出聲。 由於狹壁高聳,光線透射不入,因此朦朧幽暗,這烏色彈丸在黑夜中更難以眼力分辨。 但她何等功力?耳目精靈,已能達到黑夜視物,辨聽十丈外落葉飄花的上乘妙境,因此頓時分辨出,這二粒彈丸與剛才那遇到阻力會突然暴破的彈丸一樣。 有過一次的經驗,她當然不會再去碰它,只聽冷笑一聲,陡然貼地平飛,避過彈丸,舉掌往那死角拍去。 黑暗中那施放暗器的人,悶哼一聲,就翻倒地上。 這人身穿黑衣,面部及手部都塗著墨炭,躲在死角之中,任你再好眼力也難察覺得出。 岔道纖陌縱橫,苑蘭公主穿走了將近一個多時辰,幾乎走遍所有的回徑。 其間她發覺三四個黑衣人,這些人僅被點住了穴道,看情形似乎都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製住。黑暗中他們躲在死角裡,還被猝然下手制服,足見那下手之人,功力之高已至難以想像之境。苑蘭公主心裡很不舒服,決心遇上那人時,與他較量一番。 正行之間,突然前頭傳來一聲慘號,她身形一晃,竄進一處甬道,瞥見轉角處白影一閃,接著又有一道灰影追蹤而人。 她展開“縮地神行”輕功,蓮步一跨,已在十丈之外,發覺地上倒著一具屍體,也是身穿黑衣,墨炭塗面,胸前插著一只鋼鏢,頭顱有被長鞭劈碎的傷痕,她知道必是剛才那二人的傑作。 因此冷哼一聲,第二步跨出時,已到那轉角處,眼前又是四個岔道,也不知道他們走哪一條,只聽她喃喃道:“好丫頭,算你命長。” 敢情她看出那白影是林琪,那灰影手持長鞭,自然是玉面書生呂江武了。 苑蘭公主在岔道壁上,略一查視。發覺其中竟有三道已經走過,於是往那條未走過的一道跨進。 這一次果然走對了路,轉過了二個彎,忽然光亮大盛,雖然僅是朦朧的月光,但比起那“三十六回徑”的黑暗如地獄,已有天壤之別。 隨著光線的透進,傳來人語聲,她知道已走出“三十六回徑”,到了心臟地區天牢幽冥。 只聽一人說道:“柳兄傷勢如何?” “哈哈哈,兄弟這點傷勢,還承受得了……噯……”就沒有接下去。 原先說話之人,又長嘆道:“兄弟手下十二煞星,已去其半。” 接著一陣哈哈朗笑,音量宏偉,顯見功力不凡,笑後道:“二位不聽黃某忠言,現親自嘗過厲害,當知黃某並非虛言渲染了。” 有一人哼了一聲,道:“黃教主別自鳴得意,我與柳兄既然不行,你也不見得強到哪裡?” 另一人也冷笑道:“黃教主‘大聖棍法’馳名武林,兄弟久想瞻仰神技。” 黃教主幹笑一聲,道:“柳兄傷勢未愈,如欲指教也不急在一時。不是黃某人自誇,我自信可與那小娃兒一拼。” 一聲嘿嘿冷笑,是那姓柳的聲音:“黃教主言下之意,是自以為武功在兄弟之上了?” “不敢!不敢!”是黃教主的口音。 突然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接著有嬌脆的女人嗓音道:“敝教主在玉壺山口曾與尹靖拼鬥百多回合,不分勝負,結果還是尹靖見機逃逸。” 那女子說完後,沒有人接腔,似乎其餘的人都被她這番話怔住。 過了一陣,又響起黃教主的聲音,道:“現在那姓尹的娃兒已闖入‘萬景仙蹤窟’,如果勇往直前,必無生還之理,若是見機回頭,我黃某人還是那句話,二位願否合作,悉聽尊便?” 那姓柳的冷冷道:“黃教主讓我和宋兄去打頭陣,你們卻旁觀鷸蚌相爭,坐享漁利。” 黃教主聲音中微帶怒氣,道:“兄弟一來就聲言與二位合作,是二位要獨佔鰲頭,怕黃某分了油水,現在倒怪起兄弟來。” 語氣頓了一下,又接道:“如果姓尹的生離‘九嶷絕壑’,寶圖得不到事小,二位兄怕要寢食乏味。” “嘿嘿,黃教主,你這話是有何所指?兄弟聽不懂?”姓宋的說道。 黃教主冷笑道:“姓尹的不是要到‘武林評審庭’作證嗎?” “黃教主既然知悉內情,可是要以此作要挾?” “柳兄你把我黃某當作什麼樣的人?你們之事麼,兄弟絕對袒護,我不過是一片熱忱,誠邀諸位合作,共舉大事。” “那麼合作的條件如何,兄弟願聞其詳。” “兄弟認為首先應將該姓尹的娃兒除去。” “為什麼要把他除去?” “理由很簡單,你們雖然殺了崔邱成,他同樣可向‘武林評審庭’控告。” “還有呢?” “哈哈,黃某拜兄九頭獅子孟良,當年碎身廬山三石梁之事,想二位當有耳聞,數十年來,我遍尋蒙面劍客,討還那筆血債,這也是必殺那小子的原因之一。” “第二個條件呢?” “得了‘玄天圖’共同參研。” “這話有理。” 停了一會兒,黃教主又接道:“第三個條件是合作期間,由黃某統令施號。” 那姓柳的喋喋冷笑,道:“兄弟一生不喜歡受人指使,你剛才那些話,算是白說了。” 姓宋的亦陰冷冷道:“黃姓主真是異想天開,柳家堡、浮月山莊同屬‘萬教聯盟’十三要員之一,金牛谷雖然被摒棄在十三要員之外,但武林中也微具薄名。黃教主胸懷大略,想統領這一堡、一莊、一谷,雄心固是可嘉,但只怕要成鏡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 黃教主淡然一笑,語音毫無怒意,慢條斯理道:“兄弟何德何能,敢存著統領名震武林的一堡、一莊、一谷的奢望? 不過彼此既是要合作,那就得推心置腹,同舟共濟,如果貌合神離,不如各走各的路。” “這事我們二人還得與摩兄從長計議。”姓柳的聲音。 黃教主沉聲說道:“摩兄追殺玉面書生,金筆書生及那白衣林姑娘,不論成敗如何,都將引起九宮、虯龍、雪山三派的聯合報復了,雙方均屬‘萬教聯盟’十三要員,衝突起來,‘武林評審庭’絕無法袒護任何一方,那時雙方各據一詞,混亂情形可想而知,真武子為解決二大派系的衝突,最終善策,便是行使最高職權,以‘乾坤日月令’傳檄‘萬教聯盟’十三要員到庭,協調紛爭。但是‘乾坤日月令’已失落,一天找不回來,武林中一天得不到安寧,時日一久,那時武林中又將回到勝者為君,敗者為賊的局面,亂世英雄,這正是吾人一展鴻圖的時機。” 姓宋的冷冷接道:“黃教主分析未來武林大勢,瞭如指掌,兄弟無限欽佩,不過我們彼合作協調,也不一定要由你統令施號呀?” 黃教主哈哈大笑道:“合作之時,不能群龍無首,否則步調不一,人各志異,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愚意從二位與摩兄三人中推舉出一人,與黃某共同傳施命令,凡事以二人同意為準則,這樣可減少意見分歧,高明以為如何?” 姓柳的說道:“這話雖有理,但得等我們二人與摩兄商量後再談。” 黃教主緊接著說道:“合作的原則已無問題,在離開‘九嶷絕壑’之前,由黃某暫作主張,二位量不致說我代庖吧?” 他未等二人說話,微微一笑,接道:“宋兄請再調動四位‘七煞追魂彈’的煞星,待進入‘萬景仙蹤窟’時,好派上用場。” “黃教主,這命令發得太早。” “宋兄,黃某並非向你發令,時機一晃即失,進入‘萬景仙蹤窟’要多多借重貴谷的力量。” 姓宋的漢子沉吟片刻,從身上掏出一枝三四寸長的火箭,“啪”的一聲,用火折點燃,手臂一扔,火箭衝霄直起。 陡然間,呼地吹來一陣寒風,那剛剛衝起的火箭,一晃即滅,地面又恢復了原來的朦朧月色。 姓宋的怒吼一聲:“何方鼠輩,膽敢撲滅兄弟的火箭?” 話聲中,只見由“三十六回徑”緩緩走出一位藍衣少女,蓮步輕移,已到幾人面前。 姓宋的看清是個女娃兒,先是一怔,繼而目射陰光,陰冷冷道:“造反造反,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也居然然捋動我宋文屏的虎鬚,你大人是誰?說出來看老夫認不認得?” 苑蘭公主螓首翹望天色,那份傲氣,直把“天牢幽冥”中的諸人,視若無物。 她雖然螓首仰天,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其實早已看清場中情形,那姓宋的是一位鷹鼻猴臉的老頭兒,左右各侍立著一個黑衣大漢。 左側方一塊岩石上,盤膝坐著一位紅衣老漢,身後站著二個紅衣人,旁邊是一位身穿苗衣,虎目豹頭的老叟。 距那紅衣老漢丈餘外,並列著六人,為首是一位須發皆白,神目威稜的老叟,左手持著一支通體烏亮的“齊眉棒”,其身旁哈腰斂手,恭立著一位勁裝大漢。另外是一位珠光耀眼的艷婦,身後還有三位持劍綠衣少女。 苑蘭公主聽完姓宋的老頭兒的一番話後,冷笑道:“我看你這份心性陰鷙之氣,只宜於供人驅使吆喝。” 宋文屏大怒道:“老夫劈死你!”舉掌含岔擊去。 苑蘭公主冷哼一聲:“你還不配!” 揮掌一擋,芳肩微微一晃,宋文屏已“蹬蹬”退了二步,這一下眾人齊齊一驚,想不到這女娃兒一掌之力,竟能把金牛谷主震退。 那須發皆白,手持“齊眉棒”的老叟,臉色微微一變,沉聲道:“姑娘神功驚人,必是大有來歷的高人,恕老夫冒昧,請教姑娘芳名?” 苑蘭公主冷冷道:“聽你剛才一席話,雄心萬丈,扇惑炫人,確具一代梟雄風範。” “不敢!不敢!姑娘神韻出塵,氣質超凡,老夫見了心折。” “你想知道我的來歷,接我三掌試試。” “任何一派武學,老夫見無不知,三招之內必可道出姑娘來歷。” 苑蘭公主冷哼一聲,道:“少誇海口,接掌!” 話聲中蓮步微移,陡然如一陣清風飄到,右手春蘭,右手秋菊,距離三尺外,雙掌虛空併發。 銀須老叟正是天震教主,天外神叟黃宮,他猛然心頭一震,只覺藍衣少女招術不比中原任何派系,玄奧奇嬗中隱隱含有平和詳穆的禪門意味,使對敵之人覺得既使傷在她手下,也死得心安理得。 他功力之高,已是武林罕見,轉念之間,手中“齊眉棒”,幻起一片烏幕,把對方掌花一封。 苑蘭公主左手微曲的玉指,猛地一伸一翻,化擒為拂,探手入一片烏幕之中,拂向對方“曲池穴”。 天外神叟臉色大變,提氣縮腹退了一步,棒勢疾收,健臂掄動,一招“仙猿拔棒”,一溜烏光從耳邊穿飛出去。 這一招奇幻無比,看起來“齊眉棒”像是從耳朵裡拔出來,相傳“齊天大聖”金剛棒藏在耳中雖屬玄妙之類,但從耳中拔棒的招術,正是“七十二路金剛棒法”中,最深奧的一著,迨屬無疑。 苑蘭公主微微一凜,本待欺身追敵的勢頭,被擋得緩了一緩,冷哼聲中左手虛空劈去。 幕然烏光收斂,天外神叟棒勢一收,掌劈“當門拒虎”,直迎過去。 兩股掌風凌空一撞,勁氣旋卷,沙飛石走,二人肩膀晃了一晃,各退一步,勝負難分。 天外神叟滿臉沉毅,肅然道:“姑娘招術大異中原武學,為老夫生平僅見,必是來自海外地域。” 苑蘭公主微微一怔,冷冷道:“海外四域,王國林立你說得太籠統。” 端坐在大石上的紅衣老漢,亦冷笑接道:“黃教主的猜說,無什麼驚人之處,許多人都可看出這位姑娘的手法,不比中原任何門派。” 天外神叟沉吟一陣,淡然一笑道:“柳兄所言極是,不過兄弟拙見,這位姑娘手法雖不比中原任何門派,但卻中有一奇特之處。” 苑蘭公主眉宇之間,感覺黃衣老叟確實高人一等,所言量非故作驚人之論。 天外神叟朗笑道:“這位姑娘招術奇特之處,中原武林道上,只有三人看得出。” 宋文屏怔了一怔,陰陰道:“黃教主所指,不知哪三位高人?可否說給兄弟等聽聽,也好增長見識?” 天外神叟微微笑道:“第一位是少林掌門人,‘嵩山棋聖’大限禪師。” 紅衣老漢嘿嘿冷笑接道:“少林寺是當今第一大派,七十二種絕技乃武林中人寐寐難求的絕學,但是兄弟當年曾與‘嵩山棋聖’在太華山仙人掌上證印三百合,據我所知禪師尚不以名列當今第一高手。” 天外神叟微微一驚,笑道:“傳言少林掌門人武功深不可測,若非像柳兄這等功力的人,也難與他抗頡,且不管大限禪師是不是當今第一高手,兄弟說他是第一位能看得出這位姑娘招術奇特之處的人,並非打誑。” 他略為一頓,目光掠過諸人,又接道:“第二位便是‘萬教黃旌’千手菩提杜翰平。” 紅衣老漢冷笑道:“第三位便是黃教主你本人了?” 天外神叟哈哈朗笑道:“如果柳兄也看出,那便有四位了。” 天外神叟緩緩對姓柳紅衣老漢說道:“柳兄可以知少林‘七十二種絕學’中有一項頂深奧的‘意形大乘手’?” 紅衣老漢冷冷應道:“‘萬教旌’精擅的‘三才意形法’,便是第一任‘武林評審庭’庭主,少林高僧慧覺禪師,摘自‘意形大乘手’,並參同武當紫陽道長,及雪山銀髮姥姥精心創變而得。” 天外神叟頷首笑道:“柳兄見聞廣博,數百年前之事,道來如數家珍。” 柳姓老漢身穿紅衣,把臉上映得紅如重棗,訥訥道:“好說!好說!這件事大家都清楚得很,不足為道。” 宋文屏綠豆般的小眼,發出閃閃藍光,瞪著天外神叟陰笑道:“聽黃教主之言,難道這位姑娘與少林寺有何淵源?” 天外神叟臉色一整,收拾起笑容,緩緩道:“‘三才意形法’僅是摘自上半部的‘意形大乘手’,至於下半部所載的武學,精妙絕倫,出神入化,這位姑娘手法與下半部‘意形大乘手’頗多相似之處,但卻不盡相同。” 紅衣老漢微微一怔,道:“兄弟孤陋寡聞,黃教主這一席話,誠足震撼武林。” 苑蘭公主冷哼一聲,道:“‘意形大乘法’與我的手法頗多相似之處,並不是我的手法與‘意形大乘手’相似,這一點你們該弄清楚。” 天外神叟聽了心頭一怔,暗道:“好個夜郎自大的女娃兒。”突然縱聲朗笑道:“少林派為天下萬流正宗,藏經閣裡面堆集的經典祕籍,每一樣都可耗去一生時光去鑽研,老夫只聽說有人學自少林寺,未聞集浩瀚武學大成的少林寺,學自他人。” 苑蘭公主冷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年菩提達摩,從西域入中原,面壁少室九載,開創了少林寺,於演說禪宗之餘,出武術以授徒眾,其後經唐曇宗禪師倡導,而奠定武學之基,遂成少林一派,然而菩提達摩的武學亦有所本,是以少林派最深奧,‘意形大乘手’與我的手法有相似之處,不足為奇。” 這一番話,說得群豪大為震惑,天外神叟怔了再怔,肅然道:“姑娘的話,老夫已聽出一點端兒,你是不是來自西方天竺國?” 苑蘭公主冷笑道:“相去十萬八千里,我自東方漂海而來。” 天外神叟長眉一皺,奇道:“姑娘來自東瀛,老夫就百思莫解了。” 達摩來自西方天竺國,他以為藍衣少女也是自天竺遠來中原,與菩提達摩武學同宗,因此才有“達摩武學亦有所本”的輕藐口氣,但她自稱從東方渡海而來,難怪這位名震中原武林的天震教主也大惑不解。 苑蘭公主見他皺眉沉思,不禁冷冷道:“別多費腦筋,即使少林掌門人在此,也不見得能道出我的來歷。” 天外神叟心念一轉,朗朗說道:“姑娘芳蹤蒞臨中土,可是來一覽山水之勝?” 苑蘭公主道:“此外還特地來瞻仰中原武學,你是我踏入中土後所遇到的第一個堪稱可以一戰的敵手,量必是有名氣的人物?” 天外神叟微笑道:“不敢!不敢!老夫姓黃名宮,忝掌天震教一門,中原武林道上似老夫這般功力的人,可謂車載斗量……”伸手一指紅衣老漢道:“這位是柳家堡主柳夢龍兄,‘小天星掌’傲嘯天南,未逢敵手……,這位宋兄是金牛谷主,雙手可同時打出十二粒,‘七煞追彈’,手法威力,當今武林無出其右。” 苑蘭公主鳳目一瞥宋文屏,冷曬道:“使用暗器是屑小之流,沒有什麼值得誇耀。” 宋文屏目射兇光,陰笑道:“暗器也是列入武藝的一種,姑娘之論,未免過於偏激?” 天外神叟察言觀色,已知宋文屏有出手之意,他心中暗暗盤算道:“此女武功之高,大可與當今武林頂尖高手一較長短,如果能設法收攬入已方,豈不是一大好幫手?如若不能收為己用,亦不可樹此強敵。” 這時苑蘭公主目注對面狹谷的一道小徑,口中冷冷說道:“如果你想施展暗器伎倆,盡可一試。” 宋文屏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雙手一展,左右手指縫間,各挾著六顆烏色彈丸。 天外神叟低聲道:“宋兄這位姑娘遠來是客,我們豈可怠慢客人!” 宋文屏工於心計,立時猜透天外神叟的心意,一則他心驚苑蘭公主的武功,沒有絕對制勝的把握,也不敢輕率一試,因此哼哼連聲,雙手一縮,把六顆烏色彈丸收回衣袖中。 苑蘭公主向那小徑凝望了一陣,冷冷問道:“黃宮,這條路是通往‘萬景仙蹤窟’嗎?” 天外神叟應道:“正是。” 苑蘭公主蓮足輕移,向那小徑走去,突然狹谷兩旁,閃出二位黑衣人堵住去路。 天外神叟大聲道:“此去危途險境,姑娘還是留步為上。” 苑蘭公主頭也不回,冷笑道:“你不必危言相激,即使刀山劍林,我也全不畏縮。” “此路難勝於刀山劍林,黃某言出由衷,姑娘且莫多疑。” “你這般好意告警,不知有什麼用心?” 天外神叟仰天打個哈哈,道:“‘萬景仙蹤窟’,未示聞去而復還之人。” 苑蘭公主突然停步回首,秋波爍亮,掠視了眾人一眼,說道:“這麼說來,幾位都不敢來了?” 天外神叟目光與她相觸,突然生出異樣的感覺,不禁縱聲大笑道:“此路危機,黃某僅是途聽道聞而已,久想一探究竟,姑娘膽氣豪壯,黃某願效駕馬附驥,殿後相隨。” 說完話挺身向前走去,天震教的人,同時舉步相隨,天外神叟走了幾步回首道:“呂堂主請留在谷外接應。” 呂綺雯應了一聲,與三位綠衣少女退了回來。 柳夢龍突然自大石上振臂而起,宛如一朵紅雲斜飛四五丈處,落在苑蘭公主身後,大聲道:“老夫也去見識見識天下第一奇峽奇景。” 那苗衣老者,身如行雲流水,陡然竄到柳夢龍身邊,與他並肩而行,那二個紅衣漢子,舉步如飛,左右護送,步法穩健悍猛,武功竟自不弱。 天外神叟怔了一下,隨即朗笑道:“柳兄功力深厚,毫膚之傷,看來已完全無恙?” 話猶未完,傳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宋文屏帶著二位黑衣大漢從他身旁掠過,雙方平行,黃宮大踏步走在宋文屏的左邊,微笑道:“宋兄何其匆忙?” 宋文屏側身一讓,擺個手勢,陰陰一笑道:“黃教主請!” 天外神叟淡然一笑道:“不敢!不敢!兄弟願與宋兄並肩而行。” 只見宋文屏遙遙作了一個手勢,那谷口的二位黑衣大漢,迅速讓開二旁,霎時之間,眾人魚貫進入谷口。 眾人剛入谷口不久,呂綺雯驀見“三十六回徑”出現一白一黑兩道人影,身法如風,眼眨已到跟前,月光下只見是一位白衣絕色美女,與一位玄衣俊美書生。 呂堂主認出正是林琪與玉面書生,不禁格格嬌笑道:“噫!小妹妹你們纔來呀?” 林琪聽她叫得好生肉嘛,美眸流轉,只見“天牢幽冥”只有呂綺雯與三位綠衣少女在此,不禁膽子一壯,嫣然一笑,道:“是呀!害你們久等了。” 玉鳳堂主心中一樂,笑道:“小妹妹你真討人喜歡,長得又甜又美,姊姊自從長了眼睛,還沒有見過像你這麼漂亮的姑娘。” 林琪微微一笑道:“承蒙賞識,三生有幸。” 玉鳳堂主秋波一轉,瞪著玉面書生的俊臉,神秘地笑道:“小妹妹你幾時又搭上了這小白臉,他是江湖上有名的風流情種,小心別上了他的當,你那尹兄弟呢?” 這一番話說得林琪脖子臉上熱烘烘地,雙頰一陣緋紅,心中啐喝一聲:“狐狸精!” 玉面書生萬般滋味上心頭,不知是喜是怒,是樂是悲,只見他瀟灑一笑,道:“在下在江湖上走動,一向潔身自愛,行為檢點,聲譽清白,呂堂主別信口玷污。” 呂綺雯盪笑道:“你我誼屬同宗,難道我還會使你吃虧嗎?” 呂江武暗想,同你同宗真是倒霉十八代,他轉目瞥見林琪秀眉深鎖,目注前面狹谷荒徑,心裡一怔,忙把話題撇開,笑道:“呂堂主,只一人在此,大伙兒上哪兒去了?” 呂綺雯舉手輕掠鬢髮,風情萬種,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在找柳筠妹妹?” 玉面書生俊臉微微變色,轉目偷偷看了林琪一眼,正好她也轉過頭來,不禁心中大震,乾咳一聲,訕訕笑道:“呂堂主別說笑,在下是專程來找尹靖兄的。” 林琪專心在察看那左右二道荒徑,沒有注意他們在談什麼,她看了一陣轉過頭來,聽玉面書生談起尹靖,忙笑著接口道:“對了,你有沒有見一位藍衣姑娘來過,她很美很美。” 末後一句特別加重語氣。 呂綺雯微微一驚,道:“見過!見過!哼,她神氣的很,眼睛長在頂上,看了令人討厭,如果是我就喜歡你,不喜歡她。” 林琪突然秀眉一整,正色道:“你知道她望哪一條路去了?” 呂綺雯怔了一怔,道:“小妹妹,你同她結有梁子嗎?她扎手得很。” 林琪微微一笑,道:“你還沒有答覆我的問話呀?” 呂綺雯正想答話,“三十六回徑”傳來一陣笑聲:“哈哈,‘小天星掌’女孩兒家這麼兇,誰敢討去作媳婦?” “砰砰”二響,突然湧出三道人影,一個是面圓似月的大肚胖子,身法東漂西盪,搖晃不定,發出陣陣朗笑聲,他身旁一位紅衣人,快如一朵紅雲,繞著他拳腳交加的猛攻。 另外一位身穿長袍,口角留著八字山羊鬍子的中年人,臉上一片沉重之色,正佇立在一旁。 那紅衣人的攻勢不但快,而且猛,嬌叱之聲,清脆悅耳,敢情是個女人。 大肚胖子身體龐大,但轉運之間,異常靈活,手法招術都很特別,像是喝醉酒的醉漢,步法蹣跚顛沛,看起來雜亂無章,其實卻頭頭頭是道,有條不紊。 呂綺雯看了一了,大聲道:“柳姑娘,啥事同天池醉客大打出手?” 紅衣女郎一面搶攻,一面應道:“徐堂主被人擊傷,他們要趁火打劫,我看不慣出手教訓他們。” 呂綺雯聽了秀臉罩著寒霜,冷笑道:“玄谷主與天池醉客是衝著敝教而來嗎?” 那長袍中年人正是長安千樹林幽蘭谷主,聖手公羊玄皇,只聽他沉聲道:“敝人一向閉門謝客,閒居千樹林幽蘭谷,哪知貴教以善良可欺,前幾夜凌風秀士帶了一幹人到敝谷明搶暗奪,致敝谷六瓣仙蘭遭人乘機劫走,此事‘萬教旌’已秉公處理,早晚我們得對簿公堂,作一了斷。” 呂綺雯格格盪笑,道:“玄谷主何必曠廢時日,就在此作一了斷,豈不爽快?” 幽蘭谷主長眉軒剔,大聲道:“奉陪!奉陪!” 呂綺雯嬌笑道:“柳姑娘你休息一會兒吧!玉面書生在這裡等你。”柳腰款擺,向前走去。 |
第13章 幽冥鬼洞
紅衣女郎突然猛攻二掌,把天池醉客逼退,接著發出一陣黃鶯般的脆笑聲,只見紅影電飄,陡地倒飛二丈多遠,嗖的一聲,輕輕飄落在玉面書生面前三尺外,人已嬌豔如花,一面不住喘氣,一面喜叫道:“呂哥哥,我聽爹爹說摩伯伯要去殺你們,我心裡急得要死,你沒事吧?” 語氣之中,熱情橫溢,她說完話,見四周眾目睽睽瞪著自己,臉上不禁羞怩地浮起一層紅雲。 玉面書生漫不經心,淡然一笑,道:“還好,還好。” 紅衣女郎見他神色一片冷漠,語音顯得很生疏,與往日不大相同,不禁愣了一下,輕輕一顰秀目,暗暗忖道:到底有什麼不對呢? 美目流轉,猛地瞥見他身邊佇立著一位秀逸出塵的白衣美女,一股酷意閃電般湧上心頭。 戀愛中的人,心思最敏感,也最狹窄,她迅速地想到玉面書生對自己態度的冷漠,與這白衣美女大有關連,這一想,不禁深深地打量過去,覺得她實在很美。 林琪望著她嫣然一笑,道:“餵!你瞪我幹嗎?” 紅衣女郎醋勁大發,哼了一聲,板著臉孔冷冷道:“你叫什麼名字?” 林琪很喜歡捉弄人,故意俏皮地反問道:“你又是什麼人?” 紅衣女郎見她一臉勝利的微笑,不由怒從心頭起,戟指厲聲道:“擅闖‘天牢幽冥’,有死無生。” 林琪輕描淡寫地笑道:“這裡鬼氣陰森,你這麼兇,只能嚇鬼,不能嚇人呀!” 玉面書生疾步挺身攔在二人之間,訕訕一笑,道:“嗯……二位姑娘別誤會,待在下替二位引見……這位是柳家堡絳衣無影柳筠姑娘……這位是雪山林琪姑娘。” 兩人鼻孔里都哼了一聲,表示瞧不起對方。 玉鳳堂主本來帶著三位綠衣少女向幽蘭谷主及天池醉客逼近的,聞聲突然停步回首,媚眼望著他們,她是在情海波瀾中打過轉的人,對男女之間情愫的微妙關係知之甚詳,她立刻體會到林琪對玉面書生漠不關心,玉面書生卻對柳筠漫不經意。 她正在暗覺好笑,又聽林琪對她甜甜一笑,道:“呂堂主,你說那藍衣姑娘往哪兒去了?”呂綺雯然靈機一轉,暗暗忖道:好狡猾的丫頭,你分明是來找尹靖,卻故意佯裝著打聽藍衣少女的下落。當下手伸出指著右邊一條荒徑,笑道:“這裡!” 林琪聽她說得爽快,反而有些猶豫,沉吟了一下,才舉步向那荒徑走去。 突然一團紅雲從她頭上掠過,落在谷口,正是絳衣無影柳筠。 只聽她冷哼道:“與其要死在‘幽冥鬼洞’,不若死在我的掌下來得快活。” 林琪邊走邊笑道:“如果我長壽不死呢?” 絳衣無影眉宇之間殺氣畢露,厲聲道:“除非旭日西升!” 說著揮掌當胸拍去。 林琪陡地向旁斜讓一步,玉指彎曲如朵梅花,左右揮拂,這一招“亂點鴛鴦”,正是“散花手”中的絕技。 柳筠恨透了林琪,存心要把她毀在手下,只見她每一式,每一掌,每一腿,都指向要害,陰狠毒辣,招招可致人死地。 林琪功夫失去一半,因此越打越不濟,打到後來險象橫生危如累卵,絳衣無影卻精神大振,拳腿交加,宛如一團熊熊紅焰,要把林琪吞噬一般。 玉面書生越看心中越急,他想不到林琪的武功這麼稀鬆輕浮,忙躍上前去,大聲道: “柳姑娘別打了!” 柳筠聽了氣極!鳳目圓睜,秀眉倒豎,飛腿往林琪小腹踢去,見她閃身倒退,又欺身撲上,一招“落星追魂”徑向胸前印到。 玉面書生心頭大急,右手推去,一股掌風攔截柳筠掌勢。 柳筠氣得咬緊牙關,招術陡然一變,左右開弓,一連三四掌反向玉面書生劈去。 林琪蓮足輕點,一式“乳燕歸巢”,藉機躍出圈外,嬌笑道:“你們好好打吧!我失陪了!”徑向荒徑奔去。 跌落情網,比跌落深淵更可怕,柳筠由愛生恨,因此手下毫不留情,數招之間,已把玉面書生逼到崖壁邊緣。 玉面書生口中一直叫著“別打!別打!”柳筠卻不理他,攻得更猛,因此他打得很彆扭,顯得有些招架不及。 忽聞林琪笑聲,不禁微微一怔,手底下也跟著緩了一緩,剎那之間,柳筠玉掌平平正正地向他肩膀拍到。 這一掌快如閃電,猛賽奔雷,如果拍實,肩骨定被擊碎。 玉掌臨身之時,柳筠瞥見玉面書生滿臉慌急之色,心中忽生不忍,玉掌改拍為推,把他推得緣著山壁翻了三個筋斗,轉身徑向林琪追去。 天池醉客看得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老夫先走吧。” 呂堂主銀苗一橫,攔住去路,冷笑道:“二位也要過鬼門關嗎?” 這時玉面書生滾得一身土頭灰臉,從地上爬起來,天池醉客又聳聲朗笑,道:“黑面書生,哈哈。” 眾人見玉面書生雙頰一面白,一面黑,變成滑稽的鴛鴦臉,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玉面書生見眾人瞪著他大笑,伸手一摸,噫!臉上都是泥粉,連叫倒霉,轉身往“幽冥鬼洞”縱去。 笑聲中,天池醉客與幽蘭谷主,已走近谷口,呂綺雯厲聲道:“二位真個不要命嗎?” 幽蘭谷主長眉一皺,沉聲道:“兄弟要進入谷中,呂堂主可有留難之意?” 呂綺雯冷然道:“你們要去赴閻王冥就請吧!但進去後,可別想再出來。” 天池醉客咧嘴笑道:“嗯!呂堂主是奉命把守鬼門關?” 呂綺雯哼了一聲,道:“也可以這麼說。” 天池醉客大笑道:“哈哈,那幾位豈不變成了女鬼?” 呂綺雯氣得秀眉軒剔,厲聲道:“去你的!”玉臂一揮,銀笛撒出三點寒星,向胸前點到。 “人不與鬼鬥!”天池醉客笑聲中,身如迎風垂楊,陡然滑開數步,與聖手公羊聯袂閃進谷口。 那三位綠衣少女正待揮劍攔截,銀笛水仙手勢一擺,阻住她們,冷哂道:“哼!讓他們去找死吧!省得費手腳。” 林琪當先衝入狹谷,奔行之間,只覺迎面陰風砭骨生寒,驀然遙見一條乳白的玉帶橫在眼前,迷朦中使人生出恐怖與死亡的意味。 走近一瞧,原來是一條七丈寬的河流,有一道兩邊沿有欄杆的木板橋,橫跨到對岸,橋寬不過三尺,河邊立著一個石碑,她運目細看,只見寫著“奈何橋”三個血腥紅字。 耳邊聽到衣袂飄風之聲,回首一聲,柳筠已如一團紅雲疾追過來,她外號絳衣無影,對輕功具有獨到的造詣,眨眼之間,已追到一丈以內。 林琪心中一急,忙提氣輕身,飛落在“奈何橋”中間,這河有七丈寬,她無法一下躍過,想藉中間橋板停一次腳,飛渡過對岸。 哪知落腳處,橋板陡然下沉,這一來腳下無法著力,人也疾如殞星跟著下墜。 橋板距水面約有七、八尺,突聞“砰”一聲巨響,橋板擊在水面上,復反彈而起,林琪嬌軀生似一個白皮球,彈起好高!好高! 柳筠看得驚愣萬分,哪裡還敢追過橋去?忽見林琪身體升到頂點,又向橋板跌落,突然惡念一生,遙遙運掌劈去,打算將林琪擊落水中。 橋板擊在水面的反彈力量,異常強猛,林琪被彈起時,神智已有些昏迷,但她知道自己還是直線下落,這次再被彈起,準沒有命。 驀然一股強風把她推離直線,斜斜向水中降落,這一剎那間,人類求生的本能,激發了生命潛在的力量,只見她藉著強風之力,右腳踏在左腳面,一弓一彈,施展一式雪山嫡傳的凌空絕妙身法“雲龍三現”,宛如海燕掠波,飛離水面。 柳筠這一掌因為距離過遠,不但傷不了林琪,反助她脫離了險境。 林琪身子“啪噠”一聲,跌落在對岸,這一下摔得不輕,全身骨骼都酸麻痛楚。 她覺得象是摔在一堆薪柴上,隨手揀取一支細看,嚇得魂不附體,敢情是一支人類的肱骨,她正是坐在一堆骨頭上,骷髏猙獰,觸目驚心。 突然覺得屁股發癢,骷髏堆居然晃晃騷動起來,她這時全身已軟麻無力,心裡想跑,但雙腿一直發抖,不聽神經指揮,連站都站不起來。 驀然一陣地動山搖,那堆骨頭“嘩啦!嘩啦!”地向四周滾開,林琪的身子隨著骨頭翻落一丈多遠,急忙雙手向地上抓去,正好抓到一叢長草,才把滾落的勢頭穩定下來。 這時她覺得天旋地轉,地面漸漸隆起,觸手所及的都是長草,刺得她全身既痛又癢,但她卻忍著痛癢,牢牢抓住長草,死也不肯放手。 經過一陣大動盪,漸漸平息下來,雖然坐下的草地還在搖,不過搖得很平穩,但她依然抓著長草不敢放。 她忽然感到手抓的不是長草,像是獸毛,這一發覺頓時令她毛骨悚然,美目驚慌地四掃。 這時她才看清坐的地方幾乎與四外山壁齊高,怕有七八丈高,低頭向前探視,只見那“奈何橋”下的溪水潺潺平靜地流著,生似一匹絲綾白布鋪在眼前。 顧盼之間,耳邊響起一陣怪吼,震得山谷回鳴,鳥飛獸竄,她左邊的那座突起的山峰,陡然整個搖動起來。 那山峰雖然晃動得厲害,她坐的地方,仍舊像盪小舟似的輕微地搖擺著。 這些突如其來的奇異變化,使她生出強烈的好奇心,暫時忘卻了自身的安危,凝目注視著那晃動的山峰。 當她看清那晃動的山峰之後。不禁大吃一驚,敢情那不是山峰,是一個怪物,額上有一個突角,雙目像一對巨大無比的銅鈐,雙耳晃動之間,呼呼生風,她立刻想到自己左的地方正是那巨大怪物的肩膀。 那怪物連頭怕不是有十丈多高,但行動得遲鈍,伸腳跨了幾次都沒有跨過河去,它似乎對那溪水很畏懼,腳下一點也不敢沾到水面上,若不是面前這道天塹橫阻住,一出山谷,天下生靈豈不變成一片塗炭? 那怪物跨不過河,顯然很暴怒,張口向對岸吹了一口氣。 絳衣無影柳筠,目睹林琪翻落對岸,她一時不敢踏上“奈何橋”,自信也沒有一下子飛渡這七丈河面的能耐,因此只好瞪眼望著對岸咬牙切齒。 忽見林琪跌落後,對岸爬起一頭十丈多高的龐然怪物,因為林琪身穿白衣,所以她看得很清楚,林琪是從那怪物頭上一直跌到肩膀的,這一驚把她嚇得魂魄出窮,掉頭就跑。 奔出了二丈遠,瞥見玉面書生奔來,喘氣急叫道:“呂……哥哥……妖怪……妖怪!” 玉面書生走遍大江南北,見聞廣博,對妖邪鬼怪之說,一向不信,但是絳衣無影柳筠也是慣走江湖的巾幗女傑,膽識自與一般女孩子不同。這裡既叫“幽冥鬼洞”,她又鬧著叫鬼,令他一時怔得不由不信,當下大聲道:“別怕!妖怪在哪裡?” 絳衣無影跑得很快,好像在逃命一般,玉面書生伸手一把抓住她,她驚叫一聲,跌入他懷中,全身不住地發抖,顫聲道:“妖怪在對岸!” 身後二道人影疾馳而來,大笑道:“咱哈,區區最不信邪門鬼,妖怪像什麼樣子,我來瞻仰瞻仰。”正是天池醉客的聲音。 話落口,突然一聲怪吼,震耳欲聾,眾人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十丈多高的怪物,張牙舞爪,怪叫不巳,伸腳在河面晃動,像是要擇人而噬,四人嚇得連退幾步。 天池醉客到底是老江湖,定了定神,大聲道:“別怕!妖怪過不了河。” 聖手公羊遠目望去,驚“噫”一聲,道:“它肩膀有一白點,是不是林姑娘?” 玉面書生心頭大急道:“一定是她,完了!” 話聲中,對面突然吹來一陣狂風,勁道強猛得令人無法拒抗,四人被那陣狂風卷得飛退一丈多遠才站定。 那股強風雖猛,但幾人都沒有受傷,敢情正是怪物吹的一口氣。 怪物吹過一口氣後,陡覺肩膀發癢,看了右肩一眼,瞥見一獵物,伸手便向肩膀抓去。 林琪驚慌一過,在這生死關頭的剎那,反而顯得很鎮靜,又恢復了她平時的機智,飛快地向怪物背後滑落,那獸毛有三、四尺長,抓著既穩且牢。 那怪物肩上抓不到人家,又緣著背後直伸魔掌,林琪一直滑落到怪物的“脊心”才停下,這裡正是那怪物身上的死角,它的雙手無論怎樣伸,都抓不到“脊心”。 這一來林琪固可暫時保得生命安全,但狼狽的情形,真個是騎虎難下。 林琪躲在怪物“脊心”,那怪物像是如芒在背,痛癢難耐,血盆般的大嘴狂吼不已,兩支魔掌不住地向山壁猛敲,“砰砰 ”震得山塌地裂,亂石崩雲。 幸好三面山壁堅如鋼鐵,一任怪物猛力敲打,只是山石紛飛,毫無崩塌,崩塌的地方都是外緣山丘,最慘的要算緊接在左鄰的“萬景仙蹤窟”,山巖的陡然崩潰,幾乎使苑蘭公主等人,葬身峽谷內。 林琪雙手抓緊長毛,像是在盪鞦韆似的,隨著怪物暴跳轉動,而左右搖盪,經過了一陣才平靜下來,想是怪物自知無法破山而出,停止了敲打。 林琪正感束手無策之際,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音,道:“你真聰明,會躲在‘脊心’,不過目下雖可保得暫時安全,當你精疲力盡時,還是難逃‘洪荒角犀獸’噬吞。” 林琪聽出那聲音是從對面山壁傳來,目光驚奇地凝望過去。 停了一陣,那聲音又傳來,道:“你想不想活著回去? ……說吧,我聽得到你的聲音。” 林琪向那山壁大聲道:“蟲蟻尚且偷生,何況我是人?” “哈哈,你要活命,我可助你。” 林琪大喜道:“那你趕快來救我吧!” “‘洪荒角犀獸’已有數千年道行,我這一去不啻自投虎口。” 林琪急道:“那你剛才的話不等於吹牛……噫,這怪物快要破山出去了。” 這時,“洪荒角犀獸”又狠狠地搥了山壁幾下,“砰 ”之聲,震得山岳雷動。 震蕩一過,那聲音又道:“‘赤焰山’困住‘洪荒角犀獸’數千年,能破山而出,它早就出去了。” 林琪聽他充滿自信,但依然不放心,說道:“它要是跨過河呢?” “‘奈何橋’下,‘亡魂溪水’,稍一沾上就會蝕骨消肌,化成黃水,目下‘洪荒角犀獸’,還沒法子跨過河,再過百年就難說了。” 林琪聽那“亡魂溪水”是蝕滑消肌的毒液,想起適纔渡河時差點兒掉進河裡,若非絳衣無影劈她一掌,現在豈不變成一攤黃水與河流同化? 她想了一陣,又向那山壁說道:“你既不敢來,怎能救我?” “我自然有辦法救,但你不能無功受祿。” 林琪大聲道:“你救了我之後,我會盡力報恩。” “我不要你報恩,只要你依著我的話去做,就能成功了,我們雙方都可受惠。” “那你快說吧,我急死了。” “且慢!且慢!還有一事,你是不是處女?” 林琪羞得滿臉通紅,啐罵一聲,遲遲沒有答腔。 那人催促道:“這事非常重要,你快說吧!”語氣真摯,毫無輕薄的意味。 林琪紅著臉,羞怩地問道:“真個那麼重要嗎?” 那人語聲異常嚴肅道:“如果你是男人或已嫁之身,我就拂袖而去。” 林琪暗想笨呆瓜,我要不是處女,不會騙你嗎?她心裡想著,口中卻好奇地問道:“為什麼?” “你先老老實實地答覆我,否則我們的談話都是多餘。” 林琪怔怩道:“我是黃花閨女。” 那人帶著歡喜的語調道:“很好!我救了你之後,你就嫁我為妻。” 林琪驚叫道:“什麼,嫁你為妻,我不要。” 那人氣忿道:“不識抬舉!” 林琪氣極了,哼了一聲,道:“你不是說救了我不要報恩嗎?為什麼要逼我嫁你?” 那人氣得哼哼連聲,道:“你以為嫁我是報恩嗎?哼,告訴你吧,我娶你完全是憐憫與施捨。” 林琪唾罵-聲:“夜郎自大!” “哼,我也沒有看清你的容貌,不曉得你長得多醜,答應事後娶你,不是施捨嗎?” “我寧可死在這裡,也不嫁你這癩蛤蟆。” “呸,你有愛人嗎?” “你管不著,滾你的蛋!” “哈哈,可惜你沒有見著我的面,不然一定會答應。” 林琪沒有答腔,隔了一會兒,那聲音又傳來:“我對你很感興趣,不管你願不願意嫁我,我都決心助你逃離虎口。” 林琪依舊充耳不聞,那人又道:“我們見面之後,你情願嫁我,我就娶你為妻,如不情願,就各走各的路,不過你一定願意嫁我的。”末了一句語調特別沉重有力。 這回林琪冷冷地答了腔,道:“你如果有那麼自信,就設法來救我吧!” “好,你先接住這把金劍,我再告訴你方法。” 林琪驀見一道金光自山壁電閃而出,來到眼前依然勁道強猛,伸手一把接住,卻覺得軟綿無力。 只聽那人聲音又傳來,道:“你現在處的地方,正是‘洪荒角犀獸’全身唯一致命之處,撥開長毛後,可看到有龜紋的皮殼,‘洪荒角犀獸’有數千年的道行,周身刀槍不入,你用金劍撥開皮殼,便看到三條朱紅色的血脈,中間那條是它吸取天地光華,日月精英的‘陰文靈血’靜脈,此血大補純陰,吸了可與天地同參造化。” 林琪好奇心大發,問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那人哈哈笑道:“我得了一部‘伏羲奇書’,自然就知道。” 林琪想了一想,羞澀道:“為什麼一定要是女人呢?” 那人道:“不但要女人,而且要純陰之體,否則沾上‘陰文靈血’全身經脈寸斷,死得無比的慘烈,因此,你如果說謊的話,馬上就會有報應。” 林琪覺得那人很奇怪,如果不是個大笨蛋,就是個大姦大惡的人,當下又向山壁發話道: “挑斷‘陰文靈血’的靜脈,‘洪荒角犀獸’就會死嗎?” “那當然了,‘陰文靈血’既失,數千年的道行頓成泡沫,自然就與草木同朽了。” 林琪把金劍插在袖口,左手揪住長毛,右手往兩邊疾撥,果見怪獸身上有龜紋皮殼。當下大聲道:“餵!我要開始剝皮殼了。” 那人急聲道:“且慢!你再接住這玉瓶。” 一道白光疾射而到,林琪不敢怠慢,以手撈住,一看是個三寸大小的玉瓶,回首大聲道: “你摔這瓶子給我幹什麼?” “‘陰文靈血’遇上大氣就僵凍,你喝飽之後,用瓶子套在血管下,替我裝滿一瓶。” “你也要喝嗎?” “我喝了豈不經脈寸斷而死。” “那你要它何用?” 那人似是在沉思,隔了好一會兒,才答道:“如果你不嫁我,我把那瓶‘陰文靈血’留給願嫁我的女人喝,再娶她為妻。” 林琪微微一笑,道:“那我一定先把玉瓶裝滿,因為我絕不會嫁你的。” 那人氣極,憤憤道:“你把玉瓶摔掉吧!你一定會嫁我的。” 林琪啼笑皆非,不再理會他,右手提著金劍,“鏗”一聲,劃在龜紋皮殼上,火花飛濺,敢情那獸皮堅如鐵壁,她看出有微微一絲裂痕,又揮劍削去。 “洪荒角犀獸”似乎無法忍受創傷,頓時獸性大發,狂吼如雷,背脊猛向山壁撞去。 林琪只覺眼前一黑,碎石塵埃灑得滿頭滿臉,身子正好擠在山縫之間,如果這裡不正好有下凹的山縫,這一撞之力,必將被擠成肉餅。 她知道現在處境,真個是千鈞一髮,分秒延誤不得,金劍三度削出去。 “克嚓”一聲,龜紋皮殼整個脫落下來。 只見裡面三道粗如樹幹的血脈,好象毒蛇一般,勃然跳動,看得嚇了一跳,抓住長毛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放了開去,身子跌落在山壁下凹處。 “洪荒角犀獸”身子貼緊山壁一陣猛力磨擦,只覺大地震蕩,整個“赤焰山”都虎虎晃動起來。 林琪的嬌軀站起來又跌倒,跌倒又站起來。 陡然耳邊響起一陣急躁語音,道:“快殺!‘洪荒角犀獸’要走了。” 林琪嬌軀一震,咬緊牙關,左手拿著玉瓶,右手揮劍,金光一閃,猛向中間那條血脈刺去。 這時“洪荒角犀獸”已跨前二丈多遠,只聽“著”的一聲,金劍整個沒入血管。 驀地一股血箭迎面猛射而到,林琪嚇得正想出口驚叫,還沒來得及出聲,血箭已衝入口中。 衝力強猛。林琪的身子倒飛撞在山壁上,接著緣山壁如劃空流矢墜落。 “洪荒角犀獸”暴吼一聲,山岳雷震,風雲變色,宛如世界末日降臨一般,隨著排金山倒玉柱似的,撲落“亡魂溪”中。 它皮肉雖然堅厚,但很快也被溪水蝕化,只見那龐大的屍體,漸漸向溪中沉沒,片刻之間,屍骨無存,與溪流同化。 這時“黃泉路”上,又恢復了原來的陰沉死寂,只在“幽冥鬼洞”口橫陳著一具腥味令人欲嘔的屍體,山壁血腥斑斑,乳白色的“亡魂溪水”略呈淡黃色,這一切便是劫後留下的餘跡。 隔了一陣,自“幽冥鬼洞”走出一位眉目如畫的華服少年,玉面朱唇,俊韶無比,只是嘴角之間,流露出一抹倨傲冷酷的氣質。 走到屍體之旁,伸手把她翻了過來,俊目顧盼間,劍眉不禁微微一皺,只見地上那女人長髮披散,臉上盡是泥污血跡,發出陣陣令人欲嘔的腥氣,使人生出厭惡之感。 華服少年哼了一聲,道:“醜丫頭,我真娶你為妻,豈不倒霉一輩子?” 突然俊目深注著那屍體左邊的紅色小玉瓶,探手揀起來,俊目凝視片刻,突然而喜,朗笑道:“哈哈,半瓶已夠,否則縱然練成蓋世奇功,但日夜與這樣醜的女人在一起也要噁心而死。” 朗笑聲中,仰天凝望著山壁上的斑斑血跡,又自言自語,喃喃道:“想不到‘洪荒角犀獸’數千年的道行,已蓄積了這麼許多‘陰文靈血’,可惜我只得半瓶……” 話到此,轉目瞥了地上那女人一眼,神色厭惡地哼了一聲,接道:“倒是便宜了那醜丫頭。” 突然望著那屍體沉思起來,想了好一陣,才嘆口氣,痛下決心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先救活了你,如果一定賴著嫁我,算我倒霉就是。”伏身抱起那女人向“幽冥鬼洞”走去。 走了幾步,轉向那浴滿血腥的山壁,大踏步跨去,走過那邊,探手揀起一個皮殼,大笑道:“奇寶,龜紋皮殼,哈哈!” 笑聲中身形消失在陰森鬼洞之中。 洞裡甚至是寬敝,岩壁自然散發著淡談的綠色光芒,使整個洞中流露出淒涼、恐怖的意味。 靠左邊盡頭處,停放著三具石棺,華服少年抱著那女人走近左邊石棺,飛腿踢去,“咿呀”一聲,哪知石棺緩緩自動掀開。 華服少年陡然飛身跳入石棺之中,只聽“彭”一響,石棺又封蓋得緊緊。 敢情石棺底下有一條秘密甬道,這甬道約莫有二丈多寬,像是一條幽秘曲徑,有橋圮亭臺之勝,花樹扶疏之掩,然而四外一層綠霧籠罩,故此顯得四處陰森,毫無生命氣息。 近橋圮的一棵大樹上,懸縊著一具屍體,長髮披散,從衣著及小足金蓮,可看出是一個女人。 那女人想是死了很久,全身皮肉都已乾涸,雖然還沒有變成骷髏,但雙眼深陷,顴骨高凸,像是用一張綠紙貼在骷髏頭上。 橋圮的欄幹上伏著一人,那人儒衣長衫,冠帽壓眉,臉朝下,因此看不清容貌,但他把住欄幹的手臂,巳變成白骨,掌爪手指,骨節畢露,比那縊吊樹上的女人,似乎死得還久。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若換常人,必定全身發悚,起雞皮疙瘩,但那華服少年行走其間,若無其事,臉上陰極冷極。 華服少年走進一座亭臺,放下那滿身血污的女人,突然振臂而起,飛出亭外,落在一處冒著濃霧的水潭邊,用放在潭邊的水瓢,舀滿一瓢,復步入亭臺。 他以食中二指,運勁挖開那女人的牙關,緩緩將瓢中液體灌入口中,伸手拍活“簾泉”、“將台”、“丹口”三處穴道。 華服少年凝望著那女人,自言自語道:“如果你是我理想中的女人,只要一番雲雨巫山,共登瑤臺,以後龍虎雙修,陰陽交會,如是者三十載,則奇功大成與天地同不朽。” 他正在喃喃沉吟中,那女人已緩緩睜開雙目,她雖然臉上污穢不堪,但雙目卻清澈得如秋水,如寒星、如明珠,散發著驚奇迷惑的光芒。 突然瞥見面前一位華服少年,臉上籠罩著一層陰森冷酷、死亡的綠光,不禁大驚失色,翻身爬起,衝出亭臺,徑往小橋奔去。 耳邊驀然響起一聲陰森冷喝道:“鬼丫頭,哪裡去!”綠影一晃,那華服少年已如魅魑般的停立在眼前。 那女人嚇了一跳,倏忽記起自己被一殷血箭衝向虛無縹緲的太空,猛然一沉,又跌落萬丈深淵,底下的事就記不起來了。 她這時美目四掃,只覺得自己分明置身鬼域,哪裡像在人間。 啊呀! 不好了,自己莫非死了不成? 這一想不禁珠淚盈眶,向那華服少年福了一福,哀傷地說:“你是司命判官嗎?小女林琪,你查查看我的陽壽該終嗎?” 華服少年陰冷的臉上,浮起一絲詫異之色,怒吼道:“鬼話連篇!” 林琪“噫”了一聲道:“這裡不是陰曹地府?” 華服少年顯得很不耐煩,淡然道:“本公子雖然不會雲遊地府,量地府的情景與此地相去無幾。” 林琪一聽自己並沒有死,喜叫道:“啊呀!這裡是‘幽冥鬼洞’?我記起來了,你是教我殺死那‘洪荒角犀獸’的人,對不?” 華服少年怔了一下,似乎怕她記起得太多,冷冷接口道:“不錯!” 這時林琪對適纔驚險的一幕,已完全記起,急忙全身上下搜了一陣,最後帶著失望的神色,歉然道:“‘陰文靈血’射出的時候,有很多衝進玉瓶裡,可是現在卻找不到那玉瓶,也許是掉在外面了。” 華服麗少年淡淡道:“不必找了,那玉瓶我已經揀回來了。” 林琪嫣然一笑,道:“噫,這樣我才放心,要不然我心裡很難過……” 她笑時臉上血痕更難看,華服少年討厭地哼了一聲,道:“找不到有什麼好難過的?” 林琪淡淡一笑,羞怩道:“你救了我的生命,我又不願……”底下的話,吞吞吐吐,顯得有點羞澀難言。 華服少年厲聲接道:“醜丫頭,你不願嫁我嗎?” 林琪是武林中出了名的美女,走遍大江南北,見者無不驚為天人,今晚被那華服少年一聲鬼丫頭,一聲醜丫頭,叫得怒火中燒,但她想此人有活命之恩,只好咬緊牙關忍了下去。 只見她臉上一寒,冷笑道:“你讓開吧!我可要走了。” 華服少年氣忿道:“鬼丫頭快滾吧,少爺看著噁心。” 這回林琪忍無可忍,反唇怒罵道:“你這臭蛤蟆,滾蛋!” 華服少年冷酷的臉上滿布殺機,怒叱道:“少爺劈死你!” 健臂揮動,一股暗勁,挾著森森陰勁,徑往林琪身上撞到。 林琪陡覺熱血上湧,玉掌不由主翻飛而出,一招“梅雪爭春”,硬接對方強猛掌勢。 雙掌接實,耳聞“砰”然一響。 林琪鼻中聞到一股令人欲嘔的腐朽之氣,嬌軀同時被震得翻飛一丈多遠。 “ ”的一聲,人已掉進一個池塘裡。 那池塘裡的水,寒透肌骨,與另外一個冒著勢氣的水池,恰成一冷一熱,強烈的對比讓林琪忍受不住,不覺冷冷地打了個寒戰。 突然身上臉上的血污,被寒水融化,生了陣陣熱氣,這一來寒意頓減,周身舒適無比,雙足一蹬,飛離水池,落在岸上。 她雖然被震退;但身上卻毫無異樣,這時美目一轉,瞥見那華服少年跌坐斜靠著橋桿。 她忽然覺得內力泉湧,骨骼關節發癢,不活動活動怪難受的,於是蓮步疾跨大聲道: “餵,你有種就起來打一場架吧?” 華服少年突然雙目發直,瞪著林琪呆呆出神。 原來林琪一身血污掩蓋了天生麗質,一被池水洗滌後,頓時艷光照人。 他只見池塘裡,突然如芙蓉般地,跳出一位朱容絕世的白衣仙子,不禁看得如醉如癡,飄飄欲仙。 林琪對他發楞的表情,一點兒也不驚奇,因為她記憶中,第一次見到她的人都會顯出這個樣,此刻她感到精力充沛,不消耗磨折,實在受不了,急忙又催促道:“瞪什麼?有種就別裝孫子。” 華服少年吃了一驚,陡然清醒,吶吶道:“姑娘身上‘陰文靈血’,此刻正在運行,可惜在下已身受內傷,無法與你動手相搏,否則對姑娘功力一定大有補益。” 林琪癢得難受,厲聲道:“這裡沒有別的人可打吧?” 華服少年道:“人都走光了,姑娘如想抑制靈血引起的衝動,在下還有一法可奉告,只怕姑娘不願。” 林琪道:“什麼辦法,快說吧!” 華服少年道:“根據‘伏羲奇書’所載,‘陰文靈血’大補純陰,童陰之體吸取後,每月朔望之日,陰陽交合,龍虎雙修,共參乾坤妙諦,如是者三十載,奇功大成,可與天地同不朽!如果姑娘未與童陽之體,共參乾坤妙諦,縱然靈血在身,亦難修成奇功。在下所說的另一方法,便是請姑娘下嫁為妻。” 林琪柳眉倒豎,厲叱道:“胡說八道,打死你!” 玉臂疾吐,一股狂飆排空疾卷過去。 華服少年驚慌叫聲道:“在下句句實言!” 林琪忽然想到此人雖壞,但他對自己到底是有活命之恩,如果把他打死了,豈不恩將仇報? 轉念中,疾將手臂上揚,呼地一掌向那橋上手扶欄杆的儒衣人劈去。 只聽“ ”的一陣裂帛聲,那人儒衫冠帽,整個脫身飛去,一具骷髏,燐光閃閃呈現眼前,“嗤嗤哇哇”晃動起來。 |
第14章 萬景仙蹤
華服少年雙目一閉,自知必死,忽覺強風拂頂而過,又聞“嗤嗤哇哇”的怪叫聲,轉首望去,不禁大驚,急道:“快把它劈落橋下!” 林琪只見那骷髏“砰”地一跳,就六七丈遠,芳心大駭,急忙雙掌運勁,掌勢一翻,但覺強風旋卷,怒浪排空。直逼過去。 這一掌威力之強猛,巳堪列當世一流好手之林。 掌風過處,一陣“嘩啦!嘩啦!”響聲,那具骷髏。頓時被劈成支離破碎的殘骸,紛紛翻落橋下。 林琪劈過二掌後,怒湧的血氣,平靜了不少,又向那華服少年嗔道:“你們的人都上哪兒去了?” 華服少年見她掌力奇猛,微露怯意,緩緩道:“家叔帶著手下弟子,去參加明晨的‘混元坪’召開的‘仙鬼大會’。” 林琪秀眉一皺,道;“什麼叫‘仙鬼大會’?” 華服少年道;“‘萬景仙蹤窟’與‘幽冥鬼洞’,每十年主腦人物,必聚首一次,謂之‘仙鬼大會’。” 林琪“嗯”了一聲,想起此行的目的,不禁焦急地問道:“你有沒有見一位身穿青衫的少年來過?” 華服少年眉宇之間,浮起一絲嫉意,淡然道:“‘洪荒角犀獸’守在‘亡魂溪’邊,我們出入都走通‘萬景仙蹤窟’的另一秘道,如果有人盲目闖入‘幽冥鬼洞’,哪有不被怪獸生噬之理?” 林琪聽得芳心大急,她想尹靖目下生死只有二種可能情形,第一是他走“萬景仙蹤窟”,而呂綺雯故意騙自己來到這絕境,卻想不到反而絕處逢生;第二個是尹靖真個走“幽冥鬼洞” 而…… 想到這裡,她就不敢再想下去,心急如焚,秀眉深蹙,大聲道:“餵,‘混元坪’在什麼地方?快帶我去。” 華服少年見她滿臉殺氣,不敢抗拒,勉強自地上爬起,走進亭臺。 只見他雙手運勁,轉動石椅兩圈,一陣軋軋之聲,左面石壁突然緩緩裂開。石壁初啟,一股濃厚的腐朽之氣,撲鼻欲嘔,林琪急忙掩著鼻子叫道:“什麼東西這樣臭?” 華服少年聞那腐臭之味,深吸了一口氣,顯得舒暢無比,淡淡一笑,道:“那是‘腐屍窖’,家叔練‘陰屍功’的地方。” 林琪喉嚨發毛,暗想這人真是如入鮑魚之市,久而不聞其臭,她怕腐屍有毒,皺著眉說道:“這臭氣毒得很,怎能從這裡過去?” “‘陰文靈血’更毒,我們練‘陰屍功’的人,都不敢沾上,剛才我打了你一記‘陰屍掌’,你不是沒事嗎?” 林琪聞那臭味,腐朽之外,身體另無異樣,深信“陰屍功”確實傷不了自己,但依舊顰著秀眉道:“太臭了!” 華服少年道:“‘腐屍窖’只有三丈深,一躍就能過去。” 林琪道:“你先把後門打開吧!” 華服少年縱身躍入“腐屍窖”中,並指對一具木乃伊的雙眼點去。 “著”的一聲,另一面的山壁,緩緩裂開,一道強烈光線透射而入。 林琪微一提氣,陡然離地而起,身如雪地飄風,輕盈妙曼,飛渡而過。 臭氣雖然盈溢四壁,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林琪依舊不由自主地向那“腐屍窖”望去。 只見四周堆滿著支離破碎的屍骸,肚腐腸爛,不但臭氣逼人,而且慘不忍睹。 她生平之中何曾見過這等慘狀,躍出洞後,不禁張口欲嘔。 突然一陣蕙風吹來,洗滌掉滿身朽污之氣,林琪只覺心曠神怡,精神大振,舉目掠望,晨曦湛湛,景明物朗,敢情黑暗已過,白晝復降臨人間。 華服少年跟著躍出,山壁又自動密合,只聽他微笑說道:“此地是‘幽冥鬼洞’與‘萬景仙蹤窟’交界處,此去半裡之遙,就是‘混元坪’。” 林琪轉目望去,只見那華服少年玉面朱唇,眉目如畫,臉上陰森,死亡的綠光,完全消失。心中暗感納悶,好好的一個人,在洞中為什麼鬼氣那麼重? 當下也不理會他,邁步向北方疾馳而去,華服少年舉步尾隨疾追。 話分兩頭,且說苑蘭公主等人進入山谷,徑往“萬景仙蹤窟”奔去。 只見柳暗花明,風景綺麗,沿途盡是八節長春之草,四時不謝之花,行走其間,如遨遊仙境,魂遊太虛,不覺生出飄然脫世之感。 正行之間,突然前面影物大變,但見一叢叢低矮花枝,形成蘺圍,當中有一扇半掩柴扉,藤葛蔓延,雜枝攀樹。 細看之下,柴扉兩邊,竟然有用花枝編成字跡的一副對聯,只見寫道:“曲徑不曾緣客掃,篷門今始為君開。” 苑蘭公主美眸流轉,頷首道:“此情此景,摘借工部侍律,尚稱雅緻。”她天生一股冰冷傲氣。雖然是在讚美,語氣神態,依舊是冷冰冰的。 走進柴門內,觸目花草闌珊,殘紅滿地,一片秋意蕭瑟的味道。 殘花凋紅中,有無數黑蜂穿飛其間,每一只黑蜂都像拳頭那麼大,“嗡嗡”之聲不絕於耳。 這些人見聞之廣,也從未看過這樣大的黑蜂、因此驚訝之餘,已知道這群黑蜂非比尋常,要穿過這片殘花只怕不容易。 天外神叟看了一陣,笑向苑蘭公主道:“姑娘可知這些黑蜂為何物?” 苑蘭公主沒有立即回話,鳳目冷冷地掠過眾人,反問道:“宇宙間萬物叢生,幾位之中,不知可有認得這群黑蜂之人?” 眾人神色茫然,遲遲沒有一人答話,天外神叟瞥見宋文屏,冥目鎖眉沉思,乃微微一笑,道;“宋兄精研博物昆蟲之學,江湖上無人不知,諒必已想出黑蜂的來歷。” 宋文屏微微頷首,接道:“這些黑蜂,是不是如兄弟想像之物,我還不敢確定。”他生平精覽博物之學,在武林中名望極著,沒有十分確定的事,不敢信口開河,何況他聽出苑蘭公主似是行家。 苑蘭公主帶著輕藐的口吻,冷笑道:“諸位既是不知,自然不敢輕易冒險,我替你們帶路。” 苗衣老叟突然哼了一聲,道:“老夫生長南疆,生平之中,陰瘴蟲蠱,屢見不鮮,諒這區區黑蜂,何足道哉?”舉足當先走去。 柳夢龍關切叮嚀道:“辛兄小心!”原來這苗衣老者,正是苗疆百獸叟辛奇。 只見他龍行虎步,走入花地中,那些黑蜂沾花采蜜,悠然自得地來回穿飛,對他毫無侵犯之意。 百獸叟不禁呵呵冷笑,昂首直行。 眾人看得好生納悶,想不到這群黑蜂會這麼乖。 突然有三、四只黑蜂,“嗡嗡”地向辛奇頭上飛來。 只見他眉頭一皺,怒道:“畜牲無禮!”舉掌拍去。 苑蘭公主冷哼一聲,道:“找死!” 宋文屏脫口急叫道:“辛兄不可!”但已遲了。 掌風何等強猛?那四只黑蜂在三尺外,就被震斃墜落。 他剛一震畢黑蜂,驀聞“嗡嗡”之聲大震,群蜂齊至,好象一片烏雲,當頭罩落,怕不下數千只之多。 百獸叟驚駭萬分,雙掌風雷迸發,立刻又震畢數十只。 這時他全身上下左右,都被黑蜂困住,那些蜂前仆後繼,捨命向他衝去。 百獸叟雙掌齊飛,不敢稍停,驀然有一群蜂被逼得往柳夢龍立身之處飛來。 柳夢龍與他身邊二位紅衣大漢,三人同時揚手拍出一掌。 宋文屏睹狀,急叫道:“柳兄不要劈它就沒事!” 柳夢龍功力深厚,掌力收發由心,聞聲之下,陡然將勁道斜引過去,攔住左邊那紅衣大漢的掌風。 只聽“砰”的一聲,那左邊紅衣大漢,被震得翻飛一丈多遠。 柳堡主雙足輕點,竄退一丈以外,伸手揪住那紅衣大漢的後領,敢情他雖然將紅衣大漢震飛,卻比紅衣大漢退得更疾。 抬目一看,另一位紅衣漢子,擊出的掌風,已震斃十幾只黑蜂。 這一來圍攻百獸叟辛奇的蜂群,立時衝出一半,向他飛襲過去。 黑蜂從四面八方,如海潮湧到,無窮無盡,紅衣漢子頓時險象環生,狼狽不堪。 霎時之間黑蜂被百獸叟辛奇,及紅衣漢子震斃千只左右,堆得滿地黑壓壓一片。 眾人懼於蜂群的襲擊,都畏縮地退出了柴門外。 只有百獸叟及紅衣漢子,被蜂群圍得水洩不通,叱聲雷動,掌風虎虎,猶自揮劈不停。 苑蘭公主在群蜂攻襲下,緩緩地走了過去,有無數的黑蜂,飛過她頭頂,停留在她秀髮藍衣上,她都沒有舉手去揮拂。 眾人見狀奇甚,宋文屏大叫道:“對啦!這些蜂名叫‘墨蜮蜂’,是一種最毒、最慈善、最有親情的動物,人不犯它,它不犯人,但只要擊死一只,其餘必群起報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辛兄與四郎,看來兇多吉少。” 話聲中,突聞一聲哀號,只見紅衣漢四郎,翻身倒地,原來他武功稍弱,時間一長就顧此失彼,應接不暇,只覺肩膀一麻,右臂頓時運轉不靈,倒地之際,群蜂一擁而上,也不知被釘了多少毒刺,但見密密麻麻的黑蜂,掩蓋了他整個的身體。 “墨域蜂”飛起之際,只見四郎全身膿腫一倍以上,突然手足緩緩化成黃水,血肉肌骨,漸漸融化,瞬息之間,地上只剩一攤黃水,骨骸無存。 眾人看得心頭猛震,柳家堡另一位紅衣大漢,背脊直冒冷汗。 他先時被老堡主一掌震退得莫名其妙,待看清四郎死去的慘狀,才恍然大悟,敢情老堡主那一掌,等於救了他一命。 柳夢龍濃眉一皺,向天外神叟急道:“黃教主,現在‘墨蜮蜂’所剩無幾,愚意不若合眾人之力,把群蜂盡數擊斃,好救辛兄一命!” 這時百獸叟汗濕淋漓,情形異常慘烈。 天外神叟臉色異常沉重,望著宋文屏肅然道:“宋兄無有驅走這‘墨蜮蜂’的妙訣?” 宋文屏搖頭道:“兄弟無能為力,也許那藍衣姑娘有方法也說不定?” 這時苑蘭公主已走過那片殘紅滿地的花園,天外神叟急忙大聲喊道:“姑娘請留芳步,可有方法解辛兄之圍?” 苑蘭公主頭也不回。 “我們以二人作祭,已屬萬幸,誰想惹火燒身就去救他吧。” 話猶未完,又有數千只“墨蜮蜂”飛出,眾人已知救援無望,不禁齊齊嘆喟一聲。 忽見百獸叟翻身栽倒,黑黝黝的蜂群,遮住了視線,“墨蜮蜂”飛開時,辛奇身體己腫如水桶,漸漸也化成一攤黃水,死狀與紅衣漢四郎一般無異。 柳夢龍嘆了一口氣,道:“辛兄稱霸苗疆,不意慘死在這群畜牲毒刺之下,令人惋惜。” 苑蘭公主美目凝望著一片怪林,冷冷地接道:“屑小之輩,何足吊悼,幾位如果怕死,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天外神叟縱身朗笑道:“天下大概還沒有能阻得住黃某的路。” 說完話,率先挺身走進花地中,其餘的人也都不肯示弱,小心魚貫相隨,一任那“墨域蜂”在耳鬢邊“嗡嗡”飛來飛去,都不敢去碰它。 來到苑蘭公主身邊,個個都停下腳步,仔細瞧著面前那片怪林。 只見那些樹木異常奇特,樹桿粗如煙囪,樹葉大如芭蕉,片片垂到地上,葉面滿是綠茸茸的絨毛。 眾人首先注意的是,樹林的種植排列可有否特別的地方,因為江湖上無奇不有,往往有藉著花木、石竹、亭臺、甚至於屋宇廊榭,依奇門遁甲之理,布成各式各樣的陣圖的,如果不諳陣中秘訣,誤闖奇陣,任你身負蓋世神功,也要被活活困死。 其次便是細察樹林中,是否有機關埋伏? 天外神叟看了半天,看不出有什麼名堂,不禁詫異地笑問柳夢龍道:“柳兄可覺得這些怪樹,有什麼奇特之處?” 柳夢龍乾咳一聲,訕訕笑道:“兄弟對奇門遁甲之學是門外漢,諒黃教主已洞悉秘奧?” 天外神叟仰天打個哈哈,道:“兄弟生平之中,未曾涉及八卦神算之學,如果九宮堡主在此,或許可窺出一點名堂。” 九宮堡以精擅五行八卦之理,而聞名江湖,幾人聞言,都頻頻點頭,表示同感。 苑蘭公主突然輕藐地哼了一聲,道:“自作聰明!” 天外神叟聞言一怔,他覺得這位來自東瀛的姑娘,不但武藝超群,而且天縱才華,無所不能,因此對她那輕藐的語氣神態,毫無慍意,當下淡然一笑,道:“姑娘想必已洞悉其姦?” 苑蘭公主冷冷道:“這些樹天生自然,未經人工佈置,只是機關埋伏乃可想見。” 天外神叟頷首大笑道:“姑娘言下之意,這片樹林並不是依五行八卦之理布成?哈哈,那這回該由黃某作祭了。” “齊眉棒”一橫。雙肩微晃,已竄入怪林中四五丈深,他身邊的黑衣大漢急步縱身尾隨。 突然一陣香風吹拂,苑蘭公主蓮步跨動,己超在天外神叟之前,只見她柳腰搖擺,柔若游龍,遙望之下,生似一只藍色蝴蝶,穿飛在濃林密葉中。 天外神叟驚歎一聲,道:“游龍步!” 這時柳、宋、及屬下人,都已閃入林中,個個全神貫注,如臨大敵,對於那些怪異的樹於枝葉,絲毫不敢觸及。 這片怪林雖然僅有十幾丈深,但因枝葉橫陳,必須迂迴而行,故似走起來頗費時間功夫。 突然天外神叟長身一躍,疾如飛隼出林,落在苑蘭公主身後數尺外。 黑衣漢緊跟著,大喝一聲,振臂而起,縱躍三丈之外,那知他這一提氣飛躍,疾落的勢子無法控制,一腳踏在大葉上。 猛然那大如芭蕉的樹葉,凌空飛卷,只聽一聲慘號,黑衣漢登時被捲入葉中。 牽一發而動全身,倏忽之間,整個怪林一片“劈啪”之聲此起彼落,巨葉翻飛怒卷,挾著怒吼、慘號、吆喝之聲,奏成一曲恐怖的樂章。 嘈雜聲裡,宋文屏低喝一聲,道:“食人林!”語音雖然輕微,但熙攘中依舊字字清晰入耳。 敢情那“食人林”的葉子,一經觸動,就把物體卷食,因為大葉翻飛,因之此葉一動,觸及旁葉,迅速蔓延開去,霎時之間,就如一片驚濤怒浪,翻滾不息。 天外神叟手中“齊眉棒”一緊,斜劈橫掃,滾動如龍,勁氣排空,棒影如山,把身前身後的巨葉,飛枝皆劈落。 待他脫出林來,只見東方一片魚肚白色,苑蘭公主已佇立在松濤垂瀑的美景之中。 這時“食人林”裡,“劈啪”之聲,猶自不絕,他低頭一看身上衣褲長袍,已被割破了好幾道裂痕,他依稀看出苑蘭公主雙袖羅綺,微風飄拂裡,顯出線裂痕,雪白如玉的柔荑,若隱若現風姿撩人,確是一代尤物。 忽然一聲震天價怪吼,這聲音不像虎嘯,也不似獅吼,但卻空谷傳音,吼聲格外宏亮驚人。 怪吼之聲未落,接著“砰砰 ”,整個山壁呼呼晃動起來。 原來此刻正是“洪荒角犀獸”獸性大發,猛力敲打“赤焰山”時,因此震得山岳雷轟,地動山搖。 這時任苑蘭公主天縱才華,天外神叟一代梟雄,處地情景也不禁方寸微亂,因為兩邊山壁高聳十數丈,如果岩壁崩塌,勢必葬身谷中。 果然霎時之間,山塌地裂,亂石崩雲,一塊尋丈大的巨石直往苑蘭公主擊落。 只見她秀眉一皺,運足神功,雙掌凌空齊揚,一股罕猛罡氣,直向疾落的巨石撞擊。 “砰”一響,那疾落山石登時如炸破一般被擊得粉碎,塵灰紛紛飄散。 出掌的瞬間,苑蘭公主足下蓮步輕跨,施展出佛門蓋代絕學“縮地神行”如一縷藍煙,直射十餘丈外,脫出岩山範圍。 她身形甫定,耳聞一聲:“好險!”一道人影從空疾降,落地後,點塵不起。正是天外神叟黃宮。 二人回首一看,原來立身之外,煙塵瀰漫,崩塌的山石把那小徑堆塞成了一個土丘。 這時怪吼雷震之聲,已經停下,天外神叟大叫道:“柳兄!宋兄!二位可好?” 過了一陣,從亂石堆成的山丘後,爬起二位衣著襤褸,全身傷痕累累的老漢,步法蹣跚步行癲沛,正是柳夢龍與宋文屏。 原來二人闖出“食人林”,正逢山崩最烈的時候,沒被壓死,實在是奇蹟。 天外神叟暗想他二人真命長,口中卻關切問道;“柳、宋二兄,傷勢可要緊?” 柳夢龍臉孔鐵板,冷冷道:“大概可支持看到‘萬景仙蹤窟’的主人。” 天外神叟長眉微皺,肅然道:“二兄屬下之人,難道……” 宋文屏未等他說完,陰惻惻地接道:“都被樹吃掉了。” 天外神叟聞言一怔,望著那堆山丘沉思片刻道:“兄弟甚感詫異,適纔山壁陡然崩塌,實令人費解。” 苑蘭公主道:“此間危機四伏,費解的事情多得很。” 幾人談話時,山坳轉彎處傳來一陣長笑聲,接著閃出二位捧劍童子,並列左右,護待一位綠袍老人,身如行雲流水,眨眼之間,已到面前。 只見那綠袍老人,雙手一拱,微笑道:“何方嘉賓? 蒞臨‘萬景仙蹤窟’,在下特來恭迎。” 苑蘭公主生具一副冰冷性情,理也不理那綠袍老人。 綠袍老人,瞥見那藍衣絕色美女,神色冷漠,翹首仰天,充耳不聞,不禁眉頭一皺。 天外神叟聽那綠袍老人,話氣神態都顯得很友善忙微笑還禮,道:“尊駕想必是‘萬景仙蹤窟’的主人,貴窟風景雅美,幽如仙源,險賽虎穴。” 綠袍老人不悅之色,一閃即失,淡然一笑,道:“山人知音客,是前山‘仙源十八影’的總管,仙主今晨到‘混元坪’參加‘仙鬼大會’,敢問幾位大名?” 天外神叟朗朗一笑,道:“在下姓黃名宮,忝掌‘天震教’……”又指著其餘三人,接道:“這位是柳家堡主柳夢龍兄……這位是金牛谷主宋文屏兄……這位姑娘……來自東瀛……”他不曉得苑蘭公主的芳名,因此吱唔著說不下去。 綠袍老人聞言,臉色微微一變,瞬即大笑道:“山人雖然甚少涉身江湖,但諸位大名早已如雷貫耳,久仰!久仰!” 天外神叟哈哈大笑道:“不敢! 不敢! 兄弟等不知可有機緣拜會令仙主?” 綠袍老人頷首道:“諸位都名噪遐邇的武林名宿,仙主自是甚願接見,容山人為幾位引路。”說著肅容讓客。 一路上雜花生樹,群蔦亂飛,雖然正值楚山木落的深秋時節,此地卻依然瀾溢著一片盎然春意。 驀然眼前呈現出一片廣場,秋陽高照,綠草如茵,男女老少,集有十數人之多。 在右面濃蔭下,有七個奇裝異服怪漢,一字排開,個個臉上布著陰森之氣。 左面濃蔭下的一張石椅上,坐著一位十一二歲的小女孩,長得粉妝玉琢,就象圖畫裡的金童玉女那般可愛。兩顆明珠般的美眸,眨也不眨,凝望著前面,神情顯得很緊張,內心的焦慮,從那緊顰的秀目裡表露無遺。 她身後恭立著二位綠衣小婢,距不遠處有三位老人,一色綠袍長衫。 廣場中央,有一塊七尺高,四丈見方的石坪,石坪上坐著三人。 東方甲乙位,瞑目端坐著一位臉孔陰板,頭髮蓬散的怪人,面上蒙著一層淡淡綠霧,頭上綠煙裊裊,約有六七寸高。 南方丙丁位,有一位仙風道骨的綠衣人,臉上紅光流轉,頭頂盤旋著一股粉紅色的煙霧,神目微合,寶相莊嚴,那紅色的煙霧,也在六七寸高。 北是壬癸位,盤膝端坐著一位青衫少年,靈台清澈,印堂含華,頭上冉冉冒著一股白煙,如雲結廬山,久凝不散。 這少年非他,正是武林中公認為天下無匹的終南太乙門下,武聖三傳弟子尹靖是也。 原來是尹靖追撲凶徒,一路直追出淮陰城,只見前面七、八丈外,一道黑影風馳電掣,奔行之快捷,江湖少見,他目光異常銳利,立時看出那人不是浮月莊主凌雲劍客摩雲生,但功力之高,絕不在浮月莊主之下。 約莫半個時辰,已奔出五六十裡外,來到一條亂石山丘。 這時,二人相距只剩三丈不到,尹靖正確地看出,那人是一身穿紅衣的老漢,不禁大聲道:“尊駕留步! ”話聲中,陡然逼近一丈。 紅衣老叟,發出一陣哈哈冷笑,身形修忽之間,消失不見。 尹靖怔了一下,走近一看,敢情那人是閃進一道隘口,他略一張望,也側身跨入。 這狹谷兩邊峭壁立聳,曲曲折折地轉了若干圈,豁然成喇叭形的展開。 正待走出狹口,驀聞數聲,陰惻惻冷哼道:“死亡路上追魂彈!” 話猶未完,滿天烏光閃閃的彈丸,宛如一陣暴雨向谷口撒落。 尹靖猛然記起這些彈丸的厲害,知道一遇阻力就立即爆破,眼下彈丸數目至少在三十顆以上,如爆散出蓬針。則威力之大,勢難逃避開去。 這時,他人尚在谷內,既無法縱身避讓,退回狹谷生機更微。 說時遲,那時快,尹靖霍地加速前衝的力量,疾如離弓箭矢,向射來彈丸迎去。 疾衝的勢頭與那彈丸相觸的瞬間,陡然吸氣收腹,將那萬馬奔騰般疾衝的身體剎住,化成一縷青煙在原地旋轉不息。 那些迎來的彈丸,紛紛從兩旁掠過,一個也沒有爆破。 黑暗中,傳來數聲驚呼,想是那些人全被這奇奧的一幕驚住。 原來尹靖施展了“太乙幻虛步”中最深奧的一招“天旋地轉”,以一種平和的滑力,將那些彈丸滑開。 這一來,擦體彈丸,如觸在滑不能留的堅冰上,未及爆炸,早已滑開老遠。 尹靖大喝一聲,宛如春雷乍綻,青衫飄拂,竄到“三十六回徑”,曲指對山壁彈去,只聽一聲悶哼,一個黑衣大漢應聲倒地。 黑衣漢倒地的剎那,耳聞一聲陰惻惻地冷笑道:“娃兒納命!”一股強猛無倫的掌風,直逼過來。 尹靖只覺這一掌威力之猛,是幾日來第一次遇到,不禁微微一驚,雙掌以八成功力揮截過去。 “砰”一聲,強風震得狹谷轟轟雷鳴,震耳欲聾。 尹靖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紅衫一晃,那人連退幾步,已消失在轉彎處。尹靖哪能容他逃去,冷哼一聲,飄身疾追。 哪知岔道錯蹤雜陳,追了一陣突然迷失在回徑裡,轉了半天,還無法走出岔路。 他這時心急如焚,突然山壁傳來暗器破空之聲,尹靖陡然貼地平飛,伸手一招“真人點珠”,施展隔空點穴的上乘手法,遙遙一指。 那暗算之人,悶哼一聲,就癱瘓倒地。 這一手認穴之準,江湖罕見。 山壁兩側,有許多崢嶸突兀的死角,尹靖暗暗提高警覺,運起“通天耳”細聽。 這一來埋伏在死角裡的暗卡,都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制服。 他想有人埋伏的回徑,一定是出入要道,於是一面制服暗卡,一面循著跨進,果然走了一陣面前光線大盛,已出了“三十六回徑”。 只見跟前一片低窪曠地,陰森、死寂得令人可怕。 對面有二道荒徑,那左邊一道有一人探首向外張望,尹靖氣憤地哼了一聲,心想,鼠頭窺視、敗事之機,這批人只會作暗算的勾當。 突然隻身一掠,疾撲過去,口中怒叱道:“鼠輩哪裡去!” 那探首張望之人,嚇了一跳,仰頭一看,忽見一道黑影如巨鷹下撲,不禁脫口驚叫一聲,向花樹後躲去。 這一聲驚叫,清脆嬌嫩,敢情是女孩子的嗓音。 尹靖怔了一下,想不到是個女人,振臂一收,斜開三尺,宛如一片飄落花葉,著地無聲無息。 抬目一看,花樹后有一個身穿綠衣的小姑娘,蘋果般的小臉,晃動著寒星也似的明眸,驚訝地凝望著自己,看年紀不過十一二歲。 尹靖皺一皺劍眉,沉聲道:“小姑娘,你躲在這裡幹什麼?” 小女嘟著嘴,嗔道:“你這野男人,把我嚇了一跳。” 尹靖臉色大變,不悅地說道:“小小年紀,就胡亂出口罵人。” 小女孩嘴嘟得更高,厲聲道:“罵你又怎麼樣,你剛才為什麼想打我?”說時雙手插腰,蘋果般的小臉繃得緊緊。 這小女孩真是沒有教養,尹靖心想同她吵架,萬一她大人來了,還以為自己以大欺小,田此只好哼了一聲,轉身走開。 小女孩見他轉身要走,大叫道:“餵,你這樣就走了嗎?” 尹靖回過頭來,以教訓的口吻說道:“女孩子應該溫雅端莊,懂得禮貌。” 小女孩哼了一聲,反唇譏笑道:“你才不懂禮貌。” 尹靖怔了一下,道:“你這話怎麼講?” 小女孩一本正經地說道:“你把我嚇了一跳,不道歉就想溜走。” 他是個老實人,心想這話有理,因此雙手一拱,微笑道:“魯莽之處,請小姑娘見諒。” 小女孩高興得嘻嘻笑了起來。 尹靖皺一皺眉,沉聲道:“笑什麼?” 小女孩一面格格嬌笑,一面說道;“你真是好人。” 尹靖怔了一下,只見那小女孩,笑容可掬,一片天真爛漫,毫無冷漠的表情,他忽然發覺這張笑容是發乎天性的良知本能。 這一想不禁胸懷大暢,縱聲哈哈朗笑。笑聲宏亮,震得山谷共鳴。 尹靖突然笑容一斂,欺身撲上,手展“太乙無窮解”中的一式絕招“巧撥乾坤”,徑往小女孩粉臂擒到。 小女孩大驚失色,玉臂伸縮間,一招“孔雀剔翅”,攔切過去。 “太乙絕學”何等深奧,小女孩只覺右臂一緊,被扣個正著,耳邊風聲颯颯,身軀已飛出一丈以外。 只聽“砰”一聲,轉頭望去,適纔立身的花樹,迷濛一片綠芒芒的蓬針,小女孩恍然大悟,驚“噫”一聲:“有人暗算!” 狹谷山壁傳來一陣陰惻惻冷笑,道:“好身法!” 話落口,一片烏光閃閃的彈丸,再度罩落。 這次來的奇特,交叉穿飛,相互抨擊。“砰 ”之聲不絕於耳,一片片綠色蓬針,籠罩著整個山谷。 尹靖陡然左臂一震,揚手拋去,那小女孩頓時騰雲駕霧般地飄向二、三丈外。 只見他神色嚴穆、默運神功,雙掌推出,一股先天罡氣形成無形的鋼牆,那些極毒蓬針,在近身三尺外就紛紛墜落。 接著青衫飄拂,人已到了山壁邊緣,雙手似拍似拂,交叉虛揚。 只聽二聲悶哼,二個黑衣大漢應掌震飛出谷外。 尹靖猶自氣憤未平,揚手對山壁劈去,一聲震天價巨響,突出的山石頓時被震塌。 這一下氣忿稍平,回身找那小女孩,只見她坐在地上呻吟,這一驚非同小可,急聲問: “小姑娘,你怎麼啦?”急奔過去。 小女孩嗚咽道:“我的腳麻了,不能走。”說著哇哇地哭了起來。 尹靖大駭道;“你被蓬針傷了嗎?” 小女孩不答話,猶自哇哇地哭著。 尹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柔聲道:“小姑娘別哭了,快告訴我是不是被蓬針所傷,那厲害得很。” 小女孩驚的停止哭聲抽泣道:“我會死嗎?” 尹靖安慰道:“不會的,馬上救治就不會有事。” 小女孩哀傷地說道:“你快救我吧! 我害怕,我要回家。” 尹靖屈指對她左右腿上“百海穴”彈去,點住穴道,以阻住毒液隨血液上流。接著返身向谷外跑去,在那二位大漢身上搜索一陣,卻找不到解藥,又急急跑了回來,焦急的說道: “沒解藥,怎麼辦?” 小女孩哇哇哭起來,叫道:“我要回家,我爸爸會救我。” 尹靖微微一怔,道:“小姑娘,你家在哪兒?我帶你回去好了。”他想目下既沒有解藥,只好帶她回去再想辦法。 小女孩哭道:“我家住在‘萬景仙蹤窟’,我剛才欺負你,你不生氣嗎?” 尹靖淡淡一笑,道:“不會的。” 小女孩淚眼婆娑喜道:“你真是好人,背我回家好嗎?” 尹靖背起小女孩,施展出絕頂輕功,飛馳入“萬景仙蹤窟”,只見沿途風景如畫,實不愧“仙景”之稱,可惜他無暇細賞,只是走馬觀花,一晃即過。 路上雖然危機四伏,但小女孩卻把躍度秘訣一一說了,加上尹靖身負蓋世神功,因此,一路履險如夷,長驅直入。 尹靖身法如風,眨眼來到一處山坳,忽聽一聲低喝道:“什麼人?”話剛落,山坳處轉出一個綠袍老人。 小女孩在尹靖背上嚷道:“知音客,是我。” 知音客大喜道:“是小姐嗎?仙主傳令滿山遍尋不著,心急如焚,快回去吧!”忽然瞥見小姐騎在一位青衫少年背上,不禁大大一怔。 尹靖微微一笑道:“令小姐被‘七煞追魂彈’中的淬毒蓬針所傷。” 知音客臉色居然大變,說道:“趕快回去見仙主。”轉身疾馳帶路。 轉過山坳,兩邊良田千頃,桑榆夾道,未幾前面出現一片連雲甲第,燈碧輝煌。 房屋中人影幢幢,來往穿梭,似是出了大事。 知音客健步如飛,宏聲道:“傳稟仙主,小姐回來了。”語音宏亮、聲傳數裡。 尹靖怔了怔,想不到深山中競有這等內家好手。 知音客聲音剛落,傳稟之聲直向屋內揚溢。 尹靖跟著知音客,沿廊榭香徑上進入內府,沿途丫婢奴僕,斂手恭迎,一片豪富人家的氣派。 來到一處寬敞客廳,只見裡面佈置莊肅典雅,具有古人之風。 知音客示意尹靖,將那小姑娘,放在鋪著錦緞的雕花木榻上。 這時有一位綠衣勁裝少年,大踏步走到知音客面前,伏首一揖,道:“仙主親到後山‘仙源十八景’去找小姐,在下已令人傳報。” 話猶未完,燈燭搖晃中,一道綠影飄進大廳。 定睛望去,只見一位仙風道骨的綠衣人,看年紀不過四十上下。 眾人伏首尊稱一聲:“仙主。” 小姑娘卻歡喜地叫了一聲:“爹爹!” 綠衣中年人走近那小姑娘身邊,肅然道:“婉兒,你跑到哪兒去了?”責備中滿含著慈祥,突然目光瞥見尹靖,臉上微微一怔。知音客忙伏首稟道:“小姐被‘七煞追魂彈’中的淬毒蓬針所傷,是這位小俠把她帶回。” 尹靖拱手微笑,把經過約略說了一遍。 綠衣人滿臉沉毅之色,頻頻頷首。 突然後院傳來一陣嘹亮語音道:“夫人駕到!” 綠衣人突然神色一陣激動。 珠簾卷處,一位氣度雍容的宮裝艷婦,蓮步搖盪,姍姍走出。 |
第15章 仙鬼大會
宮裝艷婦,舉步雍雅瀟脫,走近錦榻邊,緩緩坐下。 婉兒喜叫了一聲:“媽!”撲在她懷裡嗚咽起來。 宮裝艷婦慈愛地輕撫著婉兒秀髮,忽然瞥見她雙腿癱瘓,吃了一驚道:“婉兒,你腿怎麼啦?” 綠衣人冷冷道:“被淬毒蓬針所傷。” 宮裝艷婦柳眉飛揚,厲聲道:“什麼人傷了她?”她雖然向綠衣人發話,但依舊沒有看他一眼。 綠衣人沒有立即答腔,尹靖卻微笑接道:“前輩息怒,傷害令嬡之人,在下已施薄懲。” 婉兒仰起頭來,晃動著烏溜溜的眼珠子,說道:“媽,是這位哥哥救我回來的。” 宮裝艷婦微微一怔,深深看了尹靖一眼,頷首道:“老身已五年未離‘廣寒宮’,今晚間婉兒失蹤,禪心大動不克自製,足見‘情’這一字,欲參破何等艱難……”說到此長嘆了一口氣,接道:“小俠義救小女之事,老身終身感戴。” 尹靖謙遜道:“些微小事,何足掛齒。” 綠衣人走進室內,霎時捧著一個紅色盒子回來,打開取出一顆朱紅色的藥丸及一個藍色小瓶,向尹靖說道:“先祖傳下二顆‘九轉大還丹’及一瓶‘靈芝菊花露’,此二物功能拔除百毒,補益元神,‘七煞追魂禪’雖屬極毒,何足道哉?”言來甚是很意。 綠衣人餵婉兒一粒“九轉大還丹”,及半瓶“靈芝菊花露”舉掌拍活“百海穴”,盤膝坐在木榻上,伸手按住婉兒“丹田穴”。 盞茶功夫,綠衣人面上紅光大盛,頭頂冉冉冒出淡紅色的煙霧。 尹靖吃了一驚,寒山深壑之中,竟有修成這等內功的隱士,當真是天涯何處無高人? 過了片刻,綠衣人撒手含笑站起,婉兒在木榻上伸腿踢了幾腳,大喜道:“爸媽,我腿好了。”跳下錦榻,抱著宮裝艷婦。 宮裝艷婦松了一口氣,慈祥地說道:“媽準你以後每天到‘廣寒宮’來看我一次。”輕輕把婉兒抱回錦榻,轉身走去。 眾人俯身相送,宮裝艷婦走了幾步,回首說道:“婉兒,明天請這位小俠一道來。” 婉兒高興地應了一聲,那綠衣人臉上卻一片冷漠。 尹靖突然察覺那綠衣人與宮裝艷婦,名雖夫婦,卻行同陌路人,她自從來這到離去,始終沒有與綠衣人互看一眼,心中不禁暗暗納悶。 宮裝艷婦走後不久,一綠袍老人大踏步走入廳內,伏首稟道:“啟稟仙主,時交醜牌,距七屆‘仙鬼大會’還有一個時辰。” 綠衣人冷漠的神情,一變為莊嚴沉毅之色,他向尹靖緩緩道:“‘仙鬼大會’十年一度,小俠可願移駕指教?” 綠衣人莊嚴的神色,使人意會到“仙鬼大會”必是相當隆重,尹靖當即淡然一笑道: “在下欣逢盛會,何幸之至,當躬往瞻仰。” 婉兒撒嬌道:“爹爹,我也要去。” 綠衣人道:“你是‘萬景仙蹤窟’未來的主人,當然是非去不可,只是未得為父吩咐,不得胡來。” 幾人出了大廳,只見有三位綠袍老人,及二位綠衣小婢,正夾道恭立。 他們滿臉俱是悲戚之色,顯露了心中的沉重。 尹靖看得好生納悶,暗自忖道:看那仙主與屬下二人舉動都非同小可,不知對頭是何等人物,竟令他們這般憂鬱不安。 綠衣人與尹靖並肩而行,婉兒由二位綠衣小婢左右護衛,三位綠袍老人殿後相隨。 走了約莫二刻鐘,來到一處茅草如茵的廣場,四處古柏參天,濃蔭密布。 這時雲霧還鎖著整個山壑,漸漸地從灰色的雲層裡射出五色繽紛的光彩,它預示著黎明將來至人間。 突然一團血球跳出碧海,升上樹梢,為人世帶來了光明與溫馨。 晨曦斜照,曙色映射在廣場中的一塊黑色巨石上,發出閃閃亮光,那巨石約有七、八尺高,四丈見方。 對面煙樹迷密中,有八個奇裝異服的怪人,並列在濃蔭下。 綠衣人與尹靖等,來到巨石七丈外的樹蔭下落座。 這些人個個神情冷峻,不發一語,氣氛沉悶得令人難受。 尹靖暗想:他們這般消沉,先自喪失鬥志,如何能取勝,他心裡異常納悶,幾次想出言詢問,但都沒有冒昧出口。 婉兒忍不住,伸手指著對面濃蔭下的怪人,道:“爹爹,他們就是‘幽冥鬼洞’的鬼魅嗎?” 綠衣人點了點頭,突然站起說道:“午時前,如果‘混元坪’左近的松柏皆枯死,你們就護送小姐離開‘萬景仙蹤窟’。” 三位綠袍老人齊齊沉聲道:“聆聽仙主決諭。” 尹靖吃了一驚,心想此地綠草如苗,樹木蔥蘢,除非一把火燒,任什麼也無法使這附近的草木枯死,莫非那怪人有什麼惡毒伎倆不成? 這一想不禁劍眉飛揚,氣憤填胸,決心於危難之際出手相助。 綠衣人見他滿臉堅毅之色,似乎早巳看穿他的心思,當下微笑道: “松柏枯死之時,務請小俠一併離去,爾後犬女湖海漂泊,期能時加照護。”說到後來,語氣微帶傷感。 尹靖忽然豪氣衝雲朗笑道:“在下雖然黔驢薄技,仙主如有委用之處,願盡綿薄之力。” 綠衣人仰天哈哈朗笑道:“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昔,如果此地一片世外桃源,注定該化為灰燼,亦天命耳!” 尹靖聽了,大為疑惑,他前面二句分明在緬懷先人恩德,大有從容赴義之概,但後面語中念義他卻一時思索不解。 笑聲中,對面濃蔭下,亦傳來一陣淒涼、悲壯的嚎笑,如猿號狼嗥、難聽至極。 綠衣人笑聲突斂,向屬下人沉聲道:“緊記吾言! ”說著大踏步走向那巨石。 尹靖怔了一下,只見他步法豪爽浪漫,生似視死如歸,從容就義的壯士一般。 抬頭瞭望之際,不禁又是一怔,敢情對面濃蔭下,亦走出一位怪人,頭上蓬鬆,髮絲斑白,曙光映照,銀光閃閃,臉上死板一動不動,要不是腳下在微微跨動,幾乎使人疑為是泥塑木雕的偶像。 二人來到巨石下站定,白髮怪人冷笑道:“倏忽瞪違十載,葛兄仙風猶存。” 綠衣人道:“十年不見,宇文兄倒是改觀不少。” 白髮怪人呵呵怪笑道:“葛兄是不是懷疑兄弟緣何鬢髮斑白?” 綠衣人大笑道:“這個有何可疑之處?宇文兄這次‘仙鬼大會’旨在必勝,十年來想必有驚人進展?” 白髮怪人臉皮抽動了幾下,冷冷道:“如果我們能共渡厄運,定教葛兄指正兄弟這點微薄的成就……”說道從身上掏出本小冊子接道:“兄弟以此作賭注。” 綠衣人臉色微微一凜,道:“今年丙丁屬火,祝融升天,只怕厄運難逃……”也從身上掏出一面令牌,道:“山人以此作賭注。” 白髮怪人臉皮又一陣抽動,大笑道:“‘乾坤日月令’,哈哈,我這本‘伏義奇書’記載天地間辛秘,‘乾坤日月令’不但是稀世奇寶,而且關係中原武林安寧,這二物價值相近,大可痛快地一賭。” 尹靖大吃一驚,江湖傳言“乾坤日月令”遺失,原來是被“萬景仙蹤窟”的人偷來,此物原來是中原武林聖潔的標記,並系江湖安寧至巨,非設法把它取回不可。 突然綠衣人走近石壁,揮手疾書,過了片刻白髮怪人也上去寫了一陣。 尹靖運目望去,那平滑的石壁自右而左,書著不少行書字跡,只見寫道: 司命三教 首屆仙鬼大會 仙和鬼 文慈世祖 …… …… …… …… 司命三教 六屆仙鬼大會 仙和鬼 坐化文慈世祖 底下一行,正是綠衣人與白髮怪人適纔用手指在石上劃出,只見劃道: 幽冥鬼主 七屆仙鬼大會 仙和鬼 綠衣仙人 最後勝負之局,尚未填寫,自然是留待勝負決出後再填上。 他發覺“七屆仙鬼大會”的字跡,入石不到一、二分深,比起前面幾行來得膚淺,足見文慈世組與司命三教,功力之高已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六屆仙鬼大會結局寫著“坐化”二宇,他想莫非二人比賽到最後兩敗俱傷,功力罄盡,以致同時坐化圓寂? 思念中,忽見綠衣仙人與幽冥鬼主,全身不動,緩緩飄起,輕輕落在巨石上。 他想二人即將開始比鬥,心中一急,忙起身一掠,一式“平步青雲”跨步之間宛如一只巨鷹,飄落在“混元坪”上。 腳剛著地,一股熱流自巨石上撲出,烘得他渾身發熱難受。 綠衣仙人怔了一下,道;“小俠意欲何為?” 尹靖向二人拱手微笑,道:“在下想參加賭注。”他為人心直氣正,想在公平競爭下,取回“乾坤日月令”。 幽冥鬼主翻目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與綠衣仙人是否能渡過厄運,尚屬難料,你有多大道行,想來陪葬?” 尹靖聽得有點茫然,淡淡一笑,道:“晚輩雖然自不量力,但對這公平賭注,甚感興趣。” 幽冥鬼主鼻孔裡哼了一聲,輕蔑地說道:“你有什麼東西可作賭注?” 尹靖取出“松紋古劍”,晃了一晃,道:“晚輩手中匕首,是武當派鎮山寶器‘松紋古劍’,削鐵如泥。” 幽冥鬼主皮笑肉不笑地冷哼道:“松紋古劍雖稱得上寶器,但究屬有價之物,如何能與伏義奇書,及乾坤日月令,這二種稀世之寶相比擬?” 尹靖急得眉頭直皺,心中大感為難。 綠衣仙人微微一笑道:“小俠有所不知,這‘仙鬼大會’與江湖上一般比武論劍的英雄會不相同。” 尹靖從幾人的神色,早已料到其中必有隱情,聞言忙笑道:“晚輩願聞其詳。” 綠衣仙人道:“請小俠先看看,石壁所題字跡。” 尹靖道:“晚輩早已閱過。” 綠衣仙人微微一驚,道:“小俠好眼力,既已看過,想必注意到‘六屆仙鬼大會’文慈世祖司命三教坐化這一行?” 尹靖點了點頭。 綠衣仙人接道:“小俠可知文慈世祖與司命三教,因何坐化嗎?” 尹靖沉思片刻,說道:“許是文慈世祖與司命三教,二位前輩互較內力,以致真氣虛脫,圓寂坐化。” 幽冥鬼主冷笑一聲,道:“井蛙之見!”尹靖臉上不禁一熱。 綠衣仙人神色一陣激動,道:“小俠推測僅是常理,事實上十年前文慈世祖與司命三教,未嘗互拼一招半式就雙雙坐化,欸……山人因此遺憾終身,與內子不睦。” 尹靖微微一怔,詫異道:“晚輩資質愚庸,請教前輩一開茅塞。” 綠衣仙人頷首道:“小俠可覺得現在有何異樣?” 尹靖只覺四周大氣悶熱,在深秋時節本不應有此現象,當即答道:“此地空氣格外悶熱。” 綠衣仙人仰天望瞭望天色,緩緩道:“眼下何以特別悶熱,‘伏義奇書’所載頗詳,請宇文兄詳為指教。” 幽冥鬼主嘿嘿冷笑道:“不敢!不敢! 老夫只能依奇書所載同二位陳述……”白眼翻了幾翻,接道:“據‘伏義奇書混沌篇’所載。 混沌初開之際,由太虛中飛出一團火球,歷億萬年,火球外殼漸漸凝固。 於是陰陽際會,乾坤始造,致中和而萬物生焉,後歷億萬年遂成人間之世。 火球表面早已凝固,但地心熱力依然異常烈熾,此火力名曰‘地夷明火’。 ‘地夷明火’每十年從一處裂縫噴射而出,千里以內萬物凋斃,因此乃移‘東海冰石’填補其上。 我們現在立身的‘混元坪’便是‘東海冰石’,熱氣正是‘地夷明火’透過冰石散發出的火力。” 尹靖聽得大為驚奇,怔了良久,才說道:“‘地夷明火’蒸蒸而上,萬物豈不慘哉?” 綠衣仙人道:“‘東海冰石’覆蓋其上,‘地夷明火’上升時,竟二十里內草木具凋,生靈萎斃。因此文慈世祖與司命三教才每十年夷火上升之時,聚會‘混元坪’,以本身修行的‘貝葉神功’及‘陰屍功’,潛移默化‘地夷明火’,使萬景仙蹤窟與幽冥鬼洞這一片長春基業,不致化為灰燼。十年前夷火特盛,祝融升天,二位先人乃因而坐化‘混元坪’上。 欸!今年丙丁屬火,祝融大熾,‘乾坤日月令’雖是萬年寒玉,也不知能否助山人渡此厄運,維持這一片世外桃源,不為夷火焚化。” 尹靖俠情豪壯,肅然道:“晚輩習過幾年玄門內家吐納之學,願在‘混元坪’上略盡涓滴之勞。” 綠衣仙人見他言情真摯,激動道:“‘地夷明火’午未之交可融金化鐵,小俠義救犬女,恩重如山,山人萬萬不可拖累。” 尹靖豪氣乾雲,朗笑道:“晚輩自願一試,就是火化在‘混元坪’上,亦毫無怨言。” 幽冥鬼主冷哼道:“你雖有陪葬之意,如沒有值得下注的東西,老夫亦不能相容。” 尹靖伸手在身上摸索一陣,突然觸及藏在內衣的“藏玄秘圖”,劍眉一皺,凝目沉思。 幽冥鬼主顯得不耐煩,催促道:“如無可值一賭之物,就速離‘混元坪’,現地下‘地夷明火’漸盛,刻不容緩。” 尹靖掏出“藏玄秘圖”,微笑道:“二位前輩,不知聽過‘玄天圖’否?” 幽冥鬼主與綠衣仙人齊齊一怔,只聽幽冥鬼主道:“玄天圖乃武當派開山鼻祖三豐真人手著的武學祕籍,你如果有寶圖,大可一賭。” 尹靖心中一喜,微笑道:“晚輩手中之圖是指示‘玄天圖’珍藏所在的‘藏玄秘圖’。” 幽冥鬼主頷首冷峻道:“仙鬼大會未曾有凡人參加……” 伸手一指山壁道:“你能在山壁上留字,便有資格參與。” 話剛落口,青衫微飄,尹靖已飛落“混元坪”,左手運掌將“七屆仙鬼大會”後面“大會”二字,好像擦黑板似的抹掉。 右手“太乙玄功”默運指尖,填寫成“人大會”三字,又在綠衣仙人與幽冥鬼主中間,書著上“終南尹靖”。 於是遂成: 幽冥鬼主 七屆仙鬼人大會 終南尹靖 仙鬼人 綠衣仙人 書畢轉身之際,陡覺微風飄拂,他情知綠衣仙人與幽冥鬼主跟蹤下來查看,但他卻在他們離去時才察覺,心中不禁大為敬佩。 躍上“混元坪”時,石上熱氣更盛,只見綠衣仙人與幽冥鬼主,分坐在南方丙丁,乃東方甲乙位。 石坪正中放著“乾坤日月令”,其上放著“伏義奇書”,尹靖乃將“藏玄秘圖”放在書上。 尹靖大踏步走到北方壬癸,盤膝趺坐,默運“太乙玄功”緩緩吸取石上“地夷明火”。 知音客帶著苑蘭公主與天外神叟等人來到時,正值“仙鬼人”三者行功正盛的時刻,遠望之下,宛如三尊泥佛頭頂冒著紅綠白三色煙霧。 這時巨石上熱氣裊裊上升,幻成一種無色無形的氣流,使眼前景物晃動跳躍。那“仙鬼人”三者,宛如水中倒影被微風吹縐,漣漪盪漾,幻成模糊煙影,蔚成奇觀。 天外神叟大為驚愕,道:“運功時能頭冒煙霧,兄弟以往僅是耳聞,今日算是開了眼界。” 說話之時,突然一股熱氣隨風撲來,熱風過處,草木立時變色,周圍諸人也被薰得悶熱難耐。 苑蘭公主柳眉微顰,說道:“這石上有何蹊蹺?” 知音客憂容滿面,沉聲道:“石下‘地夷明火’上升,仙主與幽冥鬼主各以生平修行內功吸取夷火,以保護這片長青之地,那位小俠怎也會在‘混元坪’上?” 苑蘭公主嬌軀一震,冷漠地秀臉上浮起一絲激動之色,急聲道:“‘地夷明火’豈是人為可抗?”話聲中宛如仙子凌波,飄身飛起,輕盈妙曼,落在“混元坪”上。 哪知雙足點地,驀然一股強烈無比的熱力湧上身體,她覺得這股熱力幾乎要把她火化成灰石,急忙雙手合什在胸前,垂簾運功,遠遠望去,生似一座觀音佛像,聖潔、清貴,飄然脫世。 她良久才睜開鳳目,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尹靖那端莊禪靜的俊影。 這時他頭頂冒出白煙正濃,約七寸左右高,面上神光流轉寶相莊嚴,一片祥和安逸之色。 苑蘭公主芳心陡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快慰,香唇乍綻,輕輕叫了一聲:“尹公子!”聲音低微溫柔。 尹靖既沒有答腔,也沒有睜眼。 苑蘭公主猛生警惕,她迅速想到尹靖此刻正以無上的內功吸取“地夷明火”,用天神勻會之力,轉達三十六周天,十二重樓,再緩緩散發出體外。 這種過程異常危險,一處功力不足,全身經脈會立被焚化成灰石。 她突然神色一變,敢情綠衣仙人全身被紅色煙霧籠罩著,這正是東夷絕傳的“貝葉神功”,在中原武林,居然有人擅於此道,怎不將她驚住? 驚愕之間,驀然又是一股熱氣撲向身體,雙袖羅衫立時焦化成灰,她急忙運功抗拒。 要知苑蘭公主與“仙鬼人”三者不同,她是以內力抗拒夷火入侵,壓力越大,反應力越強,因此只能支持一時,不能長久。 “仙鬼人”三者,乃以潛移默化之功,以柔克剛之力,化有形為無形,化無形為幻虛,但這一來除非熱力自行消退,否則無法中途自脫,一但熱力越出最大極限,也立時將化成灰石。 這時“混元坪”四周花草,在三丈內皆焦成灰燼,一片焦爛塗灰之色,而且緩緩蔓延開去。 突然傳來一聲朗笑,一道黑影如巨鷹撲落“混元坪”。 那人正是天外神叟黃宮,他與苑蘭公主一般,迅速以“大聖罡氣”抗拒夷火入侵,神目四掃,瞥見“混元坪”正中冒著藍色煙霧,仔細端詳一陣,敢情那是一塊藍玉,上面放著一本書及一張折圖,他雖然未認出那三樣東西為何物,但已想到必是稀世奇珍。 轉念中不禁向前跨動二步,但一走動,夷火熱力頓時疾湧而上,全身汗濕淋漓,肺腑隱隱作痛,因此急忙提氣運功,不敢挪動身體。 過了一陣,痛苦稍減,他心中暗暗忖道:藍衣姑娘內力修行不在自己之下,那三件東西如是稀世奇珍,她如何會無竊取之意? 因此乃以試探的口氣說道:“姑娘可知那冉冉冒煙者為何物?” 苑蘭公主冷冷道:“蘭田日暖玉生煙。” 天外神叟不解道:“姑娘語焉不詳,老朽一知半解。” 苑蘭公主道:“觀藍玉上的書籍與折圖,絲毫無損,那藍玉必是‘萬年寒玉’無疑。” 天外神叟“嗯”了一聲道:“八稜頭角又是萬年寒玉,此物正是‘乾坤日月令’。” 二人一開口說話,頓時汗濕濡濡。 天外神叟只覺苑蘭公主合什運功的行徑,頗似佛家禪門的心訣。 這時,她粉臉紅得像晚霞那麼豔麗,秀目深注著尹靖,往常那英朗之氣,已化為無限柔情。 天外神叟目光流盼之間,只見“仙鬼人”三者,如三尊泥佛,端莊靜坐,頭上煙霧正濃,他心中暗驚,這三人功力之高,在當今武林,只怕無出其右者。 顯然“乾坤日月令”上的書籍及折圖,一定是稀世無匹的奇珍。 風雲際會,千載難逢,奇珍當前,豈可失之交臂? 因此他雙目一閉,手臂持棒,緩緩平伸,將“大聖罡氣”運到頂點,準備出手奪取奇寶。 他功力深厚,調息過一陣,只覺全身熱氣稍減,但石上發出的熱力一陣比一陣強烈,額角豆大的汗珠還未流下,就化成汽體蒸發了。 心念忽轉,此刻不下手,更待何時,見他陡然雙肩一晃,竄到巨石中央,伸手徑往那三件寶物抓去。 哪知手臂距離三尺外,一股罕烈無倫的熱氣,烘面撲上,下額飄拂的鬍鬚,立時燒焦,臉上則痛如刀割。 只聽他大吼一聲,“齊眉棒”往石上點去,身如箭矢,射起四丈多高,在空中連翻幾滾,一陣旋風飄落在“混元坪”六丈外。 著地後,一連跌顛三步才站定,他只覺全身痛徹無比,如置身在火爐裡煎熬,忙就地運功調息。 他跌坐之處,離“幽冥鬼主”那七個奇裝異服的怪人不過二三丈遠。 他們個個神情死板,既沒有看他一眼,也沒有動一下。 就在天外神叟飛離“混元坪”之際,苑蘭公主感到石上熱度,已到她功力所能抗拒的極限,如不離去,只怕要活生生被夷火焚成灰石。 這時,她深深體會到“仙鬼人”三者功力之高,已到超凡入聖之境。 但她情知這“仙鬼人”三者,不象自己能在無法抗拒之時離去,如果熱力超過了他們所能承受的極限,他們只有坐以待斃,被焚為灰石。 她離去時,猶頻頻回顧著尹靖,使她感到慰藉的是,尹靖頭上白煙濃凝如雲,足見他目下尚有足夠的餘力,承受“地夷明火”。 她不禁長長一嘆,蓮足輕點,宛如絕世飛仙飄落“混元坪”七丈外。 柳夢龍與宋文屏,驀聞天外神叟大叫一聲,就飛落“混元坪”,以為必有所獲,疾忙飛步趕去。 突然二人大為震駭,只見天外神叟臉如黑炭,那雪白的美須,已燒成黑黝黝的短鬍子。 柳夢龍驚問道:“黃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天外神叟沉聲道:“柳、宋二兄,十萬火急,你們身上可帶有解火毒的藥麼?” 原來“混元坪”正中是全石熱力最高的地方,他伸手取寶之時,無法運功抵禦熱力,若非那裡放著由“萬年寒玉”琢成的“乾坤日月令”,加上他本身功力深厚,否則將立被火化。 柳夢龍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瓶子,道:“兄弟身上帶有冰山雪蓮煉成的藥丸,黃兄服下一顆試試。”說著遞了一粒過去。 天外神叟服下藥丸,調息了一陣,說道;“那石坪正中放著‘乾坤日月令’及二本奇書,兄弟雖未看清楚,但有可能就是‘玄天圖’。” 稀世奇珍,具有無比的誘惑力,柳夢龍與宋文屏聞言突然返身向“混元坪”奔去。 二人來到五丈外,霍地停身裹足不前,敢情此刻那石坪漸成紫紅色,好象火爐裡快烤紅的鋼鐵一般。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陰陰怒叱,道:“站住!” 轉頭望去,只見濃蔭下的七個怪人,肩膀搖晃,長袖揮拂,好象魅魑般地竄了過來。 這七人奔行奇速,顯見功力不凡。 眨眼已到眼前,為首一位紫衣怪人,白眼一翻,怪聲怪氣地說道:“從現在到午未之交,不許有人闖上‘混元坪’。” 柳夢龍嘿嘿冷笑道:“老夫做事,豈是你們管得著。” 紫衣怪人尖聲怪叫道:“你自取滅亡事小,叨擾鬼主事大,走開!” 柳夢龍心頭大怒,正待發作,宋文屏陰陰冷笑道:“柳兄理這些魅魑作甚,石坪熱度越來越高,事不宜遲。” 話落口,二人飛向“混元坪”衝去。 紫衣怪人長袖一拂,尖喝道:“截住!” 一個灰衣怪人及一個黃衣怪人,如幽靈般疾撲而上。 柳夢龍陡覺背後一股陰風襲到,冷笑道:“鼠輩找死!” 反手一招“天王托塔”左手格開灰衣怪人,右手揮擊對方下頷。 灰衣人疾讓一步,掌劈“雲詭波譎”,陰風森森,徑向柳堡主撞到。 柳堡主採取速戰速決的戰略,沉臂疾吐,一招“七星聚會”,直卷過去。 “砰”一聲微響,灰衣人連退三步,翻身栽倒。 柳夢龍鼻聞一陣腐臭之氣,心中大震,急忙閉住呼吸,飄到二丈開外。 宋文屏以暗器手法見稱武林,對掌劍之學,不若柳夢龍之精悍威猛,因此直到現在還同黃衣怪人打得難解難分。 忽見柳夢龍擊倒灰衣怪人後,掩鼻疾退,立刻想到這幾位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的怪人,掌爪之中,一定隱含有奇毒。 黃衣怪人突然怪嘯一聲,揚手劈出一股陰毒腐朽之氣。 宋文屏不敢硬接,提氣縮腹飄退一丈外,揚手射出三粒“七煞追魂彈”。 旭陽下,但見一片烏光撩亂的彈影,在空中相互撞擊,“砰 ”之聲,不絕於耳。 那片烏光陡地化成綠霧,挾著閃閃蓬針,向黃衣怪人罩落。 一聲淒慘嚎叫,黃衣怪人頓時中針倒地。 宋文屏雙肩一晃,竄到柳夢龍身邊,急聲問道:“柳兄受傷了嗎?” 柳夢龍苦笑道:“那怪人掌中含有奇毒,我一時大意誤吸少許,幸好其功力未臻火候……” 話猶未完,傳來一陣陰惻刺耳的怪笑聲,那人道:“也接在下一掌,試試已否臻至火候?”紫衣怪人臉似黃紙,死板板地向他們逼近。 宋文屏雙手一展,左右指縫間,挾著六個彈丸.陰鷙冷笑道:“光天化日下,裝神弄鬼,算啥子門道……” 紫衣怪人適纔見識過他暗器的厲害,見他雙手指縫間挾滿彈丸,一時不敢接近,長袖一揮,其餘的人迅速散開。 這時“混元坪”四周的花草枯萎凋斃,蔓延到五丈以外,那些怪人在枯草邊緣,布成陣勢,防止柳、宋二人侵犯。 宋文屏衡量目前情勢,柳夢龍與天外神叟均已受傷,憑自家一人之力,絕無法闖過那些怪人,再說石坪現在烤得象紅磚一般,就是順利闖過那些怪人的阻擾,要上石坪只怕也艱難異常。 他為人狡猾陰險,老謀深算,沒有絕對的把握,不肯輕率一試,因此只好靜以觀變,伺機下手。 此刻“萬景仙蹤窟”那邊的三位綠袍老人,也在綠衣仙人五丈外的草地上,嚴陣維護。 苑蘭公主卓立在石坪北方,距尹靖盤坐之處不過兩丈左右。 她全神貫注著尹靖運動的變化,香汗濡濡,冷漠的臉上時時浮現出焦慮之色。 那石坪上,“仙鬼人”三者,各自以無比的犧牲精神及堅強毅力,默運震古爍今的蓋世神功、潛移默化,透過東海冰石髮出的“地夷明火”。 場中的氣氛異常緊張、沉悶,熱氣橫溢,使四處之人汗珠淋漓,焦萎花草又蔓延一丈多遠,漸漸接近那些蒼翠的松柏槐樹。 驀然由幽冥鬼洞方向,風馳電掣般地奔來二道人影。 前面是身著白衣的絕美少女,後面是身穿華服的俊美少年。 白衣美女奔過天外神叟身邊,倏地在停了下來,嬌聲問道:“餵!你是誰?”她見那人面黑如炭,鬍鬚短卷,甚是滑稽。 天外神叟在調息運功,聞言睜目一看,呵呵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雪山林琪姑娘,你不認得老夫了?” 林琪端詳了一陣,覺得有點面善,但卻認不出來,搖頭道:“奇怪!你手中‘齊眉棒’是天震教主的隨身兵器,怎會跑到你身上?” 天外神叟哈哈笑道:“上山騎馬,涉水行舟,有何奇怪之處?老夫便是天震教主,天外神叟黃宮是也。” 林琪驚“噫”一聲,道:“你是被火燒成黑炭頭的。” 黃宮以銀須皓首,神目威稜而馳名江湖,故有神叟之稱,聞言不禁惱羞成怒,厲喝道: “娃兒胡言!”單掌推出一股狂風怒卷過去。 他功力高強,這一掌武林中能接下的人屈指可數,林琪萬想不到他會突然含憤出手,只見掌勢來得迅猛無倫,閃封都來不及。 “砰”的一聲,林琪的嬌軀,翻了二三十個跟頭,直飛二丈以外。 她雖然栽倒,全身卻無異樣的感覺。迅速又爬了起來。 忽然一股熱氣自“丹田”升起,頓時內力泉湧,精神百倍,大踏步向天外神叟奔去,嬌嗔道;“要打也不說一聲,學那暗算的勾當。” 天外神叟大大一怔,心想這女娃兒武功稀鬆平凡得很,被劈了一掌,怎會若無其事,反而來勢更兇? 敢情天外神叟認為林琪武功平平,同時自家正在運功療傷治火,不敢全力施為,只施出五成功力教訓後輩所至,雖然僅有五成,但目下一般武林高手,已絕少能禁得住。 這時,林琪奔到他面前,雙掌交叉揮拍,叱聲雷動,招招都是雪山嫡傳的絕學。 天外神叟冷哼一聲,就地坐穩,“齊眉棒”左翻右滾,上旋下盤,猶若墨龍,把林琪困在棒影之內。 但林琪精神抖擻,鬥志高昂,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竟敢同這位名震武林的一代梟雄過招,而且打得有聲有色,難分難解。 天外神叟因內傷之故,不敢全力施為,大有虎落平陽之感,但林琪越戰越勇,更令他驚奇不已。 忽然宋文屏大聲道:“黃兄,那女娃是誰?”他暗驚這女娃兒,竟能與天外神叟戰成平手,不禁動問。 林琪是雪山門下的後生小輩,天外神叟與她久戰不下,他日傳揚開去,將大失顏面。 因之聽宋文屏一問,頓時殺機怒熾,暴喝一聲,一招“搗翻天盤”穿飛出去。 但見烏光暴漲,如靈蛇出洞,怒龍搗海,棒影勁氣,呼嘯激盪,徑向林琪壓落。 |
第16章 三件奇寶
這一招不但威力奇猛,而且變化深奧,林琪如何能抵擋得住?只聽天外神叟喝聲:“去吧!”齊眉棒正好穿在她膝彎之間,把她挑飛出三丈之外。 但她落地後,只退了一步,就四平八穩地站住了。 天外神叟微微一怔,目光炯炯地凝望過去,心想這女娃骨頭真硬,劈也劈不死,挑也挑不傷,現在內腑感到隱隱作痛,她要是再來,可就麻煩了。 林琪膝彎火辣辣地疼痛,一見天外神叟目光湛湛,心生怯意,不敢再攻上去。 她情知天外神叟的武功,不在她師父冰心神尼之下,目前許是內傷之故,自己才能勉強同他打上幾招。 此刻她體內那股衝動力量,早已平息下來,因此嫣然一笑,道:“老前輩武功超凡入聖,晚輩望塵莫及,承蒙手下留情,這廂有禮。”說著盈盈道了一個萬福。 天外神叟脖子一陣炎熱,乾咳一聲,道:“哪裡!哪裡!姑娘身手高強,在十大門派後輩中,只怕找不到第二人。” 林琪盈盈一笑道:“黃老前輩過獎了,以後還望多多培植。” 天外神叟暗罵道:鬼丫頭,笑裡藏刀,嘴巴倒是甜蜜的緊。他也是老姦巨滑之流,嘿嘿乾笑兩聲,裝做若無其事。 林琪美目流轉,驚“噫”一聲,只見“混元坪”紅的像是在火爐裡烤煉的鋼石一般。 石上冉冉冒著青色的火焰,這不正是爐火純青的現象? 令她更為驚訝的是,石坪上居然還坐有人,她因站在南面,只見到綠衣仙人及幽冥鬼主,並沒有看到尹靖。 只見他二人頭上冒著紅煙及綠煙,她聽師傅冰心神尼說過,內功練到上乘之境,運功時頭上會冒出煙霧。 當下不禁驚問道:“黃老前輩,那石上為什麼那麼紅? 還在冒煙?” 天外神叟正襟危坐,冷冷道:“你不覺得很熱嗎?” “熱?”林琪搖搖頭道:“是嗎?我一點也不熱。” 天外神叟眼睛一瞪,這女娃兒詭計多得很,附近花草都快萎盡了,在場諸人無不運功抗拒熱力,她還在裝腔作勢,佯裝不熱。 只聽他哼了一聲,道:“那石坪是被‘地夷明火’燒紅,現在熱力可熔金化鐵,姑娘既是不怕熱,不妨去那石上試試。” 林琪吃驚道:“那石上二人為什麼坐著不走?” “他們為什麼自殺?老夫與你一樣,無可奉告。” 一陣冷冷語音,接道:“胡說!什麼自殺?他們是以絕世神功,潛移默化石上,疏導‘地夷明火’,以保護這一片綠野山原。” 天外神叟循聲望去,只見說話之人是一位二十出頭華服少年,站在三丈之外,說完話又轉望著“混元坪”。 當下冷笑道:“嘿嘿,這等火力豈是內功所能潛移默化?” 他功力之高,在武林之世已是罕見,林琪情知他絕非信口開河,不禁微笑,道:“黃老前輩,你說他二人會被燒死嗎?” 天外神叟道:“豈止二人,三人都會坐化。” 林琪怔了一下,道:“還有一人是誰?我怎麼沒有看到?” 天外神叟連哼二聲,道:“那人,姑娘想必急於一見,現在去了,還可見到遺容,再遲只怕要變成一尊石人了。” 林琪芳心大震,已知他所說的是誰,忙展開身形,向那大石疾撲過去。 華服少年不由自主地,移動腳步尾隨。 林琪繞過左邊,已見苑蘭公主合什佇立在巨石二丈外,頭臉微揚,秀眉上翹,她身上的藍色羅綺,由於汗流浹背,緊貼在嬌軀上,曲線玲瓏透剔,雍容秀雅,宛如一座觀音佛像仰天默禱。 石坪上尹靖暝目端坐,此刻他頭上的白煙,猶自裊繞盤旋,不過已顯得很稀薄飄拂。 林琪立刻想到事態嚴重,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尹公子!”飛跑過去。 苑蘭公主突然轉過身來,低喝一聲,道:“站住。” 語音冰冷中,具有無比威嚴,令人無法抗拒,林琪不自覺地佇立不動了。 二人默默無言地對立一陣,林琪打破沉寂,問道:“尹公子沒事嗎?”寥寥幾字,已表明她心中一切。 苑蘭公主冷冷道:“不關你事,走開!” 林琪哪裡肯走,又說道:“看石上色澤,熱度可想而知,你不想辦法救尹公子下來嗎?” 她本無悶熱之感,但一見石坪殷紅的色澤及藍色的火焰,不禁由衷生出一股熱意,秀額已呈現出幾顆汗珠。 苑蘭公主秀眉微蹙,冷玲道:“要救他,豈是易事?” 林琪見她第一次顰著秀眉說話,把喜怒哀樂,形諸外表,聞言失驚道:“公主難道真個無法救他下來。” 苑蘭公主眉頭又是一皺,似乎對林琪的話很感不耐煩,冷冷道:“我正在想辦法。”說著轉過身去。 林琪對她有幾分畏忌,不敢過於進逼,走了幾步又停下來。 這時距石坪約三丈遠,她除了覺得氣流特別熱外,毫無難受的感觸。 華服少年忽然遙遙朗聲,道:“林姑娘不可過於接近,十年前六屆‘仙鬼大會’在下曾經目睹,當時石上色澤與今日一般無二,文慈世祖與司命三教二位先祖師,就因此坐化。” 林琪回首望去,只見華服少年遠遠站在五丈之外,珠汗流淌,真可謂揮汗成雨。 她突然全身抖顫,心急如焚,尹靖果真如他所言坐化“混元坪”,那她還有什麼興趣偷生人間?因之立下決心,要冒險把尹靖救下。 只見她蓮足輕點宛如一只大白鶴,凌空飄舞,徑向“混元坪”撲落。 突然“嗖”的一聲,藍影一閃,林琪柳腰被一條藍色絲帶纏住。 那絲帶微震,林琪嬌軀倒飛二丈多遠,落地之處,正是她方才立身的地方。 抬目一看,只見苑蘭公主素手在腰間一匝,那藍色絲綾復緊縮在纖腰。 林琪突然理直氣壯地說道:“公主既無法救他,為什麼還阻住我?” 苑蘭公主冷哼道:“我在默誦‘貝葉萬言經’,尋索施救之道。你兩度叨擾打斷了我的思路。尹公子如有三長兩短,你百死莫贖。” 林琪怔得目瞪口呆,良久無言。 華服少年突然冷笑一聲道:“他們頭上煙冒已盡,顯見內力已罄,就是有通天澈地之能,也只怕迴天乏術。” 忽聽“萬景仙蹤窟”那邊有人大聲道:“未時已過,‘地夷明火’開始消退。” 抬頭望去,“混元坪”瞬息之間,已變成赤紫黑色,原來這石坪是“東海冰石”,因此“地夷明火”一退,冰冷得特別快。 三人提氣縱躍,先後躍上混元坪,忽見人影幢幢,混元坪上多了十來人。 南方四個綠袍老人及綠衣少女,佇立在綠野仙人的左右。 東方五位奇裝異服的怪人,分列在幽冥鬼主的身旁。 西面三人,正是滿臉黑黝焦須的天外神叟及衣衫襤樓的柳夢龍,宋文屏。 此刻石坪上熱力還很強烈,不過這些人的功力都能忍受的住。 苑蘭公主美目深注著尹靖,只見他寶相莊嚴,端坐如松,膚色晶瑩如玉,日光下閃閃發亮,生如一座瓷人。 林琪則如痴如醉,呆呆地望著尹靖出神。 忽然婉兒驚叫一聲:“爹爹”飛身向綠衣仙人懷中撲去。 知音客反手一抄,把婉兒帶了回去。 其中一年紀最大的綠袍老人,帶著悲痛的語調說道:“小姐不可造次,老僕追隨先人文慈世祖數十年,自三屆‘仙鬼大會’以來,屢次參與,未當中綴,每屆‘地夷明火’消退後,文慈世祖與三教司命均靜坐三日夜,即行恢復功力,彼時他們頭頂都尚有煙霧繚繞。 欸,十年前六屆‘仙鬼大會’,‘東海冰石’熱力特強,與今日情形相仿,未時未至,文慈世祖與司命三教頭上煙霧突告殆盡,當時眾人未加細審,三日後二位老人即坐化成灰石……” 說到後來,語音低沉哀傷。 林琪聞言花容失色,全身發抖,緩緩向尹靖走去。 想他三番二次,出生入死,救自己脫離險境,正是恩深如海,義重如山,何況這位淳厚英爽的少年,已完全佔據了她的心房。 這時她心裡迷迷茫茫,只想著一件事:只要他能活著,我願挨受任何苦難,就是犧牲生命亦在所不惜。 她痴痴地走過苑蘭公主的身邊,苑蘭公主既沒喊她,也沒攔她,猶自冥目沉思,似乎在以其天縱才智,思索一件重大之事。 林琪走到尹靖面前,低低叫了一聲:“尹公子。” 見他不理,那盈盈的珠淚,再也忍不住了,立刻脫眶而出,撲簌簌地淌下來。 一滴一滴,落在尹靖的手臂,衣服上。 淌下的眼淚,宛如珠走玉盤,在尹靖手臂上滾了幾滾,才消失不見,在衣服上的淚珠,也慢慢落下手臂,最後才消失。 林琪哭至傷心處,淚下如雨,如蓮珠淌落。 她眼淚流下很多,但尹靖肌膚生似吸水棉,珠淚一觸皮膚立即乾涸。 苑蘭公主沉思良久,突然被林琪的哭聲吵醒,只見她在尹靖面前哭得淚人一般,芳心一震,冷喝道:“林琪走開!不得騷擾他。” 林琪怔了一怔,收淚道:“公主你說他不會死嗎?” 苑蘭公主道:“你不要吵他,可多一份生機。” 忽聞一陣嘿嘿冷笑,接道:“那小娃想畢早已化成灰石,葛兄如果也已經坐化,那三樣寶物,當歸兄弟所有。” 群豪聞言一驚,敢情那幽冥鬼主突然開口說話。 那綠衣仙人,亦啟應道:“這三樣寶物歸屬,正該解決,只是你我全身無法動彈,宇文兄不知如何分勝負?” “萬景仙蹤窟”與“幽冥鬼洞”的人,一見主人言笑如常,眾人皆喜。 林琪又疾忙叫了幾聲:“尹公子。”希望他能答腔。 哪知尹公子卻不理不應,林琪不禁心痛如割,向苑蘭公主氣忿地說道:“你枉稱胸羅萬機,現在他們二人都言笑如常,只有尹公子不能開腔,你卻幹望著無法救他。” 苑蘭公主沉吟了一下,輕聲道:“如果我推想不錯,尹公子現在要是開口,就不好了。” 林琪微微一怔,不解道:“什麼?能說話反而不好?” 苑蘭公主冷冷道:“你懂得什麼?說了你也不明白。” 林琪知道再問苑蘭公主也不會理會自己,因此只好悶在肚裡,幹急著靜觀變化。 幽冥鬼主想過了一陣,嘿嘿笑道:“葛兄尊目不知能否睜開?” 綠衣仙人道:“勉可施為。” 幽冥鬼主道:“很好,很好,先師司命三教仙逝時,留下一部陰屍經,經中所載武學,專門克制令師文慈世祖的‘天佛掌’,兄弟窮十載光陰,把他精研透徹,可惜你我無法動手過招,權變之計,兄弟將‘陰屍經’奉上,葛兄過目後,對個中招術,若有破解之道,便算你勝,否則,哈哈,葛兄便是承讓了。” 綠衣仙人微微一怔,要知司命三教一代鬼才,歷屆“仙鬼大會”,他岳父文慈世祖的“天佛掌”都無法勝對方的“陰屍掌”一招半式,七屆“仙鬼大會”之前,文慈世祖曾有遺訓,留下一個玉盒置于“廣寒宮”,他知道必是克制“陰屍掌”的要秘,終因夫婦不睦,數年來他一直無法瞻仰那玉盒中的遺籍。 想到此,不禁暗嘆一聲,但就是無法破解司命三教遺下的“陰屍經”,也不能弱了師門的威名。 當即笑道:“宇文兄的辦法,果然高明,山人極願拜閱神技。” 幽冥鬼主叫了一聲:“雷兒過來!” 華服少年應聲大踏步走過去,伏地拜道:“雷兒拜見叔父大人。” 幽冥鬼主細說一陣,華服少年探手入鬼主身上取出一本小冊子。 轉身走到綠衣仙人面前,伏地道:“晚輩參見仙主。” 綠衣仙人說聲:“免禮。”令一位綠袍老人取過“陰屍經”展開在眼前,一頁一頁,細細觀看。 這時,在石坪上的黃、柳、宋三人私下以傳音入密的功力悄悄在商量。 天外神叟道:“柳兄之意,趁他們此刻互爭之際下手有些不妥。” 柳夢龍怔了一下,道;“黃兄高見,何時才宜於下手?” 黃宮道:“在勝負未分之前,這三件寶物還是公共物,此時貿然出手勢必遭到群攻,一待勝負分定,那寶物歸一方所有,負的一方必心有不甘,我們伺機下手,他們不但不會阻擾,反必存著幸災樂禍之感。” 宋文屏道:“黃兄之論,果然高明。” 黃宮道:“宋兄,少待出手時,你先用暗器對付頭子,使他們應接不暇。” 綠衣仙人整整看了半個時辰。才看完,他嘆喟一聲,道:“令師胸羅玄機,‘陰屍經’所載武學。浩瀚淵深,當今之世,只怕無人能破解,山人才疏學淺,甘拜……” 突然一陣冷冰圓嫩的嗓音,道:“且慢認輸,我有話問你。” 眾人轉目望去,只見說話之人,正是那玉潔冰清雍雅高貴的藍衣少女。 綠衣仙人怔了一怔,道:“姑娘有何指教?” 苑蘭公主道:“你的‘貝葉神功’與‘天佛掌’授自何人?” 綠衣仙人微微一驚,道:“百年來,無人問起敝窟師承,姑娘可是來自東夷‘無極島玉壺國’?” 苑蘭公主道;“正是。” 綠衣仙人道:“哈哈,他鄉遇故知,人生一大快慰事。說起來該是數百年前的事,先人曾經官拜玉壺國武將,爵列侯位,號諱‘常勝將軍’。三百年前‘常勝將軍’隨‘滄海神君’邀歷中原,並奉命留居中土。 於是,‘常勝將軍’雲覽天下名山勝跡,在南岳衡山邂逅一位中原女俠,後情投意合,合籍雙修。百年前二傳文慈世祖、遂移居‘萬景仙蹤窟’,姑娘既是來自東夷,不知故國國運昌盛,物殷民安否?” 苑蘭公主頷首道:“原來你是本朝先臣後裔,無怪乎負本朝絕學。” 綠衣仙人聽她口氣挺大,自稱本朝,不禁微微一愣道:“姑娘世家可也在玉壺國封土列爵?” 苑蘭公主冷冷道:“身佩紫龍令,恩臨玉壺天。” 綠衣仙人大驚道,“公主御駕蒞臨中原,子民罪該萬死……”突然大聲道:“快拜見公主。”萬景仙蹤窟的人齊齊伏地叩頭。 苑蘭公主道;“不知者無罪,令先人常勝將軍,功在本朝,特授於皇家絕學,想不到他的後人卻有這般成就……”語氣略頓,陡然臉色一寒,冰冷冷道:“那‘陰屍經’裡記載什麼驚人武學,拿過來我看看。” 綠衣仙人不敢怠慢,雙手將“陰屍經”高呈過去。 苑蘭公主接過,仔細閱讀,看得很慢。 這時群雄的目光深注在她身上,雖然各懷異志,但卻都屏息噤聲,靜靜等待。 靜默沉悶的氣氛,過得特別緩慢,苑蘭公主比綠衣仙人看得還久,足足看了一個多時辰才看完,隨即極不屑地哼了一聲,道:“我道有何驚人之外,原來稀鬆平凡的很。”素手一揮,將“陰屍經”往幽冥鬼主拋去。 華服少年伸手一把接住。 眾人聞言大為驚愕,雖然許多人未曾看過“陰屍經”,所載何種武學,但從綠衣仙人剛才一席話,已知必是非同凡響。 幽冥鬼主先是一驚,繼而嘿嘿冷笑道:“公主危言聳聽,老朽難服。” 苑蘭公主冷笑道;“‘陰屍功’旁門左道,流於偏激,書中經文,玉壺國三歲童孩都可倒誦如流,不信你聽著……”突然嗤嗤咕咕地背了許多古怪經文:“魍魎科,司芥入彌,沙蒼竺浮,摩呵羅咒,忤迦真言……” 從頭到尾背了一刻鐘,才完全背完。 這些經文奇奧,令人難解,幽冥鬼主花了近十年的功夫,才把它完全滲透,今日聽苑蘭公主背得如此爛熟,不禁目瞪口呆,痴痴出神。 宛蘭公主背後復冷哼道:“我說經文平凡得很,你現在總該相信了吧,要不要聽我倒誦?” 這幾句話說得尖酸刻薄,幽冥鬼主不禁惱羞成怒,厲聲道:“雷兒,把‘陰屍經’撕毀。” 華服少年拿著“陰屍經”發抖道,“叔叔,這……” 幽冥鬼主怒聲促道;“聽到沒有!快撕成碎片。” 華服少年不敢抗命,即時把它從中撕斷,幽冥鬼主一再催促,霎時之間又撕成一堆紙屑,苑蘭公主冷笑,“這場比賽,你還敢言勝嗎?” 幽冥鬼主微一沉吟,道:“公主並非比賽當事人,無權干涉這場勝負,哈哈,葛兄你無法破解經文所載武學,這場比鬥至此,勝負之數,彰然明甚。” 綠衣仙人沉思不語,遲遲沒有作答。 石坪北方陡然傳來一陣嘹亮語音,道:“二位前輩能夠目睹事物,口開暢言,但晚輩尚可動手過招。” 群雄循聲望去,只見尹靖雙手一陣揮動,不禁大大一怔,敢情眾人以為他早已坐化,不意卻比手動口地說了起來。 綠衣仙人哈哈笑道:“宇文兄,若言勝者,非這位小俠莫屬。” 他感激尹靖救女恩德,因此立刻開口服輸。 這下輪到幽冥鬼主遲遲不語,尋思對策。 林琪見尹靖說話,如獲至寶,甜甜地叫了一聲:“尹公子!” 尹靖轉身向她微微一笑,忽見林琪雙目紅腫,星眸裡閃爍著淚珠,不禁奇問道:“林姑娘,你哭了?誰欺負你?” 林琪臻首立刻低了下來,雙頰緋紅,似不勝嬌羞之態。 尹靖看得心裡一怔,突然眼前藍影一閃,一聲乳鶯嬌啼似的嗓音,道:“尹公子,你由‘丹田’通‘七坎’、‘玄機’而至‘百匯’,這道純陽血脈的週轉天地時,運行可有異樣?” 尹靖看清那人,大大一怔,道:“啊呀,大公主幾時蒞臨中原?” 苑蘭公主急道:“別打岔,快答覆我的話。” 尹靖微微一笑,道:“這道血脈,本來幾近僵化,使我神智昏迷不開,哪知陡然由雙臂脈穴,傳入一股清涼之氣,將這些僵化穴道衝開。” 苑蘭公主松了一口氣,說道:“我還以為你是迴光返照。” 林琪不解道:“那仙主與鬼主不是都在說話嗎?” 苑蘭公主冷哼一聲,道:“你們沒有注意他們都是迴光返照嗎?” 說話之時,幽冥鬼主已熟思過好一陣,大聲道:“老朽不能服輸,你動手發招吧。”語音宏亮,似乎功力恢復了不少。 尹靖道:“公主與林姑娘讓開,這場勝負關係至為重大。” 苑蘭公主道:“那鬼主全身不能動彈,他是算定你不能近身進攻。” 尹靖微笑道:“我只好就地發掌。” 苑蘭公主搖頭道:“這怎麼可以,相去三丈外,你一發掌,內傷立即加重。” 尹靖朗朗笑道:“在下顧不了許多……”突然大聲道:“老前輩,晚輩要放肆了。” 幽冥鬼主縱聲大笑,笑聲直衝霄外,群豪覺得他瞬息之間內力似乎完全恢復。 笑畢接道:“請便!請便!” 尹靖把全身功力緩緩運到雙臂,緋紅的俊目,逐漸變為枯黃之色。 陡然掌勢一翻,一股罡氣呼地向幽冥鬼主推去。 罡氣猛速無倫,霎時拂在幽冥鬼主身上,他那僵硬的身體應風吹倒。 只聽“砰”的一響,這聲音非常特別,似是石巖相擊之聲。 那些怪人見狀立時臉色大變,怪叫連連,撲身向尹靖沖去。 苑蘭公主冷喝一聲:“站住!”語音雖然不大,但卻具有震慴人心的力量。 那些怪人果然都停了下來,為首一位紫衣怪人陰聲道:“公主有何教言?” 苑蘭公主冷冷道:“你們幹什麼?” 紫衣怪人陰鷙道:“替鬼主雪仇。” 苑蘭公主哼了一聲道:“鬼主被掌風拂中之前,早已化為灰石。” 紫衣怪人微怪道:“何以見得?” 苑蘭公主伸手一指綠衣仙人,淡淡道:“你們看,仙主已經坐化了。” 只那三位綠袍老人及少女,環跪在綠衣仙人之前低頭默祈。 婉兒哭得象淚人兒一般,好不可憐! 紫主怪人淒涼悲叫,返身奔回。 這時那華服少年已扶起鬼主,敢情他全身已化成石頭,難怪適纔被尹靖掌風吹倒,發出岩石相擊之聲。 在石坪上方虎視眈眈已久的天外神叟,突然大笑道:“柳、宋二兄時機已到。” 話落口,三道人影風馳電閃,向中央奔去。 苑蘭公主與林琪何等精靈?立時看透他三人動機。 但在轉念未動之際,半空中驀然烏光繚亂,生似吹來一面黑雲,向她們壓落。 林琪大駭,苑蘭公主卻奇速解下腰間那條三丈餘長的“天藍帶”。 揚手揮去,一片藍幕迎風飄舞,呼地一聲怒卷過去,把那滿天彈影,盡皆捲入藍絲綢帶內。 玉臂再度一震,藍影飄飄,那些“七煞追魂彈”已在斜旁三、四丈外。 這些動作,說來絮瑣,其實快捷絕倫,一氣呵成。 她剛剛撩開“七煞追魂彈”柳夢龍已掌發“席捲殘星”勁風虎虎,如山壓倒。 苑蘭公主“天藍帶”一招“白雲歸岫”,藉著飄揚之勢,把對方強猛的掌風完全化開。 忽然瞥見天外神叟凌空下撲,張臂向石坪中央三件奇寶抓去。 苑蘭公主柳眉怒剔,厲叱一聲,“天藍帶”伸縮之間,如潛蛟出壑,復向天外神叟卷去。 左邊燒斷的衣袖宛如一片蕉葉,向柳夢龍胸前劈落。 這一招奇幻莫測,遠製近攻,同時向二人發招。 柳夢龍被逼得側身讓開一步。 天外神叟下落之勢,疾如劃空流矢,哪知手臂好將觸及奇寶時,驀覺一陣強烈勁風從側面卷到。 急忙反手一掌揮劈過去,同時之間,“齊眉棒”向地上猛挑,折圖與奇書立即凌空飛起。 真氣微提,人已縱身向奇書折圖撲去。 哪知他一掌之力,並未把苑蘭公主的“天藍帶”震開,身體剛剛躍起,一片藍幕立時包抄過來,把他雙腿卷住。 天外神叟魁梧的身體,被苑蘭公主“天藍帶”回卷之力,帶得斜飛二丈以外。 落地之際,正瞥見“幽冥鬼洞”那華服少年,閃身躍落“混元坪”。 當即雙肩微晃,如箭射去,但已遲了一步,華服少年挾著“伏義奇書”與“藏玄秘圖” 徑往花樹中奔去。 這下真是漁蚌相爭,漁翁得利。天外神叟暴跳如雷,豈容他逃逸?展開絕頂輕功,尾隨疾追。 此刻柳夢龍正展開傲嘯天南的“小天星掌”,與苑蘭公主互拼六七個照面。 他功力非同小可,掌風強猛無倫,勁氣震蕩,波及數丈以外。 但苑蘭公主的“天藍帶”,卻巧妙無倫的一一化解,強烈的掌風,一觸及“天藍帶”,頓時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 突然“天藍帶”一陣疾揮,只見衣袂飄飄,如霓裳羽舞,輕盈妙曼。 柳夢龍只覺飄來藍影,虛幻莫測,連劈數掌依然震蕩不開,心中大驚,疾退二丈以外。 他抽退瞬間,瞥見一道藍影晃得二晃,快得無法形容。 定睛望去,苑蘭公主手中多了一面“乾坤日月令”,如果功力稍差的人,根本無法看出她動過身體。 柳夢龍目光一轉,只見天外神叟已在左側方十餘丈外的花樹中。 他忙向苑蘭公主微微一拱手,大笑道:“公主神技蓋世,老夫他日再行領教……宋兄走吧!”身如一團紅雲,電飄而去。 原來,此刻宋文屏猶自與林琪苦戰不息。 林琪自服下“陰文靈血”,功力大進,她原是雪山冰心神尼的高足。 雪山派的“流雲袖劍”與“散花手”,稱絕武林數百年。 尤其是“流雲袖劍”,聲譽之隆,還駕乎操執中原劍術牛耳的武當派“奇門八卦劍”。 因此等劍法修習極難,雪山派弟子中對此俱有心得者也很少。 大概每一代弟子中,僅天份特高的一二人能有小成而已。 因此武林中盛傳“流雲袖劍”的威名,但見識過的人卻很少。 這種劍法一經施展,幾乎無敵於天下,也是眾所週知,否則雪山派地處邊陲,如何能與中原大派、武當、少林、共掌“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 林琪精靈異常,情知宋文屏長於暗器手法,她卻施展近身相搏的招術,使宋文屏無以施展其技。 她這時內力雄厚,不怕硬接硬碰,以長製短,大有把宋文屏迫落下風之概。 宋文屏久戰林琪不下,正感無法下台,聞柳夢龍叫聲,奮力猛攻兩掌,把林琪攻勢逼住,嘿嘿冷笑道:“老夫今日無暇教訓你,改日再令你嘗嘗厲害的手段。” 林琪格格嬌笑道:“下次相逢,但願宋谷主,不致因事中途溜走。” 宋文屏氣得哇哇怪叫,一見柳夢龍人已去遠,不敢耽擱,強抑怒火,展開身形疾追,轉眼奔得無影無蹤。 苑蘭公主蓮步輕移,走到綠衣仙人身邊,神情肅然,道:“幾位不要過於悲慟,仙主尚未完全火化,你們將他安置在靜僻優雅之處,以他‘貝葉神功’的火候,數年後或者有恢復的可能。” 四位老人齊齊叩頭道:“恭領公主聖諭。” 婉兒晃動著大眼珠子,說道:“公主你是說我爹爹有救嗎?” 苑蘭公主見她小臉上淚痕斑斑,想起自己年幼失持,心中不禁一陣感慨,不自覺地柔聲勸慰道:“你爹爹功參造化,必有自救之道。” 突然臉色一沉,冷冷道:“剛才攜走奇書折圖的少年是誰?” 婉兒見她突然臉若寒霜,吃了一驚,不敢吭氣,小心靈裡暗暗忖道:這位公主長得那麼漂亮,生起氣來令人心寒。 要知苑蘭公主年幼失持,椿堂鬱疾,她因天份特高,十四歲就開始掌理朝政,如無超人的氣質魅力,何以主一邦國? 因此數年來,無形中養成冷酷嚴謹的氣質,反把本身溫柔的情感,淹沒無遺。 知音客一聽苑蘭公主動問,忙伏地道:“那少年是幽冥鬼主公子宇文雷。” 苑蘭公主冷哼一聲,喃喃自語一陣,說道:“你們把仙主扶下,好好安頓。”轉身向尹靖走去。 “萬景仙蹤窟”的人,扶著綠衣仙人徑自離去。 那“幽冥鬼洞”的怪人,亦抬起幽冥鬼主的屍體,自去安頓,不在話下。 霎時之間,“混元坪”上走得只乘三人,林琪見苑蘭公主姍姍走來,心裡不免惴惴不安。 她在海天別墅住了一個多月,耳習目染,大公主的威儀,無形中在她的心靈中建立起了一道陰影。 何況苑蘭公主武功高強,遠非林琪所能敵。所謂“不戰而折人之心”,如果被對方先聲奪人,就使功力相等,也要遜色幾分。 苑蘭公主並沒有理會她,她仔細端詳了尹靖好一陣,喃喃自語道:“嗯,只怕要一晝夜才能恢復功力。” 過了一陣,頭也不回地冷冷道:“念你今日帶罪立功,過往一切不加追究,你現在可以離去了。” 林琪微微一笑,道,“多謝公主開恩。” 苑蘭公主為一邦之主,君無戲言,憑她這句話,誰也不敢再來動她一根毫毛。 林琪頓了一頓,又接道:“我想等尹公子醒來再走,如果有人來犯,也可以助公主一臂之力。” 苑蘭公主冷笑道:“有人來犯,我一個足已,何須你相助。” 林琪知道她生來性冷,故意把臉孔一板,哼了一聲,冷冷道:“公主如果那麼有自信,我就告辭了。” 說著轉身走去。 苑蘭公主冷喝道:“慢走!” 林琪心中暗喜,頭也不回,冷冷道:“公主有何吩咐,奴家洗耳恭聆教益。” 苑蘭公主冷冷道:“你不相信我有足夠的能力,可抑制來犯的強敵嗎?” 林琪冷哂道:“中原武林高手如雲,你現在身藏‘乾坤日月令’,正是眾矢之的,不用人多,只要來了三位‘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的護法,你就不敵。” 苑蘭公主冷笑道:“‘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的護法,有什麼了不起,你等著瞧吧,我鬥他們給你開開眼界。” 林琪故意思索了一陣,才冷冷地答道:“也好,我就看看公主的神功能否敵得過 ‘萬教旌’聯手的‘三才意形法’。”說完話,走到尹靖左邊盤膝跌坐運功。 |
第17章 陰陽奇毒
樹影漸漸東移,紅日緩緩西偏,陣陣習習涼風,吹拂著整個山壑,好像要吹綠“混元坪” 四周的焦爛枯草一般。 寂寞烏亮的石坪上,端坐著一青一藍一白,男女三人,他們靜靜地坐著,彼此無言。 林琪頻頻偷眼,看她身邊的尹靖,美眸中流露出無限的關懷與焦慮,偶爾也把目光瞟向那風華絕代的苑蘭公主。 他們二人冥目靜坐,一動也不動,尹靖臉上依然是一片灰白之色。 林琪幾度想斂神運功,但不知怎地,總是無法平息那顆忐忑跳動的芳心。 突然一股熱流自“丹田”升起。全身血脈頓時奔放如流,關節骨骼,痒痒欲動。 她心裡暗暗著急,真是倒霉十八代,喝下“陰文靈血”,動不動靈血奔騰,令人心癢難忍。 忽然間,她記起幽冥公子宇文雷的話:“陰文靈血大補純陽,童陰體吸取後,每月朔望之日,陰陽交會,龍虎雙修,共參乾坤妙諦,……如果未與童陽之體,共參乾坤妙諦,縱然靈血在身,亦難修成奇功……” 想到此,兩朵紅霞頓時飛上粉頰,一顆心“砰砰”跳得更快,靈血衝騰得更急。 林琪突然站起,想找個對手活動活動筋骨,但此刻“混元坪”上,連自己只剩三人,尹靖內傷未愈,自然無法動手。 致于苑蘭公主,武功遠在自己之上,打她動手萬一弄巧成拙,惹起其怒火,她下毒手把自己擊斃,那才冤枉。 林琪暗暗思忖道:若想同她對敵,除非先出其不意將她擊傷,否則絕不是她的對手。 思念中,臉上殺氣直浮眉梢,把全身功力緩緩運到手臂上,準備一擊成功。 苑蘭公主似乎入定頗深,但神色一片冷漠,以人莫測高深之感,因此林琪遲遲不敢下手。 林琪忽然惡向膽邊生,欺身直上,舉掌劈落。 落掌之勢,耳聞風聲颯颯,有一人縱上“混元坪”,林琪猛地將掌力撤回,一式“雲龍三現”,倒翻二丈多遠,掌劈“倒卷珠簾”,攔截來人。 她一身白衣,在夕陽斜照下,幻成粉紅色的彩霞,綺麗無比。 那人只覺一團彩雲,挾著萬鈞之力,電掣襲到,不禁大吃一驚,掌勢一翻,一股排空勁氣,仰天劈去。 “砰”的一聲,那人翻落“混元坪”,一屁股坐在地上。 林琪身子藉力反彈而起,矯若游龍在空中翻了二滾,輕如飄絮,著落實地。美眸一轉,盈盈一笑,道:“金筆書生是你呀!”來人正是九宮堡少堡主,金筆書生蘇慧中。 只見他坐在地上呆呆地怔了良久,才劍眉一剔,冷冷道:“林姑娘掌力奇猛,只不知為何突然向在下襲擊?” 林琪故意把笑容一斂,肅然道:“此間危機四伏,我不得不嚴行戒備,寧枉勿縱。” 金筆書生不悅道:“林姑娘也不看清楚再出手?” 林琪嫣然一笑,道:“看清楚那還來得及,你看清楚我了嗎?” 此刻已是黃昏時分,二人身法又快,倉促之間,確實無法看清對方。 金筆書生暗叫倒霉,爬起來輕彈灰塵,說道:“在下因有急事來告警!” 林琪神秘地一笑,道:“且慢!令義父‘龍形八掌’名震武林,你已得他老人家真傳,我新學得一套掌法,想找一位拳掌中的好手,印證一番,以免疏漏。” 金筆書生眉頭直皺,道:“目下時機逼緊,哪有清閑印證武功。”他哪知林琪全身癢得難受。 林琪心中一急,冷笑道:“不比就是怕輸!” 金筆書生聽了勃然大怒,適纔栽了一個跟鬥,先自有氣,林琪又自恃學了新掌法,要向自己開刀,不挫她的氣燄,真以為自己軟弱可欺。 他當下再也忍受不住,冷冷道:“哼,那在下就瞻仰姑娘的絕學了……” “了”字方落口,林琪已迫不及待,揮掌拍去,掌花奇幻,似拂似劈,虛實莫測。 金筆書生見她來勢迅捷異常,不敢怠慢,虎步橫跨,指疾伸,一招“金龍獻爪”,徑往林琪粉臂抓去。 林琪內力泉湧,精神抖擻,反掌向他五指砍切過去,勁風銳利,奇速如劍。 “龍形八掌”馳名武林,這一招“金龍獻爪”,果然神妙無比,只聽金筆書生冷哼一聲,肘腕微挫,五指已扣住林琪粉臂。 金筆書生只覺那粉臂柔若無骨,如握粉團,不由心神俱盪。 忽聞林琪格格嬌笑,道:“撤手!” 粉臂中傳來一股強猛潛力,震得金筆書生手臂酸麻,五指不由自主地松了開去。 剎那間,林琪玉掌,已平平正正,貼在金筆書生胸前,掌望前推,金筆書生宛如懶驢打滾,翻了若干跟頭才爬起。 只見他一身土頭灰臉,面色鐵青,怒吼一聲,欺身撲上,拳腿交加,如一陣驟來暴風雨,當頭罩落。 這一陣猛攻,掌勢惡猛絕倫,招招毫不留情,形同拼起命來了! 林琪見了心中一驚叫道:“慢點,不用打了。” 金筆書生氣極,冷笑道:“你果真習得新掌法,把我打敗了,口服心服絕無怨言,但你這手誰不知是雪山嫡傳的‘散花手’?你分明仗著力大,要欺負我。”說著手下加力猛攻。 林琪情知不使出幾招怪異的手法把他打敗,這場誤會定然不可收拾,當下淡然一笑,道: “你急什麼,我這套掌法要從動手中領悟出來,我現在還沒有記起,胡亂使出,破綻百出,豈不笑掉你的大牙?” 這幾句話說得似是而非,金筆書生信以真,他這時已居於上風,勇不可擋,冷冷說道: “你要打幾時才會記起?” 林琪嬌笑道:“快了!”說得爽快異常,好像下一招就要使出新掌法一般。 金筆書生微微一凜,留神戒備,攻出的掌勢未等用老,就蓄勢收回,招數中寓守於攻。 一連又是五六個照面,已動手在二十招以上,林琪依然未施展出她所謂的新掌法,金筆書生卻越打越心驚,只覺林琪掌中潛力兇猛,一碰上她的手臂,就有一股潛力震蕩開去。 蘇慧中大奇,皺眉道:“林姑娘攻力大進是真的,若說習得新掌法,卻未必見得。” 林琪突然靈光一閃,嬌笑道:“你接這招試試。”只見她身法如風,雙掌右上左下,箭步挺身進逼。 金筆書生大笑道:“這招‘力屏南山’平凡的緊,算啥子新學?”說著掌劈“蚯蚓降龍” 分拔來勢。 “等著瞧吧!” 話聲中,林琪掌招陡地一沉一托,變化奇妙迅猛異常。 金筆書生大為震惑,思潮電轉,只覺林琪這一突然的變化,胸中所學,無一能破解,不禁驚懼地抽退一丈以外。 林琪含勁未吐,也不追出,微微一笑,道:“這一招,閣下覺得如何?” 敢情林琪突然使出當日在“斷魂崖”,尹靖傳給黑郎的那招“力屏南山”,這一招本來平淡無奇,但尹靖最後插上的變化,卻大異尋常,與原來那招的威力,已不可同日而語。 金筆書生是個性直的人,點了點頭,道:“這一招的確高明,他日在下思得破解之道,再來請教姑娘。” 林琪大喜道:“很好,很好,對啦,你剛才說有什麼急事?” 金筆書生神色一凜,沉聲道:“事情非同小可,天外神叟與柳家堡主,向‘萬教旌’指控尹兄盜竊‘乾坤日月令’,‘萬教旌’已籌劃入‘萬景仙蹤窟’拿人。” 林琪吃了一驚,這事誠然非同小可,銀牙一咬,氣忿地說道:“天外神叟與柳家堡主,心存非份,用意惡毒,哼……” 語猶未了,蘇慧中急聲道:“林姑娘,‘萬教旌’來了。” 此刻夜幕低垂,只見山轉彎處,二道人影身法奇快,如飛而來。 林琪急道:“快走!”白影一閃,飛身上“混元坪”。 蘇慧中尾隨疾上,陡然精神大振,喜道:“啊呀!公主在此。”語音中充滿興奮,如獲至寶。 林琪停步,低頭問道:“你很喜歡她是嗎?” 蘇慧中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喜悅,一團熱氣直烘上耳根,俊臉頓時緋紅如霞。 林琪眉宇間,浮起一絲妒意,冷冷道:“她呀,心腸冷酷,我勸你別自討沒趣。” 這句話如冷水當頭一澆,蘇慧中滿懷熱情立時冰冷下來,淡然一嘆道:“人各有志,豈能相強。”痴痴而言,神色已一片茫然。 林琪暗暗嘆喟一聲,一個人有權不去愛慕別人,但卻無權阻止別人去偷偷愛慕你,雖然這種愛情,欠缺完整,充滿辛酸苦味,但也充滿著旖旎幻夢,假如有一天,幻夢成真,了卻夙願,那與完整的愛情,有何二致? 突然背後傳來一聲莊肅的佛號,把她從沉思中喚醒,回首望去,只見晚風吹拂,一僧一道佇立在石坪邊緣。 那和尚身披袈裟,手垂佛珠,背插黃色“萬教旌”。 道人眉清目秀,身佩長劍,背插藍色“萬教旌”。這二人正是“武林評審庭”護法,地尊者與月真人。 地尊者目光掠注二人,雙手合什向蘇慧中道:“施主可是江湖三書生,金筆書生?” 蘇慧中拱手一揖,道:“晚輩正是九宮堡蘇慧中,拜見尊者護法,與真人護法。” 林琪亦福了一個萬福,道:“晚輩雪山林琪,參見二位護法。” 二大護法,齊齊稽首還禮,道:“豈敢豈敢!” 地尊者神情莊穆,凝目看了看端坐不動的尹靖一眼,只見他臉色灰白,似乎內傷不輕,當即緩緩說道:“長安一別,倏忽數日未睹尹靖施主風采,老衲聞說‘乾坤日月令’出現在施主身上,不知可有其事?” 尹靖正在物我兩忘之境,身外事充耳不聞,自然無法回答。 月真人見尹靖不答說道:“事關重大,施主怎不回答。” 他說完話,見尹靖身負內傷,臉色一沉,肅然道:“尹施主身帶‘乾坤日月令’及‘玄天圖’,此事關係中原武林至巨,如果未將緣由說明,恕忿道放肆了。”說著向前逼上二步。 林琪一看情勢緊張,“萬教旌”有立即出手的可能,忙微微一笑道:“二位護法,晚輩有下情上稟。” 月真人已運功蓄勢待發,只要尹靖一個答覆不圓滿,就立刻下手逮捕,一聽林琪說話臉上立呈不悅之色,大有不願林琪絮瑣之概。 地尊者情知月真人心切師門遺失數十年的祕籍,心情激動之下,執法難免有偏差,若不立刻糾正,勢將影響“萬教旌”公正無私的崇高聲譽,因此低誦一聲佛號,道:“林姑娘有何垂教但說無妨。” 林琪一收平時輕鬆嘻笑之態,因為目下她的一言一語,舉足輕重,說錯一句,會立刻不可收拾,尹靖正在運功療傷,自然無法解釋,至於苑蘭公主,就使自己說錯了話,她也不會在意,而最主要的是,她對“仙鬼大會”前段情由,一知半解。 因此她沉吟了好一陣,才緩緩說道:“途聽道聞之言,未可盡信……” 月真人不悅道:“林姑娘之意,是說貧道等,妄聽讒言,冤枉無辜嗎?” 林琪知道猶豫不得,立即爽然答道:“真人明察秋毫,秉公斷案,豈會妄信讒人之言,只是傳說與事實大有出入。”月真人微微一怔道:“貧道願聞其詳。” 林琪美眸一轉,頓了一頓,道:“石坪上白天曾舉行‘仙鬼大會’,並以三樣奇寶作賭注,其中有二樣就是‘乾坤日月令’及‘玄天圖’……” 月真人顯得很激動,怫然作色,道:“物證俱在,罪跡明甚,勿庸狡辯。”做勢欲動。 林琪急道:“真人護法,少安勿躁,尹公子是為維護這二樣奇寶,才冒著性命危險,參與賭注……” 地尊者長眉軒動,緩緩道:“姑娘是雪山門下,當知袒護萬教要犯,一體同罪。” 林琪肅然道:“晚輩就事憑理直言。豈敢苟循私情?”語氣微含慍怒。 月真人冷笑,道:“此事尹施主牽聯極大,貧道要把他帶回‘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公審以明真像。” 話落口,雙肩微晃,欺到尹靖面前,展爪徑擒左肩。 “慢著!” 林琪心中氣極,見“萬教藍旌”分明心存偏見,執法不公,因此五指揮出一股強風,攔截過去。 月真人只覺林琪劈來掌風,異常強悍,不由微微一凜,劍眉怒剔,厲聲道:“姑娘也一道上七仙山萬劍池。”說著掌化“聖擒四將”,左手引開林琪襲來掌風,肘腕一翻,並指疾點“章門穴”,右臂依然扣向尹靖肩膀。 日,月真人是當今武當派二代弟子中成就最高的二位,武功之佳,可與師執輩相比擬,否則如何身膺“武林評審庭”護法? 這一招變化奇快威勢凌厲,同時向二人進逼。 林琪服下“陰文靈血”後,內力大增,心切尹靖安危,因此全力施為,雙掌齊揮,如舞梨花,如飄瑞雪,盡展“散花手”中的絕招,把月真人左右雙臂的攻勢一一封住。 “萬教旌”在武林中,威望崇高,執法時一向無人敢插手,地尊者暗想:“萬教藍旌” 月真人,雖然執法偏差,林琪以雪山門下弟子的身分,也不應插手,何況他認為將尹靖帶回萬劍池公審,名正言順,毫無不當之處。 這時二人互拼了十多回合,林琪越戰越勇,掌密如雨,使月真人無法逾越雷池半步。 地尊者長眉直皺,想不到林琪武功這般了得,不禁沉聲喝道:“林姑娘妨礙‘萬教旌’執法,不啻與萬教為敵。” 林琪嬌軀一震,這罪名萬萬加不得,雪山派是“武林評審庭”三大執教之一,雪山弟子若是果真叛逆萬教,勢將貽羞師門,被逐出門牆。 她心裡叫糟,口中卻柔聲道:“晚輩言猶未盡,藍旌護法即已出手,晚輩不得不作權宜之計,事實上尹公子雖是賭賽的獲勝者,但那三樣奇寶已被……” 她一分神說話,立被月真人強猛的攻勢逼落下風,但覺他掌腿如雨,叱聲雷動,逼得她無法把話說完。 月真人神威大震,陡然挫腰掄臂,一記“三才意形拳”中的絕招“意動撼岳”,卷起一股強風,揮擊過去。 “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六大護法,名震天下,獨傳的絕學,果然非同凡響,林琪只覺真人掌力足以撼山拔岳,自己萬難招架得住。 心中慌急,雙手一陣亂劃,突然右上左下,施出學自尹靖的那一招“力屏南天”向對方掌勢封去。 “砰”的一聲,月真人連退三步,滿臉俱是羞恨驚奇之色。 林琪被震退回五尺才站定,急聲道:“‘玄天圖’已被人搶走了!” 月真人臉色驟變,全身一陣激動,地尊者緊逼一順,問道:“‘乾坤日月令’何在?” 林琪喘著氣,伸手一指苑蘭公主,道:“在苑蘭公主身上。” 地尊者走遍大江南北,還沒有聽過苑蘭公主其人,由於她始終沒有開口,靜默地坐著,因此“萬教旌”上“混元坪”時,不甚注意,這時才仔細打量過去,只覺此女氣度雍容,大有高山仰止之概。不由心生贊佩,緩緩道:“老衲請公主交還‘乾坤日月令’。” 苑蘭公主睜開鳳目站了起來,神色一片冷漠,並沒有理會地尊者,轉身注視著尹靖,凝眸而立。 “叫你取出‘乾坤日月令’聽到沒有?” 良久,似從嚴霜冰窖中,迸出一陣冷冷嬌嫩的嗓音,道:“二位就是‘武林評審庭’的護法嗎?”語氣滿含輕視的意味。 地尊者頷首道:“貧僧等身奉‘萬教旌’遊蹤遍江湖,維持武林正義和平。” 苑蘭公主不屑地哼了一聲,道:“‘乾坤日月令’在我身上,二位護法作何打算?” 這句話尖酸刻薄,地尊者雖然修養功深,也不禁長眉深蹙,道:“貧僧要立刻把它取回。” 苑蘭公主冷笑道:“可惜我還沒有奉還之意。” 地尊者臉色大變,突聞尹靖開口說道:“大公主,還他們‘乾坤日月令’……”話猶未完,全身肌肉,一陣抽動。 苑蘭公主嬌軀一震,厲叱道:“住口!”飛起一腳向尹靖“丹田”踢去。 這一腳出人意外,而且力道奇猛,“碰”然一響,把尹靖踢落“混元坪”。 只聽一聲淒楚哀號,林琪肝腸寸斷,撲落石坪下。 苑蘭公主眉梢突然浮起冷酷的殺機,林琪對尹靖的關懷使她撚酸呷醋,心中疑雲大起。 不過她臉上殺機一閃即失,凝神傾聽,石坪下傳來林琪陣陣哭泣聲,如泣如訴,哀側欲絕,聞者不禁淒然淚下,她忽然心中一凜,難道自己作錯了不成? 地尊者想不到她手段這等毒辣,氣憤填胸,怒道:“姑娘目無法紀,老衲放肆了!” 禪臂疾吐,五指勁風罩其向背後重穴。 苑蘭公主冷笑一聲,反手一掌拍去,纖纖素指,虛風飄晃看似平淡無奇。 地尊者乃少林高僧,功力非凡,立時看出平淡中蘊藏的無窮殺機,心頭微震,疾退數尺,脫口贊道:“好手法!” 他已知今日遇上了江湖罕見勁敵,掌劈“羅漢焚香”卷土復上。 這一退一進快如閃電,霎時風雷迸發,掌影如幕,敢情老和尚這回已用上了少林嫡傳的“伏魔金剛掌”,苑蘭公主輕描淡寫,轉眼間卻連化數招,冷笑道:“若想傷你,不過舉手投足事。”掌勢一緊,把地尊者逼退二步。 地尊者滿臉沉重之色,只覺對方掌法不似中原任何派系但卻似乎正好克制住“伏魔金剛掌”,因此運轉之間,備受製肘,心中驚奇莫名。 忽聞地尊者怒喝一聲,道:“接老納‘佛門芒珠’試試!” 他手中的佛珠,素稱江湖一絕,振臂一撩,一排珠光鮮艷奪目,直襲過去。 苑蘭公主嬌叱一聲:“來得好!”揮袖卷去。 “佛門芒珠”列入少林七十二種絕技之一,雖屬暗器之類,卻不像“七煞追魂彈”那等陰損毒辣,需以無上內力配合使用,才見威力。 只見那奪目珠光突然撒了開去,成北斗七星狀,分襲苑蘭公主周身三十六大穴。 苑蘭公主對少林絕技,似乎知之甚詳,並擅長破解之道,只見她突然蓮足輕點,如離弓箭矢,飄身疾退,霎時之間,飛離“混元坪”四五丈外,而且越飛越高。 地尊者獅吼一聲,雙掌虛空迸發,那“佛門芒珠”如長著眼睛,以流星趕月之勢,向苑蘭公主追擊。 顯然的,老和尚正以深厚內力,推動佛珠傷敵。 苑蘭公主在空中翻了一個身,那一片珠光也跟著一翻,如鐵沙追磁,疾追不舍。 驀然空中傳來一陣寒冰般的冷笑聲,接道:“老和尚你功力還不夠!” 藍影一晃,一陣疾風,倒卷回來,地尊者一連退了三步。 接著眼前一亮,苑蘭公主已停立在原地,藍衣上沾滿明光耀眼的佛珠,她本就雪膚花貌,容光絕世,這一來更如錦上添花,倍覺嬌豔。 蘇慧中看得神魂出竊,如臨仙境。 地尊者沉誦一聲佛號道:“公主神功絕世,老衲自知不敵,但你既是不還‘乾坤日月令’,老衲職責所在,只好捨命一拼。” 苑蘭公主冷笑道:“殺你未免污我的雙手,要‘乾坤日月令’不難,十月十五日月盈之夕,叫‘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庭主到採石磯一晤。” “萬教旌”威振江湖,地尊者生平之中未嘗受過挫折,聞言不禁沉聲,道:“公主以為老衲不屑殆在你的手下嗎?” 苑蘭公主冷冷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十月十五月盈之夕,採石磯恭候聖駕。” 苑蘭公主緩步輕搖,走到石坪邊緣,探首下望,突然全身一震。 蘇慧中心生詫異,不由大踏步走了過去,想一看尹靖情況如何?哪知石坪下空洞洞地,哪裡還有尹靖與林琪的蹤跡。 不禁呆了一呆,道:“噫,他們幾時跑了?” 苑蘭公主痴痴地停了一會兒,轉身離去,蓮步顫搖,如有生荷,蘇慧中急聲道:“公主慢走!” 苑蘭公主冷冷道:“什麼?”人雖停下,並沒有回身。 蘇慧中如有千言萬語鯁在喉嚨,一時間,一句話說不出,良久才吶吶道:“在下是說…… 嗯,對啦,那‘乾坤日月令’是‘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庭主的執教令牌,取了它不啻與萬教為敵,庭主可傳檄中原武林正邪二道的人,來對付公主。 何況‘武林評審庭’六大護法當中,有一位輩份甚高的前輩,是雪山派掌門師叔,叫千手菩提杜翰平。 傳說杜老前輩的功力,已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公主神技,震古鑠今,但勢單力薄,只怕雙拳難敵四手。” 苑蘭公主冷哼一聲,道:“怎麼,你瞧我不起,認為我打不過他們嗎?” 蘇慧中心中一急,慌忙道:“不,不敢……公主別誤會,在下不敢。”心裡一急,說起話來有點兒結舌。苑蘭公主道:“你話說完了嗎?”大有立刻要走之意。 蘇慧中眼看她就要走,忙道:“公主可有需在下效勞的地方?” 苑蘭公主冷冷道:“你有什麼可效勞的?” 蘇慧中顏然道:“隨侍左右,鞭策吆喝,均所願也。” 苑蘭公主冷叱道:“沒出息!”說著向前走去。 金筆書生臉色一紅,心中毫無慍意,大踏步緊跟在她身後,邊走邊說道:“在下之言,句句出於肺腑。” 苑蘭公主走得很慢,二人默默地走入花樹中,金筆書生雖然尾隨在身後二尺外,但卻覺得伊人迷茫遙遠,有咫尺天涯之感。 出了花樹,苑蘭公主冷冷道:“你為什麼老是跟著我?” 蘇慧中鄭重說道:“公主容光絕世,清逸出塵,在下若能服侍在右,此生心願已足,如果公主討厭我,在下立刻告辭。” 苑蘭公主輕輕一嘆道:“我現在想清靜一下,你走吧!” 蘇慧中顯得很頹喪,感嘆道:“在下離開之前,尚有一個不請之求。” 苑蘭公主冷叱道:“嚕嗦!什麼廢話!” 蘇慧中道:“在下常見林琪姑娘的笑容,笑得甜蜜香豔,撩人至極,公主嚴肅自矜,笑比河清,一顰一動,迥異流俗,在下相信公主笑容,定必別具一番出塵風韻,離去之前,若能一睹公主之笑容,雖死何憾!” 苑蘭公主厲叱道:“你這人心術不正,出口輕薄,冒犯天顏,罪該萬死,接招!” 藍影一晃,一羅翠袖向蘇慧中拂到。 金筆書生神色泰然,不閃不避,大有死在花裙下作鬼也風流之概。 苑蘭公主怔了一下,想不到他竟然不封不駕,“砰”聲中,金筆書生翻了三個跟鬥才爬起。 他只覺得這力道很奇妙,雖被劈飛卻不痛不痒,疾忙深深一拱道:“多蒙公主手下留情!” 苑蘭公主冷笑道:“你別以為我對你手下留情,一則我不殺束手待斃之人,二則我已點中你五陰絕脈,每月都要受一次逆血倒流的痛苦煎熬。” 蘇慧中滿不在乎,淡然一笑,道:“那很好,每月當逆血倒流時,我都會想起公主!” 苑蘭公主氣極了,冷叱道:“你這人沒出息!”蓮足跨動,展開“縮地神行”,如一陣雪地飄風,一眨眼,走得無影無蹤。 金筆書生呆呆地怔立良久,腦海裡回味著林琪的話:“公主心腸冷酷,你別自討沒趣。” 看來伊人果真鐵石心腸。 沉思中陡被一陣涼風吹醒,仰首一看,露垂霜寒,明月當空,敢情已是子夜時刻,心中一嘆,拖著沉重的步法,施施然自去。 且說尹靖被苑蘭公主一腳踢落“混元坪”,林琪柔腸寸斷,疾撲瀉下,只見尹靖僵臥地上,鼻息全無。 林琪轟然大震,一呼一叫,悽惻纏綿,眼淚撲簌簌滴下,哭得好不傷心。 哭了好一陣,才收拾起淚水,這時尹靖全身冷若嚴冰,林琪緊握他的手臂,嘴角間浮起一絲淒涼的笑意,安詳地說道:“尹公子,這裡不好,我們去找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我會陪你,一生一世的陪著你。”探身抱起尹靖屍體。 月光下,似一道幽靈,緩緩走去,這時“混元坪”上正打得日月無光,風雲變色。 她腦海空空洞洞,萬念俱灰,只覺腳下崎嶇不平,一高一低,好像走在一堆一堆的土丘亂岩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何處?突然好像聽到很多人在說話,喧囂嘈雜之極。 噫!可不是嗎?這裡人太多了,只怕有二三十人之多,而且還多是熟人呢! 天外神叟,柳家堡主,金牛谷主,神乞,九宮堡主,大愚禪師,中州玉蝶,幽蘭谷主,天池醉客…… 奇怪!他們好像走馬燈似的,晃動不停,一個化成二個…… 她覺得頭腦越漲越大,心想趕緊離去。 忽然聽到有人叫了一聲:“林姑娘!”一位玄衣俊美書生,向她緩緩走來。 那不正是玉面書生呂江武嗎?哼,這個陰險的壞東西。 玉面書生走到面前,伸手握住尹靖手臂,突然如觸電般地縮了回去,驚叫道:“啊呀! 好冷……林姑娘,尹兄他……他莫非……” 林琪哼了一聲,喝道:“走開!”伸手一推。 玉面書生心想林琪功力有限得很,微微用力抵抗。 哪知這一推之力,強猛無比,玉面書生好像紙人似的飛開二丈以外翻身栽倒。 驀然一聲喝道:“賤婢納命!” 只見一位紅衣女郎,好像一朵紅雲般地,疾攫過來。 林琪只覺神眩目耀,那紅衣女郎突然化成三四人,同時罩落。 “砰砰”二聲,左右雙臂已各中一掌,“蹬蹬蹬”雖然連退了三步,但她依舊把尹靖抱得緊緊。 這二掌把她打得神智清醒了不少,陡然內力泉湧,精神抖擻,挺身欺上,厲聲道:“柳筠打死你!”玉掌揮拍過去。 繹衣無影怔了一下,林琪掌勢來得奇捷猛辣無比,一時措手不及,被劈得翻飛一丈以外。 林琪美眸一轉,只見四周怪石猙獰,陰森可怕,敢情這裡正是“天牢幽冥”。 柳夢龍一見愛女被林琪一掌震飛,氣得發須俱噴,哇哇怪叫道:“女娃兒斗膽,老夫宰了你!”掌隨聲發,一股排空勁氣怒卷而到。 林琪柳眉一皺,把尹靖抱到左臂,右掌翻飛,一招“寒梅吐蕊”,硬接對方掌勢。 微聞“砰”的一聲,二人已互碰了一掌。 這一下強弱立判,林琪雖然服過“陰文靈血”,但功力畢竟稍遜柳家堡主一籌,一連退了二步才站穩。 柳夢龍大大一怔,臉上殺機篤熾,冷笑一聲,道:“再接老夫一掌!”這回運足十成功力,打算把林琪擊斃。 忽聞一聲冷笑,接著斜裡吹來一股狂飆寒潮般的猛風,把柳夢龍掌勢截住。 這一掌力道之強猛,武林罕見,以柳家堡主的功力,仍被震得雙臂酸麻,“砰”聲中退了三尺。 柳夢龍眼睛一瞪,冷笑道:“範幫主,竟敢管兄弟的事!” 通臂神乞哈哈朗笑,道:“有什麼不敢管,欺負一個小輩算是什麼英雄?” 柳夢龍臉色一寒,沉聲道:“兄弟來會會範兄所謂的英雄人物。”說著把全身功力緩緩提到手臂上。 神乞仰天打個哈哈說:“柳老頭,你七年前與少林掌門太華山仙人掌上,拼鬥三百合不分勝負,‘小天星掌’從此名震天下武林,叫花子,這三腳貓的把式,久想請你指正指正,等我看過這位小兄弟,再來比劃比劃。” 柳夢龍哼了一聲道:“隨時候教!” 神乞大踏步走到林琪身旁,眉頭一皺,道:“姑娘,你那小兄弟怎麼了?” 林琪眼圈一紅,遲遲道:“他……他……”抽泣著,說不出話。 神乞突然叫了一聲,道:“啊呀!好冷呀……”原來他伸手觸及尹靖身體,覺得如撫嚴冰,不禁冷冷地打了個寒噤。 林琪嗚咽道:“他,他恐怕不行了……” “別急,叫花子請大夫來看一看。”轉首望著聖手公羊玄皇,道:“玄兄岐黃醫道天下無雙,請來看看這位小兄弟,得的什麼怪病?” 林琪突然好像發現一絲希望的燭火,幽蘭谷主乃獨步當今宇內的神醫,任何疑難之症,無不藥到病除。 幽蘭谷主邊走過來,邊說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兄弟若能效勞之處,無不盡力。”伸手扶切尹靖六脈。 只見他臉色莊穆,集精費神,詳細診斷,良久才察看完畢。 眾人把目光投在他臉上,傾聽他對病症的判斷。 幽蘭谷主把尹靖手臂,緩緩放回胸前,轉身走了二步。 “玄谷主,他……” 聖手公羊搖了搖頭,神乞忍不住沉悶,眉頭一皺,道:“到底怎麼了?叫花子心裡難受死了,快說出來聽聽。” 幽蘭谷主長嘆了一口氣,道:“兄弟與這位尹小俠有過一面之緣,說來他對我還有伸手義助之恩,使‘六瓣仙花’失而復得,尹小俠的英風豪氣,我將永遠惦記於心。”語氣悲沉,生似憚吊故友。 神乞皺眉道:“你儘管說了這此無關痛癢的話,到底怎麼了?” 幽蘭谷主沉吟了一陣,道:“尹小俠全身經脈,被一種罕世無比的烈火,燒得幾乎僵化成石……” “老花子活了這大把年歲,還沒聽說過,火化經脈而肌膚無損,武林中有一種極厲害的熱毒功夫叫‘赤焰掌’,這種功夫練到家,傷人之後,可使經脈硬化,但肌膚卻焦黑如炭。” 幽蘭谷主道:“尹小俠傷勢何來,雖不得而知,但撫脈現象,確實如此。” 天外神叟哈哈朗笑,道:“幽蘭谷主果然不愧為神醫之稱,他被奇火焚化,黃某親眼目睹。” 神乞大大一怔,道:“玄兄,你看能不能救治?” |
第18章 情海波瀾
幽蘭谷主道:“天地間物極必反,陰陽並生,致中和而萬物生焉,既受陽熱之毒,當攻以陰寒之氣。” 神乞突然念頭一轉,詫異道:“他既受陽熱之毒,為何全身寒冷如冰?” 幽蘭谷主道:“壞就壞在這裡,尹小俠受陽熱毒氣之後,復受一陣陰寒之氣所攻,本來陰陽交合,可致中合,哪知寒氣過盛,反把經脈凍化。” 天外神叟大奇道:“怪哉!那是陰寒之氣傷了他?” 神乞急道:“現在可有救治之道?” 幽蘭谷主嘆了一口氣,道:“就是畢陀再世,扁鵲重生,也迴天乏術。” 林琪全身一震,跌退二步,顫聲道:“真沒有救?” 幽蘭谷主沉重地道:“沒救!”說得斬釘截鐵。 聖手公羊的醫術,武林中碑口載道,他認為無救的病人,無疑是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 林琪只覺那一絲希望的燭光,突告熄滅,眼前一黯,那些人影巳漸漸模湖不清,剛才那一幕好似做夢一般,是一個惡夢,一個絕望的夢。 她痴痴地走去,只見背後傳來嘆籲聲,呼喚聲,那聲音顯得很遙遠,很渺茫,如隔數裡之外。 行行復行行,一路登山涉水,不知不覺,來到一處大花園。 那園四周編竹為籬,籬上藤葛蔓攀,籬下遍地花卉。 入得柴門,兩邊有柏屏遮護,只見園內柏標清骨,蘭挺幽芳,杏嬌疏雨,菊傲嚴霜,玉樹亭亭階砌,金蓮冉冉池溏,說不盡千般花卉,數不盡萬種芬芳。 轉過柏屏,但見二間草堂茅屋,高爽寬敞,窗明幾淨。 突然一陣濃郁花香,把林琪吹得心曠神怡,嘴角間浮起一絲淒涼的笑意,喃喃耳語道: “尹公子這裡真好,我們就住下吧!” 把尹靖放在那爛如錦屏的草坪上。 一日一夜的奔勞,使她心神俱碎。疲憊不堪,這一歇下,一股精神力量頓時渙散,只見她螓首點了幾下,就伏在尹靖胸前呼呼睡去。 翌日清晨,草堂茅屋中,走出一位相貌清奇的老叟,手提竹帚水桶,掃淨花底落葉,汲水一一灌溉那滿園奇花異卉。 那老人一面灌溉花卉,一面不住地吟哦道: “連霄風雨閉柴門, 儘管深紅只柳存, 欲掃苞苔且停帚, 眼前點點是花痕。” 一副超然脫俗,悠然自得的神態。 突然老人目光一瞪,怔了一下,道:“噫,牡丹花下怎會有人?” 走近一看,只見一位白衣女郎伏在一位青衫少年的身上,一副盈然春意,睡態正濃。 老人呵呵笑道:“姑娘醒醒!”一連叫了幾聲。 只見她白衣女郎翻了一個身,喘著氣,囈語道:“尹公子,等我!等我!”好像跑得很急似的。 老人“噫”了一聲,道:“小姑娘別說夢話,醒醒,不早了。” 林琪朦朧中,聽到有人在叫喊,伸了伸懶腰,打個呵欠,揉揉眼睛,張目一看,只見落英繽紛,群花爭艷,有一位老人佇立其間,猛然站起道:“啊呀,老伯伯,這裡是什麼地方。” 老人只覺眼前一亮,啊呀!這姑娘好生標致,大概月裡的嫦娥,瑤臺的花仙也不過如此,只是臉上罩著一層愁雲,顯得楚楚可憐。 當下哈哈一笑,道:“老漢董公遠,生平無所好,唯愛扶花植木,品蘭賞菊,這裡是老漢的花圃……”說著看了地上的尹靖一眼,接道:“這位小哥好貪睡,是你的兄弟,還是……” 林琪眼圈一紅,道:“董老伯,他是我的兄弟。” 董老伯心一詫異,“嗯”了一聲,道:“是你兄弟,他怎麼了?” 林琪淚珠脫眶而出,抽泣道:“他病得很厲害,只怕不行了。” 董老伯吃了一驚,道:“出外人風霜侵患,在所難免,趕快請個大夫看看。” 林琪搖搖頭,只是抽泣著。 董老伯趕忙走了過去,伸手按住尹靖胸前,但覺呼吸均勻,一片溫熱,與常人熟睡無異,哪像生病的樣子?仰首道:“姑娘你搞錯了吧?老漢雖然不諳醫道,但這位小哥不像生病。” 林琪一面抽泣,一面道:“大夫都說他沒救了,你還說他沒生病。” 董老伯搖晃著腦袋道:“姑娘,你年輕不懂事,別是碰上不學無術的江湖郎中嚇唬你,不信你自家過來瞧瞧。”說著一面搖著尹靖一面喊道:“小哥兒,醒醒。” 林琪聽他叫得煞有其事,不由收止淚水,走了過去,只見尹靖臉如涂丹,像朝陽般俊逸,伸手一摸體溫如常,不禁喜叫道:“尹哥哥,……醒醒”尹靖依然呼呼大睡。 董老伯皺皺眉道:“令兄好貪睡呀!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年輕人貪睡要不得。” 林琪道:“我哥確實病得很厲害,不知因何突然好了起來,只是叫不醒怎辦?” 董老伯詫異道:“真有這回事,老漢家中有陳年好酒,灌他喝喝看他醒不醒?” 於是二人七手八腳地把尹靖抬進茅屋中。老人掏出一壺自釀的菊花露,餵尹靖喝了一大口,二人瞪大著眼睛,觀察尹靖的變化。 突聞一聲春雷乍綻,幾乎把茅屋震塌,董老伯嚇得直退到屋角,蜷縮一團。 尹靖猛然席地坐起,張口吐出一團血箭。 那血顏色奇甚,一紅一白,同時射到五丈以外,地上花草,沾紅的立刻焦爛,沾白的瞬即枯萎。 林琪喜叫道:“啊呀!尹哥哥,你好了!”情不自禁撲到他懷裡。 尹靖伸手撫摸他的秀髮,向董老伯微微一笑,道:“老伯,驚擾你了。” 董老伯定了定神,直吞口唾,叫道:“怪病!怪病!小哥你們談談吧,病後體虛,老漢去做點稀飯補補元氣。”說著徑自離去。 林琪仰著頭,眼眶中晃動著淚珠,驚喜道:“我還以為大公主一腳把你踢死了。” 尹靖微微一嘆,道:“生死有命,如不是大公主踢我一腳,真會死去。” 林琪奇道:“怎麼!反而把你踢活,我真想不通。” 尹靖點了點頭道:“說來很奇妙,我自跌落‘混元坪’,神智一直清醒,只是無法動彈,也無法說話,嗯,對啦,林姑娘,你的眼淚中含有一股陰寒之氣,它救了我一命,但幾乎把我凍死。” 林琪臉上一紅,羞怩道:“我真是愈聽愈胡塗,聖手公羊玄皇還說你沒救呢。” 尹靖笑道:“這難怪,你聽我慢慢說來就知道。那‘地夷明火’確有融金化石之能,我默運‘太乙玄功’,承受住了幾個時辰後,經脈硬化,神智完全昏迷。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股清涼涼氣,自脈門穴傳入,打通百匯穴,使我恢復了知覺,那時正值綠衣仙人及幽冥鬼主在爭論賭賽的勝負,我幾處的穴脈筋骨都可活動,只要運功兩個時辰,就可打通全身筋脈。 怎奈那三樣奇寶勝負關係至巨,幽冥鬼主又不肯服輸,我只好提集全身所餘功力劈他一掌。 這一來暢通經脈頓告僵化,神智再度昏迷,也不知過了多久,醒來時已是黑夜,只聽苑蘭公主與‘萬教旌’爭奪‘乾坤日月令’,開口勸大公主,這一來危機立生,當那‘太乙真氣’正要渙散時,大公主及時踢中我‘丹田穴’。 於是真氣直衝‘泥丸’,此後雖然無法言動,但神智一直清醒。 突然那股曾經打通我僵化經脈的陰寒之氣,又從‘七坎穴’輸入,把體內陽熱毒氣漸漸沖淡,我全身經脈開始暢通,清晰地聽到你的哭聲……”說到此處輕輕撫著林琪香肩。 林琪螓首伏貼在他胸前,低低道:“尹哥哥,再說下去。” 尹靖微微一怔,接道:“你的眼淚越來越多……” 林琪沒等他說完,羞澀地道:“你壞。” 尹靖怔了一下,說:“怎麼我說錯了?”一見林琪羞怩的樣,突然恍然大悟,笑著道: “這一來體內寒氣大盛,暢通的經脈,漸漸隨不住寒冷,我心裡急得不得了,但卻苦於有口難言。 我為謀自救之道,乃使出‘太乙玄功’中最深的一種‘點靈遁陰’,這種功夫使起來,與死人一般無異,把那些陰寒之氣逼在經脈以外。因此全身僵凍如冰,無怪聖手公羊說我無救,昨晚你睡在我身上,我又把陰寒之氣逼回到你體內。” 林琪舒了一口氣,幽幽道:“天可憐見,如果你有三長兩短,我真不知怎麼辦?”說來真情流露,字字出於肺腑。 尹靖心中一陣激動,常言道:“最難消受美人恩”,他並非草木,佳人在懷如何能不動心?何況他是那麼美麗,又對自己那麼真情?不禁健臂一環,抱個溫馨滿懷。 林琪像一只馴服的羔羊,安詳蜷伏在尹靖懷裡,那股男人的氣息,薰得她如醉如癡,呼吸緊逼,覺得快被窒息。 驀然一股熱流自“丹田”升起,緊張興奮的熱焰,在全身燃燒,使她春情盪漾,綺夢紓懷。 尹靖只覺林琪的臉,紅得像蘋果,熱得發燙,眉梢眼角間散發著令人不可抗拒的媚笑。 尹靖全身經脈已暢通,但功力卻還沒有恢復,每天自行運功培元。 董老伯很關心他的病情,催促林琪到鎮上藥舖,買些參茸燕窩的藥品回來進養。因此林琪每隔一二日,必上街買一次補藥。 忽忽半月,林琪每天暄寒問暖服侍湯藥未嘗廢離,尹靖心中很是感動。 這一日花翁照例晨起灑水澆花,只見楓葉漸染黃碧,野崖垂柳清蕭,敢情已是深秋,入冬時分。 突然“ ”傳來叩門聲,董老伯問道:“誰啊?” 一個嘹亮的聲音,道:“是過路的。” 花翁“哦”了一聲,道:“等著!老漢來開門。” 門開處只見一位華服少年,玉面朱唇,眉目如畫,好一表人材。 花翁笑道:“小客人可是來賞花的?” 董西元的花圃,名揚洛東,有不少人慕名來賞花,他看這位小官人,像是尋芳踏青的公子哥兒。 哪知華服少年卻冷冷道:“非也,小可來打聽一人。”語氣很冷漠。 花翁心中不高興,暗想:道不同,不相謀。因此冷冷道:“老漢居處很少有賓客臨門,小官人既非賞花,就請便吧!” 華服少年冷笑道:“你敢唐突本公子?哼,我問你,可有一位姓林的白衣的姑娘及一個姓尹的少年來過?” 花翁見他來勢不善,心中吃了一驚,他問的正是家中作客的二人,看這小官人分明是來惹事的,怎可說與他知情。 當下淡然道:“老漢說過甚少生客登門,更沒有小官人所說的人來過。” 那華服少年冷笑一聲,徑自離去。 花翁待他走後,唾了一口,喃喃氣道:“讀聖賢書,所為何事?孺子不知禮儀。” 背後傳來一陣黃鶯般的嬌笑,道:“董老伯一大早生什麼氣?” 花翁道:“姑娘,剛才一個蠻橫的小官人來打聽你們……” 接著一五一十地把剛才之事說了。 林琪吃了一驚,道:“愚兄妹是逃難到此,以後有人問起,請老伯一概回說不知。” 花翁道:“姑娘放心,老漢自會留意。” 自此林琪情知洩漏行蹤,上街定改扮裝束,並趁黃昏時刻才上鎮。 花翁晨昏各灑水一次,這日林琪上鎮不久,老人提著水桶,逐一澆花,忽聞籬外有一人朗朗吟道: “…… 春色滿園關不住, 一枝紅杏出牆來。” 花翁心中一樂,此人必是賞花君子,急忙提著水桶,走過竹籬邊,探首外望,只見一位玄衣儒生,望著一枝紅杏出神,朗目如量,劍眉入鬢。 老人暗贊一聲:“好風采。”忙笑道:“相公請了!” 那玄衣書怔了一怔,微笑道:“老丈請了,小生偷竊尊園花枝,失儀之處,萬望原諒。” 花翁暗暗忖道:這書生知書識禮,與日前那蠻橫小子,竟自不同。 心中一喜,哈哈笑道:“老漢園中庸花俗葉,只怕不能博娛尊目,相公如不嫌棄,何不到園前一覽?” 玄衣儒生瀟灑地一笑道:“久聞洛東花圃冠蓋天下,老丈不嫌履齒污沾蔥苔,小生就來一開眼界。” 花翁大喜,忙開門揖客,那書生入得園第,只見琳琅滿目,美不勝收,連連贊不絕口。 玄衣書生欣賞了一陣,突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花翁皺眉道:“相公何所嘆?” 玄衣儒生臉罩愁雲,幽幽道:“老丈有所不知,小生觸景傷情,憶起故人……”說著又是一嘆。 花翁頷首道:“懷親念友,人倫大道,不知相公所念何人?” 玄衣儒生道:“小生有二位故戚,一男一女,男著青衫,女著白羅,長相清秀絕倫,年紀與小生相仿,聞說淪落洛東,誰知遍找數日,不見蹤跡,不覺感憾。” 花翁“嗯”了一聲道:“原來這般……”突然止口不語。 玄衣儒生目光一轉,道:“老丈可曾見過敝戚?” 花翁猛然想起林琪的話,有人問起,一概回說不知,因此吱唔著說道:“貴戚日前來過敝園,但是人已離去。” 玄衣儒生緊問一句道:“老丈可知他們的去處?” 花翁怔了一下,道:“這個,老漢就不清楚了。” 玄衣儒生又欣賞了一陣花卉,徑自拜別。 傍晚林琪回來,花翁又向他她說了,林琪心中惶惶不安,從董老伯的描述看,那二人極可能是幽冥公子宇文雷,與玉面書生呂江武,這二人不管來意如何,她都不會放在心上。她怕的是苑蘭公主或天外神叟他們找上門來。 晚飯後,林琪端著參湯,到尹靖房中,只見他盤膝趺坐在木榻上運功,頭上一股白煙凝集正濃,約莫有五六寸高。 林琪不敢打擾他,靜靜坐在一旁,經過一盞茶功夫,尹靖才睜開眼睛,只見他印堂含華,神采飛揚,林琪芳心大慰,微笑地走了過去道:“靖哥哥,你覺得好點嗎?喝這參湯。” 把參湯送到尹靖嘴邊笑道:“我餵你。” 尹靖微微一笑,道:“我又不是小孩,我自己來。” 林琪不依,撒起嬌道:“不管,我要餵你。” 喝過參湯,林琪緊偎著尹靖身邊坐下,尹靖伸手扶著她的芳肩,道:“琪妹,你對我太好了,我不知怎樣報答你!” 林琪順勢倒到尹靖懷裡,笑道:“你已恢復了幾成功力?” “八成功力。” 尹靖故意把臉孔一板道:“過幾天,我找你打一場架。” 尹靖微微一怔,道:“為什麼找我打架?” 林琪在他懷里格格嬌笑,道:“我現在功力大進,找你比劃呀!” 尹靖恍然大悟、淡然一笑,道:“那我隨時領教,嘿,只是你功力怎會大進?” 林琪沾沾自喜,道:“‘幽冥鬼洞’有一只數千年道行的‘洪芒角犀獸’我喝了它吸取天地精英,日月精華的‘陰文靈血’,因此功力大進!只是靈血在體內,還無法全部默化補身。” 尹靖微微一笑,道:“琪妹,恭喜,恭喜,不知如何才能全部默化補身,如有委用之處,小兄甚願效勞。” 林琪聽得芳心“ ”,如小鹿亂撞,雙頰緋紅,半嗔半喜道:“你壞,不告訴你。” 尹靖大感意外,不解地道:“哦,我什麼地方壞?” 林琪哪敢開口,頭躦在他懷裡,羞不可仰。 尹靖突然劍眉一皺,低低道:“琪妹,有人?” 林琪聞言一驚,從懷中掙起,一式“黃鶯出谷”,電射而出。 只見竹籬外,一道黑影一閃即失,追到那邊已不見影蹤。 回頭正碰上董老伯,老人詫異道:“姑娘這麼晚還沒睡?” 林琪裝著看花的樣子,笑道:“呀!是老伯,我來賞花散心。” 董老伯老氣橫秋地說道:“年輕人早睡早起,身子要緊。” 林琪微微一笑,向老伯福了個福,回到房中,尹靖問她有何發現? 林琪秀眉一顰,道:“那人身手快捷,已經走了。” 尹靖沉思片刻,道:“我們在老伯家打擾了近半月,我想明天辭行。”他想董老伯植花扶木,清淨無為,不可因自家之事,叨擾老人的平靜生活。 林琪心靈突然浮起一絲不祥的預兆,幽幽道:“你還沒有完全恢復,今午我向鎮上藥舖定下一株五百年老參,明日可到貨,服過老參再走不遲。” 尹靖心中很感激,頷首應允。這一宵無話,且表過不提。 翌日黃昏,林琪又上鎮,尹靖閒居無聊,步出茅屋,只見丹桂蘭芷,錦爛如雲,繡毯鬱菊,點綴風光,花香撲鼻,彩霞橫天,如入畫中。 尹靖自住下董老伯花圃,日夜運功培元,很少離開茅堂,董老伯一見尹靖,心中大樂道: “小哥兒,老漢這花圃你覺得如何?” 尹靖微微一笑道:“老伯清雅雍淡,可謂已得花中之趣。” 董老伯哈哈朗笑道:“有花無酒不精神,有酒無花俗了人,老漢後院埋有數十年的陳年老酒,待我去取來共醉一杯。”說著轉身邁去。 尹靖微微一笑,獨自在圃中賞花,正覺神清氣爽之際,突然傳來一陣清婉歌音,淒楚動人,如閨中怨婦思春,歌曰: “日色已盡花含煙, 月明欲素愁不眠, 趙瑟初停鳳凰柱, 蜀琴尤奏鴛鴦弦, 此曲有意無人傳, 願隨春風寄燕然……” 尹靖沿著歌聲來處,躡步走去,只見牡丹花下,佇立著一位白衣美女的背影。 啊!她不正是林琪嗎?尹靖怔了一怔,想道:“琪妹怎會唱這種幽傷的悲調?” 歌聲略頓,又繼續唱道: “憶君迢迢隔青天, 昔時橫波目, 今作流淚泉, 不信妾斷腸, 歸來看取明鏡前。” 聲聲婉轉,聞者不禁淒然淚下。 尹靖緩步走了過去,撫著她的香肩,輕輕道:“琪妹……” 那白衣女郎突然掙開他的手,旋過身來冷冷道:“誰是你的琪妹?” 尹靖突然臉色大變,退了一步,吃驚道:“啊,是你,二公主,香玉公主。” 不錯,她正是蓬萊宮中與尹靖海誓山盟的香玉公主,只是她那俏麗的眉山春水間,隱現著一層淡淡思愁,那甜蜜,溫馨的笑容似亦隱沒在愁雲之中,如果她是著藍衣,尹靖會以為是苑蘭公主。 二人默默無言地對立了一陣,尹靖忽生愧疚,覺得千言萬語無從說起,但他知道非說清楚不可。 香玉公主眼圈微紅,幽幽道:“本來傳說中的風風雨雨,我都沒放在心上,想不到今日一見才證實傳言非虛。” 尹靖嘆喟了一聲,道:“公主別誤會,林琪姑娘救我到此,我因身負內傷在此療養多日。” 香玉公主心中一酸,道:“她既救了你,又是你的琪妹,以後別來見我。”白影一晃,已到竹籬外。 尹靖心中大急,急叫了一聲:“公主慢走!”青衫飄拂,展開“浮光遁影”的絕頂輕功,尾隨疾追。 董老伯笑嘻嘻地提著沾滿泥污的酒壺,走入花圃裡。 忽聞尹靖叫了一聲:“公主”接著青影一晃,就蹤跡不見,不禁連連叫怪,道:“奇哉! 奇哉!小哥是飛仙。”三步並作二步,跑到柴門外,哪裡還有尹靖影蹤? 只好獨自對花自酌,過了約莫二刻鐘,林琪才從鎮上回來,笑靨如花,道:“老伯你一人對花獨飲?” 董老伯跳了起來道:“姑娘不好了,你那小哥,飛了!” 林琪芳心一震,急道:“什麼事?” 董老伯比手劃腳地說了一陣,道:“我只聽他叫了一聲‘公主’就飛了。” 林琪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一連跌了幾步,董老伯大吃一驚,伸手扶著她問道:“林姑娘你怎麼了?” 林琪眼圈一紅,道:“我,我有點兒頭昏。” 董老伯關切道:“老漢扶你裡面休息一會兒。” 林琪珠淚盈眶,道:“不用了,半月來愚兄妹多蒙老伯照顧,感激不盡,我就告辭了。” 董老伯情知事情非比尋常,微微一嘆,道:“姑娘他日路過洛東,記得再上老漢家走走。” 林琪含淚,深深萬福自去。 這一日洛陽城來了一位年約二十上下,身穿青衫的少的少年書生,滿臉風塵之色,修長的劍眉,罩著一層淡淡愁雲,緊壓著那雙如寒星般的明眸,臉形有點瘦長,但卻越發顯得俊逸瀟灑。 他在街上悵然地溜達一陣,似有滿懷心事,郁郁不樂。 青衫少年走過一家文具店,停步凝思一陣,往店裡走去。 小伙計一見顧客臨門,含笑道:“相公可要文房四寶,小號有的,是狼毫上等筆,硃砂,沉墨,玉硯……” 青衫少年道:“在下想買一副棋子。” 伙計大喜道:“敝號有一副當年宋太祖走華山,與地仙陳博對弈的玉棋,只是價銀昂貴些。” 青衫少年道:“可否先拿與在下看看。” “當然可以!”伙計打開底下箱匱,取出一個石盒,送到少年面前,道:“相公請看看,就是這副。” 那玉棋年代已久,精瑩雪亮中,微帶淡黃之色,少年細看一陣,認出是真貨,說道: “只不知要價若干?” 伙計笑道:“敝號受人托賣,這等古董只有行家才識珍貴,要價五兩銀子。” 這年頭貨物價廉,平常人家有五兩銀子,就可安安穩穩地渡過一年。 玉棋出價未免高了一點,但那少年卻毫不猶豫,從身上掏出一錠銀子。 伙計只覺眼前一亮,好大的一錠白花花的銀子。怕不下十兩重,財神上門,頓時臉笑得更甜,唱了個肥喏道:“相公稍待,小人去換來。” 稱上一稱,正好十兩,分毫不差,這一來可就忙壞伙計了,錢櫃裡東湊西楱,不過三四兩碎銀。 青衫少年道:“在下有五兩一錠的。” 伙計正急得額上汗珠點點,聽說有零的,忙把十兩銀子送回過去,青衫少年接過銀子,揣入懷中,只聽“ ”的一聲,又掏了出來,道:“這是五兩。” 忽然一聲嘹亮語音,道:“好內力!” 一位頭戴軟翅儒巾,身穿夾襖長衫,胸前烏鬚飄拂的儒士走進店舖。 青衫少年怔了一怔,那人轉目一瞥桌上玉棋,道:“閣下亦精於此道?” 青衫少年微一拱手,道:“閒暇之這時偶爾臨盤,不敢言精。” 那人目光一轉,頷首道:“棋弈之道,淡泊明志,寧靜致遠,兄弟客居城西‘玉亭觀’,閣下若有興,今晚請移駕‘玉亭觀’品茗對弈如何?” 青衫少年含笑道:“先生既有吩咐,小生豈敢違拂,如不嫌打擾清修,當躬往拜候。” 那人哈哈朗笑道:“來時只言‘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即可引見。”微一拱手,大踏步自去。 青衫中年聽他語中含有深意,正想再問清楚,那人已遠去,只好默記心中。 伙計接過銀子,只見一面平如刀切,新痕猶在,像是那十兩的一錠切開一般,往稱上一稱,恰恰五兩分毫不錯。 青衫少年收拾石盒,走出文具店,伙計一連打恭作揖,送到門口。 是晚月黑風高,洛陽城東一家博雅旅邸中,走出一位青衫少年,施施然往城西而去。 這一帶樹木蔥蘢,住戶稀落,秋風瑟瑟,一片淒涼之意。 未幾,只見前面蒼松翠柏中,現出一座道觀,觀中燈火搖晃,莊嚴肅穆,少年輕扣觀門,道:“哪位大師在觀?” 殿內轉出一位中道士,稽首道:“公子找誰?” 青衫少年道:“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中年首士肅然起敬道:“是掌門大師伯的貴客,請進!” 那中年道士似是早經吩咐,引著少年來到一處靜房,捧上香茗稽首道:“掌門師伯功課未完,請施主稍等。”轉身徑去。 青衫少年端坐一陣,突然發現四周有異,眉頭一皺,不禁暗生警惕。 隔了盞茶功夫,傳來一陣朗笑聲,只見白日相見那長鬢儒士步入房中,含笑道:“公子駕到,有失遠迎。” 主客見過,分賓主落坐,那中年道士端進一張香案,案上劃著阡陌縱橫的棋盤,青衫少年掏出玉棋,二人不聲不響,就下起棋來。 長鬢儒士先以遊刃有餘之勢,從容佈局,哪知越下越奇,只覺對方深溝高壘,無隙可攻,棋至中局,長鬢儒士,神色一整,道:“當今之世,兄弟只遇過二位敵手,想不到閣下落子更入妙境。” 青衫少年亦暗生佩服,道:“在下這等微末之技,何足稱道,只不知先生所稱二位棋士尊姓大名?” 長鬢儒士道:“那二人乃兄弟好友,天地棋仙鬼穀子,嵩山棋聖大限禪師。” 青衫中年微笑道:“還沒有請教先生雅號?” 長鬢儒士見青衫少年毫無驚容,拂鬢笑道:“兄弟複姓諸葛,單名生,賤號千愚。” 青衫少年微微一怔,這人不正是崑崙掌門人千愚諸葛生? 千愚諸葛生目中閃耀著奇異的光芒,微微一笑,道:“兄弟與天地棋仙及嵩山棋聖每次對弈都有博彩,閣下棋力非凡,不知願否下賭?” 青衫少年心中一凜,道:“在下孑然一身,漂泊湖海,哪有價值一賭之物。” 千愚諸葛生,哈哈朗笑,道:“閣下身負奇寶,何用客謙,就以‘玄天圖’作賭如何?” 青衫少年臉色驟變,苦笑道:“在下身上並無‘玄天圖’。” 千愚諸葛生道:“閣下身分兄弟明甚,既無‘玄天圖’,換賭‘乾坤日月令’如何?” 青衫少年劍眉微剔,冷冷道:“先生想是受人慫恿,在下身上並沒有那二樣的東西。” 千愚諸葛生突然朗笑一聲,推案而起,道:“既沒有博彩,下來索然無味,不下也罷。” 雙肩微晃,退到門口。 青衫少年冷哼一聲,暗想崑崙掌門名滿武林,想不到見面不如聞名,當下劍眉飛揚,冷笑道:“在下就是有那二樣東西,尊駕也沒有配以下彩之物。” 千愚諸葛生朗笑道:“哈哈,博弈下賭,各隨情願,老夫如無價值的東西作賭注,你盡可拒絕。” 青衫少年冷笑,道:“先生自言弈棋之道淡泊明志,寧靜致遠,想不到心存貪婪,自作違心之論,不下也吧!”說著低頭一一收拾盤上棋子。 千愚諸葛生被他說得臉紅脖子熱,聳聲大笑掩飾過去,接道:“盜竊‘乾坤日月令’,便是萬教要犯,敝派身列萬教十三要員之一,取回令牌,責無旁貸,老夫與你公平博弈,已甚客氣。” 青衫少年劍眉飛揚,一股凜然之氣,浮現眉梢,怒然說道:“在下曾冒夷火焚身之險,維護萬教令牌,先生顛倒是非,污言相向,實令人齒寒。”說著玉棋揣入懷中,大踏步向門口走去。 千愚諸葛生橫跨一步,堵住門口,笑道:“老夫讓你離去,難免有袒護萬教要犯之嫌。” 青衫少年臉色微變,冷冷道:“這麼說來先生是存心留難在下了?”人已衝到門口二尺。 千愚諸葛生滿臉堆笑,右手一伸,長袖無風自卷回來,露出修長五指,向少年扣去,口中同時大笑道:“閣下何其倉忙,待老夫相送一程。” 青衫少年冷笑一聲,道:“先生勿庸客謙。” 肘腕微挫,曲指彈了一縷勁風,襲向對方右掌“陽谷穴”。 千愚諸葛生健腕伸縮間,一連換了四五個變化,捷如蛟龍,猛賽奔雷。 但那少年手法奇特,只見他掌腕翻轉滾動,便把對方攻勢一一化解。 二人足下分毫不動,僅手臂閃電伸縮,表面看來平淡無奇,生似主人送客,客人婉謝一般,彼此推來推去,其實這等近身的相搏,危機系系于一,生死決於剎那。 千愚諸葛生連攻數招無效,突然收掌躍開三尺,把嗓音壓低,輕輕笑道:“老夫實無留難之意,其實我早已知‘乾坤日月令’與‘玄天圖’,都不在你身上……” 青衫少年並沒有追擊,臉呈慍色,接道:“那先生何以故意捉弄在下?” 千愚諸葛生,目光環視四周一眼,低聲道:“此地不便說話,如果你信得過老夫,請移駕後殿一談?” 青衫少年心中立生疑雲,起先他以為千愚諸葛生想取回“乾坤日月令”,以便到“武林評審庭”立功,目下看來,此人心懷莫測,似乎另有用意。 當下冷聲應道:“別說後殿,就是龍潭虎穴,在下也要奉陪。” 千愚諸葛生仰天打個哈哈道:“閣下豪氣朗達,老夫心折,請!”率先往後殿走去。 |
第19章 崑崙三老
少年緊緊相隨,三人沿著廊榭而行,牆上燭火搖晃,光線暗淡,寂靜莊嚴中,含蓄著陰森殺氣,青衫少年全身戒備,暗生警惕。 走過二座殿宇,來到一個轉彎處,千愚諸葛生剛轉過彎去,陡然如一陣旋風,回過身來。 青衫少年心中一凜,身隨意動,移開左側方三尺。 千愚諸葛生微微一怔,只覺對方所立位置,正好控制全局,無論自家如何出手,都要失儘先機。 當下淡然一笑,道:“閣下身手奇捷,果然名不虛傳,不過老夫如想對你有所不利,會事先當面說明,不會突然施出暗器。” 青衫少年冷笑道:“明槍暗箭,任憑施展,在下一一接著就是。” 千愚諸葛生臉掛微笑,伸手指著前面鐵門,道:“進了這一道門,老夫有心腹之言奉告。” 青衫少年淡然道:“蒙先生不棄,引為心腹,榮幸之至。” 千愚諸葛生突然一收笑容,面上浮現出莊嚴沉重之色,肅然道:“閣下聽過老夫的話,唯有二條路可走。” 少年冷聲接道:“這二條路,生死殊途,在下只能抉擇其一。” 千愚諸葛生哈哈朗笑,道:“閣下料事如神,一猜中的。” 青衫少年道:“生死之別,願聞其詳。” 千愚諸葛生沉聲道:“如依老夫的話去做,你可得到許多好處,功成之日,閣下有生之年,崑崙弟子對你言聽計從,任憑吆喝。” 青衫少年微感意外,想不到千愚諸葛生以掌門之尊,卻說出這等辱沒門派的話。 當下不禁一怔,說道:“在並下並無駕馭貴派之意,只不知如果在下不能從命時,又將作何打算?” 千愚諸葛生臉色一寒,目射精光,截然道:“那很簡單,你立成崑崙派不共戴天的世仇大敵。” 青衫少年眉頭一皺,沉吟一陣,才說道:“在下無駕馭貴派之意,更不想結怨貴派,先生心腹之言,還請珍藏於腹中,不言也罷,就此告辭!”雙手一拱,轉身走去。 突然臉色微微一凜,只見廊榭另一端,凝立著三位持劍道人,成品字形排開。 千愚諸葛生神色一整,肅然道:“老夫句句由衷,閣下進退之間,務請三思。” 青衫少年冷然道:“愛不愛說由你,願不願聽由我,各隨情願,豈能相強。”語氣堅定,話聲中,人已快到走廊盡頭。 那三位持劍道人,突然長劍平舉,三點劍尖,觸在一起,凝神斂氣,一副上乘劍法氣派。 千愚諸葛生突然腦筋一轉,大笑道:“閣下若想知‘玄天圖’下落,老夫有線索可奉告……” 這一句話,似有巨大的吸引力,少年人聞言全身一震,陡將步伐停了下來。 千愚諸葛生一見話語生效,急忙接口道:“老夫心腹之言,在你來說不過舉手之勞,但益處卻不勝枚舉,到時敝派將全力助你追回‘玄天圖’。” 青衫少年聽他說得認真,疑慮漸減微微一笑,說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恭聆先生敬言。” 轉身走回。 千愚諸葛生哈哈大笑,推開鐵門,跨進敞廳。 只見室中燈璧輝煌,光耀如同白日,正堂上端坐著二位長須清 老道,一青一灰,道貌岸然。 二位老道一見千愚諸葛生領著青衫少年跨進敞廳,頓時起座恭迎,稽道為禮。 千愚渚葛生,伸手指著一青一灰二位老道,笑向青衫少年,道:“容老夫替閣下引介,這位是敝弟雲海羽士……這位是敝三師弟玉亭觀主。” 青衫少年淡然一笑,微微拱手作揖,道:“二位前輩大名,如雷貫耳,久仰!久仰!” 雲海羽士與玉亭觀主,聽他言語之間輕描淡寫,雖無輕藐之意,但也不夠尊敬的程度,臉上不禁浮起一層不悅之色。 原來千愚諸葛生,雲海羽士及玉亭觀主,是目下崑崙派輩份最高的三位,武功造詣均臻上乘之境,江湖中人,特尊稱為“崑崙三老”。 至於那中州玉蝶李青川,乃三老的小師弟,入門較遲,武功大部分傳自三位師兄,因此雖與三老同輩,卻不若三老聲望之隆。 “崑崙三老”除玉亭觀主,鎮守洛陽玉亭觀外,千愚諸葛生與雲海羽士,常年深居崑崙山上,甚少涉足中原,不意今晚三老同時出現在洛陽玉亭觀,在武林中說來,當是一件非同尋常的大事。 千愚諸葛生見二位師弟,臉呈不悅之色,忙接口笑道:“這位尹小俠,便是日來名噪大江南北,聲振中原武林的蒙面劍客傳人,愚兄今日在洛陽街上邂逅,特恭請臨觀一遊。” 雲海羽士臉上一片冷漠之聲,玉亭觀主卻冷哼一聲,輕藐說道:“江湖傳言施主已離開人世,想不到施主回天有術,身具通天徹地之能,貧道今日一睹風采,感耀非淺。”語氣滿含冷諷意味。 原來這青衫少年正是尹靖,當日黃昏,他在洛東董公遠花圃品蘭賞菊,忽然聽到一位白衣女郎誦詩抒情,乍看背影,誤以為是林琪,乃向前搭訕,誰知事出偶然,那女郎正是在“海天別墅”蓬萊宮中,與他海誓山盟的香玉公主。 香玉公主心痛情郎移情別戀,傷心之餘,怫然而去,尹靖情急之下,尾隨疾追。 但香玉公主的輕功,非同小可,那夜在長安千樹林幽蘭谷,爭奪六瓣仙蘭之時,二人追逐千里之遙,他還無法把她趕上。 目下他內傷初愈,功力只恢復八成,因此趕了一程,已失去香玉公主的芳蹤。 待進入官道,因時值黃昏,行人都在急急趕路,車馬絡繹不絕,如再施展輕功,未免驚世駭俗,只好放緩腳步,怏怏而行。 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沿途打聽公主下落,翌日進得洛陽城,問了幾家旅館依然杳如黃鶴,音信全無。 這時有一位玄衣俊美書生在他背後遙遙跟隨,他江湖閱歷甚淺,又當思愁縈懷之際,哪會注意到有人盯梢,那書生躡蹤一陣,就匆匆離去,未幾千愚諸葛生就出現在文具鋪與他搭訕,並約到“玉亭觀”對奕。 話休絮瑣,且說尹靖聽玉亭觀主,語氣之中,暗含冷諷意味,當下淡然一笑,道:“在下草莽小卒,生死之事,辱蒙武林朋友掛齒,榮幸之至。” 玉亭觀主哼了一聲,正待出言諷刺,千愚諸葛生已先行說道:“愚兄想將師門遺訓,對尹小俠提起,不知二位師弟意下如何?” 玉亭觀主臉上立現疑難之色,雲海羽土微一沉吟,頷首道:“掌門師兄宏裁就是。” 尹靖一見幾人神色,登時領會到其中定有隱情,他對崑崙派已生偏見,因此冷然道: “在下不想知悉貴派師門遺訓,如有不便之處,還是不提為上。” 千愚諸葛生目光凝注著玉亭觀主,正色道:“此事關係本派榮辱,玉亭師弟如另有高見,但說無妨。” 玉亭觀主一掃疑色,緩緩道:“師兄酌量宏裁就是。” 千愚諸葛生不再遲疑,立向尹靖說道:“老夫聽聞‘乾坤日月令’落在一位來歷不明,武功卻出神入化的苑蘭公主身上,那位公主並與‘萬教旌’約定十月十五日月盈之夕,在採石磯較技取令……” 尹靖臉色驟變,沉聲道:“真有這回事?” 千愚諸葛生正色道:“老夫從來不打誑言,‘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座主本可傳檄萬教十三要員,協力取回‘乾坤日月令’。 但真武子遺失掌教令牌,有辱萬教盟主尊嚴,因此羞於傳檄萬教十三要員,乃決定私下偕同六大護法到採石磯履約。 老夫據聞苑蘭公主不但本身武功高強,而且手下亦無弱兵,這一場較技取令,勝負之數,甚難逆料。 真武子能勝,固然可喜,一旦敗北,不但無法取回‘乾坤日月令’且將貽羞中原武林。” 尹靖聽得劍眉深蹙,神情很是沉重,喃喃自言道:“這事應設法阻止。” 千愚諸葛生緊接一句道:“除設法阻止外,尚要壯大中原實力,以便擊潰苑蘭公主。” 尹靖想了一會,劍眉微微軒動,道:“在下看法,還是罷戈息爭為上。” 千愚諸葛生微微一笑道:“此事言之非難,行之維艱,除非有人能勸苑蘭公主送還‘乾坤日月令’。” 他說話之時,目光深注著尹靖臉上神色的變化,頓了一頓,接道:“尹小俠與苑蘭公主交情非比尋常,如能勸說苑蘭公主送還‘乾坤日月令’,對‘萬教聯盟’是一莫大貢獻。” 尹靖微微頷首,道:“這事在下義不容辭,何況那‘乾坤日月令’,本是我賭勝之物,苑蘭公主沒有理由不還我,只不知她們目下行蹤何處?” 千愚諸葛生笑道:“這事容易,她們行蹤老夫倒是知道,不過……” 尹靖日來找不到香玉公主,正感心急如焚,既有苑蘭公主消息,要找香玉公主還不容易? 心中一喜,忙道:“有勞先生指點謎津。” 千愚諸葛生目光湛湛,踏前一步,肅然道:“不過尹小俠一旦取得‘乾坤日月令’,請先送與老夫。” 尹靖怔了一下,道:“取回‘乾坤日月令’,理應送上‘七仙山萬劍池武林評審庭’才對呀,怎宜送給先生?” 千愚諸葛生沉聲道:“送與老夫,再送上‘武林評審庭’也是一樣。” 尹靖不解道:“何必這樣回紓轉彎,拖延時刻?” “崑崙三老”聽他不肯答應,臉上齊齊變色,千愚諸葛生截然道:“這是敝派所提的唯一條件,我願再重複一遍,只要你把‘乾坤日月令’送於老夫,成功之日,崑崙弟子對你言聽計從,任憑吆喝。” 尹靖冷冷道:“先生把道理說說看,如有送於貴派的必要在下絕不乖違。” 千愚諸葛生蹙眉深思,似乎在作慎重的考慮,良久才喟然一嘆,道:“三百年前‘萬教聯盟’成立之初,江湖上黑白二道,大大小小的宗教,正式設立‘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 當時有關庭主的遴選,經過一番的波折和協調,決議以投票方式,公推三大門戶執掌‘武林評審庭’。 在三天的推選逐鹿中,頭一天少林派以高票當選第一執教。 第二天,雪山派以次高票當選。 第三天推選最後一個執掌門戶,那時聲望最高的要數崑崙派與武當派。 敝派掌門雪隱老人,連日奔波的結果,已有四十四位會員支持,也就是崑崙派已穩操勝算。 誰知深夜開票結果,武當以四十四比四十三,一票之勝擊敗崑崙,獲得第三任盟主寶座。 雪隱老人已知事有蹊蹺,但卻查不出有何可疑的蛛絲馬跡。 十年後雪隱老人路過邯鄲道上,遇上一人被一群蒙面人圍攻,性命垂危,乃出手解圍,救下那人性命。 當時那人傷痕累累,氣若遊絲,細看之下,才知是武林中有名的妙手空空朱七。 妙手空空一見救命恩人,是崑崙掌門雪隱老人,心生慚愧,乃說出當年一段隱密。 原來當‘萬教聯盟’推選掌教門戶的第三天,由他負責監票,他受武當掌門紫陽道長的慫恿偷換一張選票,使崑崙失去了掌理‘武林評審庭’的資格。 朱七說完話,就氣絕身死。 雪隱老人本待把這事向武林評審庭遞狀控告,但一則年深月久,妙手空空又言盡而卒,二則控告時難免有人誤認為崑崙派,藉故滋生事端,因此只好作罷。 雪隱老人回山未久,就郁郁而終。 時至今日,萬教十三要員中,一半以上還是贊成崑崙派的,假如老夫能把‘乾坤日月令’帶回‘武林評審庭’,必可逼使武當派還我萬教盟主寶座。” 尹靖聽得心中大震,假若千愚諸葛生所言非虛,那崇高聖潔的“武林評審庭”沾此污點,實在可恥,如屬污言捏造,崑崙派更是卑鄙不可寬宥,他想了一陣,詫異問道:“推選萬教聯盟主持,武林中高手雲集,妙手空空真有換票情形,如何能遮住天下武林高手耳目?” 千愚諸葛生毅然道:“妙手空空乃當今天下第一神偷,有偷天換日之能,加以武當派從中掩護,此事千真萬確,無庸置疑。” 尹靖如何能輕信片面之言,臉色一整,凜然道:“事隔數百年,真假難辨,何況少林,雪山,武當三大門戶,執掌‘武林評審庭’,總理江湖是非,把天下武林治理得井然有序,已達維護江湖正義安寧的目的,貴派身列萬教十三要員,此舉不啻興風作浪。” “崑崙三老”怫然作色,推席而起,千愚諸葛生長須噴揚,目射精光,冷冷道:“這麼說來尹小俠是不肯答應了?” 尹靖毅然道:“假使有人要助貴派奪取‘乾坤日月令’,在下必當傾力遏止,我豈能助紂為虐,動搖武林太平基業?”說得正色凜然。 千愚諸葛生依然強忍怒火,沉聲道:“敵友之別,一念之差,務期慎思熟慮。” 尹靖劍眉飛揚,突然想起淮陰金粉閣偵案之事,目光一轉,詫異道:“貴派與‘武林評審庭’貌合神離,可笑‘萬教旌’還委請令師弟中州玉蝶協力偵察‘泗陽莊血案’。” 千愚諸葛生縱聲大笑道:“‘七星快劍’名震武林,泗陽莊主屠龍手劉顥三招之間身中二十一劍卻是斃于掌傷,雖說被隔空震斷心脈,但眉宇之間浮起一道青絲,分明死於‘小天星掌’,兇手是誰,‘萬教旌’心中有數。” 尹靖聞言一驚,氣忿道:“這麼說來是浮月山莊與柳家堡的人幹的?” 千愚諸葛生頷首道:“這個是不爭之論。” 尹靖激忿道:“罪案即明,怎可使死者含冤不白,凶徒逍遙法外?” 千愚諸葛生道:“‘浮月山莊’與‘柳家堡’領袖江湖武林,勢力龐大,誰肯輕捋虎鬚,自找麻煩?” 尹靖冷哼一聲道:“有何不敢,明日在下就上七仙山遞狀控告。” 玉亭觀主跨上一步冷聲道:“‘泗陽莊血案’敝派不想干預,掌門師兄所提之事,你作何答覆?” 尹靖毫不思索,毅然應道:“那事不用再提,在下萬難從命。” “玉亭觀便是你葬身之地。”觀主反手拔出長劍,緩緩平舉胸前。 尹靖長長吸了一口氣,柔聲道:“幾位還是聽在下善言,彼此別走極端為是。” 千愚諸葛生殺氣直昇華蓋,冷然道:“這事絕無通融餘地。” 話猶未完,玉亭觀主振劍撤出一縷寒芒,挾著隱隱風雷之聲,遙遙刺去。 這一招氣勢磅礡,大開大合,穩健中含有奇變,奇變中不失穩健。 崑崙“雷霆六合劍”,是五大劍派中最剛猛的一路,這一招正是起手招式“雷驚天地”。 玉亭觀主功力深厚,蓄勁而發,劍氣如山,綿綿壓落。 陡然白光一閃,一道匹練長虹,繞著尹靖周身一繞,緊接著一聲震天巨響,玉亭觀主收劍疾退二步。 只見尹靖手橫短劍,淵亭岳峙,神態冷峻,凜然不可侵犯。 敢情電光石火之間,尹靖已拔出“松紋古劍”,施展出“太乙分光劍”中的絕招“冷電驚虹”,硬碰一招。 “崑崙三老”齊齊變色,行家一出手便知有與無,單只這一招,已可窺出這少年劍術造詣之博大精深。 但這是一場不擇手段的殊死搏鬥,玉亭觀主怒吼一聲,劍演“火雷噬芒”,星光流轉,寒芒顫動,節節進逼。 尹靖絲毫不敢大意,足踩“太乙幻虛步”,手演“太乙分光劍”,身如行雲流水,劍若神龍橫空,光芒伸縮間,已奇妙無倫地架開對方長劍。 一時敞廳之中,劍氣瀰漫,燈影獨光,掩映著層層劍幕如千重浪濤,澎湃怒湧。 二人攻拒之間,猛迅無比,急疾處如電光石火,殞星掠空,迅猛處如銀河倒瀉,萬馬奔騰。 千愚諸葛生與雲海羽土,滿臉俱是驚愕沉重之色。突然場中情勢大變,攻拒之間,由快轉慢,變成一招一式,慢慢在拆解。 只見二人凝神互視,過了許久才交手一招,但乍合倏分,瞬息躍開,又成相持之勢。 千愚諸葛生突然大大一震,只見玉亭觀主臉上珠汗點點,尹靖卻氣定神閒,毫無吃力的樣子。 玉亭觀主驀地怒吼一聲,健臂掄動,劍風如雷鳴,劍光如閃電,一記“雷霆六合劍”中的絕招“須彌六合”當頭壓落。 忽聞“鏗”一聲悠長龍吟,尹靖“松紋古劍”劃起一道青虹,向對方長劍迎去。 雙劍頓時緊貼在一起,如磁吸鐵,緊黏不舍。尹靖陡然默運玄功,振臂一推,一陣爆豆般的“劈拍”聲,聒耳欲聾。 玉亭觀主長劍震得截截寸斷,翻飛一丈以外,跌落在牆角下。 尹靖連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俊紅的玉面,變成一片青灰之色。 雲海羽士目光湛湛,緩緩跨出,沉聲道:“貧道同樣以一記‘須彌六合’拜領施主一招。” 尹靖振臂站起,朗聲大笑,道:“奉陪!奉陪!”他已知今晚“崑崙三老”,雖不致卑鄙群攻,但顯然要以車輪戰置自己於死地。 他朗笑聲未落,突然熱血一陣翻湧,急忙止聲,斂神默默運功。 雲海羽士把長劍緩緩舉起,凌空一陣疾揮,“轟隆!轟隆!”雷聲大作,威勢似乎還在玉亭觀主之上。 尹靖情知他一出手,定然用上全力,石破天驚,自是意料中事。 當下仰天深深一吸清氣,抑住翻動熱血,把內力緩緩運到劍尖,“松紋古劍”的寒芒,陡然暴漲數寸。 雲海羽土把全身功力提到頂點,獅吼一聲,振劍欺身撲上。 尹靖只覺對方劍氣如一道烤紅的鐵牆,逼了過來,立感呼吸緊逼,令人氣窒。 閃電之間,將“太乙玄功”凝於劍尖,以點破面,往劍幕中戳去。 敢情雲海羽士見尹靖已受內傷,企圖一招之下,把對方擊斃,故將這招“須彌六合”的威力籠罩一丈方圓,使對方無隙可逃。 哪知“太乙玄功”銳如鋼鑽,只聽“嘶”的一聲,登時戳破劍幕,一縷勁氣襲中雲海羽士“七坎穴”,雲海羽士一聲悶哼,仰身栽倒。 同時之間,尹靖也被劍氣擊中,連翻三翻滾倒在牆角,張口吐出一股淤血。 他自在“混元坪”上受傷後,功力還沒有完全恢復,與崑崙二老二場殊死搏鬥,已震傷內腑。 千愚諸葛生見他連斃二位師兄,滿臉悲憤之色,殺機怒熾,一步一步地逼上前去,口中陰陰道:“閣下功力之高,當真是武林僅見,不過雖然連斃二位師兄,依舊難逃老夫手下。” 尹靖目下已無力再戰,但他也不肯束手待斃,雙手撐地緩緩站起,貼身靠在壁上,冷冷說道:“你那二位師弟並未氣絕,在下手留三分勁力未發,他們僅傷不死。” 千愚諸葛生怔一怔,冷笑道:“縱然未死,也將殘廢,你別想討饒,老夫絕不留情。” 人已走到四尺外。 尹靖目光一瞪,如二把利劍飛射而出,千愚諸葛生微微一怔,不禁退了半步。 只聽尹靖冷然道:“你儘管出手,在下絕不會向人討饒。” 千愚諸葛生突然腦筋一轉,收拾起兇驚之態,微微一笑,道:“閣下初入江湖,鋒芒畢露,名噪大江南北,正如旭日東昇,光芒四射之際,死在此地豈不可惜?” 尹靖聞言一震,腦海裡閃念之間,浮現起許多未竟之事。 父母尊容,未曾拜晤。 林老伯交托的“藏玄秘圖”又告遺落,如何到恆山去尋找“玄天圖”? “乾坤日月令”落在苑蘭公主身上,一場慘烈的武林紛爭,就要在採石磯展開。 香玉公主因自己負情,拂袖而去。 再過一個半月,天地棋仙與嵩山棋聖判棋之約已到。 幾日來出生入死的奇情怪事,歷歷浮現眼前,自己這一死,實在難於瞑目。 千愚諸葛生見他痴痴出神,雖不知在想什麼?但卻知他已動了求生之念,當下淡然一笑,道:“假如你答應幫老夫取得‘乾坤日月令’,老夫不念喪失二位師弟之痛,血仇一筆勾銷。” 尹靖突然劍眉一揚,大聲道:“不行!一個人與其作了虧心事,偷生人世,不如死了心安理得。” 千愚諸葛生勃然大怒,翻掌劈去,厲叱道:“小子執迷不悟!”勁力排空,如狂風怒飆卷到。 尹靖雖然力不從心,豈肯坐以待宰?雙肩微晃,足踩“星移斗轉”,掌劈“巧拔乾坤”,探手向對方臂上要穴拂去。 但他此刻運功遲鈍,掌力輕微,千愚諸葛生如何會放在心上? 冷哼一聲,掌勢隨手一變,已劈中前胸。 “太乙絕學”震古鑠今,奇妙無鑄,千愚諸葛生如果細心對付,尹靖重傷之下,當可將他輕易擊斃。 誰知他大意失荊州,冷哼聲中,反被尹靖一掌拂中“曲池穴”,掌力頓時減低一半以上,全身一麻,僵立不動。 尹靖胸前如遭鐵錘,全身猛撞壁上,只覺一陣天眩地轉人已昏死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股森森寒氣,衝入腦後“天窗穴”,精神一抖,已悠悠甦醒過來。 睜眼四掃,那千愚諸葛生雙目怒睜,正作虎撲之勢,卻如木雕泥塑,一動也不動。 玉亭觀主與雲海羽土各僵臥在牆壁的另一角。 尹靖強用力支起身,只覺全身骨骼酸麻難忍心內腑臟隱隱作痛。 轉目一瞥,一道寒芒耀眼生輝,敢情適纔自己被擊昏倒地時,正好平枕在“松紋古劍” 上。 那“松紋古劍”是柄稀世奇珍,寒氣特盛,因此把自己薰醒,否則不知還要昏厥多久? 伸手揀起“松紋古劍”,扶著牆壁蹣跚而行,但那鐵門封得緊緊,推也推不動,似乎另有開啟之道。 突然心中一顫,那外面分明還有玉亭觀的道士,只是進不來,他們一進來,自己焉有命在,思念中,不禁微生焦慮。 俊目四顧,尋索脫困的方法,忽然心中大喜,但見牆壁上有一道裂痕,敢情那正是適纔一場劍鬥時,被“松紋古劍”劃破的深痕。 “松紋古劍”削鐵如泥,目下唯一生機,就是靠它破壁而出了。 說來容易,此時他已力氣微弱,揮手向壁上刺了幾劍,就汗珠濡濡,氣喘吁吁了。 挖了半天,才鑿出一個一尺見方的壁洞,只見外面一片漆黑,敢情此刻還是深夜。 他體力實在支持不住,只好停下運功一陣,如此一連休息三度,才挖出三尺大小的破洞。 緩緩爬出玉亭觀後殿,黑暗中,拖著沉重的步法,徜徉而去。 他絲毫不敢停留,只怕觀中有人追趕,勉強走了一程,來到一處樹林中。 他知道此刻不運功療傷培元,定然難脫一死,但荒林郊野,無人照顧,一旦外力來侵,隨時有生命之慮。 思念之際,突然樹林外閃過一道黑影,他急忙閃身往樹後躲去。 只聽那人冷喝道:“樹林後躲的什麼人?” 尹靖聽那人語音好熟,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逃不了,雙手扶著樹幹轉身走出。 只見那人一身玄色儒衫,朗目如星,不禁喜叫一聲:“啊呀!呂兄是你。” 那人正是玉面書生呂江武,不禁訝然道:“尹兄是你,噫!你怎麼了?”他發覺尹靖身體正不住發抖。 尹靖浮起一絲淒涼的微笑,有氣無力地說道:“小弟與千愚諸葛生,雲海羽土及玉亭觀主,互拼一場,兩敗俱傷……” 語猶未完,已向後跌了一步。 玉面書生大驚道:“尹兄一人力鬥‘崑崙三老’?”一個箭步,伸手扶住了尹靖。 尹靖微微頷首,又是一栽,跌在玉面書生手臂上。 玉面書生左臂一攬,右掌按在尹靖“脊心穴”上,急切說道:“尹兄現在覺得如何?是不是很痛苦?” 尹靖苦笑一聲,道:“勉強還可支持。” 玉面書生突然臉浮殺氣,嘴角間流露出詭譎的獰笑,按在尹靖背後,“脊心穴”的掌勢,陡然疾吐,陰笑道:“尹兄何苦?兄弟助你……” 尹靖突然一挺身,玉面書生吃了一驚,掌力急忙收回,他對尹靖武功心存畏懼,以為被他發覺,忙微笑著把未說完的話,接道: “療傷。” 尹靖心地謙恭,生具一副堅毅的性子,不願在朋友面前顯得慷孺軟弱,因此勉力掙扎挺起,正好解了一危。 但他也覺出玉面書生按在“脊心”的掌力有異,一聽原來是要幫自己療傷,心裡很是感激,安詳地笑道:“小弟孑然一身,浪跡江湖,辱蒙呂兄厚愛,患難相助,小弟終身銘記不渝。” 玉面書生朗笑一聲道:“尹兄你我交稱莫逆,理該患難同當,你這樣說未免太見外了。” 話剛落口,樹林外已傳出一聲冷笑,玉面書生喝道:“什麼人?”長身一掠,飛出林外。 尹靖反手扶住樹幹,只見風聲飄飄,人影晃晃,玉面書生已閃進林中,尹靖道:“呂兄可看清來了什麼人?” 玉面書生微笑道:“那人身手奇捷,小弟怕中調虎離山之計,是以不敢遠追……” 語氣略頓,又走近尹靖身邊,接道:“容小弟助尹兄提氣療傷。” 尹靖搖頭道:“不必了,小弟只須二個時辰,靜坐運功,就可恢復,只勞呂兄護衛一陣。” 玉面書生微笑道:“這個尹兄但請放心,有人來犯,兄弟決拼一死,也不使尹兄有毫膚之損。” 尹靖心中甚是感激這個良朋摯友,當即盤膝跌坐,去三心,除四相,斂神運氣,盞茶功夫,已入渾然忘我之境。 玉面書生靜靜地望著尹靖運功,忽見尹靖頭上裊裊升起一股白煙,盤繞不息,心中大驚,這是什麼功夫?頭上會冒煙? 當真是見所未見。 突然惡向膽邊生,暗暗忖道:“若不乘他此刻運功療傷之際除去他,以後只怕永無下手的機會了。” 盤算中,腦海裡忽然浮起林琪撩人的倩笑風姿,嫉意登時湧上心頭,眉宇間隱隱露出陰毒殺氣,把全身功力,提集右臂,緩緩向尹靖走去。 虯龍堡在武林中聲望極隆,呂江武人品瀟灑,承先人德蔭,出道以來,名揚大江南北,博得“玉面書生”名號,少年得志,驕氣更盛,加以他為人工於心計,生平之中大風小浪,無不春風得意,愜然暢心,自從認識尹靖後,覺得有如星光處於浩月之下,浩月不除,星光永無放光的機會。 這時他已走到尹靖背後,只要右臂含勁一吐,就可以把他擊斃。 但他突然心中一顫,忐忑不安起來,眉間不由微微一皺,他做事一向但憑喜怒,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哪知現在要暗算尹靖卻忽生寒意,手掌遲遲無法劈落。 也不知是受良心的譴責,或是畏懼尹靖的武功,驀見尹靖頭上白煙,陡然升高一寸,心中一驚,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背後傳來一聲冷笑,玉面書生聽聲辨位,一招“怒蟒翻身”,反手拍去,口中朗笑道: “朋友何必藏頭露尾?” 那人哼了一聲,閃開三尺,陰冷冷道:“閣下優柔寡斷,既要暗算他,為什麼還舉棋不定?” 玉面書生臉上一紅,只見那人眉目如畫,身穿華服,素未謀面,不禁朗笑一聲,道: “你胡言亂語,當心我打掉你的狗牙。” 華服少年冷笑道:“這人生死我不會放在心上,你要殺他何須對我隱瞞,我只是見你遲疑不決,才出來勸你趕快下手。” 玉面書生怔了一怔.故意把劍眉一皺,怒道:“在下與尹靖生死之交,他此刻在運功療傷,兄弟負責關照,識相的走遠一點。” |
所有時間均為台北時間。現在的時間是 03:50 AM。 |
Powered by vBulletin® 版本 3.6.8
版權所有 ©2000 - 2025, Jelsoft Enterprises Ltd.
『服務條款』
* 有問題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嗎?請聯絡本站的系統管理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