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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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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6-03 05:33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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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5-29, 04:53 AM   #706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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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劍幻虹 灑兒女淚

  當然。由於這陣殺喊聲的傳來,也衷即促使紫千豪想起了一件事,中原來敵在進入黑沙谷之前,便好像曾經留下了一部份人馬在谷外掩護;而看這情形,他們留在谷口的那批同伴,顯然已與孤竹幫埋伏在谷外兩側丘陵地裡的人馬發生爭戰了……,紫千豪想不出他們是在一種什麼樣的情形下才展開拚殺的;是中原來敵先發現了孤竹幫的伏兵呢,抑是孤竹幫的弟兄們未聞號令而擅自行動?但不論他們是如何發生排戰的,這拼戰卻總已發生了……
  不再猶豫,紫千豪向那邊排成半圓形的百名孤竹幫手下一揮手,他上前幾步,大聲吼道:
  “你們馬上由你們的兩個頭領帶著,趕到谷口去協助我們那邊的弟兄!”
  百名孤竹幫兒郎轟喏如雷,於是,連那一個跑來想為房鐵孤治傷的頭領也重回原隊,在一片吶喊下,一陣風也似的朝黑沙穀穀口那邊衝了過去!
  紫千豪心頭有些不寧,他不知道對方在谷口留下那批人物裡是否有眼前這種能手?若然,則自己埋伏在那邊的一幹弟兄只怕就處境艱險了,否則,他們在三位大頭領的調遣下應該可以支撐下去,不過,不管那邊的戰況如何,在紫千豪心中也是個累贅,因此,他迅速下定決心 盡速了結眼前的干戈!
  當紫千豪的決心甫下,隔著他八步外,“吭”的一聲悶哼傳來,嗯,那名碩果僅存的中原二流角色,已在精疲力竭中,被圍攻他的兩名頭領之一一馬刀貫穿了胸膛,這位朋友身子尚未沾倒地,那名浴血苦戰良久的“鐵旗堂”執事又搶上一步,扁過大馬刀的刀背,猛一下子將他的腦袋砸了個大開花!
  在重圍之中的“銀旗尊者”陸安,睹狀之下,知道大勢已去。他狂厲的尖嘯著,銀旗呼轟翻卷,如濤似浪,在迴旋流落的浩大勁力中,不僅又掃飛了三名孤竹弟兄,連仇三絕與公孫壽也被迫得退出了好幾步!
  有如瘋虎山柙,陸安手中銀旗暴舞粹旋,銀光賽雪,帶著拔山移鼎之威夷衝而出,兩個高頭大馬的孤竹兒郎揮刀阻攔,卻吃他的銀旗猛抖之下硬硬砸翻出去,陸安心浮氣燥的往外突圍,但被他逼向兩側的仇三絕與公孫壽二人卻又奮不顧身的再次合截上來!
  仇三絕的‘判官令”有如一溜黑箭般暴破敵人雙腿,公孫壽的“亮銀根”卻帶著虎虎風聲,在條條光影閃映下,遮頭蓋臉便是十九棍凌空猛擊!”
  陸安也似橫了心了,他的銀旗繞身卷起,“嗆“的一下震開了仇三絕的‘判官令’又緊跟著“嗆嘟嘟”的連連架移公孫壽的“亮銀棍”,但是他在兩股大力的合擊齊攻裡不由馬步浮動,歪歪斜斜退出好幾尺!
  雙眸如血仇三絕毫不遲疑,他雙足飛蹬,身形如影隨進,筆直撞向陸安胸前,大吼一聲,陸安斜側半尺,銀旗猝卷未中,卻用旗杆“蓬”的將仇三絕撞滾沙地,可是,就這一剎之間,他自己也被公孫壽飛來一棍砸翻!
  在黑沙軟軟的地下,陸安披頭散髮的急速翻滾,銀旗護著上面,呼轟揮展,五柄緊跟著砍下的馬刀猶竟被他絞飛,而也滾在地下的仇三絕卻強忍痛苦,雙手握著“判官令”,奮力朝陸安背後插去
  低叫一聲,陸安躍身站起,肩頭一擊雖然躲過,卻也吃仇三絕的傢伙碰掉 一大片皮肉,他的身形大大搖幌著,尚未站穩,“毛和尚”公孫壽的“亮銀棍”又已狂風暴雨般當頭罩落!
  咬牙切齒的,陸安不退不避,連消帶打,瘋了一樣反而倒逼向公孫壽,他的銀旗揮舞如浪排山傾,威凌至極,比公孫壽的棍下霍霍、宛似風號雲湧毫不遜色,眨眼之間,公孫壽大吼如嘯,背上的一大塊皮肉已被卷掉,而同時,他的“亮銀棍”又一次砸在陸安腰際!
  這一下,任是陸安再稱勇冠三軍,也承受不住了,他悶嗥著,連連打了好幾個轉子,癱了一樣僕倒下來!
  滿頭大汗,面容焦黃的仇三絕狂吼著,躍上去使待以手中“判官令”直貫敵人咽喉,可是,他的“判官令”還只剛剛舉起,一旁的紫千豪已急叫道:
  “慢著!”
  搖幌了一下,仇三絕馬上收了傢伙退後,他望著紫千豪,唇裂舌燥的啞著嗓子道:
  “大哥……要饒他?”
  紫千豪平靜地道:
  “先拿下再說,三絕,你歇會。”
  早有十幾個如狼似虎的孤竹大漢一窩蜂奔了上來,七手八腳便把地上的陸安捆了結實,可憐這位兩河道上的首席高手,如今非但全身上下血跡淋漓,就連腰都也瘀腫極痛得不得動彈了,這還不說,他甚至左肋骨卻被砸斷了兩根!
  混著血與殲,“毛和尚”公孫壽氣喘如牛的奔了過來,他將“亮銀棍”往沙地裡一柱,急切的道:
  “大哥,這姓陸的老小子難對付,他又傷了我們二十多名弟兄,還留著他幹鳥?一刀宰殺了多俐落!”
  冷冷一哼,紫千豪道:
  “我自有道理,你不用多說!”
  連連搖頭,公孫壽恨恨的道:
  “大哥,這種執迷不悟的東西,留著,也是條禍根,他不會感激大哥份的寬宏大量,以德報怨的 。”
  紫千豪臉色一沉,怒道:
  “公孫壽,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心頭一跳,“毛和尚”不敢再多說,他急忙躬身,唯唯喏喏的退了下去。
  現在,除了那十名二流中原來敵全已就誅之外,“鐵劍老尼”清塵師太亦已授首,“黑馬金衣”古少雄重傷遭擒‘一扇指天”古桂被斬去雙手成殘,關功偉早就流血流得癱瘓一堆,捆粽子似的捆了起來,如今,“銀旗尊者”陸安也陣上失風,被孤竹幫生擒活捉。尚在苟殘喘的,就只剩下和“金手煞”熊無極拚鬥的“黑白金剛”了……
  紫千豪知道熊無極的一身功夫威猛暴辣,硬扎無比,“黑白金剛”雖然厲害,卻如不會是他的對手,只是,熊無極要在短時間內收拾對方,也並不容易,那恐怕就要多少留點危險了。如今一紫千豪欲求這場爭鬥儘快結束,他十分無奈,但也只好催促熊無極冒險求勝:
  “熊兄,請加把勁,大家就等你了……”
  熊無極在穿掠如飛中哈哈大笑道:
  “好,紫幫主,我就叫一雙禿驢早些正果!”
  “果”字跳躍在他的舌尖上,這位減震天下的“金煞手”倏然抖出九十九掌,分向四面八方拍出,在血刃似的掌影翻飛裡,他賴以成名的絕活“金手三絞式”已突然自第一招“天地魂”進展到第二招“大旋渦”,只見他雙掌拋著大圓弧,由外向裡,由裡向外,快速得不可喻的翻纏揮絞,早就著不清他雙臂雙手的動作,僅能看到一圈圈的黑影裡外湧盪,有如瀚海旋渦,龍卷之風,連空氣也“呼嘻嘻”的打著轉子凝囫流動,“黑白金剛”在一連串的抵擋中雙雙往後倒退,而熊無極吼叱如雷,“金手三絞式”的最末一式驀地出手 “纏龍臂”
  熊無極的兩掌宛似剎那間幻成千萬溜金晃晃、顫浪浪的光體,挾著移山倒海之威,飛繞流竄,交織縱橫,頓時只見閃影如雪。聲勢浩浩,仿佛千萬個狹長的金雷在波擊穿掠!
  於是
  齊聲尖嘯,“黑白金剛”也一下子豁出去了,他們一左一右,“鐵頭睡”狂揮急舞,宛若流星連串,赤銅唸珠卷纏掃絞,像是蛇影沒空,兩個大和尚不退反進,猛然搶進了熊無極的威力範圍之內!
  當然,他們不是傻子,但他們為什麼不退及進呢?這道理很簡單,”第一,他們便是躲讓,俊不見得能以脫開熊無極這一式的凌厲攻擊。第二,即是讓開,這一次僥倖,下一次卻不一定有這種好運氣,繼續戰下去,他們心知非對方之敵。第三,如果他們一味退避,就永遠近不了敵人之身,換句話說,也就永遠佔不上攻擊位置,勝不了敵人,最後一點,他們更明白大勢去矣,再不拼一下子,只怕就會連本錢也摸不回來啦,有了上面這四個原因,“黑白金剛”當然不會再纏鬥下去,他們已發了狠,打算拚得一個是一個了!
  在掌影縱橫,金芒暴閃中,在錘勢飛舞。念珠纏卷裡,三條幾乎已看不清的人影一觸之下,倏然分向三個不同的方向彈去 。
  胖大的黑金剛等於是翻著筋斗摔在地下的,白瘦的白金剛也是一口的鮮血狂噴著橫倒,而熊無極,嗯,左頰上帶著一片凸起的紅腫痕印,喃喃咒罵著硠蹌好幾步才堪堪站穩!
  紫千豪躍至熊無極身邊,急切的道:
  “熊兄,傷得如何?”
  朝沙地下狠狠吐了口唾液,熊無極撫著左頰的傷處;必著嗓子低罵:
  “我操他個六舅,幸虧我的腦袋編得快,再加上這兩個禿驢的心已慌氣建,這一下子才險險避開了正面,要不,只怕這半邊老臉都要被砸碎了!”
  查視著熊無極頂頰上的傷痕,紫千豪釋了口氣道:
  “還好,只是那赤銅意球掠過的浮傷,卻是真險……”
  熊無極悻悻的道:
  “要不是幫主你在催我。至多再有三十招,我就可以毫髮不損的將這一雙狗肉和尚活拆了,如今卻***還吃他們撈回一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已經十分驚人了,熊兄,放眼今天激戰,能像閣下這般乾脆俐落致勝殲敵的,還數熊兄你最為傑出呢……”
  領了領,他又道:
  “況且,熊兄對手又俱非泛泛……”
  搖搖頭,熊無極低啞的道:
  “別把我摔高了,娘的,大家捉對兒幹,也只數我磨蹭搞了這久才勉強交待下來……”
  轉移開這個話題,紫千豪有些急促的道:
  “熊兄,你在這裡歇會兒,谷口那邊大約發生了事情,我要馬上趕過去看一看,記得臉上的傷要塗藥,我的弟兄們帶得有各種急救藥物:”
  說到這裡,他回身大叫道:
  “三十名弟兄跟著我來,其餘的人不動,由仇堂主負責處理此地雙方傷亡!”
  於是,在三十個孤竹兒郎受命匆匆往前聚集中,熊無極已連忙拉了紫千豪一把,翻著一雙眼睛道:
  “咦,咦,紫幫主,你一個人去?卻把我丟在這裡作甚?我又不像他們那樣掛彩得重,走不動了,瘟在這裡裝孫子哪!不行,我要跟你一道去!”
  紫千豪一面指擇手下弟兄們行動,邊忙道:
  “熊兄,你的本份已盡,不應再勞累了……”
  慘叫一聲,熊無極跺腳道:
  “為朋友歌力還有什麼本份不本份的?有多少勁使多少勁,我只是臉上挨了一下子,根本不礙事,等到我連爬也就不能爬了,用不著幫主體吩咐,我自己也會乖乖留下來,紫幫主,你就別磨贈了。我們一塊開步吧!”
  曉得這位“金煞手”的脾氣,紫千豪也就不再推諉,他笑了笑,道:
  “也罷,熊兄,我們走!”
  他們兩人在前,那三十名孤竹好漢緊隨手後,齊齊邁開大步飛快朝谷口那邊奔去,眨眼間,紫千豪與熊無極已經肩若流星橫空般搶光掠出了黑沙谷!
  兩個人的身影甫始揀出谷外,喝,這裡卻也早就成為一片修羅場啦,約有五六名中原人物,正分成三處,被一身青衣的孤竹大漢們團團圍住,正在做著拚死殊鬥,四周,已經躺下好幾十具死屍,其中大多數孤竹幫這邊的,另外,還有四具中原來敵那邊的,斑斑血跡,塗染得到處都是!
  紫千豪在十步之外站定,目光一掃,已將眼前情勢看得分明,看分明了,他也才略略放下心頭一塊大石,無可置疑的,谷口這裡的排鬥,孤竹幫方面亦已佔了上風,將局勢完全控制住了!
  中原人物那邊,仔細一數尚在負隅頑抗者有六個人,更有一個是女性,其中四個人武功不弱,但卻不算過於突出,而且四個人全掛了彩,逐漸成為強勢之末了,這六人中,只有當中兩個相當扎手,這兩個人,一位白麵白衣,禿頭無須,另一個腰粗膀闊,瞼赤如血,白臉的一位使著把“穿山雄”,紅臉的一個手執“八角錘”,倆人俱是勇猛無比,攻擊力大,他們兩人把守在一片方圓十餘丈的山丘上,交織穿舞,相互衝刺,圍攻他們的上百名孤竹幫人馬雖然層層密密,流轉旋攻,卻仍是不能超過雷池一步,只見刀光刃影,閃映殺喊聲直入雲霄,而孤竹幫的兒郎們不時濺血橫屍,東摔西滾,既沒有一個人衝得上去的!
  領著這百多名手下圍攻上丘西敵的,嗯,便是“斷流刀”伍桐,在此刻,伍桐的一雙眼全憤怒得幾乎要突出眼眶子了!
  此外,餘下那四個敵人,有一個被“二陀頭”藍楊善的金鋼杖逼得連連後退,左支右拙,這位滿頭大汗的仁兄一邊要抵擋著藝業強過他多多的藍揚善,一面還得不時防範四野隨時衝殺過來抽冷子猝襲的孤竹漢子們,情況之迫急,已是到了無以復加地步,他剩下的三個同伴,有兩個被‘白辮子”洪超帶著的上百名手下攻殺得早就險象環生,難以自保,最後那個女子在數十名孤竹大漢的圍襲裡,也狼狽到非要漫野遊竄閃搏才堪堪勉強支撐的形勢了……
  有趣的眨眨眼,熊無極呵呵笑道:
  “這裡也蠻熱鬧的,紫幫主,你瞧瞧那些中原來的好朋友們,一個個還活龍活現的要***活寶!”
  紫千豪指了指山丘上那兩個猶在發成逞狠的人物,低聲道:
  “他們是甕中之鯉,無可施展了,只有那裡的兩個人似乎還可以掙扎一段時間,熊兄,你識得這兩位嗎?”
  瞧了瞧,熊無極搖頭道:
  “不認識,這兩個傢伙的功夫都不差,夠得上硬把子的身份了!”
  神色冷凜的,紫千豪道:
  “這兩人至少已經使我的手下傷亡在三十名以上!”
  笑笑,熊無極道:
  “但他們自付出代價的,紫幫主。”
  點點頭,紫千豪硬生生的道:
  “當然!”
  他又一指那個正在山野間流動閃移,邊戰邊走的女子道:
  “至於這位大姑娘,熊兄,你見過不曾?”
  眯著眼看了一會,熊無極依舊搖頭道:
  “面生得很,不曾有幸相識……”
  紫千豪淡淡的道:
  “我卻知道她是誰?”
  詫異的,熊無極道:
  “你又如何知道?以前見過麼?”
  紫千豪雙目煞氣畢露的道:
  “不錯,這女子便是‘玉馬堡’堡主‘九指攀月’韋蕪的女兒韋小茹!”
  恍然一笑,熊無極道:
  “我曉得幫主你與韋老鬼往日的那段梁子,他的寶貝女兒可也真去找時機替老子出氣哪,這一下。可叫應了兩句話:‘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獄無門投進來’,娘的,冤家路窄了!’
  表情冷酷的,紫千豪道:
  “我怕她今日是要如此了 ”
  這時,一陣震天的吼叫聲來自谷口,那跟隨紫千豪前來支援同幫的百餘孤竹大漢,已有如一群山押猛虎般在兩名頭領的指揮下撲向了那幾個已然情況危急了的敵人!
  熊無極吃吃笑道:
  “紫幫主,我們也上去將那一對紅臉白麵的伙計收拾下來吧!”
  微微頷首,紫千豪道:
  “好,熊兄!”
  兩人的身形猝射,已有如兩道流虹般長掠到山丘之前。正在冒死衝殺的孤竹兒郎們一見是他們的龍頭大哥到了,俱不由歡聲雷動,呼喊震野,每個人的精神剎時更形抖擻,勇氣越見奮激:
  “大哥到了!”
  “弟兄們衝上去啊,大哥來了!”
  “加把勁,哥兒們,有大哥撐著啦……”
  眨眼間,孤竹幫人馬就像突然吃了振心丸一樣,個個奮勇,人人爭先,前仆後繼,往山丘上衝,大馬刀靈活如電,短斧飛閃,頃刻間已將那兩個大漢把持住的十丈方圓退縮進去三丈還多!
  尤其是“斷流刀”伍桐,他一面覺得心情振奮,一面又感到慚愧無顏,在手上大馬刀的飛砍翻舞中,不顧一切,咬牙嗔目,豁出了命般的猛攻向敵人。
  足尖一彈暴起,紫千豪的“四眩劍”在一溜寒電裡猝取那白臉白衣的人物,他口中厲叱道:
  “伍桐退下!”
  大馬刀翻飛之下急速後仰,伍桐如命躍退,他一邊悲極的吼道:
  “不能輕繞他,大哥,我們已經有三十多個弟兄喪在這兩個王八羔子手上了!”
  “四眩劍”流燦輝展著,紫千豪冷冷的道:
  “我知道!”
  那邊,“金煞手”熊無極亦已接下了紅臉漢子,他二話不說,甫一照面,掌勢便有如天崩地裂般捲上去!
  紫千豪的攻勢是威猛而凌厲的,加上他一腔怒火,滿腹憤恨,出手變招全連一丁點餘地也不稍留,招招皆如要害攻殺,式式俱向致命之處施展,劍芒如雲,刃影儀電,眨眼裡已把那紅臉人物逼出了十五步!
  伍桐退出之後,立即將四周的手下調遣至各個適於攔截攻擊的位置,但見馬刀橫胸,短斧握手,一幹孤竹幫弟兄們已經把周遭團團包圍,只待敵人敗逃,便要阻攔格殺 假如那一雙敵人還有機會散逃的話。
  現在
  紫千豪的出手越來越快,攻殺的速度越來越急,劍刃帶著呼嘯的光芒連連飛旋,劍影相接,有著騾而狂風,一陣強似一陣,猛斬狠戮。前後左右,全已叫他的“四眩劍”刃光所布滿了!
  那白臉白衣的人物亦在竭力抵抗,他手上沉重的“穿山錐”招展格拒,身形閃挪如龍移鳳舞,又快又活,但是,他卻無法將既成的劣勢挽回,一張白臉已然泛了蒼黃不說,大量的汗水更已沒過重農,連他喘息,也粗濁得是老牛打呼嚕……
  而熊無極對付的那名紅臉敵人,情形也有比他的同伴稍好,熊無極現在所施出的掌法,已不是他方才在山谷中的那套‘金手三絞式”,而換了一種歹毒陰狠並不較“金手三絞式”
  遜色的“天旋掌法”,他戴著“金犀皮”手套的兩雙粗大手掌拋揮努斬有如千百面血刃在尖嘯穿織,翻飛中風聲呼轟,宛似挾著金雷霹靂,掌勢走的俱是迴旋繞轉的路子,橫砍斜削,上壓下挑,暴烈極了,隼利極了。
  紅臉仁兄咬著牙,瞪著眼,拚命在熊無極的掌影勁山之下衝突騰挪,有亮亮的“八角錘”作著短路子的揮展招架 如今他也只有招架之功了,只見一片片,含著無比力道掌影在他四周翻飛流曳,呼嘯打轉,而他卻宛如被這些魔鬼也似的幻影吞噬了,包裹了……。
  驀然
  “吭”的一聲悶嗥,那與紫千豪拼殺的白臉人物已一頭撞跌出去,他的“穿山錐”脫手拋落一側,就在這人撲倒的瞬息,紫千豪那炳寬刃鋒利的“四眩劍”,正“嘩”的一聲從敵人的左助深處抽拔出來!
  “四眩劍”瑩亮清澈的劍尖上凝聚著幾滴腥紅的血珠,紫千豪目光如冰,挫脫揚手,於是,那幾顆聚在劍尖上的血珠子便拋飛半空,又泛閃著怪異的赤紅微彩落於塵土。
  緩緩的,紫千豪轉過身來,他剛才把視線投注過去
  “啊……啊……”
  而聲短促而淒厲的慘號聲倏而揚起,那個與熊無極較鬥的紅火臉大漢正打著轉子往外施出,每一個旋轉,這人便有一大口鮮血略出,到最後,他在摔倒地下的一剎,叫人清楚看到他那張原如吐血也似的赤臉,竟已變成了蠟一樣可怕的僵冷與慘白!
  站在那裡拍了拍手,熊無極笑嘻嘻的道:
  “還是慢了你一步,紫幫主!”
  紫千豪微微一笑,道:
  “你那對手似是功力較強!”
  打了個哈哈,熊無極笑道:
  “非也,只是我這幾下子把式還夠不上爐火純青罷了。”
  這時,伍桐拭著大腦門上的汗珠子奔了過來,他輕喘著,慚愧無已的道:
  “大哥,我實在替你丟人,折了這麼多弟兄卻沒有收抬下人家,到了未仍得要大哥及熊老兄費力。”
  紫千豪淡淡的道:
  “這不怪你,那兩個人的功夫相當硬扎,況且你又是由於往上仰攻,自然吃力,而一般弟兄又多是一身掌勁,說不上俱有什麼武功造詣,等於只你一個人在支撐,能將他們困住,已經算不錯了。”
  知道自己大阿哥是在籍詞為自己找台階下,伍桐又是感激,又是汗顏的漲紅著臉,唯唯喏喏退到一邊。
  熊無極忽道:
  “紫幫主,下面還有幾個餘孽,我們下去一遭抬奪了如何?”
  紫千豪笑道:
  “我看,用不著再麻煩我們了吧?”
  尚不待熊無極答腔,下邊的戰況便立刻發生了變化。那個與“二頭陀”藍揚善交手的中原人物,就在一個小踉蹌裡已被這位身大體胖的“二頭陀”揮起“金鋼杖”攔腰砸翻五步。
  而那位仁兄連一聲呼叫都未發出,四周人影飛閃,十多柄大馬刀已斬肉一樣將此人剁成血糊糊的一團了!
  另一邊,“白辮子”洪超垂在腦後的白色髮辮急拋,他自己一個貼地滾溜了進去,大馬刀翻飛如電,兩個敵人中的一個已狂號鬼叫起來,眼看著一雙人腿齊踐削落,那人的身子還沒有撲倒,他的前後左右已有幾十柄馬刀交相穿織著暴劈,剎那間,非但這人的一顆腦袋被劈拋一側,連那魁梧的軀體,也頓時由幾十柄猛烈砍下的馬刀分成了數十塊!
  他那位同伴見狀之下,幾乎連魂都嚇掉了,手中一柄三尖刀揮起一圈刀花,拼命斜衝,兩個孤竹幫大漢一個不防意吃他撞了個四腳朝天,這位中原人物看也不敢多看一眼,大旋身躲開了一把削來的馬刀,他自己的三尖刀手起倒戮,“噗哧”一聲,一名孤竹弟兄已被他穿了個透心涼!
  “媽的皮!”
  “白辮子”洪超暴跳如雷,飛一樣追了上去,那名逃走的中原人物並沒能奔出多遠。他只衝出三丈不到,便又叫四周密密麻麻的孤竹人馬圍截攔住,尖吼狂叫著,這人正像瘋了似的在左撞右突,拼了命般揮動著手中兵刃意圖衝出一個缺口亡命!
  嗔目切齒的洪超掠了過來,他奮不顧身的一照面便走中宮,逼洪門。側身暴過,大馬刀閃舞軟劈,有如雪練飛繞,一口氣十九刀猝戳直逼過去!
  那人大吼如泣,竭力以手中傢伙抵擋,但是,功力既遜,又自心虛膽顫的這位仁兄卻幾乎沒有抵擋得住,在洪超十九刀接砍斬下不由自主步步後退,捉襟見肘,險些連兵刃也被震掉!
  於是,血光暴現,那人肩頭的一大塊皮肉已被洪超削落,他甚至連痛苦的呼號都只發出一半,另一名孤竹弟兄已連人帶刀撞了過去,在這名孤竹漢子一個滾身躍起瞬息。嗯,他的大馬刀正由那人的胸腹間拔出!
  “白辮子”洪超氣恨不休的上前狠狠踢了那名敵人屍體一腳,大吼道:
  “通通過去給我把那個殘人剁了!”
  是的,如今,浩蕩而來的中原來敵,也只剩下韋小茹一個人還在披發嚙舌,浴血苦戰了。
  近百名孤竹大漢奉令之下轟喏如雷,紛紛衝撲向韋小茹那邊,而韋小茹,早就可傳到力竭氣浮,體乏神虛,只在那裡苟延殘喘了,在她四周的幾十名孤竹人馬她都已招架不住,逼得要到處流竄遊鬥,現在又加上了百餘名如狼似虎的膘悍勇士,你叫她再怎麼抵抗?
  紫千豪與熊無極已來到了眼前,看著這付情景,熊無極不禁在嘴裡“嘖”了兩聲,感慨的道:
  “欸,一個女娃兒,不在家裡好好的做個姑娘,學學刺繡什麼的,卻偏要舞刀倫棒,淌兩腳江湖臭泥,惹得混身腥躁,到未了還說不准再把一條小命賠上,這又是何苦來哉?江湖道上陰詭毒辣,醜惡齷齪,我們闖了進來已經深海拔不出腿,那裡還會適合一個大閨女在這裡頭混呢?”
  紫千豪談談的道:
  “熊兄說得有理,但是,這位姑娘卻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熊無極詫異的道:
  “什麼苦衷?”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你忘了我與她有敗家傷父之仇?”
  搖搖頭,熊無極道:
  “不論有什麼仇恨,我總認為女娃兒不該擔負這些責任,她們只能嫁丈夫養子,外面的大小事體一律不應該插手!”
  紫千豪笑道:
  “有些人卻不似你這般想,熊兄,親仇家恨,往往男女老幼俱須奮起承當 只要他們自己認為應該承當!”
  籲了口氣,熊無極哈哈笑道:
  “我看,紫幫主,這女娃兒要吊你的頸,你好像覺得理所當然似的,嗯?”
  笑了笑,紫千豪道:
  “站在她的立場來說,是的!”
  熊無極不再吭聲,他將自己目光投注向那身陷重圍,情況危急萬分的韋小茹那邊,韋小茹的秀髮散亂,面色灰白,一身淺綠的緊身衣早已血跡斑斑,破碎了好幾處,破碎的地方,露出了白嫩的肌膚,同樣的也露出了令人嘆息的血污傷口,她的身子包裹在那套淺綠色的緊身農墾,雖然體態窈窕而玲線剔透.如今卻絲毫也引不起人們一丁點的謁思來了,她眼前的慘厲形態,只使人感到悲憫與惋惜,同情而憂慮再也沒有別的了。
  一百多近兩百名的粗壯大漢,從四面八方交互衝殺,輪番攻擊,只見人影幌閃,刀光賽馬,叱喝聲與吼叫聲宛似暴雷炸連,驚心動魄,韋小茹被逼到一座小山之下,兀自揮動手中長劍,披發嗔目的竭力死戰!
  “二頭陀”藍揚善、“白辮子”洪超,分把兩惻掠陣,四只眼全殺氣畢露,虎視眈眈的盯著戰況的演變,其實,犯不著他們監視韋小茹也不會再支持多久了!“現在,伍桐就站在紫千豪身歷,視線也被引到前面的殺戈中去了。
  韋小茹傾力支撐格拒著,她的眼已花,氣已竭,而四周的刀刃寒光閃眩如電。驟雨狂風般暴揮猛斬,逐漸的,韋小茹越加心浮力虛,雙目迷濛,她知道,她再也支持不下去了!
  一柄大馬刀“呼”的由上而下,蓋頂劈來,韋小茹上身急偏,揮劍硬硬架開,這一次的硬架,又將她一條手臂震得倏然一麻,腳步歪斜,幾乎摔倒,她的身形尚未站穩,又有十多把馬刀狠狠砍至!
  淒慘的尖叫聲,韋小茹奮力抵擋了幾招,猛然後追,哭喊著道:
  “爹啊,女兒已盡力了 ”
  在那顫抖的哭喊聲中,這位“玉馬堡”堡主的獨生女,已迅速偏過劍鋒,用力往自己頸間切去!
  但是,就在那雪亮的劍鋒剛要沾著肌膚前的一剎,一股自斜刺裡飛來的勁道已猛的撞上了她的手肘,在她的整條手臂倏然震麻之下,那柄險些奪去她生命的鋒利長激已“嗆啷”一聲墜落於地!
  同時
  紫千豪那冷漠的語聲亦沉穩的傳來:
  “大家退下!”
  周道的孤竹弟兄們在任愕中紛紛往後退去,卻個個都是滿腦子迷惑,為什麼,他們的大阿哥會在他們仇人臨要授首之前反倒恕了她呢?”
  搖幌的站在那裡,韋小茹神色慘精,卻目光怨恨的死盯著紫千豪,她喘息著,抖索著,一張白里汎灰的面龐透露出她的疲倦、虛脫、驚悸、而又加上疑慮。自然,在此情此景之下,她也想不通為什麼紫千豪 她的大仇人,會突然出手救她,將她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向前走了幾步,紫千豪平靜的道:
  “韋姑娘,這是我第二次放過你了。知道嗎?”
  一摔頭,韋小茹翁合著她那張乾裂而毫無血色的嘴唇,語聲暗啞的道:
  “我……我並不感激你!”
  冷淡的一笑,紫千豪道:
  “你的感激在我來說毫無意義,更毫無價值,我恕過你兩次,也並未期盼這些,我只是希望你由我饒恕過你兩次的事實上,體會出我對你仁慈與憐憫,韋姑娘,你是個女子,而女子便不該做些男人的事情 縱然你做得有你的道理,但你也必須知道,我紫千豪並不是一個時常都會有慈悲心腸的人,而我的忍耐有限度,韋姑娘,俗語說,事不過三。你要記住我已恕你兩次了!”
  咬咬牙,韋小茹悲憤的道:
  “你劫我家,傷我父。紫千豪,我永不會忘記!”
  平靜的,紫千豪道:
  “不錯,我洗劫過“玉馬堡”,但是。你可知知你父親生平所聚之財都是得自何處?韋姑娘,我本不願使你太過了你父親的這些往事,但現在我不得不說,你父親在往日和我一樣,也是個江湖黑道的大豪,他也用我今天聚財的方法來生存,不過,他只有一點與我不同,這不同的一點就是我白手劫來的財寶乃是為了扶困濟貧,養活一般刀頭舐血的弟兄們,而他卻大多中飽私囊,斂肥於己,所以,我們之間的分別也就大了,多年之後,你父親洗手歸隱,創建‘玉馬堡’,過起了面團團的富翁生活,而他的一批老班底也同時退隱於他左右 那就是你平常見到的一些邪氣未脫的叔伯大爺們,時光是會流逝的,但人們的記憶並不,韋姑娘,我們知道你父親的財產來自何處,我們就仍然替他放回何處,這其中,我們僅取了幾成有數的工作費用,但我們卻取得心安理得,因為我們是用鮮血與生命換來的。”
  籲了口氣,紫千豪徐緩而自若的又道:
  “當時,我們留下了你父親的性命,在我們來說,已經算得上仁盡義至了,大約你不曉得,你的令尊在往年行事的時候,是從來不留人家住命的吧?韋姑娘,人的環境可以改變,容貌可以改變,身份可以改變,但過去是改變不了的,他或者會否認,可是,將有許多人記得!”
  驚恐而震撼的臉大了眼,韋小茹幾乎不敢置信的顫僳著道:
  “不,不,你說的是假話,我父親就算也是黑道出身的江湖草莽,但決不像你述說的那樣。”
  毫不見怪的一笑,紫千豪道:
  “做子女的應該對父親有一個尊仰而完美的理想,更該為他的名譽辯護,韋姑娘,我不怪你!”
  目光中閃耀著智慧而寒凜的光芒,紫千豪又接著道:
  “不過,事實卻不容抹煞,公理卻無法歪曲,我告訴你的,全是真話,信與不信,那就全在你了!”
  突然間,韋小茹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哽咽著,痛苦的道:
  “紫千豪,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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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釋窘情 雅士度量

  深沉的,紫千豪道:
  “我明白,當我告訴你這些,你自是不會感激我的,但是,韋姑娘,你要知道,韋蕪是你的親生父親,無論如何,他是愛你的,不要以父親為羞恥,人活著,總有各種不同的生存方式,這並不是罪惡.充其量,只是遺憾罷了!”
  傷心的哭泣著,韋小茹綴泣的道:
  “我永遠敬愛我的父親……我也永遠痛恨你,紫千豪,你不僅手毒,心更狠。”
  一側,“斷流刀”伍桐忍不住怒吼道:
  “臭丫頭,你說話考慮點!”
  擺擺手,紫千豪淡淡的道:
  “不要怪她,伍桐,任誰處在她的境遇中也會如此的,那個人不痛恨他敗家傷父的仇人呢?”
  輕輕的,熊無極走了上來,他道:
  “紫幫主,你真要饒了這妮子?”
  紫千豪安祥的道:
  “為什麼不?”
  咽了口唾沫,熊無權壓低了嗓門道:
  “難道說,幫主,你看不出她兩眼的仇恨和怨毒嗎?留著她,只怕早晚是個禍害呢!”
  豁然笑了,紫千豪道:
  “我當然看得出,但我認為一個父仇家恨而能捨命雪恥的人是個忠孝俱全的人,這種人我欽佩,熊兄,我不願殺害她,天底下有許多許多鬚眉男兒甚至還比不上她這種心膽見識呢!”
  熊無極忙道:
  “我不是勸你宰個女娃,紫幫主,我只提醒你她可能在以後的漫長歲月中糾纏不休!”
  一拂豹皮頭屯紫千豪道:
  “假如她不明正邪,不知利害,那麼,她就來吧,至少,她已曉得了一點,事不過三,而我已恕她兩次了!”
  熊無極無奈的道:
  “紫幫主,你真是個君子,但使我不滿!”
  哈哈大笑,紫千豪道:
  “也只有請熊兄包涵了!”
  這時
  黑沙谷中,一名孤竹幫的頭頜飛奔而來;他氣喘吁吁的跑到紫千豪身前,躬身整容道:
  “稟大哥,仇堂主要我來請示大哥一下,這邊是否須要谷裡遣人來援?如若已然獲勝,谷中俘敵要不要解來外面?”
  點點頭,紫千豪道:
  “回去告訴仇堂主,說這裡的排殺已經結束,大獲全勝,谷中俘敵。通通給我解押過來!”
  那名頭領答應一聲,轉身自去,紫千豪不禁疲乏的伸了伸腰。拉著熊無極,到不遠處一塊平坦的石頭上坐下。
  八名孤竹大漢,此刻也將韋小茹團團的圍住,八柄雪亮的大馬刀,全指向在她的身上!
  脫下了一雙“金犀皮”手套塞入懷中,熊無極用力揉了揉臉,他朝沙地上吐了口唾沫,道:
  “肚皮餓了!”
  紫千豪笑道:
  “不用急,回山之後,有山珍海味擺好了等著!”
  頓了頓,紫千豪又道:
  “等一下,遊小詩來到這裡,熊兄,你卻要好生向他解釋解釋,我想他一定頗不愉快!”
  嘆了口氣,熊無極道:
  “只怕這酸丁要探翻我的祖墳了……”
  紫千豪笑道:
  “不要把事情看得太嚴重,遊小詩十分明理,他必不會過於責怪你的,熊兄,你放心好了。
  搓搓手,熊無極道:
  “古人說,‘衣不如新,人不如舊’,這句話是一點也錯不了的,紫帶主,今日之事,固不錯遊小詩是為了遵守諾言而抽腿作了壁上觀,不過,我也知道他之所以這樣做,也有一見分是為了我,我哥倆情誼深厚,再怎麼說,他也得顧念幾分,不好意思拉下臉來和我動手啊……”
  點點頭,紫千豪道:
  “當然。”
  謂了一聲,熊無極感慨的道:
  “但他這樣一搞,我就越發覺得慚愧啦,說真的,幫主,我預先在心裡早打好了底,如果遊小詩這酸丁要翻臉不認人,我,我就和他硬幹火拼,來個立還顏色……可是人家卻一直委曲成全,處處為了我來設想,那麼倔強的人也竟將一口氣蹩了下去,欸,我真愧對於他……”
  紫千豪道:
  “熊兄,遊小詩為人耿直磊落,不欺暗室,這個朋友可以深交,等一下他來了,我也會向他說明一番的!”
  他們正說著話,“二頭陀”藍揚善已經交待了善後事宜,大搖大擺填鴨似的走了過來,隔著老遠便叫道:
  “咱說,大哥哪,今天可***拉了風了,大獲全勝不說,還帶著些活蹦亂跳的,大哥,你沒事吧!”
  紫千豪一笑道:
  “還好,就是背上挨了古桂一扇!”
  驚了一下,藍揚善連忙奔來,邊道:
  “乖乖,重不重?”
  紫千豪道:
  “皮肉之傷,無關緊要。”
  拄穩手上的“金鋼杖”,藍揚善急急轉到紫千豪背後,邊道:
  “話不是這樣說,大病大痛全是由小處引起,大哥,咱先為你看一看,也好上上藥……”
  說著,藍揚善就蹲下他那有一百七八十斤重的胖大身體,開始為紫千豪檢視起背上傷口來,一邊察看,他一邊道:
  “他奶奶的,古桂這老三八蛋可還真叫心狠手辣,這一扇直切進去兩分深,有半尺米長……好在未曾傷到筋骨肺臟,其是不幸中之大幸……大哥,無甚要緊,咱給你上藥包紮之後,最多十天便可封口……”
  紫千豪笑道:
  “我知道沒有關係。”
  忽然,熊無極道:
  “紫幫主,他們來了!”
  紫千豪移目望視,不錯,黑沙谷中,近三十名孤竹幫兒郎正攙扶著敵我雙方的傷者緩緩往這邊行來,領頭的,是“毛和尚”公孫壽,在他們後面,“逸鶴”陳立青及他的兩個門人,還有“白儒士”游小濤等人,也緩緩的跟了過來……。
  紫千豪坐著由後面的藍揚善敷藥扎傷,邊低聲問:
  “揚善,外面死傷的弟兄有多少……”
  藍揚善一邊熟練的工作,一邊道:
  “戰死的約有四十徐名,輕重傷的也有三十多!”
  哼了哼,紫千豪道:
  “誰叫你們未聞信號擅自行動?”
  舐舐嘴唇,藍揚善苦著臉道:
  “大哥,並不是我們擅自行動……是他們留在外面的那十餘個混帳忽然發了瘋,更明確點說,是他們小心過度,竟然不乖乖的守在谷口,反而朝上山兩邊展開搜查起來,這一搜,咱就知道情形不妙,無奈之下,只有先發制人,下令攻殺,咱雖知這樣做有違諭令,事非得已,也只好從權一次了……”
  紫千豪冷冷的道:
  “以後要留神!”
  暗中籲了口氣,藍揚善忙道:
  “咱省得,開恩了,大哥!”
  紫千豪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時,谷中來人已到眼前,“毛和尚”公孫壽急步奔近,大聲道:
  “大哥,谷裡弟兄們戰死三十三名,輕重傷十一名,我們留下的人手不足,只將敵我傷者扶出,一幹遺屍尚未處理,請大哥派人進谷掩埋!
  紫千豪點點頭,高呼道:
  “伍桐!”
  那邊的伍侗大步跑來,躬身道:
  “大哥!”
  紫千豪低聲道:
  “你帶五十名弟兄,進入黑沙谷掩埋屍體,速去速回!
  答應一聲,伍侗自去召集人手了,紫千家又急忙吩咐各人將己方傷者扶坐下來,尤其是“雙鈸擒魂“房鐵孤,更派專人加意服侍,他坐下的地方連厚毛毯也早就鋪設妥當了……。
  壓著嗓門,熊無極低聲道:
  “看這情形,紫幫主,你要在這裡升堂審敵?”
  紫千豪頷首道:
  “此處荒僻寂靜,罕見人煙,在這裡消怨了仇,又有什麼不妥的呢?”
  熊無極忙道:
  “當然好,不失為快刀斬亂麻的手段,速了速結!”
  說著,他斜眼瞅了瞅站在右手邊不遠處的陳玄青與遊小詩等人,此刻,他們全皆面無表情,目光郁郁,而沉重的趕視著周遭急忙來去的一些孤竹兒郎們,在此刻的情形下,他們四位的身價顯得異常特殊而微妙,他們算不上是孤竹幫的仇敵,當然,也不能說是朋友,談不上友好,亦說不上對立,總之,他們的處境尷尬又為難,但是,他們卻無法在現在轉身離開,他們都希望與看到全部事件的結果,或者說 他們希望能替中原來的被俘同伴們做些什麼,當然,那是指在限度以內的情形而言,他們早就想離開這裡了,就是有這些心理上的負荷來系著他們才留了下來,其實,他們都明白,在即將來臨的場面中,每一幕都會使他們窘迫與難堪的……
  現在,藍揚善已經為紫千豪背上的傷口效上了藥,又包紮妥當,他將衣縫拉好之後,拍拍手站了起來,笑呵呵的道:
  “成了,大哥,不出十天八日,必然痊癒如初……”
  紫千豪沒有理他,卻注意到旁邊熊無極面色怔忡與訕然,於是,他靠過去一點,微笑道:
  “熊兄,你在想怎麼向遊小詩他們敘說這件事,是麼?”
  點點頭,熊無極苦笑道:
  “不錯……”
  紫千豪道:
  “那麼,我陪你一起過去。”
  遲疑了一下,熊無極尷尬的道:
  “遊小詩的脾氣我很清楚,假如我們兩個一道去了,他萬一說話有些不中聽的,紫幫主,你就會受委屈啦……”
  笑了笑,紫千豪道:
  “看遊小詩的外貌及方才的言行,他該是個明理通俗的豁達的人,我想,他不會在事情到達加今的結果之後再有不遜之言吧?”
  熊無極舐舐嘴唇,道:
  “我是指,呃,我與他私下情誼那一方面來說……”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你們私人情誼深厚,他埋怨你幾句自是理所當然,但他卻未必會扯下臉孔衝著我來,就算他真是一肚子怒火吧,熊兄,看在你的金面上,我紫千豪還有什麼忍不下去呢?”
  睜大了眼,熊無極道:
  “真的?”
  紫千豪笑道:
  “是真是假,一試便知,熊兄,你我何不現在便去一試!也好看看我紫某人的涵養如何?”
  一拍手,熊無極起立道:
  “行,紫幫主,果然是一番豪士風範!”
  紫千豪也站了起來,邊笑道:
  “過譽了……”
  說著,他又交待一旁的藍揚善道道:
  “揚善,所有傷者俱須悉心調治,死者妥善掩埋,尤其是房掌門,更要特別照拂,敵方囚俘,全部集中待審,這些事你馬上去巡視辦理,一切弄好了,過來告訴我!”
  藍楊善躬身道:
  “大哥收心,咱這就去辦!”
  點點頭,紫千豪拉了熊無極走向陳玄青及遊小詩那邊,他們看見紫千豪和熊無極走來,也十分友善而謙恭的迎上了幾步。
  紫千豪雙手抱拳,道:
  “在下紫千豪,與陳掌門、遊兄及二位兄台重行見禮了。”
  陳玄青、遊小詩等人急忙還禮,口中連稱不敢,紫千豪瀟灑的用劍柄一拂豹皮頭巾,安祥的笑道:
  “眾位兄台當初雖抱敵對之心遠自中原來此欲與在下干戈相見,但卻不為鄉愿所惑而揚棄信約,不以橫暴所懼拋舍道義,這份磊落心性,坦蕩豪情,足令在下幕儀欽服,各位兄台要認為在下尚有可取之處,在下至願掬誠結納,與各位另行訂交,重論敵友!”
  一番話說得不亢不卑,入情入理,更帶著三分真切,七分熱誠,“逸鶴”陳玄青與“白儒士”游小濤等人便有什麼絲絲不快,如今也出不得口了,首先,“逸鶴”陳玄青開口道:
  “紫幫生少年英才,一方霸主,我等實是神往心儀已久,無奈緣 一面,今日以前,僅未有幸識荊,而我等廁身中原武林,無論公私兩面,難免與同道中人聲息相通,時而往來,‘南劍’關心玉與我等昔今素有淵源,站不說他為人如何,此次與幫主你結怨曲直屬誰,在未與尊駕相晤之前,我等已先接關心玉之‘俠義帖’邀約助拳,紫千豪,有道是‘人不親,土也親’,彼此同為中原武林一脈,又時相交往,這“俠義帖”一到,我等便是再有得難,又怎麼誰托,而我等既然自中原退遙千里趕來西陲,自是只看與尊駕武力解決之一途,這其中或有隱情,或有是非,當時亦難以理論了……”
  黑須微揚,陳玄青又爾雅的道:
  “因此,黑沙谷中,我等事前並未生有與尊駕結怨之意,但卻頗為贊同等駕所提出之決鬥方式,決鬥結果,雖然尊駕得勝,但我等有言在先,便也只好認了,那知古桂等人卻竟欲毀諾背信,意圖展開混戰,這一著,非僅大出我等預料之外,更激使我等大為不滿,憤而退出中原陣列……尊駕氣度軒昂,風範高雅,尤俱悲天憫人之心懷,雖說我等與尊駕勢處敵對,卻仍極端欽佩,尊駕有心折節下文,我等自覺有幸,只恐攀附盛名,不成體面罷了……”
  豁然一笑,紫千豪道:
  “大家俱是江湖中人,理該粗豪爽直些才是,各位見台,在下十分期盼能與各位交鋼連心,至於那些客套之言,我們最好兩免……”
  這時,熊無極磨磨蹭贈的扶了上來,他先幹澀澀的打了個哈哈,又搔播滿頭亂發,窘迫的道:
  “陳掌門、小詩,你們不再對我有氣了吧?”
  陳玄青灑然一笑道:
  “當然,人各有志,怎可相強?再說,熊兄的選擇並沒有錯,紫幫主這位朋友,確實較古桂那批人好得太多了……”
  一側,遊小詩卻寒著臉道:
  “這一點我不反對,我就很那被殺才沒有率先給我打個招呼,令我陷入那種進退維谷,左右俱難的窘境裡!”
  熊無極老臉一笑,靠近了些道:
  “小詩,你就歇歇火吧,你看看,紫幫主這人你也見過了,人家是何等的重義尚仁,豪邁磊落?無論是氣質、風度、胸襟、見識,那一樣不比古桂那批人強?那一端不比古桂那批人高!談到黑白是非與善惡邪正,更是清清楚楚,一見分明,古桂那些人只不過掛著羊頭賣他姐的狗肉,說穿了一個銅板不值,還硬懸著招牌稱‘俠義道’,其實,他們那能拍著‘俠義’兩字的邊?這件事一攤開來,古桂那邊可說毫無是處,一概的全乃仗勢凌人,無理取鬧,小詩,你說說看,像他們那種人,我著幫著他們為非作歹,不怕遭天打雷劈麼?”
  鼻孔中冷冷一哼,遊小詩怒道:
  “你說得全對,老殺才,我只向你,既然你決定了要倒邊,要反過紫幫主這面來,你為什麼不事先帶個信給我?就算我不見得會馬上跟你過來,至少我也能托詞退出他們的行列,但你卻迷裡迷糊,三棒子打不出一個臭屁,把我坑在了當場,弄得不上不下,簡直就差有一條地縫鑽將進去!”
  乾笑著,熊無極忙道:
  “我……我……呃,我只是一下子沒有想到,我以為等見了面再把你招呼過來就得了……”
  “呸”了一聲,遊小詩氣憤的道:
  “等見了面把我招呼過來就行了?老殺才,還虧你是個成名江湖的大人物,你以為我們全是三歲幼童在玩‘官捉盜’的遊戲?還是一同逛窯子走岔了門?只要招呼一聲就過來了?
  事情會有這麼簡單,就算我再想過來,我當場那張面皮又往那裡放?可恨!”
  臉紅脖子粗的,熊無極吶吶問道:
  “小詩,只怪我一時疏忽,令你如此難堪……可是,你也承認,我並沒有做措哪……”
  遊小詩恨恨的道:
  “再錯,再錯的話你還不如乾脆拿把刀來宰了我今我好受些,天下竟有你這等糊塗蛋!”
  急忙打恭作揖,熊無極低聲下氣的道:
  “好了好了,小詩,你他娘罵也罵了,損也損了,我這廂賠個不是,你就收收你那雷霸之怒行不?人非聖賢,熟能無過?你就想了我這一遭,把那張死板板的腦給我換一換吧!”
  經過這一頓發洩,“白儒士”遊小詩的滿腔怨氣不由消失了大半,他的臉色緩和得多的道:
  “虧你還誕得下臉來!”
  這時,紫千豪連忙接上去道:
  “遊兄,多有得罪了。”
  連忙插手,遊小詩誠懇的道:
  “紫幫主休如此言,在下決無責怪熊無極此舉不該之意,在下只恨他事前不預為通告,至使在下陷身窘境之中,其實,在下對尊駕神仰已久,早思攀結,奈何素無機緣,今日此會,正可了償心願,交外尊駕,抱憾之處,便是方才谷中血戰,在下歉末能以效力……”
  紫千豪笑道:
  “遊兄太謙虛了 ”
  頓了頓,他又道:
  “至於熊兄此次甘冒大不違,豁出身家名聲支援在下。在下實為感激,熊兄之古道熱腸,尚俠崇義之心懷,俱令在下敬佩,而遊兄能明其苦衷,釋以高誼,尤使在下欽服,這裡,在下重新謝過了!”
  遊小詩動容之下,忙道:
  “紫幫主言重了,有重了……”
  現在,熊無極才算去把一顆心放下來了,他搓著手,呵呵笑道:
  “娘的,所以說哪,人不能叫劉個抓著痛腳,只要一吃別個抓著,你看吧,人家的臉色威風就全擺出來了,呼雲是雲,呼雨是雨,你呢?就只能硬著頭皮受著,誰叫你吃人家拿住把柄了啊?”
  遊小詩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狠狠的道:
  “老殺才,如今你可又有風涼話說了!”
  眨動著那雙青虛虛的小眼,熊無極道:
  “風涼話?這才不叫風涼話呢,這是傷心話,娘的,你沒有著見你方才那付熊樣子,就活脫你是我的老爹,在威風八面的教訓兒子一樣,我呢?誰叫我心裡虛,便只得任由你抓著小辮子叱喝啦……”
  笑出聲來,遊小詩道:
  “如今你可又活潑啦?我就知道先前你那哭喪著老臉的模樣全是故意裝扮出來給人看的……”
  呵呵大笑,熊無極道:
  “假如我不擺到出孝順兒子的面孔來,你他娘的不就越發暴跳如雷,恨不得一頭撞死我了?”
  遊小詩笑罵道:
  “老不害臊!”
  於是,一些隱隱的困惑,一些淡淡的不歡,全都在這一片笑聲中消失殆盡了,現在,他們中間已不再有敵視,不再有隔核,甚至,連一些兒尷尬,一些兒困窘都不存在了,他們形色暢愉,談笑風生,那模樣,嗯,就和相交了多年的知友良朋一般,融洽極了,親切極了。
  走近了一步,陳玄青小聲道:
  “紫幫主……”
  紫千豪回過頭來,微笑道:
  “陳掌門有何見教?”
  略一遲疑,陳玄青道:
  “有一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問,而問過之後,我可不知道該不該說……”
  智慧聰穎的紫千豪已經大約猜到了對方會問什麼事,說什麼事,他平靜而和善的說道:
  “但說無妨。”
  輕拂黑須,陳玄青低徐的道:
  “敢問紫幫主,中原同伴之中.被尊駕虜停者甚多,未知紫幫主是否即將於此地發落?”
  紫千豪坦然道:
  “正是。”
  陳玄青又道:
  “敢問尊駕欲待如何發落?……”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道:
  “這種罔顧信約,背棄公義。藐視江湖傳規的強仇大敵,陳掌門,你以為應該如何發落呢?”
  紫千豪這反問製問,以矛頂矛的說話方式相當利害,連老謀深算的陳玄青也不由窒了一窒,鬥然間沒有答上話來!
  沉吟片刻,陳玄青幹澀的一笑道:
  “當然,紫幫主,以江湖過節與傳統規例來說,他們大舉入侵貴幫地盤,並首先啟釁尋仇,這等行徑。自是難以恕過,必須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但是,江湖過節與傳統規例是死的,卻也要看能以運用它的人如何解釋及處置。而這些,便在那位運用者的存心了……”
  中原來放的被俘諸人,再怎麼與陳玄青等臨陣反目,搞得分裂異端,但他們總是們屬中原武林的一脈。更是同為一個目標相偕而來的,人與人之間,多少也有點情份存在,因此,雖然陳玄青等人不值他們所行所為,更採取了與他們背道而馳的作法,到了最後。卻仍然不忍眼見他們落得悲慘下場,這,便是那一點情份的關係了,自然。這和內心深處那一抹隱隱的,未能為共同達成目的而生有愧疚也有牽連,不過,陳玄青等人眼前的處境極其困難,他們有心要挽救那些被俘的同伴一把,但卻不能太過執著,太過堅持,因為他們現在的情勢不容他們這樣做,不僅武林甲事,便是天下的任何事情,做起來全不能“逾份”,逾份就是不知自量,就是不明利害了,飽經世故的陳玄青自是明白這個道理,而唯其他明白這個道理,在為被俘同伴請命活中,他就越發覺得礙難自立,措詞艱辛了……
  紫千豪是什麼樣的人物。對方話語之中的含意他豈有不知之理?固然,他有他的見解與立場,但他對陳玄青用心之良苦,沉甸之含蓄與得作頗為欽佩,在一笑之下,他意義深長的道:
  “陳掌門,在下會記得你方才所言,如若我能以斟酌的,自當以掌門所示儘量斟酌處置!”
  徐徐一鞠,陳玄青低沉的道:
  “如此,我這裡先謝了。”
  紫千豪還禮側身,邊道:
  “不敢。”
  旁邊,熊無極吆喝道:
  “你們就不要再酸氣沖天了,得怎麼做,紫幫主心裡有數,該宰的留不得,該留的宰不了,我們一邊看著才是正經!”
  遊小詩罵道:
  “老熊,你就連一刻都閉不上嘴?非要發表高論不可?”
  熊無極尚未回答,嗯,身肥體胖的“二頭陀”藍揚善已大步走了過來,隔著老遠,他已扯開嗓子叫:
  “大哥,諸事全妥啦,那些烏龜孫可是現在就提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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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審罪孽 鐵腕石心

  紫千豪沉靜的道:
  “是的。”
  七八步外,藍揚善又翻身回去,邊道:
  “咱這就去佈置一番了!”
  所謂“佈置”,其實簡單不過,只是將部份人馬聚集起來而且,其餘的則分散四周戒備,現在,一百餘名孤竹壯士展翅般兩側排開,那些被俘者便由兩名青衣大漢俠持著一個個並列站在那塊平坦的大石之前,大石左右,則盤膝坐下了孤竹幫的一幹大頭領及堂主:“毛和尚”公孫壽,“白辮子”洪超,“判官令”仇三絕,甚至連腿負重傷的“雙鈸擒魂”房鐵孤也坐到了一側,準備看看這場血戰後的最終結局。”
  於是,紫千豪告罪一聲,大步行向那塊平坦的石頭前坐下,‘二頭陀”藍揚善安排定了,自家也一屁股坐到仇三絕身邊。
  陳玄青與遊小詩等人自是不便靠近參觀,他們仍然站在原處屏息注視著情況的發展,連熊無極也不好意思上前湊這份熱鬧,他與遊小詩站相一起,當然,他們全是沉重的,陰翳的,焦灼而又緊張的……
  緩緩在石面上坐上,紫千豪右手執著“四眩劍”拄地,豹皮頭巾問泛著隱隱的紋光,他雙目如刃,凜烈的道:
  “帶古桂!”
  兩名青衣大漢如狼似虎的將那雙手斷落,形情萎頓孱弱的“一扇指天”古桂扶持上來,如今的古桂,那還有一丁點“咸陽”霸王的威儀?他是如此衰敗,伽比狼狽,又如此憔悴不堪,前後簡直已判若二人了:
  紫千豪目注古桂,冷冷的道:
  “古桂,你知罪麼?”
  古桂雙眼暴睜,其光如血,嘶啞又慘厲的,他尖嚎道:
  “卑鄙無恥的紫千豪,殺剮由便,你卻憑什麼審問我們?大難莫如死,你有什麼方法不妨全使出來,要羞辱於我卻是休想!”
  一側的“二頭陀”藍揚善忍不住了,破口怒罵:
  “咱操你的六舅,作***已是階下囚,刀頭肉,還發什麼邪威,你是果真活膩味了麼?”
  坐在藍揚善身邊的仇三絕不禁大吃一驚,他知道藍揚善到底加入孤竹幫的時日還短,一般情形尚不太熟悉;孤竹幫規,龍頭幫主問審刑,不准任何人出聲播言,否則即以冒犯換上之幫規處理,如今藍二頭陀不明就理,急毛竄火的爆出了這一套葷素俱全,怎不捨身為執法首腦之仇三絕嚇出一身冷汗?
  急忙往傍邊一挨,仇三絕狠狠在藍二頭陀大腿上捏了一把,邊低促的道:
  “我的老爹,你還不住口?”
  一聲痛尚未呼出,紫千豪那兩道寒如雙刃的目光已冷冷投注過來,藍揚善甫一接觸,不禁心頭“通”的一跳;這才知道,自家又出了紕漏,不禁唬得趕忙低下頭去,連大氣也不敢多透了一口……
  哼了一聲,紫千豪又轉回頭來,對著古桂道:
  “你問我憑什麼審判你,是麼?問得好.古桂,但也問得蠢,這答覆很簡單,只是我戰勝你們罷了!”
  嗔目切齒的,古桂嘶吼道:
  “紫千豪,你這個大膽狂夫.你……你勝得了我,勝得了眼前有數的寥寥幾人。但是,你勝不了整個中原武林道。”
  冷冷一笑,紫千豪尖銳的道:
  “你錯了,古桂,今日你們前來西陲尋釁,並不能代表整個中原武林道,換句話說,整個中原武林道亦非你等御用之物!眼前,就有很多活生生的例子,古桂,你只能算中原武林道的一個敗類!”
  面容歪曲,全身抖索著,古桂推肝瀝血般叫道:
  “你……你你你……紫千豪,你不用在這裡盛氣凌人,得了便宜賣乖……我古桂不蒙天佑,栽於你手,要殺要別悉聽尊便一有的是人會替我報仇,有的是人前來疆邊陲除你這狂夫!”
  平靜而冷酷的,紫千豪道:
  “除非真理不存,公義已泯,才會如你所雲。古桂,中原武林,黑白雙道,不似你這般的瘋狂,更不似你這般的邪惡與跋扈!”
  說到這裡,紫千豪猛然頓劍,在“蓬”聲沉響中,他厲呼:
  “藍揚善!”
  藍二頭陀吃了一驚,慌忙站起,提心掉膽的躬身回應:
  “在!”
  紫千豪面如嚴露,凜烈的道:
  “給我破除此人丹天真氣!”
  一搓手,藍揚善躍了出來,他胖大的身形往前一搶,左掌虛戳而出 被扶持著的古桂頓時蓬發上指,日毗欲裂,他竟運起周身殘力,狂吼聲中猛然撞翻了扶持著他的左右兩名孤竹大漢,飛起十七腳踢向藍揚善!
  於是,藍二頭陀虛幌的左手一抖縮回,右掌食中二指合併如戟,突然自另一個古怪的方向穿出,又狠又準的深深點戮上古桂肚臍下兩寸之處的氣穴!
  令人毛髮驚然的尖嚎著,古桂一個筋斗栽翻於地,痛苦至極的滾動撲騰,抽搐顫抖,可憐他那一身賴以護體發力的丹田真氣。便在藍揚善這一指之下全被點破戮散!
  一揮手,紫千豪叱道:
  “拖下去!”
  那兩名被撞翻在地的孤竹大漢,正自鼻青眼腫的爬將起來,他們得令之下,一腔怒氣頓時發洩在尚在滾顫不休的古桂身上,兩人急步上前,就宛如拖扯一條死豬一樣,粗暴狠辣的將古桂硬生生拖了下去!
  紫千豪連眼皮也不眨,冷沉的叫;
  “帶古少雄!”
  同樣的,“黑馬金農”古少雄也被兩名孤竹大漢挾持上來,現在的古少雄,非但早已稱不了“俊逸瀟灑”“英姿挺拔”那種淒慘又萎頓的模樣,簡直已和一個垂垂待死,奄奄一息的遲暮老人差不多了,他的面龐是灰紫的,目光是晦澀的。左肩頭一片血肉模糊之外還加上沾滿了沙土,一襲金衣光彩盡失,血跡斑斑,污皺不堪,他傷得嚴重的小腹處已經用一條白布單扎捆兜起,然而那條白布卻早已被血水滲透了……
  低緩的,紫千豪道:
  “古少雄,若我恕你,你願意不再與我為敵麼?”
  艱辛的抬起目光注視紫千豪,古少雄痛苦的抖索了一下,他舐舐乾裂失血的嘴唇,氣若遊絲:
  “如果……你是我……紫千豪……你會怎麼樣做?”
  冷硬的,紫千豪道:
  “如我是你,我今天便不會在此!”
  雙眸的光芒黯談又悲比古少雄喃喃的道:
  “是麼?……是這樣麼?”
  突然一痙攣,他淒楚的道:
  “紫千豪……我……我左肩已廢……還能再有什麼做為?罷……了……我答應不再與你為敵……更進一步……說……我如生還中原……便自此……退出武林……終老……洛陽故里!”
  紫千豪冷靜的道:
  “此言不虛?”
  疲頹的點頭,古少雄艱澀的道:
  “不……虛……”
  用力頷首,紫千豪道:
  “藍大頭領,立即為他救藥治傷,務須救回此人性命!”
  侍立一側的藍揚善連忙答應,一招手,親自帶著那扶持古少雄的兩名手下走開。
  大馬金刀的坐著,紫千豪再次開口:
  “帶陸安!”
  緩緩的,步履蹣跚,形容憔悴,混身沾滿著血跡砂土的兩河第一高手“銀旗尊者”陸安已由兩名腰粗膀闊的青衣大漢扶持上來,陸安似是不良於行,每在腳步移動之間,他俱是痛得汗如雨,臉色如臘,連呼吸聲都鬥然變得粗濁了……
  凝往對方,紫千豪低沉的道:
  “陸安,我願恕你,但你要允諾不再和我為敵 ”
  倏然狂笑一聲 這一聲狂笑卻又幾乎抽掉了陸安的筋,他渾身猛一痙攣,卻強自忍住,咬牙切齒的叫道:
  “你在做夢,紫千豪,我姓陸的寧願死,也永不會忘記今日之恥,也永不會輕恕過你!”
  淡淡的,紫千豪道:
  “陸安我要提醒你,陸安,你可知道在你說出了這些話以後,將會得到什麼樣的後果麼?”
  凜然的長笑,陸安夷然不懼的道:
  “至多一死罷了!”
  冷冷的,紫千豪道:
  “你可明白,如果你願意,便能以不死?”
  憤怒而鄙夷的仰起頭來,陸安暴厲的道:
  “今日受此凌辱,我早已覺得生不如死 除非在斬你的狗頭之後!”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靜靜的道:
  “斬了!”
  於是,一名頭領應聲而出,他先向紫千豪恭身行禮。“霍”的翻身,就在一翻身的當兒,背後斜插著的大馬金刀已出鞘,寒光映空急旋,連揮三次,這時,那兩名夾著陸安的青衣大漢已齊齊大吼如雷,驀然將陸安的頭頸朝前按下!
  但是,就在這千鈞一髮中
  一個沙啞而急迫的語聲突然自一側轉來:
  “且慢!”
  那名雙手握刀,正自凌空舉起的頭領,聞聲之下不由一楞,他急急望向那發聲之人,目光又馬上轉到紫千豪臉上,等待指示。
  紫千豪這時也循聲而注視,嗯,那位出聲救人的朋友,竟然就是“雙鈸擒魂”房鐵孤!
  苦笑了一下,紫千豪揮手道:
  “退下去!”
  於是,那名頭領立即收刀退後,兩名用力按著陸安背脊的孤竹大漢也連忙鬆開了手,又將陸安扶正。
  這時,房鐵孤站了起來,他先朝紫千豪歉意的一笑,啞著嗓子道:
  “少兄,尚清少兄恕我房鐵孤斗膽冒犯之罪!”
  紫千豪忙道:
  “言重了,房兄必有高見?”
  房鐵孤頷首道:
  “陸安與我相識十有七年,交往雖不殷勤,卻乃誼屬君子,少兄,一則我與此人有舊,再則陸安並非十惡不赧之徒,是而斗膽請命,尚情少兄萬莫見責!”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不敢,房兄既是有意留下陸安一命,我又豈能不從!”
  擺擺手,房鐵孤道:
  “少兄且情稍待,我自有道理!”
  說著,他轉向面色灰敗的陸安道:
  “陸兄,古人雲:‘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陸兄今日一死,未知所為何來?所死何值?又是為何而死,為誰而死?”
  一徵之下,陸安脫口道:
  “我……房兄……我只是羞憤難當,怨氣難咽!”
  狂笑一聲,房鐵孤大義凜然的道:
  “但陸兄你卻為何遭此羞憤,又為何噎此怨氣?”
  一下子呆住了,陸安神色悽惶,頰肉抽搐,雙目光芒也剎是迷惆黯淡下去,於是,房鐵孤又厲聲道:
  “陸兄,這只因你不察是非,不辨忠姦,不明曲直,不分黑白之過,易言之。你乃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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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曉大義 成全鴛盟

  陸安有如焦雷震耳,寒冰驟頂,他在一作僵愕之後,又機價伶的打了個顫僳,聲音暗啞又惶悚的道:
  “房兄……果是如此麼?”
  房鐵孤肅穆的道:
  “我與陸兄你相識十有七年,交以道義,結以至誠,自不會以言語來迷惑陸兄心志,我個斗膽為陸兄請命,目的只是不欲眼見陸兄為了一椿不值殞命之事而輕言犧牲罷了!”
  頓了頓,他又誠摯的道:
  “今日此事,曲直屬誰,業已昭彰若揭,有目共睹,‘南劍’關心玉不分是非,單憑霸力貿然為了助拳,在一種不公平的較鬥方式下他自己猶尚栽了跟鬥,又豈能反過來責怪於人?其中牽涉到西陲武林勢力的爭執,‘玉馬堡’早蓄的禍根,這姑且不去論它;就憑了方才黑沙谷那背信的一幕,陸兄你卻在一邊看得清楚,為了這些不仁不義,僅只崇尚暴凌的同遭敗類,你若白白賠上一條命,我試問你,陸兄,你這條命賠得意義何在?價值何在?”
  垂下頭去,陸安悲痛的道:
  “我是認為,受人之託,即應忠人之事……”
  用力頷首,房鐵孤道:
  “說得對,為了情宜,為了淵源,陸兄你接下了關心玉的‘俠義帖’,殊不說關心玉散開這‘俠義帖’的根本原因便是一件錯誤,便是一種歪曲事實真理的手段;你接下了,看在昔日交往上你也迢迢千里趕來西陲為姓關的雪恥復仇,如今不論勝負,你本身已經受了不輕創傷,在本份上來說,你也已仁盡義至,毫無愧憾了,易言之,對關心玉你也有了血的交待,為了他這件羞于語人的醜事你猶賣力到這種地步,陸兄,足夠有餘了;而一件糾葛乃有一種結束,糾葛結束之後,便不該再行纏粘下去,何況你這糾葛的本源又徹底是個錯失?那就更不該纏粘下去,單為了意氣之爭而不可想有的糟塌自己了!
  房鐵孤目注對方,懇切的續道:
  “陸兄,為人之道,首重是非,何事可行,何事不可行,全在方寸之間,我房鐵孤敬你心性磊落耿直,重你為兩河之雄,實不願你遭受一時朦惑而自毀將來,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多斟酌了!”
  猛然抬頭,陸安臉龐上一片暸悟感激的湛湛光彩,雙目中也隱現淚波,他吃力的抱拳道:
  “多謝房兄金玉良言,重謝房兄代為設詞留命之恩……”
  房鐵孤平靜的一笑道:
  “不敢,如此說來,陸兄是想通了?”
  淒苦的嘆息一聲,陸安黯然道:
  “至少,我這一口難咽之氣是叫房兄給順過來了……”
  說到這裡,防安轉向坐在面前的紫千豪,低啞的道:
  “紫……幫主,我陸安答應今後之日,永不與閣下為敵……”
  紫千豪和煦的笑了,他真摯的道:
  “十分歡迎尊駕作了這項決定,且後尊駕有興,我紫千豪隨時期盼尊駕能以蒞臨西陲一遊,容我等重行論交,再教故情,我紫千豪亦可略盡地主之誼!”
  苦笑著,陸安拱手道:
  “盛情厚賜,陸某心領了。”
  紫千豪微笑道:
  “言重,言重。”
  他又一揮手,道:
  “扶著陸大俠下去好生代他敷藥治傷。”
  於是,那兩名孤竹大漢左右攙著陸安下去之後,紫千豪略一沉吟,喝道:
  “將關功偉、韋小茹一併押上!”
  四名孤竹兒郎,兩人扶侍一個,連拖帶拉的把關功偉與韋小茹強行扯到紫千豪的跟前;可憐先時還英姿颯爽。氣宇不凡的關功偉,如今卻已萎頓如斯;披頭散髮,衣衫破碎之外,更加上斑斑的血跡與草草包紮後浸透了血活的零亂織帶,他的一張面孔如同臘的,雙目光澤枯澀,氣息奄奄,幾乎連站全站不穩了,韋小茹比關功偉稍強一點,卻也是相似的血污狼藉,衣裳破爛,臉上的顏色青中泛灰,在兩名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漢挾持之中,顯得是恁般孱弱,又恁般悽惶……
  紫千豪默默的凝注著眼前的兩個年青俘虜,也是這一次爭鬥血戈的罪魁禍首,他心中興起無限感慨,也有無限矛盾,他實在不願再將此二人殘害,但是,他亦不願為自己日後留下更多的麻煩,而這兩樣不願使相互衝突了,為仁恕念,他有心饒過此二人性命,為絕患計,就勢必斬革除根,而斬草除根在如今來說,簡直易如反掌;關功偉韋小茹二人的生命俱皆操於他的手中,只要一句話 僅使口舌掀動一下,便除後憂,永絕後患了……不過,這樣做,行嗎?會使他自己安心嗎?不管為了什麼,不論道理對與不對,他自己總是傷過對方兩人的父親,甚至洗劫過韋小茹的家園 縱然那些財物乃是韋羌的不義所得,事實上總也是洗劫了啊,如今再除掉他們的子女,不是就太也趕盡殺絕了麼?可是,設若任由他們自去,以後的歲月裡,誰敢保證這兩個年青人不再行糾纏呢?
  這時
  “判官令”優三絕湊了上來,悄聲道:
  “大哥,這一男一女,俱是關心玉及韋羌的親生後人,他們既然有能力行走江湖,有志氣代父報仇,就也應該擔承江湖上傳統的殘酷與血腥 ”
  冷漠的,紫千豪道:
  “三絕,你的意思是?”
  仇三絕狠酷的道:
  “本堂認為應將此一雙禍害除掉!”
  靜默了片刻;紫千豪低沉的道:
  “三絕,這樣做,我於心不忍。”
  “大哥,這兩個小狗不先探討事實真象,不充分辨是非黑白,只管一個勁的在江湖上激流言,求幫手,一心一意欲取得大哥性命而罷休,足證他們已經失去理智,昧煞良心,這種混賬東西一刀殺卻了有何不忍之處?再說,設若大哥今日與他們易地而處,他們對待大哥也會稍存側隱之心麼?“
  微微笑笑,紫千豪道;
  “我並不十分責怪他們 ”
  仇三絕愕然道:
  “為什麼?”
  紫千豪淡淡的道:
  “因為他們全是為了父仇家恨,處在他們這種境地,三絕,如果沒有這等做法才叫不可饒恕,由此可見,他們至少還懂得一個‘孝’字,這,就值得留下他們的性命了。”
  仇三絕急道:
  “但大哥,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搖搖頭,紫千豪徐徐的道:
  “他們在我眼中,尚不夠一頭虎的力量,再說,我方才已經表示過這一次要恕那韋小茹了……”
  焦灼的,仇三絕道:
  “如若大哥說過這一次再度饒恕那韋小茹,自然亦不便改口,可是卻也有一個變通的方法!”
  笑了笑,紫千豪道:
  “什麼變通的方法?”
  壓低了聲息,仇三絕道:
  “眼前不妨放她,由本堂譴人在半途將之截殺!”
  臉色一沉,紫千豪斷然道;
  “不可!”
  心臟子跳了跳,仇三絕仍然鼓著勇氣道;
  “本堂可以做到天衣無縫,大哥亦能以踐行之諾,如此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冷冷的,紫千豪道:
  “不可!”
  吸了口氣,仇三絕硬起頭皮,退讓了些。
  “既然大哥堅持,本堂自當遵諭,不過,大哥並未允諾也饒過那關功偉小子的性命吧?”
  抿抿唇,紫千豪平靜的道:
  “三絕,這件事讓我自己作主,好不?”
  連忙躬身垂手,仇三絕訕訕退下,紫千豪暗嘆一聲,目注面前那萎頹不堪的一男一女,沉緩的道:
  “關功偉,你願意釋仇解怨麼?如果我恕你一命?”
  創痕累累,血透重衣的關功偉。聞言之下驟然睜開那雙垂場的眼皮,他兩只瞳孔中的神色任是那般枯澀與痛楚,此際卻突而噴出血似的紅光,滿目的牙齒挫得格格作響,他怨恨至極的道:
  “除非你殺了我!紫千豪,父仇不共戴天,你休想我舍和你釋怨解恨,天下沒有這等便宜之事!”
  冷靜的,紫千豪道:
  “但是,你可曾考慮過我此時殺你易如反掌麼?”
  淒啞的狂笑一聲,關功偉倔強的道:
  “落在你手,我早就沒有奢望生還,你既要取我的性命何不爽快一點?如此假仁假義,惺惺作態,又能騙過誰?”
  紫千豪並不發怒,他容忍的道:
  “聽著,關功偉,我之所以不願取你生命,乃因為你尚能克盡孝道,而且你還年輕,未來遠景大是可期,你正是應該享受人生的年代,現在毀了你太過殘忍,只是這些原因而已,我並非懼於你,就憑你那兩下子想對付我還差得太遠,你更要明白,如今我是在勸你,不是在求你!”
  頓了頓,他又低沉道:
  “在江湖上闖盪,過我這種日子,怨已給得太多了,我不在乎另加上你們這一兩件,我是可惜你尚有一段美好的時光將要毀滅,而那原本可以替你保留著的,關功偉,你願意化解我們之間的梁子了麼?”
  挺立在那裡,關功偉仰首望天,黯啞卻強橫的道;“紫千豪,我們勢不兩立!”
  沉默了一下,紫千豪道:
  “你寧願死?”
  關功偉硬生生的道:
  “生不得報父仇,我死後變歷鬼也要找你索命!”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有志氣!”
  雙頰的肌肉急劇抽著,關功偉憤恨的叫:
  “你用不著老氣橫秋的來教訓我!紫千豪,你並不比我大幾歲,你憑什麼可以賣這種狂?”
  四周的孤竹勇士們俱已群情憤激,發捎上指。一雙雙眼睛噴火似的怒瞪著這不知鬼話的關功偉,個個都恨不得衝上去將他生剝了!
  紫千豪故做不見,他安祥的一笑,正待開口,一邊,好久不吭聲的房鐵孤忍不住暴叱道:
  “憑什麼賣這種狂?乳臭小予,就憑紫幫主今日的霸崇與威盛!不錯,他只比你長不了幾歲,可是人家的氣度,心智,成就,卻不知此你超出了多少。莫說你,就算你老子也不夠格!”
  血污青白的面孔頓時歪曲,全身在不住痙攣。關功偉突目死盯著房鐵孤,羞怒得籟籟發抖,他嘴唇抽搐著道:
  “你……你……房鐵孤……你會罵,會辱,更會拍……紫千豪給了你多少……好處?使得你……這般奉承著他?”
  金鈸交擊似的鏗鏘厲笑,房鐵孤嗔目豎眉,髯須俱動的大喝道:
  “好叫你這不識世事,不知好歹的黃口畜生明白,紫千豪給了我無盡的好處,小輩,那就是真誠的友誼加上磊落的胸懷!”
  這時,紫千豪連忙側首勸道:
  “房兄且請息怒,又何苦為了這區區小事徒生雷霆?不值不值!”
  藍揚善急忙過去將神情激怒的房鐵孤扶住,邊溫言勸解著,另一面,仇三絕也迅速把周遭騷動氣憤的孤竹兒郎們壓制下來……
  籲了口氣,紫千豪轉向韋小茹道;
  “韋小茹,你呢?你是否願意與我化解這場仇怨?”
  憔悴不堪的韋小茹顫抖了一下,她垂下頭去咬著嘴唇不作聲,那張俏麗的臉蛋兒卻越見蒼白了……
  紫千豪低喝一聲,道;
  “其實,我根本都可以用不著和你們談論這些的,如果我高興,找不但可以殺死你們,我還儘可以挑選我認為適當的方式殺死你們,你們兩個應該體諒我的一片苦心,而我這苦心並非建在畏縮之上,全乃出乎我的悲憫與容讓!”
  驀地,韋小茹抬起頭來,她直視紫千豪,雙目中淚光瑩瑩,神情激動的道:
  “紫千豪,假如我不願意呢?”
  微微一笑,紫千豪反問道:
  “就算你不願意化解宿仇,韋小茹,這與事實又有什麼益處?僅是再增加一次干戈,再灑染一次血腥罷了,而且我可以斷言。失敗者仍會是你們,不會是我!”
  一側,關功偉嘶啞的叫道;
  “你可以試試,紫千豪!”
  深沉的,紫千豪道:
  “關功偉,我不用試我就能在此時此地告訴你,你們勢難勝我,如若單憑你們兩個人的力量,就更屬妄想!”
  冷冷的,他又道:
  “現在,成再給你們兩人一個最後的機會,過後,你們就是反悔也來不及了,希望你們弄清楚它的嚴重傳 “
  紫千豪看著頭功偉,道:
  “你願化解此仇麼?”
  關功偉遲疑一下,咬著牙叫道:
  “不!”
  淡然一笑,紫千豪轉向韋小茹,韋小茹淒然瞧著關功偉,而關功偉僵木的挺立著沒有絲毫表情,終於,韋小茹也虛脫的道:
  “不……”
  點點頭,紫千豪冷漠的道:
  “很好,這可是你們自己選擇的結果,我已經給了你們最大限度的生路了,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將如何來懲罰你們,因為你們是今日這場血戰的罪魁禍首,因此,你們受到的懲罰自也應較嚴厲 ”
  一臉從容就義的英雄表情,關功偉硬繃繃的道:
  “大不了死字一個!”
  忽然,紫千豪有趣的笑了,他道:
  “小夥子,你想得太簡單了,大約你還不知道,這人間世上,有比死亡更難受的事情吧?”
  呆了呆,關功偉驚疑的道:
  “紫千豪,你,你待如何?”
  手撫膝頭,紫千豪道;
  “我待如何?好的,容我一樣一樣,一樁一樁的告訴你。”
  他將“四眩劍”輕摩下頷,清晰而有條不紊的道:
  “我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了希望與你們化怨解仇的心願,但你們卻堅不接受,換句話說,你們即是要與我便拚到底,非要濺血殘命不可,很好,我其實也並不把你們置于眼中,你們有這種狠毒暴虐的想法正是我無可忍耐的,而我雖然將你們除掉,我卻也心安理得了,因為在除掉你們之前,找已盡了我的本份來寬恕你們 ”
  雙目中有一股冷厲的光芒閃閃射出,有如刀刃上的寒輝,紫千豪語氣轉為無比凜烈寡情的接著道:
  “你們渴望血腥,找就給你們.血腥,你們期盼痛苦,我就將痛苦擴張到底,你們圖求殺戈,我便趕盡殺絕;第一,關功偉,我要用凌遲的方法將韋小茹處死,而且我就在這裡,當著你的面,當著眾人的面,我要一分分,一寸寸的將韋小茹凌遲處死,擋然,我知道你和韋小茹是十分親蜜要好的,因此,你聽見她的呼號,聞及她的呻吟,目睹她淒厲慘怖的情狀,你心中的滋味只怕不會比身受凌遲之苦的韋小茹更愉快;第二,我不殺你,我要你親眼看見你所愛的人遭到酷刑之後用你心裡的痛苦來鞭答你自己,然後,我破你的丹田真力,使你便成廢人,此外,我要用匕首在你臉上雕出一些花紋,你自會明白,一個人的面孔上若是雕上了那些花紋,任那花紋雕刻得如何細膩生動,你那面容也會變得不太雅觀了;第三,我將趕在你的面前到達中土,連夜殺淨你家中老小,燒光你的安居,而你纏綿病榻上的老父關心玉當是我首先格殺的目標;第四,找將分兵再次血洗‘玉馬堡’,而這次的血洗,我會做到令‘玉馬堡’片瓦無存,雞犬不留,連你們的最後指望與寄託也一遭加一毀滅:這種種,我絕對可以做到,我更敢擔負所有的後果責任,天下武林雙道,若有任何人,任何幫派看不順眼要出來插手管事,我全接著,就在西陲,我們不妨展開漫天血戰,殺他個天翻地覆!”
  冷厲的,望著早已驚恐震駐得面無人色的這一對青年男女,紫千豪又暴烈而狠毒的道;“這所有的一切後果,其引發的原因卻全在你們身上,只是為了你們不肯化怨解仇,只是為了你們那一丁點可憐而幼稚的英雄氣概,更只是為了你們天真的,自以為是的那種尊嚴!”
  說到這裡,紫千豪狠惡的大喝道:
  “仇三絕!”
  “振奮而激動的仇三絕應聲而出,躬身侍命,紫千豪猛的道;“你是本幫刑堂堂主,對’凌遲‘之刑應該頗有心得,你給我親自動手,重重的割,輕輕的劃,讓她慢慢的死!”
  高聲答應,仇三絕左邊塗滿了白色金創藥的面頰也忍不住殘酷的痙攣起來,他有些步履路珊的行出 在黑沙谷中,他與陸安搏鬥之時曾吃陸安以銀旗旗杆震傷了內腑 但是,他卻顯然十分樂意現在要做的這件事,只見他右掌一伸,旁邊,一名孤竹弟兄已雙手捧過一柄鋒利無比的匕首來!
  於是,就在仇三絕的右手五指剛剛握緊了那柄匕首,當匕首尖銳的頂端閃泛起一抹泌人肌膚的寒光時,站在那裡的關功偉已在驀然一抖之下毛骨驚然的嘶聲大叫:
  “住手,你們給我住手……”
  紫千豪好像並不意外的微微一笑,他平靜的道:
  “你還有話要說麼?”
  臉上的五官全痛苦的扭擠成一團 那是一種至極的內心痛苦的表露 關功偉全身劇烈的抖索著,他悲厲絕望的慘道:
  “我願意了……紫千豪,我願意和你化解仇怨了……我答應你,所有的仇恨完全勾消,糾葛通通消除……我決不再尋你報仇,決不再與你為敵……我會回去勸說我爹……我會前往勸阻韋叔父……紫千豪,我以人格保證這些諾言,只要你放棄方才所說的那些計劃!”
  仇三絕大罵一聲,手中匕首已霍的倒翻,刀口朝上,便待找著那早已驚恐欲絕,軟攤成一團的韋小茹下手,關功偉見狀之下,不由魂飛魄散,五內如焚,他聲嘶力竭的掙扎撲騰著狂吼:
  “不,不,不能動手……小茹啊……紫千豪,我答應你了,你說什麼我全都答應,只要快叫他住手……”
  冷冷的,紫千豪道:
  “三絕且慢 ”
  他又盯著那驚駭瘋狂,血氣翻騰的關功偉道:
  “你說話算數麼?”
  連連點頭,關功偉力竭氣浮,涕淚縱橫的叫:
  “我以性命擔代……以人格擔保……你叫他住手……紫千豪我全答應了,你快叫他住手……”
  緩緩的,紫千豪道:
  “他已經住手了。”
  果然,仇三絕業已將匕首交還了他身旁的那各手下,又步蹣跚的走回原位落坐,這位在孤竹幫執掌幫律的‘鐵旗堂’堂主,早就曉得他的大阿哥是在虛張聲勢,全是在以壓力迫令那毛頭小夥子自行同意他想解仇,用這種有驚無險的方法未絕後患,他明白他的大阿哥用心之苦,是而他的表演也就更形象逼真,逼真得簡直使紫千豪本人也有些提心吊膽了呢……
  現在
  關功偉驚魂甫定,心腔子尤在劇烈的狂跳著,喘著氣。抖索著身子,他伸展雙臂,用力掙扎著欲待撲向韋小茹的那邊。
  紫千豪低沉的道;
  “讓他過去。”
  扶持關功偉的兩名孤竹弟兄立即鬆手退後,關功偉一個踉蹌。已經搶到韋小茹跟前,他悲痛又如釋重負的大叫:
  “小茹啊……”
  架著韋小茹的另兩名孤竹壯漢也識趣的鬆開手臂讓到一旁,韋小茹驀然哭出聲來,她迎上一步,整個軀體便宛似癱瘓了一樣倒進了關功偉的懷裡!
  兩個人不顧一切,緊緊擁抱著,他們擁得那麼有力,貼得如此密切,就好像兩個身體共合為一了,仿佛在剎那間天地僅成混沌,萬物全幻虛渺,蒼穹之大,僅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一樣,嗯,這一對患難鴛鴦,業已到達渾然忘我,旁若無人的昇華之境,此刻,在他們心中,除了他們所愛的對方,再不會有別的什麼存在於他們的意識中了……
  紫千豪不由蕪爾,他倒首,低聲向仇三絕道:
  “這就是男女之間的那個‘愛’字了,三絕,很奇妙呢!”
  仇三絕苦笑道:
  “大哥,也只有你才能想出這種法子!”
  微微一嘆,紫千豪道:
  “為了化戾氣為樣和,為了減少生命的犧牲與不絕的殺戈,我想,大家應該了解我這不得已的手段……”
  真誠的,仇三絕道:
  “大哥,所有的人都會了解的,你這用心之苦,實在至極了……”
  就在四周幾百雙眼間又感嘆的注視下,好不容易,關功偉始於韋小茹雙雙分開,這時,他們也才醒悟了先前的衝動與失態,於是,那兩張蒼白憔悴的面容,頓時便又都湧起了一層病態的羞澀紅暈……
  和煦的一笑,紫千豪道:
  “我沒有騙你吧?關功偉,你們都還年青,正該有個美麗的遠景期待你們去共同開創,而你們也有權享受生命快樂,這人世間也有很多值得留念的地方呢;如今,你們仍然保有了你們的家園,親人,幸福,以及你們自己的未來。這些,不比血腥的殺戈與無休止的仇恨要完美的多麼?”
  關功偉與韋小茹全羞紅了臉,全微垂下頭,說不出他們此時心中是些什麼感覺,甜?
  酸?辣?如釋重負?心存愕恨?慶幸再生?仍有不甘?是感激?羞愧?迷惘?怔仲?抑是上述這些滋味的總合?不說以外的人,只怕連他們自己也分不清,也道不出了……
  紫千豪深沉的一笑,又道:
  “好好回去,你們二位,我希望你們將來能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園,能平安渡過往後的歲月;二位,江湖風雲變幻莫測,能以退出,還是儘早退出的好,或者,異日我們見面的機會不多了,我在這裡祝福你們,永遠比翼雙飛,廝守到老!”
  關功偉和韋小茹的兩雙眸子裡,剎時全盈滿了淚水,難說那是激動的淚水,喜悅的淚水抑或傷感的淚水,但是,他們的神色中已消失了那種怨毒的仇恨,邪惡的詛咒,以及英雄式的倔強了,現在,他們俱皆如此和善,如此溫順,就宛似一對久經患難之後又再重逢的小兩口一般……
  揮揮手,紫千豪道:
  “送他們下去,替他們悉心治傷,我要他們兩個好好的活著,順順噹噹結成連理,歡度歲月!”
  四名孤竹勇士走上前來,這一次,他們顯然是溫柔多了。他們不再橫拖直曳,而是小小心心,謹謹慎慎的將關功偉與韋小茹扶了下去。
  一側
  “二頭陀”藍揚善站了起來,他躬身道:
  “稟大哥,那關功偉小子傷得不輕,尤其流血過多,元氣損耗至巨,既是大哥吩咐要他兩人好生活著。咱就非得親自動手去替他兩口子治傷不可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你去吧。”
  藍揚善跟去之後,紫千豪又向“白辮子”洪超交待道:
  “洪超,敵方所有的囚俘者一律遣回,由你率領五十名弟兄沿途護送至西陲邊界,送達之後立即返山,記住他們俱皆帶傷,一路之士須要妥加照應,不可有失!”
  洪超起身道:
  “遵大哥諭。”
  紫千豪又道:
  “你去點齊人馬先行啟程,用不著等我們了!”
  抱拳躬身,洪超馬上離開辦事去了,這時,紫千豪問仇三絕道:
  “黑沙谷中。熊無極熊兄所傷的“黑白金剛”可已死了?”
  仇三絕頷首道:
  “全死了,熊老兄那‘金煞手’可真厲害!”
  微微一笑,紫千豪再將“斷流刀”俉侗召來,道:
  “伍桐,你再去清點一遍傷亡,看看還有什麼須要收拾的沒有,一切舒齊之後,下令弟兄們上馬待行,哦,是了,受傷的弟兄切記仔細照拂!”
  伍侗領命自去,紫千豪也站了起來,同時,那邊一直靜觀紫千豪審俘的熊無極、游小詩、陳玄青及他的兩個門人亦走了過來。
  迎上兩步,紫千豪笑道:
  “待慢各位了。”
  “白儒士”遊小詩一伸大拇指,由衷的贊道:
  “服了,在下確是服了,紫幫主,江湖傳言,只道幫主你武學精絕,霸凌一方,卻不曉得幫主你處事果斷,智謀超群。更難得的,是幫主你居心之仁厚,待敵之寬恕,且又不久姑息憂柔之巢臼,一點也不含糊,審敵之處,全皆恰到好處,分毫不差,果然是英雄霸才的風範!”
  “逸鶴”陳玄青亦誇讚道:
  “紫幫主少年英才,處事得體,難能可貴者,非獨 化解了這些深仇血怨,而其方式卻又巧妙無比,言行應對更是不亢不卑,至為適中;紫幫主,僅此一端,已足令我們這些老朽慚愧有加,須得學上多年了!”
  紫千豪謙虛的道;
  “二位謬譽過甚,在下委實承當不起,若干年來,待人處世之道,在下自覺還差得太遠……”
  呵呵大笑,熊無極道;
  “行了行了,都別地娘的酸啦,你一捧,他一抬,大家不都上天了?”
  遊小詩笑罵道:
  “老殺才,你閉上嘴不講話沒人會當你啞巴,任什麼事你都非得插上兩句話的不可!”
  紫千豪也笑道:
  “在下冒昧,若是各位不嫌寒山簡陋,尚請各位賞光略作盤桓如何?”
  “逸鶴”陳玄青忙道:“多承紫幫主相邀,我等實也盼能赴貴山一遊,亦好與幫主你就教些日,但是今日之事發生此等變化,我等急須趕回向中原同道解說澄清,預作佈置,若讓古桂及古少雄他們先開口了,沒那就又不知搞成什麼場面了。”
  遊小詩亦低聲道:
  “古桂和古少雄只要一回中土,包管紅口白牙,胡說八道,為了避免他們造成紛攘,再生異端,在下等必須加速趕返先發制人,向整個中原同道解釋清楚,揭露真象,此事不宜耽擱,是而幫主寵邀,在下等只有方命了,他日有緣,自當專程拜謁,親聆教益。”
  紫千豪知道他們所說也是實情,今天的這件事在他自己來說已成過去,對游小詩與陳玄青來說卻非如此簡易,只怕還很費上一番周折與脣舌呢;因此,他也不再堅留,誠摯的,他道:
  “今日各位之助,在下必將永誌不忘,再至西陲,務盼各位能以蔽臨寒山小遊,在下亦可聊表寸心,一盡地主之誼!”
  陳玄青與遊小詩齊聲道:“一定,一定……”
  紫千豪又轉問熊無極道;“熊兄,你不走吧?”
  猶豫了一陣,熊無極道:“老實說,我不想走……”
  遊小詩頷首道:
  “正好;老殺才,你還是暫時不回去的好,等我與陳掌門替你把這件事向中原同道們解釋清楚了你再回去不遲;否則,你的性子又暴,萬一回去聽到個什麼不中聽的話打了起來,那就要麻煩鬧大了……”
  重重一哼,熊無極冒火道:
  “娘的,我根本就不含糊他們;他們若是有個看不順眼的叫他找我好了,操他六舅,大家不妨全扯破臉皮幹個痛快!”
  一跺腳,遊小詩恨聲道:
  “你看你這狗熊脾氣,還只口裡說,你就又翻了臉,若是你此刻回去不搞得天翻地也覆才怪?”
  紫千豪忙道:
  “熊兄,你就不要走了,我是竭誠歡迎你住在山上!”
  轉顏而笑,熊無極道:
  “真不討厭我麼?”
  紫千豪誠懇的道:
  “住一輩子都歡迎!”
  熊無極面上生光,頗覺榮幸的道:
  “成,我隨你去了,娘的,我也喜歡和你在一起!”
  他們正說話間,伍侗已匆匆趕來,躬身道:
  “大哥,戰死弟兄也已全數掩埋妥當,傷者亦以獸皮軟兜由雙馬馱教,且先輕敷藥,包紮完嘍,散失兵刃俱皆收齊,眾家兒郎都在馬旁候令待行!”
  點點頭,紫千豪道:
  “洪超他們走了麼?“
  伍侗道:
  “業已啟行。”
  望瞭望那一行方才行動的馬隊 “白辮子”洪超正領頭在前,紫千豪滿意的一笑道:
  “很好,我們馬上便走。”
  一邊,陳玄青低聲道:
  “我們的坐騎就在谷口,紫幫主不勞相候,且請自便,我們亦即上路了!”
  紫千豪道:
  “古桂與古少雄他們全已受傷甚重,且又於在下所屬護送之中,行程效極緩慢,各位兼趕一程,定可在他們之前到達中土。”
  陳玄青與遊小詩謝過了,紫千豪又和他們殷殷握別,然後,他及熊無極、伍侗二人快步趕往前面早已肅立待行的騎隊那邊。
  跨上“甲犀”紫千豪先將“四眩劍”懸于馬首,迴轉身來,遙向站在遠遠的陳玄青及遊小詩等人再次一揮手,然後,他一騎當先,率領著兩百多名孤竹健兒在蹄聲雷動中開始踏上歸程。
  “黑沙谷”之戰結束了,不錯,“孤竹幫”大獲全勝,但是,誰又知道在這勝利的果實裡,又含有多少辛酸與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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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卻敵計 氣壯如山

  傲節山。
  “仰遠樓”的樓下小廳裡,紫千豪正斜臥在一張鋪設著厚軟白熊皮的坐榻上看書,他的神情十分悠閒,一面看書,一面邊偶而端起傍側酸枝小幾上的精緻瓷杯淺吸著杯裡的香茗,大大廳門傍,一名青衣大漢垂手侍空,房是一片寂靜,除了書頁的掀動聲與杯蓋的輕碰聲外,沒有一丁點別的聲息。
  現在,是“黑沙谷”之戰後的第三天。
  忽然將書本放下,紫千豪皺著眉頭,似是在尋思一件什麼事,他沉吟半晌,低聲道;“張庭會。”
  侍立門傍的青衣大漢立即踏前幾步,恭謹的道:
  “在!”
  紫千豪道:
  “去將苟二爺請來。”
  叫張庭全的大漢答應了一聲,呵著腰匆匆退下,他剛剛將門啟開,嗯,一聲敞朗的大笑已從門外的巧廊傳來:
  “老弟,你家龍頭在裡面麼?”
  張庭全一看來人,連忙尊敬的道:
  “回稟熊爺,大哥在。”
  熊無極的兩腳就這幾句話的功夫已踏進廳內,他揮揮手,笑道:
  “你去忙你的吧,老弟,用不著通報了。”
  張庭全自行去了,熊無極回手反掩上門扉,望著那紫千豪那舒泰悠遊的形狀,不由笑吃吃的道:
  “幫主老爺,你可真會享受啊……”
  紫千豪自坐榻上起來,邀請熊無極在對面坐下了,他笑道:
  “今天沒到後山那邊去獵幾只山雞回來下酒?”
  搖搖頭,熊無權道:
  “沒去,上午替你換藥之後,出門恰巧碰著祁老熊,他硬拉著我到那裡吃中飯,又喝了幾杯老酒,喝,他那三位妾侍可都出落得相當標致呢。”
  笑了笑,紫千豪道:
  “是麼?”
  熊無極道:
  “你沒見過?”
  紫千豪淡淡的道:
  “見是見過好幾次,但我並不是分注意,不過,老六的三個女人全是小戶人家的好姑娘,操守俱佳,是他正式媒聘的。”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沒有‘霸王硬上弓’吧?”
  笑笑,紫千豪道:
  “這是我嚴禁的事,誰也不敢如此胡來?”
  熊無極由衷的道:
  “說真話,紫幫主,你們孤竹一脈,最令人欽佩的就是幫規嚴明,紀律不紊,和其他的強梁毛賊人相庭異,不可同日而語!”
  紫千豪平靜的道:
  “盜亦有道。”
  盤起腳來,熊無極又道;
  “前天‘黑沙谷’那一仗,紫幫主,可確是應了你事先的戰略了,‘分化遠誘,各個擊破’!事後我自己想了想,你之所以選擇了‘黑沙谷’那處險地,非但是將中原來敵引到遠離傲節山之外的一個絕境,更使他們到達該地之後自生疑慮,在草木皆兵的情況下自行將人力分散,這還不說……”
  他笑瞅著紫千豪,又道:
  “你一定臆測到遊小詩他們看見我倒邊之後也會動搖本意的吧?”
  紫千豪低沉的道:
  “不錯,我是這樣希望過。”
  接著,他又道:
  “至於陳玄青也退出了他們的陣勢,卻非我先前所能料得了。”
  哈哈大笑,熊無極道:
  “這不也符合了‘分化遠誘’的策略了麼?而谷里谷外,我們捉對兒夾磨中原來的那些寶貝,可不又是‘各個擊破’?好傢伙,別看你事先只是說得輕描淡寫,他娘一幹起來還真和你預策劃的差不多呢!”
  抿抿唇,紫千豪笑道:
  “不算什麼,只是吃我這一行飯,上陣拚搏,設計鬥殺乃是家常之事,這也算我們維生的方式之一罷了,經驗一多,自然就入了套,碰上這種情況,大略琢磨一下也就成了……”
  熊無極道:
  “其實,紫幫主,我看你若投效官家,好好表露你這兩手帶兵行營,衝鋒臨陣的才華,用不著多久便可爬上大元帥的地位了!
  紫千豪恬淡的笑著道:
  “說得容易,熊兄,朝廷的將帥池位豈是這麼容易得到手的?而且那種宣揚的約束拘匝我也不大習慣。”
  說到這裡,他端詳著熊無極面龐,道:
  “你臉上叫‘黑白金剛’的赤銅哈珠擦上的那一下已經好了?”
  摸摸面頰,熊無極笑道;
  “瘀腫業已消了,娘的,那一傢伙只要稍微朝中間偏一點,我這鼻樑骨就會砸成扁的了!
  紫千豪笑道:
  “習武多年,高手與庸手之分,也就在這一點上了。”
  這時,門外走廊上響起一降低促的步履聲響,片刻後,‘青疤毒錐”苟圖昌已經走進廳來,他向坐榻上的兩人見過禮後,自行拉了一張椅子坐到榻邊。
  凝注著苟圖昌,紫千豪徐緩的道:
  “圖昌,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一側的熊無極趕忙舒開了腿,道;
  “紫幫主,我且告個便 ”
  搖搖手,紫千豪笑道:
  “不妨,熊兄。”
  低沉的,紫千豪續道:
  “圖昌,近些日子來,本幫一直處於血而漫天的戰亂之中,幾乎沒有什麼安寧的時候,動盪的局勢迫使我們轉戰不停,刃難入鞘,大伙兒全四處奔勞,干戈連連,也夠令人疲累的了,自從卷過‘王馬堡’之後,緊跟著就是‘銀壩子’莫玉的挑釁,再加上‘黑流隊’與關心玉的助紂為虐,夥同‘銀壩子’所屬大舉進犯本山,幸賴我全幫上下弟兄用命,齊力抗拒,始化險為夷,保住基業江山末陷敵手……“頓了頓,他又道:
  “這些大難堪堪應付過去,我們派在外面的探馬又飛轉回報了四件不利於我的消息,圖昌,這四件消息全是由你在一個晚上親自轉告我的,那時,我重傷未愈,身子尚十分虛弱……”
  苟圖昌忙道:
  “是的,老大,那天我所先接見四名傳遞消息的弟兄,當我知道這幾件麻煩的時候,連腦袋都大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但如今,憑了我們堅定的信心與不屈之毅力,這些麻煩可以說已經解決了大半,剩下的,我相信我們也可以迎刃而解!”
  苟圖昌道:
  “不錯,‘瞎道士’攀底牛鼻子已告伏誅,‘南劍’關心玉自中原邀約來此啟釁的那批幫手也輟羽而歸,如今,我們尚未了結的麻煩只有‘黑流隊’的殘餘沒有完全殲滅,‘白眼婆’莫玉仍然未曾授首 ”
  紫千豪輕輕的道;
  “另外,還有‘青城派’的梁子!”
  連連點頭,苟圖昌道:
  “是的,還有‘青城派’的梁子!”
  搓搓手,紫千豪道:
  “我記得,你那時推斷,大約一個月左右‘青城派’方面便會派人前來挑戰,但如今此期早過,不知道他們為何卻毫無動靜?”
  沉吟片刻,苟圖昌道:
  “會不會他們還盼望我們在他們的恫嚇之下交出所謂‘兇手”,‘青城派’曾經向外宣揚過,假如我們將傷了他們‘玄雲三子’之首‘大真手’凌虛老道的人解送至‘青城山’,他們便放棄追究。”
  紫千豪怒道:
  “他們是在白日做夢!”
  苟圖昌忙道:
  “當然!”
  雙目中煞氣隱射,紫千豪又道:
  “祁老六一目仇猶未報還,老實說,便算‘青城派’這批武林鄙才不來啟釁,我孤竹一脈亦不能就此善罷甘休,弟兄們的血豈可白流?命豈可白拋?‘青城派’首先幫著‘銀壩子’侵襲本山,殘我手足,廢我骨肉,血債堆集,不共戴天,他們惡事做盡,詭謀施足,如今卻還強橫暴凌,資不講理,妄想騎到我們頭上?他‘青城派’的好日子就快到了!”
  苟圖昌同仇敵愾的道:
  “老大你吩咐吧,要我們怎麼做,弟兄們早就將住命準備著了,大哥說得對,孤竹一脈的鮮血不可白流,命不可白拋,而且債就必須用血來償!”
  沉默了好久的熊無極此時乾咳一聲,插口道:
  “紫幫主,‘青城派’大多是些牛鼻子道士,算起來也是方外之人,他們雖在武林擁有一席地盤,而且名氣也相當大,但也不過就是一群老牛鼻子罷了,沒有什麼可以唬人的把戲,關於和貴幫結怨之前因後果,我也風風雨雨聽到一些,適纔,幫主你們說得更明白了,這件事,我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來說,甚為同意幫主與苟兄的決定……”
  頓了頓,他又低沉的道:
  “‘青城派’未免也太跋扈得不知道自己是些什麼玩意了,自家先啟戰端,犯人基業,又傷人家的人,殘了人家的命,不思道歉悔過倒也罷了,至少也該縮起腦袋別在往外拱,可是,他們非但不認錯,不隱悔,更且還要說人家的不是,霸道蠻橫的叫人家交出什麼‘兇手’謝罪,娘的,天下之大,莫不成全由他青城一派把持了?”
  雙手互擊,苟圖昌凜然的道:
  “所以說,是可忍孰不可忍!“
  熊無極頜首道:
  “這口怨氣,莫說你們乃是當事之人,就連我未曾沾過邊的也咽不下,二位,並非我姓熊的推波助瀾,教唆引使,我絕對贊成二位的做法,他娘的得找回來!”
  籲了口氣,紫千豪道:
  “多謝熊兄支持……”
  他又向苟圖昌道:
  “我看,‘青城派’不是白痴,孤竹帶一脈行事作風他們必也有耳聞,因此,他們亦該早就判斷到我們不可能如他們的心願,但是,他們若明知我們不會依照他們所表示的那樣去做,為什麼隔了這麼久尚未見動靜呢?”
  眉心微鎖,苟圖昌持著他領下黑髯,徐徐的道:
  “會不會他們恐怕力有不殆,未敢貿然啟釁,另外有什麼狠毒打算?”
  紫千豪平靜的道:
  “若是如此,他們又會有什麼打算呢?”
  熊無極道:
  “或許他們想再邀請能手相助?”
  紫千豪笑道:
  “學學關心玉的做法?”
  點點頭,熊無極道:
  “很有可能!”
  伸出右手食指輕敲幾沿,紫千豪深凜的道:
  “如果‘青城派’一意欲圖大興干戈,那麼……我必會成全他們,使他們滿意,而且我更會他們認識一下真正的血腥,嘗試一番徹底的殘酷!
  熊無極重重的道:
  “對,‘青城派’終會曉得到底那一邊才叫沒有種!“說到這裡,他又問道:
  “奇怪,‘青城派’算是名門正道的宗派,卻怎會和綠林道裡的‘銀壩子’拉上關係?
  且又這般替他賣力?”
  紫千豪一笑道:
  “很簡單,青城派的青城三字 也即是‘玄雲三字’青城派有三子之號的只有他們三個,大家叫順了口,也就時常略稱他們為青城三子了,這三個老道與’南劍’關心玉是素識,僅促使他們淌落這奇混水的卻是‘白眼婆”莫玉之兄莫奇,據我一位業已殉難的老弟兄胡孝九所探,莫奇雖乃黑道中人,早年與青城派這‘玄雲三子’卻相交頗深,聽說‘玄雲三子’那時還相當年青,他們在尚未進入青城門牆之前即已與莫奇情篤誼厚了,莫奇早年還幫著他們募化了一筆銀子蓋了座道現呢!”
  長長的“哦”了一聲,熊無極道:
  “如此說來,那莫奇還有兩分人性了!”
  紫千豪感慨的道:
  “莫奇此人心性不惡,氣質爾雅和善,與他那老妹子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可惜的就是他太過懦弱了點,且恬淡得近似窩囊,因而便等於受到他那野心勃勃的妹子鉗制,事事全作不了主,搞到最後,更險些將一條老命賠上!”
  熊無極嘆息的道:
  “天下竟有這等男人!紫幫主,如今他在何處?”
  紫千豪低聲道:
  “正囚禁于本山之中!”
  青虛虛的一雙小眼中光芒頓熾,熊無極道:
  “真的?”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自是不假。”
  雙手一拍,熊無極大喜道:
  “紫幫主,這太好了,”我們何不以達莫奇做為人質,脅迫青城派不得妄動?假如青城派的‘玄雲三子’尚念舊情,他們就必定不會,也不敢擅越雷池一步了!”
  紫千豪笑了笑,道:
  “這一點,我曾考慮過,但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因為事實上行不通,此中頗有礙難。”
  熊無極愕然道:
  “什麼困難?”
  抿拐嘴,紫千豪道:
  “假設我們以莫奇為人質,脅迫青城派不得委動,就算青城派投鼠忌器,不敢啟戰,但是,我們也就這樣算了麼?我們流的血,拋的命也就如此罷休了麼了當然不可,換句話說,青城派不來找我們,我們也將自動去找他們,這樣一來,挾持莫奇又有什麼意義呢?”
  “啊”了一聲,熊無極拍著自己腦瓜說道;
  “對,對,娘的,我是一時迷糊了。竟沒有想到這一層上,簡直成了只求自保,不思雪仇了!”
  平靜的,紫千豪又問苟圖昌道:
  “據我們的眼線傳報,黑流隊殘餘由他們的飄把子‘金鉤眉’屠松領著欲與‘白眼婆’莫玉再行會會舉事,但我在‘東隆鎮’上巧遇莫玉等人,又於重創,卻未曾發現黑流隊所屬的蹤影,此事豈非透著古怪?”
  苟圖昌想了想,道:
  “大哥,會不會在你追上莫玉之後她才前往與黑流隊會合?”
  搖搖頭,紫千豪道:
  “若是如此,方櫻方姑娘也會告訴我,關於此事,我曾詳問過她,她說從來沒聽莫玉提起過!”
  熊無極接口道:
  “那麼,消息是怎麼說的?”
  苟圖昌解釋道:
  “我們的探馬回報,說黑流隊殘餘的五百多人準備再與莫玉會合了轉頭來對付我們……”
  熊無極立道:
  “可曾說過莫玉也同樣知道了黑流隊意圖與她會合的這件事?”
  徵了徵,苟圖昌道:
  “這就沒有說明了!”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不錯,由此可見,想和莫玉會會的主意只是從黑流隊單方面洩漏出來的,那莫玉老妖婆自己是否知道尚未可定,紫幫主遇上莫玉的那時,恐怕連她自己也不曉得黑流隊想要和她再度聯手的這椿事呢!”
  點點頭,紫千豪道:
  “有理,我就想嘛,若是莫玉早知此事,她斷然不會只字不漏的,而她只要說起過,方櫻方姑娘便不會忘記!”
  嘴唇一翻,熊無極笑道;
  “當然,尤其在幫主親自啟詢之下!“
  面龐微熱,紫千豪忙道:
  “熊兄說笑了……”
  裝做未見,苟圖昌問道:
  “這兩件事,關係本幫異日安危至巨,我們已詳加推敲研討過了,為今之計,老大認為應該如何對付?”
  紫千豪正色道;
  “第一,派出探馬眼線,傾力搜尋黑流隊蹤跡 ”
  苟圖昌連忙道:
  “西陲各地,早就有我們的眼線分布……”
  擺擺手,紫千豪道:
  “那僅是一般慣例性的派譴,還不夠,須要再大量加派得力弟兄擴展搜尋範圍,記得多挑些精細點的角色,我就不信黑流隊那麼多人會一下子全上了天,入了土!”
  苟圖昌沉聲道;
  “遵諭!”
  接著,紫千豪又道:
  “第二,向青城派投送戰書,邀約他們在半月之後決鬥‘斷魂嶺’,那個地方十分恰當,正好在傲節青城山路途的中間!”
  振奮的,苟圖昌道:
  “如大哥令!”
  停了一下,紫千豪續道:
  “加派出去的眼線所負使命不僅要搜得黑流隊的蹤跡,獲明他們的下落,更同時俱有查尋‘血狼星’單光的雙重任務!”
  苟圖昌道:
  “是。”
  想了想,紫千豪再道:
  “另外,那莫玉的行蹤也須切查明!”
  苟圖昌笑道:
  “這老妖婆是個禍精,大哥,自是放她不得!”
  舒了口氣,紫千豪道:
  “這些事情,我想最先到臨的只怕還是青城派的約戰,你下去之後,傳諭所有人馬好生給我養精蓄銳,準備妥善,這一次,我們要徹底以戰止戰,以來止殺,務期奠定我孤竹一脈千百年不朽之基!”
  用力點頭,苟圖昌道:
  “我省得,老大!”
  熊無極笑吟吟的道:
  “乖乖,這一下子又他娘的熱鬧了,西陲一地可真是戰雲密漫,金鼓不息啊。”
  揉揉麵頰,紫千豪道:
  “只怕熊兄亦將跟著費心呢!”
  熊無極大義凜然的道:
  “士為知己者死,紫幫主,我姓熊的就是這句話了!”
  雙手抱拳,紫千豪道:
  “我會永遠記得,熊兄。”
  感唱的,熊無極道:
  “這樣看起來,江湖無論黑白兩道,混生都也是相當的不容易,波譎雲詭的日子加上一場連著一場的干戈,就難得叫人安得下心來,四方奔命,天下浪跡,可真是夠苦的哪……”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你是直到如今才有這種感觸麼?熊兄。”
  熊無極那張厚嘴唇翻了翻,他又潤濕了一下,道:
  “其實,早就有了,只是這一雙腳踏進了大染缸,拔也撥不出來,洗也難得洗清啦。”
  他又嘆息著道:
  “不幸於投生的時候,寧願做個莊稼人,便算日子過得枯燥點,勞累點吧,好歹也還清靜平安,勝似這種成天吊在刀口子上的生活。”
  紫千豪笑道:
  “是這樣……”
  推開椅子,苟圖昌站了起來,他道:
  “老大,我這就下去安排了,時間不多,一切準備工作還待加強,沒有別的什麼事了吧?”
  紫千豪道:
  “就是這些,圖昌,你多費心。”
  咧唇一笑,苟圖昌道:
  “應該的,老大。”
  說著,他方待向熊無極打個招呼,門外,張庭全已匆匆的進入,他快走幾步,躬身道:
  “大哥,祁頭兒求見。”
  紫千豪奇怪的道:
  “咦!老六在這時候來有什麼事?”
  苟圖昌打消了去意,道:
  “老六是主管探索行動對象之責的大頭領,他現在前來,莫不是有新的買賣上門了?”
  紫千豪道:
  “庭全,召他進來。”
  張庭全立時退下,片刻後,右眼上蒙著一塊眼罩的‘毒鯊”祁老六業已大步行入。
  他先向紫千豪行了禮,及招呼苟圖昌與熊無權道:
  “好極了,二大爺和熊老兄也在!”
  祁老六也是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下,同時,他朝外喊道:
  “張庭全哪,你他娘連杯茶也不會倒麼?”
  門外,張庭全一疊聲的答應,急急慌慌的跑進來斟了三杯茶獻上,紫千豪笑著搖頭道:
  “老六,兒郎們見了你比見到我都要來得含糊呢!”
  祁老六嘿嘿一笑,喝了口茶,道:
  “連鬼都駭怕惡人,何況是活蹦亂跳的小夥子們,我可沒有大哥你那種氣量與風度!”
  苟圖昌打岔道:
  “成了,老六,你就善於打探,有事麼?”
  放下茶杯,祁老六正色道:
  “當然,無事不登三寶殿!”
  紫千豪笑道:
  “那麼,你便向孤奏上一本吧。”
  抹抹嘴,祁老六道:
  “大哥容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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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財源至 一舉兩便

  祁老六的目光中閃泛著振奮的芒彩,他放低嗓門道:
  “大哥,在半個時辰之前,我接獲我們派駐‘汪家口’的弟兄傳報,說是有一大票買賣上門了!”
  果然不出所料,紫千豪道:
  “什麼性質?”
  祁老六低沉的道:
  “從‘汪家口’往來者,有一條‘月後河’,大哥知道?”
  仰頭想了一會,紫千豪道:
  “那條河似乎朝川境流,不太寬,水勢也相當平緩,可以行船撐牆,很多商眾也利用這條河運貨教物,是麼?”
  點點頭,祁老六道:
  “大哥好記性,是這樣!”
  抿抿嘴唇,他又道:
  “大哥,‘平堯府’的知府大人侯龍寶,你聽過此人不曾?”
  吃吃笑了,紫千豪道:
  “你是說那渾號‘侯不吐骨’的俟龍寶,我當然曉得他,老小子是出了名的貪官污吏,豺狼心腸,他為官多年,素來審案全將‘錢’字放在第一,曲直道理後論,壓榨起百姓來可說輜珠並取,涓滴不留,黑心黑到了底,所以他府轄的老百姓都在背後寫他‘候不吐骨’,意思是吃起人來連骨頭也不留之謂,怎麼著?他有什麼消息麼?”
  祁老六大笑道:
  “正是,大哥,這老老刮皮的官運業已盡了,他因惡事做得太多,叫地力士紳聯名告上去,朝庭派遣兩員前來查訪,這一查訪,可叫罪證確鑿,狡賴不脫了,但這老小子卻是神通廣大,善於鑽營,他與朝中一些有勢力的重臣頗有交往 當然,他娘是個什麼樣性質的交往不說也知道,因此他在事敗之後即便盡力活動奔走,結果官是免了,卻未入罪,朝廷準他辭職還鄉。”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而這侯龍寶一旦罷官還鄉,就和我們有了連帶關係啦……”
  扶了扶眼罩,祁老大道:
  “這老昏官多年來搜刮的民脂民膏也夠肥了,他這一脫職離任,哈哈,我們似乎就應該向他身上剮回一筆來才對!”
  熊無極在傍笑道:
  “正如紫幫主所說,將那些劫掠自何處的東西再收回來散之於何處,呵呵,只是中間抽取幾成酬勞費用而且!”
  紫千豪安詳的道:
  “此便謂盜之道了!”
  有些疑惑的,苟圖昌道:
  “老六,作方才提的是‘汪家口’,以及繞經‘汪家口’的那條‘月後河’,而那貪官卻是‘平堯府’的知府,這其中有什麼牽連?”
  祁老六忙道:
  “當然有牽連!”
  湊近了一點,他道:
  “‘平堯府’隔著‘汪家口’只有二是裡不到,在‘汪家口’,侯龍足這老刮皮還有一個窯子出身的五姨太在那裡另築了香巢,這三姨太生得妖媚,又懂得風騷,因而侯龍寶在幾妻妾之間最最寵愛的便是這個五姨太,為了不使他這個妻妾爭風吃酸,侯龍寶便將她們全分開了住,但卻全在‘平堯府’裡面,只有這最喜愛的五姨太是單獨住在‘汪家口’,聽說也數這五姨太的金屋最是富麗堂皇,豪華奢侈,侯龍寶每個月倒有二十天輕車簡從的溜到‘汪家口’去與她那五姨太唱鴛鴦戲,他多年搜刮得來的不義之財也大多藏在他的五姨太那裡……”
  苟圖昌恍然道:
  “那麼,姓侯的不是順著‘平堯府’的大道回老家.而是要從‘汪家口’順著‘月後河’坐船走了?”
  一拍手,祁老六喝彩道:
  “行!不愧是我們的二大爺.你是一猜就著,侯龍寶這老殺才就是這個意思!”
  頓了頓,他又道:
  “姓候的貪官那些民脂民膏大多擺在‘汪家口’他那五姨太家裡,他本身又因為出事而罷了官,當然他不會糊塗得將他五姨太的金銀財寶由‘汪家口’往‘平堯府’城裡運送,這就太也扎人眼了,你想,一個因為壓榨百姓而摘了紗帽的貪官,他如何還敢堂而皇之的將大籠排起車來展示在那些恨他入骨的百姓面前?所以,他便不能從‘平堯府’的大道啟行,為了將就他的財寶,這老小子就只好由‘汪家口’的水路走了!”
  喝了口茶,祁老六接著續道;
  “除了上面所說的原因之外,侯龍寶跑‘汪家口’走還有另一層道理,就是‘汪家口’當地有一個最具勢力的土豪與他相交頗善。這個土豪順路也托他帶了一批極為貴重的貨物到川境去!”
  苟圖昌問道:
  “什麼貴重貨物?”
  陰滑的一笑,祁老六道:
  “十箱‘白犀角’加上十箱有五百年歲月的‘須參’!”
  一側,熊無極咋舌道:
  “乖乖,全是些比金子還要值錢的玩意!”
  略略一算,苟圖昌道:
  “只不知那些箱子有多大,不過,照如今的行情來說,一只白犀角值黃金百兩,一條五百年須參更在黃金二百五十兩以上,便算一個箱子只裝一件吧,算起來也值得幾千兩金子。”
  他自言自語的又道:
  “卻是值得一幹……”
  這時
  紫千豪輕輕的插上一句:
  “為什麼那個土豪要托侯龍寶幫他帶這些貴重之物呢?”
  祁老六笑道:
  “很簡單,侯龍寶雇請了不少武林能手替他沿途護送。”
  熊無極瞇起眼來道:
  “這老小子倒精明得很,如此一來,反省下不少護鏢費用了,否則,只怕他還得耗上一大筆銀子呢。”
  祁老六搖頭道:
  “我看也不盡然,他委託侯龍寶帶這批紅貨亦不會毫無代價,同樣的,侯龍寶算盤比誰都敲得精,更不會憑白無故替他出力擔風險,其中姓侯的包管撈上一票啦!”
  苟圖昌笑道:
  “這是一定的,那老昏官自己的家財也要人護送,又何妨再加上點份量?反正可以順便讓那土豪分擔些護鏢費用!”
  紫千豪皺皺眉,道:
  “老六,可知道侯龍寶是清了些什麼武林人物替他沿途保駕麼?”
  祁老六道:
  “這一點卻刺探不明,姓侯的老小子連對他的五姨太也不曾提過!”
  忽然笑了,熊無極調侃道:
  “祁老弟,你這些消息有八成是從‘汪家口’那侯龍寶的五姨太家裡探悉的?”
  老老實實的點頭,祁老六道:
  “不錯,我們在‘汪家口’開有一家油坊,油坊的上下全是本幫弟兄,而那家油坊恰好便開在侯龍寶五姨太宅居的對面,油坊裡有一個弟兄便和那五姨太貼身婢子混熟了 或者說有了交情適當,所以侯龍寶與他五姨太的事情便大多由那丫環嘴裡傳了過來,自然,那丫環做夢也不會想到與她相好的漢子竟會是本幫的弟兄!”
  笑得一雙招風耳全在動了,熊無極道:
  “如那妮子曉得了,只怕就連尿也驚出來……”
  紫千豪也不覺莞爾,他道:“老六,什麼時倏那侯龍寶上道?”
  祁老六道:
  “七天之後的清晨。”
  沉吟片刻,紫千豪又道:
  “所有的消息都不會錯麼?”
  祁老六肯定的道:
  “不會有問題!”
  瞅著紫千豪的神色,苟圖昌道:
  “幹麼?大哥。”
  紫千豪穩重的道:
  “若照目前的情勢上看來,我幫連經爭戰,元氣未復,而逼在眉睫的還有黑流隊,莫玉,青城派,單光等強仇,可以說危難重重,大敵環伺,在此正須全心全力應付外侮的緊要關頭,實不宜再行分兵多事。”
  祁老六忙道:
  “但大哥,這是生意呀!”
  他望了苟圖昌一眼,又急巴巴的道:
  “況且,這筆生意的利潤優厚,更取之無憾,大哥,除了我們可以增加進賬之外,還等於替民除害,為那些受過壓榨的百姓出一口怨氣!”
  苟圖昌連忙為祁老六更正:
  “老大,你忘了本幫規律了十劫財不傷人,傷人不動財?”
  祁老六趕忙道:
  “我知道,我知道,搶回那貪官所到的不義之財,不也是一樣替良民出了口氣,我並不一定非要那貪官狗命不可,光奪了他的民脂民膏,已和剝了他的皮無異啦!”
  於是,苟圖昌謹慎的道:
  “老大,我們與青城派之約尚有半月期限,這票買賣卻在七天之後,時間上並不衝突,我們可以有充裕的空暇做完生意,然後,順道至‘斷魂嶺’!”
  紫千豪思慮了一會,道:
  “你贊成幹麼?圖昌。”
  微微頷首,苟圖昌道:
  “人、時、地俱佳,我贊成幹!”
  笑了笑,紫千豪道:
  “好,那麼我們就這樣決定了!”
  高興的拍起手來,祁老六笑道:
  “這是明智之舉,大哥,機會難得啊,我們若不教訓教訓那貪官土豪,未免就太便宜了他們了.”
  苟圖昌問道:
  “人選呢?老大!”
  紫千豪平靜的道:
  “除了仇三絕、罕明之外,所有的大頭額包括你全部隨我出動!”
  苟圖昌雙目中光芒閃耀,他興奮的道:
  “好極了,大哥,我還擔心你這次又把我留下呢!”
  深沉的,紫千豪道:
  “怎會,你別忘了此事之後期舉直赴’斷魂嶺’與‘青城派’一清舊賬了,圖昌,我並非是個徒逞匹夫之勇的人,什麼事我該一個人去,什麼事須要大夥一趕去,這些我會分得明白!”
  現在,熊無極又興沖沖的道:
  “紫幫主,我也要跟著去開開眼界,一則去向‘青城派’的牛鼻子們領教,再則,呵呵。我還要看看那姓候的貪官在遇上你們之後的那付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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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月後河 截貪官船

  凝注著熊無極豪氣飛揚的神色,紫千豪低沉的道:
  “我十分期盼熊兄能伴隨我等同去,也好相助一臂之力,但唯一令我心中猶豫者,便是擔憂如然稍失閃,則難以安枕了!”
  爽脆的大獎,熊無極道:
  “我還是那句老話,紫幫主,士為知己者死,至於失閃不失閃,那根本就不在考慮之列,而一個個闖江湖如我等的角色,也早就將生死置于度外,命大,說不定能活到八十歲,命該絕了,這遭碰不上下一次也穩砸,如若成天淨是擔憂這些驢事,呵呵,這江潮也就早該不混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那麼,我就再說一次,多感了,熊兄!”
  熊無極豪邁的道:
  “對,這才利落,紫幫主,我之所以崇仰你,尊敬你,你這毫不拖泥帶水的乾脆作風也佔了一樁!”
  拱拱手,紫千豪笑道:
  “多承誇獎,愧不敢當……”
  祁老六在旁邊咧著嘴道;
  “喝!大哥和熊老兄倒還變客氣呢……”
  大家全都笑了,笑聲中,苟圖昌深思熟慮的道:
  “老大,我在想,只留下仇三絕和罕膘子兩人守山,力量夠麼?假如有別的對頭趁我好手俱離,大家盡可找此空間前來襲擊,不知道仇三絕與罕膘子兩個應不應付的了?”
  紫千豪平靜的道:
  “關於這一層,我業已顧慮到了,此次我們下山的主要目的,便是與我們已知的最強大敵人‘青城派’做一徹底了結,其次,才是侯龍寶的那檔子事,而我們主力盡出,黑流隊與莫玉等人不會傻到上來攻一座空山,這對他們並無益處,此外,單光一心一意要對付的是我,若是他能探悉我們的行動,他也必會尾隨著我們跟來,不可能跑到山上撒野,況且,憑他一己之力,亦無法奪取或侵佔本山……”
  頓了頓,紫千豪又道:
  “再說,三絕與罕明一為堂主,一乃大頭領,本身功夫經驗亦非泛泛,便是有個什麼枝節意外,憑他們二人合力加上留在山上的一幹弟兄,也應該可以處置得了,再說,房鐵孤房掌門仍在山上,他雖是腿傷未愈,亦仍可發揮潛力,有他在旁協助,就更不會出什麼差錯了!”
  苟圖昌頷首道:
  “老大說得是,那麼,山上留下多少弟兄,我們又率領多少弟兄下山呢?”
  紫千豪道:
  “如今我們的人馬總數還有多少?”
  胸有成竹,絲毫不紊的,苟圖昌道;
  “本來,我幫除了大頭領等級的兄弟之外,其他一般頭領及所屬人馬,留駐本山的總共有二千三百人之眾,但是,連番拼戰多次以來,傷亡情形十分慘重,站死的弟兄得七百餘人。
  受重傷失去戰力或成殘的也有兩百人上下,其他,約有近四百人掛了彩,有的業已痊癒,有的尚在逐步康復中……”
  嘆了口氣,紫千豪道:
  “如此說來,這些日子的搏殺,我們傷亡人馬在一千三百人之譜了?”
  苟圖昌低沉的道:
  “不錯,就是這個數目!”
  感慨的,熊無權道:
  “可真驚人啊……”
  紫千豪沉默了一會,又道;
  “照這樣看,眼前我們可戰之兵只得千人左右了!”
  苟圖昌忙補充道:
  “大約有一千四百來人,大哥,那幾百名掛了彩的弟兄有的已經養好傷了,可以派上用場便是未曾完全痊癒的亦能勉強上陣!”
  搖搖頭,紫千豪道:
  “不必,那四百餘名曾經掛過彩的兒郎,不論現下傷勢康復了沒有,全叫他們留在山上繼續休養,而除了在緊急情形之下,儘量減少他們的服勤工作。山上的防務與跟隨我們出幫的人馬,儘量在另外那千人中派遣!”
  猶豫著,苟圖昌道:
  “大哥,夠分配麼?”
  紫千豪道:
  “夠了!”
  頓了頓,他接著道:
  “一千名兒郎裡,五百留在山上負責護衛之責,由仇三絕調遣統制,另五百人隨同我們出幫!”
  這時,祁老六忽道:
  “大哥,我們的所屬人馬損失不輕,而又一直沒有設法再行招兵邀夥,如此下去,只怕人數會越來除少,影響到我們的根本力量,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縮減我們派譴在外地各處的弟兄,召一部份人回來充實人力?
  紫千豪笑了笑道:
  “老六,你也太迷糊了,你曉得我們派在外地駐紮的弟兄有多少?”
  祁老六睜大一支獨眼道:
  “有五百人哪!”
  抿抿唇,紫千豪道:
  “是的,五百人,說起來似是很多,但這五百名弟兄分布於西陲的整個廣大地面上,各各分屬在二十二個地點,大小一百一十六家買賣行號中。這樣一算,老六,你看看每處地方,每個據點上尚能分配到多少人?而他們的責任重大,肩負沉重,他們不獨要承擔本幫大部份的財源進帳,更要隨時以靈活而迅捷的傳信方法向本山稟報整個西陲地區的明暗消息,兩道動態。加上一般足資本幫行動的目標建議,他們的工作夠得上勞累的了,對幫裡的貢獻極大,我們不加派人手協助已是不該,又何能反過去抽調他們的人?”
  苟圖昌亦笑道:
  “派遣分布於外地的弟兄等於是本幫的耳目、觸角,若是冒然抽調,他們的人力一個不夠分配而導至運轉不靈,這不就使我們全變成及聾又瞎了?再說,老六你主管的生意目標又往那裡探尋選澤去?”
  祁老六尷尬的笑著道;
  “我沒想到這麼多,我只是考慮到本幫人力損傷太巨,急須補充了……”
  往傳背上一靠,苟圖昌接道:
  “相信這個危機可以渡過,如今就憑手裡的人馬也足夠應付一些鬼頭蛤蟆臉的敵人了,老實說,關於這個問題,我曾經籌思過,是否須要再在江湖上招邀人手,但我忖度再三,卻暫時將它擱置下來,其中的原因有二:其一,現下的一幹弟兄,中心骨幹全是昔日宣老大的老班底,又是紫大哥一手帶過多年的人,個個赤膽忠心,貞誠不二,就是以後在紫大哥掌幫時陸續入夥的人,也俱受紫大哥隱威感召,備經練訓琢磨,也都成了我們的死黨,這批老人,實不宜叫他們貿然和新邀入幫的新人混雜,新人一時半時不會習慣我幫的規律、傳統與特性,而且,也怕他們的言行舉止影響了老弟兄,這還不說,光是夾磨這些新人,就得要一段很長的時間,要使他們經驗足了,信心夠了,才能派上用場,目前在本幫的情勢來說,要這樣做是很困難的;其二,邀約入夥的對象不易,若是招呼江湖道人,則三教九流,良莠不齊,其中難免有些不成氣候的下三濫或是成心前來臥底行好的歹徒,一個弄不巧,我們引狼入室,非但無補於戰力之充實,更間接渙散了軍心,若是把過一些普通漢子吧,他們又毫無根底,更到見時才能將這些人教訓出來?有上面的兩個原因,所以這招兵買馬的一事,我也就暫予延緩了!
  ”
  紫千豪和煦的道:
  “你顧慮得都很對,圖昌,照我看來,就憑我們目前的人馬業已足夠,用不著再增添了,便是須要擴充,也得等到一切安定下來之後才可行,如今並不急迫!”
  一咧嘴,祁老六笑道:
  “大哥,我這他奶奶的閉上了嘴好一歇,其實,若是要擴充人馬呢,就算不用從派在外頭的弟兄夥裡抽調,也同樣有別的法子,我們二爺顧慮得對,可是他忽略了另外一條巧徑了!
  ”
  紫千豪笑道:
  “那一條巧徑?”
  摸摸光頭,祁老六得意洋洋的道:
  “先請問老大一句,隨同我祁老六投效本幫的我那三百多名舊屬,老大你認為如何?”
  由衷的紫千豪贊道:
  “都很行,忠心耿耿,驍勇善戰,聽命令,受調遣,不出歪點子,不發怨言牢騷,全是些血性漢子!”
  又是高興,又是榮幸,祁老六笑吃吃的道:
  “過獎了,老大過獎了,我呢,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哈哈哈,事實上麼,也差不了多少,當然啦,他們毛病亦稍稍有一點,好賭啦,愛嫖啦等等,不過,正如老大所說,這些小子們全是血性漢子!”
  苟圖昌笑罵道:
  “你有什麼屁就快放,不要在這裡自誇自賣,自鳴得意了!”
  抹抹嘴,祁老六正色道:
  “假如本幫以後要再行擴充人馬,老大,只須我姓祁的回到黃河兩岸號召一聲,嘿嘿,多了不敢說,千兒八百人是馬上就有,而且,個個俱如大哥方才所言,包管全是有膽有識,忠心不二的血性漢子!”
  一捻顎下的虯髯,苟圖昌笑道:
  “當然全是,只不過他們也會有點小毛病.譬如說,好賭啦,愛嫖啦等等……”
  祁老六啼笑皆非的告饒道:
  “我的好二爺,乖二爺,二老子,你就口不積德,成麼,我祁老六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見了你打心底含糊!”
  豁然大笑,苟圖昌道:
  “好小子,你也會有含糊之處?”
  祁老六忙道:
  “有,有,你就活龍活現的活擺在這裡了!”
  其他三個人聞言之下全忍不住哄笑出聲,笑聲盪漾在這間小廳裡,也充斥在和照的空氣中,融合於窗外深秋斜陽的淒嫣夕照內,如今又已是黃昏了,而黃昏是永恆的,雖然它的徵候短促,但它的意義卻長遠而深刻,那是美好的一剎,縱然美得有如曇花一現,卻也表露了每天的結束前那最令人留念忘懷的一幕了……”
  秋風吹括著白頭的蘆葦,而蘆葦輕咽聲,一片一片的,一波一波的不規則擺斜著頭,使出守籟籟的聲音,天氣很冷,冷得有些凜冽,那打著呼嘯的寒風就宛如一把一把的冰渣子,在旋轉中拋落,在掠掃中拋落,於是,蘆葦盪前面的那條河水也被風吹皺了波面,條條圖紋不住的往灘岸上湧排,而河面上泛著森森涼氣,不消試,光看上一眼也知道那河水該有多冷了…
  …
  從這裡,可以隱隱約約的望見河水上遊處的“汪家口”。
  但是,“汪家口”的屋宇碼頭,卻俱然籠罩在一層淡渺渺的煙霧中了,那邊高著這邊,嗯,大概有著七八里的水路。
  隔著河邊不遠,有一片疏落的林子,從外面看,任誰也瞧不出裡頭業已隱伏著四百名左右的人馬,而在近河的葦花盪裡,卻另有百餘名穿著黑色油布水靠的彪形漢子靜靜藏在其中。
  他們全是那麼沉默,那麼鎮定,人人俱緊閉著嘴巴,一張張飽經風霜的粗獷面容上沒有一絲表情,他們的身上,則備配有一把分水刺、一把手斧、兩柄匕首,另加一條“翻山斤”!
  現在,天色剛剛破曉不久。
  站在岸邊的一叢枯萎雜樹之後,紫千豪正默默凝視著上游方向的河面,他這裡隔著那片埋伏著人的蘆花落約有七、八步左右,寒風吹來,拂得他的豹皮頭巾獵獵作響,頭面所系的紫紅色“搏命巾”也微微掀動著,每在他的青色長衫披風卷揚的一剎,可以清楚看到他腰際所配的皮鞘,以及,皮鞘環扣中並排插著的四十把牛角柄青刃短刀!
  銀光閃泛的“四眩劍”拿在紫千豪手中,現在,他用滑涼的銀質劍柄輕輕摩挲著下顎,默默的似在沉思著什麼……
  紫千豪身後,“毒鯊”祁老六盤膝坐著,閉目養神,四名同樣穿著油布水靠的大漢也坐在他的身側,這四名大漢面前,則擺著兩捆兒臂般粗細的鋼索,這兩捆鋼索的頂端,尚各自嵌有一枚鬥大的,尖銳的五瓜鐵鉤!
  “青疤毒推”苟圖昌和“金手煞”熊無極兩人面對面站在那裡低聲談論著什麼,他們旁邊,“玉郎狐心”貝羽和“二頭陀”藍揚善則伏在軟沙地上蜷曲著身體睡起“回籠覺”來了…
  …
  半晌。
  “金手煞”熊無極朝前靠近了點,道:
  “紫幫主,有影子了麼?“
  搖搖頭,紫千豪道:
  “沒有!”
  仰首看看天色,熊無極道:
  “天已亮了哪,怎的還不見來?莫不成半途出了岔了?”
  紫千豪笑了笑,道:
  “不會的,一個時辰之前‘汪家口’我們的眼線還來通報過,說他們已經在搬貨裝船了,大概用不了多久即將放掉下游……假如臨時有什麼變卦,‘汪家口’那邊我們的人也會立即趕來相告的……”
  拍了拍熊無極肩膀,苟圖昌笑道;
  “熊老兄,雖說你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但算起來你還終究是白道中人,這無本經營的生意可能你尚沒有親身嘗試過;這玩意的要決無他,一是能忍,二是要狠,一忍一狠才能成事,要發財麼,使得有點耐心,不要急,我們漫漫的等,遲早他們也會來的……”
  熊無極老臉一熱,道:
  “我他娘是有些不耐煩了……呵呵,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啊……”
  驀地睜開那只獨眼,祁老六怪笑道:
  “娘的,苟二爺又在賣弄他的俸老二才學了,我說二爺,你可知道做無本生意也有個分別法?”
  徵了怔,苟圖昌呵出一口熱氣,道:
  “什麼分別?”
  祁老六得意洋洋的道:
  “乃分水陸兩種,而水上的買賣和陸上的買賣又自不同,嘿嘿。你二爺不錯是陸上買賣的行家,但我呢?水上買賣卻更屬本行,這麼一比較,你二爺可就又差一頭啦……”
  苟圖昌笑道:
  “也不見得……”
  獨眼一瞪,祁老六道:
  “你別不服輸,二爺,想當年,我祁老六在黃河稱霸,要他娘浪裡白條的時候,只怕你連澡還不敢洗呢,二爺,你不信,咱們不妨比一比,我可以潛入水下大半個時辰不露頭,你行麼?我能浮遊水裡四天四夜不上岸,你行麼?我在水中能生擒魚鱉蝦蟹,剝肉即吃,你行麼?此外,我一個猛子可以在水底標射出一里之遠,其他什麼水中視物,藉水換氣,水底脫鎖等等的小把戲就更不用說了,我玩起來全像吃大白菜……”
  一捻黑髯,苟圖昌笑罵道:
  “好,好,你祁老六就算是東海龍王的兒子,黃河河君的女婿,可以踏水如行路,浮水如魚遊,行了吧?”
  搔搔光頭,祁老六笑道:
  “這個麼,卻也不是吹的,便不算東海龍王的兒子、黃河河君的女婿、亦差不遠矣,我這水中的本事,嘿嘿,非我誇口,天下之大,怕也少有人能爭長短,至於在水裡奪人家的財,取人家的命,就更說不上一回事了!”
  在沙地上睡“回籠覺”的貝羽被吵醒了,他皺著眉道:
  “你呀,老六,除了聽你誇口你的水裡功夫之外,便是吹牛吹你能在女人身上騎多久,老是這兩套,聽得人都膩味了…
  …”
  臉孔一紅,祁老六慌忙“噓”了一聲,急道:
  “你他娘少放屁不行哪?大哥在前面,怎他奶奶說起話來也不琢磨琢磨?亂講一通……”
  貝羽笑道:
  “誰叫你又在吹大氣?”
  狠狠瞪了貝羽一眼,祁老六道:
  “娘的,我怎麼叫吹大氣?莫不成還假得了?”
  露齒一笑,貝羽道:
  “嗯,他的水上功夫麼,卻是不假,大伙兒全看見過了,至於你那套床上功夫,倒還未曾拜識過,怎麼著?為了證實一下,回去以後是否可以和你的‘春君’妹妹表演一番給我們開開眼界?”
  “呸”了一聲,祁老六慘叫道:
  “貝羽,嗯,貝羽,你他娘簡直造反了,尋開心尋到哥哥我頭上來啦,得,得,得,本來我那‘春君’的妹子還打算引介給你,如今去球,我他娘的卵蛋也不叫你碰一下了!”
  哈哈笑了,苟圖昌道:
  “老六,你這就叫‘惱羞成怒”!”
  獨眼連翻,祁老六哇哇叫道:
  “什麼‘惱羞成怒’?貝羽這小白臉以為仗著他略有幾分姿色,就可以他娘的狂蜂戲花蕊了?做夢哪,還得我這準姐夫替他拉拉皮條才行,想不到這小於吃裡扒外,胳膊彎子往外拗,幫著你來坑我了好,他幫著你,二爺,就叫你替他拉這皮條吧,我祁老六縮手了,不但不幫忙尚要棒打野鴛鴦,娘的,我看他能不能靠他那張臉蛋兒逗開我那小姨子的芳心!”
  貝羽失笑道:
  “老六,你好狠唷!”
  嘿嘿一笑,祁老六道:
  “我叫你吃裡扒外,這即是報應了……”
  這時,另一個大夢周公的“二頭陀”藍揚善亦已醒轉多時,他先呵了口氣,懶洋洋的嘀咕道:
  “吵,鬧.叫,一天到晚淨聽見你們胡鬧個沒完!你們也不覺得累?不覺得乏?他奶奶好好一場‘回籠覺’全叫你們給吵醒了……”
  輕輕的,貝羽拍拍藍揚善的屁股,道:
  “天亮了,肥哥。”
  打了個哈欠,藍揚善含混的道:
  “還沒來?”
  祁老六賊嘻嘻的道:
  “誰?你那渾家麼?”
  一骨碌坐了起來,藍揚善揉揉眼,道:
  “來了麼?咱那渾家‘春君’妹妹……”
  眾人隨即低聲哄笑起來,祁老六臉上又是一熱。他氣咻咻的道;
  “好胖哥,看你肥頭大耳貌似忠厚,不料卻是這等尖酸刻薄,你瞧著,下次我包管要抖漏你一道……”
  故意裝成一付驚惶之狀,藍揚善道:
  “咱的皇天,你可嚇煞咱了……”
  ‘二頭陀’這等模樣,又不禁將大家引得笑彎了腰,就在一片笑聲中,紫千豪已回過頭來,皺著眉道:
  “你們怎麼這樣高興?全返老還童了?”
  於是,大伙兒連忙抑止了笑聲,儘量將臉色扮得莊重了些,紫千豪搖搖頭,淡淡的道:
  “來了,候龍寶的船!”
  “什麼?來了?”五個人 聲驚呼,急忙湧上前來眺望,可不是,“月後河”飄渺的水波上游,兩艘龐大的雙桅大帆船不正緩緩朝這裡駛了過來了兩艘船的吃水線更且深深的浸入水中好多……
  低沉的,苟圖昌道:
  “果然不錯,是兩艘船!”
  眨眨獨眼,祁老六躍躍欲試的道:
  “看那兩條船的水線,埋進水裡好深,哼哼,姓候的還真裝上了不少家當呢……”
  雙目凝視著那邊,苟圖昌道:
  “又不知他們請了些什麼樣的角色來護航?希望不要使我們多費周章才好!”
  祁老六狠毒的道:
  “管他娘的是些什麼人來保鏢,我們擇定的肥養幾時還會逃出手去過?二爺,你放心了!”
  苟圖昌平靜的一笑道:
  “還是謹慎點好。”
  伸手摘了一片枯葉捏碎,紫千豪望著自指隙中流落的葉屑,徐緩的道:
  “我們一切按照計劃進行,該怎麼做,我想你們全知道了。”
  苟圖昌聞言之下,立即揮手發令,祁老六面色一整,躬身退下,他後面那抬著兩盤鋼索的四名大漢也快步跟去,貝羽則自身後的包囊內取出一付長有三尺,寬約一尺,作梭槳形的黑色輕薄木片縛套在腳踩上,倒抓著他的兵器 大馬刀與短柄點鋼槍,步履蹣跚,有如踩著兩只小船艇自行走到十多丈之外的一叢枯草後面伏下。
  摃著金鋼杖,藍揚善忖度了一下眼前的地形,奔到三十步左右的距離站住,回頭朝流林子的方向揮了揮手。於是,可以看見林邊有幢幢人影閃幌,極快的,那些閃幌著的人影亦已全部隱趴在林前的草叢雜樹底下,這時,藍揚善才滿意的籲了口氣,移動著他那龐大的軀體往裡橫去,蹲在一片密密的蘆葦裡頭。
  左右直視了一遍,苟圖昌啟口道:
  “老大,全妥了!”
  紫千豪估量著寬有三十餘丈的河面,低聲道:
  “圖昌,假如船在河心,不能及時拖近岸邊,你有把握從這裡不須‘浮腳木’便往來撲掠麼?”
  苟圖昌從雜樹叢裡拿出來一捆早已備妥了的東西,這捆東西十分尋常,是四、五把摘去了頭頂白色蘆花穗的乾葦桿子,拿在手中。苟囹昌道:
  “有了這玩意墊腳,老大,就不成問題了!”
  點點頭,紫千豪笑道;
  “很好,其實你須要往來河面及岸上調度指揮,尚得參與攻戰,腳上如若套上了那‘浮腳木’,也的確相當不便……”
  忽然
  十多丈外的貝羽操起半個身子來朝這邊遙遙揮手,幾次之後,他又立即伏了下去,紫千豪目注逐漸來近的兩艘雙桅大船,頷首道:
  “是順風,這兩條船行得好快!”
  苟圖昌低沉的道:
  “老大,貝羽已發出信號了!”
  紫千豪微笑道:
  “我已看見,圖昌,依計而行吧!”
  於是
  苟圖昌用力擊掌三次,當那三聲擊掌的脆響甫始在晨間清冷的空氣中傳揚,隱在河邊葦花盪中的百餘名穿著油布水靠的大漢已有一半人像五十條黑魚一樣滑進了冰冽的河水中。
  同時,另外五十多人也分成兩撥,踩著水浮到岸邊,他們全將身體仰斜埋入深青色的河水中,只已出面孔來呼吸空氣,因此,他們便成了這麼一個形態,頭頸枕在沙岸邊淹了耳根的泥水裡,身體則全然浸于水中了,著上去,顯得極其怪異而可笑。
  一反手,苟圖昌已將他自己的傢伙 一柄淬過劇毒的,泛閃著藍汪汪寒光的銳重“牛角錐”拔了出來,突出的錐稜全也鋒利得有如刀刃,把柄處的護手成牛角形朝兩邊彎翹,又尖又利,這件兵刃的形狀好不嚇人!
  紫千豪沒有出聲,雙目依舊凝注著上游處疾若奔馬般往這邊駛近的兩條大船,那兩條船的雙桅風帆全吃足了風,兜滿了力,船首切劃著水面,水花翻湧滾盪,又卷起波波的浪紋朝船的兩弦散去,而深青色的河水。也就吐著不盡的白色碎花了…
  …
  他們等待著,虎視眈眈的等待著……
  終於,兩艘船全駛近了,近了,近得業已隔著孤竹幫的伏兵之處只有二十多丈遠近的距離了……
  紫千豪冷靜的一笑,道:
  “第二步!”
  苟圖昌猛一下子將手上兵刃插入沙地中,雙手迅速互擊六下,於是,早已等得不耐煩了的祁老六已率著他那四名精壯手下由蘆花盪邊“颯”的滑入水中,五個人入水之時,連浪花全不帶一點,只見五條水波微薄,五個人已有如五條大魚也似,又快又急的竄潛出十多丈外!
  沉眼了很久的熊無極不禁脫口贊道:
  “好水性!”
  紫千豪笑了笑,稍待片新。等到那兩條船隻行近了四三丈,始鎮定逾恆的道:
  “第三步!”
  這一次,苟圖昌僅是簡單明暸的擊掌兩下,那在蘆花盪外載浮載沉了很久的五十餘名大漢,全己頭下腳上,各自一個猛子潛進水底,由隱隱波動的水痕看來,他們已是連成一道橫線,迎阻止了那兩條大船!
  迅速將“金犀皮”的手套戴桑,熊無極低笑道:
  “熱鬧了,就要熱鬧了……”
  紫千豪將“四眩劍”斜倚肩上,沉穩的道:
  “圖昌,你準備!”
  苟圖昌拔起了播在沙地中的“牛角錐”,躬身道:
  “老大,現身麼?”
  一言不發,紫千豪走出了掩蔽的枯樹叢外,他與苟圖昌、熊無極三人,並肩走到一處比較高亢的地勢上停住,在這裡,不僅可以把河面一覽無遺,就是四周的孤竹幫伏兵,亦同樣可以清楚的看見他們的動作。
  河面上正在乘風破浪,奔馬般急駛而來的兩艘大船,此刻正與紫千豪等人站立的這處沙岸成了平行,而就在這時,變化卻突然發生了!
  兩艘大船的船頭之前,約摸離著三五丈遠的河心裡,驀地響起一片“嘩啦”水波翻動聲,就在水波翻動聲響起的一剎,五十多名穿著黑色油布水靠的大漢已紛紛冒出了水面,站在兩條船的船首及兩弦的一些船漢子與護衛者猝不及防之下,正在驚異的失聲喊叫,頓時只見銀光飛閃,寒芒如電,在一件尖銳的破空嘯聲裡,無數柄短斧、匕首,已如暴雨也似擲投到了船上!
  這些短斧與匕首的投射功夫簡直老練極了,他們並不傷人,僅是又準又狠的瞄著桅杆上下的帆繩招呼,於是,在銀芒閃射中,連串的“奪”、“奪”之聲倏起。拉扯風帆的繩索條條蹦卷,根根切斷,木屑紛飛,間而夾雜著匕首斧刃劃破了帆布的刺耳裂帛聲,船上的人們尚來不及有任何防護動作,在幾聲震天價響的“嘩隆隆”巨響裡,兩條船的四面巨帆業已由桅杆上自行卷落!
  風帆驟落,船速立緩,就在河面上突然打了橫,現在,可以看見部上人影來往奔走,一片倉促驚惶之色,而尖喝厲吆之聲加雜著顫驚的婦人哭嚷,兩條船上的情勢業已陷入謊亂失措之中了!
  嗯,在這時,高翹的船尾上幾個舵手卻正在拚命的把著舵,但顯然那船舵已經失靈了,任他們如何擺弄撐扶,也絲毫不能控制船身的方向,兩條落了帆的龐大船體,便在河面中開始起伏飄盪……
  這一切,當然全盡人紫千豪等人眼底,現在,紫千豪用“四弦劍”淡淡如河中一指,道:
  “圖昌,怎麼老六他們還不把鋼索送上來?”
  苟圖昌雙目凝視水中,忽道:
  “來了!”
  果然,只見河水中浪花波湧,瞬息間,那方才跟隨祁老六首先下水的四名孤分壯士已經遊到岸邊,四個人分成兩起,每兩人會拖著一條鋼索,他們像四條大魚一樣靈活快捷的撥水來近,又同時大吼一聲,八只手臂猛拋急擲,於是,那兩條鋼索已“呼啦啦”脫水飛起,有如兩金長蛇一般被擲了過來!
  早就仰躺在岸邊的五十份名大漢行動如電,配合密切,當他們那四個夥伴撥水遊近時,他們已經準備著了,那兩條鋼索甫始飛落,方才擊得水花四濺,先前業已分配兩邊的五十來人便立即撲抓,二十多人合執一條鋼索,一個猛勁衝向岸上,齊齊奮力朝裡拖拉!
  兩條鋼索的頂端鐵爪,早由祁老六領看他那四名水性最佳的手下暗裡緊緊嵌入船體。岸上這五十餘條彪形大漢各拖著兩條鋼索傾力朝陸地上拉,現在,河心中打橫的兩條大船便忽然一傾,緩緩朝岸邊靠近!
  兩條船的重量是十分驚人的,尤其船江水中加上滿載,就更為沉重了,但這個問題,老於此道的孤竹群豪們亦已顧慮到,當那五十餘名穿著油布水靠的大漢奮力同心往岸上扯行了六七丈左右的距離時,流林中,一聲吶喊,兩百名青色勁裝的孤竹兒郎等已雁翅般快步奔出,由“毛和尚”公孫壽率領著,立即便自那五十個同伴手中將鋼索接下,繼續了將河上船拖向岸邊的動作!
  同時,那交待過任務的五十餘名孤竹弟兄毫不遲疑,方將鋼索移到來接夥伴的手上,五十人已齊齊回身,全部重行滑入水裡,五十條水箭一樣破浪衝向那兩條船的左近!
  看著那兩艘龐然大物的船體正逐漸向岸邊緩慢移近,看著公孫壽大聲步喝著指揮兩百名手下揮汗拖船,熊無極不禁感嘆的贊道:
  “紫幫主,你們可真是老行家了,計劃周詳,配合嚴究,動作快速又熟練,就好像一隊久經戰陣的百淬精兵一樣……”
  紫千豪正注視著在水中浮沉不定,隱隱包圍了兩艘大船的百名手下,他口裡淡淡的道:
  “熊兄,你忘記我們是吃什麼的了……”
  熊無極呵呵笑道:
  “就憑你們在這一行上的表現之佳,紫幫主,孤竹幫是吃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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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刃映血 短兵相接

  微拂豹皮頭巾,紫千豪正想回答,站在他旁邊的苟圖昌已忽然神色一變,低保的叫道:
  “老大快看 ”
  紫千豪立即望向船上,晤,靠岸較近的那條船船弦邊,此刻已有七名裝束各異的人物站在那裡,為首的一個體格魁梧,滿頭紅發飛揚。隔著十丈之遠,也可看清他那張獅子海口,威猛粗獷的面容,如今,他正雙臂掄舞著一把連著銀色細轉的尺許長彎形大鍘刀。那把大鍘刀被他掄舞得呼呼飛旋,其聲如嘯,鍘刀刃口上的寒芒也聰亮流燦得有如接成一個渾厚耀眼的光弧了!
  在那七名看來就是此行為侯龍寶護衛者的人物身後,則有約三十多名身著一色錦衣的壯漢環守於船弦四周,這些人,不用說,就是侯龍寶自家的親隨僕從了,另一條船的情形和這一條相似,不過,那些特殊裝束的人物只有四個,侯龍寶的親隨家丁亦僅只二十名左右,聲勢沒有這一條船來得壯,當然,防守也即設有這條船來得嚴密了……
  當那手舞大鍘刀的巨漢正在飛旋著他的武器的時候,在一片尖銳的風嘯聲裡,圍在船體四周的孤竹兒郎們便紛紛擴展了包圍的圈子以免吃他傷著,但是,紫千豪卻明白那人有兩種企圖,其一固是傷人,其二,是想運用他掄舞大鋤刀的迴轉動力凌空入水,切斷拉扯船身的鋼索!
  同時,熊無極也想到了,他忙道:
  “紫幫主,那廝恐怕是想切斷鋼索 ”
  熊無極的語聲未已,船上的紅發巨漢已驀然狂喝一聲,“呼”聲銳響裡,彎月形的大鍘刀飛旋入水,水花暴濺急揚中,只聽得“噹”的一聲震響,大鍘刀已倏彈半空!
  那紅發巨漢這凌空一削之力異常驚人,雖然這一下子沒一有把拖船的鋼索削斷,其震撼的力量卻使得緊繃的鋼索猛然幌搖。岸上,一拖扯這根鋼索的百來名孤分壯士倒有二三十名被拋翻於地!
  指揮拖船的公孫壽睹狀之下不由勃然大怒,他一搶手中亮銀棍,暴烈的出聲大罵:
  “三八羔子,你他媽是有種的就上岸來較量較量,光舞著你那把破刀有個鳥用!”
  雖然隔著有十多丈的水面,公孫壽這一陣大罵卻又宏又烈,船上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那紅發巨漢狂笑一聲,聲如銅鐘大喝:
  “賊崽子,你少發威,這一套把戲竟然玩到常爺爺頭上來了,你也不去打聽打聽,你家常爺爺是什麼字號的人物?此等雕蟲小技卻在常爺爺面前衒弄!告訴你,常爺爺在吃這行飯的時候,只怕你還在你娘懷裡沒斷奶呢!”
  “毛和尚”公孫壽聞言之下頓時氣衝牛鬥,暴跳加雷,他瞪目切齒的大叫:
  “滾你媽的常爺爺,你甭在那裡嚷嚷,你要是人生父母養的就上岸來比劃一下,光吼你媽的什麼玩意!”
  船上的紅發巨漢“呸”了一聲,嘲弄的大笑道:
  “你別急,小賊崽子,就憑你這種下三流的雞鳴狗盜之徒,常爺爺若是親自上來宰你沒的勝了我這雙手,更抬高了你的身價!你等著,今天有你消受的就是了!”
  “毛和尚”公孫壽正自臉紅脖子粗的再要回罵,站在前側方的紫千豪己微微揮動劍鞘示意。
  瞪著一雙青虛虛的小眼,熊無極也火了:
  “紫幫主,容我出去會會這個狗操的常爺爺!”
  搖搖頭,紫千豪朝苟圖昌使了個眼色,苟圖昌踏前一步,話聲鏗鏘,中氣十足的大叫:
  “孤竹幫上事踩盤,要貪官侯龍寶還民公道,一幹無關之人,如船家、力伕、雜役,甚至侯龍寶之親隨、護衛、家丁,只要放棄抗拒,本幫一概恕過,包管毫髮不傷 ”
  人的名兒,樹的影兒,苟圖昌這一亮幫號,兩艘船上的那些人們顯然大大的驚駭了,他們立時面面相覷,神色驚惶,有些失措的竊竊低傳起來,但是,卻除了那個紅發巨漢與他身旁的六名夥伴!
  紅發大漢左右一看,馬上發現了船上其他的人那種驚慌之態,他接著朝另艘船上一望,喝,另外那艘船上更糟,甚至連那四個侯龍寶重金禮聘來自外地的保鏢人物也有三個變了顏色!
  銅鈴大眼暴睜,這紅發巨漢厲烈的道:
  “什麼孤竹幫不孤竹幫,我‘赤發星君’常天成就不理這個碴!伙計們全別楞著,他那批毛賊也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犯不上含糊,大家把腰桿子挺起來,有天塌下來我姓常的先頂著了!”
  這“赤發星君”常天成之後,另一個麻勝匈鼻子的中年人物先陰惻惻的一笑,立即的道:
  “不錯,這西棰一帶是孤竹幫的地盤,但你們也得挑著人來賣狂,一些不成氣候的小角色或者當地的愣頭青說不准免了你們會打哆嗦可不是我們,孤竹幫的朋友,你們今天找岔了主了!”
  麻臉勾鼻的人物旁邊,是一個胖敦敦的白麵漢子,這人生著一雙三角眼,場鼻樑,連嘴巴都有點歪,他狠隼似的傑傑怪笑道:
  “媽的皮,成天打雁,還能叫雁啄瞎了眼?老子們無本生意幹得不愛幹了,今天卻讓一子灰孫子小輩攔了道,這真叫反了常啦,得,得,你們這什麼孤竹幫給老子我留下一百顆狗頭來,老子便發發慈悲,放其他的人上道,否則,嘿嘿嘿,老子一狠心,就會將你們活剝了!”
  岸上的苟圖昌冷冷看著那幾個發話的一會,轉過頭來道:
  “老大,你也聽見了?這幾個雜碎只怕要受點折磨才肯服貼!”
  熊無極卻氣得直搖頭的道:
  “娘的,我懷疑他們的腦筋有了問題,約莫是不大正常了吧?在這種情環之下又碰上了西陲的第一幫,他們竟還口出狂言到這等地步?紫幫主,這些傢伙全叫漿糊糊住心竅了!”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天下有很多種莫名其妙,不知利害的人,船上那幾位就是此中之一了,對付這種人的方式只有一個,殺!”
  苟圖昌聽到官已幫主表示了意見。他立即再次振吭厲吼:
  “船上的人全聽著了,不願與本幫對抗者抱頭伏身,脫下雙鞋,本幫弟兄期不加傷害,否則,一律以意圖頑拒者論,格殺無赦!”
  語聲激昂又暴烈的一個字一個字傳揚了過去,兩艘船上隨即起了慌亂,那些船夫子及雜役們已紛紛抱頭僕下,急不迭的將腳上雙鞋解脫!
  紫千豪又平靜的道:
  “圖昌,再給那幾個朋友一次機會!”
  點點頭,苟圖昌又大吼道:
  “姓常的,不管你是何方神聖沖天進入西陲地盤你也得退讓一步,記著‘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那句話,如今承蒙本幫龍頭大哥開恩,再予爾等一個環轉之機,姓常的,你們是降也不降了 ”
  船弦上,那“赤發星君”常天成大馬金刀的扠腰挎立著,他如雷也似的響起了一陣嘲諷性的大笑,洪聲道:
  “降?賊崽子,你是在做夢,大爺們‘不是猛龍不過江’既來了,就不把你們這幹不成氣候的毛賊放在眼中!”
  後面,熊無極怒道:
  “好他娘的大口氣,這處常的紅毛妖怪不知道從那個尿洞裡鑽將出來的,竟他六舅狂到這步田地!”
  這時,紫千豪也真動了肝火了,他冷冷的道:
  “下令攻殺,並叫公孫壽加力拖船!”
  苟圖昌怒吼一聲,立時長嘯出口,他這嘯聲悠長而淒厲,直如雲霄,裂石穿金,像是能撕裂人們的耳膜,就在嘯聲拉著一個尖銳的尾巴驟而中斷的一剎,圍繞在兩船四周的百餘名孤竹兒郎已各自一個翻身潛下水底,水波湧動裡,齊齊奮勇遊近船身!
  半側轉,苟圖昌對著後面的公孫壽,將手中“牛角錐”上下連揮三次,公孫壽馬上焦雷似的大吼:
  “孩兒們,給我拚命拖!”
  兩百名施拉鋼索的孤竹大漢轟諾一聲,吶喊著奮力朝岸上拖扯河面的兩艘大船,緊接著,又有百名孤竹勇士跑步奔出,他們在“白辮子”洪超的率領下直抵河邊,立時各自尋著適當位置伏倒,每人手上的一架強力連珠今已指向船身!
  船上,那常天成亦馬上開始行動,他揮舞著手臂,厲聲喝道:
  “大家全守在自己的位置不要擅動,用弓箭和他們幹,近身的可以使手上傢伙給我作了,沒啥大不了,有我姓常的在他們啃不去半根鳥毛!”
  就在船上那些錦衣大漢紛紛張弓搭箭,各個伏身船弦之下自尋掩護的時候,“赤發顯君”常天成又將他手中大鍘刀掄起,在半空忽忽旋轉如飛,看樣子,他想再和先前一樣,再如法泡製一次 斬削水底的拖船鋼索!
  但是,紫千豪卻不容他再有第二次機會了,目光一寒,紫千豪斷然道:
  “殺!”
  苟圖昌馬上裂帛似的狂吼:
  “殺啊!”
  “白辮子”洪超一聲叱喝,機括“奪’“奪”之聲頓時響成片,萬千閃泛著冷電晶芒的利矢暴雨飛往似的猛烈射向船上!
  尖怖的慘號聲突然起落不息的傳揚,兩條船上十多個掩躲不及的錦衣漢子業已中矢滾倒,其中更有五六名“噗通”“噗通”
  跌了下水!
  於是,常天成也來不及再用大鍘刀斬削鋼索了,他呼轟將大鍘刀旋回掄斬,一片寒光銀輝繞射翻飛,咻然來回,就宛如一團電火裡在白雲里,護著船體源轉流燦,威勢好不驚人!
  成千上萬的箭矢,流閃不絕的射去,但每一與常天成揮舞起來的光輪接觸,使自叮噹撞響,四散折碎,兩條船的船弦上,其他那十名特異人物也各各拔出兵刃,開始繞船掠走磕擊流矢,一幹錦衣漢子也喘過了氣,全在張弓回射了!
  這時
  兩條船的貼近河面上,突而有百多條“翻山爪”拋飛而起,水珠迸濺裡,就宛如百多條怪蛇,準確無比的“咚”“咚”將爪頭嵌砸進兩船的船體中,爪頭方一嵌連,百餘名一身黑色油布水靠的彪形大漢已矯健至極的攀索往船上飛昇!
  紫千豪睹狀之下,立道:
  “停箭!”
  苟圖昌大吼:
  “停箭!”
  箭雨方位,船弦上的常天成已狂笑如雷,凌空的大鍘刀暴飛,‘ 嚓’連響,血光猛濺,三四個甫始躍上船弦的孤竹漢子,此已被他的大鍘刀攔腰斬斷,齊齊厲嗥著翻仰下去!
  紫千豪目睹慘狀,神色驟寒,他冷森道:
  “圖昌去取那常天成!”
  答應一聲,苟圖昌暴掠而起,他懸空的身形在五丈之外猝然迴轉,又斜斜出去了一丈有半,方待沾及水面,這位孤竹邦的第二號人物已拋下手中的葦桿,葦桿在水波上一盪,他的足尖已倏然一點,藉力彈起,當他丟下了第二把葦桿,同樣施展過一次之後,龐大的身形已有如一頭大鳥般飛撲上了當前的第一艘船!
  船弦上,那正在揚威耀武的“赤發星君”常天成,斜眼瞅著苟圖昌掠落的身形獰笑一聲,霍霍飛閃的大鍘刀在一折之下再次斬翻了兩名孤竹所屬之後,倏然暴旋而回,兜頭罩向腳步尚未站穩的苟圖昌!
  青巾飄拂,苟圖昌猝然彈起,雪亮的大圓刀擦著他的腳底削過,銳風如嘯!他就勢在空中連連翻滾,胸前皮鞘中的彎刀短刀閃電也似射出六柄,同一時間,他的‘牛角錐”也抖起一片藍光,暴卷攻敵!
  苟圖昌迎住了常天成,但情況並未好轉,由水裡攀升上來的孤竹兒郎仍然陷於浴血苦戰之中,他們有的尚未爬上船孩即被射落或砍下,有的好不容易躍了上來,卻又吃船上的錦衣大漢及那十名保鏢高手圍戰追逐,這時,只見兩條船的船弦兩側,船頭、船尾,僅是人影奔掠,對光閃泛,叱喝聲,怒吼聲,愕叫聲,悲嗥聲,夾雜著金鐵的撞擊聲與沉重的落水向場面異常淒厲與混亂!
  岸上。
  紫千豪神色平靜,默默無語,公孫壽則暴跳如雷的叱喝著他的兩百名弟兄傾力拖船,而此際,那兩艘龐大的船身,業已由河心十多丈的距離縮短為八九丈、五六丈了……
  嘩啦啦的一聲水花濺響,祁老六的身影由河西電掣般翻上了船尾 第二條船的船尾,他身形甫現,左手分水刺已當胸刺倒了一名錦衣大漢,大馬刀微斜猛斬,又一名錦衣角色被倒掉了半邊腦袋!
  連進連擊中,祁老六振吭大吼:
  “老大,我們得狠幹這些**養的王八羔子……”
  他正在吼叫,斜刺裡,這條船上的四名保鏢人物已有兩個撲向了他,這兩個人,一個身材瘦小,猴頭猴腦,穿著一襲寶藍勁裝,手使一條“流星錘”,另一位卻強壯結實,滿臉橫肉,凶悍驍勇無比,那一雙大板斧揮舞得就似在潑風,照面之下,他們已與祁老六殺了個難分難解!
  驀然,在河水上遊之處,一條人影踩著水如飛奔來,那人行動迅捷,像是在水面上滑行一樣,近二十丈的距離,就那麼眨眼間業已來至近前,那人左手短柄點鋼槍,右手雪亮大馬刀,英挺膘悍,宛似龍王爺座前的金甲二女婿,嗯,貝羽!
  當兩條船上的雙方人馬甫始瞥及貝羽的影子,他已突然拔躍而起,拋落腳上浮水,身體成一直線,筆直撲落到第一條船上!
  點鋼槍一盤猝挺,頭一個上前攔截的錦衣大漢已吃他戮出了四五步遠,咽喉的鮮血狂噴,這條船上那六名特殊人物中的一個黑農大漢掠前迎戰,卻險些叫貝羽狂閃的大馬刀砍掉鼻子!
  現在,雙方已成了膠著狀態的拉鋸戰了!人們在穿掠奔逐,砍殺攻拒,刀光霍霍,熱血噴濺,時見斷肢飛拋,頭顱滾落,而奇形怪狀的垂死模樣悚目驚心,令人作嘔的血糊糊肉塊也在毫不值錢的揚棄丟甩!
  緩緩地,兩條船相距岸邊只有兩丈多遠了……
  紫千豪鎮定的將手中“四眩劍”往前一指
  率領強弩手散伏岸邊的“白辮子”洪超首先大喝一聲,大馬刀翻飛,縱身撲上船去,他後面,百餘名手下立時將連珠弩倒背,有能凌空飛躍的緊跟著他們的洪大頭領掠上,輕身術不行的就乾脆泅水遊近了……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這些來替侯龍寶保縹的角色倒還挺死心眼的,他們就是不肯降,也不肯離開船上……”
  熊無極意態飛揚的道:
  “紫幫主,我請求出戰!”
  紫千豪莞爾道:
  “不敢,熊兄請便!”
  “便”字剛剛跳進了熊無極的耳朵一他已脫弦之矢一樣暴射而出,寬大的黑袍兜風澎漲中,他已閃電般七次翻滾,出手便是他的看家絕活“金手三絞式”中最為歹毒精浩的一招 “纏龍臂”!
  他戴著“金犀皮”手套的雙掌剎那間分成千萬溜金團環轉,又宛似無數個狹長的金雷在交織纏繞,流射縱橫。於是,這條船上那六名特異保鏢人物中的一個已狂號如泣,整個身軀被震飛空中兩丈,又手舞足蹈的重重掉跌岸上!
  怪笑著,熊無極道:
  “娘的,你們這些無本生意的老祖宗也並不算什麼驚人哪,怎的只一個回合便吃我們這些末學後進擺平了呢?”
  與苟圖昌苦戰中的常天成看得真切,他也同時想起了來人是誰?驚想交集中,常天成厲吼道:
  “來人莫非是‘金手煞’熊無極?”
  熊無極驀地讓開一柄砍來的朴刀,他順手一掌便把那偷襲的錦衣大漢腦袋砸了個稀爛,甩甩手,他笑道:
  “暖,正是你爹,兒子。”
  大鍘刀流燦如電,近斬遠砍,又快又狠,常天成一面搏鬥著苟圖昌亦是十分凌厲的攻擊,一邊嗔目暴吼:
  “姓熊的,你他媽是白道人物,整日掛的是俠義道招牌,怎的今天也兩腳插進泥潭,當起***棒老二來了?”
  熊無極撲向那個先前口出狂言的胖敦敦三角眼塌鼻梁的人物,一面笑道:
  “你爹高興,娘的,你這紅毛鬼的行徑也並不比你爹高明到那裡!”
  那曾經大刺刺的要索取孤竹幫一百顆人頭的仁兄,一見熊無極對著自己撲了過來,不禁嚇得心驚膽臉面無人色,但是,怕是怕,寒是寒了,卻溜不得。也無處可溜,無奈之下,他只有硬著頭皮,大吼著揮動手中的一柄長喪門劍迎了上來!
  熊無極也不理那邊常天成的咒罵,他身形如電閃旋,出手便是金雷狂颶般的九十九掌十九腿,凌猛的掌風翻飛,強厲的勁氣激盪,一照面中,即已將他的對手逼得連連後退,逃避不迭!
  長笑著,熊無極輕蔑的道:
  “老朋友,就憑你這兩下子既敢放他娘那等狗臭屁,要人家孤竹幫一百顆人頭?呸!羞死人了!”
  那三角眼,塌鼻梁的胖仁兄,如今早在熊無極凶悍的攻擊下左支右拙,捉襟見肘,連守全守不住了,那還有餘暇回話?他只是擠命跳躍挪閃著,以手中長喪門劍傾力抵擋,紅著臉,喘著氣,就差魂兒尚未出竅啦……
  另外,這條船上的保鏢級角色還有四人,四個人兩人在與‘白辮子”洪超狠幹著,一個和貝羽廝殺不休,另一個卻吃十幾名穿著黑油布水靠的十幾名甫始自岸上掠至的孤竹幫的大漢圍攻,而這條船與那一條船的情形同樣的更形混亂了,兩條船上,到處奔掠著身穿黑油布水靠或青色勁裝的孤竹勇士,他們個個捍猛無比,行動矯健,追逐著業已寥寥無幾的一些錦衣漢子,這批為數約有五六十名的侯龍寶親防衛士,如今只剩下一半都不到了,而看情形,他們還要繼續犧牲下去……
  終於,“轟  嚓“轟  嚓”兩聲沉悶的撞響中,這兩條大船已經被便生生拖靠了岸,船底觸著泥沙。翻湧起一陣滾盪的污濁來,兩百名拖船的孤分弟兄卻並不往船上衝,在公孫壽一聲號令之下,兩百名中二十人立即拉著鋼索奔到林邊,選了兩棵最粗的樹木繞緊,然後又匆匆奔回歸隊,公孫壽手上的亮銀棍一橫,他這兩百手下業已井然有序的排成四排,大馬金刀全都拔出,刃鋒如林般抱緊不動!
  唇角拽著一抹冷酷的笑意,紫千豪宏聲道:
  “公孫壽,傳令伍桐上船助祁老六!”
  “毛和尚”公孫壽回頭大叫:
  “伍桐,大哥令你快去動祁老六!”
  一條人影自疏林中急掠而出,他口中答應著,眨眼間已經一溜煙的衝上了祁老六那條船上!
  這時,苟圖昌所在的那第一艘船上的敵人業已承受不住孤竹幫方面的壓力了,那一個和貝羽搏鬥的保鏢人物正匆匆躍向地下,奔出十步又突然站定,轉回身來擺好勢子
  但是,令他驚愕的卻是貝羽並沒有隨他下船,在一陣朗笑中,貝羽已衝過去協助有些不支了的“白辮子”洪超去了!
  這名一身黑衣的雄壯大漢不禁有著被戲弄了的羞怒感覺,他一橫手中金背刀,憤然厲吼道:
  “那小白臉,你是有種的就下來拼個死活,不要光朝人多的地方瞎鑽!”
  這人正在吼叫著,他的背後,一條胖大的人影已挾著一陣狂風撲到,“二頭陀”藍揚善的聲音笑謔的揚起:
  “小龜孫,還是咱老白臉陪你耍耍吧 ”
  聲到人到,那黑衣大漢尚未及轉過臉來,一柄沉重粗實的金鋼杖已開山劈山一樣朝頭罩下,風聲呼呼。宛如雷鳴!
  慌忙躍躲,黑衣大漢方才閃出兩尺,“蓬”的一聲巨響,泥沙紛飛中地皮也在顫動,乖乖,他剛剛站過的地方已經吃那金鋼杖順陷了一個深長的凹坑!
  雙臂一舒猛挑,金鋼杖又“呼”的揚起,一條金龍也似泛映著刺眼光芒再次直搗過去,藍揚善大笑道:
  “接著了,咱的兒!”
  黑衣大漢狼狽後躍,金背刀劈掠揮震,竭力抗拒,藍揚善卻仗著傢伙長,臂力足,全是硬攻硬打的招式,一上手便狠砸回掃,急進快搗,杖影翻飛裡,他頓時已製了先機,佔盡上風!
  四周一看,紫千豪知道已方勝算在握,不愁生變了,他微微一笑,握著“四眩劍”,徐步朝岸邊走去。
  現在,船上、船下、水裡、岸邊,全是人影閃幌,奔掠追逐不停,刃光映著,血影濺著,人聲吼著,金鐵震著,又是淒厲、又是殘酷,船體和四周的河水,也已染成腥紅的了……
  飄然上了第一艘船,紫千豪別人不理,筆直走向與常天成火拚的苟圖昌那邊,他站到一方船蓋板上,平靜的道:
  “圖昌,你準備著,我來接你了!”
  平心而論,苟圖昌的功夫比那常天成是稍差了一點,當然,這差額是極其有限的,但在目前來說,他便無法戰勝常天成了,固然常天成要想擺平苟圖昌也不可能 除非兩敗俱傷,可是,常天成至少已經完全牽制了苟圖昌這份力量,如今,雙方全是在艱辛的拚搏著,誰也不肯稍退一步,誰也不願稍讓一分,兩個人俱已見了汗,連喘息聲也夠粗濁了!
  紫千豪這一到來,又加上聲聽了要接替苟圖昌,麓成得力浮氣燥的常天成怎不急怒交加?他一望出手越快,一面嘶聲狂吼:
  “媽的……這算那一門子打法?這……這全是車輪戰麼……
  乾脆你們一道上來更好!”
  一邊,紫千豪笑吟吟的道:
  “對你這種滿口齷齪,滿肚污穢的狂夫陋漢,根本就不能講究江湖規矩,你只懂得暴力,明白殺伐。現在,我們便全給你這些!”
  攻拒騰挪著,常天成赤發飛揚,汗灑如雨,在大鍘刀的霍霍旋舞下,他氣急敗壞的大叫:
  “簡直不要臉了……你們孤竹裁還有沒有一點體統?竟然強詞奪理,用車輪戰對付人……”
  紫千豪冷冷的道:
  “抱歉,你遇見我們的現在,並非對你講求體統的適當時間!”
  大吼著,常天成怒叫:
  “好卑鄙!”
  紫千豪淡漠的道:
  “圖昌,我來了!”
  “了”字跳躍在紫千豪的舌尖上,一抹光耀奪目的寒芒冷電已猝然激射,劍尖的光芒倏漲暴閃,看似一劍,實則已另三十餘劍在同時自一個方向卷向了常天成!
  尖吼著,常天成的大鍘刀急速揮攔,卻僅只擋出了二十五劍,仍然有五劍穿過空隙,險極的掠過了常天成的軀體,駭得他冷汗直淌,慌忙後退!
  就在紫千豪介入戰圈的一剎那,苟圖昌已經旋身掠出,在七步之外站住,輕喝著道:
  “老大,交給你了!”
  紫千豪揮劍如電,勢如滾雲排浪,劍身帶起銳嘯,觸動空氣流轉成溜,在他凌厲的攻擊中,常天成業已連連見險,招架艱辛了!
  淡淡的,紫千豪道:
  “你去吧,圖昌……”
  於是,苟圖昌轉身自去,他離開了這條船,飛躍上祁老六與伍桐的那邊,而那邊,祁老六與伍侗二人正在分敵著對方四個膘悍的高手呢!
  “赤發星君”常天成正在咬牙切齒,汗流如雨的和紫千豪拚鬥之時,旁邊不遠處,一聲淒額的慘號已驀然傳來,嗯,那個與熊無極較戰的三角眼、塌鼻梁胖仁兄,已經被熊無極震出六步,弓背撞在船弦上,又重重彈回,滿口鮮血狂噴著一跤僕倒在船板上不動了!
  大步來到紫千豪身邊,熊無極笑呵呵的道:
  “紫幫主,可要我下來替你活剝了這紅毛鬼?”
  劍閃流電,紫千豪笑著道:
  “不用費心了,熊兄。”
  眨眨青虛虛的小眼,熊無極道:
  “娘的,方才那個要索取貴幫一百顆人頭的伙計再也不能口出狂言啦,紫幫主,我這一下給他終生封了那張鳥嘴!”
  微微笑著,紫千豪的“四眩劍”飛戮斜旋,連連絞出,他道:
  “熊兄,我甚望這次血戰儘早解決!”
  熊無極頓悟的道:
  “我明白,紫幫主,我這就傳話去了!”
  說著,熊無極一個大側身暴飛出去,隔著那邊尚有丈餘,他雙掌齊揚,已將兩名錦衣大漢震上半空!
  與貝羽廝殺的對手,正是先前那個麻面勾鼻的人物,他的功夫甚強,比諸貝羽要高上一籌,但是,他的缺點卻是顧慮大多,不敢速戰速決,而貝羽卻恰好與他相反,從他上來接下此人開始,便全是展開了不要命的瘋狂戰法,無論出招攻勢,俱朝狠處招呼,根本就不考慮本身的安危,每每進身搏殺,也全屬同歸於盡一類的險式,雙方如此一消一長,貝羽原本較弱的武功也就扯平了,他們已打了四五十招,卻難分出勝負……
  “白辮子”洪超對付的這個保鏢人物是個年約六旬的禿頂老者,這老者手使一方“八角錘”,卻是力大招熟,又沉又穩,他不慌不忙,不貪不急,只是鎮定貫徹的攻拒進退,毫不為身外的情勢所影響,如此一來,“白辮子”洪超就不易佔取上風,也僅就維持著一個吃力的局面而且……
  現在
  只有那名力敵著二三十名孤竹兒郎的四旬青面人物還比較有利,他那一柄“雙環大砍刀”潑風似的揮舞飛展著,加上身形轉掠有如流水行雲,快速飄忽,難以捉摸,在不大寬闊的甲板上,幾十名孤竹壯士便有些吃虧了,他們身形移動不夠快,地方又施展不開,雖是人多勢重,卻也礙手礙腳,幾十個人吶喊如雷,殺聲震天,卻就是圈不住對方,這一陣下來,反叫人家斬倒了七八名!
  大搖大擺的,熊無極來至一邊,他宏聲道:
  “眾位老弟們且請前去肅清殘敵,這頭青面畜生就交我料理了吧,我包管侍候得他伏伏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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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狠與煞 斷魂落膽

  十名孤竹大漢聞聲立時齊齊後退,那青面人物刀花連挽,正待追殺,熊無極已大笑著當空便劈出了十九掌!
  猛的掌力有如十九記鐵錘搗出,那青面大漢甫覺不對,立即躍閃,卻已被熊無極的掌風邊緣帶得打了三個旋轉!
  毫不遲疑,熊無極閃身而進,掌勢如雨,腿影如椿,攻擊之犀利有如雷轟電掣。只是幾個回合,業已將那青面人逼得步步後退,招架無方了!
  在四周的那幾十名孤竹兒跟這時才紛紛轉身,重新開始了追殺船上敵方殘餘的行動!
  此際,可憐整條船上,那三十多名候龍寶的錦衣親隨,如今早就傷亡殆盡,只剩下五六人不到了,另一條船上卻更慘,二十來個侯龍寶的家丁,僅存下兩名尚在那裡浴血苦撐……
  這一場廝殺的勝負之分,到現在已經可以看出大端來了,孤竹幫分鬥合擊,將情勢完全控制手中,他們已掌握住整個戰場的局面,不用太久,他們的目的物即將落進網裡……
  另一條船上,那四名保鏢人物終於叫祁老六、伍侗加上苟圖昌三人的聯手力量趕下岸邊,祁老六沒有跟去,他馬上指揮著他的一幹手下殘殺剩餘敵人,並徹底搜船,苟圖昌與伍桐則緊跟著那四名倉惶遁地的仁兄追上!
  當然,那四名保鏢人物並沒有能奔出多遠 “毛和尚”公孫壽與他的兩百名兒郎早已養精蓄銳,嚴陣以待了,這四個人目睹前路被阻,正目驚惶,公孫壽已揮動著他的沉重亮銀棍,猛虎出柙似的衝了過來!
  四個人暴叱大吼,立即散開,當公孫壽的傢伙才與那個滿臉橫肉,手使一雙大板斧的壯漢交刃,後面,苟圖昌及伍侗二人,已兩只大鳥也似凌空撲到!
  “斷流刀”伍桐厲吼著,一旋身接下了那個猴頭猴腦的瘦小人物,苟圖昌卻威猛無匹的猛力攻向另兩個瘦長的白衫中年人!
  公孫壽是氣足力猛,以追待勞,一上來便棍落如雨,銀燦燦的光芒層疊似山,他的“七十七手大聖棍法”又狠又辣,施展起來仿佛風卷雲湧,江河決堤,呼呼轟轟,強悍之極,他的對手那雙大板斧雖也十分了得,但卻在久戰力疲之下又加上了心慌氣浮,鬥起來就未免相形失色了,公孫壽著著緊逼,式式強攻,這位原先驍勇凶悍的仁兄便只有連連後退,拚命招架,喘得就宛如一頭拖拉重物的老牛!
  另一邊,苟圖昌對付的那兩個瘦長白衣人,看上去像是同胞兄弟,都生得一張狹臉窄鼻的面孔,也使著一式的兵刃一對“虎頭鉤”,他們與苟圖昌拚殺全是採取快攻快撲,遊走旋鬥的戰法,兩個人進退有序,配合嚴密,功力的表現異常,純厚精練,但是,技業高強的苟圖昌並未受製,他更已暗自決定了戳敵求勝之道了……
  四只虎頭釣在苟圖昌的身體四周穿掠飛舞,閃亮銳利的鉤刃往往就稍差一線的貼著他的衣衫擦過,就當他們已經拼戰了二十餘招,左邊的白衣人一雙虎頭鉤衝入猛切苟圖昌小腿之際,苟圖昌已出人意料的以單足旋地,整個身體猝然斜傾,雙手握著“牛角錐”奮力回掃,那白衣人雙鉤戳空,身形不及撤回,他在岌岌可危中狂吼尖嘯,不退反進,連人帶鉤撞向苟圖昌那邊!
  “我呸”一聲,苟圖昌的身形貼著地面兩寸射出,他圓錐之勢不停,只見藍汪汪的光華暴風在突起的一記“ 嚓”聲裡,那名白衣人的雙腿齊膝蓋之下已被生生削裂砸斷!兩只虎頭鉤脫手拋甩,這位仁兄業已痛得滾倒於地!
  另一個白衣人卻悶不吭聲,一雙虎頭構上下驟揮,緊迫而至,苟圖昌狂笑著,貼地平射的軀體恢彈而起,“牛角錐”在一溜藍芒中,快不可言的猝然飛戮!
  “嚓”的暴響,苟圖昌左肋下綻開一條血糟,幾乎不分先後,他的“牛角錐”也一下子將那僅存的白衣人透胸穿過,強猛的穿刺刀,更將他這個對手撞出七步,仰頭摔倒!
  同一時間,他的右後方,也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重響,嗯,“二頭陀”藍揚善的金鋼杖也在力戰之後把他的敵人 那黑衣大漢的一顆腦袋,砸爛得不像是一顆人的腦袋了!
  與伍桐拚殺的那個猴頭猴腦的人物,這時不禁心虛膽顫,早已鬥志盡夫,他的“流星錘”急速拋射十次,身子一旋,撒腿就跑,但是,他剛剛奔出五六步遠,斜地裡,苟圖昌已一尊魔神似的撲過來!
  嚇得魂飛夠激,就差一點叫出媽,這個猴頭猴腦的角色舞起流星錘飛快凌空抖擊,同時身形朝左側拼命滾躍
  金鋼杖的杖頭在一片閃泛的寒光中帶著狂風暴砸下來,恰巧迎上了這位猴頭猴腦的角色,他全神放在苟圖昌身上去了,根本就沒有餘暇再去顧及其他,於是當他在驚慌欲絕的一剎裡發現了藍揚善的金鋼杖,再想躲避卻已不及了,這個身材瘦小的人物窒息著尖峰著,右手的“流星錘”劃過半個弧度,猛然反擊藍揚善,但是,就在他的“流星錘”隔著藍揚善的頭顱尚有兩尺左右,藍揚善的金鋼杖便已先行夠上位置,“篷”的一聲將這人狠狠撞出尋丈之遠,連連在地上翻滾了十幾次後,略一抽搐即已寂然不動!
  呵呵大笑,藍揚善一揮他那柄血跡斑斑的金鋼杖,叫道:
  “二爺,如今就只剩下那個和毛和尚親熱的狗頭了!”
  苟圖昌擷下一條內襟掩扎住左脅那條傷口,狠毒的道:
  “宰他!”
  手執金鋼杖在頭頂上一旋,藍揚善大搖大擺的逼了過去,另一頭,“斷流刀”伍桐也早就虎視眈眈的在一旁掠陣了,跟在藍揚善之後,苟圖昌也大步行到,他手提“牛角錐”,在眉毛稍邊的那塊青色疤痕隱隱泛著赧赤的紅光,襯著他的冷厲雙眸,頓下根根見肉的黑鬍子,那模樣,獰猛極了,也凶悍極了!
  手使大板斧的漢子這時越發招數散亂,行動遲滯,大汗如雨中,甚至連腳步也都不穩了,如今,他不只是心慌氣操,暗自驚恐,就算腦子裡轉動的主意吧,除了逃命,便沒有別的了……
  “毛和尚”公孫壽揮棍如飛,精神抖擻,鬥志高昂,他打得又狠又急,矯健無比,一步一步困緊了敵人,攻勢也一下較一下更形凌厲了……
  突然一個斜身暴過,公孫壽偏頭讓過了劈來的大板斧,當斧刃的涼氣拂過他的頭背,他的亮銀棍已毒龍出洞似的倏然搗出!
  大吼一聲,對方右手斧不及收回,左手斧卻由下往上,猛力硬崩,公孫壽搗出的亮銀棍卻不再往前,他雙腕猝帶,一邊的棍頭立即後插,“噗”的穿進了沙地,而就在棍頭方才插進沙地的一剎,公孫壽已以棍身為中心為軸,兩手握棍,整個身體閃電般橫著飛旋,雙腳猛增如椿,他的對手兩招俱然落空而下,連驚駭的念頭尚未及興起,“吭“的一聲已吃公孫壽踢得幹著飛跌而出!
  那人的大板斧一柄業已脫落,尚拉著另一柄在手中狂亂揮舞,然而,他在空中翻跌的龐大身體尚未沾地,“斷流刀”伍桐已暴叱一聲,蹲身,側首,揮刀,三個動作一氣呵成,銀光電閃電“刮”的閃響揚起,那人已在一陣尖厲得令人毛髮悚然的慘號下被伍桐破了膛!
  目光毫無表情的注視著那具拖連著花花腸臟重重摔落於地的屍體,苟圖昌沉穩的道:
  “有人帶彩了不曾?”
  抹抹額頭汗漬,“毛和尚”公孫壽喘了口氣道:
  “我還好,沒傷著什麼……”
  “二頭陀”藍揚善吃吃笑道:
  “咱更平安了,伍侗小子卻自佔了便宜!”
  一甩刀鋒上的血水,伍侗笑道:
  “胖哥,你的傢伙硬哪!”
  ‘呸”了一聲,藍揚善笑罵道:
  “卻德!”
  環視四周,苟圖昌道:
  “揚善哥,你們三人在此布陣待命!”
  藍揚善連忙答應,又道:
  “二爺,你的傷?”
  搖搖手,苟圖昌快步趕向岸邊,現在,那兩條船上的戰況已然一眼分明了,與熊無極較手的青面人已經被捆得像個粽子一樣擱在旁邊,但是,看那青面人奄奄一息的樣子,就是用不著捆綁他也無法動彈了,熊無極必是將此人傷得不輕,另外,與貝羽拼搏的麻臉勾鼻人物,也因為熊無極站在一旁為貝羽掠陣中抽冷子偷襲他,使得他左支右拙,防不勝防,面頰上,四肢上,已叫貝羽刺破割裂了好幾處,血跡斑斑,頗為狼狽!
  “白辮子”洪超如今也佔了優勢,原來,在兩條船上的殘餘全被肅清之後,已有六名頭領趕至洪超這邊加入戰圈,那禿頂老者的心理業已受到已方慘敗的嚴重影響,眼前敵人又增加了力量,怎不越發使他感覺心神不定,意態惶惶呢?
  船首之中,紫千豪已完全壓制住了常天成,明眼人一看即知,紫千豪並不願意將他的對手殺死,他是想生擒對方,也就因為如此,紫千豪費了好大功夫仍未能將這姓常的收拾下來,此刻,常天成雖然早就混身上下傷痕累累,卻仍舊在咬牙切齒的拚死力搏,高手相鬥。
  要生擒敵人,比殺死敵人來得困難百倍,尤其常天常的武學修為之佳頗為驚人,紫千豪若將他當場格殺,先前多次俱可奏功,但想活捉他,可也不甚簡單,為了這個心念,紫千豪已經與對方激戰了七十餘招左右啦……
  孤竹幫屬下的兒郎們,除了有數十人圍立四周掠陣供譴之外,其餘的全在祁老六調度之下展開了兩條船裡外上下的搜索與救護工作,只見人來人往,卻十分靜肅無嘩,除了偶而傳來的叱叫聲外,便是交談也都那麼低沉而簡潔,眼前,整個情勢已完全納入控制了!
  苟圖昌看明白了雙方形態之後,他急步來到紫千豪這邊,舐舐嘴唇,他低叫道:
  “老大,你要活的?”
  運劍似雷電之神手中灑出的蛇光霹靂,紫千豪身形飛繞縱橫,攻勢隼利,他平靜的笑道:
  “不錯。”
  苟圖昌看了看氣喘如牛,血汗交雜的常天成,多餘的問道:
  “可要我下來接替你?”
  七十三劍一氣呵出,紫千豪道:
  “不用,他支持不了多久!”
  大鍘刀狂舞猛翻,在喘息中拚命攻拒,常天成嘶啞的叫:
  “你……你少……他媽……狂!”
  驀然
  紫千豪在以險招取敵了,他的豹皮頭巾飛揚,身形如箭,在大鍘刀已經散亂的翻舞中猝而貼近,他仿佛已與大鍘刀的光芒融為一體,驚險萬狀的隨著鍘刀的招式起落來回,就只瞬息,四眩劍的劍刃“嗡”聲長顫,流光千條暴灑常天成,在常天成的歷嚎裡,紫千豪已閃電般彈射而進,飛起十掌將他劈得連連打著轉子橫摔出去!
  不持常天成摔躍的粗壯身體再有掙扎,七八名如狼似虎的孤竹大漢已撲了上來,手腳俐落無比的立即給他以牛皮索捆了個四鑽馬蹄!
  長笑一聲,苟圖昌道:
  “姓常的,我們龍頭老大這‘輪迴十八式’中的一記絕招夠看麼?你好生記著了,那叫‘星尾向穹’!”
  紫千豪平起劍身,又微微下指鋒刃上,一串血珠子滴溜溜沾成一線墜落船板,他有些乏倦的道:
  “這小子功夫相當硬扎!”
  點點頭,苟圖昌道:
  “是的,比我還強上几分,但老大摸如果不是想活捉他,根本就用不著費上這許多手腳,再加一個常天成也早教你活宰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你是在高抬我了,老伙計!”
  哈哈一笑,苟圖昌道:
  “此乃事實,老大。”
  紫千豪側首看著在甲板上陣陣抽搐抖素不停的常天成,又望瞭望常天成渾身上下的傷口與四溢的鮮血地低沉的道:
  “此人身中十一劍,另浮傷七處,方才我又震傷了他的內腑,錯開了他的右腿筋脈,難為他卻能忍住不吭一聲!”
  苟圖昌道:
  “他若忍不住,老大,也就算不上是一個人物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又道:
  “事情都妥了麼?”
  朝貝羽那邊一指,苟圖昌道:
  “就剩那一處了!”
  紫千豪瞥了兩眼,目光又移向上面的船樓子,船接上,除了兩具屍體外,就只見幾名孤竹大漢正在往來奔忙著……
  啟步向貝羽與洪超那邊行去,紫千豪平靜的道:
  “事不宜遲,早些了斷為佳。”
  跟隨著,苟圖昌笑道:
  “你放心老大,馬上就行了,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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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江湖義 財命分明

  當紫千豪與苟圖昌正往這邊行來的時候,熊無極剛好從一邊狠狠摔了那個麻瞼勾鼻的人物一下,那人一個驚顫,“喀”的一聲,貝羽的大馬刀就又在他左肩上開了一條血口子了!
  呵呵笑著,熊無極道:
  “娘的,你們不是說‘不是猛龍不過江’麼?就像你們這種‘猛龍’呀?連他勇於的龍爪也不夠沾邊的份,卻像龍的那張大嘴,吹的口氣可嚇人哪……
  這位仁兄使的是一柄山形叉,叉身沉重,燦亮生光,在平時,他施出來或者相當驚人,但如今可差上一把勁了,本來,他與貝羽之鬥,不敢說勝,至少也敗不了,但周圍的慘敗情景給予他的威脅異常巨大,不啻是在無形的削弱他的功力,方才開始,又加上熊無極的插了過來,他就更是不濟了,熊無極並沒有明著協助貝羽聯手製敵,他表面上只是站在一傍掠陣。但是,這位天下有名的好手卻不時抽冷子暗算眼前的麻面朋友,而他這暗算雖不狠毒卻異常捉狹,不是猛丁古錫地一腳,便是神鬼不覺的重重擰他二把,麻面仁兄當前有焊不畏死的貝羽,四周有虎視眈眈的孤竹大漢包圍,情緒上業已低落沮喪得無以復加了,再增添了熊無極這個厲害角色的掠陣,更不時來上那麼幾下子,麻面朋友便是三頭六臂已早就沒有種啦,何況,這時他又模模糊糊的看見了紫千豪與苟圖昌走了過來?
  貝羽的點鋼短槍蛇信般暴閃而來,右手大馬刀翻飛滾斬,麻面朋友在傾力攔架中突的怪叫一聲,灑著滴滴鮮血回頭便衝!
  “想走?”熊無極大笑著飛起二十二掌連串阻止,麻面仁兄不敢硬闖,身子一個蹌踉又反退回來,貝羽的點鋼槍及大馬刀緊隨不舍,再次狂風暴雨般罩下!
  雙手握叉,麻面人奮力抗拒,在一片不絕於耳的叮噴震聲裡,貝羽猝然一個翻滾閃進中宮,麻面人物急退忙躍,山形叉又立即下攔。但是,就在這時,他背上倏覺一股大力推來,不由自主的往前一僕,山形叉斜滑半尺,“噗”的一聲,貝羽左手的點鋼槍已經完全透進了他的小腹!
  “哇……嗷……嗷……”
  慘厲的號叫著,麻面漢子拋掉兵器,雙手摀著小腹,凸瞪著一雙血絲滿布的眼珠。在臉上的五官剎時歪曲下,痛苦的緩緩跪下,跪下,終於一頭跌倒!
  背負著雙手,熊無極搖頭道:
  “你看看,你看看,他必是十分難受的,臉上那一顆一顆的麻點都變成青顏色的了……”
  微微喘著,貝羽拱手道:
  “多謝熊老兄一臂之助,若非作方才在他背後加上一掌,只怕我還不能這麼快便得勝奏捷!”
  眨眨眼,熊無極狡黠的道:
  “那裡那裡,這小子只是滑了一跤而已……”
  貝羽那張清秀使朗的面容上湧起一片坦摯的笑意,他拭拭額上的汗漬,笑著道:
  “熊老兄,你太客氣。”
  一個突來的悶吭打斷了貝羽的話,他與熊無極立即循聲注視,嗯,在他們後面,那禿頂老者和洪超激戰之處業已發生了變化,一個共同圍攻禿頂老人的頭領肩上挨了一錘,方才超倒,那禿頂老人的大腿上也吃洪超同時挑下了一塊肉,那聲悶吭,都是挨睡的孤竹頭領口中所發出!
  憤怒的一哼咆哮道:
  “娘的,這老狗是活膩味了!”
  貝羽亦切齒道:
  “我去取他!”
  說著,兩人快步過去,但就在他們剛想分別出手的一剎,後面的紫千豪已揚聲道:
  “二位且住!”
  停下腳步,熊無極回頭道:
  “紫幫主,怎麼?還要讓那老狗再活一甲子不成?”
  淡淡一笑,紫千豪走上前來道:
  “非也。”
  熊無極鎮惑的道:
  “卻又為何喝止我倆?”
  一邊,跟上來的衙圖昌低聲播口道:
  “熊老兄,老大的意思,最不必非要將這人殺卻不可 如果他願意服輸就束的話!”
  小眼一翻,熊無極道:
  “我看這老狗頭恐怕沒這麼服貼!”
  紫千豪笑道:
  “也不一定,熊兄,我們姑且試試如何?”
  熊無極無可奈何的道:
  “我唯你馬首是瞻了,我的幫主。”
  微拂豹皮頭巾,紫千豪一笑側身,面對仍在拚鬥的七個人 “白辮子”洪超,五名孤竹幫頭領,以及那個禿頂老者,紫千豪清朗的道:
  “那位先生請了 ”
  正在浴血苦戰的禿頂老人,聞聲之下不由一楞,他手中的兩只“八角錘”急沉驀翻,同時後躍!
  紫千豪立即道:
  “孤竹幫所屬全部退下!”
  “白辮子”洪超正想跟上追殺,紫千豪的一句話卻將他與五名手下硬生生拉了回來,在他們愕然不解中,紫千豪已經揮了揮手,自己緩步行上。
  在禿頂老人五步之前站定,紫千豪注視著對方驚惶、迷惑、淒黯而又疲累的眼神,低沉的道:
  “尊駕不見貴方人馬業已全軍覆沒,無一倖存?識時務者為俊傑,尊駕馬那貪官侯龍寶想也非親非故,本份已盡,又何苦為了一點聘金賣此老命?更何況,便算尊駕這一條老命賣上於事又有何補?”
  喘息著,禿頂老人汗雨如下,他驚疑了好半晌,才啞著嗓子道:
  “姓紫的,你,你此是何意?”
  紫千豪一笑道:
  “無他,僅是不願眼見尊駕為了一件不值喪命之事而喪命罷了,此意不是十分友善麼?”
  呆了果,禿頂老人又驚又喜又迷惆的道:
  “為什麼,紫千豪,你對老夫如此開恩?”
  用四眩劍劍柄輕擦面頰,紫千豪道:
  “很簡單,尊駕高壽有一甲子了吧?”
  禿頂老人莫名其妙的道:
  “六十一,這又如何?”
  點點頭,紫千豪道:
  “在江湖中闖,兩道上混,舐的刀頭血,吃的鎗眼子飯,生活頗為不易,而尊駕業已活到了六十一歲,這很該慶幸了,而尊駕既已歷盡艱辛,登此高壽,我紫千豪甚願尊駕能繼續長命下去,不要將晚年美景斷送在此,尊駕以為如何?”
  震了震,禿頂老人微微顫抖的道:
  “紫千豪……你的意思是?”
  深沉一笑,紫千豪道:
  “尊駕可以回家,或者撫兒育女,或含怡弄孫,甚至與尊駕老伴閒話桑麻,笑談往昔,皆全無不可,如若尊駕無家,于山泉林涯蓋一茅屋,置一草舍,呼同輩人月下邀飲,傲嘯悠遊堪自得其樂,強似這驚濤駭浪,風橘雲詭的江湖生活萬千!”
  禿頂老人的嘴角抽搐著,他激動又殷盼的道:
  “紫千豪……此……此言當真?”
  紫千豪平靜的道:
  “決無戲言!”
  抖索了一下,禿頂老人道:
  “那麼……老夫可以……走了?”
  和煦的微笑著,紫千豪道:
  “當然。”
  禿頂老者似是不敢置信的遲疑著,一面左覷右探,狀極忐忑惶恐,紫千豪溫和的說道:
  “尊駕請便了。”
  握錘抱拳,禿頂老者慚愧無已的道:
  “如此,老夫多謝了 ”
  說罷,他連大腿上的傷勢也不抬綴,一個側身自船舷上飛掠而去,再三回首之後,這位禿頂老人終於消失在疏林狹徑的那一面了……
  望著熊無極一笑,紫千豪道:
  “熊兄,你信了麼?”
  熊無極哈哈太笑道:
  “人言紫千豪功力蓋世,武學精博,呵呵,不僅如此,紫千豪那張嘴卻更是能軟能硬,利害非凡,我何止信了?簡直服了!”
  這時,紫千豪轉臉問洪超道:
  “洪超,方才被那老家夥砸倒的一名頭領傷勢如何?”
  踏上一步,洪超低聲道:
  “肩骨碎成四塊,不過,可以痊癒。”
  點點頭,紫千豪道:
  “我看也不至於太嚴重,否則,那老家夥便沒有這般幸運了,雖是如此,他不也用他大腿上的一塊肉來補償了?那塊肉,洪超,該有四兩重吧?”
  洪超笑了,他道:
  “回稟大哥,我還沒秤呢……”
  紫千豪一笑道:
  “記住一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那人年紀大了,又在我們四面包圍之下,若是再趕盡殺絕,未免就有失厚道,恕他一個,對我們並無損傷,在他來說,卻拾回了一段可資省憶的生命,是麼?”
  接連點頭,洪超道:
  “是的,大哥,是的……”
  一邊,熊無極笑道:
  “如今哪,紫千豪,我看該可以前去清點戰果,並一觀那俟龍寶貪官的嘴臉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當然,該去了。”
  說著,紫千豪交待身邊的貝羽道:
  “叫祁老六押解貪官下船,並把清點出的財務運到岸上。”
  貝羽答應著去了,紫千豪偕同熊天極、苟圖昌三人沿著已經由孤竹幫屬下搭好了的船板步行上岸,“白辮子”洪超則開始了檢點傷亡的工作。
  來到岸上,“二頭陀”藍揚善匆匆迎來,他筆呵呵的道:
  “大阿哥,這種大批買賣咱還是第一次做,過癮是過癮了,卻也好生不簡單哪!”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自然,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縱然像我們這樣的生存法子也是如此,往往所付的代價還更要艱巨!”
  苟圖昌也笑道:
  “越幹久了,胖哥,你將越會覺得我們的這行生意其實本錢最大,利潤最薄,別的行當只是將本求利,再綴上勞力便得,而我們除了勞利之外,本錢卻是鮮血與生命,這些東西,該是多麼珍罕與寶貴!”
  藍揚善有些感慨的道:
  “咱也深深有這個感覺,可不是麼,咱們得來的每一餞財分裡全有血,每一兩裡全有汗,誰說是他娘的無本營生哪!”
  看著熊無極,紫千豪開口道:
  “今天也多虧熊兄的大力了,否則,只怕我們還要費上一番手腳呢,那幾個護船保瞟的腳色都相當不弱!”
  “斷流刀”伍桐插嘴道:
  “可不是,一個比一個來得橫,熊老兄可真幫了大忙啦……”
  熊無極擺著手道:
  “開玩笑開玩笑,這算幫什麼忙?我就是不插手,各位還不是一樣穩操勝券?何況這原本就是我該做的嘛,總不能眼看各位在浴血搏命,我姓熊的卻抽著手觀天哪!”
  紫千豪誠懇的道:
  “熊兄高誼,我紫千豪銘感五內,只是熊兄,你本乃白道人物,此次淌了這場混水,怕就有沾清譽了!”
  “嗤”了一聲,熊無極蠻不在乎的道:
  “什麼鳥的清譽?一個人的德操名聲豈能僅以你擠身於那一道中而來斷定?天下武林之大,名門正派,俠義白道的人物分布四海,何止成千成萬?但這些人物誰敢保證個個光明正大,坦蕩磊落?又有誰敢誇言這些人物個個品德高潔。操守不苟?我看任是那一個白道朋友也不敢吃這種牛,白道人物之所以與黑道仁兄們的不同處,也只是他們乃白道出身罷了,卻不能完全以他們出身的門派或環境性質來斷言他本人的品德,白道中人不是個個方正不阿,就如同黑道中人亦不是個個陰毒邪惡了樣,總而言之,人的聲譽須要那人的本身行為來定高下,決非僅靠他在外頭懸掛的出身招牌而已,紫幫主,你放心了,我姓熊的根本就不理那一套,有人講話,講他娘的去,我熊無極盡其在我,犯不著要他人諒解!”
  紫千豪動容道:
  “熊兄高論,我贊同之極!”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這是一定的,要不,我兩個怎會如此氣味相投哪?”
  苟圖昌亦接上來道:
  “熊老兄可謂本幫的知己了,這是孤竹一脈大夥的榮幸!”
  熊無極老臉一熱,道:
  “乖乖,老弟你是他娘越將我捧得騰雲駕霧啦……”
  一側,伍桐又道:
  “這決不是故意抬你,熊老哥,對方今日十一名特聘的保鏢人物裡,吃你一個便放倒了他們一雙半 ”
  苟圖昌更正道:
  “等於四個,那大麻子勾鼻的傢伙若非熊兄在背後暗助一臂,貝羽還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擱得下人家呢!”
  籲了口氣,熊無權笑道:
  “你們是成心給我戴高帽子來了?他舅子一頂接著一頂,你們說得口述四飛,這,我卻承受不住了……”
  紫千豪笑道:
  “看不出熊兄臉皮卻生嫩得緊。”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不是我老漢臉皮嫩,而是幫主你這幾位兄弟越話說得太肉麻,這業已連骨頭全酥了!”
  聞言之下,眾人忍不住哄笑出聲,而就在他們的大笑聲中,船上,祁老六已經押解著一行驚懼欲絕,狼狽不堪的男女人物沿著跳板走了下來。
  伍桐忙道:
  “大哥,來了。”
  點點頭,紫千豪注視著那些在大馬刀鋒利閃亮的對口下顫慄著一行俘虜。他們一共是九個人,當先的一個體肥如豬,混身生滿膘肉,一顆小腦袋長在那粗短的脖頸上。波細的眉毛,腫泡眼,小鼻子下卻生著一張小嘴巴,裹在眼瞼後的那雙小眼珠看來雖是充滿了驚恐畏懼,卻仍在骨碌碌的,狡猾又奸詐的轉動著,光由這雙眼球上,便可以瞧出此人三分貪婪邪詭的德性來了!
  這癡肥雍腫的人物後面,是另一個獐頭鼠目,滿臉煙黃的師爺型中年人,再後面跟著兩個油頭滑腦,脂粉氣手分濃厚的公子哥兒般的青年,他們以後,則是五位哭哭啼啼,面無人色的妖嬈婦人了!
  二十名手執雪亮大馬刀的孤竹好漢分兩邊押解著這九個人來到紫千豪眼前,祁老六一馬當先搶到前面,躬身道:
  “老大,侯龍寶之下他全家人都押到!”
  紫千豪看著那麼個顫慄惶恐,全身抖索的肥羊,淡淡的道:
  “一邊待著。”
  祁老六立即走到側傍站下,紫千豪向那麼個老老少少,有男有女的囚俘仔細端詳了半晌,九個人俱在他那雙凜然寒酷的目光下哆嗦著成一堆,看那種窩囊樣子,就差一點要將尿流到褲襠裡頭了!
  用還了鞘的四眩劍指了指最前面的胖子,紫千豪道:
  “你就是‘平堯府’的知府侯寶龍?”
  巾冠不整,面顯驚恐,那襲銀色福壽團字錦施也污皺不堪了的這位卸職知府大人侯龍寶,咬了咬牙,抖抖索索的道:
  “你……你……你既知本府乃朝庭命宮……卻竟敢攔船打劫,殺人越貨……你……你就不怕王法森嚴麼?”
  紫千豪不溫不怒,笑道:
  “王法雖嚴,不護你這貪官污吏,侯龍寶,你靠著善於鑽營,有人在朝與你同流合污,狼狽為姦,這一次才逃過了牢獄之災,但是,王法或有漏洞,民心卻不,因此你雖然僥倖躲過了王法的治執,你卻躲不過為民伸冤的我們,在這裡,我們就是另一個王法了!”
  侯龍寶驚驚的道:
  “本府自問與……與眾位好漢素無恩怨可言……眾位好漢今日攔截本官於此,想是受……受了本府官場對頭挑撥……”
  搖搖頭,紫千豪道:
  “不是,你別想岔了路,我們未曾受過任何人挑撥,我們從來不信人家的挑撥,我們只注重自己的觀察與百姓的心聲 ”
  頓了頓,他接著道:
  “這也可以說就是我們來此截你的原因了,侯龍寶,你為官多年,搜括的不義之財為數至巨,這些,全是百姓的血汗,為了要將你刮取的民脂民膏重還於民,便只有這個方法可用,而要替百姓伸公道,替善良出冤怨,亦正好籍此機緣給你一個教訓!”
  抖索著,侯龍寶大驚失色的道:
  “但好漢……本府……本府……”
  傍邊,狠叱道:
  “去你娘那條腿,什麼本府?你的烏紗帽早就叫朝廷給摘了,官銜何在?還一口一口‘本府’,窮過他報的幹癮,‘本府’個鳥毛!”
  揮揮手,紫千豪和煦的道:
  “你有話可以說,侯龍寶。”
  哆嗦著身子,候龍寶道:
  “好漢……好漢之意是……”
  笑了笑,紫千豪道:
  “取你不義之財,做為扶危濟貧之用,如此而已!”
  肥胖的頰頰肉抽搐不停,侯龍寶面如死灰的道:
  “眾……好漢開恩……下官……下官這區區家財……全乃祖上所遺……及多年為官以來的……一點私蓄……並無不義之……財……”
  紫千豪安祥的道:
  “你為官多年,年俸若干?這兩船財寶又值若干?姓侯的,一個清廉官吏恐怕存不下這麼多的私蓄吧?再說,你出身貧寒,並非世家,據我所探,你在川邊的故居只是瓦屋數間,薄田幾畝罷了,如不貪贓枉法,你又不經營生意,憑幾間瓦屋薄田,又何來這巨額家財?”
  唇角一撇,他又道:
  “此外,就更不論民間對你的怨聲載道,暗恨沸騰了!”
  絕望的窒徵了好一會,侯龍寶才哭兮兮的道:
  “好漢……這是一般萎民……造的謠言……”
  紫千豪道:
  “那麼,朝廷派了大員來查訪你的罪行,又撤了你的官職,也是朝廷混賬,那查案官員糊徐不明了?百姓全是莠民,其他官員又俱皆暈吏,只有你侯大知府一個人清高明政,出污泥而不染嘍?”
  汗下如雨,侯龍寶無言可對,只能一個勁的求饒:
  “好漢抬抬手……求好漢恕命……”
  紫千豪恬靜的道:
  “你及你全家的性命我放過,這一點你不用怕,至於你那些不義之財,嗯,我卻要照單全收。”
  身於一軟,侯龍寶“噗通”跪下了,他涕淚滂沱的號著道:
  “手下留情啊……好漢……我一家九口,就只這點財產了……好漢若全數拿去,你……
  你叫我 家人回去吃什麼,靠什麼過活啊……”
  紫千豪深沉的道:
  “侯龍寶,我做事從來不願做得太絕,當然,對你也是一樣,我會替你留下一些原該屬於你的東西!”
  一把鼻涕一把淚,侯龍寶號陶著道:
  “好漢開恩……你……你就給我留下一半吧……日子難過啊……我妻兒成群,總得活下去啊……”
  臉色倏寒,紫千豪怒道:
  “不要多說了,侯龍寶,天下再也找不到像我們這樣肯替人沒想的綠林同道,今天你碰著我們,還為你留下一條生路,換了別幫別派,你看看他們會不會似剝豬一樣活剝了你們?”
  侯龍寶驀然一窒,駭得心頭亂跳,他急忙忍住了哭號,噤若寒蟬,連抽噎聲也儘量壓制住了。
  冷冷的,紫千豪道:
  “替你留下多少財物是我們的事,你不准再妄插一字,否則,侯龍寶,你將一無所有之外,只怕連你一條老命也得賠在此地,我的憐憫已夠,你不要得寸進尺,自取其辱!”
  說到這裡,紫千豪道:
  “老六,兩條船上共有多少東西?”
  祁老六低聲道:
  “回老大,兩條船上,這姓侯的全家老小所坐的這條船船艙裡有四十五四大樟木木箱,七十一件籠裡包卷,另一條船的艙裡亦有大箱籠六十餘件,外加異種良駒三匹,米面半艙!”
  皺皺眉,紫千豪道:
  “箱箱之中都裝了些什麼東西?”
  祁老六忙道:
  “侯龍寶艙裡的箱籠全裝的是金銀珠寶,字畫古玩,另一條船艙裡的箱籠則大多裝的是綾羅綢緞,名貴絲繡,和一些十分值錢的擺設雕刻,那半艙米面,也足可拖上十大車而有餘!”
  略一沉吟,紫千豪道:
  “詳細數目呢?”
  舐舐唇,祁老六道:
  “因為老大急著要押人,所以還沒有時間清查出詳細數目來,只是大概看了一下……”
  接著,他又道:
  “但是,我已將候龍寶的這個心腹師爺帶了上來,侯龍寶的財物數目,這狗頭師爺肚皮里都有一筆濫帳!”
  點點頭,紫千豪目光轉到那個滿臉煙容的瘦黃師爺臉上,那師爺甫與紫千豪如刃般的目光相接,便不由自主的猛一哆嗦,一嚇得將一顆三筋吊著的腦袋急急垂了下來!
  紫千豪冷厲的問道:
  “朋友,告訴我侯龍寶的財物數目。”
  那師爺打了個寒顫,心驚膽裂,結結巴巴的道:
  “呃……好漢……不多……不……不多……”
  雙眉微堅,紫千豪森酷的道:
  “多不多用不著你來說,你只須耍告訴我它的數目!”
  吸了口涼氣,這位師爺篩糠似籟籟顫抖:
  “是,是老爺的財產……一共有……有黃金一萬九千兩……白銀十二萬兩……珠寶首飾二百件……綢緞一百五十餘匹……絲繡七十五件……古玩……古玩一百一十二件,字畫……
  六十八幅……雕刻一十七件……米面三百石……名駒三頭……”
  紫千豪生硬的道:
  “那些珠寶首飾,綢緞絲繡,古玩字畫及銀食名駒,若是拆合現價,可以值上多少銀子?”
  師爺惶悚的道:
  “大約……大約在紋銀一萬七千兩上下……“冷淒淒的一笑,紫千豪道:
  “可真是個大財主啊!”
  哆嗦著,師爺驚恐的道:
  “全乃辛苦之財,辛苦之財……”
  重重一咬,紫千豪叱道:
  “你閉嘴!”
  上去一把將那師爺拖到一邊,祁老六咆哮道:
  “老小子,給我乖乖站著,少地娘在這裡替你生子賣香屁!”
  紫千豪把弄著手中的“四眩劍”,他忽然又似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倒過去問祁老六道:
  “老六,那‘汪家口’的土豪委託侯龍寶代運的一批紅貨何在!”
  祁老六忙道:
  “找著了,全擺在這老小子臥艙榻下,都是紫檀木雕花小木箱,整整齊齊二十只箱子,十箱‘白犀角’,十箱‘須參’!”
  大叫一聲,尚跪在地下未起的候龍寶不由驚震欲絕的哭號起來。
  “皇天啊……連這個你們也曉得了……那是人家托我自東西啊……你們不能取……不能取……”
  毫無表情的,紫千豪道:
  “那姓陳的土霸平時巧取豪奪,魚肉鄉里,開窯子,設賭場,走私鹽,販人口,陰毒險惡,喪盡天良,他這票沾幫人家血淚的紅貨正該拿來救助貧苦,何來不能取的道理?”
  涕淚縱橫,侯龍寶大哭著道:
  “好漢……那是他托我代運的貴重貨物啊……你搶去了……他會找我算帳的……”
  冷冷一笑,紫千豪淡漠的道:
  “這一層你放心,我孤竹幫自來敢做敢為,敢承敢當,這件事我們既然幹了就會肩負其責任,便老實告訴你,此刻‘汪家口’那姓陳的土豪,大約已經接獲我們的投柬警告了,若是他想索回這票紅貨,盡可去傲節山找我們索取,他是決不會找到你頭上的,只是,就看他沒有這個膽子去找我們了!”
  侯龍寶掛著滿臉涕淚,楞在那裡再也吭不得聲,紫千豪考慮了一會,斷然道:
  “珠寶首飾,綢緞絲繡,以及那些古玩字畫雕刻等等一律不要,留給侯龍寶藉以渡日活日,以外米面盡運回山,半充本帶糧草,半散發西陲貧苦,金銀全數攜走,良駒三頭由圖昌分配本幫戰功素著之大頭領級弟兄!”
  一側,祁老大與苟圖昌齊聲答應,祁老六又問道:
  “老大,那土豪的二十箱紅貨也帶走吧?”
  紫千豪微微笑道:
  “你說呢?”
  尷尬的一笑,祁老六連忙施禮去了。跪在地下的候龍寶,已由他那兩個寶貝兒子左右扶將起來.這位新遭大難的過去知府,因為悲急過度而變了呆若木雞,他茫茫然的搖幌著站在那裡,嘴皮子卻不停的抖著,不曉得在嘮叨些什麼……”
  看過了好戲的熊無極這時開口道:
  “紫幫主,我看這姓侯的有點不正常了?”
  紫千豪冷漠的道:
  “這不值憐憫,熊兄,在他當政之年,取怕不知道有多少善良百姓叫他整治成這個樣子!”
  熊無極道:
  “報應哪,真是報應……“
  徐緩的,紫千豪道:
  “我們已經夠仁恕的了!”
  由衷的點點頭,熊無極道:
  “我同意這一點,要是換了另一幫仁兄,只怕姓候的全家腦袋瓜都得搬挪地方!”
  此際,苟圖昌湊近了些,道:
  “老大,那個當天成和另一個青臉孔的小子是不是要帶過來審問一下?看看他們是那個碼頭的?”
  微微頷首,紫千豪道:
  “好的!”
  於是,苟圖昌把過一名手下,低聲吩咐了他幾句後,這名孤竹大漢立即匆匆奔向船上去了。
  紫千豪看了看侯龍寶及他的家人們,一揮手道:
  “帶到一邊去!”
  二十名孤竹兒郎分出十餘名來,馬上押著侯龍寶和他全家去到一傍,這時,熊無極忽道:
  “紫幫主,為什麼不就近問問那個膽小如鼠的師爺?還怕他敢不說出侯龍寶所請的這些保鏢人物來路?”
  搖搖頭,紫千豪道:
  “江湖中人,無論黑白兩道,只要受聘為人保鏢護院,極少有肯自洩根底的,一則為了減少麻煩,再則這也不是一件光彩之事。”
  “哦”了一聲,熊無極道:
  “原來如此,我是從來沒有搞過這類事情,不知其中內蘊,倒是少見多怪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老兄素為俠義之輩,而白道人物,比較起來是純潔一些。”
  呵呵大笑,熊無極道:
  “紫幫主在調侃我了……”
  紫千豪曬道:
  “不敢。”
  傍邊,苟圖昌指了指由四名孤竹大漢從船板上抬下來的常天成與那青面人,低沉的道:
  “老大,姓常的與他那伙計業已抬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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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仇凝死 根源細究

  當那常天成與他的青臉伙計被四名抬著他們的孤竹大漢重重放到地下的時候,兩個人俱不禁由於傷口的扯裂巨痛而脫口呻吟起來,尤其是常天成,更扭曲得臉全歪了!
  紫千豪看著他們,低沉的道:
  “姓常的,我有幾個問題要請教一下!”
  咬著牙強忍痛楚,常天成虛弱而沙啞的語音迸自齒縫:
  “要殺要剮,悉隨擺佈,還有什麼好問的?”
  談談一笑,紫千豪道:
  “你倒蠻光棍的!”
  混身抽搐了一下,常天成身上各處的傷口又有鮮血浸了出來,再一次染紅了他身上原已破碎不堪,卻又凝結成紫褐色血塊斑斑的衣衫,臉孔泛著灰青,他喘著粗氣,倔強的道:
  “比起你來,我姓常的至少還算有種!”
  紫千豪徐徐的道:
  “常天成,我沒有閒暇功夫與你爭執,我問你,你是什麼出身?那個碼頭的?”
  嘶裂的狂笑了一聲,常天成道:
  “怎麼著?你是含糊我的伙計前來尋你報仇?”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你聽清楚了,姓常的,天下之大,或有勝過我紫千豪的人,但是,卻永遠沒有我畏懼的人!”
  “我就不說!你殺了我好了!”
  紫千豪淡漠的道:
  “你所以不說,並不是你以為你的那些狐群狗黨能震住我 假有你真的還有一批狐群狗黨的話,事實上你是不敢說,怕我姓紫的去斬草除根!”
  “什麼?”常天成怒發上指,青筋暴露的大吼道:
  “我不敢說?我怕?我怕個鳥!”
  紫千豪冷然道:
  “不必強詞奪理,你就是怕!”
  怒瞪著一雙布滿紅絲的眼珠,常天成嘶啞的叫道:
  “我常天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怕什麼?我是藏邊‘三丹教’的黑丹教主‘赤發星君’常天成,今日在這‘月谷河’栽了跟頭,業已不做復返之想,姓紫的,你有種便於掉我永除後患,要不,我只須一息尚存,必不與你甘休!”
  紫千豪微觀訝異之色的道:
  “你是藏邊‘三丹教’的人物?”
  嗆咳幾聲,常天成道:
  “我騙你做甚?這還有假麼?”
  籲了口氣,紫千豪道:
  “怪了,我聽說你們‘三丹教’在藏邊一帶也頗有聲威,但平常卻並不幹這無本生意,亦不替人保鏢護院,你們的大宗收入是販賣牲口,開設牧場,在藏邊,你們不是擁著許多大的養馬場與騾馬行麼?”
  雙目一亮,常天成微笑道:
  “叫你頭腦清醒,我們三丹教另還有著最大的磚茶莊和馱運隊!”
  點點頭,紫千豪道:
  “不錯。那麼你卻為何又來替那貪官候龍寶保鏢棧道,狼狽為姦?這不是有點自貶身價,舍本逐未了麼?”
  怒哼一聲,常天成道:
  “他付錢!”
  紫千豪一笑道:
  “多少?”
  略一猶豫,常天成憤然道:
  “告訴你也無妨,二千兩紋銀!”
  冷峭的,紫千豪道:
  “兩千兩銀子就可以買動你這‘三丹教’的教主之一了,如此說來,你們‘三丹教”的行情也並不高!”
  雙目突瞪,常天成咆哮道:
  “我‘三丹救’素未為人保鏢護院,更不打家劫舍,但只要事情正當,有人付出代價,又為何不能幹?”
  紫千豪冷森的道:
  “為貪官護贓財,是正當的麼?貪官搜括的民脂民膏納入口袋,由你們助紂為虐,替他握緊了那個口袋,也是正當的麼?”
  頓了領,他又道:
  “在我邊,不錯你們‘三丹教’未曾于過無本生意,但是,我卻知道那裡有幾撥馬賊全仰承你們鼻息,受你們庇護,甚至幾撥馬賊的坐騎也全是由你們供給的,常天成,你就以為我孤竹幫也和那些馬賊一樣只是個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了?你以為你就可以像對付那些馬賊一樣頤指意使高高在上了?你完全錯了,錯得整個離了譜!須知綠林人物也有分別,骨頭軟與骨頭便的大不相同,你想騎到我們頭上還差得遠!”
  一側,苟圖昌亦冷厲的道:
  “難怪這廝先前如此之狂,大約地把我們也看成與那幾批馬賊一般的角色了,哼,我孤竹幫卻用不著仰承你三丹救的鼻息,根本就不把你們看在眼中!”
  氣得雙目盡赤,全身抽搐,常天成吼道:
  “你們膽敢侮辱我三丹教……我和你們拚了!”
  紫千豪冷冷的道:
  “現在,你用什麼拚了”
  睜得目眺皆裂,常天成尖吼道:
  “我用一死來拚!”
  苟圖昌怒喝道:
  “你想唬誰?”
  臉孔倏然轉為無比的淒厲駭怖,五官頓時歪曲,常天成那一頭奇異的紅發閃泛著獰惡邪毒的赤光,他眼角掙破,悲烈至極的狂號。
  “三丹救的哥兒們啊,我常天成失手道擒,備受凌辱,已經無顏與你們相見,我今一死明志,哥兒們要替我報仇雪恨!”
  一見情形不對,紫千豪飛快掠前欲待制止,但是,他卻晚了一步,當他的手指剛剛沾上常天成的身軀,這位性烈如火的‘三丹救’被主之一業已‘咦喳’一聲自行咬斷舌跟,又“哺’的一下吐了出來!”
  那條血肉模糊,狀極可怖的大半截舌頭,在沙地上跳了兩跳,沾滿了砂粒之後便靜靜的躺在那裡不動了,常天成全身驀地一陣急劇痙攣,捲曲成一團,濃稠的鮮血染污了口鼻,他的兩只眼球也凸出了目眶,就那樣空茫又猙獰的盯著一點,不動,不轉,更毫無光彩存在了……
  緩緩收回手來,紫千豪嘆息一聲,道:
  “這常天成好暴烈的性子!”
  苟圖昌上前略一檢視後,苦笑道:
  “死了也好,免得我們再多費手腳,老大,他曾經傷了我們不少手下,原本也恕不得的!”
  應了一聲,紫千豪道:
  “只是,卻又結下一段深仇了!”
  低沉的,苟圖昌道:
  “這段仇,遲早也無法避免結下的……除非老大你在他傷了我方少人之後還能白燒過他,你不會這樣做吧?”
  紫千豪苦澀的一笑道:
  “我會!”
  徵愕了一下,苟圖昌吶吶的道:
  “為什麼呢,老大?”
  紫千豪沉鬱的道:
  “為了免除日後更大的傷亡,圖昌,常天成是‘三丹教’的三名教主之一,換句話說,也是‘三丹教’中的首腦人物,如果殺了他,只怕‘三丹救’不會善甘罷休,如若他們欲替常天成復仇雪很,傾巢而來攻襲,你想想,那時不管勝敗屬誰,其中的犧牲又該多大?要避免回後的損失,便只有忍下眼前的一口怨氣,我之所以不想殺他,原因初在於此了!”
  苟圖昌瞭悟了自己大阿哥的一片苦心後,不禁遺憾的道:
  “這小子該死,如果他稍微冷靜一點,也不至於賠上一條老命,更說不定亦替他的一幹伙計們免掉了一場浩劫!”
  紫千豪沉重的道:
  “或是也替我們免除了一場殺戈!”
  搓著手,苟圖昌道:
  “現在該怎麼辦呢,老大?”
  平淡的一笑,紫千豪道:
  “等著‘三丹教’的人馬前來,如若他們要來的話,圖昌,我們並不怕誰,只是我們悲憫那些可能殞落的生命 不論是敵我雙方那一邊的生命,那總是成長不易,且又皆為他父母所生養的,是麼?”
  點著頭,苟圖昌道:
  “是的,但大哥卻無庸自責,你業已盡力挽救過了,事情不成,怪不得老大你,只能說姓常的命該絕此,或者,將來有些人的性命也就到了那個時候便氣數盡了……”
  嘆了口氣,紫千豪道:
  “好令人憾然……”
  這時,熊無極乾咳一聲,接上口道:
  “呃,紫幫主,我有幾句話如便在喉,不吐不快 ”
  紫千豪忙笑道:
  “且請示下。”
  熊無極抹抹嘴,道:
  “紫幫主,你根本就用不著為了這件鳥事煩心,在江湖上混,他娘的死了個把人又算什麼大不了?那一個道上出來闖江山不是拎著自己腦袋在手下嘟喳?強得過人,你宰了人家,技遜一著,人家宰你,這就是道上的公理,那有那麼多好耽心的?他什麼‘三丹救’若要來為這姓常的報仇,叫他們來好了,大家幹一場痛痛快快的仗,一了百了,反正就是這麼回子事,武林的傳統亦乃如此,沒有值得悲天憫人的地方!”
  紫千豪澀澀的笑道:
  “熊兄所言固然有理,但我所求的,只是能以將殺戈減至最少使減至最少,儘量避免傷害人命……”
  大大不以為然的搖著頭,熊無極道:
  “話是不錯,紫幫主,但你這樣想,人家可不這樣想,你有一肚皮的慈悲仁恕,人家可沒有這多的天官賜福,莫不成那些邪龜孫要令你的腦袋,你還能伸出脖子去讓他砍?”
  紫千豪淡淡的曬道:
  “這卻未必!”
  熊無極道:
  “說得是哪,我們也讓了,也忍了,還得叫他們騎到我們頭頂拉屎?咎本不在我,不去找他們算敗,已是大大的便宜,如果他們要來,行,大家便拚個雞飛狗跳牆!”
  抿抿唇,紫千豪道:
  “‘三丹教’如來,事實上亦只能這樣了,我們容讓,卻不能任人宰割!”
  一拍手,熊無極道:
  “對,紫幫主,我便賴著鄧竹幫暫時不走了,水裡火裡,我姓熊的全跟著淌,這常天成曉得我的名頭,他的伙計們也不會不知,今日此事,我業已兩腳踏進,自己也算得上 份,有任何後果,紫幫主,讓我們一同承擔!”
  紫千豪動容道:
  “多謝熊兄大義相助!”
  熊無極呵呵笑道:
  “看你,又客氣起來啦!”
  一旁,苟圖昌指著地下那個青面人,道:
  “老大,這一個可要審訊一番!”
  紫千豪頷首道:
  “當然。”
  說著,他俯視那名內腑受傷至巨的青面人,冷峻的道:
  “朋友,高姓大名?”
  捆得結實的背面人雙頰一陣抽搐,孱弱的道:
  “‘青面狼’楊才……”
  點點頭,紫千豪道:
  “很好,閣下是那個碼頭的人物?”
  喘息著,這“青面狼”楊才喃喃的道:
  “我……我是單獨行道的……”
  注視著他,紫千豪道:
  “今天侯龍寶所請的那些保鏢,除了你與常天成之外,其他各人的來路底細還煩你露一露,我們也好琢磨琢磨,心裡有個數。”
  咽了咽唾沫,楊才艱辛的道:
  “如果我說了……是不是就可以免除一死!”
  冷冷的,紫千豪道:
  “現在還不是你發問的時候,這個問題由我來決定,你只開口回答我所問的話!”
  顫慄了一下,楊才猶豫了片刻,終於嚅嚅的道:
  “為侯知府護嫖的人,除了我與常三教主之外,還有‘雪裳四鉤’昆仲韓蘇、韓醒、‘禿頂鵬’田壽長、‘笑中劍’廖合、‘毒麻子’包昌盛、‘金刀客’範錫雄、‘仙猴’賴向前、‘黑心老九’李群、‘雙斧手’潘耀志……我們這些人中,除了常三教主得的酬勞較高,有紋銀二千兩之外,我們每上只得千兩之數,且僅先付一半,剩下一半要等安抵目地之後始付……”
  呵呵一笑,熊無極插口道:
  “我幸掉的那個大口氣三角眼、塌鼻梁,使喪門劍的仁兄,約莫便是什麼‘笑中劍’廖合了,他舅子稀鬆得很,另一個吃我抖手便震翻了的角色,可能即是那‘黑心老九’李群啦,瘦得三根筋吊著個脖子,不頂一烏敲!而你呢,楊才,你挨的幾下子怕也不好受吧?”
  “青面狼”楊才沮喪的道:
  “技不如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苟圖昌回憶著道:
  “在我手中殞命的那兩個白衣人物容貌極為酷肖,全是一張狹長窄鼻的面孔,又都使一對‘虎頭鉤’,大約就是那‘雪裳四鉤’韓家兄弟了,他們還頗有兩下子,我脅下尚吃他其中一個開了彩呢!”
  後面一點的伍桐跟著道:
  “那由我開了膛的人,可能即是什麼‘雙斧手’潘耀志了,那小子力大如牛,悍不可擋,就是心眼太死,若能稍為開竅一點,也不至於賠上老命……”
  呵呵笑著,“二頭陀”藍揚善道:
  “咱不管他是什麼王八兔子賊,活砸扁了他一雙,想一想,其中一個要金背砍刀的角色,琢磨就是那‘金刀客’範錫雄,後來搶著便直搗他個不吃食的那一位,大概便是‘仙猴’賴向前了,他確是一付猴頭腦的樣子,像只老大活猴子……”
  頓了頓,藍揚善又道:
  “這樣也好,姓楊的把他們的萬兒名號報出來大夥心底也有個數,至少知道了自己乃是送的誰人之終,沒得超渡了人家還搞不清楚受超渡的主兒是什麼人!”
  苟圖昌一笑道:
  “在船上叫貝羽解決了那個麻臉匈鼻人物,只怕就是那‘毒麻子’包昌盛了……”
  他又向紫千豪道:
  “老大,你忍釋的禿頂老者,包管是‘禿頂鵬’田長壽,要不是大哥你開恩,他‘壽長’兩字的名只怕便得改上個‘壽短’啦。”
  紫千豪低沉的道:
  “田壽長已經老了,讓他多享幾年晚福也好,這‘赤發星君’常天成若非性子太過燥烈,原也可以活過一段長久時光的……”
  苟圖昌忙道:
  “大哥,怪不得你……”
  淡淡一笑,紫千豪又俯視地下的‘青面狼‘楊才道:
  “朋友,這些人的出身如何?底細如何?”
  思索了一陣,楊才啞著嗓子道:
  “我所知道的只是一個梗概情形……當家的……我和他們相處得並不太久,前後僅有三四天左右……除了常三教主、‘毒麻子’、‘雪裳四鉤’兄弟兩個往日是素識之外,其他全系初見……”
  紫千豪平靜的道:
  “挑你知道的說,但是,要說得詳盡,說得真實,不要在裡面要什麼花樣!”
  抽搐了一下,楊才吶吶的道:
  “常三教主是‘三丹救’的三位首腦人物之一,‘三丹救’是藏邊一帶極有勢力的一個幫會……”
  打斷了他的活,紫千豪道:
  “這個我很清楚,且已問過他了,你說別的。”
  喘幾口氣,楊才又接著道:
  “‘毒麻子’包昌盛和我一樣,也是自行闖道的人……他沒有什麼幫派門戶的牽連,在江北一地混,人緣不大好……他太過陰毒貪婪,有一陣子在江北幾乎立不住腳……‘雪裳四鉤’就不同了,兩兄弟屬於‘金乙派’,‘金已派’在豫境名頭甚響,他們師兄弟一共五人,個個全有一身好本領,而他們的師父‘金乙派’掌門人司徒老兒又十分護短,今日之事,只怕不會善罷甘休了……除了他們幾個出身,其餘的人我只大略曉得‘黑心老九’李群是一幫市井無賴的頭子,在‘大理府’很有點力量,‘仙猴’賴向前有個女兒給了‘武當派’的一個第十七俗家弟子……‘雙斧手’潘耀志是淮南獨輪車的車夫阿大;‘金刀客’範錫雄也是個走單幫的同道,平時浪跡天下,碰上什麼買賣有利可圖便幹什麼……‘笑中劍’廖合在滇中尚有一個師叔,他那師叔是個何等樣的人物則不甚明白了……最後,那‘禿頂鵬’田壽長自己擁有一所山莊,在川中‘瑞祥山’裡,他自己便是莊主,至於于田壽有什麼靠山或後臺,這也不大清楚,上面我知道的一些事情底蘊,還是大家在閒談中聊出來的……”
  笑了笑,紫千豪道:
  “很好,楊朋友,你很合作!”
  深重的嘆了口氣,楊才苦澀坦白的道:
  “當家的,我只是還不想死……”
  和煦的一曬,紫千豪道:
  “那麼,你已經如願以償了!”
  楊才激動又振奮的抖著嗓子問:
  “可……可是真的?”
  紫千豪點點頭,回首道:
  “揚善,鬆開他綁,並妥為治傷後釋去,記得他受的內創極重,一切辦好此人即可離開,不用回報了。”
  重獲生命的喜悅與極度緊張煌驚後的鬆弛,使楊才先前傾力集中的精神意志又頓時瓦解,他全身一陣痙攣,像嘆息似的吐出一口氣之後,竟然就暈絕過去!
  藍揚善擔招過兩名手下,迅速將地下暈絕了的楊才抬到那邊,他搖著頭。一面咕嘰著匆匆跟了過去。
  紫千豪目注癱軟的楊才被抬去,沉沉的道:
  “這人傷得不輕,若非他渴盼活命,集中精力回答問題,只怕老早就暈死過去了,希望藍揚善能救得了他!”
  頗有同感的,苟圖昌道:
  “別愁,老大,我們的‘二頭陀’經常自誇是‘華陀再世’,這一下他正可替他自己證明一番了!”
  熊無極接上來道:
  “我傷的人找自己心裡有數,紫幫主,他死不了,憑藍兄的醫術可以救得回來,當然,假如不加救助治,只怕這姓楊的就活不多長了!”
  紫千豪稍覺寬心的道:
  “對合作的敵人,我一向是極其厚待的,熊兄,你不會以為我如此關懷他而太過可笑麼?”
  搖搖頭,熊無極正色道:
  “決不!紫幫主,這才真正顯出體胸襟的磊落,氣度的寬宏來!不愧是西陲的雄霸的主。”
  笑了笑,紫千豪道:
  “謬譽了,熊兄!”
  若有深思的,苟圖昌此時道:
  “老大,照這姓楊的說來,今天栽於我們手中的那些角色也沒有什麼靠山硬扎的,大多不怎麼樣!”
  紫千豪低沉的道:
  “也不能太疏忽,圖昌,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知天知地勝乃可全,這已是兵家常談了,在我們曉得這些業翹首的對頭底細之後,我們希望不會在將來另生枝節,但是,我們卻也不能完全以為他們的關係人便就此甘休,不會前來報復了,世事難料,尤以人心為最,還是留意點好!”
  苟圖昌頷首道:
  “老大說得是,但老大以為,在我們誅除了這些人之後,他們之中那一個的關係人會給我們再添麻煩呢?”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首先,那‘禿頂鵬’田壽長是不會有問題了,這‘青面狼’楊才也大可放心,其他‘毒麻子’包昌盛、‘金刀客’範錫雄,全都是自願自跑單幫的角色,亦不必為虎,身為淮南獨輪車車夫幫的阿大‘雙斧手’潘耀志不過只是一群苦力的頭子,充其量也只是在淮南一帶下層百姓中有點名堂,發揮不了什麼效用,那‘黑心老九’不過是個本身有幾手把式的大無賴而已,更算不了什麼,將來,可能會帶給我們麻煩的還是‘雪裳四鉤’的師門‘金乙派’,其次為‘仙猴’賴向前的女兒,他女兒既是嫁給了‘武當’的俗家弟子,便等於和武當一脈有了淵源,只不知賴向前的女兒所嫁的那個武當弟子在派中有沒有力量,若他頗有影響力,便極可能前來為他岳父報仇,否則,則無足為慮,武當一脈,最是恬淡超然,若非必要,他們儘可能不與江湖同道發生爭執,這一點我是十分清楚的,那‘笑中劍’廖合在滇中的師叔不太可能千里迢迢跑來西陲替他師姪出氣,他那師叔也將會考慮到他本身的能耐問題,以一個人的力量敵對一個幫派,這是須要硬碰硬的,並非口頭上說說而名,除非廖合的師叔自認能以壓制我們,要不,他亦定將裹足不前……”
  籲了口氣,紫千豪道:
  “如今江湖道上的義氣並不少以前了,一些視死如歸,剛烈不倔的好漢已難得有,多數人全將著眼點放在本身的利害上,對自己有益無害的事情已經沒有什麼人肯做 無論那是該不該做的,全得視連不連累到自己站為行動的準則……”
  苟圖昌輕輕的道:
  “老大,那常天成呢?”
  嚴肅的,紫千豪道:
  “這一點你注意了,圖昌,常天成乃藏邊‘三丹救’的首腦人物之一,他這一死,‘三丹教’是絕對不肯放手的,我判斷他們一定會前來尋我們討還公道.回去之後,你得防備著了!”
  點點頭,苟圖昌道:
  “我會小心。”
  頓了領,紫千豪又道:
  “從現在開始,我們就該預先準備著應付新的敵人,不管他們會不會前來尋仇,我們都須謹慎留意,這些應該防範的可能挑釁者,包括‘武當派’、‘金乙派’、‘三丹救’,以及廖合的那個不知何人的師叔!”
  苟圖昌慎重的道:
  “老大放心,我全記著了。”
  眨眨眼,傍邊的熊無極道:
  “你太也過慮了,紫千豪,依我看‘三丹救’大約是會來啟釁的,因為他們的頭子之一斃了命,這口氣恐怕難以咽下;其餘如‘武當派’、‘金乙派’,以及那個什麼狗屁師叔十有八成不會再生枝節,前來自討沒趣……”
  笑了笑,紫千豪道:
  “尚請熊兄賜告高見。”
  舐舐嘴唇,熊無極道:
  “這道理很簡單,先說‘武當派’,那‘仙猴’賴向前本人並非‘武當’門牆所屬,他只是有個女兒嫁給了武當派一個俗家弟子,算起來姓賴的固然與武當有點淵源,但這淵源卻未太也疏淡了,可以說三桿子都搭不著邊,而武當一脈素主寬厚仁恕,力持平和之道,若叫他們出馬與人火拼,除非人家燒了他的三清宮,刨了他們的祖師墳,否則,只是為了一個儲有牽連的派外人物,恐怕武當一脈不會出這大的力,他們本派弟子出了事武當上下也未必會傾力而出,何況又是這麼一點關係的角色?武當派大多不會管這閒事的了……”
  咽了唾沫,熊無極續道:
  “再談‘金乙派’,這‘金已派’名稱是也算一個派了,但照楊才先前所說,全派上下也不過只他娘七八個人而已,如今又死了兩個,他派中僅得五六位仁兄了,就憑這麼點力量,他們膽敢以印擊石,遠來西陲與聲勢浩大的孤竹幫一拼麼?除非他們全成了白痴,要不,他們只要還稍有點腦筋,便不會自取這種滅派斷根之禍!”
  猶豫了一下,苟圖昌道:
  “但熊老兄,有時候人的行動卻並不一定會以強弱之勢來定進退呢,往往也為了一口氣,而楊才亦說過,‘金乙派’的掌門人性如烈火,又極其護短,恐怕他不會這麼容易便服輸認栽……”
  小眼一瞪,熊無極道:
  “除非這老小子是昏了頭,事情可不可為,他原該看得清楚!”
  紫千豪笑道:
  “當然,熊兄請說下去。”
  搓了搓手,熊無極道:
  “至於那‘笑中劍’廖合的什麼烏師叔更談不上了,就憑他個人之力,他是斷斷不會前來自已挖坑跳的,只看看廖合那種身手,便可以曉得他那師叔也不會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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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定奇謀 袖裡乾坤

  捻捻頷下叢生的黑鬍子,苟圖昌道:“說不定姓廖的師叔和姓廖的本人功力大不相同,更說不定他師叔鐵膽無雙,臨折毋彎……”“嗤”了一聲,熊無極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鑽洞,是吃屎的狗便竄不上高牆去,他舅子便憑那廖合的幾手三腳貓把式,他的師叔還能強到那裡?再高也高不了一指頭,至於說他有種,這種也該和腦筋連在一起,只要他想想作孤竹幫的兵勇將猛,再琢磨這乾如雲的好手,我看他便是張飛的哥哥也得洩氣,大凡是人,任那一個也不想頂著頭朝刀口上撞!”深思著,紫千豪道:“熊兄的剖析極為有理,不過,天下也往往會有些出乎意外,超越常情的事件發生,我們不防一萬,僅防萬一,他們如來固是兩相無忤,否則,便要因疏忽而增加損失了!”
  連連點頭,熊無極道:“當然,當然,還是要預防萬一 ”
  他又低聲接著道:“紫幫主,但那‘三丹教’恐怕就一定會來了!”
  紫千豪微笑道:“我業已考慮過了。”
  他們幾個人在說著話,在船上搬運金銀物品的祁老六卻正忙得團團轉,方才參加廝殺的孤竹弟兄們人手不足,祁老六已經將公孫壽那二百名手下調了過去幫忙,一百多匹,健壯的馬兒也卸掉了鞍橙,一字排在跳板下的岸邊開始馱載物品,幾百名孤竹幫的大漢們在兩條大船的上下忙碌著,往來奔走,汗透重衣,他們將須要的金銀財寶與應該留下珍貴細軟分開,逐步分開裝籠,及自另一條船的船底將一袋袋的米面抬出摃下,一時人聲四雜、馬嘶如嘯,吆喝聲,吭唷聲,物體的撞擊聲,簡直亂成了一片,若是有不知內情的人瞧見了眼前這付景像,包管還以這處荒僻的蘆葦洲已經開築成新碼頭了呢……”祁老六滿頭大汗,兩條船來回奔走著指揮搬運,他一面雙手揮動,一面聲嘶力竭的叱呼喊叫,連那只僅存的獨眼也冒著紅光,貝羽在上面幫著他的忙,公孫壽業已去至岸邊協助馬匹的裝裁事宜,‘白辮子’洪超卻負責救護傷者、掩埋雙方陣亡的屍體,亦早累得頭昏眼花了。
  眼珠子梭來梭去的瞧著這付熱鬧的援這場面,熊無極不禁感嘆的道:“好傢伙,你們這等浩大的無本買賣,看起來卻像是一家大商號在碼頭上卸貨一樣,端的又繁囂,又發財……”
  紫千豪笑道:“十分興旺的模樣,嗯?”
  咂咂嘴巴,熊無極道:“這些金銀財寶,紫幫主,就是從這裡運回傲節山去麼?”
  點點頭,紫千豪道:“是的,怎能帶著隨行?”
  左右一看,熊無極又道:“那一位押運呢?”
  紫千家湊近了很多,壓著嗓子道:“蘇家兄弟,伍桐,以及我!”
  吃了一驚,熊無極正要開口,紫千豪已低促的道:“小聲。”
  眼珠子一轉,熊無極有了幾分明白,他道:“莫不是,此中有什麼花樣?”
  深沉的,紫千豪道:“這乃是一個餌,一個圈套。”
  熊無極十分有興趣,他迫切的道:“為誰設的餌?為誰布的圈套?”
  神秘的,紫千豪微笑道:“你猜?”
  沉吟著,熊無極突然振奮的悄聲道:“血狼星單光!”
  “噓”了一聲,紫千豪頷首道:“不錯。”
  立即又迷惑了,熊無極四處觀望去,喃喃的道:“可是,這小子的人呢?沒有看見呀……”
  紫千豪忙道:“不要四處看,熊兄。”
  趕快收回視線,熊無極仍然不解的道:“紫幫主,沒有看見這小子的蹤影哪,莫非你知道姓單的在什麼地方?有什麼企圖?”
  搖搖頭,紫千豪道:“我不知道他在那裡,也不曉得他有什麼打算。”
  呆了呆,熊無極愕然道:“那麼,你設的餌和布下的圈套有什麼用?”
  莫測高深的一笑,紫千豪道:“這就要看我們的運氣了,熊兄,當然此中帶有八分冒險的賭博味道,也等於是我和單光之間的較智!”
  有如墜入五里霧中,熊無極疑惑的道:“請說得詳細點,我還是不大明白其中奧妙……”
  輕細的,紫千豪道:“單光是一個氣量狹窄,心思狠毒,有仇必報,而又頭腦慎密的人,我兩次傷他,他恨我入骨,這些事你知道!”
  熊無極忙道:“我知道。”
  紫千豪又道:“他業已暗算過我幾次,每一次多險些得手,而我一半憑運氣,一半機智,次次都從死亡邊緣逃了出來 這並不說他的武功強過我,但卻證明了他手段的陰毒與計劃的周密,在這幾次事情裡,我有一些好弟兄便遭了他的辣手,但是,單光主要欲對付的人是我,他渴望得我的命而甘心,而他又是神出鬼沒,行動詭秘無比的,如今他在暗處,我在明處,要搜尋他極為不易,雖然,我已經下令全力搜查他了,但事實上恐怕沒有什麼希望,因此,我也將計就計,故意宣揚我急欲找他出來算帳的消息,好叫他警惕又加上憤怒……”
  頓了頓,紫千豪更放低了聲音道:“方才我已說過,敵暗我明,我假定我們這次出山來此阻截候龍寶的行動已被單光偵悉 這是極有可能的;我假定他一直隨著我們跟到附近,我也假定他現在就潛伏於距離不遠的隱密處正在窺規著我們,假定他正睜著一雙眼在注視著這裡的搬運、人員的移動,以及說不定他正冒著此時我與你在交談 ”
  震了震,熊無極盡力抑制住自己想回頭查看的強烈慾望,他有些煩燥不安的搓搓手,吶吶的罵:“他娘個騷……”
  平靜的一笑,紫千豪續道:“所以,在這連串的假定下,我便生有一計 ”
  急切的,熊無極忙問;“什麼計?”
  紫千豪表面上一派悠閒,語聲卻異常嚴肅低沉:“還記得我剛才放意叫那侯龍寶的師爺大聲報出我們取得財物的數目及種類麼?固然我們也須要知道,但大半卻是為了讓躲在暗處的單光聽清楚,如果他真在附近的話;我們用這筆財富做餌。”
  熊無極漸漸降悟了,但他仍然問道:“紫幫主,姓單的主要欲對付你,這個何,有效果麼?”
  抿抿唇,紫千豪道:“這就要憑幾分運氣了,當然,我們將儘量使這個餌對他發生誘惑,因此,第一我叫他知道這筆財寶的龐大,第二,我故意不多譴好手沿途護送。第三,為了使他能兩相兼顧,魚與熊掌俱而得之,我將當場向第兄們宣布下一站的留宿處,好使他曉得我們行蹤,在搶得那筆財寶之後又能轉頭追上我們。如此一來,我相信他會中計;熊兄,你該明白,仇報雖能令人產生勇氣及毅力,但財富卻能令人產生幻想與貪婪,何況,我又使他兩相得兼?”
  恍然大悟,熊無極悄聲道:“好計!”
  笑了笑,紫千豪低沉的又道:“稍停,我們的人馬將分成兩撥,一撥由我率領,直住我當眾佯稱的下一站目的地開撥,另一撥,由蘇家兩兄弟與伍侗帶著護送財物回山,但是,我會在大隊行出不久之後悄然潛躡回蘇家兄弟的護送隊伍裡,專程等待單光前來卻截!”
  熊無極笑了,他剛一笑,又憂慮的道:“但是,如果姓單的根本就沒有眼來,沒有潛伏在這附近呢?”
  攤攤手,紫千豪道:“若是如此,我設下的餌及圈套使算白費。只有等到下次機會了;適纔我已說過,這原本帶著幾分賭博性質……”
  吞了口唾沫,熊無極小聲道:“這計劃,大家都知道麼?”
  紫千豪低低的道;“本幫大頭領級弟兄全曉得,我們是在出發前臨時商議決定的,那次會商你來參加,沿途奔馳又不便說,只有在這裡告訴你了,這次行動,真真假假,大家都還表現得不錯!”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你若不講,我根本著不出你們骨子裡還有這麼記絕招隱著,還當你們全把心思放在這票買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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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障眼法 神出鬼沒

  微拂豹皮頭巾,紫千豪笑道:
  “這是一舉兩得的事,買賣固然須要一板一眼的做,但何妨在進行買賣的中間另用上一點可以使我們的敵人上當的謀略?生竟成了,心腹之患說不定也就掉進了圈套,一石雙鳥,何樂不為?”
  熊無極謹慎的道:
  “你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應付得了那姓單的麼?”
  紫千豪淡淡的道:
  “不成問題。”
  沉吟了一下,熊無極道:
  “要不要我跟著?”
  搖搖頭,紫千豪道:
  “不用了,我一個人照顧姓單的已是足夠,這個計劃進行之中,人是越少越好,單光這廝精明乖巧無比,且稟性多疑,只要我們稍稍露出一點破綻,他就不會前來上當了。”
  熊無極點頭道:
  “如此,幫主你要小心行事才好。”
  紫千豪一笑道:
  “放心,我自有主意。”
  這時,站到前面五步處監督搬運行動的苟圖昌業已轉了回來,他觀顏察色,低沉的笑道:
  “老大已把那個把戲告訴熊老兄了?”
  “是的。”
  熊無極咧嘴笑道:
  “苟兄,你們可真沉得住氣哪……”
  聳聳肩,苟圖昌道: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我們一舉一動全得照平常的樣子進行,須要做到像根本忘掉那個把戲的逼真程度,姓單的精滑得很!”
  紫千豪插口道:
  “搬運得如何了?東西全載上馬背了麼?”
  苟圖昌回頭望瞭望,頷首道:
  “我看差不多了。”
  現在,排在岸邊的那一百多匹健馬全在背上駝滿了箱籠麻色等物體,忙碌的孤竹弟兄們正做著最後檢查,逐匹檢視,看看馬背上的東西是否縛穩了,放平了,有沒有破漏裂隙等情形,方才忙得滿頭大汗的祁老六,這時也松閒下來,他站在船樓子上,雙手扠腰,威風八面的叱喝著一幹手下再做一次清船工作,貝羽卻靠在船頭上大聲叮嚀著幾名漢子儘快將尚未載妥縛牢的幾匹馬背上的物品弄好……
  “白辮子”洪超快步走近,他躬身道:
  “大哥,善後事宜全妥了。”
  紫千豪沉聲道:
  “我方傷亡如何?”
  洪超忙道;
  “本幫此戰中,陣亡弟兄五十餘名,輕重傷者在三十人上下,死亡弟兄業已就地掩埋,受傷的人也經過上藥包紮後待轉送回山。”
  紫千豪頷著道:
  “很好,你令人去召蘇老二來。”
  答應一聲,洪超下去交待了,熊無極卻搖搖頭,感慨的道:
  “紫幫主,這次生意,本錢真下得不小!”
  苦笑著,紫千豪道:
  “我不是說過了麼?幹我們這一行是最艱辛的,本重利薄,且押下去的本錢又珍貴元比,鮮血,以及生命!”
  苟圖昌亦接口道:
  “刀口子上渡日,不容易哪。”
  他們在談話中,率隊隱于疏林里的“一心四刀”老二蘇恬已經快步奔來,他向紫千豪施了一禮,恭謹的道:
  “大哥找我?”
  紫千豪笑道:
  “不錯。”
  說著,他又高聲叫:
  “伍桐!”
  正在一邊與手下交談的“斷流刀”伍桐回應一聲,急忙來到,紫千豪環顧了一下站在四周的蘇恬、伍桐、苟圖昌及熊無極等人,大聲道;“由蘇家兩兄弟、伍桐你們三人,率領方才直接參加廝殺的剩餘弟兄 大約有一百二十人,護送傷者與捕獲財寶回山、回山之後,直接轄歸仇堂主三絕調譴,圖昌,你召集其他的人報隨我在赴川境,今夜我們在離此七十裡外的“小金山”下宿,所有人馬。在半個時辰之內啟行!”
  各人齊聲表應,蘇恰又道:
  “那麼,大哥,我將林中的一百名弟兄調出來了?”
  點點頭,紫千豪道:
  “是的,大家勞逸要公允平均,你林中的百名弟兄與公孫壽指揮的那兩百人跟隨我們走,現在你去祁老六那裡接掌他的人,他那邊約有一百二十名弟兄左右,全是方才參加搏戰的,現在該讓他們先行回山歇息了。”
  於是,蘇活、伍侗、苟圖昌三人立即轉身離開,各人去忙著辦理各人的事了,片刻後,只見人來人往,牽馬背刀,分隊歸屬,叱喝傳令之聲加雜著坐騎的嘶嘯擊蹄聲,情景好不熱鬧!
  祁老大從船上匆匆趕了過來,他大聲道:
  “老大,兩條船上共有部決於二十多個,放了他們不?”
  紫千豪頷首道:
  “自是放了。”
  跟著,紫千豪又斜睨了仍被監守在側旁的侯龍寶全家一眼,他交待祁老六道:
  “連我們的知府大人也從遭遣回船去.”
  於是,侯龍寶與他的家人被十餘名如狼似虎的竹孤兒郎趕上了船,幾乎就在他剛剛跌跌撞撞的回到船上,岸邊,在公孫壽指揮之下,他那兩百名手下早已將伐妥了的十九根臂粗樹幹準備好了,一聲吶喊,這些樹幹子全撐到兩條船的側弦下,兩百多人同時用力,“嗨唷”
  齊吼,嗯,那兩條陷於岸底泥沙中的大船業已在混沌沌的污水卷旋中“咻”“咻”滑進了河心,順著水流之勢,就那麼搖搖擺擺的緩緩前下游方向飄去!
  看著,熊無極笑道:
  “帆索斷了,舵也毀了,紫幫主,這兩艘船還能駕馭得住麼?”
  紫千豪淡淡的道:
  “久經水上操作的舟子們該有他們應付這種意外的方法,熊兄,每條船上還有十幾個船夫呢!”
  祁老六適好這時返回,他大笑道:
  “帆索斷了可以接好,舵壞了用篙櫓也一樣可以駕馭船行的方向,熊老兄,犯不上替他們擔憂!”
  從那邊,苟圖昌大步走近,他道:
  “老大,兒郎們俱已準備妥當,就持下個啟行了。”
  紫千豪左右一看,晤,沿河岸,三百名孤分弟兄俱已各立在他們自己坐騎的蹬傍,青巾青衣,馬刀一式後背,個個精神抖擻,豪意飛揚,好一排整齊威武的行列!靠著疏林的這一邊,-百多名方才經過浴血厚戰的孤竹好漢亦把收拾妥當,待令啟行了,這一百多人裡,有五十名仍然穿著黑色油布水靠的大漢 他們全是“毒鯊”祁老六當年技效抓竹幫時自黃河帶過來的三百多個老班底中的一部份,此一戰也數他們折損最重,一百來人幾乎傷亡了一半,那三十名躺在軟兜中的傷者,差不多有二十個是他們的人……除了這五十多個祁老六的舊屬外,其他七十名則是洪超的手下了,這一行隊伍比較複雜,百多匹馬載滿了物品,顯得累贅無比,另外有十五匹健馬,側左馬鞍兩旁各裝有獸皮撐著竹蔑的軟兜一付,軟兜狹窄細長,剛剛可以躺下一個人,這是孤竹幫自己的發明,小巧而適切,專門用來應付遠途運送傷者之需的,這一隊行列坐騎不足,有的一人一馬有的卻兩個人並立鞍旁,看情形他們是得擠一擠了,蘇家兄弟蘇括、蘇言、與‘斷流刀”伍桐在隊伍之首,正目注這邊,等候著他們大哥的登程諭令。
  紫千豪領著苟圖昌、洪超、藍揚善、祁老六、貝羽,而熊無極跟隨在旁,他們過去會合了公孫壽,各自認蹬上馬,準備開路了。
  轉過上身,紫千豪高抬左臂,大呼道:
  “伍桐,你與蘇家兄弟小心照顧受傷弟兄,所載財物沿途也須加意留神!
  那邊
  伍桐和蘇家兄弟齊齊在馬背上俯身答應。於是,紫千豪左臂猛揮,他跨下的“甲犀”已搶先奔出!
  兩列人馬立即隨在紫千豪之後浩蕩啟行,紫千豪率領的這一撥,沿著“月後河”河岸直往上游而去,伍桐與蘇家兄弟的那一路,則繞過疏林,轉朝相反的方向回傲節山。
  馬上。
  紫千豪一騎當先,機維狂奔,他後面的數百乘鐵騎便風雷齊動也似一路尾隨,上千只馬蹄翻飛起落,聲勢撼山震地,在四周的景物急速倒退中。路,便一大段一大段的被拋在後面了……
  騾馬趕上,與紫千豪並肩奔馳,苟圖昌謹慎的道:
  “老大,你要趕出多遠再遊回去?”
  目光沉凝,紫千豪緩緩的道;
  “十裡之後。”
  苟圖昌估計了一下,道:
  “來得及麼?我們業已養出來五六裡路了……”
  紫千豪道:
  “還是小心些好,姓單的狡猾得很!”
  將手中絲韁撥弄了一會,紫千豪又道:
  “今天這一仗,侯龍寶的六七十個條隨護衛只怕沒有一人活出命去的吧?”
  搖搖頭,苟圖昌道:
  “沒有,全死絕了!”
  籲了口氣,紫千豪道:
  “如果那些人照我們傳過去的話做,抱頭臥倒並脫下雙鞋,又何至於搞得一個不剩?”
  笑了笑,苟圖昌道;
  “但是,他們假設如此做了,只怕侯龍寶重金請來保鏢的那些人物也不會饒了他們呢!”
  紫千豪深沉的道:
  “誰也不能斷言那些人就一定會對他們怎樣,是麼?但他們不照我們的活做,卻僅有一條路走 死亡!”
  眨眨眼,苟圖昌道:
  “在那等節骨眼上,他們早就全慌了手腳,失去主意了,那裡還會想到過許多?”
  這時,和貝羽同行的祁老六,正在口沫橫濺的向貝羽誇說他方才所做的一件得意之事。
  “……不是說那‘侯不吐骨’的五姨太最標致麼?就在老大叫我趕他們上船的當兒,呵呵,我便瞧出了那走在最後頭的一個娘們必是‘侯不吐骨’的五姨太無疑,自然,那時候沒有空閒問她是不是了,挨他們依次上那跳板登程的時候,我呢?便在那娘們的肥厚屁股上摸了一把,狠狠的一大把!”
  貝羽悄悄窺了巍紫千豪的背影,津津有味的道:
  “怎麼著?”
  咽了一口唾沫,祁老六眉飛色舞的道:
  “喝,小白臉,那等滋味可真叫好哪,熱呼呼的。肥嫩嫩,彈韌韌的,入手是又光滑、又柔軟、又順貼,天爺,不好形容,總之,我的那顆心全飛了,身子也變成麻酥酥,火烘烘的啦……”
  舐舐嘴唇,貝羽道:
  “她呢?”
  祁老六獨眼一瞇,道:
  “她?那個她呀?”
  “那五姨太……”
  “嗡”了一聲,祁老六皮笑肉不動的道:
  “他娘又不是你老婆,她呀她的喊得憑般個親熱法,莫不成,你奶奶是在吃我的醋?”
  貝羽的俊臉一紅,急忙否認:
  “去你的,我吃你的什麼西北醋?簡直朝扯,你說不說下去嘛?”
  抹抹嘴,祁老六色迷迷的道:
  “她呀,乖乖,非但不嗔不怒,不嚷不叫,反而回過那張既俏且艷的桃花臉來,朝我這麼風情萬種的咬牙一笑,老天,那種騷不溜丟的勁兒,實在太叫人受用了,我險些就要一把摟了上去!”
  “後來呢?後來你果真摟上去了麼?”
  “噓”了一聲,祁老六朝前面紫千豪的方向呶呶嘴,扮了個鬼臉,細聲細氣的道:
  “我是他娘的有十個腦袋?還敢真個撲上去?就這麼摸一把業已擔足風險了,你不想想,若教老大看見,我要不回去進“鐵旗堂’受仇三絕那老龜孫整治才叫見鬼了,欸,想想真可惜哪……
  幹巴巴的吞了口唾沫,貝羽小聲道:
  “老六哥,有那一天你空了,還得求你帶我見識見識……”
  一拍胸膛,祁老六喜形於色的道:
  “行,包在老哥哥我的身上了,定然叫你嘗盡風流滋味,歷遍南北脂粉,呵呵,別看我長得不濟,這一奎卻是高明得緊呢……
  貝羽猶豫了一下,又吶吶的道:
  “還有,早上在河邊我開了你幾句玩笑,你不會真個不替我撮合了吧?”
  哈哈大笑,祁老六道:
  “娘的,你還敢和我搗蛋麼?”
  連連搖頭,貝羽道:
  “不敢了……”
  一揮手,祁老六故作大方:
  “罷了,我便恕你一道,要不呀,哼哼,你看我打不打散鴛鴦!所以麼,你該知道了,以後多拍點馬屁,捧捧我的場,我呢,自然有你的好處,只要我這老哥哥一高興了,小夥子,粉白黛綠,燕瘦環肥,尚少得了你消受的麼?”
  有些害臊,又有些欣喜,貝羽紅著臉道:
  “有勞老六哥了……”
  得意洋洋的笑著,祁老六道:
  “嗯,不算什麼,不算什麼……”
  在他們旁邊,“二頭陀”藍揚善搖頭笑道:
  “他奶奶祁老六最不是玩意,簡直是在誘人犯罪嘛,你可知道,咱們貝老弟還是只童子雞呢!”
  貝羽聞言之下,不由窘迫異常的道:
  “胖哥,曖,胖哥,你就留兩句行麼?”
  呵呵大笑,藍揚善道:
  “偷嘴的貓還怕他娘的腥麼?咱說小白臉,你這年紀嘛,也難怪,到了思春的時候了……”
  祁老六一拍馬鞍,笑道:
  “胖老哥,你也不用在這裡倚老賣老,掛他娘的羊頭賣狗肉,說穿了,你比誰都騷!”
  藍揚善 張腫臉掙得通紅,他急忙辯道:
  “胡扯,簡直胡扯,咱向來吃素,什麼時候沾過葷了?老六,你他奶奶自己不干不淨倒也罷了,何苦非要拖咱下水,破壞咱的名聲?”
  呵呵一笑,祁老六道:
  “你還硬是咬著根驢不承認吶!胖哥,莫不成獲非得在點穿?把你那位相好抖出來不可?”
  藍揚善正自又急又窘,有些手足失措,前行的苟圖昌卻已經圈馬轉回來,他低促的道:
  “注意了,大隊往左拐,穿過那片林子……”
  這時,他們才看清楚這一陣子業已離開河邊老遠了,一行騎隊正沿著一條荒涼狹窄的土道往前淌,左邊,確是有一片青黃交雜的林子橫在那裡,但是,林子前並沒有路,只是一大塊野草迷蔓,起伏不平的曠地……
  騎隊奔騰著轉上了那塊曠地,瞬息間進入林子之內,片刻後,又自樹林的另一邊穿越出來,繞了一個大圈子,回到這條土路的前頭,再繼續往下馳去……
  假如是一個目力好的人,站在這裡,他仍可依稀看到這列騎隊的為首者飄揚著豹皮頭巾,騎著‘甲犀”,正率隊住城急奔,有一大把黑鬍子的苟圖昌與模樣怪異的熊無極亦隨行在他左右……
  但是,事實上
  紫千豪已經在騎隊穿林而過的短促時間裡,將他的坐轉讓給一名早就準備好了與他“掉包”的精明手下,這名孤竹弟兄的身材、舉止,和紫千豪十分酷肖,從後背看去極易亂真,假如一個不明內情的人在遍處窺探的話,他是斷斷不會發覺就這一剎里那“甲犀”鞍上已經換過人了……
  讓自己的手下騎上“甲犀‘裝扮成自己的模樣之後,紫千豪並沒有在林中逗留,他抄近路,行動如飛流星閃,快不可言的從林子的另一邊穿掠而去,他要在最短的時間裡追上伍侗與蘇家兄弟的那支隊伍。
  在林中,荒野裡,樵徑上,在錯雜的地形,起伏的丘脊間,紫千豪傾力趨趕著路,他幾乎是毫不停息的,是不作歇的,一面儘量隱蔽著身形,一邊以他本身所俱備的最大能耐飛躍長掠著,於是,他在移動間看起來就宛如是流光橫空,青虹一抹了,快得無法比擬!
  在這種速起速落,倏騰倏掠的前進中,沒有多久,紫千豪便卸尾追上了正在緩慢移行的伍侗這支騎隊,當然,他們之所以走得比平常慢,固是負重之下原有的情形,再則,也是在等候著他們的龍頭大哥的追來啊……
  紫千豪的豹皮頭巾已經除下,齊額換扎一方青巾,這是與任何孤竹幫一般兄弟相同的青色頭巾,現在,於一個可以遮蔽住四面視線的彎角下,他一溜輕煙也似混進了這行前進中的騎隊裡,而這只騎隊,如今正在一片崎嶇荒蕪的丘陵地形中蠕蠕經過!
  突然察覺到自己的大阿哥竟然去而復還,且又神色匆匆,換了打扮,騎隊中的孤竹兒郎們俱不禁相顧驚愕,不明所以
  紫千豪迅速小聲傳話不得緊張,並令所屬保持眼前隊形仍舊繼續前進,他自己卻匆匆由馬匹中門依次穿過,一直來到隊前,微一翻身,業已和伍桐身後的一名孤竹大漢合乘上一匹馬了。
  蘇家兩兄弟與伍侗僅已發覺了紫千豪的潛回,但是,他們卻依然不動聲色,和方才一樣,若無其事的仍舊率隊續行……
  好像回頭查視騎隊的移動情形般,伍侗半側過身來,在他後面一騎的紫千豪朝著他頷首微笑,同時小聲叫他前面執韁的這名手下將坐騎往前湊近了些。
  回過身去,背對著紫千豪,伍侗低沉的道:
  “大哥,你恁快便趕回來了?”
  紫千豪一笑道:
  “快麼?”
  點點頭,伍桐道:
  “照我的盤算,以為至少還得半個時辰大哥才趕得上我們……”
  籲了口氣,紫千豪道:
  “我怕變化會發生得早,所以就儘可能的快些潛回來,伍桐,有什麼不對的情況麼?”
  伍桐目光四巡,低低的道:
  “還沒有……”
  沉默片刻,紫千豪又道:
  “一點異狀亦未出現過?”
  伍桐搖頭道:
  “也沒有,不過,我想姓單的若是真個綴跟著我們,他也不會讓我們察覺出絲毫破綻來的……”
  說到這裡,伍桐謹慎的問:
  “大哥,你認為姓單的一定會來麼?”
  苦笑了一下,紫千豪道:
  “這就要著運氣了,我們業已盡了一切方法誘使他來,如若此次我們失算,便只好等待以後的機會……”
  騎隊徐緩的行走著,在馬蹄敲擊於地面的沉悶響聲裡,紫千豪若有所思的道:
  “伍桐,前面可有什麼險惡地形?”
  略一思考,伍桐道;
  “再走七裡,是一片生長著‘雀尾草’的地段,那些‘雀尾草’有半人多高,耐霜經寒,入冬不枯,就長在七裡外約寬幅三裡寬長的一段地方,那裡頭若要隱藏個三五千人可以連個影子也找不到,此外,便是距此一百多里遠的‘黃土壁’了,壁高數十丈,面臨絕淵,僅有一條窄徑通過,在那繞窄徑上把守,可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除了這兩處險地,別的便沒有什麼了,充其量只是地形起伏不平些,和這裡差不了多少,並無‘險惡’可言!”
  頓了頓,伍桐又道:
  “單光這人不僅陰毒狠辣,而且狂傲跋扈,大哥,如果他真的暗中跟著我們,他就一定曉得本幫好手大多不在其中,換句話說,他若想截道,我看也不一定就會選擇什麼險地,說不准隨時都可能動手!”
  紫千豪笑道:
  “不然。”
  伍桐疑惑的道:
  “大哥的看法是 ”
  紫千豪低沉的道:
  “選擇地段動手截道,伍桐,是江湖中人的素來傳統,而裡面也有它的道理在,密如說,單光想對付你這支騎隊,卻取你護送的財物。他必定會找一處可以隱蔽,便於進退,又適合下手的地方,斷不可能隨意行事的,固然,他將曉得你這支行列裡本幫的好手不多,但卻也不至於連一點阻撓作用也無法產生,單光不會冒一點意外之險,他狂是狂了點,不可忘記他亦相當謹慎!”
  伍桐思考了一會,頷首道:
  “不惜,大哥說得有理……”
  在鞍上移挪了點位置,紫千豪續道:
  “我推斷,單光這廝將在那片生長著‘雀見草’的地段動手的可能性較大,那是一個適當之所!”
  伍桐道:
  “有什麼根據麼,大哥?”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因為那個地方正合了下手的條件,可以隱蔽,便於進退,且又能攻能守,假設是我,我也會選擇該地!”
  若有所悟的點點頭,伍桐道:
  “那麼,我們這就要準備了,大哥!“
  紫千豪鎮定的道:
  “也沒有什麼好準備的,叫弟兄們留點神,到了時候我會與單光單個挑,如果單光還帶得有幫手,伍侗,就是你和蘇家兄弟們的事了!”
  伍桐笑道:
  “我曉得,大哥。”
  一行人馬緩緩向前挺進,在半個時辰之後,他們業已走出了那片伏崎嶇的荒地,馬頭一轉,經過一個小丘之後,前面的地形豁然開朗,但是,若然細看,便能發覺到不是來至平原沃野上了,這裡的地形所以看去遼闊,乃是再沒有什麼林丘山脊等地物遮擋著,只有一片遼廣的灰白色野草蔓蔓叢生,這片灰白色的野草頂端穗葉有些像鳥類的尾羽聳立著,穗葉上還長有淡淡的黑色圖紋如眼,秋風吹動,這片茫茫的,有大個人高的灰草便波浪似的層層擺顫,併發出一陣陣‘簌啦啦”的磨擦響聲來。仿佛是千萬只鳥雀聳立的尾羽在隨風搖動一般,煞是壯觀,自然,這即是“雀尾草”了,它密叢叢的生長在前面,一直延伸到極目所至的一令境蜒流水之邊,那條河流似是一柄不規則狀的寶劍,將這茂密叢生的“雀尾草”切斷於這一面,河水的對岸,連一根這種草的影子也看不見了,橫跨河中,有一道水造橋,橋連兩岸。從這裡可以隱隱望見橋身,至於遠處的山巒峰影,就更談渺得似是一幅潑墨山景般朦朦朧朧呢了……
  紫千豪遠遠一著,低嘆道:
  “這個地方我還沒有走過,看上去宛似平坦爽朗,遼闊平靜,其實最為險惡不過,在此地打埋伏實乃理想之至,伍侗,你說得對,的確有個三五千人隱身其中也不易察覺……”
  伍侗小聲道:
  “我們來的時候是從另一條路沿‘月後河’到達目的地,沒有穿越此處,三年前,苟二爺和我曾為了一宗買賣經此兩道,那時我們兩人便覺得這個地方十分不是路數,記得二爺他還說,若事先安排大隊人馬伏卡於此,包管可以襲著這片‘雀尾革’的掩護吃掉雙倍敵人,這次若非大哥交待要分開行走,我是說什麼也不會挑這條路的,我仍將選擇來時原道回山,就是你們走的那條道,沿河上去五裡便可以向左岔朝回山的方向走……
  平靜的一笑,紫千豪道:
  “不要擔心,伍桐,在西陲地面,除了單光有這個膽量以外,我想別人不至於瘋狂到打上孤竹幫的主意,你別忘了,這是我們的地盤!”
  舐舐暴出唇外的門牙,伍桐笑道:
  “越是如此,大哥,我才怕栽不起跟鬥哪!”
  說著話,騎隊的先頭業已走進了茂盛蔓生的‘雀尾草’中間,這條土路,便境蜒在草叢裡,四周有大半人高的草梗就像一排排灰白色的牆壁,又像一波波起伏不息的波浪,人騎在馬上行于路中,只夠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來,移目凝視那一片灰茫茫、白蒼蒼的草穗,倒有幾分洶湧於浩渺水面中的感覺了……
  逐漸的,一列騎隊全進入這深幽草海的裡面了,只見青巾飛揚,人頭聳動,蠕蠕向前移挪,聽不見人們的說話聲,除了偶而響起的幾聲傷患者呻吟,便只有馬匹的噴鼻擊蹄聲融合著風吹草動的“籟啦啦”蕭瑟之音了……
  悄悄的,伍侗道:
  “大哥,你看姓單的會來麼?”
  紫千豪一笑道:
  “我們俱是希望他來,誰也不敢肯定。”
  籲了口氣,伍侗道:
  “如果他不來,就辜負我們一番苦心了。”
  無聲的笑了,紫千豪道:
  “單光可不像你這樣想呢。”
  朝天鼻掀了掀,伍桐道:
  “這個龜孫精得滑了,不曉得他 ”
  伍桐的話還留著一個未結的尾巴,前行開道的蘇家兄弟二人已突然勒住了坐騎,在他們的馬兒一陣低嘶聲裡蘇言迅速舉起右臂示意後隊停止!
  伍桐立即目視前方,嗯,在這時,時,于兄弟馬首前五丈之處,才有兩個瘦削的中年怪客分左右走了出來,兩個人一個是穿著黑色勁裝,另一個為寬大灰抱,著黑色勁裝的那人手執一條‘飛蛇練’,穿寬大灰抱者倒提一柄‘斧刀錘’,兩人全是一付陰陽怪氣的熊樣,當路一攔,斜瞅著這邊不作聲!
  一看前面攔路的兩人,紫千豪已不由剎時熱血上湧,拳指透掌,一口鋼牙咬得“咯崩”
  連響,雙眸也全紅了!
  那兩位仁兄,不是別個,正是前些日子與單光聯手截殺紫千豪,又害死了左丹與金奴雄的幫兇,黑衣的號稱‘飛蛇練’,叫宋德,灰袍的叫“斷半山”易天風,他們俱乃單光的同黨爪牙,也是雙手沾滿了孤竹鮮血的劊子手!
  但是,此刻卻未見單光出現!
  猛一回頭,伍侗發覺了他大阿哥的神情變化,驚愕的,他道:
  “大哥,那話兒來了 你可是有什麼不對?”
  為了不使計劃生出意外技節,為了免得手下們在知道那兩個不速之害的身份後群情激憤,紫千豪只好展顏一笑道;
  “沒什麼,我只是奇怪單光怎的未曾現身?”
  前後左右匆匆查視了一遍,伍侗低促的道:
  “那兩個小子可能就是與單光一道的 ”
  點點頭,紫千豪沉重的道:
  “他們是一道的!”
  驚喜的,伍桐道:
  “那麼,大哥,我們的計謀業已得逞,姓單的來上鉤了?”
  談到這裡,伍侗又得了楞道:
  “這兩個小子大哥認得麼?”
  岔開這個話題,紫千豪冷峭的道:
  “伍侗,你注意後隊!”
  就在伍侗掉過馬頭,潑刺刺奔向後面的當地,前面的蘇家兄弟已經與宋德和易天風搭上了話。
  “一心四刀”中的老二蘇恬朝他四弟使了個眼色,緩緩翻身落地,他凝視著攔在路中的兩個不速之客,冷硬的道:
  “幹什麼?朋友!”
  宋德斜揪了他的伙計一眼,若有所待的道:
  “小子,你是如何在我們尚未走出掩蔽之所時便發覺我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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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九仞山 功虧一簣

  蘇括老辣的一笑,道;
  “因為兵刃的反光閃亮了朋友,看樣子你們幹這一行還是嫩得很呢,要不要再學上
  點?”
  宋德乾黃的臉膛不由一熱,他惱羞成怒的吼道:
  “小子,你他媽連胎毛尚未褪盡,卻在我哥倆面前賣那一門子的老經驗?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世故而輕蔑的撇撤嘴,蘇恰道:
  “少來這一套,就憑你這一雙不成氣候的窩囊廢,再擺出個什麼架勢也唬不住人 ”
  頓了領,他又冷冷的道:
  “說吧,你們想幹什麼?”
  咆哮一聲,易天風道:
  “幹什麼?小子,這還用得著問麼?快把你們動自侯龍寶船上的金銀財物留下,然後通通給大爺夾著尾巴滾蛋,大爺看在同為一道的情份上,說不得饒過你們的狗命!”
  哈哈笑了,蘇恰道:
  “如此說來,是黑吃黑了?”
  宋德接口,惡狠狠的道:
  “是又如何?”
  蘇恰面色一沉,道:
  “憑什麼?”
  大叫一聲,宋德手中的“飛蛇練”“颯”的凌空抖了抖,他瞪眼咬牙,凶神惡煞般叫:
  “憑什麼?就憑我手上的傢伙!”
  懶洋洋的瞧著那條閃亮的“飛蛇練”,蘇恰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的道:
  “不夠看,二位,我奉勸你們還是在未將腦袋留下之前趕快逃命吧,要分孤竹幫的贓,你們差得遠!”
  宋德與易天風二人互覷一眼。又急匆匆往有邊的草叢深處投去一瞥,易天風色厲內荏的吼叫:
  “小子,你他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在那裡自己找難看,惹翻了我們動起手來,只怕你們連喊天全喊不出了!”
  宋德也一唱一和的叱喝道:
  “有道是來者不善,善者就他媽不來,大爺們既敢上前攔道,沒有兩下子,成麼?放在你們腳前的台階你們不下,還非要等到跪地求饒的節骨眼不可?”
  半眯著眼,蘇恬淡淡的道:
  “你們兩個是一雙牛皮匠!”
  二人同時一怔,一怔之後又隨即勃然大怒,宋德跳著腳厲吼:
  “你膽敢嘲笑大爺?混小子,你八成是活膩味了,看我宋大爺怎生整治你這不開眼的東西……”
  易無風也橫眉豎眼,挽袖子咬牙的大叫:
  “媽的,給你臉你不要,老子們若不抖漏抖漏你這烏龜孫,你還當老子們是在和你做耍子的!”
  微微斜身,蘇恰伸出左手姆指朝後一比,笑嘻嘻的道:
  “我且不說你們兩個一對壽頭是在虎嘴上拔須,你們既然要黑吃黑,請,後邊百多乘馬背上全駝的是,只要你們二位自信有這個本事拿得去,盡可放手去拿……”
  這一下,兩位仁兄卻又猶豫不前了,他們在那裡推推拉拉,期期文艾的,應該怎麼做全沒有生意啦……
  豁然大獎,蘇恰道:
  “哇哇!窯子裡的爛污貨豈能上得象牙床?就將這些金銀財寶擺在那裡,你們二位也沒得這個膽量去取呀!”
  宋德與易無風正在臉紅脖子粗的下不了臺,想動手又畏懼對方人多,不動手更站不住腳的當兒,斜刺裡,濃密的“雀尾草”中突然“啦啦啦”暴響,一條人影已疾若鷹隼凌空撲落,右邊一團藍光,左手寒芒如電,兜頭便兜向蘇恬!
  猝不及防中,蘇恰大吼一聲,貼地狂旋,只見光影倏幌,“刮”的一聲裂帛之響揚起,蘇恰的肩頭已然冒了血光,
  厲厲嘯如泣,蘇恰的四弟蘇言自鞍上長涼而至,大馬刀猛揮猛翻,接應乃兄,蘇恬藉此瞬息之機,也在一個斜身下將後背的馬刀拔出!
  那從草叢裡撲出的人影卻不接戰,狼梟般怪笑聲裡,已經倏然退出九尺!
  蘇言亦不追擊,他橫刀當胸,一面斜視自己二哥,焦灼的問:
  “怎麼樣?可傷得重?”
  站在三步之外,蘇恰的左肩頭已是農碎肉綻,鮮血淋淋,他咬牙嗔目,發梢上指的瞪著那傷了自己的敵人,邊憤怒的道:
  “不要管我,老四,只是皮肉之傷……”
  是的,那個挺立於前,瘦削枯乾的人物,正是孤竹幫欲凌遲碎剛的強仇大敵 ‘血狼星”單光!
  現在
  宋德與易天風二人算是如釋重負,大大的噓了口氣了,兩個人立即狗撅屁股般急巴巴趕到單光身側,宋德首先堆起一臉卑恭的餡笑,低聲下氣的道:
  “單爺,你老可來接應我們了,這個狗頭不長眼,還以為只有我們兩個來踩盤呢,你老就沒看見方才他那種神氣勁,嘿嘿,單爺這一現身,便給他來了個下馬威,正好叫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煞煞他的狂妄!”
  易天風也斜睨著蘇家兄弟,趾高氣揚的道:
  “單爺哪,我們曉得你老乃是手下留情,只給那混賬小子一個教訓,要不然,你老心裡僅須稍為橫上一橫,哼,不就活摘了那小子的腦瓜啦?”
  黃疏疏的倒搭眉一豎,單光那張黃依依的困容上熱氣滿布,他重重一哼,冷厲的叱道:
  “一對飯桶,都給我站在一邊去!”
  宋德和易無風兩人不禁猛的一哆嗦,再也不敢多放一句屁,全噤若寒蟬般垂手退到後面。
  傲然反瞪著蘇家兄弟,單光暴烈的道:
  “看什麼,不認得是我姓單的麼?你們孤竹幫這群烏合之眾,鬼頭蛤蟆臉的狗才和我算是老交情了,你們不是正譴出大批深馬在搜索我嗎?很好,我不用你們費心,自己投上門來了。來呀,你們過來擒我呀,也好替你們那些死在我手裡的狐群狗黨出口冤氣!”
  蘇家兄弟不由全雙目如血,怒發衝冠,滿口鋼牙咬得“喀崩”作響,蘇恰手中的大馬刀斜舉,尖厲的吼道:
  “單光,你這千刀殺,萬刀剮的畜生,孤竹幫要吃你的肉,剝你的皮,挖你的心肝來祭奠那些遭你毒手的弟兄們!”
  青筋暴浮額際,蘇言也悲憤的大叫:
  “遭了單光這魔崽毒手的弟兄們英魂不遠,今日此刻就是孤竹一脈替你們報化雪恨的時候了!”
  冷淒淒的搖搖頭,單光不屑的道:
  “二位朋友,不要在那裡大呼小叫,這種架勢唬不住誰,媽的,我單光走南闖北,場面見多了,你們這一套,連個放屁全不如 ”
  連正眼也不再看蘇家兄弟,單光又道:
  “我今天來,主要就是笑納你們卻自侯龍寶手裡的這批財物,黑吃黑也好,虎嘴上拔須亦罷,隨你們嚷嚷吧。反正這批東西我是要定了。你們要是識相的,乖乖將財寶獻出,我便放你們過去 老實說,宰孤竹幫的狗才我已是宰得膩味了,不用多久,我自會與你們那個姦波刁滑的混賬幫主紫千豪決一死戰,和他打一場才叫過癮,你們吶,全不夠看,若是我再斬瓜切菜似的殺得你們屍橫遍野,嘿嘿,沒得叫人說我單光太也以強凌弱了!”
  雙目突瞪欲裂,蘇恬狂吼道:
  “你是白日做夢,異想天開!”
  蘇言也厲聲道:
  “姓單的,孤竹幫的血海深仇一筆筆背在你身上,你萬死尚不足贖其罪,卻還敢在這裡大言不慚,胡拉八道,今天你自尋絕路,休說那些術寶你連邊也不要想沾,便是你這來狗命亦回不去!”
  寒森森的一呲那口黃牙,單光陰毒的道:
  “是麼?我倒要試試!”
  說著,他踏前一步,冷峭的道:
  “別他媽媽的天橋的把式 光說不練,有種的就上來,老子站在這裡一個一個侍候你們早歸西天!”
  蘇恬大吼道:
  “單光,你這個狗雜碎 ”
  單光冷冷的道:
  “小子,你即要為你的污言穢語付出代價!”
  於是,就在蘇家兄弟氣憤膺胸,正待拼命撲上的一剎,後面,一個冷清清的語聲已鐵似的傳來:
  “單光,這代價還是由我來付吧!”
  驟然聞聲,單光不由面色倏變,他驚愕的急急循聲注視,嗯,隱在騎隊中的紫千豪業已緩步行出!
  紫千豪面龐上是一片肅煞,一片冷酷,一片仇恨融合著一片沉痛,他那雙眸子裡似是流燦著隱隱血光,就這麼牢生生的盯在單光的臉上。
  不由自主的暗裡打了個寒栗,單光退後一步,驚怒交加的道:
  “你 ?”
  紫千豪毫無表情的道:
  “奇怪我為何會忽然在此,是麼?單光,天下之大,有腦筋的人並非只有你一個呢!”
  單光猛一跺腳,大吼道:
  “姓紫的,我料不到你竟是恁般陰詐狡猾之徒,也好,我們之間的重重血債,正可在今天了結!”
  紫千豪仇恨如海的道:
  “這全是廢話,單光,你還以為我將再給你一次施展齷鹺手段的機會麼?不,永遠不會有這種機會了!我們要公平的拼鬥,不乘人之危,不用鬼魅技倆,只是正大光明的來分一次生死,你贏了,你宿怨得洩,我勝了,我血仇可根,單光,就是如此而已!”
  單光細窄的眼睛急快眨了眨,下塌的眼皮里那雙小眼珠碌碌轉動,他冷冷一笑,道:
  “就是這樣,紫千豪,你以為我姓單的會含糊你?走,我們且到一個清靜無人的地方去來個徹底了斷!”
  神色冷漠,紫千豪道:
  “用不著,這裡的河水夠好!”
  一看對方不上自己的圈套,單光不由惱羞成怒的暴喊:
  “姓紫的,你他媽沒有種?”
  森酷的笑了,紫千豪道:“少出點子,單光,我不上你的當,就在此地,就是現在,我沒有太多功夫和你祉淡!”
  拉不下臉來了,單光惡狠狠的道:
  “我後悔不在擒著你的那兩次就先一錘砸碎你的狗頭!”
  平靜的,紫千豪道:
  “那兩次不是你擒住我,單光,而是你來我之危想謀害我,可惜的是,你僅未得逞,你將終生無法得逞了!”
  對紫千豪這樣的強者,單光不敢有一丁點粗心大意,他也更不敢依照慣例貿然搶先動手了,鬥雞似的緊盯著紫千豪,單光猙獰的道:
  “今天不是我,就是你,姓紫的,你來吧,還在等什麼?”
  右手握著四眩創,紫千豪踏前一步,冷冷的道:
  “你不再多看一眼這人間世?單光,只怕你不會再有什麼僥倖苟存了。”
  狂笑如雷,單光陰惻惻的道:
  “紫千豪,你狂得離了譜,我認為,這人間世,倒是你該趁著這個機會多留意一下才是!”
  將頭上的青巾微拂,紫千豪凜烈的道:
  “那麼,我們就來證明看誰對 ”
  說著,他突然厲聲喝道:
  “蘇恰護隊,伍桐與蘇言點齊三十名弟兄前取單光那一對幫兇狗命,不要活的,給我將他們亂刀分了!”
  紫千豪語聲宏亮惺骼,有如鐵石交擊,在寒瑟的空氣中迸揚傳盪,蘇家兄弟轟偌一聲,蘇恬反掠而回,蘇言的大馬刀已暴揮猛斬,撲向那動的宋德與易天風二人!
  宋德與易天風兩個,原是站在單光身後的,這時一見蘇言如一頭瘋在船衝了過來,不覺又是憤怒,又是意外,二人立時分躍左右,宋德還大吼道:
  “大膽狗才,你是不要命了!”
  蘇言的身形著要掠至宋德和易天風那邊就必須經過單光眼前,這時,他隔著單光不足三五步路了
  突然嗤嗤狂笑,單光肩頭微斜,暴叱道:
  “先躺下 ”
  形隨聲動,單光左手的“無耳短戟”猝然流電一樣筆直戳向蘇言胸膛,來勢之猛,無與倫比!
  但是
  斜刺裡一股耀目的精芒就那麼恰好不過的突飛而至,又快又猛,又狠又準,在一串震耳的金鐵撞響聲中火花四濺,單光狂吼一聲,踉踉蹌蹌側退三步,就這一剎功夫,蘇言業已閃越而過,毫髮無損!
  一雙小眼珠子上血絲密布,仿佛欲突出眼眶似的怒瞪著紫千豪,單光暴厲的尖吼:
  “紫千豪,你他媽還是一幫之主,就用這等下九流的法子來暗算作家單大爺!”
  紫千豪左手執著劍鞘,右手握四眩劍,他距離單光六尺,此刻,他冷峭的道:
  “你的所行所為根本不能算人,因此,對付你也就沒有那麼多講究了!”
  氣得全身都發了抖,單光咬牙切齒的叫:
  “姓紫的,老子要活剝了你!”
  微微一笑,紫千豪閃電般躍向單光,而就在單光迅捷的騰揀回擊中,他前躍之勢已然斜出,四眩刻變成了反手式,毫芒暴湧,七十一劍在一個時間裡不分先後的猛罩下去!
  單光驚呼出口,“千錐錘”攢起晃截,“無耳短戟”翻舞飛旋,在藍芒與寒電的交織下,只聽得撞擊之聲震響一片,當這叮鳴的劇響還清亮又生脆的激盪在空氣中時,單光卻再度狼狽的退出五步!
  四眩劍揮振奔掠,宛似江河浩滔,又如流雲滾滾,像煞瑞雪飄舞,更幻冷虹千萬,以無匹隼利的銳勢卷向了單光!
  瘦削的身影騰挪跳閃著,單光咬牙不退,他右手“千錐錘”帶起團團藍色的光圈縱橫翻飛,左手的“無耳短戟”刺戮伸縮有如毒蛇吐信,在光華的流燦迴旋裡,須臾間已與紫千豪拼鬥了二十餘招!
  後面
  “斷流刀”伍桐早已經衝上去接應蘇言了,如今他們各領著十五名行動矯健驍勇的手下圍攻著兩個敵人,蘇言對付的是“飛蛇練”宋德,伍侗攻撲的便是“斷半山”易天風了。
  宋德與易天風兩個,在黑道上也算是有點名氣的角色,功夫雖然都還不錯,但奈何心裡虛了,叫他們力搏技業比他們更強上幾分的蘇言與伍桐已經是有些捉襟見肘,應付不下,現在更加上了那十五名如狼似虎的孤竹大漢圍攻,這一廝殺起來,兩位仁兄就越發汗如雨下,不甚濟事了……
  紫千豪與單光之戰,步步邁向高潮,他們全是橫了心,紅了眼,誰也不肯饒誰,誰也不肯讓誰,二人一接刃便是狠攻快殺,急打猛進,彼此出手無不向對方致命之處招呼,迎拒之間亦無不趕盡斬絕,絲毫不留餘地,雙方俱是行動如飛,攻撲似電,兩條人影起落交掠,穿織翻騰,只見光芒閃耀,冷虹流燦,幾乎連誰是誰也分不出了……
  在這種殘酷的廝殺裡,便完全要以硬碰硬,賣的是真功夫了,無法取巧,更無法僥倖,而單光雖是武林中的一個梟雄,紫千豪卻乃西陲的第一高手,當代的劍中之王,兩個人這一場龍爭虎鬥,逐漸的,單光便落了下風!
  劍出如浪翻千層,驟雨狂風,在呼嘯的鋒刃破空聲裡,紫千豪冷生生的道:
  “單光,有什麼本事不妨全使出來,莫不成你就這麼點道行麼?”
  單光拼命招架還政,一邊微喘的大吼道:
  “且莫得意,姓紫的,隔著他媽最後的勝負還差得遠!說不准是那一個要栽哩……”
  左十劍,右十劍,上十劍,三十劍狂刺中,又三十劍由下而上。暴卷急兜,紫千豪進步側撲,在周身閃亮得濺著的寒星冷電裡,他“大魔刃”劍式中的第一招:“迢迢長龍”業已猝然而出!
  單光一眼之下,即已看出是什麼玩意來了,他不由神色驟變,心驚膽顫,“千錐錘”與“無耳短戟”傾力劈舞,同時身影急斜,亡命般貼地竄出!
  紫千豪如影隨形,緊跟上去,‘迢迢長龍”一式之下發幻出的千百條光影也宛如俱有靈性一般浩然追卷!
  這時,單光已經來到路邊,他驀然覺得寒氣罩體,眸瞳中光芒眩耀生花,他知道,業已不及混進草叢之內了!
  狂吼一聲,單光猝地回身,就在他回身的一剎,他原本瘦小桔子的軀體競“唰啦啦”一陣骨節震響,頓時縮成了嬰兒般大小的一團,同一時間溜地旋滾,“千錐錘”和“無耳短戟”更抖起燦亮眩目的光輝,暴攻而回!
  紫千豪身隨劍到,雙方倏然接觸,“叮哨”震響之聲串響如正月燃放的花炮,光華急晃裡,紫千豪一個太翻身倒躍三步之外,貼地溜滾的單光卻骨碌碌的轉出五尺,又在一陣快速的骨節輕響中恢復原狀!
  三步外的紫千豪夷然無損,而單光,卻已在前襟裂開一條破縫,津津鮮血,正自袍襟的裂縫中滲出!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單光,你不夠看!”
  羞怒交加,融合了無比的怨仇,單光雙目充血,髮豎如刺,他握拳透掌,切著齒厲吼道:
  “紫千豪,我與你拚了!”
  眉梢于一揚,紫千豪痛恨的道:
  “今日原本便是如此,單光,拿出你昔日陷害我時的歹毒來,拿出你殘殺我手下弟兄的本事來,單光,你的威風呢?你的計謀呢?就只這麼可憐的一點點而且?”
  過度的憤怒激發了單光潛伏體內的兇性,他整個枯黃的面容完全扭曲,雙目中透過血紅的煞光更形成一片間煙的瑩綠 野獸在噬人前那種眼裡的可怕瑩綠,嘴角沾著白沫,碰著牙,青筋暴浮於額,鋅然間,單光就有若一只怒矢般筆直飛射過來!
  冷酷的揚起一聲狂笑,紫千豪大喝如雷,“大魔刃”劍法中的第三式:“珠鑲飛虹”已當頭展出!
  身與劍合而為一,有眨耀輝班的銀光湧起,紫千豪整個身子融進了蒙深的劍芒中,有如一條鬥圓的跨天長虹般猝射敵人!
  單光也似是瘋狂得失卻理智了,他不閃不讓,不躲不退,“千錐錘”呼轟展舞,繞前旋飛,左手的“無耳短戟”閃掠穿刺,帶起溜溜縱橫光箭,就這麼撲向了紫千豪催動而來的那股劍氣!
  雙方的接觸是快速得無可喻言的,幾乎看不出是兩個人在拚鬥,在廝殺了,只見一段鬥圓的光虹與兩團藍電銀芒猝然飛擦而過,當人們的瞳仁尚來不及追攝其中的每個動作,半空中,已經傳來一聲令人毛髮諫然的尖嗥!
  紫千豪連人帶劍,飛快射出五丈之外,又“霍”的一轉迴旋落地,晶芒劍氣突斂,他好生生的站在那裡!
  尖嗥聲來自單光口中,他的身形在空中連連翻滾,一直滾出兩丈才落向地下,臨落地的一剎,看得出他在竭力平衡身體的均勻,而沉重的墜跌力,卻使他踉蹌搶出五六步才搖搖幌幌的站穩!
  現在,老天爺,單光非但滿臉是血,肩頭背後有七道可怖的翻卷傷口,連頭皮也有巴掌大小的一塊被削落,露出血糊糊的一片頂蓋骨來!
  但是,這些卻並不足以令單光發成那聲淒厲的尖降,令他如此悲痛憤恨的卻是,他的右耳亦已被連根斬掉,與他那卻了一半的灰褐色左耳相映,正是一種怪異尖銳無比的對照!
  全身籟簌抖索著站在那裡,單光那張原本已經醜惡寡毒又枯乾焦黃的面孔,如今更是猙獰可怖得不像一張人臉了,腥赤的鮮血染紅他的須面,流沾在脖頸上,襯著他肩頭,背脊上血肉模糊的傷痕,他五官惡毒扭曲得移了原位的臉龐,再襯著他破碎不堪的衣袍,雙目中那種用盡了詞句也無法形容的透骨仇恨和悲憤,形態好不怕人!
  但是
  紫千豪卻毫不為攝,他緩緩地,徐徐地,鎮定至極地,一步一步逼向前來,口中冷硬的道;
  “單光,你懂得什麼叫‘凌遲’麼?這就是了,我要一點點的割你,一塊塊的剮你,用你的血肉來報償你對我手下弟兄的殘害,用你的呼號來告慰孤竹烈士們的在天之靈,用你這充滿邪惡污穢的生命來祭奠那些喪於你手中的孤竹兒郎們的亡魂!”
  單光以帶血的目光凝視著紫千豪,而目光如刃、如火、如箭,他抽搐著,惡毒的嘶啞幹吼道:
  “紫千豪,你這天打雷劈的畜生,死無葬身之地的兇手、狗頭、雜種,我要吃你的肉,吸你的血,我要啃碎你的骨頭啊,你這禽獸不如的混賬東西……”
  紫千豪冷湊湊的笑了,他道:
  “除了漫罵 有如一頭瘋狗般的狂吠,單光,你還留下了多少本事?還存了些什麼絕技?”
  舉起右手的“千錐錘’ 抖索索的,單光瘋狂似的尖嚎:
  “紫千豪,我要剜你的眼,剖你的心,我要你五馬分屍,萬蟻透骨,你馬上就會神魂俱滅,永滄地獄……”
  淡漠的,紫千豪道:
  “人,該有兩只耳朵,如今你只剩半只耳,這不好看,單光,容我也將你那顆充滿邪惡的腦袋也換一換吧?”
  幾乎就悲怒得閉過了氣,單光混身痙攣,四肢顫抖,嘴唇也灰白扁癟得只會一個勁的抽搐了,他激動得像瘋了,像迷亂了,但是,在紫千豪的步步逼近下,他卻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往後退……
  露出雪白整潔的牙齒一笑,紫千豪低沉卻又冷酷的道:
  “別怕,單光,別怕,你原是十分寡毒的,如今,你也狠一次給我看看,證明死亡這件事,在你來說並不算什麼……”
  單光眼前的境遇是他畢生所未曾遭逢過的,痛苦加上驚懼,憤怒揉合了羞辱,然而,他空有滿肚子恨,滿腔的仇,一股惱的不甘,卻毫無丁點辦法將頹勢扳回,他急促的喘息,不停的抽搐,連續的抖索,鼻子下方那顆觸目的黑痣,但幾乎變成黃白的了……
  四眩劍的刃口閃泛著寒森森的光華,在紫千豪的手上猶如一抹流燦的秋霞,一瓶湛湛的溪水,但那是要命的,單光自是比誰都明白,他知道,只要對方的劍刃再展,他今天就必須栽於當地了!
  紫千豪緩緩逼近,他冷漠的道:
  “還記得孤竹幫那些進濺的鮮血?還記得金奴雄與左丹橫飛的肉糜!那亟突瞪不瞑的眼珠,那些顫索索的淒號?單光,孤竹幫與你之間的仇怨太深了,深得已經不可度雖,你今天便償了債,縱然你的狗命有十條也不夠抵償!”
  單光在攀一機憐之下,驚恐的尖嗥道:
  “紫千豪,你且慢!”
  紫千豪冷冷的道:
  “現在,已經不是你可以討價還價的時候了!”
  急切地,惶驚的,單光痙攣著道:
  “你聽我說,紫千豪,如今我姓單的業已輸在你手,須知逼人不能逼得太絕,道上……
  道上的規矩你也得顧著幾分……”
  “呸”了一聲,紫千豪怒道:
  “單光,你不用給我來這一套,這全是白費!就算作跪地相求,我也不會饒過你的狗命!”
  不朝後退,單光反而朝前邁了一步,他竟突然哀哀求告:
  “紫千豪,我認了……認了總該有點選擇的機會吧?至少,我單光亦非泛泛之輩,你也得讓我自己了結……”
  微微有些意外,紫千豪站住腳步,他盯著對方,凜烈的道:
  “姓單的,老實說,你就真是自盡,也未免太過便宜……”
  單光委曲醜惡的面孔徹向前傾,他暗啞的道:
  “不要太狠,紫千豪,不要太狠 ”
  那個“狠”字還在單光舌尖上打轉,他驀地狂旋後掠,而就在他的軀體甫始施動的一剎,他右手沉重的“千錐錘”已“呼”的脫手擲出,錘隨轉回之勢,較之平常更增加了三分力道與快速,只見藍光辭映,那柄“千錐錘”已到了紫千豪鼻間之前!
  雖然是小心戒備著,紫千豪卻未料到敵人竟會在這節骨眼下也敢使出如此一招,他暴叱一聲,身形倏向左側,“四眩劍”閃耀生輝,猛翻急磕,‘噹 ”聲震響,飛撞面門的那柄“千雄錘“業已被擊落地下!
  只是這麼一點點間不容髮的細微空隙,只是這麼一點點
  茂密的“雀尾草”突然分傾幌動,單光拚命竄鑽入內,他竄過草叢中的勢子是這般慌忙,這般急切,又這般狼狽,以至看起來便是連爬帶滾,不成體統了。
  厲嘯入雲,紫千豪暴身長射而起,人劍合一,銀芒如電,在一聲“呼叱”盤旋下飛隨緊追;是的,他業已再次運起那“大魔刃”劍術中的“馭劍成氣”一招:“燦燦飛虹”了!
  在白色的“雀尾草”在那股滾桶似的鬥圓光柱掃掠下紛折齊斷,草屑進散揚空,一片片“緣啦啦”的斬削之聲響個不停,眨眼之間,光技所經之處已是縱橫交織著一條條、一行行的割劃痕跡了!
  但是
  單光剛剛竄入草叢之中,便再也看不見他的影子,甚至連一丁點葉梗的微晃也沒有,就仿佛他已經在竄進草叢裡的同時便消失了一樣,更像是這一片綿密的草海將他吞噬了……”
  紫千豪連人帶劍融成一體的那股銀光,在這一大片廣闊的草叢消頂以極快的速度往來盤旋穿繞,草屑在飛舞,葉梗在削折,卻就是再也找不著單光的蹤影了,只此瞬息,他竟就失了去處!
  劍氣返回,落四道路中間,耀亮的光芒驟斂,紫千豪現出身來,他一張俊臉全因過度的憤怒與懊恨而變成了青白,瞪著單光方才竄入草叢裡的位置,他動也不動,雙目宛如寒刃般定定投注凝視……
  突然
  紫千豪大吼一聲,猝射向前,他這一掠之下足足插進濃密的草叢中十五丈,這十五丈長短的“雀尾草”便齊根倒折,在一片“籟啦啦”的響動聲裡,紫千豪猝然彈回 沒有找著單光!
  他站在路邊,看了一陣,又長射撲入,但是,除了草飛梗斷,落灑如雨之外,仍是一無所得!
  如此這般,紫千豪看一會,猛然撲搜,撲空了,再估量一會,再一次撲搜,週而復始,一連十數次,他額際腋下已有汗水泌出,不過,他卻是徒費力氣,並沒有發現單光那條漏網之魚的影子!
  這時
  “一心四刀”中的老二蘇恬匆匆奔近,他看了看亂成一片的遠近草叢,對他的大阿哥躬身道:
  “大哥,單光那廝好狡詐,是否可以派些弟兄下去展開大幅度的搜索?”
  望了一眼那廣大港瀚的草林,紫千豪咬牙道;“罷了,算這畜牲生命長!”
  蘇恬不甘心的道:
  “大哥,說不定多些人手能找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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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怨分明 主從難饒

  搖搖頭,紫千豪扼腕嘆道:“不濟事的,這片草叢太廣太深,那單光又精滑好刁無比,休說是下去幾十個人搜他未必有望,就是下去幾百個人也不一定就能將他尋著!”蘇恰痛恨入骨的道:“好叫人不甘!大哥,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大哥便取了那廝的性命,此等狠心狗肺,喪盡天良的惡徒,應該不會俱有好運才對!”
  嘆了口氣,紫千豪道:“為山九仞,功虧一潰,也是我太大意了,否則,任他今天再怎麼姦狡也逃不了的……”
  跺跺腳,蘇恰恨道:“大哥,這廝一逃之後,又是纏繞不清了!”
  沉默了一下,紫千豪道:“不用太過懊喪,蘇恰,他會來的,一定會再來的……”
  頓了領,他又道:“可能上天不叫他死在今日,為的是他那活罪尚未受夠,蘇恬,他將要再以嘗試痛苦,經歷死亡,而下次,他永不可能逃脫了……”
  唇角微微抽搐,蘇恰喃喃的道;“但是……那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輕拍蘇恰肩頭,紫千豪溫和的道:“不會太久的,蘇恬,不會太久,你一定可以想像到,單光這廝比我們還更要焦急!”
  蘇恰勉強振作精神,苦笑道:“真的,大哥?”
  用力點頭,紫千豪道:“錯不了,他是個心胸狹窄,氣量淺薄的人,今日遭此羞辱,他那一口怨氣必是難以消咽,他迫切希望復仇雪恨的心理,將會比我們意欲殺他以報前仇的意圖更要來得焦灼,蘇恰,我們等著,他就要來的,而且,一定還未得極快!”說著,紫千豪回身轉向另一邊 那邊,伍桐和蘇言兩人率同幾十名手下,尚仍在圍攻著“飛蛇練”宋德和“斷半山”易天風呢!
  微微皺眉,紫千豪道:“怎麼還沒有把那兩個匹夫放倒?”
  蘇恰忙道:“大哥,可要我前往助陣?”
  搖搖頭.紫千豪道:“不必,你注意大隊的警戒就行了,我看那兩個匹夫雖然還在作困獸之鬥,但也撐不了多久 ”
  紫千豪開始大步向那邊的激鬥處行去;他已經看出,在伍桐及蘇言的率領下,圍攻宋德、易天風兩人的三十餘名得力兒郎,業已有六七名僕倒於地,不過,宋德與易天風二位仁兄也早都全掛了彩,兩個人一樣,俱是混身血漓漓的腥紅斑然了!來到鬥場的五步之外,紫千豪淡淡的道:“二位,你們眼中的半邊天,可以震慴四海的單大爺已經逃之夭夭了,你們卻好興致,可越沉越熱鬧啦!”
  宋德一邊拚命揮舞著“飛蛇練”,一面氣喘如牛的大叫;“紫千豪……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我哥倆……也是身不由主……全受了那單光的脅迫……”
  倏進倏退,猛砍狠劈,蘇言這小夥子全是一派悍不畏死的蠻橫打法,他的刀落如雨,著著進逼,又咆哮道:“裝沒有種了?老小子,把你方才那等不可一世的威風再搬演出來呀,如此窩囊,算是那門子人熊?”
  “飛蛇練”纏繞穿回,上下翻騰,宋德竭力抵擋蘇言的快攻猛殺與四周輪番衝撲上來的十幾名孤竹大漢,他的臉孔、身上,汗與血已經融成了一片,將衣衫全浸得透透的了!
  籲了口氣,紫千豪冷冷的道:“蘇言,別忘了這兩個人全是殘害左丹及金奴雄的幫兇,萬死不足贖其想,給我早點劈了,而且劈得越零碎越好!”
  刀閃芒映中,蘇言昂烈的回諾:“是,大哥!”
  微側頭,紫千豪望著情況比這宋德更要狼狽的易天風那邊,低沉卻有力的,他道:“伍桐,快些了!”
  連閃連進,伍侗大聲道:“就成了,大哥!”
  於是,蘇言在急揮十九刀後,突然如裂金石般高亢的尖叫:“孤竹弟兄們,用‘滾斬刀陣’”
  他那昂烈震耳的呼叫方才傳揚在血腥的空氣裡,他自己首先將大馬刀凌空劈掃,同時滾地向前,刀光貼著身體翻湧回繞,有似瑞雪銀練,宋德正想揮動兵器下截,四面的大馬刀又紛紛罩落!
  喘著氣,赤著臉,宋德連蹦帶跳,左挪右閃,一忽兒上攔下架,一忽兒前擋後掃,而十多名孤竹勇士便個個奮不顧身的滾地溜斬,輪波攻殺,貼地滾的用大馬刀削斬敵人雙足,未曾沾地的就以兵刃進襲對方上、中二盤,剎時只見刀光賽雪,層層湧轉,四面八方,前後左右,全讓呼嘯的刃風充斥滿了!驀地 “叭”的彈響,一名孤竹弟兄斜著摔出,緊跟著“叭”“叭”“叭”急響密由,又有三名孤竹兒郎皮破血流的被“飛蛇練”抽翻,但是,幾乎是就在這三名孤竹大漢仰跌的瞬息,早已心慌膽顫的宋德便鬼的似的猛然尖嗥起來 一名孤竹兒郎叫雪亮大馬刀“刮”聲削掉了他半個小腿肚子!
  慘笑著,宋德在痛徹肺腑之下不由將受傷的那條腿抬起,成了一個“鐵拐李”般的獨腳“跳公”了!
  蘇言怒吼一聲,貼地急進,大馬刀猛往上撩,雙腳又立時橫掃,宋德咬牙切齒,披頭散髮,竭力揮練纏架,左邊,一名孤竹弟兄連人帶刀已飛衝了上來!
  抖練暴卷那名撲來的大漢,宋德一口氣都沒來得及喘,不放鬆的蘇言已經飛快三刀將他那條僅存的好腿砍成了三段!
  撲來的那名孤竹弟兄狂叫一聲,被宋德的“飛蛇練”掃出,但宋德卻比他叫得更響,同時一個跟鬥栽倒地下!
  兩把大馬刀猝然暴落,宋德甚至連斷腿後的感覺尚未透入大腦,他的兩條手臂又和他的身體分了家!
  五個孤竹帶的彪形大漢跟著再上,鋒利的刀刃狠狠插向宋德身體上五個不同的位置,他先是噎了一口氣,然後,以一種令人毛髮驚然的悲厲叫聲表達出他的痛苦來:“啊一嗷一嗷一啊 ”
  “啊一嗷一嗷一啊一”
  蘇言一個箭步槍上前去,嗔目咬唇,用力手起刀落,“咯嚓:聲,宋德的那顆大好頭顱已帶著一腔鮮血標出了老遠!
  宋德方始斃命,旁邊,“斷半山”易無風也狼哭鬼號似的踉蹌衝出好幾步,老天,就這一會功夫,易天風的小腹上已經裂開了半尺長的口子!
  圍攻易無風的孤竹兒郎立即再度撲上,其中一個剛自左側衝進,卻吃易天風起手“斧刃錘”砸碎了腦袋,而易無風的兵器尚未及收回,伍侗已刀前人後,箭一樣暴射上前,將易天風通了個透心涼!
  伍桐的大馬刀拔出,‘噗’的一股血泉噴了他一頭一臉,易無風卻驀地站在那裡不動了,緊握手中,染滿了血跡腦漿的“斧刃錘”也“噹啷”一聲墜落腳下!
  背後,那扁薄而深入的刀口中鮮血骨祿祿冒流著,易天風的面色一下子變成了死灰泛著淡金,他僵挺挺的直立著,五官全擠成了一堆,而他雙目中卻透露著迷惘的、納罕的、怪異的又恐懼的光芒,在這一剎,他似是不相信他就會死了,也宛如他看到了,或感覺到了一種地從來沒有嘗試過的什麼東西一般,顯得如此的驚異加上稀奇,更有著那麼一絲絲的空洞及遺憾……四周,圍上來的孤竹大漢們全執刀虎視著易無風,終於,易天風發出了一聲低微的,像是嘆息般的聲息來,緩緩倒地。
  伍侗上前略一檢視,回身對紫千豪道:“大哥,這傢伙死了!”
  低沉的,紫千豪道:“他的運氣還算好,未曾落得身首異處!”
  暴牙齒一 ,伍桐道:“現在補他一刀十分容易。”
  搖搖頭,紫千豪道:“罷了,大罪不過一死,用不著再殘害他的屍體!”
  一側,蘇言拭著汗,猶自憤恨不熄的道:“大哥,就留這兩具狗才的屍體在這裡,讓它日曬雨淋!”
  又搖搖頭,紫千豪帶著些疲乏的道:“這樣不好.你們派人將屍體埋了,順便檢點我方傷亡,然後,馬上繼續登程。”
  伍桐與蘇言不敢多說,立即吩咐一幹手下動手救傷埋屍,清理善後,這些事很快的進行著,片刻後,使全然妥當了。
  在一行人又登鞍啟程之時,紫千豪匆匆的交待了一些瑣碎事.他另要了一匹馬代步,臨分手前,伍侗小聲問他:“大哥,負傷逃脫了的單光,會不會再來搗蛋?”
  紫千豪一笑道:“你放心,除非他是鐵打的,否則,只怕他如今連站都站不穩了。”
  於是,在一片笑聲中,紫千豪與這些先行回山的手下們揮手告別,掉轉馬頭,風馳電掣般奔往另一個方向去會合苟圖昌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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