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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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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6-03 05:33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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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5-27, 04:24 PM   #18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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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女兒心 英雄種

  東方的天際,宥一抹淡淡的魚肚白色,而這抹淡淡的蒼白便映融在仍是黑沉沉的穹幕邊,空氣裡帶著刺骨的寒意,像一把一把的冰喳子往人身上糊貼,好冷,連呼出的氣息也全是一團團白濛濛的煙霧了。
  這座破落的山神廟之後。
  龍尊吾獨自一人負著手在沉思著,他的頭髮上沾著一顆顆亮晶晶的霧珠,身上也是濕漉漉的,但他宛果覺,目光深沉的凝注極東的曙光,仿拂在思維三個艱辛的問題,一個糾纏得緊緊的結………。
  轉過廟牆的彎角,徐美媚焦急的東張西望著,她發現了龍尊吾,如釋重負的喘了口氣,卻又面露埋怨之色的趕快奔了過來。
  委委曲曲的,徐美媚低呼道:“尊吾………。”
  龍尊于如夢初覺,迅速回身,見是徐美媚,他淡然一笑道:“你醒了?”
  一跺腳,徐美媚恨恨的道:“昨夜你和朋大哥及樊叔叔商談大計,硬逼著我去休息,我只是剛剛合眼天就亮了,等我再去找你,哼,那屋子除了樊叔叔在假寐之外連一個鬼影也看不著了,問了好幾個人,才知道你獨自在廟後倘佯………。”
  停了停,徐美媚又眨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道:“尊吾,你一個人在想什麼?”
  哈了口氣,龍尊吾道:“在想,如何去對付那些敵人。”
  徐美媚靠近了一點,輕輕的道:“說真話,尊吾,這些殘兵敗將,我不敢相信他們還有重複基業的希望,一個個都是如此疲倦,如此頹唐………。”
  搖搖頭,龍尊吾道:“但是,你沒有看出他們內心深處所蘊藏的憤怒與仇恨,這些,比烈火還要炙熱,比岩槳還要沸騰………。”
  看著龍尊吾,徐美媚低細的遺:“我………我不願讓你去冒險。”
  笑了笑,龍尊吾道:“你知道我必須去的,這沒有迥轉的餘地。”
  仰著頭,滿臉的乞求之色,徐美媚道:“尊吾,叫銀城派人去,好嗎?我即遣牟遲德回去召集人手前來相助,我,有這個力量………。”
  又搖搖頭,龍尊吾道:“美媚,銀城之人,不錯都聽命於你父女,但是,他們都是父母生養的好孩子,他們也只有一條性命,設若我們退縮,我們推避責任,又怎好叫人家代替我們賣命。”
  輕喝一聲,他又道:“江湖上的日子是灰澀的,恩恩怨怨,定要自己一手承當,莫要別人來同情你,那樣做,便不是講究『道義』的材料了………。”
  徐美媚沉默無語,眼眶裡卻有淚光瑩瑩,她別過頭去,以手摀唇,低幽幽的,帶著咽聲的道:“可是………你應該想想我……我要擔多少心,受多少怕………。”
  龍尊吾嘆了口氣,道:“美媚,你既然以身相許,你就該明白你將永遠跟隨的人是生活在一種什麼樣的環境中,那極少安逸,極少平靜,日子,差不多是用一寸寸的鮮血塗染的………。”
  穆然抬起頭來,徐美媚哽咽著道:“我並不後梅,尊吾,我永不後梅………。”
  勉強一笑,龍尊吾道:“那麼,你就應支持我,安慰我,使我沒有後顧之憂。”
  一下子撲到龍尊吾的懷中,徐美媚低位著道:“尊吾,尊吾,你不知道,我是多麼愛你,多麼怕失去你………縱然我明白你的能力與藝業是如何高強,我仍不放心你,我實在怕,尊吾,這些事情一樁樁湊起來,古老的和新鮮的,卻都那麼恐怖、血腥………。”
  用手輕撫著徐美媚那一頭鳥黑似的秀髮,龍尊吾緩鍰的道:“你說得不錯,但是,我們已經插入,就不可,也不願拔出去了,這是他們的事,不過,也同樣是我的事………”
  將面頰緊貼在籠尊吾的胸膛上,徐美媚傷心的道:“你只有這麼點人,又大多帶著傷……尊吾,我是太自私,但我不能沒有你而過日子啊………”
  系了緊摟著她的雙肩,龍尊吾低沉卻有力的道:“美媚,你以為我們輸定了麼?”
  徐美媚啜位著道:“至少不容易勝……”
  龍尊吾慢慢的道:“你錯了,我們會勝的……”
  輕咽著,徐美媚像一個孩子似的依在龍尊吾懷裡!
  “我不要你安慰我,不要你講一些大道理,我只要你平安,你健壯,要不,我跟你一塊去!”
  拍拍這位銀城千金的秀肩,龍尊吾俯下頭來,溫柔的道:“別擔心,美媚,我怎麼去,也會怎麼回來,你不能跟著我,你也明白,那等血雨腥風的場台是如何紊亂………你的功夫,呃,不太合理想,我怕萬一顧不到你,若是有個失閃,你,叫我麼怎辨?”
  抽搐著,徐美媚在龍尊吾懷中微微抽動,她不情願的道:“我有我的護衛………都是你,不讓他們一起跟著來………若是一道來了多好,至少也能幫幫你的忙………”
  忽然她帶著淚的哼了一聲,咬著牙道:“一定是你早就存心這樣,不想我和你在一起,有心要摔開我,卻藉口我的功夫不行,你………你好沒有良心………”
  龍尊吾怔了怔,隨即苦笑了一下,捧起她的下領,注視著那張美麗若日,又帶著斑斑淚痕的面龐,低沉的道:“我不願辯別,但是,你心裡知道我不是如此。”
  顫抖了一下,徐美媚猛然摟著籠尊吾,緊緊的,密密的,像是要在這用力的擁抱裡將兩個軀體合而為一,她喃喃的低訴:“尊吾………尊吾……我是心裡曉得………我是心裡曉得……”
  微微頷首,龍尊吾任她擁著自己,輕緩的道:“自出師行道以來,我遇見過很多高手,經歷過比這些更為險惡的陣仗,但我都能平安無事,平索,我自問也從未做過有虧良心的惡舉,因此我很平靜,我想,這次也不會出什麼錯……”
  微微一頓,他又道:“所以,你不要難過,不要在我臨出戰之前亂了我的主意,相信我的刀,我的手,它們是鋒利而又快捷如電的,少有人可以躲讓得出,美媚,你可以放心,在漫天的風暴裡,這只是一次小小的漩渦……”
  伸出那只白膩而織細的手,這雙手柔柔的撫摸著龍尊吾那生出雜亂胡髭的下額,徐美媚深情的道:“尊吾,你一定………一定好好的回來……”
  寵尊吾直率的道:“當然。”
  閉閉喝,徐美媚又道:“你不知置,奮你說出那句不勝不還的話時,我是多麼吃驚,差一點,我就尖叫起來,那一剎,我好像連呼吸也停頓了………”
  有趣的望望著徐美媚,龍尊吾深沉的道:“美媚,你如今的模樣,使我回憶起當初在混沼與你初見之時,及在你那艘座船上的情節,那時,你實在刁蠻狡誥得很,不但處處跋扈,橫不講理,氣燄之囂張,形態之傲倨,更是使人為之氣結,看著你隨意吼喝左右,責罰下人的情形,我直感覺你竟是如些個潑悍孤毒的少女,生得這麼美,卻憑般惡劣,每一思及,不禁又是可惜,又是………”
  又是什麼,龍尊吾卻以微笑來掩飾著未再說下去,“嗯”了一聲,徐美媚不依不饒的道:“說嘛,可惜之後呢,還有什麼?說嘛,說嘛………”
  三聲“說嘛”,神態又是嬌憨,又是滋膩,直令人心旌盪漾,骨骼酥軟,龍尊吾笑了笑道:“說出來只怕你又要使小性子………”
  皺皺鼻子,徐美媚道:“我不管,你一定要說,要不,哼,今兒個你就別想讓我放手!”
  目光瞧了瞧那條纏在自己身上的手臂,龍尊吾無可奈何的道:“好,我說,每一思及,我便覺得又是可惜,又是,呃,又是憎厭………”
  狠狠的哼了一聲,直生生的瞪著龍尊吾,徐美媚緊緊相逼的道:“可是,現在呢?”
  龍尊吾一突適:“現在,我想你該知道我對你的感覺………”
  豎著眉,瞪著眼,徐美媚硬硬的道:“不行,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籲了口氣,龍尊吾輕柔的道:“現在,我不但不憎厭你,而且,很喜歡你………”
  嘟著那張菱形的,紅艷艷的小嘴,徐美媚不滿意的道:“只是喜歡而已?”
  仰首瞧著空中的低雲,而雲堆正似棉絮般被疾勁的西北風吹得翻翻滾滾,一團團,一片片,一塊塊的往天際的那頭移動,很快,變幻萬千,像奔馬似的,又宛加瓢風般中的浮萍,那麼無根無寄………
  有些迷茫與惶然的望著龍尊吾,徐美媚道:“怎不回答我,尊吾,可是我說錯了什麼?”
  垂下目光,而那目光竟是如此肅穆:“你沒有說錯什麼,美媚,我們,已在逐漸朝相愛的路上走了,昨夜,記得曾告訴你。”
  徐美媚興奮的道:“我只是不放心,要再問一遍,但,你剛才為何不像昨夜一樣主動而坦率的重覆一次,你知道我多麼書歡聽你這樣說,那怕是說上一千遍,一萬遍,我也永遠不會嫌棄………”
  深沉的一笑,龍尊吾道:“美媚,你真個傻孩子,剛才我並非猶豫,只是忽然有了感觸………”
  徐美媚關切的道:“什麼感觸?”
  用手指梳理著她那一頭微見零亂的秀髮,龍尊吾平靜的道:“我在想,人活著,輿天空中的雲彩幾乎是相同的,天空的雲,在沒有狂風勁炎的時候,總是那麼安祥平和的悠遊在蒼穹,但是只要一有了風暴,它們便會使吹刮得東飄西盪,無所安適,就似此時天上的雲朵一樣,顯得太也無根無據,淒涼落散,江湖中的日子更越發如此,從你一頭栽進來了,便沒有法子自製,沒有法於安定,老是在這種險惡的大漩渦裡轉,那麼不能停的,不可停的,縱使滿心厭棄,也只得無奈的如此,這種日子,說起來實在夠灰澀,夠苦悶,什麼時候才能生下根來,什麼時候才不再過像現在有如萍蹤似的生活呢?”
  怔仲著,好半晌,徐美媚幽幽的道:“尊吾,不要想得太多,只要你不願過,我們都可退出,你到那裡,我也到那裡,就是住茅舍草棚,吃粗飯淡菜,我也心甘情願………”
  龍尊吾緩緩將徐美媚擁入懷中,感動的道:“美媚,你太好………”
  徐美媚閉上眼,沉醉在那結實而寬大的胸膛上,迷失於那兩條有力的臂彎裡,這是個灰黯而淒冷的清晨,但是,在他們的心中裡,感觸上,已用熱情隔成一個小小的,美好而甜蜜的天地,在這天地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再也沒有別的,那淒風,彤雲,破廟,甚至那即將來臨的險惡拚殺,在如今,也暫時被他們遺忘了,兩個人靜靜的相擁,默默的心語訴情,此時,正是無聲勝有聲。
  良久………
  在呼號的風聲裡,一個沙啞的嗓門隱隱隨風傳來:“快去找………兩個人怎的都不見了………剛才還明明在這裡的………”
  輕輕的,又不持的,龍尊吾推開了徐美媚,他低沉的道:“朋大哥又在找我們了,你聽他那嗓音,三裡外也可以一字不漏的鑽進人的耳朵裡………”
  徐美媚尚未回話,廟牆的那邊,朋三省斑大得有如一頭狗熊般的魁梧身影已然出現,別看他一只眼卻是靈光得緊,老遠他已看見站在荒地裡的龍尊吾與徐美媚了。
  起落如飛的趕了過來,朋三省哇哇大叫道:“老弟,這一大早你和徐姑娘的興致都是不淺那,天氣冷得刺骨,你們也不進點早點,熱活熱活以後再親?”
  說話之間,這位大伏堡的四老爺已到了面前,一張面孔紅通通的,泛在原來黑黑的膚色上,那色調,就越發可觀了。
  幾句話,說得徐美媚粉臉酌紅,不禁羞答答的垂下頭去,龍尊吾尷尬的一笑,忙道:
  “老哥,你大約又是三杯黃湯下肚了!”
  .
  朋三省咧嘴一笑,道:“不多不多,僅僅兩斤純上加純的“二鍋頭”而已,小意思,呃,熬了一夜,再加上天寒地凍,不來上兩口那成?”
  賊嘻嘻的一笑,一顆牛蛋似的眼珠子又在二人身上一摸溜,這位不拘小節的仁兄又口沒遮攔的道:“老弟哪,昨天晚上咱們幾個弟兄搞了一夜的攻敵大計,累了乏了,你還有徐姑娘這位美人兒安慰安慰,但為兄的我呢?冷清清的孤單寡人一個,他媽兩肩荷著衣口,無子無孫,無妻無妾,一人吃飽全家吃飽,一人睏覺全家上床,可寂寞得緊啊,這等日子,長久過下去怎麼得了,便是不為自己作想,卻也替朋家的老祖宗叫曲哪,欸,苦,就是一個苦字………”
  龍尊吾淡淡一笑,道:“此次事完,老哥,我要徐姑娘為你物色一位佳麗如何?”
  朋三省摸摸臉,呵呵笑道:“你少拍馬屁,怕姓朋的去告狀不是?哈哈哈………”
  臉孔一熱,龍尊吾低沉的道:“潔妹妹會了解我的………”
  聽到提唐潔,徐美媚也悄悄抬起頭來,一雙大眼睛裡閃動著一種無可言喻的古怪光芒,朋三省也察覺了,他立即住口,神角轉得十分莊重的道:“徐姑娘。”
  徐美媚輕輕的答應,朋三省潤潤嘴唇,道:“龍老弟並非奸詐刁滑之人,他的事,我想姑娘大約也知道一點?”
  點點頭,徐美媚柔細的道:“他已全告訴了我。”
  籲了口氣,朋三省道:“那麼,你也知道他另有一位,呃,朋友了?”
  笑了笑,徐美媚大方的道:“我知道。”
  猶豫了一下,朋三省道:“你們,呃,可曾想好,圓滿解決的方法?”
  徐美媚平靜的道:“我想,我們已想了。”
  搓搓手,朋三省走動了兩步,慎重的道:“老實說,我輿龍老弟還沒有叩過頭,燒過香,更沒有插過土,拜過老祖師,是而我們至今尚不能算是拜杷子的伙計,但是,我們的交情卻極為深厚,幾逾生死,所差的就是形式上的儀式而已,龍老弟,你同意我所說的這些話麼?”
  寵尊吾嚴肅的點頭置:“自然同意。”
  欣悅的一笑,朋三省又道:“寵老弟的功夫比我強上十倍也不止,而他思想細密,計謀超絕,甚至人也生得比我中看得多,因此,我幾乎樣樣不如他,照說,他可以根本不理我這自往臉上貼金的老哥哥,但承他看得起,認我為兄長,這是我姓朋的這一輩子最大的榮幸,所以麼,不管他聽不聽,願不顧,他的事,我總要插上一腿說幾句話,或者他會認我討人嫌,但我實是關懷他,這關懷不滲一點虛假,是從內心裡,從血液裡發出的兄弟之情,一定要問我為何如此,我只能說,呃,是緣份了……”
  徐美媚點著頭,低低的道:“朋壯士,尊吾已把你與他之間的關係告訴了我很多,我知道也相信,你是真正對他的仁義大哥……”
  呵呵一笑,朋三省道:“方才我囉嗦了這麼多,只是怕你誤解我這粗人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如今你既然明白,我,也就寬心了。”
  頓了一頓,他又道:“說真話,唐潔這妮子秀外慧中,呃,叫什麼蘭………什麼………
  啊,是了,蘭質冰心,配龍老弟,是一塊上好的材料,一點也不委曲他,徐姑娘卻美豔溫柔,心地善良,也是沒有話說的紅粉佳人,你們二位,便是打著燈籠也難以找到一個,如今卻全看上了龍老弟,我呢,是說不出的高興加上羨慕,這小子實在艷福不淺,但高興是高興,慕歸羨慕,我卻希望你們三位能美美滿滿,團團圓圓的生活在一起,不要發生什麼枝節,出了意外之事才好!”
  徐美媚深摯而感激的道:“謝謝大哥的關懷,我會盡一切力量達到這個目地,我還沒有見著唐姐姐,但是我已經喜歡她了………”
  沉吟了片刻,朋三省道:“加果,嗯,如果唐潔萬一有其他的心思呢?”
  一挺胸,徐美媚深摯卻堅決的道:“我求她,請她,托她,如果唐姐姐一字不肯答應,那,我會自己離開,去尋找一個適合自己的地方。”
  睜著獨眼,朋三省遲疑的道:“什麼,呵,什麼地方?”
  淒然的,卻明媚的一笑,徐美媚道:“一個安寧,永,沒宥痛苦的地方。”
  這一下朋三省算是聽懂了,他呆了呆,怔怔的道:“你是說,咳咳,說………死?”
  點點頭,徐美媚幽幽的道:“請別以為我在求取人家的同情,這是我早就有了的決定,這裡面也沒有一點虛假,因為,我離開尊吾便不知如何活下去!”
  朋三省楞楞的站著,好一陣,他才怪叫道:“天爺,你,你就這麼個死心眼麼,我的乖乘,男女之情,竟是這等的巨大,與纏連,這等的使人迷惑?”
  咬咬唇,徐美媚輕幽的道:“朋大哥,當你宥一天,身在其中,你就會明白,我不是死心眼,更非愚蠢,因為,我只是太看得開,太大澈大悟了………”
  猛一跡腳,朋三省叫道:“罷,罷,光看著你們這個樣子,我巳是心驚肉跳了,那裡還敢自己試,好,就衝著姑娘你這般子決心,我姓朋的說什麼也得設法成全你們!”
  一朵笑靨染著朱酌浮上了徐美媚驚唇的唇角,她忐忑的問:“真的?朋大哥?”
  朋三省一拍胸膛,在“噗”的一聲裡,他宥力的道…“自是不假,便是豁了性命也得使你們三人守一起,過那團圓美滿的日子………”
  徐美媚連忙上前一步,微微福道:“多謝朋大哥賜力相助………”
  朋三省豪邁的大笑還禮,邊道:“客氣客氣,只要到時別忘了我這引路牽線的人也就是了,我麼,沒有什麼毛病,就是愛喝上兩盅,到了你家,你記著預備弄幾色下酒小菜,沽一壺好點的美酒,呃,就不負我今後賣命出力一場啦!”
  美麗的面靨上浮閃著明艷無匹的光彩,有如百合初放,玉蘭吐蕊,徐美媚清清脆脆的道:“我忘不了,朋大哥,我們一輩子都歡迎你來……”
  眯著眼點頭,朋三省又側首道:“怎麼,老弟台,你瘟在旁邊不作聲,莫不成心裡還有那麼個三兩分的不樂意嗎?”
  龍尊吾莞爾道:“豈敢,我只是擔心你老哥到時收不了場………”
  一滋牙,一裂嘴,朋三省怒道:“那個就是我的事,用不著你來操心,哼哼,咱們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你便是心竅兒多上幾個,也未見能壓過我這為兄的多少!”
  龍尊吾淡然一笑,道:“如此,就偏勞大哥費神了。”
  哼了哼,朋三省道:“卻用不著你小子紅口白牙來扯蛋!”
  說到這裡,他長長的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像一下子松了氣似的軟綿綿斜出兩步:
  “欸,老了老了,一夜未眠就倦成這等模樣,江山雖好,看來都不是我老夫所宜闖瀲,走,二位,咱們回去歇著去,你們還沒有弄點東西填填五臟廟哩………”
  龍尊吾搖動了一下雙肩,道:“是的,明天出發,今日也該養養精神了………”
  徐美媚不知怎的心腔兒猛的一跳,她忙道:“尊吾,你們明天就去?”
  點點頭,籠尊吾道:“不錯,時間不能拖得太長………”
  朋三省也插口道:“攻敵之策已經商定,不能說萬無一失麼,至少也是十拿九穩,姑娘你改心,咱們吃了不虧!”
  低下頭,徐美媚淒淒的道:“那麼快…”
  了口唾沫,朋三省疾著道:“姑娘,兵貴神速,攻其無備,日子一拖下去,對方人也養肥了,氣也替足了,正好以逸待勞,打我們黃狗吃屎,這都不是玩笑之事,再說,龍老弟的一身功夫不知你見過沒有,那可真叫絕,刀出命斷百不失一,確是鐵打的招牌,你大大的放心,包管出不了漏子………”
  面厴上游動著一絲隱隱的憂戚,徐美媚道:“但是,鬥場情勢千變萬化,難以用常理判測,你們人少兵疲………”
  朋三省獨目驟睜,道:“不錯,可是我們的膽氣如虹!”
  放低了聲音,他又寬慰的道:“別害怕,姑娘,我可以擔保,龍老弟怎麼去便怎麼回來,一絲一毫也少不了,你想,樊家幫的基業是何等輝煌,就如此冷清清,淒慘慘的從此埋葬在這座破廟裡了麼?”
  寵尊吾走上前來,雙手握著徐美媚的一雙柔荑,深切的注視著她,寧靜穩重得宥如一塊磐石:“美媚,你已答允不在使我煩亂,我也答尤平安回來輿你相見,是麼,為什麼忽然又激動起來了呢!”
  眼圈兒一紅,徐美媚哽著聲道:“你去………我並未留你………但………但………我實在不舍………
  吸了口氣,龍尊吾沉緩的道:“想想我們見面的日子,想想我們以後的時光,美媚,讓我高高興興的離開,好不?”
  徐美媚尚未答話,朋三省已走了上來,道:“好啦,話說通了便萬事皆休,姑娘,龍老弟見過的陣仗可多著,這一次,只不過是小小的做遍遊戲罷了,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敝的………”
  龍尊吾攜著徐美媚的手,安靜的一笑,道:“你聽見了,這僅是一次遊戲而已,現在,讓我們進去,吃點東西,好好睡上一覺,他們一定也等急了。”
  一拍手,朋三省道:“老弟,你們慢來,為兄的我先走一步,回去打點打點,叫小樊的大司務弄些吃的,別看成天殺得天暈地暗,小樊這位肥頭大耳的廚子連他媽一塊油垢也沒有擦掉哩!”
  說著,朋三省抬步走了,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廟牆的轉角處,龍尊吾輕輕籲了口氣,柔和的道:“美媚,外面冷,讓我扶你進去。”
  徐美洲拭拭眼角,悄細的道:“我愛你,尊吾。”
  回過身來,龍尊吾深深的凝視著她,沒有說一個字,沒有講一句話,但,徐美媚卻滿足了,她已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大多,也領悟了大多,那千百種情,無盡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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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黃昏騎 斷命刀

  六百多乘鐵騎分成三路,藉著黃昏深沉的暮色作掩護,那麼靜悄悄的移動著,每匹馬的四蹄都里著棉布,是以雖是如此眾多的馬匹,都沒有什麼聲息發出,馬上的勇士們,自然更加謹慎,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地形是起伏而崎嶇,天候又是如此惡劣,風括著,打著唬哨子旋過大地這分成三路的六百來騎,便越發弓背縮首,顯得瑟冷與渺小了。
  在昏暗的光度下,龍尊吾回頭巡視著這三列形如長蛇般的隊伍,在他左右,是朱大業與那大板牙“瓜皮”韓正!
  打了個囉嗦,大扳牙韓正抖瑟瑟的道:“媽的,天卻是這等寒冷法兒………陰沉沉的,這一去,只不知道回來得成不,好就好在我們孤家寡人一個,至今尚未娶上老婆………便是有個長短,好歹也就是我一個人拋罷了………”
  朱大業“呸”的吐了口唾沫,道:“大軍正發,卻放的滿口喪氣屁,真他娘窩囊,如今你正該鼓著勁兒,盤算盤算怎生對付赤玉莊的那般狗腿才是!”
  叮了口氣,韓正吱著它的大扳牙朝前一仰,有氣無力的道:“朱頭兒,他說的呢,當然是有道理,但咱們如今一批殘兵敗將,更大刺刺的先去攻殺人家,這,不是有點以小凌大,以弱打強的味道麼,我看哪,除非老天降下一大把天刀來宰剖對頭一陣,要不,咱們是瞎子聞臭屎(死)不遠啦………”
  重重一哼,朱大業怒道:“瓜皮,你就少他娘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告訴你,兵在精而不在多,勝在志而不在勢,還沒等交鋒,你就先他娘的了氣,待到真接了手還得了,你小子不拔腿就開溜啦?”冷笑一聲,韓正道:“朱頭,你不用門縫裡看人,把我姓韓的瞧扁了,不論這一仗是勝是敗是死是生,我韓正這一把骨頭幾斤肉反正早豁了出去,大不了到閻王老子那裡掛個號,套句俗詞兒,他媽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朱大業呵呵笑道:“你小子說得英雄,不要到時成了狗熊便行啦!”
  大扳牙漲紅著臉,悻悻的道:“朱頭,空口無憑,你老人家瞧著………”
  前面的龍尊吾沉沉一笑,回首道:“樊家幫上上下下都是有骨氣,有血性的漢子,不用到那個時候,就是現在,也可以知道各位個個都是寧死毋屈的英雄!”
  一磁牙,韓正伸出大拇指道:“龍大哥你確是明白人,樊家幫到了今天,流了多少血,多少汗,自創始至今,又有幾個不有種的!”
  點點頭,龍尊吾輕輕的道:“到了大明城,我們依計而行,我沒有什麼話奉告各位,只有一點,寧可掉命,也不能折了樊家幫的盛譽!”
  朱大業決然道:“我們曉得,龍大哥放心好了………”
  大扳牙也急道:“江湖上講究的便是『忠義』二字,龍大哥,我們都是在江湖中滾了多年的老混混,這些,我們明白!”
  龍尊吾淡淡笑道:“到時候,我只希望大家一命相關,一心相系,奮戰到底,要知道,這是樊家幫成敗悠關的一戰,更是生死存亡的一戰,勝了,樊家幫重返舊地,再整基業,較以前更為發揚光大,敗了,則將陷於萬劫不復之境……”
  沉重的點著頭,失大業道:“這,我們心裡都明白,龍大哥,反正我們都是一條命,一顆心,誓死拚戰到底,連龍大哥你都不顧危難的幫助我們,我們身為幫中一員,如果還裝歪扮熊,這還算是人麼?”
  大扳牙連忙應合道:“朱頭兒說得有理,龍大哥,你放一千一萬個心,你老人家睜著眼看吧,看我們是不是貪生畏死的角色!”
  龍尊吾頓首道:“我知道你們個個都是豪氣乾雲的好漢………”
  說著話,騎隊的行動更迅速了,他們急勁的朝大明城移近,當初更才過,大明城稀疏明滅的燈火在一千二百多雙眸子裡閃爍!
  一盞孔明燈高高挑起,朝後搖擺了數,次於是,後面的兩路人馬靜默無聲的停了下來,沒有絲毫喧囂的各自覓地暫息………
  龍尊吾獨立在一株枯樹之下,這枯樹生在一座隆起的山崗之頂,寒風吹括得孤樹的枝幹呻吟搖幌,龍尊吾卻有如一尊石像般默然不動,他目光炯炯的注視著腳下不遠的大明城,如今,城裡的人們大約多半已入夢鄉……
  斜刺裡一條人影氣叮叮的奔了上來,龍尊吾目光一了,已看出正是那位老哥,朋三省!
  微微側首,龍尊吾低沉的道:“朋大哥………”
  答應了一聲,朋三省喘了口氣來到龍尊吾的身邊,他緊張的道:“老弟,再過去人家一定有眼線伏布著了,大明城裡燈黯光淒,情形不太樂觀,你看,是否還照原先的計劃行動?”
  點點頭,龍尊吾道:“當然,豈可臨陣變計?”
  了口唾沫,朋三省道:“那麼,時間就在眼前……”
  淡淡一笑,龍尊吾道:“正是,老哥,你多留神,注意我的訊號!”
  獨目圓睜著,朋三省低促的道:“你須先行潛入城裡,老弟,雖然你手下厲害,但也要多加小心,這次行動關係重大!”
  微微頓首,龍尊吾道:“我明白,老哥,我即去了,你所率的另兩批人馬,請適時展開應合,以免我孤掌難鳴。”
  朋三省道:“放心,我錯不了。”
  伸出手來,二人緊緊相握,好一陣子,龍尊吾深沉的笑道:“城裡見,老哥。”
  咬牙,朋三省道:“你,多珍重!”
  拍拍胸前斜佩的阿眉刀,龍尊吾鎮靜有力的道:“別忘記我刀出命斷,百不失一!”
  說罷,龍尊吾一擺手,捷如猩描般竄向山崗之下,他親率的一批人馬早已將坐騎交到後面,個個衣衫緊札,神情緊張的蹲伏於崗腳,近著他,朱大業低促的道:“二百步前,業已發現敵人明卡一處,有四個人,在大路上往來巡視,道路兩旁地形崎嶇,想亦有暗樁駐伏!”
  略一沉吟,龍尊吾道:“朱兄,你設法收拾暗樁,明卡四人由我解決,記得一事,萬萬不能讓他們發出求救訊號!”
  點點頭,朱大業道:“是,我這就去。”
  眼看著朱大業指揮十餘名雜衣大漢分向兩側伏行而去,龍尊吾吸了口氣,“嚓”的一聲將外罩的一件黑色長衫脫下來輕提左手,緩緩的,他大搖大擺行出崗腳下的枯草隆堆,直朝前面的驛道走去。
  丙然,在二百步左右的距離外,有四條黑衣大漠正執刀巡弋著,龍尊吾才一踏上大路,已被他們發覺!
  龍尊吾穿著一襲銀白色的緊身衣,襟前的前排銀扣直綴到腰,阿眉刀斜斜懸配于左胸,那模樣,實在悍猛得緊!
  四名黑衣大漢似是微感意外,但卻頓時提高了驚覺,四個人迅速分立兩邊,四柄鬼頭刀也“嗆”輕向著拔出鞘外!
  靠近了,龍尊吾尚未表示什麼,四人中的一個攔著路中,冷冷的道:“朋友,那條線那個碼頭上的,請報個萬!”
  龍尊吾停下腳步,硬生生的道:“我走陽關道,你過獨木橋,咱們兩不相犯,這又不是你家開的路,在下區區是幹什麼的大約犯不著向閣下稟告!”
  黑衣大漢三角眼一瞪怒道:“你走夜道,配兵刃,顯見不是什麼好路數,朋友,大明城如今已是赤玉莊腳下地盤,你最好招子放亮點,別自討沒趣。”
  冷冷一笑龍尊吾道:“普天之下俱是王土,你什麼赤玉莊莫不成還能改國易號麼,笑話,我就要走給你看!”
  黑衣大漠神色條沉,大喝道:“站住!”
  龍尊吾微微側身,不屑的道:“你不讓過?”
  猙獰的一笑,黑衣大漢道:“正是此話!”
  雙目黑沉沉向荒野一了,龍尊吾緩緩的道:“假如我非過不行呢?”
  一搬手中鬼頭刀,黑衣大漢道:“簡單,留下你那頭狗腦袋!”
  嘴角往下一掩,龍尊吾寒森森的道:“你要試試?”
  目光一硬,黑衣大漢叫道:“老子活劈了你這混頭!”
  隨著叫聲,鬼頭刀“呼”的攔腰斬來,龍尊吾退也不退,就在對方兵刃出手,他也即時揮手拔刀金芒猝閃,鬼頭刀斷為兩截分射空中,那出刀的黑衣大漢,唔,也分成兩截栽倒塵埃!
  其他三名黑衣壯漢但見刀光一閃,自己的伙計卻已命喪血濺,他們剛剛呼了半聲,金爍爍的刀芒已“創”的一翻猝斜,有如一條極西的金蛇飛騰,甚至這三位仁兄尚未看清是什麼物體,他們那三顆大好頭傭已拋上了半天!
  銀白色的衣衫連一點血跡也未濺上,龍尊吾早已還刀於鞘,他大步往前走去,尚未行出十步,路邊的黑暗裡,朱大業已一聲跳出!
  微微一笑,龍尊吾道:“如何!”
  失大業高聲道:“果然道路兩側俱皆隱伏暗樁,共有三處,每處兩人,就在龍大哥斬殺那四個混帳之前的一瞬,已被我們全部解決!”
  龍尊吾頓首道:“下令所屬弟兄成一字扇形緩緩朝前掩進,千萬不可露出形跡,若是發現敵人暗樁便一舉滅之,由我獨自一人循大路前行!”
  失大業忙道:“龍大哥,你留意了!”
  淡淡一笑,龍尊吾大步向道路之前邁去,空中星月無光,四周一邊漆黑,除了風聲,甚至連蟲鳴烏揪之聲也沒有一丁點,好寂寞,好淒涼。
  在前行了半裡左右之後百步以外,又有十多名黑衣大漢把守路邊,他們竟還生著野火,大部份人都正圍在火邊取暖……
  龍尊吾在這半裡路的行程中,已多次聽到路旁黑暗裡傳來輕微卻刺耳的搏殺呻吟之聲,利刃斬肉之聲,他知道,敵人那些隱伏的樁卡,約莫已被朱大業他們收拾得差不多了。
  幾乎已在來到那些黑衣大漢身前,這些黑衣大漢方才發覺,其中一個猛一抬頭看見了龍尊吾,不禁唬得“號”的一盤退了兩步,慌叫道:“站住……來人哪,有奸細………奸細!”
  十多名正在閒散取暖的黑衣大漢猛然跳了起來,鬼頭刀“嗆”“嗆”出鞘,如臨大敵般分向四周散開,數十只眸子緊張而又迷惑的朝龍尊吾身上打量不停。
  一拱手,龍只吾安靜的道:“夜寒風淒,各位,辛苦了。”
  十多名黑衣大漢有些徵忡的楞了片刻,其中一個高頭大馬的漢子排眾而出,他瞪著龍尊吾,懷有敵意的道:“你,是誰?”
  龍尊吾唇角一撇,道:“猜猜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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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入虎穴 鬥五君

  這生得像個大狗熊似的黑衣壯漢一聽之下便知道不是什麼好路數,他進了一步,目光同時朝左右一瞧,這一瞧卻沒有發現什麼異狀,於是,他稍微定下了心,故意暴烈的大叱:
  “猜什麼,老子仍是給你做要子來的,深宵獨行,身懷利器,不是奸細就是***盜匪,來人哪,給我拿下!”
  圍立四周的十來個黑衣大漢小心翼翼的朝中間逼近,一邊口中大聲吆喝著,手上的鬼頭刀揮舞得閃閃生輝。
  皺皺眉,龍尊吾道:“各位,你們安靜一點不成麼,我又不是什麼歹人,犯得著這般如臨大敵,慌慌張張?”
  當首的黑衣大漢“呸”了一聲,吼道:“少囉嗦,押你進城以後再喊冤也不遲!”
  微微側身,、龍尊吾道:“押我進城,進大明城麼?”
  只眼一瞪,黑衣大漢扯緊滿臉的橫肉厲叱:“就是枉死城你也得認了……”
  他這個“了”字還在舌頭上打著轉子,阿眉刀已“削”的一聲切入了他的胸膛又拔回,沒有一滴血跡,沒有絲毫形像,就宛似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龍尊吾依然好生生的垂著手站在對面……
  圍立著的十來個大漢完全沒有發覺他們的頭兒已經遭遇到了致命的打擊,甚至連這位仁兄也有些木僵僵的愕然,他不知道方才胸口突涼,卻空睜著一雙牛眼未曾看出什麼異端,這一剎之間,他好像突然腦子裡變成了一片空白!
  一側,另一個凶神惡煞般的漢子湊近了兩步,大聲道:“陳頭目,可要將這拿下押走?”
  這被稱做陳頭目的大漢尚未及回答,已全身抽筋似的突然拳曲,大大的呻吟了一聲朝後仰倒,胸前,“猝”的血噴如箭!
  周邊的十多名黑衣漢子方始大失措,在他們尚未弄清這是怎麼回事之前,一溜金蛇似的寒光已暴閃如電,像煞一般龐大的火球芒而爆裂般的流焰,那度狂厲又快速的流射竄飛,猛刺的刀刃劃過空氣,帶起刺耳的“削”“削”銳響,每在砍進人們的肌膚之中,這銳響便又挾著一絲兒沉悶的尾韻了。
  滿天的血雨濺舞,兵器拋散,當第一聲慘號,開始起了殺戮,而這聲慘號尚未消竭,殺戮便已停止,地下,十四具體狼籍躺臥,躺臥的位置,一絲不變的在他們剛才原站立的地方!
  不知在什麼時候,阿眉刀已歸入那老熊皮所製就的刀鞘內,龍尊吾負著手,閒閒的向道路兩側環注著黑暗中人影一幌,朱大業又現身出來,他滿臉的駭與仰敬之色,見了龍尊吾,這位樊家幫“九轟雷”之一的仁兄拭了把汗,餘悸猶存的道:“龍大哥,上次在混沼未曾有幸見你親手出刀屠敵,方才卻看了個清楚,天爺,你,是用手握著刀麼?”
  龍尊吾淡淡一笑,道:“要不,用什麼呢?”
  吸了口冷氣,朱大業喃喃的道:“那是怎生這等快法,我剛見金光眩閃,哀號突起,那金晃晃的光影還在眼中未放,那哀號尚環結於耳,這場拚鬥竟已完了,十四個伙計一個也沒留下,我甚至連看你拔刀的手卻沒看清,像是,呵……像是……”
  了口唾液,朱大業懼的又道:“像是這十四位仁兄原先便早就死在這裡了,誰也不敢相信在一口氣之前他們都還是些活龍吼跳的大活人……”
  深沉的注視著漆黑的夜空,龍尊吾低低的道:“朱兄,這沒有什麼值得稱譽之處,更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功德之事……我會想過,不知要等到那一天,我方可封起刀來,永速不露這一手給別人看到,不可否認的,這,很殘酷……”
  微微頓首,朱大業沉沉的道:“是的,太狠了……這印象恐怕要根深蒂固種在我腦子裡一直到死……但是,龍大哥,你卻做得對!”
  龍尊吾傷感的道:“不管我們殺戮的目的是為了什麼,是仁慈的抑是邪惡的,這都不是問題的癥結,最主要,殺戮的本質便有違上天好生之道了……”
  朱大業急道:“但龍大哥,你不殺敵,敵即殺你,若不鏟盡天下惡人,則天下必為邪惡所淹沒,就像現在,你不如此做,則我們基業恢復無望,一幹弟兄含恨九泉,大明城從此蛇鼠橫行,正義蒙塵!”
  搓搓手,龍尊吾笑道:“罷了,如今不是講道理的時候了,在我消減當前之敵時,你們又破了多少暗樁?”
  朱大業舔舔嘴唇,道:“也只有兩處,共五個人,手下弟兄們做得十分乾淨俐落,沒有一處失手誤事,現在,約模可以進城了。”
  略一沉吟,龍尊吾道:“赤玉莊的發號施令之處的城裡後街老荷塘邊的“白玉樓”中,這消息不會錯吧?”
  搖搖頭,朱大業肯定的道:“不會錯,我們雖然敗出大明城,但樊家幫在城裡的潛伏力量仍然夠厚,我們預置下的弟兄也十分機警,城裡各行各道仍是支持我們的,這一點,龍大哥不用過慮……”
  笑了笑,龍尊吾道:“如此最好,你回去招呼弟兄們前進,仍照原訂計劃行動!”
  朱大業忙道:“是,龍大哥還有交待麼?”
  龍尊吾沉穩的道:“下一站即到大明一城,我沒有什麼特別的事要叮嚀,只要樊家幫所有的弟兄們記住八個字,生死存亡,在此一戰!”
  肅穆的,朱大業道:“大哥放心,我們全都明白!”
  說罷,朱大業返身急速離去,現在,又剩龍尊吾一個人獨立道中了,他靜默片刻,又朝地下的十多具體看了一眼,然後,慢慢向前面燈火幽寂,形同鬼域的大明城緩緩行去。
  沒有經過城門,龍尊吾十分輕易的越而入,一入城,他便已察覺情況與往昔大大的不同了,大街上形同鬼域,靜悄悄的,冷清清的,只有三兩燈火明滅不定的從幾家緊閉的門窗裡映出,連從前最熱鬧的地段如今也全是一片幽黯淡澀,臨街的兩家大客棧亦早上了門板,只有一盞半死不活的漆紅燈龍在寒風裡抖索搖幌,路上,沒有行人,沒有喧鬧之聲,空氣裡,似是仍然飄浮著數日前的血腥味道,而在這股隱隱約約的血腥味裡,令人自心底泛起一片寒森森,毛栗栗的冷酷感覺……
  在暗巷小弄裡,偶而可以看見幢幢黑影閃過,兵刃的冷芒時而眨幌,幾條大街左近亦時有執戈佩刀的黑衣凶漢們來往巡行,這情形,可以充分證明此地的官府已失去了掌握這些惡客的力量,這大明城,像是已由“赤玉莊”佔操,變成了他們自行劃定的禁地,連皇上老兒的王土也割下一角啦!
  依照原定策劃的方式,龍尊吾要先到後街老荷塘去放火燒敵人的老巢,再把同街左近為對方佔據的幾棟大樓一併引燃,然後,他做著閃擊與狙殺,令“赤玉莊”方面陷入夜,加上月黑風高,是個最好的時機,這策略若是運用得適當,可以發揮極大的作用,一舉消滅強仇乃是有著濃厚希望的……”
  默默注視著四周的環境,良久,龍尊吾開始緩慢而小心的藉著屋宇及街道的暗影掩護行動,他的目標,是朝城東的“小天門”方向。
  在這條小街的轉角處,有一座殘舊的城樓子,城樓子的那一邊,全是些破落的屋舍,腐朽而污穢,城樓子的這一邊,除了一家深沉的醬園之外,就只有幾家住戶了,如今,此處是一片漆黑,連那家老醬園門前懸著的一支葷得油黑焦污的琉璃罩子風燈也只能微弱的映亮三兩比左右的方圓而已。
  看見這家醬園,龍尊吾緊閉的唇角上浮起一抹微笑,他迅速往這家醬園的門側奔行,隔著門右三丈的距,身形盪起,已有如一頭大烏般騰飛了進去。
  越過了那道青磚高,龍尊吾腳踏在實地上,眼前,除了一個個排列整齊,幾有人高的大醬缸外,最遠的地方便是一幢黑突突的屋宇了………
  四周深沉著那種甜不甜,酸不酸,又悶又膩的醬腥氣,這種氣息又是特別的強烈,像是人間的呼吸裡也全被這種味道湧滿了。
  皺皺眉,龍尊吾卻憋著氣站定,重重的擊掌三下!
  重重的擊掌聲,即刻有一道火光迎風抖亮,緊隨著又有幾溜火光閃巧在火光出現的地方,五個全身灰衣的大漢矯健的自他們藏身的醬缸裡跳了出來。
  龍尊吾沒有做聲,靜靜的目迎著那五個人迅速來近,五人中,一佃面孔焦黃的漢子仔細朝龍尊吾臉龐上看了一看,壓著嗓門道:“龍大哥?”點點頭,龍尊吾低沉的道:“孫頭兒?”
  面孔焦黃的漢子頓露喜色,他恭敬的道:“身處險地,未行大禮,萬乞大哥恕餅。”
  龍尊吾忙道:“都是自己人,不用客,孫頭兒,你的手下都在?”
  被稱為孫頭兒的這人簡潔的道:“都在,共有三十五人。”
  朝四周一瞧,龍尊吾道:“全藏身於此麼?”
  那人點首道:“正是。”
  略一沉吟,龍尊吾又問:“其他接應的人馬也按計準備好了?”
  這位頭兒忙道:“都準備好了,連我們這裡合起來有一百二十人,分成四批,各批接應一路,現在他們全已埋伏在預定行動之處,只要我方人馬甫始進襲,訊號一發,他們即行攻殺敵人,裡應外合,與大哥連成一線!”
  呼了口,龍尊吾緩緩的道:“只是人數上太也嫌少………”
  焦黃面孔上湧出一片湛然的光芒,這人壯烈的道:“龍大哥只要我們是一顆心,一條命,人數上的多寡,並不能左右我們誓死一拚的決心!”
  讚美的點著頭,龍尊吾道:“好,事不宜遲,請即招呼所屬開始行功!”
  黃面孔的漢子答應一聲,微微揮手,立在他身後的四名灰衣大漢已立即散開,其中一個撮唇發出一聲輕脆而悅耳的婉轉吹哨,於是,在一排排的巨大醬缸裡,條條人形已幽靈似的露出了形跡。
  這三十多個樊家幫潛伏於城中的好漢,俱是一身灰衣,腳纏裡腿,除了這黃臉漢子是一把“大頭鋼”之外,其他的人全是一式的薄刃厚背大砍刀!
  黃臉人的身份龍尊吾早已聽樊盛說過了,他叫孫昌,在樊家幫中也是個人物,曾任過樊家幫的大管事,號稱“水倒流”,只是,龍尊吾至今尚不明白這“水倒流”是含有了什麼意思。
  此刻,孫昌鋅近一步,低娃道:“龍大哥,我們這就去?”
  龍尊吾笑笑伸手入懷,取出他的金色面具戴在臉上,只這一剎,他那原有的沉和平靜的氣質,已經因為這張面具而頓時變得狠酷冷森無比,孫昌有些徵愕的注視著對面這張閃泛出微微金芒的寡情面具,心底不可抑止的升起了一股寒意感覺……
  淡淡的,語聲自面具之後發出:“走!”
  於是,三十多人迅速離開了這座醬園,孫昌在前,龍尊吾在後,另外的則分散開來,一個個謹慎而又快捷的急速往目的地奔去。
  約在頓板時光之後。
  龍尊吾在孫昌等人熟悉的帶引下,穿街越的來到了一處僻靜的街道,這條街道似是大明城最冷寂的地方,有三個乾涸的池塘,池塘底的泥土早已龜裂,還留著枯黑的荷梗敗葉,路的那一邊,則是一棟高大而深沉的樓房,隔著樓房左右,就是幾片實但卻寬大的宅院了,這些房舍,似是以前什麼大戶人家為了幽靜而建的府第,或者,是一些巨賈富商金屋藏嬌的隱地方……
  如今,那棟樓,或是那幾座房舍,卻是一片沉寂,黑突突的,甚至連一丁點火光也沒有。
  龍尊吾他們隱伏在荷塘的石堤下,三十六雙眸子俱皆毫不稍瞬的打量著前面這片寧靜得使人產生不安的屋宇,那邊,和這裡一樣,潛伏著危機,但彼此都不能察覺。
  孫昌匍匐到龍尊吾身側,小聲道:“龍大哥,就是這裡了,後街老荷塘,那座樓,就是白玉樓,以前是一座很有名的風月之所……”
  笑了笑,龍尊吾道:“他們倒很尊挑選地方?”
  孫昌疑惑的道:“但是,為何卻連個守街巡視的人也沒有?”
  龍尊吾安祥的道:“孫頭兒,你相信沒有麼?”
  孫昌搖搖頭,道:“當然不信!”
  金色面具一閃,龍尊吾旋頭望著他,道:“那就是了,他們不會似得叫任何人都知道他們發號施令的老窩在何處,其實,這裡的防衛實較城中的每個地方卻來得森嚴!”
  說到這裡,龍尊吾又道:“孫頭兒,你們身上的火種都帶齊了?”
  孫昌忙道:“全帶齊了,松脂油棉、加上火摺子!”
  龍尊吾用手拍拍他的肩膀,緩緩的道:“那麼,我去破除對方的防衛,你準備領人放火!”
  孫昌有些擔心的道:“龍大哥,你……一個人去?”
  龍尊吾道:“是的,這便是我此行的第一個行動,孫頭兒,定下心,看我一路殺進!”
  咬咬牙,孫昌道:“好,龍大哥一進大門,我便立卻率人衝上!”
  霍地站起,龍尊吾平靜的道:“孫頭兒,我們大家保重!”
  不待孫昌回答,龍尊吾已大步邁了出去,他連彎他不轉,就這麼筆直的,毫無掩藏的直行白玉樓門前夜,是深沉而冷靜的,就像一池潭水,那麼陰森,那麼涼澈,不帶一絲絲的溫聲……
  龍尊吾的腳步踏在背石板砌排的街面上,沒有響起任何聲息,這般輕悄,這般恍若,有如一樓冉冉移功的銀白色煙霧。
  於是,他行近了,那麼大刺刺了,現在,隔著白玉樓寬大的石階只有不足五丈的距離……
  像是幽靈突然自虛無中出現,四條人影,那麼輕飄飄的,毫無聲息的自白玉樓最底層的窗口落下,四個人站在石階上,剛好把龍尊吾圍在中間!
  面具後的雙眸閃射著冷沉與寡情的寒光,而這片寒光又融合著金色面具所反映出的淡淡黃色異彩,在深夜裡,在這陰暗僻靜的情景下看去,特別有一股陰深與詭的意味。
  四個人手中握著一式的“虎頭鞭”,衣衫全是純黑之色,年紀都約模在三十來歲之間,他們這時已俱皆著清了眼前這位不速之客的形像!
  於是,幾乎是四個人剛待往上圍堵的同時,又宛如驟雨而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駭然向後撤下!
  龍尊吾嶽立如山,他定定的立在台階之上,緩緩的朝對方這四位仁兄打兩著,目光冷說似刀!
  四個人互相對望了一眼,中間一個生著雙招風耳的角色稍稍往前挪了挪身子,語聲緊張而乾枯的道:“朋友,你,是幹什麼的?”
  龍尊吾平靜而冷漠的道:“我想,你們縱然不知,心中也該有數。”
  那雙招風耳不自覺的動了動,這位仁兄瞪大了眼,古怪的道:“在混……呵,朋友,那可是?”
  目光一閃,龍尊吾道:“我,想不出還會有誰?”
  四個黑衣人同時一震,面色大變,卻都不自克的倒退了一大步!
  龍尊吾冷冷的道:“在紅崖混沼之下,你們那麼多的好手都不龍阻我分毫,現在,我奉勸四位也不要愚蠢得做那螳臂擋車的傻事!”
  招風耳臉白如紙,冷汗沁沁而下,他硬著頭皮,提著膽子道:“朋友……你……你如今意欲何為?”
  龍尊吾哼了一聲,道:“很簡單,請你回到你們原來的地方去!”
  眼珠子一轉,龍尊吾又道:“或者你們不願意就此回去,那麼,我很抱歉,就必須要使混沼之側的場面再重演一次了!”
  招風耳心腔狂跳著,他畏縮的道:“但……但你只有一個人……實情只怕不會如你想的這麼簡單……”
  龍尊吾硬硬的道:“如此,情勢將迫使我們證實一番!”
  站在龍尊吾身後的一個瘦高條忽然咬咬牙,慢慢的,悄悄的往前移近了一步,龍尊吾緩慢的向前躬身“那樣子,像是在朝對面的招風耳彎腰行禮!”
  招風耳正感到有些愕然,一抹強烈的金芒猝而耀亮了他的眼睛,當他尚未及使瞳孔攝印金芒映起後的景象時,一片鮮血已突然濺飛,“嗆”一聲金屬斷響中夾雜著一陣令人汗毛棟然的哀號,於是,招風耳唬得拚命後躍,等他站住了腳步,眼睛看清了當前的情形,卻又幾乎一下子昏了過去!”
  眼前那原先站在龍尊吾身後的黑衣人已然身首異處,頭顱飛拋在石階下面約三丈之處,那具無頭的成大字形伸張著,手中的一條“虎頭鞭”斷為兩截斜壓在他自己身上,現在,龍尊吾的阿眉刀又正自他左側的一個黑衣人胸口拔出,這名黑衣人,正怪異的,緩緩的向前跪倒,然後,又沉重的俯撲於地!
  右邊的那位仁兄早已僵了,他的“虎頭鞭”半舉,雙目圓睜,嘴巴大張,全身的肌肉似在剎那間形漢,以致使他就保持著現在的這個架勢呆在那裡,形態顯得極其古怪輿可笑!
  但是,招風耳卻早就笑不出來了,他比他那位嚇僵了的伙計強不到那裡去,這時,他腦子裡一片混亂,除了想逃命,簡直就沒有別的念頭了!
  龍尊吾目光注視著刀刃上的血溜正積成一線輕輕溜滾而下,彷彿方才發生的事情和他毫無關連,平和的,他道:“很快,是麼?”
  偵了頂,他又迫:“以技打命,就是在追一佰十夫卜牢土了。”
  突地揚起一聲狼叫似的號叫,招風耳神色恐布,面容扭曲的狂吼起來:“來人哪……快來人哪……我們吃虧了,柴老三和柴老四全栽了,慘啊……慘啊……”
  龍尊吾猝然單膝平曲,阿眉刀右旋突斜,右面,那個悟之下拔腿想跑的黑衣人已悲叫著順著石階滾了下去,便在身翻滾之間,寬大的石階上俱皆印著一灘灘殷紅的,濃稠的血跡!
  似一根鋼絲拔了一個尖音忽而中斷,餘音尚娛娛未散,招風耳已一下子呆了,他大張著嘴,但是,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淡淡的,龍尊吾道:“江湖男兒,不該畏死如此,朋友,你太為赤玉莊失顏!”
  突地打了一個寒戰,招風耳退了一步,混身抖索:“你……你……你……你有種的……
  便不要吃我們這些二三流角色,你可以找我們的好手去鬥,你勝了我們……也不為你增加多少光彩……”
  輕輕一笑,龍尊吾道:“並非我找你們,而是你們來尋我,是麼?”
  金色面具仍然泛閃著森冷的光芒,龍尊吾又低沉的道:“而且,如今你不能任由我直衝直進,這是你們的職責,但你又不敢阻我,因你愛惜生命,知道你非我之敵,你不能失職,亦不敢阻我,這,對你很困難,如你肥氣不夠,唔,就更難了。”
  招風耳臉上的肌肉在抽搐著,面色慘白,他顫抖的以眼角左右瞟視,形色焦急而悽惶……”
  冷冷的,龍尊吾忽然低聲道:“朋友,你出手!”
  招風耳方始一楞,金光條掠,他身猛然一個旋轉,再也站不穩的一跤橫摔地下,右肩自胛自腕,整整被割開了一條深可見骨的血口子!
  龍尊吾俯視著他,平緩的道:“這是一個最好的方法,你不必死,也不用失職,我留說你的生命,可以有一段很長久的時間去回憶今天這一剎的感受……本來,你們四個的功夫並不太差,你們仍有可能與我搏鬥幾個回合,只是,你們的勇氣太差了,這,使得你們一敗塗地,而且,極不光彩……”
  留下一聲輕輕的謂嘆,像一片流雲,龍尊吾突然掠過招風耳的身邊走了過去,前面,白玉樓巨大而沉重的黑漆大門緊閉如一張猙獰的面孔。
  沒有任何猶豫與思慮,龍尊吾猛然掠向底層那兩扇啟開的窗口,但是,卻在窗檻的三尺之前又猝而拔升,筆直攀上了二樓的簷角!
  身軀在彎翹的簷角上打了一個美妙的迴旋,他已有如一抹驟起的閃電,以那麼人的快速衝進了二樓左側邊緣上的一個小巧的窗戶之內。
  “嘩啦啦”的暴響中,那窗以檜木細條與玉壺紙重就的窗戶已成為粉碎,就在碎屑紛飛裡,龍尊吾已像煞一尊魔神般可怖的挺立於這間房中!
  不,這不是一間尋常的房屋,這是一個敞廳,約有十丈方圓的一間敞廳,光滑的條木地面陪以灰白的顏色,廳頂吊垂著十盞明亮的,發出青白光芒的琉璃燈,敞廳裡沒有任何陳設,連四周雪白的粉壁也是白得如此寒森……
  五個穿著青色長衫的中年人成為一排盤膝坐在地下,面對著龍尊吾,神熊沉靜中透露出無比陰狠,五雙眸子全是精芒四射,尖銳而深刻的注視著龍尊吾,那模樣,似是他們已在此等候龍尊吾多時了。
  冷冷的卓立著,半晌,龍尊吾踏進了一步,金色面具的花紋似微微流爍跳躍,他低沉的道:“看這情形,各位已靜候在下多時了?”
  五個青衫人的面孔上沒有絲毫表情,中間坐著的一個輕輕揚起他那雙斜聳人鬢的劍眉,平淡的道:“方才,你刺殺”虎鞭四勇”的手法極為高明,不愧是使刀的聖手。”
  龍尊吾生硬的道:“你是客氣了,朋友。”
  那重有威的眉毛又是一揚,這人道:“我不喜歡你,尤其不喜歡你這口稱朋友而又心懷巨測的偽善形熊,”虎鞭四勇”的一筆帳,將在這裡由我們代為索回。”
  龍尊吾微帶輕蔑的道:“你們既已看見方才的事情,為何當時不下去為那四人助拳,其實,下面比這裡更適合動手!”
  坐在中間的那人木然望著龍尊吾,冷沉的道:“為什麼要下去,為什麼我們須要仰承你的意圖?”
  慢慢側身,龍尊吾有些不屑的道:“我想,我們雙方都知道,如今並不是動口舌,計道理的時候,只有用血才能洗清我們彼此間的誤解,或是,仇怨!”
  那人毫不考慮的點點頭,削薄的嘴唇殘忍的一挑,道:“說得是,而我們一極派也早想會會你這在混沼大震神威的英雄了!”
  “一極派?”龍尊吾語聲轉為狠厲的道:“你們是一群落石下井的無膽匪類,只會跟在別人的尾巴後面搖旗吶喊,連助紂為虐的身份都夠不上!”
  他目光一冷,又道:“現在正好,容我姓龍的教你們如何在江湖稱雄,如何走光明正大的與人當面交手,而不是鬼祟的暗襲!”
  那青衫人緩緩站起,深沉的道:“多少年了,多少年沒有聽過有人在我們”伏煞五君”
  面前如此囂張了,你,不錯,不管你是多麼無知,但你卻有勇氣!”
  龍尊吾腦子裡快一轉,卻想不起這“伏煞五君”是五個什麼樣的人物,他微微一揚披在腦後的狸紅赤發,淡漠的道:“很抱歉,如今又使你們親身受,而且,兩位一個不漏,現在,你們五位打算如何出這一口怨氣呢?”
  這生著一雙劍眉的中年人大袖一揮,輕描淡寫的道:“你應該心中有數,嗯?”
  就在這個“嗯”字還留著一絲兒環回的余韻時,中年人的大袖中已有一抹冷電似的寒光猝然吞吐而來原地不動,龍尊吾右腕突揚,金流突瀉,“當”的一聲金屬震響,那股寒芒又在伸縮之間同時連刺他全身十二個部位!
  套句老詞兒:“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龍尊吾甫始與敵交手,便已心頭一跳,他本身功力深厚,同樣的對具有高明身手的人也有著認識,對方在出招之下,他已認出這竟是武林中早已失傳百年的“袖中劍”法!
  “袖中劍”乃是“紅馬堂”當年的第一絕技,“紅馬堂”是百年前江湖一個聲勢龐大的黑道組織,曾經囊括了南七省所有的無本買賣,這“袖中劍”法,便屬“紅馬堂”大當家“銀疤”古飛奇的壓箱底本領!
  龍尊吾曉得,善使“袖中劍”法者,其雙臂至指尖的肌肉已經練到如意隨心,連展自如的地步了,可以用臂部的筋絡使十指任意伸曲,或練至倒纏,或倒貼手背,或突然進伸,或忽而暴縮,奇妙無比,更令人憂慮者,是用此劍法的人,俱皆有著一柄長只兩尺,吹毛截鐵的短劍,這種劍,又大多猝有劇毒,不是見血封喉,便屬子不見午!
  當那藏在袍袖中的一柄短劍幻為十二道冷芒刺來,龍尊吾的阿眉刀也劃破空氣,帶起一片金色的圓弧倒斬而上,雙方一即收,緊跟著又是電光石火般的快攻快殺,眨眼間已展至了十七招!
  背衫人冷淡的一笑,袍袖揮舞,銀光閃閃,他微微側首,道:“雅軒,時辰到了。”
  隨著他的語聲,一柄長劍已斜刺而來,看似緩慢,實則其快無比,彷彿甫見劍芒,劍刃已至身邊!
  龍尊吾猛然半蹲,阿眉刀一顫一彈,以刀尖的一點旋跳截擊,“當”然震響,已準確無比的將對方長劍盪出三尺。
  青衣人一聲不響,直進中宮,袍袖飛舞下短劍截剌躍閃,快捷如風,龍尊吾身形縱橫,阿眉刀“削”“削”銳響,在一條條,一溜溜,一股股的金芒交纖之下,同時與這兩位一極派的高手纏鬥得難分難解!
  這間敞廳只有十丈方圓大小,雙方這一交手,連個空間已全被刀光劍芒所布滿,每一寸空間卻旋轉著呼嘯,充塞著鋒利,閃耀著異彩,是那麼動人心魄,那麼窒人呼息……
  有些微的汗漬滲自兩位青衫人的鬢角,他們沉重的面孔也起了一絲變化,那顯然是異,不安,以及焦慮的組合,於是,那擅長“袖中劍”的中年人在突出十九劍之後,微帶急促的低呼:“賈言,田琪,你們也來領教”飛流九刀”的絕活兒吧!”
  兩柄長劍門泛著寒光,以人的快速交叉劈到,然而,就在那兩柄利劍的來勢隔著他們的目標尚有尺許,阿眉刀的刃鋒已猛烈而飛快的將這兩柄長劍磕飛於側,時間,部位,手勁,都是拿捏得如此出人意料的準確與神兵,以至當那兩位使劍的高手方始察覺,已經不及迴避!
  在“叮噹”的交擊聲裡,龍尊吾狂笑一聲道:“只剩下一位了,朋友,你好意思閒著?”
  現在,孤伶伶盤膝坐在地下的那個青衫人,年紀似乎比他這四位同伴都來得較輕,他有一張五官鮮明而突出的面孔,線條明晰,肌肉緊繃,予人的第一個印象,便是猛憤與倔強!
  沒有站起來,他望著大廳中翻飛的人影,生硬的道:“大哥,可要我來?”
  使“袖中劍”的青衫人快得有些狼狽的讓過了龍尊吾的三刀,強壓著喘息的窘迫,道:
  “小五,你就照他的意思做吧!”
  龍尊吾正想開口再接上一句,一抹銀彩,已瀉地水銀般貼地卷至,那份快,那份狠,那份無聲無息,簡直就不用提了!
  於是,龍尊吾的阿眉刀飛揚而起,再度容納的這一位對手,同時,他也明白,這是一名功力不下于那位使“袖中劍”的青衫人的強硬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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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絕千手 斬頑敵

  龍尊吾以一已之力,獨鬥著廳中這五個一極派的高手,他的感覺是沉重而艱辛的,這五個人那五把劍宛如五條矯健翻騰的銀龍,又像是五股閃幻不定的冷電,來去無蹤,而且快捷異常,似是一片以刃芒交織成的羅網,穿橫飛於天際的流星,一點點,一條條,一片片,一溜溜的旋回舞弄,連大廳的空氣,也被擾動得呼嚕嚕的翻沉流轉了。
  阿眉刀在鋒利的劍身中倏進倏出,忽射忽彈,疾快得彷彿雷神手中的金錘,那麼嘩啦啦的,威猛而殘酷的縱橫絞斬,刀身帶著“削”“削”的銳嘯,有如惡魔口中的獰笑,歹毒無匹的與對方那凌悍的攻勢殺在一起!
  數人在敞廳裡流走騰躍,他們都是那般快法兒,以致看起來只像是一些淡濛濛的幻影,像是在黑霧裡隱現的一些魅魑,空洞洞的,飄渺渺的,分不清誰是誰,似是永遠不能停頓,這個影子才去,那個影子又來了……
  於是七十餘個回合,就是這麼過去了,似緊繃的弦……
  使袖中劍的青衫人那張冷沉的面孔已顯出明白的焦惠與不安,他在袍袖揮舞中低促的呼叫:“四位弟兄,用”五絕回劍陣”!”
  冷冷一哂,龍尊吾道:“不要慌張,我們多的是時間!”
  他一言未已,“颯”的一聲,一抹寒光已斜斜卷來,這一劍來得古怪,就像是在慣常的天候裡猝然降了一陣驟雨,那麼令人不及防的迅捷而下,龍尊吾金刀倏展,“當”的一聲將這突至的攻勢震了出去,但是,幾乎在這一劍的同時,另外三柄長劍已掠著銳風幻成三枚鬥大的圓環倒圈著自四面罩來,剎時之間,咻咻的劍氣已盈滿了龍尊吾的周遭!
  猛然吸了口氣,龍尊吾冷酷的喝了一聲:“好極了!”
  阿眉刀在這三個字的跳躍裡霍然暴閃,有如烈陽的光輝驟射,摺連成一道道的金波,嵌合成千百塊以同等面積掠展的幻芒,向四面八方倏散猛揚,攻來的劍勢,在瞬息之間便被盪震而出!
  金色面具後的眸子泛起一股蛇樣的殘銀光芒,在那幾張流轉面孔的愕然裡,龍尊吾已隱約聽到一陣殺喊叫嚷的聲音傳來,在這陣嘈囂而雜亂的聲音裡,含有一股令人餘悸的恐怖及血腥意味,龍尊吾立刻明白,是孫昌他們冒死攻撲上來了,時間上,比他預計的似是早了些兒!
  在袍柚的揮舞中,一溜冷芒筆直戮向龍尊吾的咽喉,他一仰頭,猩赤的紅發飛舞,阿眉刀“嗡”的一聲倏彎斜斬,左手一抖,一轉,纏在他月銀色緊身衣裡的“雙頭蛇”已猝然繞飛而出,他出手的速度是如此快捷而出人意表,以至當那青衫人甫始發覺,“襲頭蛇”一對尖錐已結結實實的擊在他的右跨骨之上!
  身形大大的搖晃了一下,青衫人神色驟變的退出三步,他咬著牙一聲不吭,右臂飛舞,在青雲似的袍袖掩遮下,那柄袖中短劍已幻成十七朵光弧暴迎而上!
  同一時間四柄利劍連劃出成串的圓環,在圓環的精芒四射中,一圈圈的套向了龍尊吾的身上。
  阿肩刀迎著漫空的弧扁飛砍而去,像煞一股浩烈的金芒穿插于月銀的環形光暈裡,而任那圈圈的弧芒變幻溜瀉,卻也全在金刃的縱橫裡被準確無比的磕擊到一邊,“當”“當”的金鐵交擊聲顫抖的呻吟著,“雙頭蛇”呼嘯而起,黑色的身閃泛著烏油油的冷光,那一對錐頭,和兩只響尾蛇的醜惡頭顱,幾乎已毫無二致!
  四名青衫人迅速退後,四柄長劍布起一片圈環相連的陣幕,然而,龍尊吾已不願再任這場吃力的爭鬥繼續延長下去,樊家幫的人馬顯然已經展開了攻撲,而他們的力量卻是恁般薄弱,明明這是一個烈焰熊熊的火蛇,是一個狼窩虎谷,但是,他們已經來了!
  “雙頭蛇”在空中一個盤旋倒飛而下,龍尊吾右手一翻,阿眉刀在手掌上轉了一個圈子,於是,他瘦削的身形已猝然往廳頂拔升,快得宛如一抹流光,隔著廳頂尚有寸許,險極了,他又在一折之下然撲落,同時,一點紅鑽,一抹瑩瑩的紅芒突閃,當人們的瞳仁方才攝映入那一點淒厲的紅,而一名青衫人已像是中了邪一樣,全身倏震,懶懶的倒向地下!
  為首的青衫人早已退于角隅,他痛得面色泛白,但卻絲毫不敢鬆懈的注意著眼前正在劇烈進行約滿鬥,這時,他已敏感的察覺了他那位同伴的踣倒,沒有經過意識,他恐的脫口大叫:“雅軒……”
  其他三名青衫人惶然側視,龍尊吾的阿眉刀已“削”的直彈而起,劃過一道耀目的彩芒於半空,在跳閃的金點流光縱橫中,他的“飛流九刀”中最為精絕的一式“金輪渺”已突然展出!
  “喀嚓”一聲乾脆的金屬斷裂聲夾雜著切入肉帛的悶響傳來,另一個青衫人的左膀連著一大塊紅糊糊的脅肉飛上了牆壁,幾乎不分先後,又一點呈菱形的朱芒倏掠,正正擊中了第三個青衫人的眉心!
  一口銅牙緊挫,雙目怒突,滿臉的肌肉扭曲,那被稱為“小五”的年青人瘋狂衝進,喉中似如野獸般在低低嗥叫,鋒利的長劍映射著白爍爍的寒光,宛如江河決堤般呼呼轟轟的卷削罩來!
  龍尊吾冷冷一笑,赤發揚起,他身形半轉,阿肩刀快似飛鴻般連連劈斬,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將四十九刀幻為一次施出。
  “叮噹”的震擊之聲在敝廳回盪不息,長劍被接連磕開四十九次,每一次被震開的幅度極小,但是,卻不折不扣的確實被宸開了四十九次。
  小五的身形搖幌著,腳步在不停的踉蹌,他不想退,不願退,但卻一再的往後退下,於是,龍尊吾的“雙頭蛇”已活似的舒卷而來,那麼靈巧與迅捷的纏上了他的兩只足踝!
  “啊”了一聲,小五奮力掙扎,他卻只能有掙扎一次的機會,那條烏黑,閃光的鐵已猛力將他向地下拖倒!
  受了傷,立于角隅的青衫人睹狀之下狂號一聲,不要命的撲了過來,袍袖急揮,一溜冷電筆直射向了龍尊吾的咽喉。
  那溜冷芒來得相當急厲,但顯然已失去了他應該保有的更快速度,龍尊吾隱在金色面具後的雙目流射出一潔肅煞而殘忍的異彩,阿眉刀刀尖微微一顫往上猝翻,“叮”的一聲,襲來的那柄薄刃短劍已在一跳之下“登”的反刺入敞廳之頂,深入五寸!
  撲來的青衫人隔著尚有三步左右,一張原本深沉含蓄的臉孔就在這一剎已全變成白中透紫,而在這等少見的絕望面孔中,又透出了多少令人嘆息的悲滄與淒涼!
  阿眉刀一翻倏落,“噗”的一聲,抹進了地下那小五的胸膛,他全身猛的痙攣了一下,四肢已捲曲成一口,當然,這一刀是十分痛苦的!
  只差一步,撲來的青衫人宛遭富殛般驀地怔在當地,他維持著那撲來的姿勢,卻僵了似的再也拿不動腳,瞪著眼,張著嘴,雙手前伸,眼光呆滯而木納;像在這瞬息裡,思想與意識突然掏空了,只留下那一具空有其表的軀殼!
  良久……
  龍尊吾拔起了手中刀,淡漠的道:“你的袖中劍很夠道行,只是,方才那一拋卻嫌太慢。”
  驀的一哆嗉,青衫人如夢初覺,他淚流滿頰,呆呆的注視著地下的四具體,身軀在不停的顫抖……
  一抖腕,龍尊吾松下了纏在小五環腳踝上的“雙頭蛇”,他輕輕籲了口氣,又道:“江湖生涯原是如此,我如不狠,你們必毒,是麼?”
  青衫人直直的注視著龍尊吾,自迷濛的淚波里,雖然隔著一層晶瑩的幕,但是,龍尊吾卻可以深深會出在那雙眸子裡面含蘊著多少憤怒,多少仇恨,多少能以撕裂肝肺的狂暴與淒滄……
  冷冷望著自已的足尖,龍尊吾靜靜的道:“你們一極派,本來應該悠遊的存在於武林之中,過那種無愁無憂的日子,但你們不,你們要以血腥來抹染平淡,要用殺戈來點綴生活,因此,有人也會報還於你們這些,現在,才只是開始……”
  停了停,他又道:“你們”伏煞五君”已去其四,我不想再將你也一起送走,你去吧,我還有更多的舊債要與赤玉莊的凶徒們結算!”
  青衫人幽冷的,古怪的盯視著龍尊吾,緩沉的,他道:“一極派不會饒你,你將用最大的代價來償還今天這筆血債,而我……”
  淒哀的搖搖頭,他道:“我鬥不過你,江湖武士,在鬥不過他的對手時,便應該有所選擇,這選擇須要光明磊落,轟轟烈烈,而不是拖賴……”
  金色面具冷酷的向著青衫人,龍尊吾淡漢的道:“你再加考慮,朋友。”
  青衫人黯然垂首,悠悠的道:“這麼了一句話……瓦罐難井上破!”
  一裂嘴,他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苦笑,又道:“不過,你也須記住此言……”
  龍尊吾低沉的道:“在很久以前,我即已有此準備。”
  抬起面孔來,那張臉,青衫人那張臉,早已失去了雍容與深沉,刻滿在他面孔上的,是一片至極的冷清,濃重的哀痛,以及,以及無名的孤單,他用手輕輕探臉,用一種幽渺的語聲道:“你很強,但卻狠毒,我知道天下有你這等人,初一見你,我便曉得我已遇到,你那股掩遮於面具內的殘酷……”
  微微退了一步,龍尊吾沒有說話,他聽到了一陣更為劇烈的殺喊聲與叫囂聲,而且,窗外已有隱隱的紅光映入,嗯,那是火!
  青衫人猛一咬牙,道:“不耽擱你了,我們會在另一條路上相見的……”
  於是,他笑著,笑聲慘厲而啞,像一只受傷的狼在嗥號,就在這陣令人毛髮悚然的笑聲裡,青衫人毫不猶豫的以右手食指猛然截同自已的咽喉!
  挺立的軀體驀地一震,他大張嘴,喉中發出“啊”“啊”的叫聲,而猩紅的血流自唇角,面上在剎時變為紫青,雙目怒瞪,似欲突出眼眶;那只手指,已幾乎齊根沒入在他的咽喉之中!
  望著那張痙攣的,全走了形的垂死面孔,龍尊吾肅穆的抱拳躬身,沉重而緩慢的道:
  “朋友,假如有那一天,你我能在黃泉路上相逢,到時候,希望我們能真正交為知心……”
  話說完了,龍尊吾沒有再去多看一眼那張代表著幻減的面孔,他收回了體上的“普渡”
  指環,纏好“雙頭蛇”,一仰頭,旋風似的衝向了門邊!
  當龍尊吾的腳還沒有飛向門扉,那扇門卻就在此時被突然拉開,一名黑衣大漢匆匆奔入,在這名黑衣大漢身後,緊跟著一位鳳目垂眉,神態雍容沉練的老人,黑衣大漢尚未看清廳內的情形,卻已赫然與當門而立的龍尊吾打了個照面!
  龍尊吾平靜的挺立門內,安祥的道:“朋友,別急,慢慢走。”
  黑衣大漢生著一臉粉刺,兩只三角眼楞呵呵的瞪著對方,裂著嘴巴,一時竟愕得呆住了。
  後面,那鳳目老人長眉微揚,不悅的道:“皮慶,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還如此拖拉黏纏?”
  叫皮慶的黑衣大漢尚未恢復意識,龍尊吾已冷冷的道:“常淳,久違了。”
  鳳目老人神色一怔,隨郎發覺了龍尊吾,於是,他“蹬”“蹬”退了兩步,雙眉急張,長眉自動,臉上的肌肉在不可察覺的抽搐,咬著牙,切著齒,滿溢的仇恨流露自他那張突變的面龐上,半晌,他才強壓著激動的情緒,憤然的道:“又是你,龍尊吾!”
  龍尊吾微微仰頭,道:“不錯,天涯何處不相逢!”
  那鳳目老人,不是別個,正是曾在紅崖混沼之下,吃龍尊吾殺得丟盔曳甲,狼狽不堪的“千手陰陽”常淳!
  這時,常淳已將一顆跳躍劇烈的心兒定下,他寒著臉,厲聲道:“姓龍的,混沼之仇,今夜便是你償還的時候了,天下雖大,惡人都總須投入報應的網羅中!”
  龍尊吾疲乏的笑聲轉自面具之後,他淡散的道:“這些話,我實在已聽得太多了,太煩了,常淳,我們是冤家,一聚頭便不會善罷干休,此點,相信你我都明白;最好我們用行動來互償所欠,而不僅只是打口舌,你同意麼?”
  常淳一雙爪眼中殺機盈溢,他暴然的道:“正是,你倒早有自知之明!”
  說到這裡,他像忽然想起了什麼,面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嘴角抽動著,一雙眼也儘量朝龍尊吾背後望過去,龍尊吾仍然卓立門戶,不退不進,發現了對方的異狀,他心中早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於是,他緩緩的道:“常淳,可是想看點什麼?”
  常淳的喉結突然的在不停的上下移動著,他潤潤乾焦的嘴唇,語聲有些音,有些惶然的道:“一極派伏煞五君何在?”
  龍尊吾右手拇指往兩邊的上面一指,淡淡的道:“都到那裡去了!”
  大吼一聲,常淳裂唇吱牙的叫道:“你胡說!”
  冷冷一笑,龍尊吾道:“以我龍尊吾在紅崖混沼以一己之力搏殺你赤王莊千百鐵騎之能,常淳,你應該知道姓龍的不是在胡說?”
  如受雷殛般大大的震撼了一下,常淳神色慘變,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都自齒縫中迸出:“龍尊吾,這是真話?”
  龍尊吾平靜的道:“我何須騙你?”
  說著,他往一傍側開身子,於是,敞廳之內的慘狀立即映入了常淳的視線,那是一幅多麼血腥,多麼尖銳的屠殺圖啊!
  常淳身軀抖索著,他顫著嗓子道:“好狠……龍尊吾……你是趕盡殺絕了!”
  金色面具映起一溜冷酷的彩色,龍尊吾的語聲一如那溜彩芒:“就如同你們對付樊家一樣!”
  大大的吸了一口氣,常淳竭力使自已鎮靜下來,這位受了過度刺激的赤玉莊高手痛恨的道:“新仇舊怨,龍尊吾,我們一起了結吧!”
  龍尊吾生硬的道:“自然,在今夜,就在此刻!”
  常淳忽然狂笑了一聲,雙目煞氣橫溢,他側首道:“皮慶,你都聽見了?”
  皮慶答應一聲,緊張的道:“是,小的都……”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常淳已驀地有如一陣旋風般衝了上來,雙掌猝抖猛帶,再翻再出,眨眼裡就是威猛沉渾的十八掌!
  龍尊吾閃電般向後躍退,在躍退的同時,阿眉刀已帶著刺目的金光像煞一個火球突爆發後的星焰四射,那麼迅捷犀利的反擊出去!
  “嘩啦啦”的盪聲裡,整扇門扉已全碎為片片,木屑支條雄飛旋舞,而就在這扇木門的裂散裡,龍尊吾已奇快無比的斬出了二十九刀!
  雙方像是沒有交過手般一沾卻退,就這麼稍一接觸,常淳已寒了心,在這段日字裡,在他感覺上,對方的本事似乎又精進穩辣了不少!
  龍尊吾腦後的赤發飛揚,他掠身出來,邊低沉的道:“常淳,你像是不太濟事了!”
  大吼著,常淳暴跳五尺,就在半空,他整個身子像個車輪般“呼”的旋轉起來,未攀藉著任何力量,就如此神妙而凌厲的攻到,每在旋動之間,掌勢有如狂風暴雨般護紛飛舞,縱橫不息,著黃猛辣無匹!
  在每一掌與每一掌的間隙裡,充斥著罡烈的勁氣,而掌刃與勁力便結成了無數片看不見,卻足可致人於死命的羅網,那麼緊急卻又廣泛的卷了過來,宛如整個白玉樓都在顫悚了……
  龍尊吾閃挪如一溜極西的電芒,彷彿可以不受任何晴空的限制自由來往於無極的天地之間,如此矯健而快速的在對方的攻擊裡翻飛騰躍,阿眉刀閃泛著金光,暴烈的揮斬削劈,用肉眼看去,只能瞧出一道道的光彩迸射著星星點點的金焰,連人影兒全看不清了。
  一側那皮慶早已不知在什麼時候溜了出去,現在,他又轉了回來,但卻不是一個人,跟在他身後,身后,個滿臉油光汗漬,微微喘息著的人物,這三個人,混身上下全是斑斑的血漬!
  龍尊吾冷森的一笑,阿眉刀“削”“削”彈躍快斬,其勢如風如電,快捷至猛,邊道:
  “常淳,你的幫手到了!”
  “呼”的一個大轉身,讓過了敵人自七個方向攻來的七掌,龍尊吾手中刀微沉猝起,他又譏笑的道:“只怕混沼之劇須要重演了!”
  常淳雙足踏地,兩掌帶起兩股雄渾而猛烈的勁力,像能橫推九山般呼呼轟轟的襲卷敵人,只見他長眉倒豎,目睜如鈴,滿口的牙齒緊挫,模樣兒似是欲生啖了對方才能甘休!
  那上來的三個人這時迅速向帶路的皮慶使了個眼色,皮慶轉到一邊,三個人已熟練而鎮定各自取了的一個有利的出手位置!
  雖然在與常淳交手,四周的情形龍尊吾卻看得十分清楚,來的這三位仁兄,有一個他還認識,其他兩人便是不熟,龍尊吾也曉得定是對頭中的能手無疑!
  大側身,斜走兩步,龍尊吾輕鬆的避開了常淳雷轟電掣般的二十二掌十一腿,他一笑,道:“那邊一位在下好生面善,莫不成便是曾經拜識過的『朱銅掌』柯超柯老兄麼?”
  不錯,龍尊吾指出名字來的這一位,正是他認識的那一個,昔日在首次進犯樊家幫時鍛羽而蹄的“朱銅掌”柯超,此人在當時雖未與龍尊吾正式交手,但也曾打過照面,再加鬼眼樊盛的事後描述,龍尊吾只要看一眼,也就透了。
  柯超憤然的一哼,厲聲道:“龍尊吾,你正合了一句話,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投進來,今夜,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
  連續輪番以刀刃及刀背反覆出手拒敵,在呼嘯的銳風裡,龍尊吾狂邁的道:“敗軍之將,釜底遊魂,拿出你的膽子來與我一搏,不要光八站在那裡說大話!”
  猩紅的赤發飛拂,一個騰躍,龍尊吾又道:“還有,你傍邊的二位也別閒著!”
  朱銅掌柯超一張發青的瘦臉拉得比馬還長,他朝左右微微比了個手式,但是“哇”的一聲哼叫像一下子穿透了屋頂,柯超目光急轉,老天,那位皮慶的一顆腦袋竟已清溜溜的順著地面滾了出去!
  龍尊吾出手如電,他一灑刀刃上的血水,阿眉刀一抖之下已鴻光似的直戮向柯超而來!
  敝吼著,柯超奮力躍避,同一時間,左右兩人的“判官筆”“三節棍”已交叉飛到了龍尊吾的頭上,兩件武器攻擊的焦點,卻是又狠又準!
  “好手法!”
  龍尊吾帶著諷刺意味的話了一句,他不進不動,阿眉刀倏然劈閃,“當”“當”的震響中,那兩位襲來的仁兄已各自退出去三步!
  於是常淳吼叫如雷的衝上來,掌影像是秋天的落葉,那麼飄散而廣泛的罩下,呼呼的事風打著旋子,有如是一片片在狂裡翻轉的鋼刀,四周的木屑粉石飛棋,威力心之極!
  龍尊吾的阿眉刀在對方的掌、棍、筆中穿插轉舞,似流雲,似卷風,似閃電,似遊影,快得不可言喻“削”“削”的金光幻成溜溜的芒彩,同空間迸射竄飛,絲毫未因人力上的孤單而落了劣勢!
  那邊,柯超已探身加入戰圈,這時,他的雙掌竟已漲大如蒲扇,更現出一片暗紅的,如雜著黑黃色的朱銀顏色,這顏色泛著亮閃閃的微光,有如兩塊赤銅鑄成的銅板!
  阿眉刀的刀尖“嗡”的彈到柯超的鼻頭,他兩掌尚未展出,已被得再度躍退,一張發青的馬臉顯得幾乎與他那雙手掌相同了!
  龍尊吾回刀卻敵,大笑道:“柯超,如果你的朱銅掌夠功夫,往日在樊家府上你就不會狼狽逃跑!”
  柯超瞪著眼,兩眼中似是噴射著火焰,他憤怒已極的在猛然幌身之下再度撲來,一面直著嗓子吼:“姓龍的,今番不將你這畜生碎黃段,老子誓不姓柯!”
  彈身倏然,一刀逼開了那個使三節棍的漢子,龍尊吾安祥的道:“記著這句話,是你自已所說!”
  “說”字在龍尊吾的舌尖跳躍,他已急地貼身漢向地下,一片銳猛的掌風“呼”的擦著他的背脊拂過,而同時間,在一聲“嘩”的震響中,“雙頭蛇”已是急急的激卷出去!
  大叫一聲,那個使判官筆的漢子已在猝不及防下被那條來勢如電的“雙頭蛇”纏個正著,他惶中右腕迅速翻戮,判官筆顫起溜溜精芒,快捷無比的刺向敵人,意圖逼使敵人鬆手後撤!
  龍尊吾冷哼一聲,道:“朋友,你打錯主意了!”
  說話聲中,他的阿眉刀已穩疾至極的劈向對方刺來的筆線,左手一帶倏放,那使判官筆的漢子口裡叫著,兵器頓時出手,人也一個跟鬥摔跌於地!
  足尖急旋,柯超攻來的四掌已完全落空,在勁風迴轉裡,常淳又奮力撲來,龍尊吾卻已不願戀戰,他旋出了五步,大吼一聲,“雙頭蛇”已將它纏卷著敵人“呼”的扯飛半空,龍尊吾殘忍的大笑著,便將這條偌大的漢子在走廊上舞動了起來,彷彿是在舞動看一個巨大的沉星!
  於是柯超與那位使三節棍的仁兄就全傻了眼,他們投鼠忌器,不敢放開手幹,本來已經有些施展不開了,如此一來,更是束手束腳,步步後退,甚至連還手的餘地也沒有了!
  龍尊吾狂厲的笑著,大聲道:“真是窩囊,是麼?”
  滿頭的大汗,常淳喘著氣,暴吼道:“不管了,咱們硬幹這小子!”
  使三節棍的仁兄一咬牙,額上的青筋暴起,他悍不畏死的衝了上來,三節棍揮舞得呼呼風響,有如狂颶驟雨般攻至,口中一面叫著:“李明老哥,我要對不住了……”
  龍尊吾上身一頓,“雙頭蛇”纏卷著的敵人已準確的送到三節棍的棍身上,在“噗”的一下悶響裡,鮮紅的血與白糊糊的腦漿四散迸濺,連一聲號叫也沒有,這具體已飛撞向那使三節棍仁兄的身上!
  那人怪叫著,像見了鬼似的往一傍閃去,兩只眼睛在剎那間竟發了直!
  是的,龍尊吾須要的就是這一點使對方驚愕的時間,只要一剎也已足夠了。
  宛如一抹流鴻,龍尊吾挺身急進,阿眉刀一閃而過,“括”的一聲轉來,使三節棍的朋友已尖嗥著滾倒,每在他翻滾的當兒,他肚腹內的腸臟便一大戲,一大段的流到了體外!
  常淳與柯超二人簡直已發了瘋,他們二人四掌挾著無比的勁力,有如鐵巨杵,縱橫交織著拚命攻撲,空氣在他們的掌沿下激迥,在罡勁中排盪,而呼嘯聲來自四周,似鬼在哭號!
  像一根飛快旋轉的柱子,龍尊吾就那麼滾滾而進,常淳一口氣施出二十七掌,這二十七掌布成了一面網,正對著龍尊吾卷了過去,但是,龍尊吾卻是那般恨煞人的在常淳的掌勢裡穿插掠舞著,他的身似是抹上了油,每一股勁氣,都是稍差一絲的擦著他的軀體滑過,雖然,他也在常淳的掌力下搖晃擺動著!
  狂吼一聲,常淳半斜步,再抖掌劈出七招十七式,當每一片掌影飛翔於空,便宛似有著靈性一般瀉向龍尊吾,來勢之急,之快,真還令人匪夷所思!
  金色面具泛著森冷的光弧,龍尊吾猝然以阿眉刀為支撐,將刀尖插於地面,他整個人便在刀柄上旋飛了起來,在旋飛中,他同時做著幅度極小卻異常精確的閃挪,於是,那片片如刃的掌影,便就這麼白白消逝了!
  常淳已經感到後力不繼,氣浮心躁,他焦急、悲憤、惶怕;但越是如此,便越不能得心應手,越無法阻攔敵人,驀而,龍尊吾將阿眉刀一拗一彈,他的人直拔空中,阿眉刀卻“嗡”的射向了常淳!
  大吃一,常淳趕快向右面竄去,而右面,一點菱形的,清澄明艷的紅芒已老早就等著他了,似是已經約好,常淳正巧迎上以他的腦袋!
  “啊……唔……”
  常淳呻吟著,雙手猛的抱頭,慢慢蹲下,蹲下……
  一直插不上手的朱銅堂柯超這時才有空隙攻來,但他剛衝上一步便頓時呆住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常淳,赤玉莊的前三把好手之一,竟也栽了下去,柯超心中明白,這一栽,只怕永遠也起不來了有如掉在冷水裡,柯超全身都在發涼,一股寒氣冒自背脊,以致使他忍不住的機伶伶打了個寒噤!
  龍尊吾寡情的注視著他,慢慢的道:“柯超,如今只剩下你與我了,嗯?”
  退了一步,柯超臉色青中泛白,恐怖的瞪著龍尊吾,身體都在恁般不爭氣的簌簌抖索……
  面具後發出一聲冷硬的笑聲,龍尊吉淡漠的道:“有一個方法可以免除你的不死。”
  僵直的挺立著,柯超嗡合著嘴邊,身子仍然在抖……
  龍尊吾半仰著頭,緩緩的道:“這方法很簡單,告訴我,雙雙人狼其他的三個畜生今在何處?”
  柯超的面孔上湧現著猶豫及畏懼,他遲疑著,雙手在不住搓揉。
  踏進一步,龍尊吾冷酷的道:“我很忙,沒有太多的時間容你考慮,由現在開始,我數到五,等我那”五”牢出口,你還未講話,那麼,你就永遠也不用再講了。”
  “一。”
  龍尊吾毫不等待的又再吐出:“二。”
  混身一哆嗦,柯超沒有等龍尊吾的“三”字出口,已慌張的大叫:“我說,我說……”
  走了過去,龍尊吾拔出深插在壁內的阿眉刀,取出血污了的“普渡指環”,背對著柯超,閒閒的道:“這才幹脆。”
  艱辛了一口唾液,柯超苦著臉道:“在樊家家府,你不是已將那禿子毛貴山幹掉了麼?”
  轉過身來,龍尊吾冷冰冰的道:“不要說廢話。”
  搓著手,柯超忙道:“是,是,那萬老九回來便帶了一身傷,如今還在“望天台”養息,計算日子,約摸也快好了……”
  龍尊吾低沉的道:“還有兩個呢?”
  柯超又退疑了一下,啞著嗓子道:“正在下面,呃,與樊家幫的人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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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引火神 焰中血

  心腔劇烈的一跳,龍尊吾努力使自已平靜下來,他揩去手掌上的汗水,木然道:“柯超,你的話全是真的?”
  柯超急忙點頭,道:“一個字也假不了。”
  長長籲了一口氣,龍尊吾道:“好,你可以走了,但記著不要再被我遇上!”
  點著頭,柯超趕忙穿過龍尊吾的身邊往樓下行去,就在走出不到兩步的距,龍尊吾已倏然伸手點中了他的“軟麻穴”及“啞穴”,這位仁兄身體一抖,便“噗通”栽了下去!
  冷冷的,龍尊吾道:“我是用的特殊手法點你穴道,為的是證明你的誠實,在半柱香後,你穴道自解,但是,如果你欺騙於我,我會再回來找你,那時,不僅是解你的穴道,也要解你的性命!”
  柯超俯臥於地,連哼也哼不出一聲來,他這時什麼也不敢想,只在心裡暗暗祈求,這位人王一下樓便能看見方才還在與樊家幫眾人交手的雙雙人狼……
  沒有再耽誤,龍尊吾飛快的掠身向前,他經過了這條長廊,連看也不看一眼兩傍的房間,迅速往樓梯口奔去。
  有陣陣的煙霧自樓下彌升上來,還有隱隱的火光;而殺吼聲,更顯得那麼淒厲與悲涼了。
  罷下了一半樓梯,已有一陣急促嘈雜的步履聲響傳來,龍尊吾立即側身貼靠在欄枰上靜靜等候,於是,他已看見有兩名黑衣漢子正帶著滿身硝煙的快步往樓上奔來。
  兩位仁兄的身衫早已破損不堪,有血跡,還有焦灼的洞,零零散散的披掛在身上,再加上他們滿臉的油污煙灰,便越發顯得狼狽而慌張了。
  猛然往樓梯中間一站,在瀰漫的煙霧裡,金色的面具閃閃泛動著絢燦的金芒,那兩位仁兄猝然一見,不由都嚇得大叫一聲,險些滾了下去!
  龍尊吾放柔了嗓子,平靜的道:“二位,不要緊張,樓下情況如何?”
  兩個黑衣人大約以前未曾見過龍尊吾,一時之間也沒想起他是何人,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角色急虎虎的道:“慘了,他們黑影中也不知道來了多少人,只見火把亂伸,油棉捆著松脂浮,朝幹木頭上摔,個個又是死不要命,東衝西闖,砍兩刀就拔腿,連追也不容易追,再加上我們的人又在大呼小叫,簡直混成了一池污水,人家轉來轉去,黑忽忽的,誰也摸不清是誰!”
  龍尊吾冷冷的道:“火燒起來了?”
  滿臉的橫肉一抽,這人道:“可不是,在樓下東廂房那邊朝四周燒開了,其他地方也有火苗子,依我看哪,這幢鳥樓今晚上怕要完蛋操啦!”
  籲了口氣,龍尊吾又道:“你們這麼急,有什麼事麼?”
  那人這才跳起來,大叫道:“天爺,我只顫著說話了,人家樊家幫反撲過來啦,全城到處都是人家的人;咱們放出的哨卡差不多全吃人家摸光了,曹老大已親率著弟兄們前去抵擋,還不知挺得住不?方才范光範爺教人自那邊傳下話來,要我們馬上稟報常大爺派人出援……”
  傍邊,他那個寡貨皮瘦的同伴嘆了口氣,推了他一把,無精無神的道:“咱們這裡,也早就他娘的自身難保了,頭先常大爺領著柯爺他們三位上樓去,聽說樓上也有了情況,這位兄弟,你剛下來,可發現了什麼不曾?我們哥倆得趕快上去了,別誤了事……”
  龍尊吾忙道:“雙雙人狼也在下面麼?”
  瘦漢子點頭道:“方才還在,大約不會開溜吧?”
  說著,兩個人拔腿就往樓上闖,龍尊吾的手中金刀微微一動,又垂了下來,他仰首道:
  “二位,若是瞧著情形不對,你們便逃跑罷,樊家幫來者不善,今夜,只怕赤玉莊得垮台。”
  兩個人異的回頭望向龍尊吾,龍尊吾搖搖手,管自抬步下樓而去,那背影,卻是如此的堅定與沉著。
  白玉樓的下面,是一間寬敞的大廳,大廳中,原來佈置著盆花綠景,錦椅方桌,而且,應該也有十分輝煌的照明用具才對,但目前卻是一片零亂,家俱毀傾,陳設拋散,除了右邊的熊熊大火已在一陣陣的劈啪聲中舐卷衝騰之外,就連一丁點的光亮也瞧不見了……
  大廳往後,好像是一片院落,這時只見火苗子四竄,黑影幢幢奔撲,吶喊叫吼之聲與叱喝打殺之聲起落不息,分不出那是敵我,那是強弱了,煙霧滾滾的飄盪著,浮沉著,挾著刺鼻的松脂油膩氣息,能嗆得人把心肝都咳出來。
  忽然,又是三四把燃燒著的人枝子拋到樓梯口上,緊跟著又有兩只火把摔了進來,白玉樓的大門早已留散在地下,此刻,連那門框子也燒起來了!
  龍尊吾慢慢的繞過火堆行下梯口,大廳的暗處,有一個黑衣大漢匆匆撲向燃燒之處,意圖踩熄那些火枝火把,竄奔的焰火,映得他胸前交叉繡織著的白色雙斧也要待猩紅了。
  聲聲肩,龍尊吾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這人臂膀,低沉的道:“不用費力了,還是趕快逃命為佳。”
  黑衣漢子正拼命用腳踩踏地下的火把,他滿頭大汗,急吼吼的叫:“滾你媽的,這一燒起來咱們還能混麼?你不幫忙也不要在這裡給老子們氣!”
  搖搖頭,龍尊吾道:“朋友,你轉身!”
  黑衣大漢一聽口氣不對,他霍的旋了過來,連看也不看一眼,手中的鬼頭刀從下而上,“唰”的倒挑過來。
  金溜溜的光芒猝地下壓,在“當”的一聲顫音裡,已同一時間插進了這位朋友的胸膛!
  窒息著呻吟了一聲,黑衣大漢連對方是誰也沒有看清,就這麼懶洋洋的沉重摔倒在地下。
  龍尊吾一灑刀刃上的血,灑脫的行向後院,甫一踏出,阿眉刀凌空暴旋,一道金弧倏閃,四顆突目牙的人頭已斜飛到了一側!
  一名黑衣大漢悶聲不響的隨後面掩了上來,握著一紅纓槍挺力猛刺,龍尊著卻似背後生著眼睛,微微一閃之間左手的“雙頭蛇”已猛的繞上了那名漢子的脖頸,一聲呼還未及發出,已被龍尊吾扯摔出二十步之外!
  一只火把迎面拋來,龍尊吾滑開一側,乃身自另一個敵人小骯中拔出,“雙頭蛇”已筆直將一個正在奔掠中的角色搗飛出去!
  人影微閃,一個灰衣漢子迅速躍近,口中低促的喊:“龍大哥?”
  龍尊吾身形一旋已到了那人身邊,他平靜的道:“情況如何?”
  灰衣人喘息著,髫發散亂,混身血污,他咬著牙道:“咱們的人折了一多半啦,孫頭兒也帶了彩,他們這些灰孫子死傷得更多,至少也有咱們的三五倍……”
  彈起一刀,又一名黑衣大漢仰身飛跌出去,龍尊吾略一沉吟,斷然道:“好,你去逋知所有的我方人馬,豁出全力燒樓,對方剩下的角色,完全由我獨力包辦!”
  灰衣漢子忙道:“但龍大哥,他們還有許多人……”
  龍尊吾一揮手,道:“不要管這麼多了,你們照我所說的去做!”
  答應一聲,灰衣人急速往黑暗裡奔去,於是,片刻之後,只見十五六條灰色人影完全朝白玉樓裡撲了進去,還未進樓,引火物已拋入了一大把!
  一片喊叫聲自這片寬闊而微暗的院落四周響了起來,聲音沙啞而粗厲,更帶著一股子無可抑止的疲乏與驚怕!
  “不好,那些混賬們衝進樓裡頭啦……”
  “快朝裡截,遲了這幢樓就完蛋了……”
  “大夥快上哪,他們現原形了,媽的,沒有幾個毛人……”
  “預備弓箭,射這些烏龜孫……”
  叫喊中,幢幢人影隨四周往白玉樓的後門口衝,一個瘦小枯乾的漢子一面還在指手劃腳的調遣著……
  月銀色的緊身衣泛起一片微濛濛的,閃顫顫的月銀色光彩,就那麼快的忽然自斜刺裡飛落,正堵住了第一個追上來黑衣大漢前路!
  一仰頭,龍尊吾低柔的道:“朋友,退一步海闊天空,進一步即無死所!”
  黑衣大漢猛然一楞之下,後面又有三四個赤玉莊角色撲了過來,一面推著他們這位同伴,邊大叫道:“快衝哇,賴在這裡裝瘟麼?”
  龍尊吾倏然蹲下,阿眉刀“削”的旋飛,三雙人腳便被帶出了五步之外,在一片鬼哭狼號裡,為首的那位仁兄已經魂飛魄散的亡命奔逃。
  那個指揮調度的瘦小漢子緊跟著撲來,他抹著臉上的汗水,舞動著一柄精光耀眼的“倒旋鉤”,破口大罵道:“林三,你給我跑,看老子不活剝你這身狗皮!”
  “皮”字還繞在他唇邊,這位仁兄卻宛似突遭雷殛般怔往了,他傻傻的瞪著龍尊吾,像一下子失去了魂……
  龍尊吾深沉而冷酷的望著他,淡漠的道:“『黑旋三斤』,別來無恙?”
  瘦小漢子“蹬”“蹬”“蹬”退了三步,見了鬼似的怪哼起來:“快……快……快來人哪,『金面修羅』龍尊吾在這裡,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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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絕命刀 表狼嚎

  在火光與煙霧的迷閃中,龍尊苦冰冷的道:“朋友,你竟是如此的沒有骨氣?”
  這位瘦小枯乾的漢子,正是昔日夜襲樊家府鍛羽而歸的“黑蜈三爪”中的範光,龍尊吾的厲害,他是早就領教過了,領教得打心眼裡發抖,如今窄路相逢,他怎能不神飛魄散,膽落意惶呢?,踏前一步,龍尊吾狠酷的道:“大約你就是叫範光的混小子了?從這裡開始,你給我滾得越遠越好,如此或許可以留下你這條老命,否則,你就算急著朝鬼門闖了。”
  範光暗裡一哆嗦,身後,一乾黑衣大漢們全在發怔,目光全投注在這邊,意思好像是看他們這位頭兒如何行動,範光明白,若是不打,自已從今天起算是不要再混了,但是,若要打,則除了死路,不會有第二條道叫自已揀啦……
  白玉樓的人是越燒越大,樓裡放火的人也越來越起勁,而龍尊吾一夫當關挺立門口,將百多名赤玉莊的爪牙震得沒有一個人膽敢越過雷池一步。
  這是一段僵硬的,窒悶的對峙,尤其是範光,他人在站著,心裡都幾乎急得炸開。
  猛一咬牙,範光暴撲上去,一邊裂嘴歪鼻的厲吼,“弟兄們,給我衝!”
  龍尊吾閃電般微微一旋,阿眉刀掠過範光頭頂,倏翻之下已有三名黑衣漢子狂號著倒仰出去,同一時間,乃身反砍回來,稍差一絲的擦過了範光的頭皮!
  雙目突瞪著,範光一柄“倒蜈鉤”帶起點點溜溜的寒芒,其快無比的攻向龍尊吾的上中下三路!
  不退不進,不挪不移,龍尊吾的阿眉刀然彈磕敲擊在一連串的“叮”“叮”驟響裡,已準確至極的將範光的攻勢全然破解。
  喘著粗氣,範光被硬生生迫退了兩步,他蹌踉著,火辣的大吼:“給我衝,給我衝哪!”
  十八名黑衣大漢硬著頭皮,揮舞看人砍刀撲了上來,眼看著他們活生生的跳吼著湧上,卻在一片“削”“削”的匹練似的金光裡,剎時變成了一堆殘缺不全的死肉,後面的人看在眼中連心全寒透了,大家夥兒在口裡吶喊吆喝著,推來擁去,就是沒有人敢朝前挺……。
  範光一張乾癟的臉膛已漲成朱紫,他猛然一把將身邊的一個手下推向敵人,尖銳的“倒蜈鉤”卻在他往斜刺一幌之下陰毒的抹向龍尊吾咽喉!
  狂聲長笑,龍尊吾的手中刀快不可言的“噗嗤”透穿了那個被推來的黑衣大漢,右手一挑猝起,“嘩啦啦”的暴響聲中,範光的“倒蜈鉤”已被纏個正著,範光甫覺手腕一震,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是怎麼回事,透穿了那名黑衣大漢的阿眉刀已染稠著鮮血戳進範光的胸膛裡!
  “啊……”
  顫抖的慘號著,範光的一雙風眼痛苦的鼓上了眼眶,他吆著一口黃牙,撤手摀胸,而他的雙手,也在這個下意識的反應裡透露在他胸外的鋒利刀口剖翻了皮肉,變成血糊糊的一團了!
  飛起一腳,將範光尚未斷氣的身體踢翻在七尺之外,龍尊吾狂叱一聲,掠前暴撲,阿眉刀,閃飛舞劈,快斬急砍,有如烏雲滾轉,又像江河垣堤,轉息之間,一片片的血肉濺射,一顆顆的頭顱拋升,留得命在的一些赤玉莊角色哀號連天,開始亡命般四散奔逃!
  阿眉刀“刷”的一挑回鞘,龍尊吾沒有追殺,他悲憫的望著那些狼奔豕突的影子,不禁徐緩的嘆了的一口氣。
  烈焰態熊的白玉樓中十五六條灰影奔了出來,為首者,正是那混身黑馬,血跡斑斑的“水倒流”孫昌!
  龍尊吾目注陷於沖天火光裡的白玉樓,他低沉的道:“孫頭兒。”
  孫昌喘息著,卻不意一伸大拇指:“龍大哥,,乾得!”
  金色的面具反映著一溜淡淡的芒影,龍尊吾冷森的道:“可曾見雙雙人狼?”
  孫昌略一思索,忙道:“可是一個大塊頭,另一個瘦生生的漢子?”
  龍尊吾冷冷的道:“正是!”
  孫昌迅速的道:“方才他們外面告急,有一撥人前去出援,好似這兩個人便帶著去的,當時因為場面大亂,且我們人手不足,便未曾攔截……面具後的目光宛如閃著血紅的光芒,龍尊吾語聲裡沒有一絲絲情感:“孫頭兒,帶著你的人,開始狙殺赤玉莊所厲,我去接應其他幾路人馬。”
  點著頭,孫昌關切的道:“龍大哥小心了。”
  猩紅的赤發一揚,龍尊吾騰空飛起,丟下冷冰冰的一句話:“保重你自已吧!”
  在孫昌的怔仲裡,龍尊吾已掠出了白玉樓,他放眼瞧去,但見城中有多處火光升起,煙霧瀰漫人影幢幢,往來奔馳不停,而殺聲震天,吼叫盈野,好一場血淋淋的大戰!
  龍尊吾微微用手指麻娑著面具的邊緣,一步一步的行向前面殺成聲傳來的地方,他的步伐是如此穩定而沉著,雙肩水準,看上去活像一座在移動中的山岳,帶著一股森凜凜的威煞氣勢,宛如天塌下來都能頂撐住。
  臉上一抹寒酷的笑意被面具遮住了,龍尊吾的心頭有很多事,他想著一再錯開了的雙雙人狼,想著至今還負傷不起的樊盛,想著唐潔、徐美媚,滿空的火紅燦亮,都在他的目光中變得迷濛了……。
  斜刺裡,一條胸繡交叉雙斧的黑衣角色撲了過來,鋒利的鬼頭刀朝著龍尊吾的肩上便砍,刀光一閃之下只聽得“當”的一聲暴向,黑衣漢子已雙手摀著咽喉翻跌出去,在他翻出的剎間,可以看見纏在龍尊吾左腕上的“雙頭蛇”尖錐正自他的頸下拔出!
  連看一眼也沒有,龍尊吾繼纘前行著,他轉過了一條小街,嗯,前面,正有七八十個黑衣人物在圍殺著二十九個身穿雜衣的漢子!
  龍尊吾大步走了上去,隔著尚有尋丈之遠,他已突然斜身,而在他斜身之際,金色的刀光猝閃,沿著一條斜線,七個黑衣人俱是自後腦至臀股多開了一條可怖的血口子,七個人慘嗥著僕倒,而不待某他的人有所反應,又是七個人肚破腸流,堆跌在了一處!
  一個疲憊而振奮的聲音高昂的叫起來!
  “龍大哥到了!”
  龍尊吾倏然矮身,讓過了一柄鬼頭刀,他猛地暴旋,身側一個黑衣人已四肢伸張著跌開,在滿空的血雨並濺裡,他看見了又高又瘦的“瘦猴”潘華!
  二十多個樊家幫的手下像一下子吃了定心九與大力九,個個頓時勇氣百倍,瘋狂的展開了反攻。
  左手食指沿著刀刃一抹,將指上的血液彈開,龍尊吾沉聲道:“潘兄,戰況如何?”
  滿身的血污與油焦,潘華喘著氣道:“全都攻進來了,他們大約是一下子慌了手腳,剛一接刃便被我們殺倒了二百多,如今正在混戰,看情形我們佔了上風!”
  龍尊吾點點頭,飛起一刀劈翻丁兩個欲待從身前奔過的黑衣大漢,語聲平靜的道:“你們在城外看訊號還看得清楚?”
  潘華興奮的道:“清楚極了,白玉樓的火光一起我們便分三路往城裡摸,城裡接應的一幹弟兄們也趁時朝外殺,黑影裡對方也搞不清我們來了多少人,一上手他們便潰散下去,等到他們重新會聚人馬分頭抵擋之時,哈哈,我們的人已全進了城啦!”
  冷森的遊目回顧,龍尊吾又道:“對方約有多少人?”
  潘華略一沉吟,道:“詳細數目不曉得,但至少也在千人以上!”
  龍尊吾又道:“朋大哥他們呢?”
  潘華忙道:“在大正門那邊!”
  猛然撲出,龍尊吾的阿眉刀倏起倏落,翻飛射閃,在一片“削”“削”的尖銳破空聲裡,只見人頭拋沉,肢體散甩,怪叫厲嗥響成了一片“吭”“吭”的利器切肉之聲,宛如一串圈索般輕旋向空升盪!
  在混亂中,龍尊吾然飛掠而去,一路上都是在捉對兒拚殺的雙方人馬,有單鬥的,混殺的,多吃少的,以寡敵眾的,在暗巷裡,在屋外,大街上,火場邊,樊家幫與赤玉莊的所屬格鬥得如此激烈,如此狠酷,兵刃的寒光映著鮮血,通紅的眸子瞧著生死,原始的獸性衝盪著每個人的本質,呻吟的咆哮,憤怒的號嗥,殺、殺、殺得連天也更黑得那般淒慘了。
  竄過一抹燃燒著的矮屋,龍尊吾看見兩名黑衣人正用他們的鬼頭刀將一個樊家幫手下砍落了雙臂,就在三步之外,另一個樊家幫的角色已將他的紅纓槍穿邊了一個黑衣人的心口!
  左邊五人丈遠的地方,十八九個人在狠拚猛殺著,地下已躺著同樣數目的人,血,流得像一條條氾濫的小河!
  一咬牙,龍轉吾繼續往城中奔去,遠遠的,他已望見了大正門的門樓子,以及,門樓下正展開死戰的一群人馬!
  棒著尚有百步之遠,龍尊吾已發覺有一個手使板斧與鋼勾的乩髯大漢,精赤著上身,坦露著那突憤如栗的堅實肌肉,橫衝直闖的往來斬殺,凡是當著他的樊家兄弟,無不立時飛頭破肚,命喪當場!
  大吼一聲,有如一抹流光,龍尊吾“呼”的凌空去,帶著一片眩目的銀白,他當頭直撲而下!
  乩髯大漢猝躍七步,鋼勾勾住了一名樊家幫手下的琵琶骨,扯著自頭頂摔了出去,龍尊吾一撲落空,看也不看,阿眉刀已“削”的反斬而出!
  狂盤大笑,乩髯大漢微一上步,又用鋼勾嵌進了另一個慌張的樊家幫角色肩頭倏然拉扯向龍尊吾的刀身上!
  冷冷一哼,手腕輕抖,阿眉刀已一跳仰,那名樊家弟兄面色扭曲,滿頭大汗的僕倒於地,他的肩頭,早已是血糊糊的一片了。
  “龍大哥到了!”
  不知誰這麼一吼一叫,頓時歡聲雷動,鬥志猛烈,雙方的殺更陷入了瘋狂之境,同時,一條人影急掠過來,邊大叫道:“龍大哥,那小子是九如派的!”
  龍尊吾一刀頂起了一個敵人,目光一閃,已看出來人正是“人熊”焦桐,焦桐左臂似仍不大靈光,大腿上還流著血,顯然又是帶彩了!
  目光緊緊盯視著那在兩丈之外的乩髯大漢,龍尊吾急促的道:“朋大哥呢?”
  焦桐大口喘氣道:“和一個叫什麼席若玉的小子纏在一起了,那大鬍子王八蛋與席若玉也是一道的,方才”大皮索”險叫他給擺平!”
  正說著話,乩髯大漢的板斧“刮”一聲又將一名樊家幫手下砍掉了半邊腦袋,另一個樊家幫所屬剛才衝上去,便被他一鋼勾嵌進入胸膛!
  龍尊吾冷冷的道:“焦兄,這裡你擔著點了!”
  焦桐忙道:“我也上去與大哥你合綴著那!”
  龍尊吾搖搖頭道:“不用了。”
  微一弓身,龍尊吾瘦削的身形已飄了出去,這時,那乩髯大漢正裂著滿口的白牙,與猛攻向他的一個壯實漢子激鬥,這個身材結實精壯的中年人缺了一只大耳,卻是一臉的野悍之色,他咬著牙,噘著嘴,拚死命的用手中一條兩頭墜連著拳頭大鉛頭的寬軔皮索與乩髯大漢惡鬥,照面之間,已是險招連現!
  現在大皮索有如一條怪蟒似的斜卷急纏,兩邊的拳大鉛頭帶著“呼”“呼”風聲撞擊上去,乩髯大漢塊頭雖大,行動卻是捷如電閃,對方的攻勢才展,他已一下子跨出兩步,右手的板斧一揚斜砍,左手的鋼刀卻猝然自下上挑,一招兩式,快速無匹!
  兩枚鉛球“當”的互撞,一盪之下又反擊了回來,而乩髯大漢原式不變,照常躍進,上身在腳步的移動下部“霍”的縮短了三丈!
  於是兩枚鉛球一下子全落了空,中間的皮索尚未及卷起,那根尖利的鋼勾已閃過一抹寒芒直截這位缺耳仁兄的小骯!
  缺耳的中年人雙目倏睜,眼光帶血,他大吼著,雙腳平飛,猛踢敵人咽愕,但是,在行動上卻已慢了一步!
  眼看著便要發生一幕血滿五尺的慘劇,斜刺裡,金芒猝閃,“當”的一聲顫響中,鋼勾一下子被撞得插向地下,缺耳人也吃一股大力硬生生扯了出來!
  唔,那及時而來的人,是能尊吾!
  缺耳漢子滿臉通紅,汗如兩下,他叫道:“龍大哥!”
  龍尊吾旋身而上,冷然道:“孫兄,那邊正須要你!”
  這缺耳人,便是樊家幫的“九轟雷”之一:“大皮索”孫成,他抹了一把汗摔彈出去,邊道:“謝了,龍大哥!”
  龍尊吾沒有回答,定定的注視著那個橫肉滿臉的乩髯大漢,乩髯大漢寒著面孔,白著牙齒,兩眼瞪得似欲鼓出眼眶,一步步的向龍尊吾逼近。金色面具幻起一溜溜閃動的芒彩,映著四周明滅的火光與跳動的刀影,越發有一種迷而詭奇的意味,這,像是一張索命者的面孔,一張魔鬼面孔;七步之前,乩髯大漢站住了,他粗厲的道:“你是龍尊吾?”
  龍尊吾生硬的道:“如何?”
  髯大漢臉上的肌肉顫抖了一下,狠毒的道:“混沼,是你傷了席師弟?”
  微微仰頭,龍尊吾道:“你這一問太也多餘。”
  榜格的咬著牙,乩髯大漢暴烈的道:“我要生淡了你這雜種!”
  目光看在金燦流波的阿肩刀上,龍尊吾緩緩的道:“並沒有人在阻止你。”
  敝叫一聲,乩髯大漢有如一頭瘋虎般衝了上來,在夠得上出手的攻擊位置時,他身形往左一幌卻驀的閃到了右邊,大板斧幻起片片溜溜的冷電寒光,帶著急勁的風聲有如一面羅網般罩住了方圓數丈的位置,在這一片耀目眩神的光華中,他左手鋼勾已蛇信般勾向龍尊吾的小骯!
  阿眉刀驀然閃飛,破空的尖嘯聲像煞厲鬼夜號,那麼突兀的響起,光流穿織舞,金色的芒點騰空暴濺,好一招“網凝紅”!幾乎在這幅奇異的量像突現之際,另外四招“塵歸土”
  “星落寂”“七欲滅”“九泉水”也同時展出,分不清先後,容不下一絲空隙,似是甫一映入人們瞳孔中的,就全是這些了!
  雙方的動作俱如電光石火,一閃即逝,乩髯大漢令人毛髮悚然的厲嗥著,“呼”的後退,龍尊吾猛向”一前俯,面孔朝地,阿肩刀斜斜舉起,左手飛揚,“雙頭蛇”的一對尖錐已有如兩顆流星般在一眨之下沒入於乩髯大漢的胸膛內!
  “哇………”“哦………”
  乩髯大漢痛苦的號叫著,大板斧與鋼勾全摔在地下,他混身上下已成了一個血人,臉上、四肢、小骯、肩臂等處,都布滿了一條條翻卷如人嘴似的深刻刀口,尤其胸膛內的那對尖錐,還嵌在裡面,連看尖錐扯得直蹦蹦的,乩髯大漢雙手絞扭,面孔已完全變了原形,他喉頭在不住的咕嚕,兩眼突了出來,宛如隨時隨刻都可以爆裂!
  一灑阿眉刀身的血,龍當吾冷森的盯著對方,緩緩的道:“九如派全是一群無用的豬狗,席若玉是,你,更是!”
  乩髯大漢猛的大吼一聲,奮力往外一掙,於是,“噗”的一聲刺耳裂響傳來,他胸膛內的肝肺已被扯出的一雙尖錐猛的帶!
  龍尊吾尖叱一聲:“斬!”
  大迥旋,刀光如練,“括”的掠飛過去,乩髯大漢頓時被腰斬成兩半,五臟六腑四散濺射,像是一下子打破了個氣球!
  下半身在這邊,上半身俯在那邊,而兩截身體還在不停的抖動著,上半身的兩隻手,已完全抓進了泥土之中!
  眼皮子也不眨一下,龍尊吾仰翻出去,起落之間,刀芒連閃,又有三名黑衣漢子魂斷命喪!
  在混戰的人叢裡穿越如飛,只是片刻,他已尋及了朋三省,以及和朋三省正在鏖戰的“血筆點命”席若玉!
  看情形,朋三省尚可支持,因為,他旁邊還有一個助拳的“玄鶴”牟遲德!
  席若玉的一身功夫,不能說不高了,朋三省與牟遲德的把式,龍尊吾心中有數,但此刻,傾他兩人之力,都僅能與席若玉拉成一個平手,連一點佔上風的形勢也沒有,這姓席的,似是比方才那自稱是他師兄的乩髯大漢來得高明多多,也靈巧上那麼個五分!
  一眼瞥見了龍尊吾,朋三省大叫道:“喝,我的老弟,當前這個兒可狠得緊哪,以一對二,他還能咬著牙挺下來,能說沒有兩把刷子麼?”
  牟遲德的斑竹簫閃幻如流星驟雨,千變萬化,在行雲似的挪展中,他清朗的道:“奉大小姐口諭跟隨,龍公子可是無恙?”
  龍尊吾點點頭,道:“今夜至少已立於不敗之地,白玉樓早成火海了;現在,朋大哥,可將此人交我瞅了面色冷沉的席若玉一眼,龍尊吾又淡淡的道:“我們也算是老搭襠了。”
  朋三省的五節九菱鞭與寬刃短刀交相探展,硬架席若玉的雪亮銅筆,他大大的搖頭道:
  “不用,你還有事要辦!”
  龍尊吾疑惑的道:“什麼事?”
  閃身連讓三筆,朋三省大聲的,急促的道:“方才有兩個人帶著一支赤玉莊的狗腿子朝南下去了,那兩人的模樣,極似你形容過的雙雙人狼與楮長春!”
  就這邊句話的功夫,席若玉的銅筆已暴揮如狂風驟雨,打得朋三省幾乎招架不住,“玄鶴”牟遲德厲叱著,悍猛的一側斜攻上去,堪堪才將情勢穩定了下來。
  龍尊吾全身有著抑止不住的顫抖,他咬著牙道:“朋大哥,你看清楚了?”
  朋三省本想詳細回答,但席若玉似是故意壓制他,攻擊的重點大多偏向他這一邊,以及朋三省不得不打出全付精神對抗,他一面奮力攻拒,一邊微喘著吼道:“錯不了……快去……這混賬想封老子的口……”
  冷冷一哼,龍尊吾走出兩步,又停下來,回身朝席若玉道:“姓席的,方才有個大鬍子,可是你的師兄?”
  席若玉出手如電中陰沉的道:“怎麼?你想死得快點?”
  豁然大笑,龍尊吾道:“如果那人是你的師兄你就可以放心了,到了明年此日,你們一道做忌辰,誰也不用替誰傷心!”
  神色突變,席若玉吼道:“龍尊吾,你將他如何了?”
  龍尊吾狂放的逍:“非常簡單,一刀兩半而已,那很容易做,人,都是用肉組成的,你說是麼?”
  呻吟似的咆哮一聲,席若玉頭髮蓬飛,目欲裂的暴衝而來,他扭曲的面孔宛如厲鬼,平素的俊逸神態一下子全消失了,像是瀝血摧肝一般,他瘋狂的吼著:“龍尊吾,我要吃你的肉,碎你的骨……”
  斷叱一聲,朋三省粗大的身體從中硬截了下來,五節九菱鞭幻起一塊晶瑩的菱形光影,在寬刃短刀的快舞下合罩敵人,同一時間,韋遲德也凌空而到,斑竹簫起如流鴻掠影,“嗚”“嗚”之聲宛自天來,二人合擊之下,頓時已將暴跳如雷的席若玉攔住!
  朋三省的寬刃短刀在“嗶啦啦”的長鞭翻飛裡倏閃條隱,他瞪著那只獨眼,呼呼怪笑道:“小白臉兒,你就拋下我這老相好開溜啦,媽的,就不想想我們剛才那會的甜膩勁兒?”
  席若玉全身汗透,呼吸粗濁,他雙目血紅,氣浮神昏的嘶聲吼著:“龍尊吾,龍尊吾,你是個男子漢就留下來,讓我們決一死戰,你有種就不要逃!”
  遠遠的,龍尊吾丟下一句話飄然而去:“只要你活得到等我回來……”
  朋三省大笑道:“小子,你得爭口氣多瞪著眼哪……”
  拋下身後的血腥與狠殺,龍尊吾朝城南急追下來,大明城顯然已全都捲入這場吧戈之中了,城南,仍然有雙方的人馬在拚鬥,一族一族的,零零散散的到處都是叱喝,是喊叫,是慘號,到處是血,是兵刃的撞擊聲,是撲騰聲,是一片映得天空變紅了的火光……
  自一片燃燒著的房舍頂上掠過,像一頭大鳥,龍尊吾發現了一群人正在作殊死惡鬥,雙方旗鼓相當,都是有百多人,鬥場的四周,已經有著不少形狀淒怖的體了。
  倏然沉氣,龍尊苦在空中劃過一道美妙的半弧線,迅若雷轟電閃般插向了混戰的人群之中。
  在手臂的無數次揮動之下,那無數次揮動似已融為一次,九個黑衣人腦袋全部茫茫然的拋上了半空,而阿眉刀迥戮,又有兩個赤玉莊所屬被透心穿連在一起!
  忽然,那邊有一聲悠長而抖素的長號轉來龍尊吾目光移尋,卻不由驟然熱血沸騰,雙目噴火,那邊,“矮腳神”白崇黃正滿口鮮血的蹌踉搶出三步,一柄“倒蜈鉤”與一把銀燦燦的長劍分別自他脅下,小骯拔出,那柄“倒蜈鉤”上,還拖著一條花花綠綠的蠕動著的腸!
  狂嘯著,龍尊吾不要命似的衝了上去,他一把抱著這位身受重創的樊家幫“九轟雷”之一的好手,悲厲的大叫:“崇賢兄,崇賢兄……”
  白崇黃手中還緊拴著那柄染滿稠血跡的大腰刀,他睜開那雙晦澀的、失神的眼睛,用力擠出一絲苦笑:“龍大哥……”
  就這三個字的功夫,白崇黃瞳仁中的光芒已在迅速掠散,呼吸也逐漸微弱,龍尊吾痛苦的望著他,咽著聲道:“崇賢兄,你……你去吧,我會用他們的血來洗你的恨!”
  白崇黃喉頭咕嚕著,他直定定的瞪著龍尊吾,驀然全身抽搐了一下,整個軀便全癱了下來,而那雙眠卻仍舊直定定的瞪著龍尊吾的,宛如有那麼多的淒涼,不甘,以及,以及無名的悲楚……
  龍尊吾怔怔的看著白崇黃那張使硬的,著黃的,染著血的面孔,猛然他就地旋身,六只人腿在尋丈之外便飛了出去,龍尊吾極快向右掠的人群中搜尋,那邊,那使“倒蜈鉤”的瘦長漢子與那執著銀劍的一個信長儒士,正在砍殺著十幾個悲憤膺胸,朝他們攻撲的樊家幫手下!
  一個灰衣漢子自龍尊吾身邊躍過去,一把刀筆直送進了一個黑衣人的胸膛,而兩名黑衣人都灑著滴滴的血在攻殺另一個穿著青衫的魁梧大漢……。
  抱著肚子,肚子上插著一柄手叉,有個褐衣角色就這麼坐地下,他的身旁,躬著一個開了膛了黑衣人物……。
  有慘呻聲再起,一名身披黃衫的青年活生生剜掉了他的敵人那雙核桃大的血糊糊的眼球,他自已左脅上也吃一把匕首截進去一半,但他依舊揮舞看他手上的“千錐棒”,狂叫著衝向了一群黑色人影中……。
  這些,夠得上淒厲,夠得上慘烈,龍尊吾卻恍似未覺,他一閃一掠已到了那一鉤一劍之旁,此刻,銀色的長劍剛好劈倒了一個樊家幫所屬!
  龍尊吾一言未發,揉身穿進,右手阿肩刀猛砍那中年儒生,左手“雙頭蛇”暴取使鉤的瘦小子!
  兩位仁兄似是頗出意外,呼一聲拚力朝兩邊躍出,他們芭摸清了這一批環家幫人馬裡只有三個帶頭的角色,其中兩個已被另外纏住,還有一個方才亦已畢命,那麼,這似是天外飛的一刀又是怎麼回事呢,使鉤的角色急忙轉頭瞧去,這一瞧,卻差點瞧飛了他的魂!心臟突然一緊,他見了鬼似的怪叫道:“龍尊吾!”
  中年儒士都還沉得住氣,手上銀色長劍當胸一橫,他一面注意著四周的樊家幫人馬一邊冷森的道:“龍尊吾又能如何?”
  那些殺暈了頭的家幫弟兄這時才看清是誰來了,頓時爆起一片歡呼,而歡呼聲中尚挾著哭叫:“龍大哥,是龍大哥啊……”
  “天可憐見,白頭兒得以報仇了!”
  “龍大哥,這兩個狗操的剛才坑了白頭兒……”
  龍尊吾一揮手,道:“你們退下殺敵,這兩人交給我!”
  陰森森的,血淋淋的盯著對面的兩個人,龍尊吾道:“白崇賢的一命不是那麼賤的,用你們兩命來抵,實在也嫌太便宜了……”
  中年儒士平板的臉上微現怒色,他沉沉的道:“姓龍的,這一套賣到我一極派“錐劍書生”面前來,你真找錯了主兒了,你打聽打聽,看我詹瑞炳可是吃這些的?”
  龍尊吾冷酷的看了他片刻,目光又利剪般投注那位執著“倒蜈鉤”的瘦幹角色身上:
  “黑蜈三爪,你一定是其中的魏耀生了?你們拜把弟兄已走了兩個,你,還能偷生麼?”
  驀地一哆嗦,這位果然是魏耀生的仁兄青著臉,口頭上似打了結般恐的道:“你……你你,龍尊吾,你在說些……什麼?”
  踏前一步,龍尊吾寡情的道:“我是說,你們黑蜈三鉤已死了兩個,金蘭結義,便應情同生死,你,如何能以苟活下去?”
  瞪著眼,張著臂,魏耀生恐懼的大叫:“你是說範老二,你……龍尊吾道:“我已活宰了他,如今,該輪到你了!”
  一溜銀光,就接在龍尊吾的語尾,活蛇似的猝然斜卷了上來,那溜銀燦燦的光芒尚映在人的視覺中,又突地一頓,灑出滿空寒星又自一側攻到!
  龍尊吾大笑一聲,一招“凝紅”急迎而上,變成條、成線、成點、成股的金光交織反罩,“飛流九刀”中最為狠絕殘毒的一招,“金輪減”已暴使而出!
  “啊……哇……。”
  慘叫著,有如狼嗥,片片的碎布飄向半空,雜著點點的鮮血。那柄銀色長劍也“嗡”的一聲展出三丈之外,顫顫巍巍的斜斜插進地下!
  大張著眠,中年儒士都身衣袍全成了布條,零零散散的披掛在他的身上,而一條條,一道道的血糟便縱橫交織,布滿了他全身上下,傷口翻卷著,血肉糊,看去又是可怖,又是可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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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屠惡首 伏巨梟

  龍尊吾生硬的道:“銀劍書生,詹瑞炳。”
  阿眉刀猝然倏閃倏收,鋒利無比的刀刃透過了詹瑞炳的心口,將他猛的撞翻在十步之外,血,像箭一樣突的標射出來!
  一側的魏耀生如夢初醒,他尖銳的駭叫一聲,轉過去拔腿便跑龍尊吾眼皮子也不撩一下,“雙頭蛇”嘩啦啦的飛卷而出,一下子便將慌失措的魏耀生絆了個大馬爬,而能尊吾毫不遲疑,閃步急上,手起刀落,“喀嚓”一聲,魏魏生那顆大好頭顱便“骨碌碌”的直滾出了一丈多遠!
  四周,在拚鬥中,有歡呼聲起落不息:“白頭兒的仇報了。”
  “龍大哥,真行!”
  “白頭兒可以目了……”
  沉默的,龍尊吾收刀入鞘,在這一剎間,他有著些微的迷茫,人,就是這麼單純嗎?快意於報復,振奮於殺戮?能這麼直接的,赤裸裸的將心中積鬱掃清?但,那以後長久留存的惆悵與痛楚又該如何去排遣呢?也會如此輕易的遺忘或聊以自慰?假如都以這麼乾脆了當的話。
  招過來一名樊家幫的哥們,龍尊吾急促的問:“還有誰在這邊帶頭?”
  那個套著灰羊皮背心,滿嘴胡碴子的角色忙道:“苟望波苟頭兒和原先跟著龍大哥你來的那兩位朋友之一,瘦瘦長長的那位,不大講話的……”
  龍尊吾點點頭,道。:“人呢?”
  那個漢子朝側的一條小巷一指:“方才全打到裡面去了!”
  拍拍他的肩肪,龍尊吾道;“好,兄弟,你多保重!”
  那角色感激又振興的道:“小的省得,大哥你放心好了?”
  這時,正有十幾個樊家幫所屬衝向那條小巷,但斜刺裡也有十幾個黑衣大漢攔了上去,雙方就在巷口幹了起來。
  沒有管他們,龍尊吾閃身而進,這是一條尋丈寬窄,筆直到底的死巷,巷底被一堵大灰牆堵住,兩邊也全是青石高壁,大約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後院,因而石壁都得十分堅厚聳拔,現在,這條巷子里正有幢使人影在往來奔鬥,叱喝叫罵之聲隨時可聞!
  “悄無聲息的,龍尊吾沿著根摸了進去,他已經看清了巷中雙方拚戰的情形,嗯,”金瓜”苟望波與青鷹梁採二人,正合力聯手,與一個身高七尺,面如血的六旬老者博鬥著,那老者雙目如鉤,鼻直口方,站在那裡活像一座小山,有一股說不出的威武冷峻之氣,他使著一柄紫銅兩尖,黃閃閃,紫凜凜的光華時而交替眩泛,風聲如嘯,棒影似山,那種豪邁雄渾之概,幾乎連千軍萬馬也難以衝過!
  矮胖的苟望波,正奮力以他手中的金瓜力拼著敵人的兩尖棒,在旋舞的棒影下,苟望波咬著牙閃挪翻飛著,青鷹粱採在協助他,有如一線輕煙般倏超倏落,雙掌像煞兩片利刃,做著瞬息間千變萬化的攻拒,但是,他們雖然以二人聯手之力,卻依然沒有主動製敵之機,時常在對方的兩尖棒中左突右竄,捉襟見肘,有些說不出的狼狽和困窘!
  傍邊,一各樊家幫的人物在和另一個黑衣大漢猛幹著,再裡面,五六個黑衣人與一名大塊頭正圍攻兩個樊家幫手下,那兩個樊家幫角色,龍尊吾認出來有一個是叫紀斌的那個大頭目,另一個,便是在城郊初見時的大胖子!
  冷冷的,龍尊吾移轉目光凝視對方五個圍攻者,這一看,卻幾乎令他的血液在剎那間凍結,心跳在剎那間停止,老天,這是誰的手在指,誰的聲音在欸?竟是如此湊巧麼,如此恰當麼?那個大塊頭,那個兇手、淫賊、惡魔,那化了灰也不能消滅的邪穢形像雙雙人狼之首“老黑”應彪!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善惡有報,只爭退早啊……
  仇恨的火焰已燒紅了龍尊吾的雙眼,燒紅了他的身體,燒紅了他的靈魂,全身都是那麼炙熱,那麼沸騰,他險些要窒息過去了!
  長長吸了口氣,長長的,然後,龍尊吾大踏步行向那邊。
  正在狠鬥中的苟望波與梁採同時看見了從一邊擦身過去的龍尊吾,苟望波大喜過望,喝叫著:“龍大哥,你可來了……與我們交手的這人……就是赤玉莊的……曹宣曹老大!”
  幾句話的功夫,兩尖棒已呼轟劈來十四次,逼得苟望波傾力跳挪,拚命反擊,金瓜的芒影也似的揮閃得那般澀黯了!
  青鷹粱採大喝一聲,冒臉挺進,三十三掌抖手飛出,大旋身,再是九腿十九掌,湖空的勁力呼嘯,掌腿排湧,好不容易才解了苟望波的燃睫之危!
  聽到苟望波的呼喊,龍尊吾微微一怔,他停下來,平靜得出奇的道:“苟兄,你與梁兄暫時纏住姓曹的,我即來”目光向那邊斜了一斜,龍尊吾又道:“等我去解決一件更重要的事,很快……”
  於是,他綏緩轉身,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這時,樊家高的大胖子肩膀上已挨了一刀,正在浴血苦戰隔著尚有有七步,龍尊五風川定了,他朝四周的環境又看了一遍,確定不會再有為敵利用的空隙之後,他驀地斜身拋肩,金閃突起,“括”“括”“括”連串的暴響驟傳,有如丟在火堆中的一串栗子,前面的五個攻擊者已有四個尖嚎著橫摔出去,殷紅的鮮血剎時噴得半天皆是!
  現在,只剩下應彪了!
  這變化,顯然大大的出了應彪意料之外,他猛的一楞,手執的一只狼牙棒凌空舞了一個旋花,呼的閃到三步之外!
  紀斌與那大胖子魂甫定,連一口氣還未及喘過來,他們已經發現了方才使他們突然解圍的原因那張閃眩著冰冷金芒的寒酷面具!
  大胖子一擺手中大砍刀,差點跳了起來的大叫:“龍大哥……”
  紀斌也吼了起來:“多謝了,龍天哥!”
  龍尊吾搖搖手,歸刀入鞘,徐綏的轉身對著早已嚴密戒備的應彪;龍尊吾細細的看著他,看他滿臉抽搐的橫肉,累贅的大鼻子,惡毒的三角眼,一根一根,清清楚楚的絡腮鬍子,迷濛裡,這些,全幻做了一回血霧,在這團霧中,彷彿隱現了他的妻子杜青青幽怨的面龐,而那張面龐上染著血,滴著淚,有著痛苦的痙彎,哀哀的呼喚,那冤、那屈、那不甘、那羞辱……耳際,似是又響起了昔日雙雙人狼邪惡的,猙獰的,殘暴的嘲笑,響起了他們淫穢的,譏諷的,滿足的喘息聲,然後,血霧擴張,將這些完全合蘊,只剩下一團火焰,一聲聲遠遠的,卻魂縈夢縈的,刻骨鏤心的哭泣……
  牙齒已咬破了嘴唇,一絲絲咸生生的血液沾流在龍尊吾的舌尖上,他用力摔摔頭,腦後的赤發蓬散,襯著他那張毫無表情的金色面具,看上去越發殘忍而寡情了。
  杞斌握著他的“大方劍”,與那大胖子分成兩個方向撲了過來,直取應彪,大胖子一邊怒罵折:“你這撿破爛的狗雜種,看你再他媽狂!”
  龍尊吾上前一步,冷冷的道:“二位,把他給我!”
  杞斌趕忙打住了胖子,急切的道:“龍大哥,這小子手下不弱!”
  默點頭,龍尊吾道:“我曉的。”
  對面
  應彪已經滿身大汗,握著狼牙棒的五指關節突鼓,繃得白青青的,他板著臉,都是一臉的霜,現在,他已明白碰著誰了,那張索命的,要命的金色面具!
  生硬得像一顆顆砸在石地上的冰珠於,龍尊吾道:“應彪,我想,不用我再說,你也該知道我是誰?艱辛的了口睡沫,應彪提著膽道:“龍尊吾!”
  龍尊吾淒涼的道:“還記得白馬廟郊野的那件事?”
  “老黑”應彪抖動了一下,硬著頭皮道:“那,厄。那只是一件……一件誤會……姓龍的,你知道,在江湖上闖,有些事是不能避免的,而且,毛貴山也被你幹掉了,我們彼此之間的恩恩怨怨,已經可以一筆勾消,我”
  “住口!”
  龍尊吾霹靂似的大吼一聲,他全身不可抑上的簌簌顫抖著:“應彪,我找尋你們很多個日子了,在這些日子來,我用仇恨,用血腥來煎熬著我的生活,在清醒時我咀咒著你們,在睡夢中我摸索著你們;我有多少羞辱,多少恥恨,多少不甘啊,只是你們,雙雙人狼,你們這四頭畜生,四個豬狗不如的禽獸,武林中的蟊賊,江湖上的敗類,只是你們這四個下九流的淫盜,便使我的幸頓破滿,終生苦楚,使我家破人亡,使我流離失所,應彪,你就要遭報了,現在,卻是現在”“削”的銳響劃破了空氣,像一只無形的魔手自九天來,閃耀著金燦的毫光,那麼快速得令人目眩神迷的飛向應彪!
  叫著,應彪揮舞狼牙棒猛力反擊,但是,他的動作與那溜刃芒的去勢相較,卻顯得恁般拙笨與沉滯“碰”的暴響彈躍向空中,應彪竟然一溜滾在地下翻將出去,他被震開了的狼牙棒又藉勢迥掃,“呼”“呼”“呼”直劈敵人下三路!
  龍尊吾竟不退避,掠搶上前,阿眉刀閃電般截戮敲攔,一下子便將應彪揮來的三棒擋了出去,應彪暴吼如雷,雙腳連環踢出,狂勁如風!
  仰天怒嘯,嘯聲裡似帶著血,龍尊吾瘦削的身軀驀而平空橫起,阿眉刀一斜猝斬,金光暴閃之下,兩條粗壯的人腿已齊脛飛起!
  當應彪的號叫尚未發出,當那兩條人腿還在半空,阿眉刀翻滾著倒射而回,“噗”
  “噗”之聲成串響起,那兩條腿,已被同時斬斷為十九截!
  扭曲著臉孔,應彪咬著牙使出生平之力,猛然將手中的狠牙棒飛出,在“呼”的破風聲中,直射龍尊吾腦門!
  距是如此接近,龍尊吾卻依舊不躲,他大吼一聲,左手倏探,纏在腕的“雙頭蛇”猝而飛射,“當……”的一震下,已硬生生將摀來的狼牙棒撞落在一邊的石牆上!
  狼牙棒去了準頭,“嘩啦啦”的搗碎了一大片石塊,而在粉厲四濺下,阿眉刀已橫起猛切,“喀嚓”一聲,應彪的左手已跳動著墜落於地!
  整個身軀全捲曲成一團,應彪在不停的抖索著,抽動著,大量的鮮血流噴,已剎時將他魁梧的身軀浸透,他狼號似的呻吟,哀呻,那聲音在夜空中傳播,有一種使人毛骨悚然的慘怖感覺……
  龍尊吾毫無表情的看著他,冷森的道:“你只是個小角色,應彪,多年以前我認為你功夫不差,今天,我才明白你竟是如此無用,如此窩囊!”
  緩緩的他又道:“你笑呀,你叫呀,你罵呀,拿出你們輪姦我妻子的本事來,拿出你們雙雙人狼四個殘殺我一人的功夫來……你為什麼不笑了?不叫了?不罵了?你這賤種!”
  接在“種”字之後,“喀嚓”一聲,應彪的右手又在齊肘的部位被切下,他不似人聲般怪嚎了一聲,顫抖的哭喊著:“救命啊……救救我啊……”
  龍尊吾冷酷的道:“那一天,你可知道,我在心裡也是這麼喊麼?也是如此哭麼?你這天殺的豬狗!”金芒猝幌,應彪的右耳飛起,刀刃再翻,他的左耳亦落;這巨大而纏綿的痛苦,已是應彪所不能承擔的了,他在血泊中痙攣看,嗓音變得兇厲而低啞:“痛死我了……
  天啊……你睜開眼看,睜開眼看啊……”阿眉刀的刀尖一挑一偏,又削掉了應彪的鼻子,他”唔”“唔”的扭動著,聲音糊得更加奇怪與可怖:“救命……天……痛……啊……
  啊……天啊……”
  龍尊吾猛然雙手握刀,“呼”的砍下,於是,應彪那顆不像人頭的人頭便一下跳彈起來,站在原地不動,龍尊吾雙目宛如帶血般狂叱一聲,阿眉刀“削”的急旋飛絞,在一片“噗”“噗”的悶響聲中,應彪的頭顱已被斬為塊塊碎靡,向四面八方分別黏貼到石牆之上,那麼紅嫩嫩的,白糊糊的,像個鐵錘砸碎了一個大豬膽!
  “剎”的收回了阿眉刀,龍尊吾仰首向天,淒厲高叫:“青青,你看見了?這又是一個,又是一個,還有一雙,你等看,你在冥冥中望著,他們都會像這樣,不用太久了……青青,我答應的,我一定會做到……”
  一邊
  紀斌與胖子完全傻了,不錯,他們也是江湖上打滾的漢子,也曾見過一些血淋淋,殘生生的慘厲場面,但是,卻從不似這樣,這樣的可怖,可嘔,這樣的仇,悲切……。
  用力甩甩頭,大胖子籲了口氣,舌頭有些不大靈光的道:“小……小紀……龍大哥呃,他怎麼了?紀斌吞了口唾,沙啞的道:“我,我也不曉得……”
  胖子的臉色有些發青,他道:“好慘……我第一次看見殺人,呃,是這等殺法……”
  又吞了口唾液,紀斌喃喃的道:“是了,在上一次,龍大哥初來的時候,把那禿子毛貴山也是這樣整治了的,毛貴山和這傢伙一定是一夥的,龍尊吾與雙雙人狼必有著什麼不共戴天之仇!”
  這時,龍尊吾已經稍稍平靜了下來,他朝著一側的二人含有歉意的點點頭,語聲微見啞:“二位兄台,我,方才失態了。”
  紀斌忙道:“不,不,這人一定有他應得此報的原因,龍大哥,小的們雖然不太清楚,但相信大哥你是做得對……”
  苦澀的笑了笑,龍尊吾淒然道:“這只能待上天去評審了;多少年的仇恨積鬱,多少年的痛苦熬煎,若非身處斯境,實難會……”
  說到這裡,他悚然悟,忙道:“快,我們過去!”
  語聲未落,龍尊吾已搶先側躍而出,那邊,青鷹梁採,金瓜苟望波與他們的對手曹宣,已殺得快到生死立見的關頭了!
  倍望波目捎子甫一瞥及龍尊吾的身影,已大喜過望的叫:“龍大哥”對手的曹宣一見龍尊吾去而復還,便曉得情況不妙,他將心一橫,悶不吭聲,兩尖棒左點粱採,右端一顫一彈,流星也似的倏戮苟望波!
  倍望波在呼叫之中略一分神,待到發覺已徑來不及躲閃了,他神色一黯,奮力偏身,手中的金瓜“呼”的反砸上去!
  就差三步,龍尊吾大叫:“躺下”“當”的一聲顫音裡,苟望波就地滾出,但是,他的金瓜卻已脫手落地,肩胛處血如泉湧!
  青鷹梁採被方才對方一點之勢逼了出去,這時,他眼見苟望波受創倒地,不覺熱血上仲,急怒交加,大吼看,他一雙下陷的眼睛吐出青森森的光芒,兩只鳥爪也似的長臂幻旋著猛抓上去。
  曹宣狂笑如雷,紫銅兩尖棒潑風也似的挑打砸崩,眨眼之間又將粱採迫退!
  一溜金芒自斜刺裡猝然斬來,其快有如極西電閃,曹宣大吃一,小迥旋,兩尖棒起一片如山的棒影暴迎上去,在連串的緊密的撞響中,他己歪歪斜斜的退出了五步!
  唔,那是龍尊吾!
  青鷹梁採叫道:“龍公子。”
  龍尊吾點點頭,道:“梁兄,由我與曹大當家結算此賬!”
  梁採答應著退下,龍尊吾目注曹宣,冷冷的道:“赤玉莊大當家『撐天棒』曹宣?”
  曹宣傲然頷首,龍尊吾又道:“進犯樊家幫,勾通九如、一極兩派;窩藏匪人雙雙人狼的罪魁禍首,也全是你了?”
  曹宣重重一哼,道:“你為何不說樊家幫先行啟?撕毀盟約,殺我來使,傷我友人?更不提你在混沼屠殺我手下之事?”
  一仰頭,龍尊吾徐緩的道:“曹宣,你包庇匪盜淫徒,又不問青白暗遣手下企圖進犯大明城,更火焚樊家府,兩度大舉攻殺樊家幫,這些,你還以為做得光明正大,堂而皇之麼?”
  曹宣憤怒的道:“小子住口,是非曲直,江湖上自有公論,你我是成敗定英雄,事到如今,你莫非尚要與本莊主到公堂上講理麼!”
  冷森的一笑,龍尊吾徐緩的道:“就只是可憐你老而昏庸,落得如此慘敗局面,尚在這裡妄尊自大,閉門稱王,曹宣,刀,已經擱在你的脖子上了!”
  “呔!”
  曹宣斷喝一聲,出手竟是出奇的快,那“呔”的一聲尚在他可舌尖上打轉,紫銅兩尖棒已到了龍尊吾的咽喉!
  不閃不動,龍尊吾穩如山岳,阿眉刀在近距內劃著直線猝而上仰,“當”的一撞裡已將對方的兩尖棒震了出去!”
  幾乎分不出先後,阿眉刀在一仰裡猛閃而去,十七刀在龍尊吾手腕的顫翻裡融為一刀,卻分成十七個不同的方位罩向了曹宣!
  於是兩尖棒上下左右,有如滾雲奔濤般急速揮展,火星四濺,震擊噹噹,龍尊吾退後一步,曹宣已斜出五尺!
  毫不稍停,龍尊吾“飛流九刀”中的“飛千流”“血染刃”抖手展出,緊跟著“網凝紅”“塵歸土”“星落寂”三招自右,“側奪魂”“七欲感”“九泉水”合為一式朝左,中間,便是那追魂奪命的一招:“金輪渺”!
  曹宣估不到對方一上來便趕盡殺絕施展煞手,而動作又是如此出人意料的捷若閃電,當他感覺到,那片無可比擬的威力已經到了頭上!
  像一個巨大無朋的火球,突然在半空中爆炸,千奇百怪的金芒便蓬散看成一條條,一溜溜一點點,一片片,一團團,一絲絲的往四面八方射,在瞬息之間,像是天與地全消失了,都被這些眩目裂魄的金光刃彩所包含,激著風,馭著氣,無所不容的撲流而來!
  霹靂般狂吼一聲,曹宣賴以護身保命的“擔山三迥棒”法揉合著他的一口丹田真氣奮展而出,同時,他的人也迅速往地下滾倒!
  紫銅兩尖棒彷彿帶著極北的寒風狂雲湧起,做著奇幻而詭異的旋轉與彈剌,威勢雄渾中含有尖銳,兇猛裡融有細嫩,那麼緊密的,有如一片倒罩的棒一樣的迎向了漫天落下的刀影!
  星火濺飛著,金鐵交擊之聲幾乎震破了人們的耳膜,整條巷子裡全映射著迷幻的光影,那麼金燦燦的,亮幌幌的……
  在地下,曹宣似是一個圓桶般連躍連翻連滾出去,但是,每當他翻滾一次,地下便印上了一大灘刺目的鮮血,他的紫銅兩尖棒鴨蛋粗細的棒身上,也布滿了斑斑疤疤缺痕裂口!
  自然挺立不動,龍尊吾在微微喘息,他的目光一直盯視著正在急速滾翻的曹宣,他自已月銀色的勁裝上沾染著滴滴鮮血,左肩至臂,裂開了一條半尺長的破口,有鮮血自裂口中湓出。
  雙方的動作都是其快無匹的,而且,沒有猶豫,沒有餘地,沒有悲憫沒有容讓;充斥在他們中間的,除了仇恨,便完全是殺戮了,他們毫不遲疑,毫不黏纏,只一上手便是生死之搏,甫始交鬥便是勝負兩斷,連一絲兒可容彼此迥環的空隙也免除了……
  現在曹宣驀然躍起,他的身上,可以一眼看出有四條可怕的刀口分布菸胸、腹、脅、腿之上,這巨大的創傷,把他那一張原本赤紅的面龐也榨成青白的了?
  雖然站著,曹宣仍在不穩的搖擺,他用手中的兩尖棒支持著身體的平街,粗濁的喘息聲幾乎整條巷子都可聽見。
  慢慢的,龍尊吾逼了上去,一步一步的,他道:“曹宣,我們都沒有選擇,是麼?我們必須這樣做,是麼?”
  “撐天棒”曹宣忽然嗆咳的大笑起來,他用手顫抖的指著龍尊吾:“姓龍的,在混沼,你能以一已之力擊殺我數百手下,我已曉得你是一種什麼樣的人物!不錯,我是敗了,但江湖中的人總得有江湖上的歸宿方式,這是千百年來不易的傳統!我曹宣並不畏懼,因為我當初踏入這個圈子之時就已準備著今天的來臨……龍尊吾,你也要記著我曹宣的話,早晚這一天也會來到你的頭上,就,就像我曹某人在你面前這樣……哈哈哈……”
  手,已緊握住刀柄,龍尊吾又緩緩松了下來,他定定看著曹宣,同時,他可以深切的體會出那一種壯士的悲涼,英雄的漠落,大勢已去的不甘;此等感受是如何斷人肝腸……
  看看曹宣,龍尊吾的語氣裡會有一股出奇的平和:“姓曹的,你可以承當起一莊之主的身份,因為,你能淡置生死,不錯;你是條男子漢!”
  曹宣嘴角的肌肉顫抖了一下,嗆啞的道:“龍尊吾,曹宣不受你這個門了。一側,紀斌雙手緊握大方劍,猛的衝向了曹宣龍尊吾比他更快,身形一閃,像鬼魅般阻在紀斌之前,微微抬起手來相阻,龍尊吾低沉的道:“紀兄,且慢。”
  漲紅著臉孔,紀斌急怒交加的道:“龍大哥,為什麼現在不殺這個罪魁禍首?多少血債都背在他身上,多少弟兄的命斷在他手裡……”
  那大胖子與另一個樊家幫手下正扶著身受創傷的荀望波,大胖子顫著下頷的肥肉,也大叫道:“龍大哥,苟頭兒也栽在這老王八手中,如今血還在朝外流,不能輕饒了他啊!”
  喘息著、面色蒼白的苟望波沙啞的叱道:“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口……聽龍大哥的!”
  龍尊吾目注曹宣,冷然道:“在如今,你我都用不著講究什麼仁義道德,但是,曹宣,我可以留下你一條性命!”
  曹宣做夢也想不到龍尊吾會說出這句話來,在他預料中,還不知道有多少酷刑厲法在等著慢慢的折磨他,能一刀斬絕,在他來說,已是莫大的奢望了,但,但但但……對方非僅不給他那等活罪去受,而更要饒他一死,在曹宣的想像中,這幾乎是不可置信的事……
  有點不敢相信自已的聽覺,曹宣大大的搖了搖頭,吶吶的問:“你,龍尊吾,你說什麼?”
  傍邊,紀斌厲駭的那叫:“龍大哥,使不得啊!”
  胖子亦恐的喊了起來:“這,這是縱虎歸山,龍大哥……”
  龍尊吾一揮手,道:“二位,且請稍安勿燥!”
  混身浴血的苟望波也暴吼道:“你們兩個給我閉上臭嘴!”
  迷惘的看著龍尊吾,曹宣有著不可抑上的顫抖與興奮,他嘴巴嗡合著,全身燥熱難當……
  徐緩的,龍尊吾道:“聽見了?曹宣?”
  點點頭,曹宣艱辛的道:“但,你為什麼?”
  龍尊吾重重一哼,道:“問得好,只有一件事換你的性命,即刻傳令你所有的手下停止抵抗,放下武器投降!”
  曹宣雙目圓睜,怒發衝冠的吼道:“辦不到!”
  冷冷一笑,龍尊吾道:“曹老大,識時務者才是俊傑,眼前的情況,不用我說,相信你也看得十分清楚!”
  敝叫一聲,紀斌狂吼道:“曹宣,老子要活劈了你!”
  目光倏寒,龍尊吾仰首無話,苟望波怒視身側的紀斌,破口大罵:“紀斌,你他奶奶的混賬透頂!”
  一咬牙,紀斌退下三步,垂下頭去不再吭聲,大胖子瞅了他一眼,悄然道:“老紀,你就別再喳呼,龍大哥必有用意……”
  平靜的,龍尊吾踏前一步道:“今夜,大明城之戰,你們赤玉莊已完全陷入潰敗覆滅之境,這一點我相信曹老大你可以看得出來;從開始你們便搞成一團混亂,沒有眼線,沒有守衙,沒有樁卡,更失去了調度指揮的要重地;這些,全已在正式激戰之前便被我們一一剷除殆盡,現在,你們手下們群龍無首,領導之人,正在做著漫無目地的雜亂抵抗,正遭受著樊家幫有系統、有條理的屠殺,你們已失去了能抓得起的硬把子,失去了可以獨擋一面的人材,如今,更失去了你這位全盤大計的籌幄之人,再打下去,除了讓你的所屬們全然死盡斬絕之外,你們將不可能有一點收穫;曹老大,江湖上講究的,不光是骨氣,還有情感,還有仁慈……”
  停了停,他又道:“你曹宣統領手下千人,威震赤玉莊左近數百年,除了你能打能殺,有頭腦有威嚴之外,你帶人還應該用仁慈,用悲憫,用感情;你的手下們也是父母生養的好孩子,是跟隨著你以命相護的好男兒,到了這步田地,你又何必非要眼睜睜看著們死絕死光不可?”
  曹宣聽著,禁不住心頭狂跳,汗漿如雨,但是,表面上,他仍倔強而傲倨的挺立不動,沒有任何表情坦蕩而真摯的看著曹宣,龍尊吾繼續說道:“天下沒有解不開的結,化不了的冤,誠如你說,江湖有江湖上的歸宿方式與不易傳統,勝敗更是兵家之常,今天,你傳令手下停戰,正是以表明你對他們的愛護,對他們的痛惜。不會有人因此看輕你,蔑視你,而你保全了殘餘者的生命,保住了赤玉莊仍未潰滅的基業,將來,只要對樊家幫不再進犯,你們依然有聲威重整的一天,拿那一天與目前的敗滅來比較,曹老大,你是聰明人,該曉得如此去選擇……”
  有如石塑木雕般呆立著,曹宣怔忡無語,他的雙目迷濛,嘴唇微張,像已陷入一個濃霧重重的幻境之中。
  於是,龍尊吾的語聲又清晰的,沉柔的,堅定而有力的自那團濃霧中傳來,有如暮鼓晨鐘:“想想你的家庭、老妻、子孫,也想想你手下的這一切……曹老大,只要你願意,你便仍可得回,毫無損失…宛如一桶涼水猛然自頭頂灌了下來,曹宣痛苦的急抖了一下,他咬緊了牙關,一個字一個字的迸自齒縫:“龍尊吾,你,你保證你能做到方才所應允的一切?不使我的兒郎束手就戮?不使我的其業遭受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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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息干戈 漏魔孽

  有如泰山矗峙,龍尊吾沉渾的道:“我能!”
  長長的嘆息一聲,曹宣沙啞的道:“我答應你,但……”
  龍尊吾緊接著道:“但什麼?”
  曹宣傷感的道:“但只怕一極、九如兩派的戰友不肯答應!”
  淡淡笑了一聲,龍尊吾道:“他們,還有那些人?”
  略一猶豫,曹宣沉重的道:“一極派有『伏煞五君』、『銀劍書生』,九如派有『血筆點命』『斧勾一霸”,他們都不是容易說服的人,尤其是』血筆點命』席若玉,你曾在混沼傷過他……。”
  冷靜的,龍尊吾道:“都不用過慮了,曹老大。”
  全身一震,曹宣幾乎不敢署信的脫口驚呼:“你,你是說?……”
  金色面具具閃泛著一抹生冷的光芒,龍尊吾深沉的道:“在白玉樓,我已手刃『伏煞五君』,于城的正門,斷殺了『斧勾一霸』,遇著你之前,除去了『銀劍書生』,方才,凌遲了雙雙人狼中的應彪,只有一個席若玉,如今正在我方好手圍攻之下,他只怕也不可能逃得厄運了,現在--”望著曹宣,龍尊吾道:“只待你傳諭所屬停手。”
  曹宣震悚的問著龍尊吾:“這是真的?你全殺了他們?”
  龍尊吾冷然道:“你該相信我有此能耐,而且,他們都不及你的幸運。”
  浩歎一聲,曹宣道:“也罷,我們出去。”
  於是,龍尊吾與曹宣在前,胖子與一名樊家手下扶著苟望波於後,紀斌則護衛一邊,幾個人踏過地下狼藉的體,迅速來到巷口之外。
  外面,戰況已完全成了一面倒的情勢--原先雙方人馬約摸旗鼓相當,都有百餘人之眾,如今赤玉莊方面卻只剩下了三十來個,正被尚有七八十名之多的樊家幫人馬圍住飽殺,樊家幫所屬裡更多出來一個凶神--青鷹梁採!
  曹宣見狀之下,痛苦惶急的道:“龍尊吾,似乎應該先叫你們的人停手。”
  龍尊吾點點頭,沉聲道:“紀兄。”
  紀斌連忙答應,龍尊吾道:“你聽見曹莊主的要求了?”
  搶前一步,紀斌伸手入懷,摸出一只銀光閃閃的哨子來,他湊在嘴上,立刻響起一陣悠長,清亮而柔和的聲音來。
  正在勇猛圍攻敵人的一乾樊家幫所思,驟然聽到了這陣哨音,幾乎全都傻了,他們任怎麼也猜不透為何在這等緊要的節骨眼上會來了這麼一手?但火是火,疑是疑,卻全都紛紛歇手,迅速往後退下。
  那三十來個赤玉莊手下頓時搞呆了,一個個手握兵刃,邊喘著奇,一面是慶幸有了喘息之機,暫可不死,一面又深恐對方再行施展什麼更為陰毒的計謀,他們擠在一起,惶亂的不住左顧右盼……
  於是--
  曹宣提住一口氣,大喝道:“赤玉莊的兒郎聽著,放下兵器,全到我這邊來,大明城之戰已經完了。”
  靜默了一下,隨即又響起了一片喧囂聲,竊語聲;曹宣神色一沉,大吼道:“你們都聽見了?”
  那邊,赤玉莊的手下們紛紛驚叫:“是大莊主……”
  “我的天,這是怎麼回事?”
  “快丟傢伙吧,聽令行事。”
  一陣金屬的撞擊聲立即砰砰碰碰的響起,三十來位仁兄也一窩蜂似的湧到了曹宣這邊,於是,樊家幫的一夥人這才搞清楚是怎麼回子事,一片震耳撼天的歡呼嘯叫已爆響而出。
  青鷹梁採匆匆奔來,喜形於色的道:“龍公子,他們認了?”
  龍尊吾唯恐傷了曹宣的尊嚴,他沒有回答,僅是擺擺手示意。
  曹宣這時正向他的手下們在說話:“孩兒們,立用大銅鑼敲出急點子,要所有弟兄停止戈殺,並向這裡集中,今夜的拚鬥,到現在已告結束。”
  所有的赤玉莊人馬全怔住了,有隱約的唏噓聲響起,沒有人答腔,也沒有人移動……
  愴然慘笑,曹宣衷頹而悲涼的道:“怎麼?沒有人聽話?你們認為我曹宣已經不配領導你們了麼?你們可以擅作主張了麼?”
  人叢中,一個哽咽的聲音湧起:“大莊主……”
  又一個淒啞的嗓子:“我們栽了?”
  曹宣用力一頓手中的紫銅兩尖,變色暴吼:“通通給我滾!你們還不快去傳令?還要你們的兄弟多死幾個?”
  一楞之下,三十多個人立那一哄而散,望著那條條隱入黑暗中的背影,曹宣不禁愴然淚淌……
  龍尊吾裝做不見,他馬上說:“紀兄,還有,胖兄,你們也快去通知我方人馬停手息戰,以免再引起無謂犧牲!”
  紀斌與胖子答應一聲,分頭急奔而去,龍尊吾又向青鷹青鷹樑:“梁兄,煩你去傳知朋大哥,要他按照原定計劃,監守降敵,救人拯傷,並趕快聚集我方所屬集中歇息,再遣出搜索隊搜尋敵我雙方的死傷者”梁採連連點頭,飛身掠走,就這一會時間,已可聽到大明城四周震天的急劇銅鑼聲,以及悠長不息的連綿哨音……
  人影奔掠著,叱喊著,叫喝著,有的在拯救傷者,撲火熄焰,有的在清點體,翻找相識,人來人往喧囂之聲亂成一片,但是,在這片雜亂鬧嚎之中,卻有著和平的振奮,浩劫過去後的欣慰……
  那邊,眼前的七八十多樊家幫手下已布署陣勢,開始收容那一撥撥湧來的赤玉莊降敵,他們在喝問著,查詢著,不過,顯然其中已減少了太多的敵意與憎恨。
  曹宣微瞌上眼,緩緩的盤膝坐向地下,垂首默默無語,看上去,他是那般的蒼老,又那般的悲酸……
  在一個手下扶持中,苟望波湊了上來,他笑著,低啞的道:“龍大哥,還是你行!”
  龍尊吾淡淡的道:“過譽了。”
  頓了頓,他又道:“苟兄,可曾看見那與應彪在一起的楮長春?”
  思索了一會,苟望波搖頭道:“未曾看見,只有方才大哥你宰了的那個大塊頭帶著幾個人衝了進來,並沒有另外的人。”
  默然不再出聲,龍尊吾微微仰首凝注著深沉沉的夜空,他在想,想那褚長春可能逸去的地方,如今,他一定已經逸逃了。
  倍望波並不十分清楚龍尊吾對雙雙人狼為何如此切齒痛恨的原因,但他卻曉得一點,這原因必定是血淋淋的;於是,他悄悄向身傍的這個弟兄交待了幾句話,這人點點頭,立即匆匆離開,快步行向那些坐在地下的赤玉莊降敵與監守降敵的一乾樊家幫手下之中。
  沒有多久--
  遠處有十幾條人影迅速奔來,隔著七八丈,那為首的一個大漢已拉開嗓門在吼:“我那龍老弟呀?龍老弟在那裡?”
  龍尊吾不用看清來人,只聽見聲音他就曉得是誰,我們的震天雷朋三省朋大爺到了。
  輕沉的,龍尊吾應道:“朋大哥麼?”
  丙然,那是朋三省,他怪笑一聲,張開的雙臂撲了過來,猛的一把抱住了龍尊吾,呵呵大笑道:“好小子,還是你有兩下,他們怎的降了?這一來少死多少哪?若是打下去,雖然我們贏是贏,但總要再損些孩兒!”
  龍尊吾朝地下一指,低聲道:“赤玉莊曹宣在那裡。”
  “什麼?曹宣?”朋三省敝叫著,獨眼圓睜,急忙尋找地下坐著的曹宣,他看見了,跳起來道:“他就是『撐天棒』曹宣?老弟啊,你卻是怎生制服這老甲魚的?”
  搖搖手,龍尊吾眼睛連眨,徐緩的道:“豈能制服?全是曹老大深明大義,仁慈為懷,不願再添殺孽,才傳諭他的所屬息戰停手的……”
  朋三省也是老滑頭了,龍尊吾眼睛一眨,他便自心中有數,呵呵一笑,他忙道:“說得是,說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家誰也想多活兩年;呵呵是對的,對極了,曹老大有一套!”
  曹宣盤坐地下,悶不吭聲,而在這刻,你又叫他說什麼好呢?
  朋三省又問道:“那雙雙人狼中的兩個你宰了不曾?”
  龍尊吾深沉的道:“除去一個應彪,但那黃毛兒褚長春卻未曾尋到,如今,八成又是溜脫了……”
  狠狠的一跺腳,朋三省亦悔恨的道:“奶奶的,那個使管破銅筆的小子也跑掉了,雖然他吃我與老牟傷得不輕,但這小子卻好生生得,老牟亦被他那突然發出的銅筆筆毫整了一記,雖無大礙,總也難受,而且,若不是你事先宰了他那大鬍子師兄,又把他搞得發昏二十七,只怕為兄的我與老全也製不住呢!”
  龍尊吾緩緩的道:“他跑了?”
  朋三省嘆了口氣,道:“粱採梁兄已與『瓜皮』韓正,『圓環刀』朱大業幾個帶著四十名兒郎追下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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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會故人 千般情

  雙目有些迷濛,空茫茫的注視著大明城尚未熄盡的火光煙霧,漆黑的夜空映著黯紅一片,有焦糊的息滲合著腥臭的生血味飄浮於周遭,就是這樣子,江湖中的日子,寸寸含著辛酸,日夜提著心膽,每一段每一段都是用淚滲著血寫成的,寫在生命的紙頁上,龍尊吾籲著,手掌在胸側光滑的阿眉刀刀柄上摩挲。
  朋三省必切的看著他,低沉的道:“心裡不好過度,老弟。”
  緩緩的,龍尊吾將面孔上的金色面具取了下來置于懷中,他唇角漾著一抹苦澀的,嗓子有些沙啞:“只是有些空虛罷了,老哥,空虛。”
  搓搓手,朋三省道:“好在我們勝了,我已日遣人飛騎前往通告合小樊………”
  點點頭,龍尊吾道:“白崇賢白兄已經戰死,你知道?”
  朋三省黯然道:“他們已告訴我………老弟,你自己也傷幻了。”
  頓了頓,他靠近一步道:“雙雙人狼裡那個姓應的已叫你宰了?”
  龍尊吾淡淡看了自己的傷處一眼沉重的頷首:“但還有兩個。”
  拍拍寵尊吾的眉羽朋三省道:“他們逃不掉,老弟,你一定可以叫他們伏誅刀下。”
  強顏一笑,龍尊吾道:“但願如此了。”
  說到這裡,他突道:“樊家幫的“九轟雷”,除了白兄戰死之外,可還有其他的人受到傷害?”
  舐著嘴唇,朋二省遲緩地道:““人熊”焦桐帶了傷“大皮索”孫成也掛了彩“瘦猴”
  潘偉在激戰中吃人敲了悶棍,一條右膀子折骨,其他,苟望波就傷在眼前,一些兒郎們死傷了三百多人,就是這樣啦,別的都沒有事,只累了點,乏了點。”
  露齒一笑,朋三省又道:“聽小兄弟們說,那坑了白崇賢的兩人全已叫你給擺平啦!”
  龍尊吾籲了口氣道:“適逢其會,自是不能饒過………但,欸,白兄實在死得太慘。”
  朋三省輕輕的道:“不要難過,老弟,在黑道上闖江山,原本就是這樣一回子事,流別人的血,或血被別人流,拿人家的地盤,或地盤被別人拿,這裡頭就塾著一條條的性命,死了,落得個忠義雙全,受幫裡上下追悼敬仰,活著的用淚水滲著酒祭他一杯………說起來很淡渺,但人人不也全是如此的和他娘的煙霧一樣,就那麼一陣,也轉眼沒處尋找………”
  抿抿唇,龍尊吾道:“說得對,老哥,我因此不適宜在這條路上混。”
  朋三省諒解的笑笑道:“為兄的我曉得,只要時候到了,老弟,我也陪你一道洗手歸隱,做他娘的釣公去………”
  龍尊吾靜靜的注視著這位一見即如故的草莽豪士,真摯的展顏一笑他道:“歡迎之至。”
  於是,就在這時,苟望波被兩個手下扶著一拐一拐的來到了二人身側,他一張臉孔泛著灰青,疲乏的道:“二位大哥,方才弟兄們回報,赤玉莊在這一戰吃我們擺平了五百多,連死帶傷的全在內,白王樓因為火勢猛烈,正在搶救,裡頭有多少個跑不出來還不知道,恐怕不會少了………”
  龍尊吾沉沉的道:“大約近一百多兩百了。”
  眨眨眼,苟望波搖著頭道:“這一下,老曹可是損失慘重,得不償失啦!”
  笑了一聲,朋三省忙道:“老苟,你掛了彩就少操點心,先歇著,把傷裡一里,外面的事讓我和別的人來。”
  倍望波眼看著四處忙亂的人們,有的在救傷患,有的在抬死人,還有的急著提水撲上,大呼小叫之聲合著呻吟哀笑一片熱哄哄的嘈雜與喧嘩,他苦笑了一下,沙著嗓門道:“朋大哥,龍大哥還不是也帶上彩,而我,我這人就是閒不下,招子亮著,就非管事不又放心,還挺得住,欸,天生的勞碌命啊……”
  在紛擾的人影裡,嗯,“玄鶴”牟遲德已滿頭大汗的與“人熊”焦桐奔了過來,一朝面,焦桐便哇啦哇啦的叫道:“差不多了,二位大阿哥,這一仗真叫熱鬧,如今全城已重歸我們掌握之中,剛才我業已敲開了城中所有大夫的大門,一個個請他們出來救傷濟難,孫能也哼唧著帶了十名弟兄去給縣太爺先請了安,道了擾,六扇門下的鷹爪兒亦打點過了,他們那位捕快頭子老張連那臉盤兒也驚成紫的啦,還有,凡在城中的各商號大戶,也都自動派了人手出來幫著我們清理善後,紀斌和羅胖子兩個正忙活著………”
  頓了頓,他又想起什麼似的忙道:“對了,還有馬員外他老人家,先時已著府裡的管事來道了賀,天亮以後他更要親來拜見二位大哥,聽那位管事說,馬員外在探明暸我們反襲得勝的滄息之笑欣慰得幾乎大跳起來,明晨馬員外的十六家買賣行號全要大放爆竹以為慶祝,只怕還得請二位大哥到府裡喝上兩盅哩!”
  朋三省炳哈笑道:“小樊卻怎生交到這麼個忘年好友,老弟,馬大員外乃本城有數巨商大戶,他的十六家生意行號全由小樊負責衙護,遠近貨物運送也都是幫裡的哥兒們保鏢,多少年來交情可深著哩,這位老先生不是道上人卻識得道上的一個“義”字,對待小樊也如子如弟,他也六十來歲啦,為人慷慨得緊,上次因為與赤玉莊第一遭對疊燒掉了小樊的房子,便遷在馬員外的一楝巨廈裡,那裡曉得沒有幾天連馬員外的這棟大房子也燒了個乾淨,可是人家連眉頭也沒皺一下,還直擔心樊家幫上上下下的安全,這位老先生可真叫不差!”
  微微點頭,龍尊吾低沉的道:“真正的朋友沒有界線的,不管是那一行那一路,不管出身如何,年齡的懸殊多大,是麼?”
  朋三省笑道:“自然,呵呵,這個自然………”
  獨眼一轉,朋三省靠近了點,悄聲道:“現在,老弟,外面有老哥哥我在照應著,不用你煩心了,你還不到那裡去看看麼?”
  有些怔,龍尊吾迷惘的道:“到那裡去看看?”
  一吱牙,朋三省眯著眼道:“別***裝迷糊了,那妮子,你不想她?”
  恍然大悟,寵尊吾有些尷尬的道:“當然想,但是,這裡的事情還沒有完全妥善,我怎好為了自己的事情先行擅,況且………”
  他笑笑道:“一兩個月的長久時間都忍下來了,也不在乎這區區的幾個時辰,老哥,你說是不是?”
  一瞪眼,朋三省低吼道:“烏毛,你給我快快前去,唐潔那妮子只怕已經急瘋了心了,這裡我能應付下來,你甭管啦,別忘了山上廟裡頭還有一個等著,如今你不先去打點打點,道路,到時兩罐醋子全打翻了可別怨我姓朋的沒有事先招呼過!”
  遲疑了一下,龍尊吾終於微紅著臉道:“但是………我還不知她被隱藏何慮?”
  嘿嘿一笑,朋三省捉狹的道:“我就曉得你他奶奶是牛鼻子插蔥裝大象,叫什麼………
  呃,什麼欲擒故綜?”
  說著,他一招手叫道:“把錢頭目找來!”
  一個樊家幫弟兄答應一聲,勿勿去了,在這空隙裡,朋三省幫著龍尊吾在傷處敷藥,又細細的以淨布包紮妥當,另外,龍尊吾又隨便找了一件長衫披上………
  片刻之後,人群裡一位瘦高條的漢子跑了過來,朝各人躬身行禮道:“錢富聽候大哥差遣。”
  朋三省對這混身染滿血跡,汗透重衣的頭目道:“錢富,你帶幾個人陪同龍大哥前往“蓮花胡同”尚師爺那裡去,去了後就不要離開,和你的人守在那裡,護著屋子裡的安全,知道麼?”
  錢富忙垂著手道:“小的懂得。”
  轉朝龍尊吾,朋三省笑吟吟的道:“成了,你請吧,天亮以後我再去看你,記著可得多溫存點,講些中聽的一話,他奶奶女人心腸都軟,為了你那一位,你就不妨矮半頭,扮回狗熊算啦………”
  龍尊吾也不再猶豫,他微微拱手,道:“如此,老哥,我就暫行告辭了。”
  朋三省伸伸手,做了個“請”的表示,龍尊吾朝一雙肅立著的錢富點了點頭,於是,在錢富的吆喝下,又過來了八名樊家幫弟兄,一起十個人,迅速往目的地而去。
  走在路上,天色已經微微透著沉沉的魚肚白了……
  龍尊吾神色沉凝的注視著街巷尾的淒涼景像,就這一夜的攻殺,一座大明城已是滿目蒼夷,四處焦殘,火焰的餘煙尚在裊裊飄盪,多少棟屋字已成為敗坦頹礫,地下,上,溝邊,到處有斑斑的血跡,有偶而映入目光中的斷肢血肉,間或發現一兩具變了形的體,一路上人來人往,這冷天,卻都揮著汗,呵著白濛濛的熱氣,兵刃在周遭拋甩著,倘眨著淚光似的瑩瑩芒彩,顯得如此的落寞與生冷,人們叱喊著,叫笑著,還有隱約的呻吟聲,總算是結束了,這一夜,襯著那些狠酷與悲厲,真是好長的一夜啊。
  八名樊家幫手下分開兩邊行走著,每人手上仍然毫不鬆懈的抄著傢伙,那錢富,便亦步亦趨的跟在龍尊吾身邊。
  低沉的,龍尊吾道:“錢頭目,還有多遠?”
  錢富趕忙搶前一步,恭謹的道:“快到了,經過這條長街,向右拐,進一條穿堂胡同,第六家便是尚師爺的宅子。”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尚師爺舊日在『清河府』府衛裡做過十八年文案,是而退隱改遷來城裡大家仍還沿用以前的稱呼,叫他師爺,尚師爺與當家的平素交往極厚,幫裡有些事也是他拿的點子。”
  龍尊吾笑笑道:“幸虧赤玉莊的人霸佔大明城不久,否別待他們一切安定下來,開始清查掃除貴幫的舊有勢力之時,這位尚師爺只怕免不了要遭殃。”
  錢富也笑著道:“說不定,知道尚師爺的人不多………”
  龍尊吾深沉的道:“錢頭目,連你也知道,赤王莊的人要查詢便不太難了。”
  微微一怔,錢富道:“但是,他們要對付尚師爺沒有意思哪,他又不會武功,手無縛雞之力,又為了他與當家的不錯便要整治他,這……說起來似乎有些不值!”
  徐徐走著,龍尊吾淡淡的道:“他們會這樣做的,因為他們還想從他口中逼問出些樊家幫的消息來………”
  長長“哦”了一聲,錢富連連點頭,於是,龍尊吾便明白了,他明白唐潔隱藏在尚師爺那裡的這擋事,連這位頭目都不知道,鬼眼樊盛行事之間,也頗夠得上嚴小心了呢。
  片刻後,他們一行人已來到一條僻靜的胡同之內,這條胡同一共只有二十多戶人家,分成兩邊居住著,每棟房子的形式都差不了多少,實無華卻安寧堅固,一色的風火磚牆,一色的大麻石台階,一色的黑漆大門。
  看情形,這裡沒有經過戰火的洗劫,也找不著殺戈後的痕跡,好平靜,他們來到靠左的第六個門戶之前站定,錢富已大步踏上石階,有節奏的在黑漆大門上重重拍了六下,三急三緩。
  十分迅速的,大門啟開了一縫,一隻眼睛形色緊張的朝外瞄了瞄,然後,門兒便立即拉開,一位身材高大,穿著藍袍的書生型年青入急跨而出,他一見面前各人,面容上頓露喜色,朝錢當道:“錢老哥,你們可是打勝了!”
  錢富豁然大笑,得意的道:“若是吃了敗仗,如今還能這般大模大樣的站在此地麼?”
  年青人雙手連拍,高興的道:“恭喜恭喜,你不知道呵,錢老哥,這一夜爹與全家老小可連眼都不敢合,只聽著外面殺喊震天,金鐵交擊,一下子一群人追了過去,一下子又一群人跑了過來,不消多時大火就燒紅了半邊天,劈劈啪啪的好不嚇人,還挾著一陣陣的慘號厲叫,老天,可把人的心全吊在屋梁上了,天傍晚,我想出來探探,爹又不准,可好你們來了,我早就告訴爹,樊家幫一定輸不了的………”
  一拍年青人的肩膀錢富笑道:“托你福了,老弟,且請通報令尊,就說我們當家的好友龍尊吾龍大哥前來拜謁!”
  “龍尊吾?”年青人嘴裡喃喃了一遍,猛古丁的跳了起來叫道:“錢老哥,就是在紅崖混沼下獨力砍殺赤玉莊啟百鐵騎好手的“金面修真”龍尊吾?”
  錢富回頭看了看站在台階下微笑無語的龍尊吾,輕輕的點了點頭,於是,這年青人急步走了下來,朝龍尊吾倒頭便拜:“晚生尚文秀有幸叩見龍大叔”雙手扶起這位名叫尚文秀的青年,龍尊吾低沉而溫和的道:“不敢當,未知小兄令尊可在府上?”
  尚文秀站了起來,一壁直生生的看著龍尊吾,一面連連點頭道:“在,在,我這就去稟告家父………”
  他話還沒有說完,門扉之後已傳來一聲低咳,同時,一個六旬左右,面目清世故的老人已出現在門口。
  尚文秀急忙回身奔向老人身邊,老人正想說什麼,目光卻已觸及滿面含笑的錢富,錢富彎著腰,抱拳道:“師爺,小的給你老請安來了。”
  這位老者果然正是尚師爺,他怔了怔,隨即一把拉著錢富,喜的道:“成啦?”
  錢富笑道:“成了。”
  尚師爺不住的點著頭,不住的道:“好,好,好………”
  一邊,尚文秀暗中扯扯他父親的衣角,小聲道:“爹,那位龍尊吾大叔也來看你啦………”
  尚師爺聞言之下不禁一楞,但他隨即有所了悟的大笑起來,一沒快步走下台階一面向龍尊吾連連拱手道:“龍少兄可好,老夫怎敢擔得少兄這般禮遇,呵,快往裡請,一切都如舊,沒有絲毫異變,呵呵呵………”
  龍尊吾心中明白尚師爺話中暗指的是唐,人家雖未道破,他卻也不由臉上微熱,還著禮,他有些客套的道:“還得多謝師爺的辛苦照拂………”
  攜著龍尊吾的手共上石階,尚師爺笑謙道:“少兄說那裡話來,這是應該的,應該的,慢說樊當家與老夫還有一段厚交,就是沒有,只憑你龍少兄一句話,老夫還不是仍會傾力效勞,呵呵呵………”
  走進門之前,他又回頭道:“錢老弟,招呼你的弟兄們進來坐呀,辛勞了一夜,也好洗把熱水臉,喝杯茶,吃些點心了………”
  錢富忙笑道:“不用客氣啦,師爺,朋大哥還交待小的們守護在尊府四周呢,師爺就先與龍人哥談正事吧。”
  又推讓了一會,錢富們就是不肯進門,尚師爺只好交待他的兒子去張羅茶水點心出來招待樊家幫的各人,他自已挽著龍尊吾行向裡面,二人進入前廳之後,尚師爺卻並不停下,竟穿過前廳側門,沿著一道小巧的迥廊直朝後面行去,走到迴廊盡頭的一個月洞門前,尚師爺慢下了卻步,他指指月洞門裡面的一片庭園,庭園中,在幾株老松的枝影掩映下,正有一角屋舍現出,嗯,卻是好安靜的一處所在。
  笑吟吟的看著龍尊吾,尚師爺低聲道:“唐姑娘便獨居該處,那裡本是老夫的書屋,臨時騰相來讓給唐姑娘棲身的,地方僻靜了些,卻也不會有聞人干擾………”
  向尚師爺抱拳致謝,龍尊吾懇切的道:“說不出多感激師爺,擔著風險和危困收藏龍某的故人,師爺,累你負贅了………”
  尚師爺開朗的大笑道:“那裡話,那裡話………少兄,你先去,與令友唐姑娘多談談,呵呵,老夫看得出你一定心急了,唐姑娘口中雖然不說,但老夫明白她確然也與少兄你一般,這用不著害羞,年青人誰都一樣,過一陣,老夫再來請二位共進朝食,不要急,慢慢聊,少兄,請。”
  龍尊吾面龐微赧的再次抱拳,然後,轉過身來,大步往庭圍中那棟隱在松樹枝影裡的精舍行去。
  這時,他心頭有一種奇異的,微妙的感覺,這種感覺包含了一些兒迷惶,一些兒忐忑更有一些歉疚,他相信他並未做錯什麼,但他卻直覺的有著不安,近兩個月的分,數十個白晝黑夜的思念,凝結成了一面罩在他心上的相思的,這是純真而坦率的,是誠,而懇切的,沒有虛假,沒有做作,更沒有欺騙,,龍尊吾可以鐵一般的青定,但是,為什度他會覺得有些不安呢,其非,是為了那另一抹影子徐美媚。
  是了………是了………龍尊吾苦輕的籲了口氣,他知道他是在奢求,在越份,但是,他有什麼辦法呢?”
  輕緩地,輕緩地,他來到了這棟小巧的屋宇之前。
  這棟精雅的房子不大,四周被七八株盤乩的古松圍繞著,古松清奇的松枝趣味盈然的伴掩在周遭,隨眼一看,也是一幅自成風格的脫俗畫面,而這棟小巧的房舍便在其中,有綠色的欄幹,絹紗與白宣的雙層窗戶,別有風趣的飛澹,碧色的瓦面,以及,一扇栗木小門。
  默默的站在門邊,龍尊吾怔怔的看著眼前這扇陌生的小門,腦海裡想著在前往紅崖混沼之前,他與唐潔在樊盛府宅中定情的一些片斷,那些永生永世也忘不了的一些片段:那張美麗清減的絹秀面龐,朦朧的在自已懷中仰起臉來,抖索著,夢樣的呢喃:“我愛你………你應該早知道的………你必定早就知道的………但是………你為何折磨我………為何?”
  在淚水中,又有一個斷續的咽聲:“你不要畏懼,只要你知道我對你………只要你知道我多愛你………”
  那張臉是變得淒楚而越加嫵媚了,幽幽地,再響著那如夢的聲音:“………說真心話,打在紫蘆山區第一眼看見你,我雖然與你是初次見面,在悸和惶恐中卻有一種………一種好似早已相識的熱稔感覺…………這種感覺十分奇妙,便是和你沒有什麼陌生感,沒有什麼距隔閡………”
  於是,這溫柔地,幽怨地語聲像一根絲纏著心,一朵雲隔於與,縈迴在神魂之間,那該很長久了,但卻就似仍在耳邊:“尊吾………你一定要回來,你需要知道你在我心中是如何重要,別叫我再孤獨下去…………那無告無望的時光我真害怕極了………尊吾,告訴我你一定回來,一定要我跟隨在你身邊………”
  猛地打了個寒凜,龍尊吾目眶中有些濕潤的感覺,他回味著那一段一段的過往,而那些回億像蜜,像糖,但又何沒有黃蓮似的苦澀,用力摔摔頭,他心中叫著:“我回來了,潔,我回來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任你飄零,不會再令你孤獨,我要一生伴著你………”
  輕輕地,但急促地,他舉手敲門,手指叩擊在門扉上,每一聲沉實的回響都似撞著他的心弦!”
  沒有等他敲完第五下,屋裡,一個輕柔地,細軟而隱含憂感的聲音巳傳了出來,那麼熟悉又陌生的傳了出來:“是那一位,我就來開門………”
  片刻後,門兒啟開了,唐潔明媚中蘊著抑鬱的美麗臉龐出現在面前,她的臉色是蒼白的,愁悒的,清減多了,只這不到兩個月的日子裡………。
  龍尊吾踏上了一步,愛憐的注視著她,低沉的道:“潔,是我。”
  一下子怔在那裡,唐潔像不相信自已的眼睛一樣痴痴迷迷的看著龍尊吾,於是,微蹙的眉心迅速舒展,緊抿的唇兒勾成一個喜過望的弧度,她不可自製的顫抖著,眼圈兒在剎那間變紅,淚水頓時盈了雙目。
  微微張開雙臂,龍尊吾親切的叫道:“潔………”
  再也控制不住了,唐漢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撲到了龍尊吾懷裡,雙手緊緊摟著龍尊吾的腰身,哭泣得連聲音都變了。
  “尊吾…………尊吾…………你好狠心唷…………尊吾…………我以為再………再也見不著你…………了………”
  輕拍著一她,龍尊吾柔和的道:“不要難過,潔,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的面前嗎,我答應你平安回來,現在,我不是回來了?”
  抽噎著,緊緊的依偎在龍尊吾的胸前,好一陣子,唐潔才幽幽的道:“你沒告訴我你要去那麼久………連朋俠士與樊叔叔也瞞著我,但我知道他們也在憂慮,自從樊府被赤玉莊派人來燒了之後,我就不知道你到了那裡………樊家三位嫂嫂也搞不清楚………後來,還是我央求尚師爺設法打探,才曉得你一個人獨自去了紅崖混沼………”
  龍尊吾輕輕的道:“他們不告訴你,只是怕你過於擔憂………”
  猛地仰起那張淚痕斑斑的臉蛋兒,唐潔的唇角在抽搐,小巧的鼻翅兒也在急速的吆動,她咽著聲道:“瞞著我我更擔憂…………他們,包括你,永不知道這種在恐裡的等待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那不是在等,是在熬,像抓著心,提著膽,把一條抖著的命脈擱在頭上,好苦啊………”
  擁著唐潔,龍尊吾安慰地道:“都是我不好,現在,總算一切都成為過去了,潔,我以後決不再輕易你遠去………”
  仍在抽噎,唐潔吸著氣道:“他們好狠,竟任由你一個人跑去冒這種大險邊,事後,朋俠士帶著人去幫你,我不顧一切的央著尚師爺那位大公子尚文秀前去聽消息,那天一直到晚他才回來,不用多問,我一看他苦著臉,鎖著眉,我就知道事情不對,他還編出一番話安慰我,我商直急瘋了,一再逼他說,他無奈之下才吞吞吐吐的告訴我你已失去了蹤跡,紅崖之下混沼之內到處都是殘斷肢,就是找不著你,當時我只覺得眼前一陣黑便昏了過去,待醒了過來已經是半夜了………我認為今生已不會再見到你,我………我想到的只有一個”死”
  宇,那一剎,像是任什麼全成了空洞洞的了,任什麼全要做沒有意義了………我摸著一把剪刀但是……我忘了樊家的第二位嫂子就睡在傍邊………她拚命給我奪了來,當時,我恨死了她……”
  龍尊吾吃了一,他心頭蹦跳著,微微推開了唐潔一點:“潔,你怎麼這樣魯莽,沒有見著我的體,你怎能肯定我已死去,這………這簡直太可怕了,萬一那天你真的出了錯,你,你叫我怎麼辨?”
  著白沾淚的面頰上湧起一抹紅暈,唐潔羞怯的將臉兒貼在龍尊吾胸膛上,她輕輕摩娑著,輕輕的道:“那時我都急瘋了,那裡還會想到這許多,後來還是尚師爺一再給我分析說明,給我打氣,安慰我,我才萌起了一線希望,但剛剛振作了一點,樊家幫就出了大禍,被人家一夜之間打得潰敗出城,幾乎全都瓦解,,我當時又急又怕,若不是心裡還指望與你再見,又差點要想不開了………”
  用衣袖為唐潔拭著痕,龍尊吾微笑著道:“傻丫頭,你看,我們不是在一夜之間又打回來了麼,如今赤玉莊已經全被擊敗,束手就縛了,連幫著他們的『九如』一極』兩派的高手也無一倖存,大明城已重歸樊家幫,前些日子的羞辱也湔雪了…………。”
  第一次,在唐臉孔上,展開了一朵白合初放般的笑顏:“這就好了,這就好了………”
  她甜蜜的將身子全依在龍尊吾懷裡,喃喃的道訴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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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訴相思 雙風緣

  龍尊吾以下頷摩著唐潔那一頭散發著蘭馨幽香的秀髮,他微閉著眠,低徐地道:“這段日子的吃累受苦總算也有了代價………自藍湖海回來,第一件遇著的事便這般辣手,但也好歹成功了………”
  是………
  像忽然想起了什麼,唐潔仰起臉來問道:“尊吾,在混沼你失蹤了以後,這一段時間都到那裡去了,連樊家幫他找不著你,剛才你口裡提及什麼………藍湖海,這是一處什麼地方,怎麼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心中微微一凜,龍尊吾不覺有些廳尬的笑了笑,他朝左右一看,放低了聲音道:“我有好多話要和你談……潔,不請我到屋裡坐坐麼?”
  “呵”了一聲,唐歉默然道:“對不起,我只忙著和你說話,幾乎已忘了這裡是門口,你又辛勞了一夜………”
  於是,龍尊吾微笑著,拉著唐潔的手,兩人緩緩行進門裡,那扇小巧的栗木門,又悄無聲息的輕輕掩上了。
  這是隔成了三間的一棟精巧的房舍,前面,仍然維持著書房原來的形式,三具大書櫃分立在三邊的牆壁,書櫃中的各類書籍排列得密密麻麻,琳琅滿目,一張黑漆油亮的大書桌面對著窗子,桌上,除了文房四寶之外還攤開一卷書,兩幅吊屏掛在窗旁,錦繡的半透明屏風橫在另一扇木臺子門一邊,推開了門,便是唐漢的臨時住房了。
  房間不大,除了斜置著一張錦榻,便只有一個巧雅的妝臺兩把矮椅中間擺著一只小幾,錦榻上茜帳半吊,被褥整齊,妝臺上的金色胭脂粉盒,脂玉蘭花油瓶,檀木桂蕊粉箱全靜靜的,有序的陳列著,看樣子,它們巳早未曾使用過了。
  唐潔回過頭向龍尊吾低柔的一笑,悄細的道:“我就睡在這裡…………”
  默點頭,龍尊吾在一張矮椅上坐下,外罩長衫未脫,他舒的伸展了一下四肢,唐潔又匆匆的出到另一間小房內,片刻後出來,手上端著一面雕花木盤,盤上是一杯熱騰騰的名茶,一碟玫瑰糕,一碟油酥餅,另加一碟炸春捲,她將手上木盤放在小幾上,在一側坐下,輕輕的道:“他們常為我送來點心………但我吃不下,正好給你用了。”
  龍尊吾笑著道謝,他端起杯子來淺啜了一口熱茶,長長籲了口氣,又吃了幾塊油酥餅,然後,他道::“這裡好靜,當然,也寂寞,潔,你平時都看書?”
  唐潔不好意思的道:“你不在我身邊,我又和他們談不上什麼,不看書,叫我怎麼辦呢,光想你也會想瘋了啊………”
  定定的看著唐,龍尊吾越覺得她這時一股細緻的,柔情的,脫塵的美,溫婉了,好動人心弦……
  唐紅著臉,羞澀的道:“尊吾………你老看著我做什麼?”
  伸手過去把住她那一雙柔若無骨的柔夷,龍尊吾緩緩地道:“你很美,潔……”
  臉兒越發嫣紅了,唐潔低下頭來,悄聲道:“日子久了,只怕你會嫌棄的……”
  龍尊吾露齒一笑,搖頭道:“不會,潔,你心中知道我永不會如此………”
  不舍的抽回手來,唐潔滿足而幸福的道:“你慢慢告訴我這一個多月來的事,慢慢的吃點東西,不夠了我再去拿………對了,朋俠士與樊叔叔都平安吧?”
  龍尊吾頷首道:“都好,只是樊當家的受了傷,不過就會痊癒的,沒有什麼危險………”
  說著,他又拿起一塊玫瑰糕細嚼著,唐潔雙手托著面頰,愛意的注視看他,溫柔的道:
  “慢點吃,別噎著了………尊吾,那藍湖海是個什麼地方,這些日子來你都在那裡嗎?”
  “呵”了一聲,龍尊吾卻真的險些將食物噎在氣管裡,他急忙喝了口茶,面色赧然。
  “呃,我,是的………我被困在那裡……”
  驚異浮上了唐潔的面容,她擔心的道:“被困在那裡,尊吾,以你的身手,還敵不過那些人?”
  搖搖頭,龍尊吾忙道:“不,我是在負傷之後被他們俘擄的………”
  恨得一咬牙,唐潔道:“他們好卑鄙!”
  了口唾沫,龍尊吾又小心的道:“擄我去的是個女人………”
  怔了怔,唐潔定定的看著龍尊吾,慢慢的道:“年輕的女人,她美不?”
  搓搓手,龍尊吾默頭道:“很美。”
  眼睛顯得有些迷濛,唐潔幽幽的道:“把經過從開始的時候告訴我。”
  咬咬牙,龍尊吾使從頭開始敘述,他如何與朱大業,焦桐他們碰上了在荒山野嶺行路的徐美媚與牟遲德,朱大業與焦桐又如何調戲徐美媚………然後,他又如何在遣走兩人之後血戰赤玉莊的鐵騎隊,怎樣負了傷,怎樣被徐美媚所俘,在那綠燕號船上的經過,到了銀城以後如何,被困在酉島之上如何,未了,他又更加仔細的描述在那“拾翠樓”徐美媚的香閨中所發生的情形,尤某是徐美媚對他的深情及咄咄相逼,更是巨細不遺,說得一清二楚,最後,他苦著臉,皺著眉頭,忐忑的道:“我實在覺得難堪,因此,我也告訴了她,除非你答允,我不能辜負你,更不能使你傷心………”
  唐潔的面龐上毫無表情,她正襟危坐著,雙目垂視,臉上卻有一股出奇的蒼白,低啞的,她道:“這位徐姑娘,她人已來了?”
  龍尊吾忙道:“來了,在山上的破廟裡………她還要親自來見你………”
  冷冷的,唐潔道:“不用了,見了面,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談的,而且,對這件事,我原來亦沒有什麼答應與不答應的權利………”
  龍尊吾急惶的道:“潔,你………”
  淒然一笑,唐潔淡淡的道:“雖然沒有見過那位徐姑娘,但我知道他一定生得十分美麗,她是銀城城主的千金小姐,配你這位武林中的人龍翹楚,正是天設地造的一對我,只不過是一個父母雙亡,無親無故的孤女,又有什麼地方可以與她分庭相抗的呢,對我,你原不過只是憐憫,便是其中包含有愛,也只是那麼淡渺的一絲絲罷了………你去吧,告訴她沒有問題,沒有阻礙………我不會看不開的,人活著,便須要懂得自知,懂得自愛,是嗎?”
  想不到事情一上來便僵了,龍尊吾怔怔的坐著,好半晌,他才勉強一笑,語音黯亞的道:“潔……你不答應就不答應,又何苦這樣,我自問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就是徐美媚這樣待我好,我也堅持著非要問你的意思才行,自始至終,我便沒有一點逾規的地方………”
  唐潔的雙眸中又浮起隱隱的淚光,她哽咽著道:,“你去找她吧,她還在等著,我根本無權干涉你們就是你不要我,我也只有如此………我原是孤伶伶的一個人,現在,我不在乎孤伶伶的直到終身……你去吧,不要管我………”
  “呼”的站了起來,龍尊吾的面色蒼白,他硬生生的道:“唐潔,我多年前妻喪家散,早已對男女之情斷了念頭,直到遇著你,才使我已經成灰成燼的情感再度熾熱起來,才使我落寞孤寂的精神有了寄託,我無時無刻不在惦記你,無時無刻不在懷念你,我愛你,強烈的要你,將來,將希望的,完全維繫在你的身上,只為了這一件事,你不但不答應,還要如此絕情的對我,沒有關係,唐潔,我大不了再恢復和以前一樣,永斷情絲也就是了。”
  這一下,唐潔有些惶恐了,她吶吶的道:“我………我並沒有說不愛你………尊吾………我沒有意思要你這樣做………”
  龍尊吾沉痛的道:“罷了,既然你如此懷疑我,刺傷我,我也不再作他想………不論如何,我答應你,今生今世,我不再娶………”
  哭出聲來,唐潔猛然撲倒在龍尊吾懷中,她嚶嚶的哭泣著,一面流淚,她一面抽噎著道:“你不要誤會………尊吾………我真心愛你………我………我不開你………剛才我是說著玩的………我是故意氣你的………尊吾,你不要怪我………不要罵我………我怎能開你?
  尊吾………你知道我的心全交給你了………你要怎樣便怎樣,就是你殺了我,我也甘心情願,尊吾啊………”
  激動的,龍尊吾緊緊抱住了唐,他傷感的道:“潔………都是我不好,我太自私,太奢求………算了,這件事不要再提了,就讓它過去吧………”
  “不!”唐潔仰起頭來,梨花帶雨般抽噎著道:“那位徐姑娘怎麼辦?她若知道我不肯答應,萬一……萬一想不開而出了差錯,那我終生都要感到歉疚了………”
  龍尊吾沉默了一下,悠悠的道:“這就看她自已了………潔,我知道,魚與熊掌,二者不可兼得,如今,除了你,別的我不敢再想,也不能再想了………”
  遲疑著,考慮著,好一陣子,唐潔才低低的道:“尊吾,那位徐姑娘,真的很好?”
  龍尊吾怔了怔苦笑道:“我口中說怎能作準?好不好,也須要由你下斷語才行!”
  又猶豫了一會,終於,唐咬咬牙,道:“可以………帶她來給我看看吧?”
  緩緩地,龍尊吾道:“不用了,免得你見著她生氣,那樣,連我也難堪………”
  唐潔輕輕將她軟滑的身體貼在龍尊吾身上,還帶著淚咽,她低柔地道:“帶她來………
  尊吾,我答應你不生氣,我要先看看………”
  龍尊吾搖頭道:“這又何苦?本來我們好好的卻為了她鬧得大家心中存有介蒂,大家搞得不愉快,算了,潔,明天我們就走,走得遠遠地,找個風景美麗而僻靜的地方住下來,安寧的過這一生,再也不要插足江湖,再也不要沾染血腥,再也不要有第三者插入……”
  輕輕的扭動著,唐潔不依的道:“但她呢?尊吾?徐姑娘該怎麼辦?她已稟明暸父母,甚至肯孤孤單單的跟你來到這裡,很多人都曉得她要嫁你,很多人都知道她在愛你………我們這麼一走,該是如何傷她的心,如何叫她善其後?尊吾,不要光願著我們自已,還要想想別人,人家是一城之主的千金,又是那麼美,我不能斷送了人家的終身………尊吾,帶她來,帶她來嘛………。”
  嘆了口,龍尊吾無奈的道:“不答應的是你,要見見她也是你,潔,她真把我弄迷糊了………”
  破涕一笑,唐潔輕輕把龍尊吾按在矮椅上,雙手端起一碟炸春捲捧在龍尊吾面前:“尊吾,你還是迷糊點好,要不,更不知道要惹上多少風流債了,說來說去,哼,佔便宜的還不是你?”
  龍尊吾拈起一條炸春捲慢慢的吃著,搖頭道:“潔,你多少也該知道我對女色的觀感,我素不近這些,尤其是,我心中想起一些往事便會作嘔……那裡面,除了仇恨,便沒有別的了……”
  輕輕蹲在龍尊吾身前,雙手擺在他的滕蓋上,仰著頭,唐潔的目光中透露著一片柔馴而低回的情意,她細細軟軟的道:“不要再想到過去,尊吾,想想我多愛你,想想在人世間還有一個我這樣孤伶的女子在愛你………尊吾,將來,我一定要好好的侍候你,不管時光多長,我都要撫平你當日的創傷………。”
  注視著面前這張略嫌清減的俏麗面容,龍尊吾深情的點點頭,低徐的道:“我想,你會的……”
  唐潔心頭湧起一股甜密,一股振奮,又一股欣慰,她靠得更近了一點,輕輕地道:“尊吾,那徐姑娘生得………生得美嗎?”
  龍尊吾有些迷惘的道:“記得我早告訴過你,她長得還不差。”
  遲疑了片刻,唐潔垂下雪白的頸項,吶吶的道:“比………比………比我呢?”
  幾乎一下子笑了出來,女孩子吧,到了這種筋骨眼上竟還斤斤計較於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於是,龍尊吾忙道:“在我眼中你自然比她強,潔,不要忘了,與你,我們是自然發生情感,與她,多少有些迫於無奈的性質………。”
  滿意的籲了口氣,唐潔又仰起頭來嬌羞的道:“真的?你不騙我?”
  龍尊吾肯定的道:“當然!”
  輕輕將面頰側貼在龍尊吾的滕上,唐潔柔馴的道:“尊吾,你真好。”
  忽然有一股激動,龍尊吾不克自禁的捧起唐潔的面龐,痴痴的凝視著她,呼吸在剎那間變得急喘,喃喃地,他道:“唐潔,我愛你………。”
  唐潔心兒狂跳著,有如小鹿亂撞,她也顫抖的道:“我也是,尊吾………”
  於是,用力一把將唐摟在懷中,龍尊吾用力,深深的吻上了她的雙唇,而她的雙唇是濡濕的、火熱明又是芬芳而柔軟的啊,於是,頓時時光停頓了,停頓在永恆,兩顆心貼連在一起了,黏成一顯心,多麼美妙,這用愛灌溉結成的果實………。
  在尚師爺宅居的前廳裡,現在,已近午時。
  龍尊吾仍未將那襲外單的長衫脫下,他與唐潔倚坐在兩張太師椅上,正融洽的與尚師爺交談著,幾個人時時有輕笑聲愉快的揚起,尚師爺的獨子文秀則不知那來的興奮,一會斟茶,一會端點心的裡外忙個不停…
  咳了一聲,尚師爺笑道:“現下外面樊當家的人馬們一定在忙活著,這收拾殘餘的事兒可真夠麻煩,官家那邊也不能不打點打點,這一遭,樊當家鮑算是揚眉吐氣了,少兄,你不知道哪,赤玉莊姓曹的攻來的那一晚實在厲害,簡直就像迅雷不及掩耳一樣,樊家幫吃了個大伍,抵擋得呢,倒是十分激烈,難就難在一個有備,一個無防,甫始接火樊家幫就潰退下去了,當時,老夫也怔仲得緊,尤其肩上抗著這麼一付擔子,唐姑娘與樊當家的三位夫人全隱居在此處,若是吃赤玉莊曹老大曉得了,呵呵,他不拿著老夫開刀才怪………。”
  龍尊吾啜了一口茶,道:“也全虧了師爺在臨危承命,以自已的身家去擋著,才使唐姑娘與樊家三位嫂嫂無慮,這一著,很多人卻沒有膽子敢做,想師爺你只是一介書生卻這般的尚仁重義,不畏不屈,實令龍某人與樊當家衷心的感激………。”
  十分受用的呵呵笑了起來,尚師爺忙道:“客氣客氣,少兄謬譽了………”
  龍尊吾正色道:“所調『疾風知草勁,患難顯親朋』,這句話是一點也不錯的,只有在危難艱困之時肯伸援手的朋友,才能稱做真正的朋友,師爺你正合了一句話『雪中送炭』
  了………”
  尚師爺欣慰的道:“老夫與少兄雖然神交已久,卻是初次見面,難得少兄竟然如此知我,對,老夫生平,最恨的便是那些專事奉承,慣於諂媚的小人,最不屑的便是那些只知『錦上添花』的附炎趨勢之徒!”說到這裡,他又面向唐潔道:“只是居此多日,蝸居的簡陋,待慢了唐姑娘了………。”
  唐潔俏生生的臉蛋兒一紅,忙道:“師爺太客氣了,我……我覺得一切都很好………。”
  龍尊吾也笑著道:“真不知該如何向師爺表達銘感之忱呢。”
  擺擺手,尚師爺還沒有來得及講什麼,外面,他那寶貝兒子尚文秀已氣籲籲的奔了進來,一邊大讓著:“爹,爹,外頭來了好多人,樊當家,朋四爺,還有一位十分美麗的大姑娘,以及很多樊家幫的大哥們都來探望你老啦………。”
  尚師爺頗覺光彩的站了起來,口中卻呵斥道:“你看你這大呼小叫的樣子,在客人面前可還懂得點規矩嗎,還不趕快出去迎著!”
  尚文秀連聲答應,又一陣風似的轉了出去,龍尊吾與唐潔也隨卻站了起來,龍尊吾一面向外挪步,邊逍:“師爺,你先請。”
  推讓了一會,終於由尚師爺走在前面,三個人匆匆來到大門,唔,胡同裡喧嘩著,已到處都站著人,在石階前,剛有一輛烏蓬車停了下來,我們的朋三省四爺正掀開車簾,扶下了艷光照人的徐美媚,以及神色在憔悴中卻顯得頗為振奮愉快的“鬼眼”樊盛!
  徐美媚剛一下車,她的二位護衛“玄鶴”牟遲德與“青鷹”梁禾已左右迎了上去,“瓜皮”韓正卻親自攙扶著樊盛,在錢富與他手下八個大漢的恭迎下緩步登上石階。
  尚師爺急步上前,先長揖到地,又上去幫著韓正扶掖樊盛,樊盛沙啞的一笑,語聲顯得有些疲乏的道:“師爺快請放手,這叫我樊盛如何敢當?”
  呵呵一笑尚師爺道:“如今當家的你是病人,休要與老夫客。在尋常,想要老夫扶持當家亦不能哩。”
  樊盛一抬頭,看見了含笑立在門邊的龍尊吾與唐潔,他枯黃而乾枯的面容上頓時湧起一片難以言喻的感恩與激動神色,沙著嗓子,他顫聲叫道:“龍兄…………。”
  龍尊吾一個箭步來到樊盛面前,低笑道:“這一夜,樊兄一定擔足心了。”
  雙目中噙著隱隱的淚光,樊盛唏噓道:“龍兄,我知道………這一戰多虧了你,要不,只怕樊家幫再也難雪此仇,難回此城了………龍兄,聽說你還帶了傷?”
  懇切的握著樊盛雙手,緊緊的,龍尊吾沉緩的道:“決不要這樣說,若非貴幫各位兄弟齊心用命,朋老哥調遣籌幄有方,我一個人又豈能成事,一點皮肉之苦更算不了什麼,況且,樊家幫與赤玉莊之戰,我又那裡免得了責任?樊兄如此相待,卻越發使我汗顏了………。”
  嘆了口氣,樊盛又亞的道:“龍兄你要自行領咎,誰也知道事情並非如此單純……天要龍兄你來相助否則,昨夜的情形便要完全改觀了………聽他們告訴我,對方的好手幾乎大多數都是吃龍兄你一個人幹翻了的?”
  搖搖頭,龍尊吾忙道:“這是弟兄們謙懷了,還不是大家合力互助的結果?尤其……”
  他還在客氣著,一側的朋三省已邁了過來,他用力一拍龍尊吾的肩頭,大叫道:“餵餵,你們兩個活寶到底是有完沒完?自家兄弟還他媽在這裡窮客氣一番,也沒看見大夥全呆在這裡發楞?好啦好啦,都給我進去,要咱們師爺泡上壺好茶,弄點東西填填肚子,“噲珍樓”的酒席馬上就要派專人送來了,你們去磨菇吧,我姓朋的可不等啦!”
  尚師爺也陪著笑道:“朋四爺說得對,請,請,各位全朝裡請………”
  於是,一行人談折,笑著,魚貫走進門內,裡頭,尚文秀又在忙活了,另兩個尚宅的下人也被指揮得團團轉………
  龍尊吾與唐潔卻沒有進去,依奮站在門邊,而石階下,牟遲德和梁禾正擁簇著徐美媚朝上面走來今天,徐美媚已換了另一襲翠綠色的衣裙,還加意配上一領綴滿寶石閃閃發光的披襟,烏黑柔密的秀髮高高的挽起,玉簪錚琮,環配輕搖,越發襯托得面似芙蓉柳如眉,秋水為神玉如骨了,她輕輕提著裙腳,娉娉婷婷的行上台階,隔著龍尊吾與唐潔尚有三步,她已目光水盈盈的注定唐潔,深深衽為禮,口中珠走玉盤般道:“徐美媚拜見唐姐姐…………”
  方才,在徐美媚甫始下車之際,早想一睹真容的唐潔已經迫不及待的看見了她,徐美媚的美豔與雍容是無可疵言的,她那一股高雅華貴的氣質,在瞬息間已使唐潔心中折服了,她明白這是一個足可令人神魂癲倒的美人。同時,她也看得出對方更是一個貞烈而專情的女子,那雙柳眉兒媚而不惑,一對丹鳳眼清而不淫,小巧端正的鼻剛勁傲倔,菱形潤的嘴柔美卻冷沉,容貌上,再再都證明她是一種女人,一種不易相處,但處好了便死也不能分開的女人!
  急忙上前兩步,唐潔扶起了徐美媚,含笑道:“不敢當,姑娘切莫如此多禮…………”
  徐美媚盈盈站起,目光連看也不看旁邊的龍尊吾一眼,逕向身側的“玄鶴”韋遲德道:
  “遲德,獻上薄禮。”
  韋遲德上前一步,雙手不知在什麼時候已奉著一具純金的,上面嵌著七顆色彩不同的碩大寶石的方形小盒,恭敬的舉到唐潔面前。
  這一著,唐潔卻是頗出意外,她怔了怔,有些著急的推讓道:“初次見面,怎敢收受姑娘這樣貴重的禮物?還請姑娘收回留做他用,我是無論如何不能領納的………。”
  輕柔地,卻是懇求的,徐美媚道:“姐姐,這只算妹妹對姐姐的一點小小心意,說不上貴重,更說不上贈與,姐姐,盒子叫『七虹盒』,裡面裝的是十六顆『藍火鑽』綴飾成的一顆心,這顆心,表示著姐姐對龍壯士的堅誠,也表示妹妹我對姐姐的仰慕及坦瑩………。”
  一番話說得細膩溫婉,更說得情深意重,把唐潔心中原存的一些兒怨意與不滿頓時掃得精光,唐潔微紅著臉兒,只有伸手接過還一直躬身舉奉在牟遲德頭頂上的“七虹盒”,有些窘迫的道:“謝謝妹妹了………我,我卻沒有什麼好東西還贈妹妹………”
  清澄眸子的凝視著唐潔,徐美媚低柔的道:“姐姐無庸客氣,只要姐姐能像一個妹妹般待我護我,這一生………我已是享用不盡,感激不盡了………。”
  唐潔心中暗忖道:“好厲害的妮子,難怪尊吾這傻小子被她弄得心搖神盪,一籌莫展……心中想著,她口中卻道:“妹妹放心,姐姐………會這樣做的。”
  掩不住的喜悅流露在徐美媚的眼角眉悄,她微微抖索著,顯得緊張而又激動的問:“真的?姐姐?可是真的?”
  暗暗嘆了口一,唐潔幽幽地道:“真的。”
  “姐,若非當著這許多人面前,我………我真想緊緊的擁抱住你,姐,你待我,在太好了………”
  微微一笑,唐潔道:“我想,這也是個緣份………”
  急不迭的點著頭,徐美媚忙道:“是的,是緣份,姐,我一定永遠尊敬你,愛護你,馴服你,我一生永遠都聽你的話,姐,我一生的幸福全是你賜給我的,將來,任你打我罵我我都不會有絲毫怨言,姐,我感激你………”
  說到後面,徐美媚的雙眸中又見淚光盈盈,連語聲也要待有些哽咽了,唐潔不覺感動異常,她又是愛,又是心疼,又是不忍的上去攬住了徐美娟,悄聲呵慰道:“不要難過,妹妹,今天………正該是個值得喜悅的日子才對,我會像親妹妹似的愛護你一輩子,現在,我是真從心底喜歡你了………”
  含著淚,徐美媚抽噎著道:“真的?你不討厭我?不討厭我分佔了龍尊吾對你的愛?”
  坦直的一笑,唐潔低細的道:“從現在開始,不!”
  緊握著唐漢的手,徐美媚紅著眼圈道:“姐,你真好……”
  一揚頭,唐潔斜睨了側傍苦著臉默不作聲的龍尊吾一眼,笑著道:“走,妹妹,到我那裡坐坐去,前廳裡全是男人,我們不要插在裡面,尊吾”
  龍尊吾忙應道:“什麼事?”
  眉梢子一揚,唐漢冷冷的道:“你等下到我那裡來。”
  龍尊吾連連點頭,紅著臉道:“是的,我等一下就來………”
  於是,唐潔挽著徐美媚親熱的行向門內,臨進門,徐美媚實在忍不住了,飛快的回頭看了龍尊吾一眼,這一眼,其中包含了說不出的愛意,說不出的喜悅,以及,說不出的甜蜜!
  痴痴的望著這一雙麗人婀娜的背影,龍尊吾如釋重負般長長籲了一口氣,緊搓的雙手也放了下來。
  “玄鶴”牟遲德靠近一步,抱拳道:“恭喜龍公子,賀喜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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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柔柔意 熊熊仇

  悚然一,龍尊吾面紅耳赤的窘笑道:“謝謝牟兄………”
  “青鷹”梁未也露齒一笑道:“方才,好險哪!”
  龍尊吾的面色越發窘似關夫子,他連連抱拳道:“全是托天之福,托各位兄台之福……”
  牟遲德與梁未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於是,在龍尊吾的肅手讓客中,三個人一道行向了裡面裡面,前廳內,這時卻也恰好傳出來一陣喜悅的,欣愉的笑,這片笑聲,宛似一下子就把人們心頭上的雲翳掃光了。
  五天之後,這是一個寒冷的,幽靜而蕭素的黃昏。
  尚宅的後院裡,夜風吹拂動松濤如泣,一片沉沉的煙靄浮沉飄盪在四周,唐潔居住的那幢小巧香房裡,正有一線溫暖的燈光透了出來。
  外面的房間中已升起了一盆熊熊的炭火,炭盆是因鼓形的,白厚瓷鑲著藍邊,上面還淡淡的畫著幾竿修竹,烤著火,聞著那股特有的溫熱氣息,越發令人畏縮於室外的冷冽,越發感到冬天已經來了。
  在一張著飾墊的大太師椅中,龍尊吾正舒適的伸開兩腿,悠閒自如的享受著這片和熙如春的溫暖,唐潔坐在他的對面,手中在有一針沒一針的縫著件白色中衫,而徐美媚卻坐在她傍邊,雙手托著下巴,津津有味的在瞧著………。
  無可置疑的,這是一付多麼令人羨慕的小家庭景像,而在這景像中的男主人,卻是好生有福,非但享盡了左擁右抱的齊人之樂,這一雙少女又是如此的美豔嬌柔,嫻淑溫婉,能處身在這種環境之中,只怕任何人卻會留戀不舍,給神仙也不做了………。
  忽然,徐美媚斜睨了半閉著眼睛的龍尊吾一眼,輕悄的道:“餵,尊吾,我們在這裡到底還要呆多久呀?看你這樣子好像一點都不急,這也不是我們的家……。”
  說到家,徐美媚的俏臉不禁一紅,她連忙又垂下頭去,唐潔都笑了,她微露出一口編貝般的潔白細齒,低柔的道:“是樊叔叔和朋大哥硬留著多住幾天的,最近他們也很忙,又要安撫傷亡,又要收拾殘餘,又要重振基業,又要再建宅第,夠他們裡外跑了,不過,聽朋大哥說,這些天來,他們已弄得快舒齊了……”
  睜開眼,龍尊吾點頭道:“不錯,我心中也急得很,但我還提防赤玉莊姓曹的是不是仍有蠢動的意圖,據派在那邊的眼線回來稟報,曹老大不會再有捲土重來之心了,一則他遭此慘敗,業已萬念俱灰,再則他經過這一次浩劫之後,能手盡失,如今自保還嫌力量不夠,根本已無法再做他圖,現在我才算全放了心,至少樊家幫在這重創之後可以安定下來,無慮再有兵災………”
  笑了笑,他衝著眼前約二位美娘子一裂嘴,道:“二位是否已有了什麼計劃?”
  唐潔怔了怔,搖搖頭道:“反正我完全看你的意思,你要怎麼做就怎麼做,我跟著就是了……”
  唇兒一抿,徐美媚“咕”的笑了一聲道:“尊吾,你可是要聽,我和姐姐的意見?”
  龍尊吾笑滿:“當然。”
  徐美媚先看了一傍的唐潔一眼,一本正經的道:“在藍湖海東方七十裡,有一座十分美麗的小山,叫做”心盟山”,山上長滿了『銀樺樹』與“有情花”,一條瀑布從半山垂流,成一灣清溪,溪底全是五顏六色的光潤小石子,山腳下,絲草如茵,柔軟得像一張綿長無限的地毯,『心盟山』裡也有小巧幽麗的山谷,也有青石嵯峨的奇崗,在春天,微風吹來,紅花齊放,可以在清溪中濯足,在草地上打滾,在夏天,瀑沛噴灑,像是碎玉瑩翠,可以戲水,也可以在下流中垂釣,在秋天,晴空萬里,只飄著幾抹淡渺如絮般的浮雲,銀樺樹的枝幹挺偉的迎風搖曳,我們可以到青石叢中捉迷藏,到小山谷裡去大聲笑鬧,在冬天,瑞雲紛飛,大地一片粉妝玉琢,我們可以遙眺群峰千嶺的皚皚積雪,數著屋前瓦下的流燦冰柱………這該是多麼美的享受,多麼令人不能忘懷的人間仙境,這地方,正可做我們未來的居處………”
  唐潔的雙眸都聽得迷濛了,她痴痴沉沉的就像墜入一個夢中一樣,好久,才喃喃的道:
  “可是………真有這麼一處美麗的地方嗎?”
  點著頭,徐美媚真摯的道:“有,一些兒也不假,只會比我描述中的更美……”
  眼睛中射出一片興奮的光芒,唐潔轉向龍尊吾道:“尊吾,我們到那裡去,好嗎?在那裡建造我們的家,一個安安靜靜,溫溫暖暖,甜甜蜜蜜,真正屬於我們三個人自已的家!”
  “好像,隔著藍湖海銀城太近了一點呢?”
  小嘴一鼓,徐美媚嗔道:“那有什麼不好?銀城又惹著你啦?隔著近,才有個照應嘛,沒有事我又不會常跑回去………”
  龍尊吾低沉的笑著道:“沒有關係,我不是那種看不開的人,你要回去盡可自便,別忘了我還有另一位陪著。”
  怔了怔,徐美媚臊得滿臉嫣紅,又氣又羞又急的奔到龍尊吾身前,捏起兩雙粉團似的小拳頭輕輕重重的槌打著龍尊吾,邊不依的道:“不來了,人家不來了,還沒有正式成親,你這沒良心的就巴著我回娘家,你你你………你最壞了………”
  唐潔也啐了龍尊吾一聲,笑道:“妹妹,不要理他,你要回去,姐姐陪你一道,就留他一個人在家裡守門,看他還憑什麼拿翹!”
  炳哈一笑,龍尊吾捉住了徐美媚的雙手,道:“好傢伙,天地尚未拜,你們兩個已是沆坑一氣,串通了算計我,將來還有我混的餘地麼?”
  徐美媚杏眼一瞪,道:“你知道就好,哼,以後有時間要你頂掃把,跪馬桶蓋,打地了,再不,叫你吃巴掌的滋味………”
  有趣的看看徐美媚,龍尊吾低聲道:“美媚,這些馭夫的法要,以你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卻是從那裡學得來的哪?”
  未加思索,徐美媚脫口道:“這還用學?光看著娘給我爹吃的排頭不就全明白啦?”
  一言出口,龍尊吾與唐潔俱不由失聲笑了起來,這一下,徐美媚才知道自已失了言,她頓時又羞得面如絳紫,凍玉也似的臉龐上浮著懊惱,兩只小粉拳又雨點似的落到了龍尊吾的肩上。
  室中正是一片春情洋溢的笑鬧,正甜甜蜜蜜的響著嗔啐,門兒已被“碰”的推開,寒風捲入一陣,朋三省的怪叫聲傳了過來:“哦哈,我的乖乖,老弟你小子也未免太享福了嘛,老哥哥忙裡忙外搞得筋疲力竭,腰酸背痛,你卻坐在這裡讓未來的弟媳婦背拿肩,嗨,不公平,太不公平!”
  說著,這位腰粗膀闊的大伏堡四爺反手關上了門,擠眉弄眼的走了進來,徐美媚不好意思的收住了手,與唐潔二人雙雙上前招呼,朋三省搖搖手,哈哈大笑道:“不客氣,不客,二位弟媳婦且請回坐,呵呵,你們真是相親相愛哪,還沒進屋子,只在門口就可以聽到你們裡面這嘻嘻哈哈的熱鬧聲,老哥哥我呢?聽在耳中,心裡就越發感觸萬千了………”
  唐淡笑著替朋三省斟了一杯熱茶送來,邊低聲道:“朋大哥,你又有什麼感觸呢?”
  筆意長長嘆了口菊,朋三省接過茶杯道:“就說我吧,今年已是四十多靠五十歲了,到目前別說孩子,就連老婆也還在她娘家,看看你們成雙成對,恩恩愛愛,再瞧瞧我這形單影隻,孤孤伶伶的樣子,怎能不會有感觸?他奶奶古語說得好,”不幸有三”那“無後為大”
  啊,沒有老婆沒有關係,絕了子嗣卻連老祖宗在地下也要氣得吹鬍子瞪眼,數落我這做子孫的不肖啦,缺德啦,不知討人家娘們喜歡啦等等,欸,時光不饒人哪,這一把年紀了,再拖下去,就越來越不是個味啦……”
  龍尊吾聽得幾乎把肚皮都笑痛了,他摀著胸口,咳咳著道:“朋三省思凡了……”
  這邊,徐美媚走近了兩步,她笑道:“記得在那座山上的破廟裡朋大哥也提過這件事………當然,我一定會為朋大哥效勞的,但是,不知朋大哥的條件如何?喜歡的又是那一類型的女子?請朋大哥言明,好歹我們也為你拿個主意。”
  朋三省炳哈笑道:“說真的,老婆麼,是得娶一個了,我這一把年紀,爹娘又不爭氣,再偏生給了我這麼一付人見人怕的閻王臉盤,樣樣比人家稀鬆,那裡還敢著談人家什麼條件?只要不挑剔我已經謝天謝地了………”
  忍住笑,龍尊吾一本正經的道:“美媚,朋老哥那裡還有條件,只要是個女人就成了。”
  朋三省連忙雙手亂搖,急道:“不,不,雖說沒有條件,卻也不能這般簡單,找個缺眼少鼻子的女人怎麼行?我是獨眼,老婆總不能也少一只招子呀,再說,若弄來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婆,足可當我的娘,還得我去侍候她,那就更說不過去了,條件是談不上,不過麼………”
  他打了哈哈,又道:“年紀最好在三十郎當歲左右,不要超過四十大關,老姑娘也行,寡婦也笑納了,長像不必太強,可也不能醜得似個夜叉,最好多少識幾個字,別如我這般鬥大的方塊兒認不出兩羅筐………如果實在沒有,二十來歲的大姑娘,我自然也不忍拒絕………”
  一番話,說得室中的三個人全笑彎了腰,好一陣子,徐美媚才拭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蹙著聲道:“就是這樣了,我們一言為定,朋大哥,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在銀城,多的是千嬌百媚的女孩子,我負責為你說妥一個………”
  朋三省急忙抱拳為禮,又一面道:“朋某人先謝過大媒,但是,呃,弟媳婦,可不能要人家心裡不情願啊………”
  徐美媚正色道:“放心,一定要對方心甘情願,自自然然,絲毫也不勉強,我也曉得,這種事是勉強不得的,是不?”
  朋三省心頭想笑卻忙道:“對,對,弟媳婦說得有理。”
  這時,龍尊吾笑道:“好了,朋老哥。你的事情談完,如今也該商討一些正經的事了……”
  朋三省忙道:“什麼正經事?我的終身大事還不夠正經麼?”
  擺擺手,龍尊吾道:“本來,在這種歡愉的氣氛下,我不該又提起些掃興的事,但卻不能不提,不能不說………。”
  他這邊句話,使房中的三個人都沉靜了下來,同時三個人心中也都想到了龍尊吾要提起的是那些事。輕喟了一聲,龍尊吾徐徐的道:“你們都曉得,我的那筆血債,如今才只償還了一半,倘有一半未曾報得,當年殺害我妻,殘我肢的雙雙人狼,除了他們的為首者“老黑”應彪與老四“禿子”毛貴山已惡貫滿盈,被我誅絕以外,還剩下第二個萬老九和第三個“黃髮”褚長春,褚長春在我們反襲本城與赤玉莊的人馬混戰時已經乘亂逃走,但是,那萬老九我卻知道在那裡,“望天台”,朋老哥,知道這個地方麼?
  朋三省點點頭,道:“我知道,這地方是一處孤立的高地,在『阿落溪』偏北十二裡,那裡屬赤玉莊的地盤之外!”
  龍尊吾緩緩地道:“從這裡去,須要多久的時間?”
  沉吟了片刻,朋三省道:“騎上一匹好馬,大約也要一天一夜左右才到得了…”
  說到這裡,他反問道:“是不是萬老九在那裡?”
  點點頭,龍尊吾道:“是的,記得第一次在樊府見面我曾傷了他?他就在望天台養傷,褚長春自此地逃脫之後,必定去與萬老九會合,再作他逸之圖,只要找著他們中間的一個,其他一個也就無庸再費功夫去查尋了。”
  朋三省皺著眉道:“那是五天以前的事,五天之後,他們還會呆守在那裡麼!而且,他們已經知道赤玉莊潰敗的消息,失去了保護的靠山了………。”
  龍尊吉淡淡的道:“不管他們在與不在,只要有一條線索可尋,蛛絲馬跡,也總能追到他們,望天台那裡就是一條線索的開始…………。”
  朋三省必注的道:“你肩脅上的傷可曾痊。”
  急忙使了個眼色,為了怕唐潔和徐美媚擔憂,龍尊吾一直把自己的創傷處掩飾著,根本就未提起過,看著他身上的斑斑血跡,兩位姑娘還一直以為全是別人的血,她們卻不知道,其中亦有龍尊吾自已的血!
  但龍尊吾有那些珍罕的靈藥帶著,這幾天來自敷自抹,傷口,早已結疤啦……。
  朋三省會意,急忙住口,但徐美媚與唐潔兩個卻全變了臉色,尤其是徐美媚忍不住惶急的道:“什麼?尊吾?你還受了傷?你可裝得好像啊,一直把我和姐姐蒙在鼓裡………你為什麼不說呢?”
  笑了一笑,龍尊吾道:“說出來有什麼意義?除了令你們二位焦急不安之外沒有一點好處,你們再急我還是受過傷了,是不?你們放心,現在已經完全好啦。”
  說著,他還揮動了一下兩邊的肐膀以資證明,這樣,兩張俏臉兒才緩和了下來,但是,卻仍有一股掩不住的關懷與氣惱。
  轉頭看著來回踱步的朋三省,龍尊吾又道:“老哥,明兒我即去望天台辦完事立刻回來,回來之後,我們邊走一趟川境,別忘了『魔眸教』與『紫衣派』之事,『東治府』易壺公易老兒還和紫衣派的人們在眼巴巴的但盼著我們去呢…………”
  朋三省點頭道:“不錯,再晚時間就來不及了。”
  看了一側的唐一眼,龍尊吾緩緩的道:“還有唐潔的父仇,我想,一下子都結算了吧。”
  唐潔驀地全身一震,黯然垂下頭去,這一剎眼圈兒都紅了,朋三省是知道她的事的,默默頷首無語徐美媚卻有些愕然,她迷惑的道:“姐姐的父仇?尊吾,什麼父仇啊?”
  淡淡的,龍尊吾道:“就是盤據在紫蘆山區的鐵矛幫,她的殺父仇人是一個名叫古顏的人物,我想,如今那古顏也該償還這一筆血淋淋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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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望天台 送惡魂

  “望天台”。
  這是一處高於地平面二十餘丈的隆起山脊,由黑褐色的岩石與猩赤紅的紅土所天然堆砌起來,約有三裡方圓,從這裡,可以看見遠近的迷濛峰巒,荒原荊野,以及,一彎如帶的“阿落溪”。
  現在,正是晨光曦微,寒露冷重的拂曉,大地全是一片寂靜,沒有一丁點兒聲息,甚至連蟲嗚鳥叫的聲音也沒有,這一刻,望天台左近的景物都像還沉溺在睡夢中一樣。
  有一個人卻並沒有耽沉在睡夢中,連大地都是那般疲乏而進入黑暗的休酣裡的時候,他卻仍在狂奔著,飛馳著,如今,他已來到了這個他急切想來的地方,策馬孤立於望天台的脊腳之下,正仰首默默的朝上打量著……
  不錯,他是龍尊吾。
  自昨天凌晨到今天早上,他已整整獨騎奔行了一天一夜,但他並不感到疲累,感到的,只是一腔熱血的沸騰與滿心的焦慮迫促。
  伸手輕拍著混身汗如水淌的馬兒,馬兒的嘴大張,流掛著白黏黏的涎液,鼻孔中噴出團圖的霧氣,肌肉在不停的抖動瘓,它確岳過份疲乏了,這一段長程的奔波是如此艱辛,任它名叫“一陣風”,任它是一匹千中選一的好馬,也有些難以支持……
  龍尊吾緩緩翻身落地,微微伸展活絡四肢,他那襲擊、裝銀白色的長衫在晨風中獵獵拂動,時而隱現出左胸前的光致的象牙刀柄;半晌,他叮了口,由馬兒在附近食草遊蕩,自己已用馳電掣般掠向瞭望天台上面在茅草雜樹中快速躍飛著,片刻之後,他已來到了望天台頂端,頂端,是起伏不平的一條窄狹地帶,就在一片較為低窪的疏林邊,嗯一棟完全用松林枝幹搭就的房屋已映入眼中!
  龍尊吾目光炯然的四處搜視,當他認清了整個望天台上就只有這一棟房屋的時候,他沒有再做猶豫,立刻怒矢般的長射而去。
  幾個起落之後,他已來住了這棟松屋之側,這是一棟帶著粗擴的典雅風味的房舍,無論那一部份,也都是用一根根原始的松木幹所搭造,斑爛褐黃的樹皮還附生在樹幹上,看去特別有一股淳與古拙的感觸這棟房屋有三扇窗,房側及屋後各一,而門戶則開在房屋前面靠左,龍尊吾雖然小心的觀察了一遍,卻並沒有放在心上,在他的本身功力來說,這些門窗對他,對敵人卻並無意義,因為他知道,只要一旦動手,只怕他的獵取物將難有希望脫逸不論是有多少出路供給他們逃命。
  閉閉眼睛,龍尊吾大袖一揮,冷峻的沿著屋前木造的五層梯階到了門口,而門是關著的,他沒有考慮,徐徐敲了幾下。
  屋裡是一片沉寂,但龍尊吾側耳傾聽,可以依稀聽到隱約的鼾睡聲;於是,他較為用力的又重重拍了幾下門。
  餅了一陣,裡面有一個顯然是尚未睡醒覺的朦朧語音響起:“誰呀?這大清早的就來拍門?”
  龍尊吾溫和的道:“是我,赤玉莊的人……”
  半晌,開始有悉嗦的的穿衣聲及穿著鞋子拖地的理音傳到門邊,裡面這攸仁兄一面低盤咕噥著一面拉開門閂,頗不耐煩的啟開這來開門的漢子瘦的,一張面孔青中泛黃,就像得了多年癆病似的,他披著一件黑衣,半掙著一只惺鬆睡眼,尚未看清門外的是誰,龍尊吾已猛一把將他推了個四腳朝天!
  “欸”那漢子痛得大叫一聲,朦朧的睡意也全吃這一推給跑了,他兩手撐地,楞呵呵的瞪著形色冷酷,站在面前不言不動的龍尊吾,一下子竟連舌頭也轉不過彎來了。
  就在兩人四目相視的當兒,裡間,一個悶壓壓的語聲已急急傳過來道:“曹三,你他媽一大早就雞毛子喊叫幹啥?見鬼了?”
  這有氣無力的聲音,卻使得龍尊吾突地一顫,雖然他甚少聽到這人的說話聲,但是,當初只聽過一兩次也就夠了,夠得足以令他終生不忘,永刻心版;是的,這語聲,在龍尊吾來說,已不似是從一個“人”的口中發出,那是一頭狼的嗅叫,一只野獸的咆哮!
  雙目中血光頓射,他牙齒緊咬,一步一步的朝裡面行去,這時,倒在地下的仁兄才急忙掙扎著站了起來。他慌慌張張的往前一攔,邊叫道:“餵,餵,朋友你是那一道上的英雄好漢?這麼亂闖亂撞的?裡頭是萬大爺養息的房間,你也不聽候傳報就便往裡進?”
  龍尊吾反手一個大耳光,打得這漢子鬼號一聲,整個人平飛著起了三尺,滿口鮮血狂噴著重重摔跌出去,這一下,他除了直躺在地下咯嗦,連哼都不會哼了。
  “嚓”的閃身而進,龍尊吾魔鬼似的挺立在房間的當中,不錯,這間房子裡果然有他欲尋的對象“雙雙人狼”中的第二個角色萬老九!
  萬老九到底也是久經風浪的老江湖了,方才他甫始聽得那曹三吱叫,已自覺情形不對,抓起榻邊的一把“虎齒棒”便翻身下來,但是,卻沒有來得及再有其他動作,龍尊吾的影子,那冤魂一樣纏繞不散的影子,已那麼令人神飛魄故的映入視線之內!
  抑制不住的恐懼突然籠罩了萬老九全身,他上下牙床在捉對兒顫響,軀體也一陣緊似一陣的抖索著,那張本已瘦削而青白的狩醜面容,在這一剎,更是扭曲得變了原形……
  殘酷的在唇角浮起一抹微笑,這抹微笑,有如一只貓兒在悲憫的對著爪下的老鼠做著諷刺,龍尊吾毫無表情的道:“久違了,萬老九。”
  呆浮在額際的青筋宛似一條條的大蚯蚓,萬老九全身冷汗透衣他的心腔也在“通”,“通”的狂跳著似是一下一下的敲擊他的肋骨,幾乎連意識都麻木了。好一陣子,他才嗡合著嘴唇道,“龍……龍尊吾……你,你要做什麼?”
  點點頭,龍尊吾徐緩的道:“問得好,萬老九,你自然明白,我來這裡不是要與你交朋友,我們多年前那筆債血的債,你算算,連本帶利,該怎麼個還我法?”
  巨大的恐怖與懼展撼著萬老九這只病狠,他大大在搖幌了一下,面白如紙,頹喪而微弱的道:“龍尊吾……當年的事……我不是有意如此……那全是他們幾個人的主意……你已殺了老黑應彪和禿子……這筆賬,該已算清了……龍尊吾,我只是一個傷殘的人……你就放過我吧……”
  冷淒淒的尊不龍尊吾鐵一般的道:“在你們姦殺我妻,重傷於我的時候,你們可也曾想到過這句話?”
  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萬老九乞憐的道:“我知錯了……龍尊吾……我答應你自此以後永遠退出江湖,洗心革面,從新做人……那怕修髮出家,我也心甘情願……”
  踏前一步,龍尊吾冷漠的道:“萬老九。你也在江湖上闖過,你也以心狠手辣而出名,你定然知道”血債血還“這幾個字,不再像個女人,拿起你的兵刃來與我一搏,就是盪魔志41----遇窄途驚巨變
  一個濱水的山垣,有一片金黃色的細軟沙灘,山垣的四周都是密密層層松林,而松濤簌簌低語,此地好安寧,好幽密。
  一條以巨大青石砌就的碼頭伸在沙灘之外,綠燕號便輕巧的泊靠在碼頭之傍,船上的灰衣大漠們正匆匆來往,忙下錨落帆桌紅諸事,船樓上,龍尊吾正卓然而立,徐美媚則靜靜地依在他的身側。
  “這地方,是銀城早就挑選好了的泊船之處?”龍尊吾低聲問他身側的俏麗人兒。”
  點點頭,徐美媚道:“還算好吧?”
  龍尊吾一笑道:“很隱祕,很靜。”
  銀鈴似的一笑,徐美媚悄聲道:“尤其是,隔大明縣城很近從此向南行,只有五十多里,是麼?龍尊吾笑道:“你又想到那裡去了?”
  眨眨眼,徐美媚道:“別看你表面淡然,其實哪,哼,誰不知道你心中早已急成個什麼樣子了,還以為人家不知道?舐舐唇,龍往吾正色道:“到了大明城,美媚,你可得照我的眼色行事,別毛毛糙糙的來,免得將事情砸了,嗯?”
  徐美媚伸伸頭埤,。道:“看你嚇成這個核子,你就這麼怕她兮”嘆了口氣,龍尊吾道:“我是怕她受剌激。”
  徐美媚忙道:“我答應你就是了嘛,又何必嘆聲嘆氣?放心,我會一切依你的………。”
  暗門在這時起了兩生低弱的奪嗦聲,牟遲德的聲音優雅傳進:“小姐,舶已靠定,可要即時登岸?”
  徐美媚轉頭以微的目光瞧看龍兮吾,龍尊吾點點頭,於是,徐美媚略略提了語聲道:
  “等一下就上岸,遲德,叫金子他們好生守著船,你和粱採跟我們,備四匹馬。”
  門外,牟遲德恭謹的答應一聲去了,徐美媚回過頭來,嫣然笑道:“行嗎?我的老爺。
  龍尊吾抱拳道:”銘感在心。”
  一撇嘴角,徐美媚道:“別見了那位忘了這個就行。”
  微微摟住她的腰肢,龍尊吾笑道:“言重了,我龍尊吾豈會如此薄倖?”
  徐美媚做了個鬼臉,道:“哼,諒你也不敢。”
  於是,兩人都忍不住笑了,他們推門走出帕樓走下左悅,牟遲德正在指揮看幾名灰衣大漠將四匹雄駿的高大馬兒牽到岸上。
  一側,青鷹粱採幽靈似的跟了上來,徐美媚看了他一眼,龍尊吾也察見了,他微微一笑,道:“梁兄,有煩你了。”
  龍尊吾這豁達大方的態度,倒令青鷹有些拘謹不安,他趕忙躬身,語聲低沉的道:“不敢,此乃在下應盡之責。”
  龍尊吾誠摯的道:“日後相處時光正長,晨昏朝暮,尚請粱兄莫拘俗習,你我交誼自然坦誠,更祈粱兄莫予見棄才是”梁採感動地道:“公子垂愛在下豈敢不遵寧”深沉的一笑,龍尊吾道:“如此我就安心了。沿著大船搭就的木板,四個人走到了青石磚頭上,牟退德趨前一步,微笑低聲道:。”大小姐,你的那匹“牡丹”沒有跟來,它有點不太舒服,馬廟的缺耳老柯說還是養息幾天比較妥當。”
  徐美媚點點頭道:“把”一陣風”給龍公子騎。”
  頓了頓,她又道:“金子你交待好了?”
  牟遲德笑道:“唔,他正侯在船上等蓍呢。”
  龍尊吾與徐美媚一起轉過身,唔,在舶的左舷外,一個滿臉大鬍子,豹眼海口的魁梧大漢正躬身朝這邊行禮。
  徐美媚提高了嗓音道:“金子,。你好生守船,我們不一定在什麼時候回來,你交待船上的人不准扭畦,尤其不得惹事生非。”
  那叫金子的魁梧大漢打雷似的笑道:“大小姐放心了,這裡有我姓金的待,包管不出了差錯:“徐美媚側首道:“好了,咱們走。”
  四個人同時偏身上馬,玄館牟退德頜先開道,叨乘健騎潑剌叫孓向右面的一片崗,片刻問出穿入松林之中。
  島上。
  徐美媚策騎近了龍尊吾,她略略一理鬢角,嫵媚的道:“尊吾,你心中在想什麼?”
  目光在四周的松幹上游移看,龍尊吾平靜的道:“什麼都想,又侯是什麼也沒想,悠悠忽忽的。思緒似一團亂絲,老是聚集不起來………”
  徐美媚怠詰的道:“別急,到了大明城就好了………”
  望了徐美媚一眼,龍尊吾道:“怕越近了越心亂。”
  輕輕一笑,。徐美媚道。”“不要擔,尊吾,船到橋頭自然直,你不是說,人與人之間的聚合在於一個”緣”字嗎?我相信我和唐姐姐會有緣的,尤其是,與你更有………”
  龍尊吾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你怎知道你與她含有緣?”
  徐美媚笑道:。“這是一絲預感,我好像一直兄倡唐姐姐很柔馴,很嫻淑尤其是,很明理,兮吾,她該是生得瘦瘦細細的,嬌嬌小小的,是不?”。、、龍尊吾在唇角浮起一抹笑意“道:”你猜得大致不差。”
  徐美媚得意的道:“如何?我不是騙你吧,我們銀城的人,大多有這種神機妙算的本事,我還不叫強,我爹啊,才真厲害呢…T…:”瞧向後面急速退去的松影,龍甘吾笑道:
  “令尊既是如此厲害,怎的見了令堂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呢,莫不成令堂的本事更佳。”、窒了一窒,徐美媚嗔道:“你不要調笑人家………你不曉得,我爹有多愛娘,那不叫怕,那叫愛,越那樣才越使情感親蜜………”
  吃吃一笑,龍尊吾道:“嗯,這倒是前所未聞的高論………”
  臉蛋兒一紅,徐美媚撒嬌的道:“人家不來了,人家好心好意告訴你這些事,你只管一個勁的捉狹人家,壞透了………”
  龍亡吾躲過去徐美媚擰來的手,抖僵加速前奔,這時,他們一行四騎已穿過松崗,直朝樹下一條大道馳去。
  十六只鐵蹄起落如飛,蹄音有若擂鼓般傳出了老遠,在轉過一道岔路後,地面始嶇起來。
  在後緊隨的青鷹粱採快馬靠近,雙目閃閃向周遭探視,路旁,全是荒涼的田野,與起伏的嵌腳,沒有一點人煙。
  龍尊吾低沉的道:“美媚,梁兄似乎對這裡十分注意7”徐美媚點頭道:“是的,此處十分靜僻,而且地形險惡,我們銀城的仇家不少,三年前,便曾有銀城的人在這段路上受過襲擊。”
  咬咬唇,龍尊吾又道:“此去大明城還有多遠?”
  徐美媚看看前路,道:“大約還有三十多里路………”
  她又接看補充道:“這是一條山道,平時沒有什麼行人經過,但走這條路卻近得很多,若到”萬家鎮”靠船,要多走十多里的冤枉路。”
  龍尊吾微微仰頭想了想,方待開口,前面的牟遲德驀然帶馬旋空躍起,馬匹尚未落地,他人已筆直拔升五丈。
  徐美媚毫不驚慌的勒住坐騎,龍尊吾也同時停下,後頭的青鷹梁採已策馬超越而過。
  拭去耳尖上細小的汗珠,徐美媚悄姥道:“這條路真邪,大約是遲德發現了什麼………”
  她話未說完,那沒已響起了牟遲德的叱喝聲,青鷹梁採的冷笑聲,還有,一片冷厲暴棘的叫罵聲。
  那邊,
  就這一剎,已自道路的兩側躍出了近百個衣衫雜亂,形容疲憊的彪形大漢,他們手中各執看不同的兵刃,個個都以充滿了仇恨的目光。殺氣騰騰的眼,視已陷入包圍圈內的牟遲德與青鷹兩人!
  徐美媚冷冷一哼,道:“這些跳梁小醜,江糊末流,也竟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攔路劫財起來,哼,他們這一次算是找對人了。神色中有些迷惑,龍尊吾細細的打且著十丈之前突然出現的這些江糊漢子,他似有所思的道:”美媚,你注意到他們當中竟有一半多帶了傷麼?
  這一問,徐美媚方察覺出來,不錯,那一百來個彪形大漠中,不僅個個衣衫污穢破爛,蓬頭垢面,其中更有不吵人用白布包紮著頭頸四肢,包紮處血跡殷然,透布滲出,像是這些人才經過了一場血戰敗下陣來一樣,神色中,帶有無可掩飾的狼狽與不甘。
  也有些迷惘了,徐美媚輕聲道:“他們好多人都帶看傷………奇怪,為什麼呢?這時,玄鶴牟遲德的話聲已清雅卻又冷傲的飄了過來:“………天下大道容天下人行,不才並未開罪各位,各位封在照面之下暴湧圍上,不知居心何在?百多名大漢中,一個頭上包看白布,生看一只大板牙的高個子猛然翻翻白眼,聲如破鑼似的吼道:“少他媽來這一套文縐縐的詞兒,奶奶的,你是幹什麼的,我們是吃幾碗乾飯的,大家全是瞎子吃湯圓,心中有數,卻是好生快,就這半天功夫你們已踩到這裡來了,他奶奶的,老小子你是來得去不得了!”
  旁邊的青鷹粱採哼了哼,陰沉沉的道:“朋友,憑你們這等角色,也不嫌說話口氣大些了麼?”
  大板牙嘴唇掀,他暴跳如雷的吼道:“你他媽是什麼東西,在這裡陰陽怪氣活像死了半截似的放著狗臭屁,你他媽以為你能擎天,老子今天第一個就擺平你:“四周的葛衣大漠們憤怒的吼叫鼓譟,兵刃閃閃舞動,有如一片火,瞬息就將蔓延起來了。玄鶴牟遲德雙手高舉,沉穩的道:”各位朋友,常言說得好,冤有頭,債有主,不才等與各位未知有過什麼糾葛?犯得各位如此攔路阻止,更欲興兵動武,如若我銀城確是與各位結過梁子,不才自當接,捨命領教,但各位封不要找錯了主兒,摸不清敵我,瞎闖亂撞一通徒增麻煩。”
  對方的大板牙暴吼一聲,叫道:“什麼金城銀城的,你們***不是赤玉莊曹老狗的探馬奸細才叫有鬼哩,。可笑你劫扮得活神活現在這裡現世,媽的,你人少心寒了不是,你可別忘了前天夜裡你們人多馬眾的那股張狂勁哪………”
  另一個瘦小黑漢子大叫一聲,激昂的道:“血皮,你他媽還在嚷嚷什麼,夥計們,並肩子上了!”
  玄鶴牟遲德手腕一翻,斑竹簫已眉背後拔出,他冷然道:“是你們不分青紅皁白,怨不得吾等手竦!”。
  百多名大漢吶喊吼叫看從四面悍野的衝了土來,大板牙輿那瘦小漢子領先撲進,大板牙邊叫道:“去你你媽的那條腿,便叫你看看樊家幫好不好吃:“”樊家幫”三個字像三聲雷響在龍客吾的耳邊,他心頭一震,意念轉動間人已激射而出,口中邊高聲的大喝:“我是鬼眼樊盛的朋友龍尊吾,大家住手好說二”喝喊中,那邊已然短兵相接,大板牙的三尖刀被玄鶴牟遲德的斑竹蕭一磕震開,這位仁兄一個轉身間,耳中已聽到了龍尊吾的呼喊。
  瘦小漢子正待舉劍攻刺,卻驀地閃退,他左手一揮,大吼道:“弟兄們退下:“ 這一耽擱,龍尊吾已站到他們面前,瘦小的漢子細細的,卻又怔忡的朝龍尊吾望了良久,猛然丟掉手中劍,”噗通”跪了下去,帶看哭音的大叫道:“龍大哥,果然是你老人家………你可回來了,把我們眼都望穿啦………”
  龍尊吾急忙將他扶起,四周的百名大漢業已歡聲雷動的高呼起來:“龍大哥到了………”金面修真”龍大哥回來了………”
  雙手高舉,龍尊吾好不容易才將各人的歡呼壓阻,那大板牙已跑到跟前,苦看臉道:
  “龍大哥,你回來得晚了一步,只要再早上兩天,赤玉莊的一幹狗頭們便不會如此便宜,我們也不至於弄了個灰頭土臉,一敗塗地啦………”
  瘦小的黑漢子也跟道:“好狠哪,來了兩三千人,人頭擠人頭,人身挨人身,就像起了一片潮,那等兇猛法兒湧了進來,還有幾十名好手帶先………”
  大板牙又激動的叫道:“更加上”一極派”的王八蛋們幫襯,趁看黑,從四面八方掩了進來,我們未防到他們在混沼遭芟後仍會來得這麼快法,措手不及之下可就損傷慘嘍,前前後後折了五百多名弟兄,傷的還沒算上………”
  圍在旁邊的另一個禿頂大胖子也啞看聲道:“可真叫淒慘,火光洞天,殺喊聲像是鬼哭狼嚎,黑影裡人追人,人撲人,寒森森的光芒映空閃,盡朝人腦瓜上砍,那種叫聲,那種號聲,老天,像是進了十八層地獄啦……:”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靜,龍尊吾沉穩的道:“樊當家的加今何在?”
  大板牙睜看一雙布滿血絲的怪眼,道:“當家的傷得重,連夜送往”虎子集”治傷去了,虎子集有個名醫,與當家的交厚………”
  禿頂漢子也接道:“天可憐見,當家的一條命算保全了,他那左脅上的傷口已見了骨啦,另外幾道刀口子也夠深。”
  龍尊吾又道:“朋大哥呢?”
  大板牙忙道:“朋大哥也帶彩了,只是不知傷得加何,當時場面亂成一團,事後也沒見看他老人家,至今尚不知兇吉………”
  咬咬牙,鵲貸吾道:“樊家幫就剩下你們這些人了7”大板牙唏噓的道:“我們是昨晚上才聚起來的,奉當家的交待在此候命,到底還剩多少人誰也不敢說約摸另外還有三五股,人數有多少不清楚,朱大業朱大哥心中有數,。他今早來的,匆匆交待了幾句話就又走了。”
  龍客吾急道:“他什麼時候再來?”。
  大胖子接腔道:“朱大哥說傍黑他會再來………”
  心頭忡忡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蒼茫與落寞感覺,象一下子失去了腳將身體懸在半空,龍尊吾感到一些折攀和依附的東西猛然失去了,腦子裡空蕩蕩的,興起了滿腹酸楚………。
  黑瘦漢子咽了口唾液,難澀的道…“龍大哥,天有眼要你回來,這筆血債,這段深仇,龍大哥,你得幫我們追索回來,赤玉莊那些狗操的,咱們是一個也不能放過!”
  大板牙也渴切的道:“黑皮說得對,還有”一極派”的那些混混兒,幫赤玉莊趁火打劫,落石下井,他奶奶上上下下沒有一個是人做出來的………”
  心中包含看無比的內疚與悲痛,龍尊吾明白,樊家幫所以會落得今日的地步,自己的責任是無可推諉的,至少,導火線是由自己引起,這場血淋淋的殺戈,火辣辣的拚鬥,其中,又藏多少人的哀涼,多少人的菟曲,更令他不能平靜的,還有多少人的生命…:輕輕的,柔柔的,徐美媚挨到他的身邊,。流露無限關懷的道:“尊吾,這些人你都認識?”
  四周立的樊家幫好漢們,全被徐美媚當前的艷色所震撼,個個睜大了一雙眼睛,迷惘而又驚異的虎視她,一時之間,除了人們的呼吸連一丁點嘈雜的聲息也沒有了。
  龍尊吾苦笑了一下,道:“到大明城,我就是去他們那裡,這些朋友全是的樊家幫屬下,他們當家的更是我的摯友。”
  舐舐嘴唇,龍尊吾又道:“就在我到銀城的那段日子裡,那批對頭乘隙卷襲了樊 家幫,由於人數眾寡太過懸殊,他們敗了下來,連他們當家的也受了重傷,還有,我的另一位老哥也失去蹤跡,下落不明。…”
  徐美媚焦急而又氣憤的道:“你說的可就是在混沼和你拚鬥的那一批人:他們好 可惡………客吾,我們得快點設法尋尋你的朋友啊…:…”。
  一旁,大板牙小心翼翼的湊了上來,堆笑道:“這位姑娘說得對,在這裡,咱們一切全看龍大哥的調度了”任什麼事只要交待一句,小的們豁了命也幹得啦。”
  龍宮吾硬看頭皮笑了笑,得將徐美媚為四周圍立的一幹糞家叮弟兄們介紹︱“列位兄弟,這位姑娘乃是在下新識的徐美媚徐姑娘,那邊是全退德牟兄,粱採粱兄,兄弟們要多擔待了。”
  百多名江湖江子戶齊躬身抱拳行禮,迸眾口雜舌的客套,徐美媚微笑柚衽還禮,迸柔和的道:“這幾天來,大家一定郡辛苦了,各位放心,只要能力所及,龍公子與我都會盡全力效勞的。”
  大板牙掀著唇笑道:“樊家幫全謝啦,徐姑娘,你可真是人美心慈,和那位唐姑娘一樣的令人打心眼裡佩服!”
  話還留著一個語尾,他已驀地噎住,尷尬的連打哈哈徐美媚清楚的看到站在大板牙身後的黑瘦漢子正將擰了他一把的手偷偷縮回,徐美媚不由感到有趣的一笑,偽裝未見的轉過頭道:“尊吾,我們下一步該怎安排呢?”
  龍尊吾正想回答,牟遲德已走了過來,歧肅的道:“大小姐,我意思是立即由我或老粱中的一個回”銀城”召集城中好手及屬下勇士快艇趕來,與樊家幫的各位弟兄聯成一氣,馬上反二赤玉莊將他們一舉殲滅擊潰。
  一拂衣袖,玄鶴又道:“對方是乘樊家幫不備之際大舉來攻,全然出了樊家幫預料之外,如今我們也同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依樣畫葫蘆猝襲對方,他們也必然估不到樊家幫在重損之下會有這等力量!”
  青鷹梁採冷森森的一哼,道:“帶”朱花球”來,照樣燒他個片瓦不留!”
  徐美媚輕輕的道:“你的意思如何?尊吾?”
  沉默了片刻,龍尊吾道-。“等見了樊兄再作決定吧,注我好好想想,這件事,。我們須要慎重而行,千萬不能因一時意氣而誤了大舉!”
  禿頂大胖子湊近了兩步,恭恭敬敬的道:“龍大哥,請到那邊坐:面上被刷了光,連個招待貴客的地方也沒有了,實在令小的們汗顏………”
  龍尊吾安慰的拍拍胖子肩頭,道:“別客氣,我們全是自己人,怎算得上貴客呢?”
  大板牙笑瞇瞇的道:“龍大哥,徐姑娘,呃,還有全兄粱兄,這邊請了………”
  仰首望望日頭,隔看天黑還得有一陣子,龍貸吾側臉過去道:“坐騎放在這裡好了,他們會照顧的。牟遲德應了一聲,四人眼看大板牙邁步向左面的荒野中行去,其他的樊家幫漢子們也紛紛自找隱蔽,尋個地方藏了起來,方路側簇擁了那麼多人,就這一會兒功夫己連一個也望不到了。隔看那條路約有兩百步遠,有一片隆起三尺來高的士脊,遠遠看去活像一只龜背,現在,大板牙正領他們往土脊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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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遵信諾 協同心

  大明城外,樊家幫的人馬衣履鮮華,刀佩齊全,在他們大當家“鬼眼”樊盛的率領下偕一干城中的仕紳商賈一直延伸出離城十裡之遙,今天,他們乃恭送龍尊吾與朋三省等人轉道赴晉,這等浩壯及熱烈的場面,可謂是十分派頭了。
  龍尊吾、朋三省、唐潔、徐美媚,再加上牟遲德與梁採,一行總共是六個人,除了朋三省和唐潔騎的是樊家幫贈送的好馬之外,龍尊吾他們全乘著初來時的坐騎。現在,他們全翻身落地,這裡已是叉道口,到了該分手的時候了。
  樊盛的氣色已較以前豐潤明朗得多,他含著一抹依戀的,帶著微微愁挹的笑容,搶上一步,分握著龍尊吾與朋三省的手,低沉曲道:“今日一別,不知要等到何時方可重逢?大哥飄萍江湖,終年遊蹤不定,龍兄又待遠赴晉境。時光易逝,韶華不在,卻是好生令為弟的難舍啊……”
  龍尊吾用兩手反握著樊盛,懇切的道:“樊兄不要憂戚,人活著,就免不了生離之苦,唯其有離,也才有聚,我們都還年青,將來時日正長,把晤之期,不愁遙遙……”
  朋三省也呵呵笑道:“媽的,小樊平時豪氣乾雲,磊落粗昂,怎的今天卻成了娘們了?
  你還怕我們不來哪?小子,你留心了,下次來我們就不走啦,非吃得你叫苦連天不可!”
  樊盛強顏笑道:“大哥,就怕你們不來,來了,想要走為弟的也不答應……”
  一傍,倘師爺捻著幾根稀落的黃胡笑道:“下次再見,說不定不是在大明城而是在藍湖海呢,當家的不要忘了,龍少兄大喜之日,就在眼前啦……”
  樊盛看了看龍尊吾身後羞得垂下頭去的一對美娘子,不由也替龍尊吾欣慰的道:“龍兄,你好福氣,在你大喜之日,無論如何都得通知於我,任涉千山萬水,我定趕到相賀,龍兄,你記著了……”
  尚師爺急道:“可別忘了老夫,這一杯喜酒,老夫也是叨擾定了的啊……”
  尚師爺身後跟隨著的尚文秀亦期盼的道:“龍大叔,晚輩也得跟著爹爹一道來……”
  一瞪眼,尚師爺斥道:“黃口小子,叔伯講話,豈有你這畜生插嘴之處?”
  朋三省與樊盛全哈哈笑了,龍尊吾忙道:“歡迎之至,到時候在下會托專人前來邀請各位勞駕觀禮,而只要抽出閒暇,在下亦一定會儘量到樊兄處多做打擾的……”
  圈環刀朱大業從傍邊湊了上來,這位粗魯坦率的漢子苦著臉道:“龍大哥,你可別忘了大明城,別忘了樊家幫呀,你是我們大伙兒的恩人,我們一輩子也忘不了你。”
  龍尊吾握住他的手,誠懇的道:“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朱兄,別再提那些使我臉紅的字眼,我們原是手足兄弟,是麼?手足之間,本應齊心合力,同舟共濟,又怎能談上恩德兩字呢?”
  一位穿著錦繡福壽團字圖長袍的肥胖老人呵呵笑了來,他摸著油厚的下領道:“對,還是龍少兄說得對,朱頭兒這麼一說,就成了見外啦!”
  朋三省朝那肥胖老人道:“馬員外,勞你大駕前來相送,卻是真個不好意思哪……”
  嗯,這位老人即是大明城中的首富馬員外,他隻手亂搖,連聲道:“這算什麼,這算什麼,老夫是應該的,應該的……”
  於是,龍尊吾向外站出幾步,雙手抱拳,長揖到地,清朗的道:“我龍尊吾無才無德,一個武夫,卻承蒙各位兄台賈紳相送十裡,衷心之內實覺惶然,震天高誼,永銘不忘,日後山遠水長,後會有期,倘請各位兄台多加珍重!”
  說罷,他又向樊盛及樊家幫的焦桐、朱大業、潘葦、苟望波、孫成等人再次抱拳,低沉的道:“別了,各位。”
  朋三省也一拍樊盛肩頭,笑道:“兄弟,咱們再見。”
  於是,他們各目踏鐙上馬,歡迎的浩大行列也在樊盛的長揖行禮下全部躬身致敬,龍尊吾一揮手,六人六騎已朝著大道揚塵而去。
  時光是沒有變異的、沒有形質的,但它卻似在停頓中又如流水一般往前消去,而人們,也就隨著時光的消逝而有所遷變,幼小的成長著,壯實的又趨向老大。相同的,在前一段平靜的事物曾往後一段時間湧現波瀾,因此,有些人便在光陰的流裡得到了些什麼,有些,卻又完全失去了,在人生的路途上,所經歷的遭遇是一場一場虛的景像,當穿越過去的時候,便在你異日的回憶裡刻注了標記,當你停頓在某一場幻景中,你就只有讓別人來回憶你了。
  說起來,生活是十分玄妙的一種體驗,難就難在看不看得透,而龍尊吾卻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他知道自己已經穿越了許多幻景,刻注了許多標誌,所以,他急切的想擺脫這一切,他須要把握真實的現在,只有真實的現在,他才能獲得一些終老時幸福的泉源,換句話說,才有未來在山林水窪之傍的,悠遊回憶……
  XXX
  晉境,東治府。
  這是一座相當繁華熱鬧的恢宏城鎮,有兩條南北大驛道自此交會而過,因方各地的商旅行腳,客賈貨販,也在此做為進入兩河地域的中途站,下甲子灣,有水路可到“伯蘭”、“石嘴”,順流而下,又能直赴“會裡”,因而無論是水路兩程,東來西往,百貨土產及交易買賣,這一帶上千里以內全在此地作為囤積與分運之處,多少年以來,東治府也就越發顯得繁榮了。
  在城裡較為僻靜的後筒子大街尾上,轟立著一座氣派喧赫,高大宏偉的花崗石巨廈,黑漆油亮的大門鑲嵌著一對金光燦龍的獸環,九級寬大石階的兩邊蹲立著兩座威武懾人的石獅,四盞大紅燈龍分雙邊高挑了出來,襯著三丈高的花崗石牆,映著門楣上的白底金匾“紫衣為雄”幾個彷宋體巨字也就越發顯得不可一世了。嗯,這正是紫衣派的總壇所在地!
  現在,正是黃昏。
  龍尊吾等一行六人策騎緩緩來到了石階之前,鞍上,徐美媚向前微微傾身,悄然道:
  “尊吾,可是這裡了?”
  點點頭,龍尊吾望著徐美媚疲乏而清減的俏美面龐,又看看唐潔那困倦而略顯樵悻的模樣,不由有些心痛的道:“叫你們不要來,偏不聽話,非跟著不可,欸,這又不是游山玩水,是在刀尖上擺命呀,看看你們這樣子,吃不消了吧?”
  徐美媚一瞪眼,嗔道:“你少假惺惺,吃不吃得消是我們自己的事,唔,表面上你好像是蠻體貼我們,其實呀,誰曉得你葫蘆裡是在賣什麼那藥!”
  嘆了口氣龍尊吾啼笑皆非的道:“真是不識好人心,我看你們實在倦了,這一路來,受了多少顛波之苦?你們女兒家比不得我們男人”
  一皺鼻子,徐美媚“咕”的笑出聲來:“好了好了,就是你要訓我們姐妹,也得找個地方,總不成就在人家的大門前便擺出面孔來吧?”
  傍邊的朋三省也呵呵笑道:“老弟,既來之則安之,好好歹歹以後再說,現在不趕快拍門進去,紫衣派恐怕連接風酒都來不及準備啦!”
  龍尊吾無可奈何的道:“好吧,我們下馬。”
  等到大家落鞍以後,龍尊吾又想起什麼似的道:“對了,老哥,名帖我們還忘了帶……”
  一例的徐美媚籲了一口氣,道:“早為你辦好啦,老爺,什麼都等著你想起來還成呀?”
  說著,他轉過頭道:“遲德,去叩門投帖。”
  牟遲德答應一聲,匆匆拾級而上,一邊走,他已自懷內摸出一封大紅灑金的名帖來捧在手上。
  湊近了些,朋三省羨慕的道:“媽的,你小子也不知前生敲破了多少木魚才修來的福份,任什麼全有人在侍候著了,兩個娘們,一個秀麗端莊,溫靜嫻淑,一個美豔聰穩,嫵媚大方。奶奶的,可真妒熬了我這孤家寡人也!”
  龍尊吾亦不覺滿心甜蜜溫暖,膩滋滋的受用十分,他忍不住露齒一笑,目注兩位未來的嬌妻美伴,雙手全搓成一團了。
  這時,牟遲德已敲開了大門,大門一開,可以看見裡面兩側各肅立著八名紫衣功裝的彪形大漢,門後豎著一塊擋風雕花的石屏,現在,一個瘦長的紫衣漢子正接過牟遲德手中的灑金名帖,快步行向後面。幾乎就在那瘦長漢子剛剛進去的同時,一陣急促的步履聲已緊跟著傳了出來,約有五六個人像是衝一樣從雕花石屏後面轉出,這群人的為首者不是別個,正是曾被龍尊吾救過性命的紫衣派”白玉堂“高手”五爪君子“甘壽全”!還未出門,甘壽全已朝站在檻外的牟遲德急急拱手道:“待慢待慢,借問兄台龍、朋二兄如今身在何處?”
  牟遲德文質彬彬的還禮後,伸手朝階下一揖沉聲道:“就在府前聽候接見。”
  笆壽全忙道:“罪過罪過”一面說,一面快步奔了出來,同時,龍尊吾與朋三省也滿面含笑的迎了上去。
  雙方見面之下,龍尊吾費了好大的勁才阻止了欲行大禮的甘壽全,他攙著這位紫衣派的好手又替唐潔、徐美媚、牟遲德及梁採等人一一引見了,甘壽全興奮的道:“聞說龍兄與朋兄曾在大明城協助樊家幫力挫赤玉莊狂焰,龍兄更以一己之功擊殺對方好手數十,江湖傳言,如風四揚,二位尚未抵此,那些英雄事蹟在下等卻全知道了……”
  龍尊吾與朋三省跋忙客謙著,朋三省左右一望,奇道:“對了,甘兄,壺中之公易老兒呢?”
  炳哈一笑,甘壽全道:“正在裡面預備往“金福堂”赴敝派掌門之宴,在下亦方待前去做陪,剛走到門口,即已接到二位恩兄的名帖,二位兄台,紫衣全派可真是盼二位來盼穿了眼啊……”
  龍尊吾微微一笑尚未及說話,大門裡,一條人影已飛也似的撲了出來,還隔著幾層石階,那人已扯開沙啞的嗓門大叫道:“我的老天爺,你們可算來了哇!”
  嗯,說到曹操,曹操就到,來的老兄不是別個,正是那位西月山的酒聖“醉壺公”易欣!
  這老兒依舊是一襲襤褸不堪的士灰布衣衫,上面沾著一層厚厚發亮的油膩,那只酒葫蘆與四棒子卻沒有帶著,蓬散著一頭亂發,張開臟稀稀的兩隻手,一下子便將龍尊吾抱了個緊。
  龍尊吾與他親熱了一陣,笑道:“易老哥,這些天來你可舒泰得很吧?”
  朋三省哼了一聲,道:“老叫化整天吃的是鵝鴨魚肉,睡的是錦繡綾羅,那能與我們這種勞碌奔波的苦命人比呀!”
  敝叫一聲,易欣吼道:“我的朋四爺,你道老漢我在這裡過得好受哪?等你們兩個等得連人都瘋了。不錯,紫衣派的哥子確是待老漢如上賓,三天一大宴,五天一小宴,勝出上房來給老漢居住,派出小來來供老漢使喚,可是,我們自己也摸得著良心想想哪,人家新遭巨變,正是悲落傷痛之際,卻又如此善待老漢,敬重老漢,設若我們不替人家分點憂,出點力,還算是江湖上跑跑的角色麼?老漢自知一人之力有所不夠,便望眼欲穿的等你們來,可叫好,一等就等到如今,假使你們再不到就憑老漢一個,也只得跟著紫衣派的人馬去拚上一場了!”
  龍尊吾微笑道:“不要急,易老哥,我們這不是來了麼?”
  長長叮了口氣,易欣如釋重負的道:“欸,你們可是來了……”
  “五爪君子”甘壽全忽然踏上一步,低促的道:“龍兄,朋兄,本派掌門大師兄已來親迎尊駕!”
  龍尊吾與朋三省急忙抬頭看去,嗯,一位身材修長,面如滿月的微禿老人,已雍容而沉穩的大步行下石階。
  不待甘壽全前來介紹,那位老人已雙手抱拳道:“老夫張豐帆,二位想必是龍、朋二兄了?”
  龍尊吾與朋三省也急忙還禮,邊道:“有勞大掌門足下,不才等承蒙如此抬舉,實感不安……”
  這位紫衣派的最高掌權者宏聲一笑,道:“二位客謙了,老夫聞訊稍遲,未曾派人迎出城外,這才是大大的失禮,倘望二位海涵。”
  說到這兒,他招過了一直站在傍邊的四個人物,一一指著引見道:“這位是本派首舵舵主“流虹掌”譚青……”
  譚青是個黃面孔的中年人,相貌十分平凡,他微微躬身致意,張豐帆又介紹第二個蓄著大鬍子的壯漢道:“此為本派二舵舵主“金鏢銀刀”胡海。”
  這位氣度軒昂的壯漢連忙抱拳為禮,張豐帆又一指第三個像個書生似的白淨人物,道:
  “這一位乃本派第四舵舵主“迴旋劍”範獨。”
  剩下那個是位濃眉大眼,身體結實的年青人,張豐帆慈藹的看著他,和祥而低沉的道:
  “他是老夫的叫親姪子,如今派屬“金福堂”受差遣,這孩子叫宗承祖,他自小便由老夫琢磨施教,如今也快有十個年頭了……”
  這時,該認識的也全認識了,甘壽全朝他的掌門人道:“大師兄,還沒有請各位貴客入內歇足呢,擺在金福堂的酒筵大約已在等著了……”
  輕拍腦袋,張豐帆連稱糊塗,他肅手讓客,幾經推請,才仍由他圭在前面,一行人談笑著進入大門之內。
  走在這條被四面迥廓圍繞著的石板道上,朋三省抽了個空挨到甘壽全身邊,悄聲問道:
  “甘兄,你們不是有四堂四舵麼?怎麼四個堂土完全不見?四位舵主也僅看到三個?”
  苦笑了一下,甘壽全傷感的道:“水渭集與魔胖教一戰,四位堂主戰死兩位,四舵舵主,也有一人損命,就是第三舵的楊舵主……”
  “哦”了一盤,朋三省有些抱歉的打了個哈哈,這時,他們已來在一座宏偉的大廳之前,在廳門外面,早有兩個四句左右的中年人在恭候著了。
  張豐帆走前兩步,笑道:“牛堂土,韓堂主,且來見道龍、朋二位兄台。”
  兩個中年人迅速迎上,右邊那個面色青白,神態冷漠的朋友拱手道:“紫衣派“白玉堂”堂主牛李常左邊這一位胖敦敦,臉圓圓,狀似好好先生的人物也長揖著笑哈哈,道:
  “”金福堂“堂主韓森。”
  龍尊吾和朋三省也趕忙回了禮,對那“白玉堂”堂土牛季常,龍尊吾卻特別多加了幾分注意,他知道,白玉堂是紫衣派的首堂,也是力量最為雄厚的一堂,換句話說,白玉堂堂主的功力,該是十分的精湛與高超了……
  大廳正中,已經擺好了一桌頗為豐盛的酒席,在一番客氣後,各人紛紛落座,自然,徐美媚興唐潔是靠著龍尊吾的。
  六名紫衣弟子替大家一一斟酒後,張豐帆站了起來,雙手舉杯,沉緩而嘯穆的道:“以此杯水酒,張豐帆代我紫衣全派歡迎龍、朋二兄乃二兄貴友,飲下此酒,願我等將心連結,同赴大難!”
  於是,龍尊吾等六個人全站了起來,大家相互一敬,全然乾杯,這一抹幹盡,席上的空氣頓形熱鬧,方才的一絲絲兒生疏及拘束也一掃而光,是的從現在開始,雙方已等於結成一體了。
  席間,甘壽全站起,將唐潔和徐美媚的身份說明了,在一片稱讚聲裡,由張豐帆領頭,又各敬了她們一陣,直到酒遇三巡,兩位姑娘的俏臉兒都紅透了,才在一名老媽子的侍候下,陪著唐潔和徐美媚到後面內宅休歇。
  就存兩位姑娘離席之後,氣氛已逐漸嚴肅起來,龍尊吾曉得,只怕即將商談如何進攻魔眸教以雪血恥的大計了。
  首先,張豐帆沉緩的道:“龍兄及三位蒞臨本派總壇,不惜冒生命之危賜助一臂,本派自老夫以下謹向各位致最高深之謝意。”
  朋三省一仰頭子幹了杯中之酒,用手背抹去唇角酒漬,豪烈的道:“我們不是外人,既來了,大家全是把老命系在一條線上,是而彼此也用不著客套,大掌門,請開貴派好手如今還有多少?”
  淒然一笑,張豐帆道,“本派原有四堂四舵,除派中弟子八百名外,有堂主四,舵主四,堂舵之下擁有好手三十人,但是,自渭水集與魔眸教一戰之後,折了兩位堂主,一位舵主,各堂舵之下的能手也損失二十六名,如今,本派中得以稱上”好手“二字的人,把老夫算上,只有十人左右了……”
  低沉的,龍尊吾接著道:“那麼,魔眸教方面有多少硬把子呢?”
  略一沉思,張豐帆道:“據我們探得消息,魔眸教那邊共有”天眼“”地睛“二堂,另有”赤焰“一殿,約有高手二十五名,不過,他們的高手一般武功都比我們來得卓越,雖然在水渭集也被本派消滅了七人,如今算起來,卻有十八名之數,再加上他們的一幹手下個個狠毒,悍不畏死,乃是一批頗難應付的敵人!”
  忽然朋三省敝笑一聲道:“是了,龍老弟,上次與壺公在一道的時候,咱們不是宰殺了魔眸教兩個混小子嗎?這兩人的身手十分不弱,看情形,怕也不會是無名之輩吧?”
  笆壽全忙問道:“朋兄,那兩人左手腕上可套著一只雕盤著“翼龍”的古怪銅鐲?”
  朋三省連連點頭道:“有,兩個傢伙都戴著這玩意,看樣子是赤銅打造的,那鐲上雕刻的翼龍龍角還突了出次,尖銳得像一截小錐子……”
  一拍手,張豐帆喝彩道:“:“乾,這正是他們所謂“鐵弟子”的標誌!”
  龍尊吾有些迷茫的道:“鐵弟子?”
  笑了一聲,甘壽全解釋的道:“魔眸教的高手皆稱為“鐵弟子”,意乃他們皆為銅肌鐵骨,百摧不倒,能以承受重任之謂……”
  哼了一聲,朋三省嗤著聲道:“我操他個二舅子,他們起名字到起得巧,但真和這些王八蛋遇上了,卻大大的不是這麼回事,一碰就倒像他媽紙做的一樣!”
  全席俱不由莞爾,甘壽全呼了口氣,笑道:“不過,這些角色卻也不可輕視呢……”
  龍尊吾淺淺的喝了口酒,又挾起一塊白切雞放在口中咀嚼了半晌,他淡淡的笑著道:
  “現在,對方的“鐵弟子”,只能算十六名了。”
  說到這裡,他又面朝張豐帆道:“大掌門,未知閣下可有如何進襲魔眸教之計劃?”
  張豐帆平靜的道:“原來,老夫預備大舉攻撲魔眸教的老巢,後來經過再三研討之下,又覺得不太妥善……”
  “為什麼?”朋三省插口問。
  低徐地,張豐帆道:“第一,魔眸教的窩巢所在地,經我們再三探查,才搞清楚了大約座落於陝境“蟒頭山”山脈一處地穴中,那蟒頭山形勢險峻,絕壁削崖,深荊幽林,異常陰秘而陰森,摸不清其中地形,極容易中伏吃虧,第二,魔眸教素以狡詭毒辣出名,在他們的巢穴內外,定然佈置有十分厲害的關陷阱及重重防衛,我們如不明就裡,便往內闖,招至的損傷必將是異常慘重,第三,在經過長久而艱辛的探查之下,我們當不敢確信魔眸教的根據地所在之精密位置,大隊人馬前往撲擊,若不能一次將之消滅,而把時間浪費在尋找游移上,這就是不智之舉了……”
  點著頭龍尊吾道:“如今大掌門可另有他計?”
  喝了口酒,張豐帆道:“有了,老夫還是想和上次在水渭集之戰一樣,約他們到某一個地方做存亡之鬥!”
  想了想,龍尊吾道:“他們會來麼?”
  張豐帆道:“一定會的,魔眸教不喜歡別的幫派看低他們,而且,老夫更有一條激將之法!”
  側位的甘壽全敬了龍尊吾一杯酒,道:“這方法異常簡單,自水渭集一戰之後,魔眸教認為本派大勢已去,無再圖重振之可能,因此,他們的勢力便十分快速的伸展入東治府左近,如今府城四周數百里的黑道買賣,幾乎全叫他們一手包辦了,而魚肉商賈,殺殘百姓之事更唇出不窮,在往常,本派是一定要出面阻止的,但新遭慘敗之下,本派已無力再維護正義,截此魔手,另一方面,也就是順水推舟,裝出一付衰敗軟弱之熊,以便暗裡養精蓄銳,聚集力量,一舉滅此魅妖……”
  頓了頓,甘壽全又接著道:“是而我們若欲約戰魔眸教,只要突然出現打掉他們一筆買賣或阻止他們一次歹行,也就足夠激起這些兇人與我們拚鬥了!”
  龍尊吾領首道:“好辦法,但約戰之地可已選好?”
  深蓄的一笑,張豐帆道:“早已選妥,乃在離東治府三十裡外的“流沙坡”,那”流沙坡“是一片長著野蘆葦的大斜坡,坡上全堆集著金黃的細沙,坡下,則是一條兩丈多寬的混沌小河,這地方偏僻荒涼,正適合做比較激烈的搏殺!”
  笆壽全抿了抿唇,低啞的道:“還有一樁,那“流沙坡”的地形,極以昔日水渭集血戰時的情景,我們要在景色相似的地方,以迥異的時間洗雪我們的羞唇!”
  閉閉眼,龍尊吾徐徐的道:“準備何時進行?”
  張豐帆慎重的道:“如若各位兄台不嫌太快,老夫想,明日開始便照預定之計逐步進行,在”流沙坡“,本派已尋好埋伏奇兵之處!”
  微微一笑,龍尊吾道:“在下完全同意,朋老哥,你呢?”
  朋三省呵呵笑道:“我?我當然唯你馬首是膽!”
  一直沒有說話的酵壺公易欣忽道:“這一次,可得慎密從事,要打,就要一下子完全將魔眸教打垮,不能再給他們翻身的機會,免得縱虎歸山,後患無窮,這些混帳全是些兇盡惡極之徒,那一個也輕饒不得!”
  張豐帆點頭道:“易兄說得是,這些,老夫亦已考慮到了……”
  於是龍尊吾笑道:“大掌門可清楚魔眸教屬下的小角色尚有多少?”
  用手指著桌面,張豐帆緩緩的道:“水渭集他們折了百多人,如今大約至少還在五百以上……”
  龍尊吾輕輕的道:“那麼,就照此數全算上了。”
  舉起杯來,張豐帆誠摯而感激的道:“老夫代表紫衣派,再敬各位兄台一杯!”
  全桌的人都舉起手中酒杯,龍尊吾深沉的道:“祝旗開得勝!”
  於是,所有的人全幹了,現在,他們開始毫無顧慮的盡情吃喝起來,當一件大事定妥之後,放在心上的,便只有肚皮的饑飽問題了。
  酒席上只是融洽的,親切的,也是熱鬧的,誰也不知道明天以後的日羊是兇是吉,但明天以後的那一連串日子卻終將來到,在沒有降臨之前,如今除了謀得一醉,又能做些什麼了?
  天空陰藝得像一張哭喪著的面孔,暗沉沉的雲層堆積成一片廣闊無限卻又宛似壓在人心上的雲坳天幕,北風怒號,括在臉上似刀子在割,流沙坡的浮沙打著忽哨兜空旋舞,迷濛蒙的,三五步以外就看不甚清晰了,這是個惡劣的天氣,可不是嗎,看樣子,就快飄雪了呢。
  野生的,一叢叢的白頭蘆葦,宛如在寒風中咽泣,它們傾擺著,翻動著,似在喀嗦,任淚似的白絮漫空飛揚,這景色,好不淒蒼……
  龍尊吾自是一襲銀白色的長衫,他與外罩紫袍的張豐帆並肩挺立在一堆沙丘之傍,風吹得他們的衣袂獵獵澎飛,但是,他們卻毫不稍動的站在那裡就彷彿兩尊石雕之像。約有二百名左右的紫衣大漢分成六排靜靜的盤坐地下,每個人的臉上都蒙著一塊紫巾以避風沙,露在中外的一雙雙眸子卻是沉重的,憂戚的,他們都知道今天來此做生死之博的對象是誰,他們明白眼前即至的命運又是如何悲涼,那是血腥的,殘酷的,而暴虐的北風,撲臉生痛的沙粒,寒冽的天氣,在他們看來,竟是那般不足輕重了。紫衣派的首舵主譚青,二舵舵主胡海,四舵舵主範獨,三個人早將衣衫挾緊,盤著膝坐在那六排弟子之前,年青的宗承祖卻單獨一個人站在一叢蘆葦傍邊,目光跟隨著被狂風吹起空中的白絮發徵……。
  在龍尊吾他們右側正步左近,朋三省、易欣,和牟遲德,梁採四個人湊在一起不知咕嘀著什麼,以外,,紫衣派僅存的兩位堂土牛季常與韓森卻不在,甘壽全和另三名好手也沒有露面……。
  張豐帆抬頭看看天色,低沉的道:“好壞的天氣……”
  背著風,龍尊吾道:“是的,在感觸上也就越覺得悲涼了……”
  沉默了片刻,張豐帆又道:“龍兄,你看我們今天的運道如何?”
  淡淡的笑了笑,龍尊吾低聲道:“我想,應該可以達到我們的願望……”
  張豐帆以拳擊掌,重重的道:“派中弟子對魔眸教的仇恨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們都切望著為上一次戰死的同門師兄弟復仇索命……龍兄,哀兵必勝,你相信這句話嗎?”
  點點頭,龍尊吾道:“當然,人不畏死,則天下無可畏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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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流沙坡 鬥鬼魅

  滿意的叮了口氣,張豐帆著勁的一笑道:“牛堂主帶著派裡三十名好手中僅存的幾個人在前夜裡去辦的那件事,老夫認為相當乾淨俐落……魔眸教正在護運一船煙土,只由一個小頭目及十幾個爪牙照拂著,他們全叫牛堂主等人當場殺死,卻留下那個小頭目的半條命帶回戰事……老夫稱,魔眸教在得悉這消息之後,那神態必是十分有趣的……”
  龍尊吾搖著手,道:“大約如此。”
  又抬頭看看天色,張豐帆疑惑的道:“約的是今日午時,現在,他們也應該來了……”
  迸怪的一笑,龍尊吾神色冷森的道:“已經來了,大掌門,就在前面。”
  張豐帆立刻聚集目光朝前看去,唔,可不是嗎,在風沙晦迷中,前面,十多丈遠近,一批批的白色人影已緩緩向這邊移來。
  “好眼力!”張豐帆贊了一聲,回頭呼道:“大家準備,我們的對手來了!”
  於是,盤坐在沙地上的一幹紫衣弟子們隨即紛紛躍起,背後斜背著的“鬼頭刀”在一片“嗆瑯”撞響裡全拔了出來!
  就在紫衣派這邊方才展開陣勢之際,一條鬼魅似的白色身影已分散開來,布成一個半圓緩緩往前逼近,終於,在十步之外,他們已完全站定,不錯,那些白牛皮衣靠,血紅的蛇形圖紋,猩赤的,繪在胸前的三只怪眼,襯著他們的光頭,醜臉,在在都令人一種顫慄驚恐的陰森感覺,是了,魔眸教的人!
  低沉的,張豐帆道:“好一群妖魔鬼怪!”
  龍尊吾冷沉如山的道:“但他們卻仍是人。”
  就這兩句話的功夫,魔眸教那邊已有十個人越眾而出,大步來在五步之外,但是,他們卻是不和紫衣派搭腔,十個人全陰沉沉的立在那裡,似是有所等待。
  於是,稍過了一會,又一個身材魁梧,面色鐵青的大漢走了出來,他直接行過了那十個的身邊,語聲有如狼嚎般道:“紫衣派的張豐帆給我滾出來!”
  一言出口,紫衣派弟子已猛然嘩叫怒罵成一片,張豐帆微微揮手,踏前一步,冷冷的道:“老夫便是,你大約乃魔眸教的大教主“七虹開天”司徒無忌了?”
  那高大雄偉的人物狂笑一聲,青森森的猙獰面孔上浮起一抹輕蔑的神態,他將繪滿血紅圖紋的身正對張豐帆,暴烈的道:“呸,對付你們這些手下敗將,跳梁小醜,還須要勞動本教大教主的聖駕?我二大教主親來超渡你們,已是將紫衣派抬上天了,張豐帆,你是頭愚蠢的老狗,今天,我第一個就要先搶你的狗頭!”
  冷沉的,張豐帆道:“你可以試試,苗剛!”
  那位魔眸教的二教主一雙三角眼圓瞪著,他狠毒的道:“張豐帆,在水渭集的教訓你已全忘了?你們遍地的遺,縱橫的鮮血,這些都沒有使你這顆昏庸的腦袋清醒?好的,你要再次挑起戰火,魔眸教無任歡迎,這一遭,我們要將你紫衣派連根拔起,個個斬絕,要你們雞犬不留,永世不得超生!”
  沒有表情的一笑,張豐帆道:“苗剛,好運不會老是跟著你們!”
  苗剛,在魔眸教中是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張豐帆雖然不認識他,卻知道他的名姓,更曉得他有一付暴虐殘狠的性子,他號稱“青臉鬼虎”,卻真和一頭鬼虎那般殘酷陰狡!緩緩抬起左腕,腕上的赤銅手鐲閃泛著淡淡的黃芒,苗剛忽然哼了一哼,臉上似笑非笑的道:
  “張豐帆,我挑你先鬥這第一場,你敢麼?”
  這一會,輪到張豐帆狂笑了,他宏烈的道:“苗剛,你如此志得意滿,目中無人,你自以為你是什麼?你不過只是武林中一個邪教的幫兇罷了,魔眸教自成教以來,做的全是傷天害理,令人髮指的暴行,幹的全是喪盡人倫,卑鄙陰暗的無恥勾當,殺人放火,姦淫擄掠,什麼下流你們便做什麼,苗剛,天要你們亡了,天要你們敗了,魔眸教,你們這些奴才,全都下地獄去!”
  神色條變,苗剛狂怒的吼:“張豐帆,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側傍,龍尊吾一斜身攔到張豐帆面前,他雙手垂下,微含笑意,平靜而安祥的道:“姓苗的,我來陪你玩上一趟如何?”
  雙目似欲突出般瞪著龍尊吾,苗剛狠酷的道:“你是誰?”
  早站在一邊的朋三省呵呵一笑,插上嘴道:“他麼,是你爹。”
  忽然陰側側的笑了,苗剛聲如夜梟般道:“怪不得張豐帆口氣硬了,紫衣派膽子壯丁,原來你們已找著幫手啦……但是,怕只怕這幾個廢物派不上用場啊……”
  無所謂的聳聳肩,龍尊吾道:“湊合著玩玩罷了,苗剛,你還有興趣麼?”
  苗剛斜眼瞄視龍尊吾,半晌,他道:“亮個萬兒,小子,我看你是那來的膽量!”
  笑了笑,龍尊吾正想說話,右面,一團黑忽忽的東西已突然飛射而來,他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微微將頭一歪,“噗”的一聲,一枚圓球形的,上面布滿了尖銳銀刺的物體已墜落沙地之上!
  ““鐵刺猥”?嗯……”
  這個“嗯”字還在他嘴裡吐出餘音,“削”的一聲銳響暴起,金芒驟現,鋒利的刀刃,擦著慌忙躍閃的苗剛頰邊掠過!
  龍尊吾的阿眉刀出手,已不再遲疑,他的手腕條翻,在一片眩目的光輝閃動裡,三十七刀已融成一刀連串的飛向苗剛而去!
  同一時間
  張豐帆大吼一聲,長袍內“錚”的輕響,一柄澄若秋水,吹毛截鐵的長劍已蛇信般猝然出鞘,他猛一縱身之下,已迎上了正迅速衝來的那十個魔眸教“鐵弟子”!
  這十個人,乃是魔眸教“天眼堂”的十兇,個個武功詭異,修為精湛,照面之下,已一下子將張豐帆圍在中間!
  龍吟般長嘯著,張豐帆那柄珍罕的寶劍已挽起一條匹練似的銀帶,挾著“咻”“咻”的迷濛劍氣,毫不退避的直攻四周敵人!
  一盤怪笑起處,有“魅鷹”之稱的朋三省猛衝而進,他的五節九菱鞭與雪亮的寬刃短刀交相揮舞,出手之下便罩住了十兇中的兩個!
  張豐帆身如流水行雲,略一移震,劍勢已似黃河決堤般浩浩湧出,在一片寒光眩掠中,他沉聲道:“多謝朋兄。”
  朋三省右鞭左刃,形似龍虎,在拚鬥中,他大聲道:“客氣了……”
  魔眸教的十兇,全執著相同的兵器“狼齒鞭”,他們呼嘯之下,因著張豐帆與朋三省,攻勢如狂風掠雨般瀉落,但是,就在雙方還沒有更進一步激戰的時候,“醉壺公”易欣,“青鷹”梁採,“玄鶴”牟遲德三人已大鳥般飛撲而至,三個人動作劃一,行動如電,甫始接及,便又各自迎住了兩人!
  於是現在,是兩個對一個了,魔眸教的十兇陡然之下已失去了人數上的憑藉,他們的修為雖然極深,但與他們對手的角色也決非省油之燈,火拚中,十兇頓時已落了下風,尤其是和張豐帆較量的二人,最為艱辛!
  這時,餘下的雙方人馬亦已混戰成了一團,鬼頭刀映揮著“鐵刺娟”,“背刃刀”在人頭上飛掠,厲風挾著怒吼,慘號滲著悲號,情景好不壯烈!
  龍尊吾對付苗剛並非一件十分簡易之事,這位魔眸教的二教主表面上看起來粗魯而桑烈,實則一身武功非但又精又奇,內力的修為更是悠長深厚。他使著一對“日月環”,藍汪汪的鬥大環身鋒利如刀,在他手上展開就宛如成為他身體的一部份似的,流旋飛迥,集猛掃蕩,那份快,那份狠,確實少見口阿眉刀有如一抹流虹般翻飛縱橫,“削”“削”的刃口破空之聲就像是鬼魂的哭泣,刺人耳膜的一聲接著一聲,圈圈自四周擴揚,金燦燦的光芒閃著,繞舞著,有如千百枚金圈兜空韓動,又似無數條金帶揮展舒掩,而這些,布成了一面面有些無實的網,當然,這網的任何一端,若觸上了便只有死亡二兩人沒有試招,沒有虛較,一上來各自抖出真功夫狠拚惡鬥,只方都是一個心思,要在最快最短的時間內將敵人擺平!
  四周,魔眸教的人馬已顯示出了他們一貫狂悍野蠻的作戰方式,鐵刺娟漫空拋抑,背刃刀揮活砍劈,個個都似凶神附般橫衝直闖奮不顧身,但是,紫衣派也不是些歪種重色,他們同樣的豁命硬幹,鬼頭刀揚飛斬截,猛殺猛宰,在他們三位舵主與那年青的宗承祖率領之下,每個人的眼完全紅了重紫衣派的掌門人張豐帆以一柄長劍獨鬥兩名對方的“鐵弟子”,三十余招之後,已完全佔利丁先,只見一條條的寒芒暴砍猝閃,那兩個魔眸教”天眼堂“的十兇人物,已經汗如妓倘,招架無方了!
  突然朋三省狂吼一聲,大叫道:“哥子們,我們豁出去拚!”
  叫聲裡,這位大伏堡的四爺猛地前衝,右手五節九菱鞭“嘩”抖翻掃砸,左手的寬刃彎刀已筆直通向另一個敵人!
  兩名“鐵弟子”呼嘯一聲,迅急躍開,一對狼齒鞭在藍芒微閃之下急迎驟沉,快逾電掣般卷到朋三省下腹!
  朋三省獨目暴睜,寬刃彎刀縮回身前猛往上擊,五節九菱鞭已怪蛇似的“呼”斜撞敵人腦袋!
  這種打法,朋三省等於是在玩命,他全是以險招硬搏,於是,“嗆”的金鐵震擊中火星四濺,朋三省的寬刃彎刀像把鋸子似的被擊得缺口斑斑,他的手背,小骯,也是鮮血直冒,但是,卻在同時揮鞭之下將一名魔眸教的“鐵弟子”打得腦漿四濺,血肉模糊!
  另一名魔眸教的“鐵弟子”狂號一聲,揚鞭再撲,朋三省大笑著側身猝進,五節響菱鞭“嘩啦啦”卷舞掃擊,手上那柄裂缺斑斑的寬刃彎刀亦抖腕射出!
  這個十兇之一的鐵弟子,怒吼著左手斜揮,用他腕上套著的赤銅手鐲“當”的一下,將朋三省扔來的彎刀震落,而朋三省要的就是這一下,他的五節九菱鞭如電般纏絞上去,猛然間便和對方的狼齒繞成一團了!
  魔眸教的這位仁兄察覺自己的兵器與敵人的纏在一起之後,大驚之下不由猛力回帶,於是,朋三省藉勢撲入,行動快得像一陣風,他拋掉兵器,雙掌左右飛劈,在一聲尖號裡,他這一個對手亦已滿口鮮血的倒跌出去!
  朋三省力斬那兩個魔眸教的“鐵弟子”,從開始到結束只是一剎的時間,其中的過程在不遠處的張豐帆看得十分真切,他手中劍一彈條翻,“括”的一聲將掠自身側的一名魔眸教徒斬到後又飛截而回,在這流水似的美妙劍勢中,這位紫衣派的大掌門宏聲贊道:““乾得,朋兄!”朋三省一個蹌坐在地下,立刻便有七八名紫衣弟子上前將他團團圍護,而相對的,亦有十來個魔眸教徒衝殺了上去!
  一條人影厲嘯著掠了過來,嗯,他竟是張豐帆的姪兒宗承祖,這年青人舞動一把魚鱗紫金刀,形如一頭瘋虎,撲到面前刀身猛旋,“吭”的一下已將一名魔眸教徒攔腰斬斷!空中,三團銀光突然向宗承祖飛到,他灑著汗,刀如龍騰,旋迥之下精芒並閃,那三團襲來的物已“當”“當”連響,全被磕開!
  亦是力鬥兩名敵方“鐵弟子”的醉壺公易欣睹狀之下,便曉得情勢不妙,他知道魔眸教的習性,他們是斷斷不會放過殺了他們教中好手的敵人的,於是,易欣心裡嘆了口氣,肩上的灰白葫蘆“呼”的飛砸而出,四棒子,一抖猛揮,兩個魔眸教的鐵弟子悶吼著以手中狼齒鞭狠狠擊攔,而就在兩人的兵器揚起之時,其中一個已猝然滾身倒地,其快的無比的翻撲向易欣腳下!
  “好雜碎!”易欣暴吼著,欲然後掠,他的身形甫始飄起,一枚紅閃閃的翼龍手鐲已那麼快不可擋的急射他的胸口,中猛扯擊在酒葫蘆頭部的絲繩,灰白色的酒葫芭“呼”的飛盪回來,剛到胸前,已險到點的“噗,啦啦!”被那放赤銅手鐲擊成粉碎,葫蘆中的酒液四濺飄散,一條狼齒鞭已兜頭劈下!
  醉壺公易欣身形急踴,在消減了部份擊來的力道之後,他一口氣運到大臂,猛的探臂彈震上去,於是,在一片鮮血暴射中,他的左臂“喀嚓”折斷,皮開肉綻!
  但是,那根純鋼,四捧上亦一傢伙劈飛了對方的半個天靈,為他自己的手臂索回了代價!方才,滾撲地上的那個“鐵弟子”正一躍而起,睹狀之下,幾乎目毗皆裂,他手中的狼齒鞭展舞如風嘯浪涌,狂悍無比的直撲近前!
  易欣也顧不得痛了,他咬著一口老牙,四棒子挑打欄架,呼呼轟轟,大汗如雨的傾力拒敵著眼前這位想要他老命的魔眸教的好手!
  一聲悠長而恐怖的慘叫出自一個魔眸教“鐵弟子”口中,張豐帆的鋒利長劍正飛快的自他胸腔內拔出一顫之下,抖出千萬光雨,又立刻單向了另一個敵人!
  這時,已有二十多個魔眸教徒包圍住坐倒地下的朋三省了,方才護持左右的八個紫衣弟子,如今已有五人橫,只剩下三個人還在咬牙苦撐,宗承祖也在六步之外吃另一撥魔眸教所圍攻。摸了一手濃稠稠的鮮血,朋三省覺得小骯裡像燒著一片火,痛得連筋都抽曲了,汗水沾著沙土,手背上的傷口深得見骨,寒風吹括著,加上全身的酸軟,這滋味,真不好受!
  忽然
  一名紫衣弟子號叫著打著轉子摔倒朋三省身邊,他臉上有一片細微的痕印,像是被鐵刷子刷過了一樣,但是,這片痕印卻是烏紫之色,這位紫衣弟子更彷彿十分痛苦,瞬息間已抽搐著卷成一團!
  “鐵刺猥!”朋三省正低呼一聲,頭頂銳風空響,一道寒光已猛然砍落,他口中暴叱,身子就地翻滾,一枚亮晶晶的鐵刺猥又撲面掃來!知道被這玩意碰上一下便兇多吉少,朋三省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口了,他全身拚命收縮,一柄背刃刀與那枚鐵刺猥險極的“噗”“噗”
  聲砍在浮沙中,在一剎間,朋三省瞥見那兩張光頭下咬牙切齒的惡毒面孔,他反應如電,雙腳暴起,左掌猛翻,幾乎不分先後,那兩個魔眸教徒已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橫摔出去,滿口熱血並濺!但是”朋三省一口氣尚未及喘過去,天爺,又有五六條身著白牛皮衣靠的人影自四面撲到,隔著好幾步遠,那背刃刀的冷風卻已觸體如割了!
  現在,朋三省可以說陷入絕境,他全身運一絲力氣都使出去,骨頭都俊酥了一樣,小骯處的傷口,又要命的突然加劇!
  動作的過程是快如電閃的,就在那幾柄背刃刀將要砍下的一剎,五個欲待行兇的魔眸教徒卻驟然哀呻著紛紛跌倒,一抹熟悉的金色寒光正以極快的速度掠過了他們的後頭!
  朋三省長長叮了口氣,嘶聲叫道:“謝了,我的龍老弟……”
  不錯,這適時援手之人,正是龍尊吾,他眼見朋三省危急,在一口氣運轉之下陡然脫出敵人的日月雙環威力以外,作了雷轟電問的一擊之後,又狂台似的返身撲回,而這一來一回,苗剛卻阻攔不及,快得就像龍尊吾根本便沒有移動過一樣!
  又是一聲令人毛髮棟然的慘號傳來,那邊,醉壺公易欣的四棒子像擊打一塊棉被似的瘋狂抽砸著已經損死於地的那個原先還在和他拚鬥的魔眸教“鐵弟子”,原來,那名“鐵弟子”並非為易欣殺死,而是正在他支撐不住的時候,由紫衣派的第四舵舵主“迥旋劍”範獨從斜刺裡衝來接下,雙方的勢子都急,在一個猛掠之下,這名“鐵弟子”的狼齒鞭便抹過了範獨的咽喉,範獨的利劍也透進了他的脅肺,現在,範獨就躺在敵人的右手邊不足兩尺,易欣眼見人家為了自己喪命,悲憤中,那根純鋼的四棒子怎不往兇手的身上出氣?一時只見血肉橫飛,腑臟四流,這名魔眸教的好手幾乎已被他砸成一團肉漿了……
  在連串的快厲掠刺中,張豐帆十六劍並成一次齊出,手臂猛揮,又具三十二劍分成三十二個不同的角度瀉劈,於是,與他對手的僅存那名魔眸教“鐵弟子”也嫩身浴血的栽倒沙地上,整個身子,彷彿蜂巢般多出了十幾二十個血窟窿來!
  那邊“玄鶴”牟遲德與“青鷹”梁採因為一直用的是穩扎穩打的方式,所以至今尚未見明確勝負,不過,他們的四個敵人,卻也顯然在逐漸朝下坡路走了……
  張豐帆素有“一劍伏魂”之稱,他的劍上功力乃是深博而浩翰的,在劍術上說,已不愧有“巨匠”之尊,對付起魔眸教的一幹“鐵弟子”來,憑他並不算是一件十分困難之舉,此刻,他已縱身入魔眸教徒群中,只見劍氣漫空,銀光如練,宛似有千百柄神劍來自九天,魔眸教徒們在這須彌裡,全感到被逼向地獄邊緣了!
  在那邊,龍尊吾與苗剛已整整激戰了三百五十多個回合,不錯,苗剛是呈現不支之態了,但龍尊吾看得出來,如要立時斃他於此,只怕不出險招是沒有了大希望的……心中做了決定,龍尊吾鋼牙緊挫,他猝然旋轉如風,在轉動中,“飛流九刀法”的絕活“網凝紅”
  “飛千流”“血染刃”“側奪魂”“塵歸土”“星落寂”“七欲減”“九泉水”與那最為歹毒的一招“金輪渺”同時一氣暴展,剎時之間,只見天地中全充斥著眩目奪魄的閃閃金蛇,風號著,空氣尖嘯如泣,刀刃與刀刃已沒有間隙,沒有前後,一剎俱皆幻成了一片,隔成了一片,彷彿烈陽的萬丈光芒,又挾著移山倒海的懾人威力,似是天空已在顫盪,連江河也全倒流了!
  “青臉鬼虎”苗剛也是武林能手,這等陣勢他如何會看不出厲害來,但目前不容他退,也來不及退了,像哭號一樣的狂吼著,日月雙環抖出一圈圈的光弧,似乎萬個日月同時幻現,在一片兇猛的勁氣中匪夷所思的排擠滾動,像煞奔騰千里的流水,又像似空中浮沉蕩蕩的烏雲,尖刃所帶起的銳風,甚至在十步之外還可以覺出它的強悍與猛厲!
  於是
  彷彿正月的花炮,又似棉密的鑼鼓點,那般急速而令人不及細聞的連串撞響揚散,金鐵的交擊聲震得天都在抖索了,在這一片驚心動魄的接觸中,龍尊吾已神一般卓然挺立於尋丈之外!他的左膀上清清楚楚的排列著七條傷口,傷口深可見骨,像嬰兒的嘴巴一樣朝外翻卷著,血淋淋的,嫩生生的好不怕人。而苗剛,苗剛卻雙環飛失,兩目凸出了眼眶外面,那麼恐怖又茫然的瞪視著沉沉的天空,他的臉上,白牛皮衣褲上,全布滿了縱橫交織的刀口,血似泉水般骨突突噴冒著,肚腹裡的腸臟也花花綠綠的拖拉在身體四周,而任這些累歷悸動的腸臟,也被切斷成一截一截的了……,在一片駭然的呼聲中,魔眸教方面已全喪了膽,他們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下,恐懼而畏縮的擠向一堆甚至,連那四個與牟遲德、梁採拚鬥的“鐵弟子”也收手撤出,呆若木雞般背靠背的站在那裡發楞。
  張豐帆快步趕來,焦急而關注的道:“龍兄,你傷了?”
  手中的阿眉刀轉了轉,龍尊吾目光淡淡的朝苗剛體上一掃,冷靜而低沉的道:“還好,不算太重。他回頭朝那邊正在由紫衣弟子施救的朋三省,易欣躺臥之處看了一眼,徐緩的道:“朋、易二位老哥可有生命之危?”
  一劍伏魂,張豐帆抹了把汗,道:“傷勢不輕,但生命無礙。”
  龍尊吾寬慰的點點頭,一指對面那些張惶失措的魔眸教徒道:“這些人,預備如何處置?”
  雙目中殺氣頓現,張豐帆環掃了一遍四周累累的體,狠毒的道:“刀刀斬絕!”
  微微一怔,龍尊吾低沉的道:“如果他們棄刀求免死?我看,似是可以予這些人一條生路,他們已起不了多大作用了……”
  張豐帆湊近一步,悄聲道:“龍兄,魔眸教是天下有名的邪教,在這個教裡的人是不懂得什麼叫仁恕,什麼稱道義的,他們只知道強權,只知道暴力,學的全是姦淫擄掠,習的皆是燒殺劫奪,龍兄,就算放了他們,他們不但不會改過向善,放下屠刀,反而更將增加對我們的仇恨,更會時時覓報恢,龍兄,這不是些人,是些禽獸!”
  苦笑著,龍尊吾道:“但他們總是有生命,有熱血的,他們如不抵抗,我等又將如何下手?大掌門,人性皆有善良的一面,我不信這些人全是十惡不赦之徒……”
  張豐帆徵徵的思忖,他正想開口再講什麼,卻忽然聽到一陣遠方傳來的隱隱喊叫,這聲音,顯然龍尊吾也聽到了,不錯,是那個方向,紫衣派事先留下伏兵之處,而那陣隱隱的喊叫,可以覺出其中包含了多少發自丹田的仇恨殺戈之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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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虹落天 刀稱絕

  那片遙遠的殺喊聲隨著怒號的北風送了過來,散落在四周的紫衣派人馬聽到了,聚集在一起的魔眸教徒們也聽到了,不可言傳的,一種無形的火藥氣息又在暗裡迅速滋長,魔眸教徒們全靜靜的站立在一起,在他們每張張兇惡的面容上現出了那種狠酷的意韻與中邪一樣的武僮憬,宛如他們的心神已與遠處的殺喊連系一體,隨著那隱約卻淒涼的聲音振動跳躍,於是,兇光露自一雙雙布滿血絲的眼球中,不甘服的強暴本質又顯示了出來………。
  周遭,紫衣派方面也一直沒有放鬆對敵人的監視及圍持,有些人是反應敏捷的,有些人或者比較遲鈍,但是,在此刻,無論反應快慢的人,都已體會出血戰即將爆發的韻息,危險的仇恨意識像怒潮一般澎湃著,魔眸教那邊如此,紫衣派這邊亦然!
  流沙坡上,雙方的人群們都徵忡了一會,龍尊吾栗然覺,他側過臉來,朝魔眸教的人們叫道:“朋友們,眼前的情勢你們一定看得十分清楚,勝負之間早以明斷,魔眸教對你們的束縛已經解除了,只要放下武器,我們即是朋友,我保證你們生命的安全………。”
  魔眸教那邊沒有人行動,也沒有人答腔,他們一個個全木然的站著,然而,卻俱以一雙雙怨毒而仇恨的目光瞪視著龍尊吾!
  輕謂一聲,張豐帆低沉的道:“龍兄,這些人中毒已深,只怕渡化他們是難上加難了,你沒有見他們的眼神如何凶暴冷殘?龍兄,我們不要浪費時間,還是趕快把事情解決,那邊,牛堂主他們想是早和另一批魔眸教人拚上了………”
  苦笑了一下,龍尊吾自然試圖再加勸導,他大聲道:“魔眸教給了你們什麼好處值得你們這般為它效命?朋友們,不要執迷不悟,放下武器,以後你們可以重新做人,去過平安幸福的生活………我負責你們的生命安全,包管不會受到絲毫損害………”
  仍是沒有人吭聲,沒有人移動,周遭是片可怕的沉默,魔眸教的教徒們俱皆緊握兵刃,個個形色冷峻得像一尊尊的石像!
  搖搖頭張豐帆道:“龍兄,不要白費力氣了………”
  緩緩地,龍尊吾伸手入懷,他的語氣已逐漸覺得寒瑟:“你們不願言和麼?你們甘心濺血麼?你們可是放一句話過來!”
  於是在突然間………
  那四個碩果僅存的魔眸教“鐵弟子”中有一個面孔臘黃的角色開了口,他目光先狐狐的盯了侍立於側的牟遲德輿梁采一眼,陰側測的道:“小子,我明白的告訴你,要我們投降服輸,那除非日出西山,海上水天,你,是在瘋人說夢!”
  強壓住心中的怒火,龍尊吾平靜的道:“如此做,你不覺得太愚蠢?”
  冷森的一笑,這名位據魔眸教“天眼堂”十兇之一的角色狂悍的道:“勸我們降服,小子,你才叫愚蠢!”
  “一劍伏魂”張豐帆暴叱一聲,怒道:“老夫早就知道你們全是一群不通情理,不識仁恕之道的畜生,除了殺戈,你們還懂得有別的麼?”
  雙眼一翻,那個魔眸教的“鐵弟子”夜梟般喋喋怪笑起來,而就接在他的笑聲之後,一陣尖銳得有如鬼泣般的長嘯已突然傳來,並以人的快速連連往這邊移近!
  一聽到這嘯聲,魔眸教方面頓時揚起一片歡呼,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也馬上朝兩翼分開張豐帆神色一冷沒有表情的道:““七虹開天”司徒無忌來了!”
  龍尊吾尚未及回答,散開的魔眸教徒已經驟然同時發難,毫無聲息的猛然向四周衝撲訂來重手自懷內縮回,龍尊吾迅速往臉上一抹,他的金色面具已套上了面龐,在赤發揚飛中,他冷漠的道:“狠斬!”
  這時,雙力的人馬又已展開的混戰,和方才一樣,血肉橫飛,刃芒如龍,在意味上,比方才卻更要激烈了!
  龍尊吾猝然料掠而來,那四名魔眸教的鐵弟子這時正和牟遲德,梁採二人分成兩處殺,龍尊吾的身形再到,阿眉刀已在一片耀眼的金光里急罩。與牟遲德交手的那兩個敵人!
  兩名魔眸教的“鐵弟子”呼一聲猛然騰空,手中的狼齒鞭暴雨似的劈掃而下,龍尊吾不讓不退,阿眉刀閃升交映,眨眼間,完全將對方凌空攻來的招式擋開!
  “玄鶴”牟遲德長射而起,斑竹簫流雲似的瀉去,簫端系著的翠心跳躍撞擊,更著著指向敵人的上盤重穴!
  兩個“鐵弟子”頓時有些吃不住勁,二人左掌互拍,分向左右掠出,但是,龍尊吾卻已不再留倩,他猛地往左側旋,雙手握刀,刀身有如一道極西的電閃般驟亮猝急,於是,“哇!”的一聲長號響起,那名正在奮力逃命的“鐵弟子”已被活生生的劈為兩半,肚腸五臟流水一樣嘩啦啦的全然傾瀉出來!
  另一個正在遭到牟遲德追擊的魔眸教“鐵弟子”,眼角餘光亦已瞥及他同伴的慘死形狀,這一來,便是他再狠再強,也不由打心底冒起一股寒氣,鬥志在瞬息菽全消散一空,他的狼齒鞭傾力揮舞著,身驅在空中一折一轉,已改變了一個方向掠射出去,牟遲德的斑竹簫在在連環十七次擊空之後,驟見敵人有騰逃意圖,不由大吼一聲,奮勁扭腰狂追這時,一道匹練似的金芒有如惡魔的咀咒般那麼血淋淋的“削”然彈飛起來,正好擋住了這個魔眸教“鐵弟子”的去路!
  情勢的變化是如此快速而詭奇,這名“鐵弟子”,猝不及防之下幾乎一頭撞了上去,他叱連連,猛探狼齒鞭磕擊,同時雙腿急蹬,竭力將前撲的勢子,往後板退,於是“嗆”一聲斷響,他的狼齒鞭已被硬生生削成兩截,而就在他的身形停頓中,牟遲德的斑竹洞簫已毫不容情的飛快戮點在他上盤的五處重穴上,這五處重穴,便是點上其中一處也會要命,何況是五元連中?只聽得這名“鐵弟子”的喉中悶吭半聲,已有如一塊隕石般重重墜落下來!
  微微一笑,龍尊吾的阿眉刀在手上一翻收了回去,他道:“牟兄,剩下兩個奴才便交由你與梁兄收拾了。”
  牟遲德領首道:“放心,他們討不了好。”
  說罷,這位銀城高手已倒射而出,凌空一個盤旋之下,像煞一頭玄鶴般猛撲那兩個正輿梁採交手的敵人!
  轉過身來,龍尊吾直向流沙坡的坡頂掠去,在掠走中,阿眉刀翻飛旋斬,一聲聲“括”
  “括”的暴響傳出,每在一聲暴響中,便有一個魔眸教徒橫摔斜什,鮮血並濺,連白牛皮的衣褲全染成猩紅的了!
  到了坡頂,龍尊吾一把將刀插入沙層之內,自己雙手背負,氣定神閒的等待起來,北風吹拂著他腦後披肩的赤發,蓬展散舞,沙粒碰擊面具的薄薄的金亮,響起輕微的“叮叮”之聲,他目光凝緊,定定的注視著前面,而前面,這時已可看到一白色的影子宛如流星的曳尾直奔而來。
  只是在人們眨眩眼的時間裡,那條白色人影已掠至十丈之外,只見他雙臂猛揮,已兩肩水準的輕輕落在距離龍尊吾三丈之處站定。
  這人也穿著白牛皮衣褲,也是光頭,白牛皮上同樣繪著血紅的眸眼與蛇形圖紋,唯一與尋常魔眸教徒不同之處,便是他左腕上戴著的手鐲不是赤銅打造,而是白金的,鐲上雕盤的那條翼龍也更見精神而且,龍眸乃是兩顆巨型的藍焰鑽所鑲成,看上去光彩眩亮,明燦奪目!
  他約有五十上下年紀,一張面龐非但生得秀雅端正,而且更有一股文質彬彬的味道,身材也是削瘦修長的,沒有一丁點江湖中人所慣有的粗豪魯莽形態,假如他蓄起頭髮,再換上讀書人的長衫,不被人認做一位儒生才怪,可是,他卻不是儒生,不是文士,是武林黑道上的梟雄,而且,更是以陰邪狠毒出名的魔眸教一教之主!
  以那雙精芒四射的眸子打量著阻抗於坡頂上的龍尊吾,龍尊吾的金色面具泛閃著冰冷的光彩,也正深沉的凝注著他。
  清雅卻冷森的,這人道:“我想你已知道我司徒無忌!”
  點點頭,龍尊吾道:“不錯,魔眸教大教主。”
  看著龍尊吾,這位表面中儒雅謙懷的黑道霸主道:“你站立的那個位置,似乎正是攔住我去路的?”
  因為戴著面具,看不出龍尊吾做出一絲笑容,而龍尊吾實則卻微笑了,他安詳的道:
  “你猜對了,我正是如此打算。”
  踏前一步,司徒無忌古怪的道:“紫衣派中未曾聞說有你這樣一個角色,想你是他們從外面邀請的幫手了?”
  龍尊吾拂開被風吹到肩上的赤發,道:“當然。”
  司徒無忌忽道:“他們給你多少代價?如若你放手不管,無論他們給你多少,我答應你雙倍付贈!”
  微微有些意外,龍尊吾道:“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揚起頭深深盯視著龍尊吾,司徒無忌道:“說起來很簡單,因為我看得出你是一個不易對付的敵人,在目前,我不願意多找麻煩!”
  笑了一聲,龍尊吾道:“你從那裡看得出?”
  司徒無忌的神色十分深沉,緩緩的道:“你的一隻眼睛,朋友,我十分熟悉似你這樣的眼睛,冷靜,深沉,果敢而又狠酷,這是一種俱有精湛修為的眼睛,我並不畏懼,但我擔心,像我方才所言,我不願多樹強敵,再增麻煩。”
  接著,他又道:“告訴我,他們付你多少!”
  聳聳肩,龍尊吾道:“一點也沒有。”
  司徒無忌有些奇疑的道:“一點也沒有?你是說,你並未曾收過紫衣派的報酬?”
  搖搖頭,龍尊吾道:“老實說,沒有!”
  怔了怔,司徒無忌迷惑中帶了些憤怒的道:“那麼,你為什麼幫他們?”
  笑了笑,龍尊吾低沉的道。:“情感與道義,如此而已。”
  冷哼一聲,司徒無忌道:“你會這麼簡單?”
  點點頭,龍尊吾加重語氣道:“就是這麼簡單,司徒無忌,這世上,除了有價的金銀財寶之外,還有無價的情感道義,而後者,往往比前者來得更珍貴不易獲得!”
  面上表情木然,司徒無忌道:“這樣說來,你是一定要和我魔眸教作對了?”
  呼了口氣,龍尊吾沉定的道:“我很遺憾,怕是非如此不可 ”七道刺目的青白色光華就像從雲層中突然射來一樣,快得幾乎已不能用任何言語去表達,龍尊吾的話尾還未曾說完,已那麼令人心動魄的來到了咽喉之前!
  龍尊吾瘦削的身軀猛然前去,沒有看清他的一丁點動作,深插在沙層裡的阿眉刀亦帶著一片閃亮的金芒暴飛而上,刀刃翻起,那破空之聲才呻吟似的跟上,“削”甚至連一顆沙粒都沒有帶起!
  於是
  青白與金黃的兩條光閃,蛇電似的一現即逝,周遭靜寂無聲,北風仍在怒號,呼嘯著打著轉子而過,兩個人依舊定定的對立著不動,就好像他們從來就未曾移動過一樣……
  緩緩的司徒無忌呻吟般嘆了一口長氣,他的面色在這瞬息裡竟變得紙一樣的慘白,在他的前胸,天爺,自頰下至小骯,整整有一道尺許長的細窄血口。陣陣的鮮血,正由傷口四周緊罩的白牛皮衣裂縫中滲叫又一滴滴的墜落在腳下的沙礫裡,血是猩赤的,染得他繡在白牛皮衣上的蛇形圖紋及三只怪眼赤紅糊糊的抹成一團了………
  現在,他雙手緊握住一柄小指寬細的怪異劍形兵刃,這柄窄劍便插柱地下,鋒利而晶瑩的劍身上絨塵不染,尚微徵映閃著陣陣眨骨的寒光………
  龍尊吾也直挺挺的站著,右脅處也翻開了兩道可怖的傷口,紅白交映的嫩肉突出在衣衫之外,血潰早已漫透了半個身子,最令人目心的,是他戴著的金色面具自鼻子至右耳,被劍刃整齊的割裂了一道隙縫,稍差一線便將面容毀了,若非由面具的金殼護著,如今,只怕龍尊吾的臉龐上也得添上一條永桓的紀念了呢。
  雙方僵立著,好一陣,龍尊吾才低啞的道:“自我出道以來,司徒無忌,我未曾遇上似你這等利害的高手,很好,你確是一個優秀的賣肉者!”
  身軀猛然抽搐了一下,司徒無忌的臉色已由慘白變為臘黃,他的瞳仁光輝也有些茫散了,但他卻儘量提住一口氣,粗重的喘息著,噓合乾裂的嘴唇,聲如蚊吶般道:“我………
  我知道………你………難鬥………我………猜對………了………多可悲………我竟………真的………猜對………了………”
  龍尊吾吞了口唾涎苦澀的道:“你不愧有“七虹開天”之名,那七劍一揮,太快了,我全力之下,也只能擋出四劍………”
  唇角已有帶著灰沉的血水在溢著,司徒無忌身體也開始輕微的搖晃,他仍支撐不倒,喃喃的道:“快………快嗎?但………但………還是………你聰………明………你拚著………
  挨我………三劍………卻送我………一刀………三劍………不能取你………命………一刀………這一刀………對我………卻夠了………足足夠………了”猛然,這位魔眸教的大教主,黑道中喧赫一時的煞星仰天狂笑起來,他笑得鮮血四噴,創口並裂,在肚腸瀝瀝流中,他的細窄怪劍“咻”的迎空暴揮,在一圈突現突隱的青白光芒裡,他已“嘆”的一聲重重僕倒地下,嘴角彎曲,雙目圓睜,內的熱血溢淌得幾乎成了一個小泊……
  徵徵的看著地下的體,龍尊吾興起一股無可言喻的空虛及悵茫感覺,江湖上的日子便是這樣的麼?
  每一天都要殺戈堆砌,用血跡眩染?每一段每一段都要以恐來陪襯,以仇恨來標榜?就是這樣的麼?除了那個“殺”字還有些什麼呢?被殺者固然已無可申辯,但殺人者呢?又會有什麼收穫?不論為了什麼而被,它的後果總是死亡,難道對一個正常的人來說會是一種滿足,一件愉快的事麼?這些日子來,他自覺不曾不曾在心靈上得到多少,便是有那麼一丁點,也是少得太可憐了………。
  輕輕軟軟的,一隻手掌按在龍尊吾的肩上,沒有回頭,龍尊吾知道身後的人是誰,他沙啞而緩緩的道:“大掌門,爭鬥完了!”
  來者果然正是紫衣派的大掌門“一劍伏魂”張豐帆,這位發福的老人轉到龍尊吾面前,深深的看著他輕輕的,龍尊吾道:“大掌門萬萬不要如此客氣,我們既來了,便全心全意去做,這是應該的,武林中的道義還須要維護………”
  張豐帆又檢視著龍尊吾的傷勢,他焦切而憂惶的道:“好險………龍兄,若再差一分,你的相也破了,肺臟也傷了,天幸尚無大礙,但也夠重的………老夫剛剛上坡頂,便看見你們交刃,好快,老夫自認曾經見過多少武林能手異人較鬥,卻也未目睹這般奇玄的功力,雙方就只一下子,老夫明白,這一擊之中,已融淮了你們彼此多年來的修為,換句話說,你們苦練而成的招術、心法、步眼、動作、力道,也全在這一聲中現露無餘了,這裡面不知包含了你們多少的精血與磨勵啊………”
  低沉的,龍尊吾道:“當時卻不太覺得可怕………”
  搖搖頭,張豐帆道:“老夫一顆心卻已提到腔子口了,講真的,龍兄,若你有失,這失敗者並非你獨自一人,紫衣派亦將萬劫不復了!”
  “錚”的一聲將阿眉刀還鞘,龍尊吾用右手摘下面具,仔細的查視一陣之後又置入懷內,他關切的道:“坡後敵人都殲滅了麼?”
  呵呵一笑,張豐帆道:“只剩下了五十來個,還大多帶著重傷,他們領頭的”鐵弟子“僅存的那兩個,也吃梁採兄,牟兄及本派譚舵主合力解決………”
  點點頭,龍尊吾又道:“牛堂主那邊呢?”
  神色微微一黯,張豐帆低沉的道:“那邊較為慘烈,我們做為伏兵約二百名弟子傷去了一百七十多名,牛李常牛堂主重傷,韓堂主陣亡,堂下三名好手也死了兩個,甘師弟也掛了彩………魔眸教方面卻全軍覆沒,好在他們將主力擺過了這邊,那一支也是他們留著的伏兵,那支人正待抄往流沙坡背後突襲我們卻吃牛堂主他們察覺,當時便接上了刃,對方有六個”鐵弟子“帶頭,聽說三個是他們”天眼堂“十煞中的角色,另三個是”地睛堂“五絕裡的人物,這六個人與他們手下的百名教徒沒有一個活出來………魔眸教也只剩這些人手了,這一次,可說兵敗將亡………”
  沙啞的,龍尊吾道:“那麼,甘兄他們今在何處?”
  張豐帆朝那邊一揖道:“仍在隔著這裡百丈之外那片枯林中,如今正派人給他們療傷救治,消息是牛堂主派專人過來稟報的………”
  潤潤幹澀的嘴,龍尊吾低聲道:“這邊還好吧?我那兩位老哥?”
  輕拍龍尊吾肩頭,張豐帆笑道:“放心,朋兄與易兄傷得不輕,可還都丟不了命,以外梁兄帶了紅,也只是皮肉之傷………本派在流沙坡參與拚鬥的弟子損折了近兩百,第四舵範舵主完了,首舵譚舵主胸上挨了一刀,萬幸尚未致命,承宗這孩子看上去滿身是血,細查之下都皆浮傷,情形大半如此,龍兄,你自己也負創在身,這些事,由老夫處理,你就不要惦著了………”
  長長呼了口氣,龍尊吾道:“是的,不用惦著了………”
  這時,從沙坡那邊,有紫衣弟子抬著兩付軟兜匆匆過來,龍尊吾尚未看清軟兜上躺著人的是誰,一陣沙啞卻激動的龍悉吵嚷已傳了過來:“小子,我他媽在問你的話,我那龍老弟怎麼樣了?是死是活你好歹也回我一聲呀,別這麼忙著抬我走………”
  嗯,不錯,是朋三省!
  朝前趨了兩步,龍尊吾低沉的招呼道:“老哥,我沒事,活繃亂跳的!”
  軟兜上的朋三省聞聲之下,顧不得身上的傷勢,他掙扎著撐起身來,仔細朝龍尊吾看了著,突地啞聲大笑道:“是你………是你………好一個打不死的程咬金!”
  來到軟兜邊,龍尊吾輕輕的按著朋三省躺了回去,他俯下面孔柔和而平靜的道:“你好生養息,朋老哥,等你身子養好了,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去做,總算過去了,這一場浩劫。”
  喉結抖動了一下,朋三省開始呻吟著道:“天爺,我現在才覺得痛………”
  兩名抬著軟兜的紫衣弟子急忙抬著朋三省走了,易欣便躺在後面的一付軟兜上,他的面色蒼白而乾枯,嘴唇也因為過度的焦慮而呈現了裂紋,一條右臂正被兩塊木板夾著,擺置身邊,就像不是他的一樣,看見龍尊吾,這位壺中之公睜了睜眼,又倦又乏又難受的道:“老弟………我得先歇歇………你,也傷了?拍拍這醉翁的肩頭,龍尊吾笑道:“不礙事的,壺公,你多珍重。”
  站在那裡,眼看著兩付軟兜抬走了,龍尊吾才緩緩的移動腳步,張豐帆趕了上來,和祥的笑著道:“龍兄,這一場彌天戰火龍算燒過去了,我們也快些趕回東治府去,要不,只怕你那兩位閨中之友要坐立不安了呢………”
  朝後看了看,龍尊吾道:“這裡的善後,可派有專人處理了麼?”
  張豐帆點頭道:“當然,此乃必須之事。”
  用右手緊了緊長衫的領口,龍尊吾感到一股眨骨的寒冽天氣好冷,是的,他現在才覺得冷,方才,全把精神放在殺伐上了。
  那邊有十幾名紫衣弟子正牽著馬匹向這裡行來,嘶昂刨蹄的馬群中,嗯,有一匹便是龍尊吾的“一陣風”。
  看著天上滾盪的烏雲,呼吸著冰涼的空氣,張豐帆不由暗裡打了個寒顫,他低沉的道:
  “快飄雪了,龍兄。”
  “是的,快飄雪了。”龍尊吾也低沉的回答:“我們快回去,家裡,一定已經生好了炭火,溫上了酒,擺妥了慶功筵,龍兄,走,這些全等著我們去享受了。”
  於是,鐵蹄揚起了沙塵,張重帆與龍尊吾雙騎奔出,後面十數名紫衣弟子策馬隨行,瞬息間已消失在迷漫而灰蒼的風沙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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