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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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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大任堪當 金雕振翼

  站在振翼宮前的瑩白“雲石”台階上,楚雲又看到了劫後恩仇下的另兩位環主,一個是身材肥胖如缸,雙目細瞇成縫的“天狼”冷剛,另一個則是滿臉麻點,須發雜亂叢生的“大漠屠手”庫司,二人一掌“首環”,一掌“羽環”,卻是一般的沉冷肅穆,在楚雲心裡有著特別的印象。
  這時振翼宮雕滿金色巨雕的光彩閃耀的正門開了,自外望去,一間遼闊異常,地上鋪著光潔大理石的廳室展現在各人眼前,沿著廳室之旁,有兩排金色雕成龍形的琉璃燈架,正吐著瑩瑩光華,廳室的頂壁是全片的“雲母石”嵌成,豔紅的錦幕垂掛四周,巨大的石柱閃耀著潤滑悅目的光輝,而六十名黑衣大漢,則淵停岳峙的肅立於大廳兩側,氣氛是豪華的,卻又有著極度的隆重。
  於是,眾人緩緩人內,楚雲始才踏人,已可看見一幅掛在大廳盡頭的紅幕上,精工繡製的一只巨幅金雕!金雕昂首振翼,神俊苦生,恍如欲破幕飛去一般。
  這肅穆而隆重的氣氛使他心中明白,正式接任盟主的大典可能就要開始了。
  一排獸皮製成的寬大坐椅迅速擺好,金雕紅幕下燃起五對白色巨燭,四個高矮不一的高齡老人,已緩步自門前進入。
  當先一人,身材高大雄偉,面紅無髯,目光如兩道冷電,兩粒瞳仁,卻似一對火鑽般在眼眶中往來遊動,令人有一股深刻的感覺,在他身後,則是一個體形枯乾,有一口大黃扳牙,朝天鼻的瘦小老者,另二人,卻皆是長髯齊腹,容貌清奇的老人,看情形四人都有八旬左右的年紀了。
  這四個高齡老者,大步行至楚雲身前,已由那紅面老人沉聲啟口道:
  “凌霄堂堂主‘狂鷹多彭馬,率屬下‘瘦鷹’郭凡,‘灰鷹’章亮,‘雲鷹’何洛拜見盟主。”
  說罷四人已緩緩跪在地上。
  楚雲急忙趨前一一扶持,邊道:
  “不敢,且請各位平身。”
  此刻,紫心雕仇浩已來至楚雲身旁,恭聲道:
  “老夫斗膽再請盟主出示信物。”
  楚雲微微一笑,已將身上的“太陽牌”、“喉羅指環”取出,又將懸于左胯的“苦心黑龍”長劍一井解下,置入一個預先放在側旁的紅墊玉盤中。
  當眾人的目光望見這舊日首領的故物時,每一雙眼睛又漸自紅潤起來,唏噓聲再度隱約響起,每一件東西,在他們日常的耳懦目染之下,是太熟悉了,但是,如今物是人非,怎不令這些匿跡荒漠的豪士們睹物情傷呢?
  紫心雕仇浩忍著悲痛展開一面薄絹,上面正細緻的繪著與面前各物一模一樣的圖案。
  這是一道重要手續,紫心雕是要更進一步的證明,眼前各物全是真實無訛的,也即是說,他們昔日的領袖,已將重任委交於眼前的楚雲了。
  於是,大廳中每一個人靜默的伏身於地,包括紫心雕仇浩及凌霄堂的四名元者,黑壓壓的人群,肅穆的向楚雲行了三拜九叩。
  楚雲知道,這是“劫後恩仇”上下對他正式承認的表示,因此,他雖然感到極為拘束,也只有硬著頭皮承擔下來。
  驀然,紫心雕雙臂高舉,引吭大呼:
  “耀我盟主,揚我金雕!”
  轟然如雷的聲音隨之應和,驚心動魄,在大廳中往來回盪,歷久不絕。
  楚雲感到一股熱流直衝頂門,全身微顫,眼眶中淚水盈溢,他此刻的感受,是太深,太深了。
  待眾人站起後,紫心雕已奉著另一面玉盤緩步走上,玉盤中,端正的置有一枚摟金雕振翼圖紋的絢麗護手。
  楚雲伸手取過,扣在腕上,這時歡聲又起,紫心雕大聲說道:
  “稟盟主,自現在起,但請頒令恢復劫後恩仇舊有稱謂,全盟自老夫以下,終生誓死效忠盟主,劫後恩仇存在一日,子子孫孫永遠遵此誓言,若有違背,亂刀分之。”
  楚雲真摯的望著全廳之人,以沙啞的語聲道了感激,又簡潔的重述了一遍自己如何獲得無畏金雕故物的經過,最後,他深刻的道:
  “在下不求己身名利,但願各位能切記武老前輩昔日抱負,再做振奮,希望各位能以待武老前輩之情以待在下,在下更切望能以武老前輩之心與各位融為一體。”
  激動的歡呼聲又起,高人雲霄幾乎連這棟巍峨的大廳也在震動了。
  情感自衷心流露無遺,一股與多股相合,信心自雙目中展現,堅強而肯定,陌生的轉為熟捻,遙遠的變為貼切,無數顆蹦跳的心連而為一,這是真摯的情感,無可諱言的契結啊。
  這是一間寬闊的房間,層層的輕紗低垂,地上鋪設著金黃色的地氈,淺藍色的屋頂向上凹進,嵌在屋頂之內的二十顆鵝蛋大小的夜明珠,吐出乳白色的瑩光,柔和極了,也悅目極了。
  屋內是一式紫檀木鑲著美玉的用具,光潔而華貴,高雅而恬淡,幾幅幽遠的山水畫分掛壁上,一柄黑龍現鞘長劍斜懸一角,在一張古雅的畫桌之上已置有一只冒著熱氣的鑲金玉杯。
  一面半圓形的窗戶啟開一半,自窗中望去,可見山下隱約的湖光水色,右面則是重疊連綿的屋字及明滅不絕的燈火。
  此刻,已是初更了。
  楚雲在適纔的歡宴上,因為過份的喜悅而飲了不少烈酒,這時腦中有些暈眩,他喝了一口桌上芬芳無比的香茗,又站在窗前讓夜風吹拂了一刻,才覺得清醒了不少。
  窗外,有一陣淺淺的花香傳來,這花香淡而雋永,雖不濃郁,卻另有一股令人難忘的幽雅。
  “嗯,武老前輩非但才高技絕,甚至連生活的情調也與眾不同,他真懂得享受與佈置呢,看他此處的寢居及回魂島上的秘室,都豪華舒適得宛如皇宮……”
  楚雲打量著四周,贊嘆不已,這時,房門忽然被輕輕的敲響了。
  “進來!”楚雲緩緩回身望去。
  房門呀然啟開,四個白衣,清麗脫俗的少女,已婀娜而入,輕輕俏俏的跪在地上,為首的一個白衣少女,銀鈴般說道:
  “啟稟盟主,小婢等特奉總管事之令,前來侍候盟主,尚乞盟主支使。”
  楚雲微微一笑,有些奇怪的道:
  “這裡有女眷麼?”
  那白衣少女柔和的道:
  “本盟上下,已移居此處幾達三代,各級盟友大多成家,眷屬皆居于宮後左近,明日便將有十二名女子前來供盟主挑選……”
  楚雲驚道:
  “挑選什麼?”
  白衣少女似乎微微一怔,迷惘的道:
  “由盟主挑選六名,做近身侍妾,難道盟主尚不知曉麼?”
  楚雲不由有些手足無措,急道:
  “咳咳,不,這怎麼可以?這……豈不耽誤別人一生幸福?”
  白衣少女恍然一笑道:
  “盟主且請勿虞,能力盟主近身侍妾,皆為本盟眷屬中未嫁少女之殷切願望,全為各人自願,沒有絲毫勉強,昔年老盟主亦曾擁有近身侍妾數十人呢!”
  楚雲用力搖頭道:
  “不,這不大好,啊,你們可以站起來了。”
  四名白衣少女,緩緩起立,俏生生的站在一旁,八只眼睛,卻不停的凝注楚雲,眼中的光芒,柔膩得足以化百煉鋼為繞指柔。
  楚雲不料劫後恩仇中,還有這條旖旎的規矩,但是,反過來說,這又何嘗不代表全盟上下,對他們盟主的熨貼關注呢?
  這時,門外一陣步履聲響,一名黑衣大漢躬身站立門外道:
  “稟盟主,副盟主與凌霄堂主求見。”
  楚雲頷首道:
  “快請!”
  他又回頭道:
  “咳,你們四人可以先進去收拾一下。”
  四個白衣少女微微一福,碎步向內室行去。
  片刻間紫心雕仇浩已偕狂鷹彭馬行人,見禮後,楚雲讓二人落座,迫不及待的道:
  “仇副盟主,聞說明日須由在下挑選六名恃妾,未知此事可真?”
  仇浩頷首道:
  “不錯,未知盟主意下如何?”
  楚雲搖頭道:
  “在下性不近此,大無必要,而且,將來更會誤及人家一生……”
  仇浩笑道:
  “盟主,回想老盟主在世之時,曾言人有天性,無庸假冒道學,只要不做傷天害理之事,自可順乎自然,而這批少女,不論今昔全力自願侍候盟主,全為侍妾,與盟主日後正式結親,毫無于連。”
  楚雲深沉的道:
  “話是不錯,但在下尚有大任未了,如何能沉溺溫柔鄉中?罷了,尚請副盟主代為諭令免行。”
  楚雲言談之時,有一股自然的威嚴與雍容流露語中,紫心雕仇浩肅然正座,在感覺上,他幾乎以為是在傾聆昔年的無畏金雕親自說話。
  此刻,他用力點頭,道:
  “謹尊盟主諭示。”
  坐在一旁的狂鷹彭馬,沉聲啟口道:
  “盟主,盟主的兩大隨身護衛已於門外靜候謁兄,此乃於各環各堂屬下精選,盟主是否召見二人?”
  楚雲一笑道:
  “真麻煩各位了。”
  彭馬連道不敢,回首招呼一聲,兩個身著青衣,面目精悍冷峻的青年,已大步行人,納身便拜。
  楚雲注意到二人所著衣衫與眾不同,低聲問道:
  “二位大名?”
  兩人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右面一人恭謹之極的道:
  “‘煞星子’盛陽。”左首一人隨著道:““快刀三郎’李銷。”
  楚雲道:
  “二位可以平身了,日後相處如常,勿庸過於拘泥。”
  楚雲雕仇浩忽道:
  “盟主,此二人乃為本盟年輕一輩中,功夫最為傑出者,他們一心為盟主效力,依循盟規,二人已褫奪穿著‘太陽衣衫’之權,直到三年之後,經盟主認定二人確實忠貞不渝,格盡職守,方始準其復穿‘太陽衫’,否則,便永遠軀逐出盟,並殘一臂以示懲戒。”
  楚雲嘴唇微動,似欲有所言談,但隨即又淡淡一笑,沒有多說。
  這時,紫心雕與狂鷹二人,又將劫後恩仇目前情況詳細解說了一遍,於是楚雲知道這靈秀的山有一個悄麗的名字:“情影山”,更驚異著劫後恩仇現在這一股奇大的力量與嚴密的組織,最後,紫心雕道:
  “本盟人數極眾,連眷屬約有兩千餘人之多,在倩影山後墾有良田百頃,拐子湖內可網新鮮魚蝦,除了衣飾油鹽須每年出山購置一次外,其他均可自給自足。”
  三人又隨意聊談了一陣無畏金雕昔年;日事,夜已漸深,紫心雕與彭馬相偕起身,問安後緩步離去。
  楚雲送走二人後,回身卻發現煞君子盛陽及快刀三郎李銷肅立未動,他一笑道:
  “你們可以回去休息了。”
  煞君子盛陽躬身道:
  “弟子等將日夜不息為盟主護衛,盟主有事尚請指派。”
  楚雲雙肩微聳,爾雅的笑道:
  “罷了,在本山之內,無庸如此緊張,不會有刺客的,而且,我也不會偷偷溜走啊,你們先去休息吧。”
  二人不敢多說,躬身退去。
  於是,楚雲愉快的笑了,他在這幾年來的痛楚生活中,第一次覺得情感的泉源充實了,第一次有回到“家”的感覺,是的,他怎能不深深的感激呢?那神秘老人 無畏金雕武血難,給予他的大多了,而他的昔日部屬,也與他有同樣的豐富情感啊!
  拐子湖的湖水永遠是那麼平靜與澄清,綠得可愛,藍得醉人,空中的白雲映在水中,如一只只透明而難於捉摸的天鵝,倩影山似一個凝眸睬視著湖水的含黛少女,悠悠的,癡迷的,卻又永恆的啊,於是,太陽與月亮循環著捉迷藏,湖水不息的輕吻著細沙,不知不覺的,六十個白天連著六十個夜晚,迅速而又安詳的逝去了……
  這兩個月來,劫後恩仇往昔的愁雲消散了,信心重又恢復,一切舊日的施律開始行展,到處充滿了蓬勃的生氣,如初升的朝旭,有著明朗而豔麗的光芒,而不久,當旭陽再升,就會刺目與耀眼了。
  又過了十天。
  劫後恩仇的一切內務,都已進入常規,楚雲對一切的事物,皆己熟悉得宛如對他自己身體上的各部分一樣了。
  這些天來,他忙於策劃與巡視各處,發揮了他驚人的毅力與雄才,精神上的透支是巨大的,因此那一股埋藏在他心靈深處的仇恨,被他強制著,壓迫著,甚至不去回憶,不去思考,但是,如今劫後恩仇內的事已經告一段落,那股深沉的仇恨又不可抑制的爆發了,如山洪的突潰,洶湧而澎湃,在靜止時如火烙般烤炙著他的神經,午夜時又似毒蛇般啃嚙著他的心靈,這些仇恨不是單純的,其中包含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更迫得他險死還生,受折磨,這不僅是恨,還有強烈的自尊與希望的幻滅,多少悲苦和辛酸組成的啊。
  楚雲這時才體悟出,在兩個多月以前,他忽然瘋狂得宛似失去理性般殺戮那一百多名馬賊的原因,那是他壓制在胸中的怨恨與憤怒太久了,在突然的血腥下激發了他最深沉的隱痛,他要發洩,他要任性,於是,那一百多名兇戾的馬賊,便成了他瘋狂時的犧牲者。
  現在,楚雲正在他華麗而舒適的房間中煩躁的蹀躞著,雙目煞氣時現,兩手不斷的互相搓扭……
  肅立一旁的“煞君子”盛陽及“快刀三郎”李銷,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四只眼睛卻關切的注視著他們的盟主。
  忽然,楚雲停止腳步,回頭道:
  “盛陽,你去召請副盟主及三環一堂的各位首要到來。”
  盛陽答應一聲,匆匆離去,出門時,卻幾乎與一個冒失闖入的大漢撞個滿懷。
  楚雲抬頭一瞧,這毛躁躁的大漢,正是那蒙古武士哈察!
  哈察一腳踏進,便大嚷道:
  “主人,他們給我穿好的,吃好的,卻不准我隨時來伺候你,我不穿不吃都行,就要呆在你身旁才舒服。”
  楚雲強笑道:
  “也罷,你以後整日跟著我便了,現在,先到一旁站著,容我獨自思考一件事情。”
  哈察從來沒有見過主人如此煩躁之狀,不禁張大了嘴,愣楞站到一旁。
  片刻後
  一陣步履輕響,紫心雕仇浩、凌霄堂堂主狂鷹彭馬、首環環主天狼冷剛、羽環環主大漠屠手庫司、爪環環主金髯客畢力等人已連續而入。
  楚雲待眾人一落坐後,閉目靜默剎那,沉聲道:
  “各位,在下驟請各位到來,實有一件重大事情宣布,這件事情,已隱藏在在下心中數年之久,現在,在下如再不說出,只恐這澎湃的仇火會將在下的心靈焚成灰燼!”
  眾人驚愕的睜大眼睛,正待說話
  楚雲雙手一舉,道:
  “且請各位暫勿出聲,容在下先行發抒一番,這鬱積心中多年的憤恨吧……”
  於是,悠遙的、迂緩的、悲槍的語聲似來自天邊,來自雲端,如夢幻也似裊繞響起,一個字是淚,一句話是血,一聲喘息像哭泣,一絲語尾似嘆息,淚灑在血上,血印在心版,灌溉著仇恨,使它萌芽,蓬勃,終至不可收拾。
  這是悲痛攙合著憤怒,哀傷溶合著鮮血的心聲啊。
  良久
  語聲如一根緊繃的琴弦,緊緊的,驀然中斷,拔了一個尖音,飄向虛無,終於散了,散了。
  楚雲說完了他積壓心中多年,如怒火般燃燒的仇恨,默然走到一張紫檀椅上坐下,他已說得大詳盡了甚至連最細微的枝節,最輕巧的行動也沒有遺漏。
  室中一片沉默 每個人已沉溺人深深的哀惜和濃厚的憤怒中。
  驀然,紫心雕仇浩雙目血紅的站起,大聲道:
  “盟主,我們還等什麼?請即時下令,劫後恩仇全部出動,生生斬絕這些神人共棄的鼠輩!”
  身材肥胖,永遠細瞇著一雙眼睛的首環環主大狼冷剛,緩緩站起,沉聲道:
  “盟主,你是全盟上下的精神寄託,天下任何一個人傷了盟主的心,動了盟主的一根汗毛,我們便會毫不憐惜的用這人的狗命來頂罪,現在,中原那些鼠輩的罪惡已不止於此,那麼,我們便用較這更慘厲千藉的方法去對付他們。”
  天狼冷剛,掌劫後思仇首環環主之職,武功之高固然不在話下,心性之殘酷狠毒則較其武功更有過之,只是他深沉已慣,不易現出而已。
  這時,凌霄堂堂主狂鷹彭馬亦緩緩起立道:
  “我劫後恩仇隱跡武林已達五十餘年,現在江湖之上只怕早已不復記憶了,昔年老盟主率領吾等闖盪江湖之際,並未宣揚本盟盟號,因而武林中僅知老盟主及其左右數人之名而已,待老盟主厭倦江湖,率吾等歸隱此處之前,始擴充盟務,宣揚盟威,但為時甚短,僅如曇花一現而已,故此江湖之上,少有提及劫後恩仇者,而本盟除凌霄堂有數個人之外,大多未曾歷跡江湖立名揚萬……”
  彭馬說到這裡,雙目紅光倏盛,宏聲道:
  “吾等正可惜為盟主復仇雪恨之機,在盟主率領之下大舉出山,殺盡江湖鬼蝦魍魎,使劫後恩仇之名響徹雲天!”
  他話聲一住,眾人轟喏之聲隨起,群情激動,金髯客畢力霍然站起道:
  “本座首先向盟主請命出山!”
  一頭亂發叢生如草,須髯雜亂的“大漠屠手”庫司慢吞吞的站起,聲如鬼號般道:
  “盟主,本座不會說話,不過,本座之意是跟隨盟主左右,殺他媽個寸草不留,將那些工八羔子,五馬分屍,凌遲細剁!”
  這位劫後恩仇下羽環環主,平素不善言詞,沉默寡言,但心狠手辣之處,不亞於天狼冷剛,二人可謂劫後恩仇中一對煞手!
  楚雲感動無己的自椅上站起,眸中淚光隱隱,他一句話也沒有說,是的,對著這麼濃厚的關切之情,對著如此深摯的兄弟之愛,又如何用言詞去表達心中的感激於萬一呢?
  忽然,一旁的哈察號陶著跪到楚雲腳邊,抽搐著道:
  “主人啊,你為何不早告訴哈察這些?哈察要一個個撕裂他們,哈察恨死他們這些狗雜種啊……”
  “快刀三郎”李鎧急步過來扶住哈察,楚雲握住那一雙寬厚的大手,久久無語。
  於是,待眾人情緒平安之後,在楚雲的主持下,劫後恩仇大舉出山的行動計劃已開始商討了。
  外面,天仍是爽朗的,湖水依然澄藍,山色仍舊翠綠,但是,卻好像隱隱含有一股出奇的激奮,宛如溶岩迸濺前短暫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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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金雕搏龍 珠潤心明

  於是,兩聲怒叱隨起,“煞君子”盛陽,“快刀三郎”李銷二人,已似兩道急瀉的虹光,暴迎而上,二人手中的黑色尖錘,薄刃彎曲長刀,亦如雷電般絞合而出!
  一聲狂笑起處,立於不遠的紫心雕仇浩,競似縮地般倏然一步趕到,雙掌連出十一招,已與一個頭大如鬥,鷹鼻騖目的六旬老者戰在一處。
  這都是同一時間發生之事,而此刻,楚雲朗朗長笑,身形微轉,一抹皓月也似的濛濛弧光閃處,又猝然間一顫,成為點點,有如銀河密集的繁星,而兩聲淒厲的號叫隨之而起,滿天濺飛的血雨中,赫然有十二塊被截成段段,刺成蜂巢般的屍體墜落。
  凌空撲來的六條人影中,唯一沒有接戰的一個,這時嚇得驚呼一聲,拼命躍落一旁,而一旁,那身高八尺的蒙古首旗武士哈察,早已張臂弓身,肅候多時了。
  於是,只聞哈察一聲大吼,雙臂猛掄,那落向一旁之綠林人物,已在猝不及防中,被沉重的摔出七尺!但是,當他身軀在地上翻了一滾時,倏而反時抖手,十七點寒星,已似一抹流光般帶著青瑩瑩的曳尾飛向哈察!
  十七點寒芒是分散的,若一面綴滿精光的白網,來勢疾勁,顯見發出暗器之人,功力異常深厚!
  哈察亦不是個子,見狀之下,怒罵著奮力滾向一旁,瞬息間,十七點寒星已經接近,哈察躲得雖快,卻仍有兩點寒星對著他的背後襲到!
  忽然
  一聲長笑突起,隨著笑聲,仿若大邊的閃電驟至,精光暴卷之下,那片寒星已如泥牛入海般消彌於無形。
  這施發暗器之人,乃是冀北黑道中的前輩人物 “多手人熊”韓端,他這時驟見自己全力發出的十七枚“亮銀飛釘”,竟在那片渾厚舒卷有如匹練似的劍光中煙消雲散,不由哆嗦,面色全變的爬起身來,拔腿便溜。
  哈察暗裡抹了一把冷汗,他知道這是主人楚雲救了自己,於是,另一股怒火已燎原般擴展開來,厲吼一聲,如瘋虎般向那韓端衝去!
  楚雲冷漠的握著手中的長劍,窄窄的劍鋒閃泛著令人起驚的寒光,他閒散的注視著四周戰況,心中忖道:
  “嗯,武老前輩傳留的這套弧光劍法,雖然只有連續不斷的十八招,但卻沒有說明每招的名稱,自己不過才正式用過數次,已經覺得這套劍法的狠絕處實在比自己初練時更有過之。”
  他的思潮忽然被聲聲怒吼驚斷,移目瞧去,只見那多手人熊韓端身形左閃右躲,正在狼狽的拒敵著哈察奮不顧身的撲抱。
  雖然,多手人熊韓端一身功力不弱,但對近身相搏的角力摔跤卻是外行,他適纔已被哈察在猝不及提防中摔了一跤,此刻尚渾身發軟,加以心頭恐懼,更是手忙腳亂,首尾難顧。
  楚雲移轉目光,已不由微微一笑,原來那與紫心雕仇浩相對的頭顱奇大的老人,此刻己是面紅氣喘,步步後退,顯然已經落在下風!
  這頭顱奇大的老者,號稱“九陰叟”名叫杜漢源,是赤手擒龍手下最得力的臂助之一,武功十分高強陰毒,心性更是殘酷無比,但是,他目前遭遇的卻是劫後恩仇副盟主仇浩,假如不是仇浩宅心仁厚,九陰叟杜漢源絕然無法擋過三十招以上!
  那邊,黑色的尖錘烏光閃掠,在空氣中起著陣陣輕嘯。煞君子盛陽冷峻的面孔上隱含殺機,一波緊似一波的猛攻他的敵人 一個身材高大,獅鼻海口的中年漢子,這中年大漢亦是名滿冀境的煞星之一“雙掌開山”趙輝。
  看情形,二人欲分勝負,恐怕不是片刻之間的事呢。
  與快刀三郎季鎧交手的,是個細長得宛如竹竿,兩眼深陷入眶的枯搞老人,這老人手中分執一對粗重逾常的判官筆,點戮如潑風也似的在季鎧繽紛賽雪的神速刀尖中往來穿走,絲毫未落下風。
  楚雲沉凝的四望,只見丘陵、高坡、大路、路旁,盡是兇猛砍殺,拼鬥不已的人群,地下肚破腸流的屍體,也在顯著的增加著……
  呼喝聲如悶雷,悲叫聲似尖錐,不停的響起,不時的在空氣中飄揚。
  這時、一聲大吼驀然傳來,楚雲急忙轉頭,已看見哈察正撲在多手人熊韓端身上,但是,哈察的肩頭,卻插著一柄顫巍巍的匕首。
  哈察的面孔漲紅,雙目怒瞪如鈴,兩條粗壯的大腿一勾一扭,雙臂奮力拉扯,在多手人熊韓端一聲驚號尚未及出口前,哈察已狂喝一聲,將敵人偌大的身軀翻出五步之外!
  假如論拳腳閃挪之技,自是韓端為高,但若要比摔跤功夫,則韓端就比哈察差得不能以道裡計了,所以這時韓端失著之下,被哈察貼進身來,他的虧也就吃大了。
  在多手人熊韓端翻倒的同時,哈察那魁梧的身軀又閃電般衝到,右手一提敵人領口,左手急抓對方腰帶,忽然又將韓端拋至空中,於是,在韓端適纔被拋起三尺時,哈察已迅速抓著敵人兩腳,猛力掄向一塊堅硬的石條上!
  慘嗥混著血漿濺起,這頭多手人熊略一抽搐,已經寂然不動,哈察也十分疲乏的坐到地上,斜目望著在自己撲身揉進時被敵人插入肩頭的這柄匕首。
  楚雲大馬金刀的卓立原處,微微一笑道:
  “哈察,痛麼?”
  哈察用力搖頭道:
  “不痛,只是累得很。”
  楚雲倏而面孔一沉,道:
  “除非死去,不能休息,哈察,別忘了你的夥伴正在同敵人拼命!”
  哈察愣了一下,驀然站起,如一陣風般衝至人群中。
  楚雲對自己嘆息一聲,呢喃道:
  “是的,除非死去,不能休息……”
  他倏然引吭長嘯,身形忽然飛起,撲向正與大漠屠手庫司狠拼,已逐漸不敵的赤手擒龍蕭嵐而至。
  大漠屠手庫司陰沉著臉,半聲不響的以凌厲無匹的身手狂攻敵人,這時空中人影暴閃,一道冷電已似經天長虹般射向赤手擒龍!
  來勢是如此狠辣與厲烈,有如一道寬闊渾厚的光牆,轟然暴卷而上,根本沒有一絲間隙。
  大漠屠手乘勢攻出七掌十八腿,腳尖急旋,猝截敵人退路,他知道,在這無可言喻的恢宏劍式下,敵人是必然退後的。
  赤手擒龍蕭嵐已傾全身所學,卻仍然不是敵人對手,正在感到心焦力竭之際,那一道令人魂飛魄散的寒芒又已掠到,在蕭嵐感覺上,這恍如劍刺裡飛到的一只魔手。
  急惶中,他大吼聲,竭力退出五步,雙掌神速的劃出兩道半弧,掌勢在半弧中急顫如浪,倏推而出!
  一片勁風似怒濤般洶湧滾去,與那道神龍似的劍芒在剎那間接觸。
  仿佛是強烈的陽光射入瀰漫的風沙中,在呼轟大響裡,那道強烈的光芒微一折斜,又直射而下,經過是瞬息的,赤手擒龍蕭嵐續力尚未及提起,已覺得一股森森寒氣逼肌貶骨而至,有如刀削!
  蕭嵐十分清楚,敵人的劍式,已非他目前一身所學所能抵抗得了的,這時,最好的方法就是退避,於是,他面孔抽搐的急退七尺,但是
  他忘了大漠屠手庫司此刻早已卓立於自己後,蓄勢以待,一聲尖厲的冷笑如鬼號般響起,漫天掌影已如無數只鐵錘般自空搗落!
  在這千鈞一髮中,蕭嵐到底不愧是經過大風大浪的黑道雄才,他怒吼半聲,左臂猛揮,以面向地,急撲而至!
  於是,“砰”“砰”數響中,骨骼的斷折聲清晰傳來,寒光驟斂,凝結血滴的劍尖嗡然微顫,這鋒利的劍尖,正自赤手擒龍蕭嵐的腿根拔出。
  適纔的骨骼斷裂之聲,乃是大漠屠手自後猝襲的結果,赤手擒龍單臂揮拒之力,與大漠屠手雙掌猛襲之功相差甚遠,因此接觸之下,赤手擒龍的一條左臂已被生生震斷,但是,這在赤手擒龍來說,乃是值得的,他若不揮臂相拒,那麼,這凌厲的掌影定會落在他身上致命之處,而那射到的劍光,也在他撲身時躍出避開腹部而刺入大腿之內。
  赤手擒龍蕭嵐痛苦的在地下翻了一滾,森冷嚴峻的面孔已扭曲得變了形,黃豆大的汗珠和著泥沙,自他額角淌下,一方霸主的威風已經消失殆盡!
  大漠屠手冷酷的一齜牙,緩緩上前,陰沉的道:
  “老夥伴,這一生你永遠不能再與任何人動手了,本環主現在給你一種最乾脆的死法!”
  赤手擒龍蕭嵐咬緊牙關,聲音自齒縫中迸出:
  “好,老夫來世就是變為厲鬼,也會索你一命相抵!”
  大漠屠手陰冷的一笑,道:
  “憑你這種廢料,就是變鬼也只是個窩囊鬼罷了!”
  說著他右手已生硬的舉起
  忽然,楚雲悠悠的以目光相阻,微微搖頭。
  大漠屠手悚然收手,躬身道:
  “盟主是否有所吩咐?”
  楚雲大步行至,望著赤手擒龍血漬斑斑的左臂,他左臂內的骨骼已零亂的突出肌膚,白慘慘的黏著血絲,十分刺目,楚雲知道,對方這條手臂只怕不易復原了。
  這時,一連串的慘叫再度響起,刀光血影,往來飛濺,又有幾條大漢,抽搐的栽倒地上。
  楚雲沉靜的道:
  “庫環主,繼續行動!”
  大漠屠手庫司恭敬的答應,翻身倒射而出,略一起落,已將兩名敵人的頭顱生生斬落。
  楚雲微微搖頭,想道:
  “大漠屠手的性格真是狠得令人吃驚,倒要勸他,這樣嗜殺有乾天和呢。”
  驀然,混亂中一溜金光閃電般射向楚雲胸口,來勢疾勁無比。
  楚雲大笑一聲,右手一顫,“苦心黑龍”長劍的劍尖跳躍成一個精芒四射的小點,“當”的一聲,那溜金光立被撞飛六丈,沒入雜草之中。
  就在這剎那之間,楚雲已看清被自己擊飛之物,是一只沉重的菱形金鏢,而且,更看清了那發鏢之人。
  他朗朗一笑,正待撲去,陽光下金芒驟晃,一片如流似的點點金墾,又尖嘯著飛襲而來。
  於是,“苦心黑龍”的鋒利劍身,驀然閃出層層波浪似的光華,在微微的顫抖中,已在瞬息間連成一道淡淡的卻無懈可擊的光牆。
  “當”“當”的清脆聲響連續響起,空中金蛇亂閃,幾乎在這些聲音尚裊繞於耳時,楚雲那瘦削的身軀已忽然飛起,融身於一道濛濛的劍氣中,急射向一塊路旁的巨石之後。
  在這精瑩渾厚的劍氣甫始到達巨石之際,一陣“嘩啦啦”暴響中,一條瘦小的人影已悍不畏死的躍起空中,手中的一柄“鎖骨鞭”猛力向楚雲撲來的身形劈落。
  濛濛的劍氣略一舒卷,倏然暴漲,煇耀的程度幾使陽光也為之相顧失色!
  宛如看不見楚雲的身形,只見那一道寒光還未停頓,又似巨鵬般飛昇空中,微微盤旋,又帶著萬鈞之力衝入人群之中。
  於是,折斷的肢體紛紛向四下拋射,如泉湧的熱血噴灑周遭,不似自人類口中發出的號嗥連續響起,情景淒厲已極。
  赤手擒龍蕭嵐艱辛的側過頭去,望著地上屍分八塊的瘦小漢子,痛苦的面孔上競浮起一絲奇異的微笑,他喃喃低語道:
  “好,好,你們殺死了來老夫處做客的灰旗隊副總執事‘金鏢神鞭’賀太谷,嘿嘿,只怕灰旗隊也不會與你們甘休……”
  這時,不遠處又是一聲悲叫傳來,一條人影,“啪噠”一聲,沉重的摔落在赤手擒龍身旁,溫熱的鮮血,濺了他一頭一臉。
  赤手擒龍惶然凝眸瞧去,不由全身激靈靈的一抖,原來,這死去之人,赫然正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大將之一:“九陰叟”杜漢源!
  正在他咬牙切齒,悲憤填膺之際,突起的慘號又斷續響起,蕭嵐不用去看,也可以意識到自己手下正在一個個渾身浴血的倒斃塵埃!
  於是,他沉重的閉上眼睛,兩粒淚珠,卻自緊閉的眼簾中溢出,然後輕輕落下……
  兵刃的撞擊聲低落了,叱喝聲減少了,號曝聲也逐漸沉靜……終於,一切的聲息停頓下來,除了急促的喘息與間歇的呻吟外。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屍體,血跡灑染四周,斑斑點點,一灘灘的,一條條的,殘斷的四肢零亂的掛落,偶而也可看到幾個突目咧嘴,頸下血肉模糊的頭顱,這恐怖的景像,活脫是一個地獄的寫照啊!
  楚雲深沉的凝目四掃,將毫未沾染一絲血跡的“苦心黑龍”緩緩入鞘,劫後恩仇屬下各人正在迅速的檢點傷亡,負創者也由同伴匆匆敷藥包紮,一切善後都在靜默與鎮定中進行。
  兩條人影神速的掠至楚雲身旁,急促的啟口道:
  “盟主,弟子二人該死,疏忽職責,罪不可恕,尚乞盟主發落。”
  楚雲抬頭一看,原來是自己兩大護衛煞君子盛陽與快刀三郎季銷二人,二人身上衣衫破碎,血跡斑斑,面色更是十分蒼白,顯然皆已受傷。
  “不,你們兩個很好,沒有任何疏忽之處。”楚雲微微一頓,又關注的道:
  “傷得重麼?”
  煞君子盛陽手中的黑色尖錘垂向地下,他舐舐嘴唇恭身的道:
  “不重,弟子等對手的武功十分高強,以至弟子二人幾乎應付不下,吾等在力拼之下,皆已身受數創,正待作玉石俱焚之想時,幸而冷環主與畢環主適時趕到,替下弟子將兩名強敵殺死。”
  煞君子盛陽的語聲不小,躺在不遠處的赤手擒龍蕭嵐聽得十分真切,他面色灰白,顫抖的嘆息:
  “欸,完了,一生辛苦創立的基業,都在這場拼鬥中付諸流水,九陰叟杜漢源已死,雙掌開山趙輝,鐵筆奪命胡圭,多手人熊韓端也已喪命,以外的得力手下只怕全部傷亡殆盡了……天啊,從此之後,冀境綠林道上,石家堡之名將永遠隕落,赤手擒龍再也不能與灰旗,莽狼鼎足而立了……”
  他悲哀的俯下面孔,緊貼著地面,他不想流淚,但卻忍不住汩汩而下,這是刀刃舐血的結果,綠林生涯的下場啊!
  這時,楚雲冷然望向左方,在那裡,正寂然躺著那曾與快刀三郎動過手的枯瘦老者,他深陷的雙目仍然木納的瞪著,但是,已沒有絲毫生氣,沒有一點神采,甚至連一絲最輕微的意識也沒有了。
  “嗯,那老者大約便是我昔日曾經聽聞過的鐵筆奪命胡圭,這老兒一身功夫相當不弱呢……”
  楚雲在心中想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已蹌踉不穩的向他行到:
  “主人,你沒有事吧?”聲音是暗啞的。
  來人是哈察,他滿身血跡,肩頭的匕首已經拔下,神色委頓問,舌頭在說話時也有些發硬。
  楚雲異常關切的踏前一步,沉聲道:
  “哈察,支持得住麼?”
  哈察大笑一聲,身體略一搖晃,道:
  “當……當然,嘿嘿,我一連活活摔死了對方七八個,自己也挨了好幾刀,不過,沒有關係,都不是要害,主人,我卻怕你受到創傷……”
  楚雲感動的閉了閉眼,讓自己不至於過份激動,迂緩的道:
  “哈察,現在不要再講話,坐在地下休息,馬上就會有人替你包紮創傷。”
  哈察舐了舐嘴唇,沉重的坐下,紫心雕仇浩已與凌霄堂堂主狂鷹彭馬、天狼冷剛、大漠屠手庫司、金髯客畢刀等四人匆匆行至,紫心雕仇浩低聲道:
  “盟主,適纔老夫已尋視過本盟屬下傷亡情形!本盟隨行弟子數十名中,除傷者六人外,死者約有四五人,其他重傷者有爪環屬下八大斧中古炎、司馬衛二人,兩大護衛,盛陽、季鎧亦受輕傷。”
  楚雲輕輕點頭,道:
  “那麼,敵人情形如何?”
  紫心雕仇浩傲然一笑,眉宇間的心形紫痣隱隱發光,答道:
  “全軍覆沒!”
  一旁的狂鷹拭了一下衣衫上的血跡,沉聲道:
  “可能有極少數漏網之魚。”
  楚雲笑了,悠閒的踱出兩步道:
  “自然,這是任何一場戰鬥所不能避免的,本盟初次出山,便有如此斬獲,在下頗為欣慰,不過,以後的路途,或將更為艱辛。”
  各人嚴肅的頷首不語,這時,所有的劫後恩仇所屬,已在有條不紊的情形下,沉默的進行善後工作。
  紫心雕仇浩望著屬下弟子二人,為躺在地上的赤手擒龍調理好傷勢之後,沉聲道:
  “盟主,受傷敵人,是否留下?”
  楚雲知道,自己手下這位副盟主口中所謂的“留下”,並非是指受傷的敵人是否留在原地,而是說是否讓他們“生存”!
  大漠屠手庫司躬身道:
  “盟主,依本座之意……”
  楚雲灑然一笑,道:
  “我知道,不過,庫環主,在敵人已喪失戰鬥能力之後,吾等不妨容其繼續生存,這樣無論在哪一方面,我們也說得過去。”
  庫司不敢多說,唯唯諾諾,退到一旁。
  楚雲正待啟口說話,忽然轉首向來路瞧去,這時,各人也已驚然發覺,因為,一連串的馬蹄聲,已若驟雨般傳入各人耳中。
  身著黑衣的劫後恩仇所屬,在剎那間,紛紛閃掠四周,佔取有利位置,屏息如寂,炯然凝注來路。
  楚雲淡然道:
  “來騎為數約四。”
  環立各人齊齊點頭,楚雲又道:
  “假如不錯,這便是那些保有暗鏢的鏢客!”
  說話間,塵煙起處,果然已有四乘鐵騎,如飛而到,馬上騎士,清一色的紡綢長衫,身背包裹,但這四人雖是商賈打扮,卻掩不住氣宇間的精悍神態,明眼人一看即知,這四位全是道上朋友!
  紫心雕仇浩沉聲道:
  “盟主,可要將來人截留?”
  楚雲笑道:
  “也好,我們和來人談談。”
  於是,紫心雕向四周所屬微一頷首,天狼冷剛已大步向來騎迎去。
  四乘鐵騎上的騎士,此際亦已看清了眼前的情狀,而這個情狀的淒厲與恐怖,驚得他們已在驟然間神色大變。
  兩名身著黑衣的劫後恩仇弟子,一個箭步搶立路中,手中的兵刃映著日光,更覺寒氣森森,四名來騎不由“唏哩!”一聲驚嘶,俱皆人立而起。
  這兩名劫後恩仇弟子沉冷的喝道:
  “四位朋友,暫請下馬。”
  四騎為首一人,是個舉止精練的中年大漢,他穩住坐騎之後,目光向遠近環立的無數黑衣大漢一掃,雙手抱拳道:
  “在下等為陝境合陽大義鏢局,江湖上有個匪號,人稱‘東谷四槍’在下忝為大義鏢局總鏢頭,此次率義弟三人保批暗鏢前往豫境寶豐,尊駕等未知於何處開山立寨,尚請明示以便拜山投柬。”
  天狼冷剛細眯著眼,一搖三擺的行了過來,緩緩說道:
  “嘿,朋友們倒是快人快語,爽朗得緊,好,本環主就是喜歡這種不拖泥帶水的性格!”
  東谷四槍之首向天狼冷剛略一打量,已不覺有股涼森森的味道,他趕忙一笑道:
  “尊駕謬獎了,在下蘇稷,這幾位乃在下義弟周津、牟一川、古原,尊駕想為大當家了?請恕在下等未曾拜識大號!”
  天狼冷剛急忙側身讓到一邊,搖頭道:
  “各位切莫誤會,本環主乃奉盟主諭令,召請四位前往談話,現在,請!”
  東谷四槍互視一眼,無可奈何的紛紛下馬,但是,暗裡四人已經提高警覺,小心翼翼的準備應變。
  大狼冷剛皮肉不動的一笑,道:
  “四位可以放心,嗯,別太緊張。”
  四人尷尬的笑笑,隨在冷剛之後,來至楚雲等人身前。楚雲尖銳的向四人打量一陣,沉冷的道:
  “在下忝掌劫後恩仇。”
  東谷四槍連忙抱拳為禮,滿臉堆笑,心卻在七上八下的跳個不停。
  楚雲又道:
  “山聳是直,心爽是直,四位不使刁姦之技,在下深感欽佩,而且,在刀尖上舐血也不太容易,是麼?”
  東谷四槍有些惴惴的注視著面前這位年紀不大,卻自然而然有股威儀懾人之氣的年輕盟主,四人已被對方那一股無形的氣質所震,只有點頭的份了。
  楚雲一笑道:
  “赤手擒龍各位可識得麼?”
  東谷四槍聞言之下,俱不由面色一變,為首的蘇稷惶然道:
  “赤手擒龍蕭嵐為冀境黑道煞星之一,手下高手如雲,英雄人眾,未知尊駕忽然提及此人,有何賜示?”
  楚雲面色倏沉,道:
  “蕭嵐不知自何處得悉風聲,調集屬下大批好手,聚伏於此牛角溝左近,意欲截阻四位所攜暗鏢。”
  東谷四槍暗裡懼一哆嗦,他們心中雪亮,只憑四人的武功名聲,想與赤手擒龍等人抗衡,無異是以卵擊石,不堪並論!
  楚雲淡淡的道:
  “但是,在各位經此之前,在下卻率所屬先憩於此,赤手擒龍大舉而至之下,誤以在下等亦欲奪取各位所攜紅貨。”
  蘇稷惶恐的道:
  “未知尊駕此意……”
  楚雲嘴角微撇,道:
  “沒有什麼意思,朋友你定然知曉,赤手擒龍手下這一幫人十分狂妄,他們不待在下解釋清楚,便欲以武力解決……”
  東谷四槍這時已經有些了然,蘇稷又道:
  “他們與尊駕交過手了?”
  楚雲冷然一笑,道:
  “是的,你們已經可以看到結果。”
  說著,他用手向四周圍滿地的屍體一指,又朝赤手擒龍躺著的方向瞥了一眼,東谷四槍側首望去,這才看清了那位遍身血污,傷痕累累的赤手擒龍 幾近半死的江湖梟雄之一!
  東谷四槍又是臉色驟變,嚅嚅不能出聲。
  楚雲悠閒的道:
  “四位,在下可以知道四位身上攜帶的紅貨是什麼嗎?”
  東谷四槍心中猛然一跳,齊齊向後退出一步,恐懼而戒備的向楚雲凝視著,八只手掌,已不自覺的探入長衫之內。
  大漠屠手庫司陰惻惻的一哼,沒有一點人味的道:
  “朋友們,對本盟盟主如此態度,只怕不會有甜頭嘗呢。”
  天狼冷剛有氣無力的道:
  “現在,通通把手拿出來,否則,地下躺下的全是榜樣!”
  東谷四槍猶豫了片刻,在蘇稷的示意下,其他三人只有緊咬牙關,十分不情願的抽出手來,但是,僅只這個小小動作,已使四人完全處於身不由主的情勢之下了。
  楚雲淡漠的一哂,道:
  “四位,在下的問題尚未得到答覆呢。”
  東谷四槍沉默了半響,蘇稷悄然向四周那一張張冷沉的面扎瞧視,終於努力咽下了一口唾沫,艱辛的道:
  “在下等此次所保紅貨,乃是三串百年以上的龍眼珍珠楚雲仰首向天,淡淡的道:
  “嗯,夠了,以後,各位行動之間,最好保守秘密,否則,像今日此等湊巧之事,卻不會太多呢。”
  東谷四槍心中十分忐忑,都以為對方有窺奪自己所保紅貨之企圖,待至楚雲話一說完,四人才不由暗中舒了一口長氣。
  楚雲又微微一笑,自懷中摸出一顆晶瑩欲滴,色做淺黃的物體來,這物體大小幾如一顆雞卵,尚散發著淡濛濛的光暈!
  東谷四槍經年為人保鏢,所見珍寶自是不少,四人始才向楚雲手中之物一瞥,已不由個個雙目發直,張口結舌。
  楚雲將手中之物輕輕拋起,又輕輕接住,沉聲道:
  “這顆珍球,不甚值錢,大約比不上各位所攜的吧?”
  東谷四槍個個面紅耳赤,嚅嚅無言,他們知道,對方手中之物,乃出自千年以上之老蚌,名日“金珠”,非但價值連城,而且珍罕難求,四人有生以來,此番尚是初次得見呢!
  楚雲一笑道:
  “四位,再見了,江湖上雖然盜賊如毛,但是,嗯,在下等所幸身家尚厚,犯不著做那打家劫舍的勾當。”
  說著他飛身上馬,回首大聲道:
  “將蕭嵐留下,容其自歸可也,本盟所屬,即時啟行!”
  烈日已偏西一大段了,一行黑衣騎士,在楚雲率領之下,揚起一片密雷似的蹄音,在滾滾灰塵中,漸去漸遠。
  在原來的地方,只有東谷四槍尚怔忡的望著前方,神情是那麼惆悵而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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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大計三商 前鋒初接

  這是一座雖然不大,卻十分繁華的小鎮 大辛。
  靠著城門右邊的一條小街,有一家客棧,這家客棧的年歲好像已然不小了,門牆俱已剝落,挑起的一個紅燈籠,連上面的“五福”兩字,也是那麼懶洋洋的有氣無力。
  可是,客棧內此刻卻好似十分忙碌,幾個店小二進進出出,口中吆喝不斷,端盆倒水,宛如連擦擦汗的時間也沒有。
  是的,這家一向生意冷清的小客棧,在近午時突然來了數十名黑衣騎士,將所有的客房全部住滿,怎不令掌櫃的大喜過望,殷勤伺候呢?
  這批黑衣騎士,正是楚雲及他手下所屬,在快馬加鞭的趕了五天之後,來到大辛鎮內,下榻於這問五福客棧之中。
  楚雲獨身住在這客棧最為寬大的上房中,他的兩大護衛則隔鄰而居,其他諸人也已各自安置妥當,看情形,他們似乎有好幾天的時間逗留呢。
  紫心雕仇浩正站在廊中,指揮著四個屬下脅助店小二洗涮那些擠在馬廄中的數十匹黑馬,這築於客棧側旁的簡陋馬廄,這時已是毫無空隙了。
  楚雲這時長衫飄拂,自室內緩步踱出,煞君子盛陽,快刀三郎季鎧跟隨左右,紫心雕仇浩一見盟主駕到,當即大步迎上。
  “副盟主,凌霄堂彭堂主力各人換藥包紮在哪個房間?”楚雲沉聲問。
  仇浩躬身道:
  “在這廊倒數第二問,那是此店中唯一可以連成一大間的空房。”
  楚雲微微頷首,偕仇浩等人前往探視了一遍,出來後,楚雲欣慰的笑道:
  “武老前輩非但才技俱絕,醫術之道更可謂之天下獨步,他老人家留下的藥方,不但奇效如神,而且少有治傷時的痛苦,本盟屬下傷者,痊癒之快,確實令人驚異呢。”
  仇浩肅容道:
  “不錯,但盟主繼承老盟主衣缽之後,非但盟務蒸蒸日上,井然有序,而老盟主昔年一身絕學,盟主更已得其神髓,盟主雪恥揚威之日,必在不遠,老盟主地下有知,亦當含笑瞑目了。”
  楚雲微微閉目又睜,低沉的道:
  “副盟主,你將在下看得大高了,武老前輩早年神威奇技,豈是在下所可以比擬的?”
  仇浩正待說話,已看見這客棧的那位胖掌櫃,哆嗦著一身肥肉走了起來,老遠便滿面堆笑的道:
  “兩位爺,午膳己準備好了,各位是現在用飯呢?還是稍等一會?”
  楚雲一笑道:
  “這就用膳吧,辛苦你了,掌櫃的。”
  胖掌櫃有些受寵若驚的道:
  “啊、不、不,這位爺說哪裡話,爺們照顧小店,只怕侍候不周,哪還談得上辛苦兩字呢?”
  說著,楚雲等已隨著胖掌櫃身後,緩步行去,他走了幾步,低聲道:
  “副盟主,其他各人在何處開夥?”
  紫心雕亦低聲道:
  “已吩咐店家按份送往客房之內,因為人多礙眼,老夫恐怕引起江湖中人注意,或者妨礙本盟行動大計……”
  楚雲一笑不語,這時,幾人來至一間佈置得還算乾淨的膳廳內,室中的一張紅漆食卓上,已擺滿了各式菜餚,四壺美酒。
  胖掌櫃又陪笑了一陣,垂手退去,楚雲落坐首席,輕輕頷首,紫心雕已掠身而出,片刻問劫後恩仇下三環一堂各座首要全已魚貫而入,紛紛圍卓坐下,沉默不語,但每個人的目光,卻俱皆凝注在楚雲臉上。
  楚雲等側立身後的兩大護衛為各人一一斟滿杯中之酒後,始舉杯笑道:
  “各位且請先於此杯,祝我金雕揚威!”
  眾人轟略一聲,齊齊舉杯於了,楚雲又沉聲道:
  “盛陽,季鎧,你二人出外警戒!”
  煞君子及快刀三郎躬身受命,雙雙行出屋外。
  於是楚雲又舉著讓各人用菜,並不即時開口,但由他這一連串的表示看來,似乎又將有一個極大的行動就要展開呢。
  各人悶著頭吃喝了一陣,目光卻焦急的時時瞥向楚雲,半晌後,楚雲大口喝了一杯酒,沉聲道:
  “各位,百角堡就在離此二百里外的‘奈何山’下。”
  他說出這句話時,雖然儘量使情緒平穩,但是,在坐的任何一人都可以深切的覺出他雙目中的仇恨與痛苦,嘴角抽搐下所蘊藏的悲槍與憤怒。
  不錯,這百角堡對楚雲來說,是一個魂牽夢系的地方,他無時無刻不想以一股猛烈的怒火,將這百角堡及堡內任何一人化為焦燼!它幾乎毀了楚雲的一生啊!
  每一雙目光都凝注著楚雲,沒有人說話,他們都知道自己盟主這段悲慘的遭遇,而他們更知道,除了以鮮血和力量,沒有人能消除自己盟主這段如海深仇!
  自那每雙目光中所透出的堅定與誠摯中,楚雲得到了無限的慰藉與溫暖,他長長的籲了口氣,低緩的道:
  “兩河一帶,最有勢力的三撥黑道人物,是灰旗隊、莽狼會,以及赤手擒龍率領的石家堡,白道人物自然更多傑出之輩,但是,這些黑白道的武林角色,雖然各霸一方,分庭抗禮,卻俱皆畏懼一個聲威遠震的龍潭虎穴,那個地方,就是‘百角堡’!”
  眾人仍未出聲,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一股躍躍欲試的神色!
  楚雲又喝了一口酒,續道:
  “若吾等以一舉擊潰的石家堡來比喻百角堡,那是難以比擬的,百角堡內,不但埋伏重重,陷阱處處,而且高手如雲,人多勢大,其堡主一笑奪魂黃極更是武功浩博,盛名赫赫,所以,無論天時、地利、人和,他們都是佔在上風……”
  這時,大漠屠手庫司霍然站起,尖厲的道:
  “盟主,百角堡那些雜碎不但混淆黑白,橫行江湖,對盟主更有如海深仇,本座堅決主張,管他媽什麼銅牆鐵壁,魔宮地獄,都衝進去殺他一乾二淨,再放把火燒他個片甲不留!”
  在座每個人都十分清楚庫司的性格,知道他每在內心憤怒的時候,口中便不選擇話詞兒了。
  楚雲尚未及開口,老成持重的凌霄堂堂主狂鷹彭馬業已站起,他環視各人一眼,緩緩說道:
  “百角堡之名本堂在昔年亦曾聞及,那時堡主力黃極之父一劍耀天黃安,盟主適纔所言極為有理,一劍耀天黃安在世之日,百角堡之名已是傳聞遠近,在江湖上獨霸一方,其根深蒂固自是無庸贅言,吾等以遠兵攻堅,尚待多加計議才是。”
  全桌一片沉默,天狼冷剛左右一看,倏而起身道:
  “彭堂主所見雖是,但本座卻以為本盟精英大舉猝擊之下,任他百角堡如何了得,也是措手不及,首尾難顧!”
  狂鷹彭馬微微一笑,道:
  “不錯,但本盟此次進襲百角堡,乃為主要行動,其目的是將其全然瓦解殲滅,並非僅僅加以襲擊便罷,百角堡成名不易,自有其固本之道,冷環主以為如何?”
  大漠屠手庫司又立身站起,激昂的道:
  “人活在世上,只有一條性命,吾等以血肉之軀,長虹之義,豁上這個臭皮囊不要,也得殺他片甲不留,雞犬難存!”
  天狼冷剛也大聲道:
  “對,本座贊成庫環主之意,攻人之後,特準所屬屠堡一日!”
  二人憤怒已極,言語中充滿了狠辣與血腥,室內的氣氛,也在剎那間動盪起來,爪環之主金髯客畢力亦怒聲道:
  “本座同意,只有以血還血,以牙還牙,而且還要連本帶利!”
  這時,紫心雕仇浩看了各人一眼,低聲道:
  “各位且請稍安毋躁,保持冷靜,一切尚待盟主指示栽定。”
  楚雲深深沉思了一會,遲緩的道:
  “各位如此待我,我已不能再說任何一句感激之言,但此事並非泛泛,自當詳盡研討,以免魯莽之下,遭到無謂損傷,須知吾等兵遠路遙,劫後恩仇之前程展望,全系於吾等一身!……”
  楚雲說完話後,特地向狂鷹彭馬微微頷首,他早已聽得副盟主仇浩在暗裡相告:狂鷹彭馬之號乃為昔年無畏金雕武血難所親贈,斯時彭馬年適弱冠,但行事之間卻是悍不畏死,猛如蒼鷹,而性情之暴烈殘酷更是令人驚懼無已,但經過如許歲月的折磨,再加以無畏金雕的突然失蹤,使這位早日勇猛無雙的狂鷹,變成一個不喜多事的隱者一樣,持重而沉默多了,他往昔的性格,亦被深埋心底不易表露,故而他此時的力主穩重,並非絲毫懷有畏怯之意,而主要乃在一個宗旨:以精密計劃的行動配合,減少傷亡於最低限度,而得到最大的成功與收穫!
  楚雲向他點頭的意思,即是安慰這位劫後恩仇中的元老,在籌畫對策中,可以儘量表明所思。
  於是,氣氛轉為沉靜,在沉靜中過了兩個時辰,在各人的精細研討中,決定了猝襲百角堡的行動步驟。
  楚雲這時以炯然的目光瞥視左右,冷沉的道:
  “吾等便作如此決定,今日各位充分休息,明日凌晨即時展開行動,整個環結必須配合無隙,不能稍有失誤,否則,因其中一節之癱瘓,便有影響整體之可能,各位是否尚有其他高見?”
  每個人都深沉的思付了一陣,然後,由各人的目光中,楚雲知道沒有問題了,他再度舉杯與各人飲盡,含笑行出室外。
  第二天,當旭陽尚未升起,大地仍是一片迷濛之際,數十乘黑色鐵騎,已自五福客棧馳出,晨風吹拂著每個人的黑色長衫,飄飄而起,更顯得人強馬壯,豪氣如雲!
  周遭的景色,在馬匹的奔馳下,急速的向後退去,緊密而清脆的馬蹄聲敲擊著地面,像是一陣陣緊密的驟雷,紫心雕仇浩縱騎跟在楚雲身後,宏聲一笑道:
  “盟主,在清晨的曙光下,更襯托出盟主神態問的煥發與沉毅呢?”
  楚雲微微一笑,道:
  “不敢,本盟此次行動,但願能馬到成功!”
  紫心雕仇浩輕輕撫摸一下坐騎,沉聲道:
  “本盟隨行各人,除了五名受傷較重的弟子及爪環屬下之古炎、司馬衛二人未到外,已是全部出動,劫後恩仇可謂精英盡集了。”
  楚雲目光一側,低聲道:
  “副盟主,依在下觀測,三環一堂所屬之中,恐怕以那位劍鈴子龔寧的武功最為卓絕。”
  紫心雕仇浩頷首道:
  “盟主好眼力,不錯,劍鈴子龔寧技藝之高,在本盟中可算一流人物,他與羽環庫環主情交莫逆,為庫環主第一臂助,所以此次羽環屬下,只有他一人隨行,不過,習性相染,這位劍鈴子在本盟中,也算得上冷面辣心呢!”
  楚雲又望瞭望那位跟隨在身後不遠,面色黝黑,形態冷沉的劍鈴子,楚雲直覺的感到在這種時候這位劍鈴子更有一股超然的,令人震慴的氣質!
  各騎在官道上奔行了三個時辰,已轉向一條崎嶇不平的黃土小路上,灰塵迷漫,揚天而起,眾人都拉起圍在頸下的一方黑中遮住口鼻,依舊馬不停蹄的急趕,而這時,一輪麗日,早已高懸半空了。
  於是,行行復行行,除了在途中休息過頓飯時間外,數十乘鐵騎沒有一時一刻不是往前奔馳的
  陽光隨著蹄聲向西偏落,而各人的目的地也逐漸接近,自然,隨著目標的接近,每個人的警覺也緩緩提高,終於 楚雲右臂舉起,驟然住馬。
  幾乎是一個動作,狂奔中的馬匹“唏哩哩”一陣長叫,齊齊停了下來,紫心雕仇浩抹了一把冷汗,道:
  “盟主,到了?”
  楚雲面色有著強忍之後的激動,目光迷茫的凝注著眼前一片濃濃的山影,半晌,他低沉的道:
  “前面那片山影,就是奈何山!”
  紫心雕啞然無語,稍停,他沉緩的道:
  “盟主,索債的時間到了,百角堡將灑滿鮮血。”
  楚雲淒涼的點了點頭,沉聲道:
  “諭令各人,下馬暫息。”
  說罷,他已飄然下馬,煞君子盛陽及快刀三郎季鎧緊隨左右,片刻間,所有的金雕豪士全已席地坐在路旁。
  凌霄堂堂主狂鷹彭馬大步行至,低聲道:
  “盟主,依照原定計劃,一盞茶後,盟主便須率領兩大護衛,羽環庫環主及龔寧等四人潛入百角堡中。”
  楚雲仰首向天道:
  “是的,你們可以堡外等候在下訊息,本盟的傳訊之物‘鬼位矢’將會指出在下人內的方向。”
  狂鷹彭馬輕輕答應,沉默了一會,他誠摯的道:
  “盟主,百角堡是個令盟主傷心的地方,尚請盟主多加節制,無庸過於悲戚,老夫雖然久已隱性,少沾血腥,但為了盟主心頭之恨,老夫會拼此一命,但能求盟主展顏為之一快!”
  楚雲感激逾恆的拉住這位老堂主雙毛,默默未出一言。
  在他心頭的感觸中,眼前的百角堡,除了曾有殺父之仇,傷身之恨外,而更奪去了他所深深摯愛的妻子,活生生拆散了他的家庭,而他妻子的變節不貞,在楚雲的心理上,是一個極大的負荷與污瑕,因為即便是用他妻子的血來洗去他妻子的罪,也不能抹煞楚雲在心靈上的烙痕!
  劫後恩仇中各人,都是至情至性的,他們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但他們都可以深切的明暸自己這年輕盟主心中的痛楚,而這不是用任何方法可以予慰藉的,既成的事實,又有誰能挽回呢?因為這個原因,劫後恩仇上下各人,都有了一個偏激而殘酷的想法:為了減輕他們盟主的仇恨,在沒有心理上的方法安慰之下,只有用表面的實際行動:“血”來表示各人對盟主的誠摯與關注。
  這時,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在斜陽的光輝下,閃耀著點點銀光,龍行虎步的走到楚雲身前。
  楚雲注目一瞧,原來這人竟是哈察,他那一身軟甲上的銀釘,不知何時擦得又光又亮,襯著腳下那雙縷滿花紋的牛皮靴,有著另外一股子粗獷豪邁的意味。
  哈察微微俯身,急惶的道:
  “主人,怎麼你進那破堡中不帶我去呢?我今天已完全準備好了,連主人上次賜給我的那把蛇刀也帶來了,我從來不用兵器的……”
  楚雲一笑道:
  “哈察,我等摸進百角堡,主要是臥底內應,你的輕功不行,如何能夠去得?況且,我已叫你暫隨仇副盟主待命,真正的大場面是在攻人之後,並不在我們進去的這些人身上……”
  紫心雕仇浩呵呵一笑道:
  “不錯,哈察,大子一場的機會多著呢,別心急,有你玩的就是了。”
  狂鷹彭馬看了看天色,沉聲道:
  “盟主,時間到了。”
  楚雲面色一肅,霍然站起,堅毅的道:
  “所有坐騎隱匿此處,吾等距百角堡約有十五裡左右,現在,除了派遣兩名弟子看守坐騎外,其餘各人一律展露外衫,現我劫後恩仇太陽標誌!”
  於是,剎那間,數十個金黃色的縷繡太陽,出現在每個人的胸前,閃耀著絢麗的光輝,仿佛映射著每個人豪放的心胸!
  楚雲沉喝一聲:
  “走!”
  身形倏起,如一頭巨鳥般凌空飛起,數十條黑色人影相繼掠出,夕陽下連成一線,忽然而逝。
  頓飯時光,奈何山已如一只灰黯的魔手般聳展於眾人眼前,山壁險徒峻峭,如刀斬斧劈,光滑的似是一面鏡子,在這險峻的山壁下,依著坡度起伏,有著一片黑壓壓的屋字,外面有著綿延堅固的風火磚牆圍著這片屋宇,看起來更是氣勢懾人,不可一世,這就是百角堡!
  高達兩丈的紅木巨門正大大的敞開著,門外挑著兩盞巨形的氣死風燈,八名勁裝配刀的彪形大漢,直挺挺的站於兩旁,在氣死風燈的暈黃光輝下,有著一股逼人的肅穆與威武。
  在圍牆的陰影裡,尚有幢幢人影,往來巡視,喝問之聲彼起此落,防衛之森嚴可謂無懈可擊。
  離著大門的右側約五十丈,一片微微高起的山坡上,伏著楚雲等數十餘人,近百只眼睛,毫不轉瞬的凝注著周遭情況。
  楚雲冷冷一笑,低沉的道:
  “時間已差不多了,吾等即刻展開行動!”
  紫心雕仇浩頷首道:
  “是,也看看這百角堡是否夠得上它在外面的名氣。”
  楚雲哼了一聲,沉著的道:
  “各自保重!”
  說罷將手一招,大漠屠手庫司、劍鈴子龔寧、煞君子盛陽、快刀三郎季銷四人,已緊隨著他身後而出。
  五條身影,以極為輕俏快捷的速度,瞬息間消失于高坡之外,紫心雕仇浩直到人影消失,方才回首道:
  “現在吾等即刻按照原訂計議行事,哈察,請率十名弟子跟隨老夫潛往堡之左側候令!”
  哈察沉聲答應,與十名劫後恩仇下弟子,隨著仇浩迅速向百角堡左側掩進,每個人行動之間,都似是一只靈活已極的貍貓。
  凌霄堂堂主狂鷹彭馬,那雙有如火鑽般的巨眸,已眨出隱隱紅光,他微微頷首,指向右方,天狼冷剛立即率領屬下的黑白雙駝那京、尉遲鴻二人,飛快的掠向百角堡右側。
  金髯客畢力,一拂長髯,微笑道:
  “彭堂主,本座看來,今夜本盟上下全已動了真火,稍停只怕會十分熱鬧呢。”
  狂鷹彭馬沉聲道:
  “不錯,近二十多年以來,本盟客座首要,俱未以兵刃出手過,而且行動之間,連本盟祕製珍藏的‘火龍彈’亦未經露像,今夜不但各座首要全已兵刃齊備甚至那‘火龍彈’也每人配發了四枚之多!”
  金髯客畢力喃喃自語道:
  “這百角堡真可謂百角曲回,廣大深幽,不過,稍停恐怕不是變為屠宰場,也要幻成火獄苦海了……”
  狂鷹彭馬深沉的一哂,回首望瞭望二十多名伏身待令的弟子,欣慰的道:
  “制勝之道,首在寧神靜氣,這一點,本盟上下都十分成功,畢環主,吾等須特別注意,奉盟主口諭,這正門攻主之師,便屬吾等行動呢!”
  金髯客畢力一拍背後兵刃一笑道:
  “彭堂主放心,本座明白,而本環屬下八大斧雖然只來了兩個,不過,配上本座的這柄厚背獅頭刀,也夠那些殺才消受了。”
  於是,二人不再談話,安靜而緊張的等著行動訊號的出現。
  在紫心雕仇浩與天狼冷剛開始布署的時候,楚雲等人已迅速潛行至百角堡右後方十丈之處,在十丈之前便是高大厚實的堡牆,那裡,正有兩名勁裝大漢,往來巡視不停。
  楚雲雙目尖利的向四周搜索了一遍,確定再沒有其他防衛之人後,向身旁虎視眈眈的大漠屠手庫司點了點頭。
  庫司微一躬身,猝然掠出,仿佛一片烏雲,在那兩名勁裝大漢尚未看清人影之前,他那兩只鐵掌,己有如一對鋼鉗般緊握住二人頸項!
  楚雲等四人飛身躍到,四人打了一個手式,庫司已鬆開雙手,將那兩個早已氣絕的大漢並倚在圍牆之上。
  這圍牆十分高大,但楚雲等卻並不打算自頂端飛越,只見煞君子盛陽自身後皮囊內拿出一柄粗利的鋼鑽,與快刀三郎二人分執鋼鑽上的絞索,冷靜而沉著的開始在圍牆的底端鑽洞。
  大漠屠手與劍鈴子分站尋丈開外,小心的防備著百角堡巡更之人來到,楚雲則閒散的靠在牆角,瞑目思忖著什麼……
  那柄粗大的利鑽是十分有力的,尤其在煞君子及快刀三郎強健的雙臂下往來拉轉,片刻間已鑽成一圈尺許方圓的小洞,磚屑紛飛,落滿一地。
  楚雲踏前一步,雙手十指伸入那一圈小洞中,向外用力一拉,一聲輕響,尺許大小的一片磚塊已全然崩出,但是,卻在楚雲快逾閃電般的手法下抱在懷中,輕輕放下,幾乎沒有發出一絲聲息。
  煞君子盛陽一見成功,正詩回頭招呼大漠屠手等二人自堡後方向,快步走來五條人影,手中兵刃,尚散發著隱隱寒芒!
  這時,除了煞君子之外,其他四人亦已警覺,劍鈴子止是負責注意這個方向的敵蹤,他尚未採取行動,來人已沉聲喝道:
  “兩河稱雄!”
  劍鈴子知道這必是百角堡巡更時的暗號,但是,他又如何回答得出來?他將心一橫,正待展開猝擊,一個冷森的口音已低吼道:
  “稱你媽的狗屁!”
  對方四人大約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種回答,正在微微一愕之際
  兩條人影同時飛起,略一閃晃,四人已半聲未吭的倒斃地上,但是,四件兵刃的落地卻帶起了輕微的響聲。
  大漠屠手庫司與劍鈴子二人互視一眼,正待回身,一條人影又已來近,口中低呼道:
  “趙老三,什麼玩意弄得亂響?當心給總遊巡編排下來……”
  大漠屠手回首望了楚雲一眼,楚雲知道他的意思,楚雲暗中用力一絞,表示:“殺!”
  於是,這位第一號煞手故意放輕語聲,道:
  “你過來,這裡死了好幾個人。”
  對方好像亦是一怔,腳步卻緩緩移近兩尺,低聲罵道:
  “趙老三,***你想死了?胡說八道些什麼?還不快點去值更,總遊巡在半個時辰內就要親來查視 ”
  “視”字才吐出一半,風聲倏起,這人的咽喉已被一只大手握緊,張口突目的做聲不得。
  楚雲悄然掠前,沉厲的道:
  “小輩,我問你幾句話,若想痛快,便早些招出!”
  那人被大漠屠手緊捏著脖子,額角青筋暴現,喘息急促,雙眼連連翻白,兩隻手卻毫無力量的在空中揮動。
  楚雲厲聲道:
  “現在,百角堡中有些什麼人?三羽公子在否?住在堡中哪個方向?”
  那人似乎句句聽在耳內,卻就是不開聲,依然儘量大聲喘息。
  楚雲知道時間緊迫,不容再事拖延,他恨恨的一跺腳,道。
  “宰了!”
  大漠屠手最愛聽這句話,右掌微一用力,“崩咯”一聲,那人立即全身癱瘓似的軟軟倒下。
  楚雲一揮手道:
  “走!”
  五條人影翩若驚鴻,自那尺許方圓的破洞中逐一掠人,第一個映人各人眼簾的,便是一堆聳立的假山,假山之旁。尚有一個不倫不類的荷花池,另外便是幾株栽得疏疏落落的花木。
  楚雲略一掃視,身形閃電般穿向假山之頂,微一盤旋,又倏而落下,大漠屠手低問道:
  “盟主,有什麼礙眼之處麼?”
  楚雲搖頭,疑惑的道:
  “奇怪,三年以前,好像並沒有這些不雅的佈置……”
  說著,他移目向四處一瞧,發現這堆假山,正砌在右方一排圍牆之旁,也就是說,若有任何人自圍牆外潛入,隱在這假山內皆可一目了然
  楚雲身軀驀然向後倒飛而出,微一折轉中,已自一個看去十分明顯的假山洞口底層拖出一個人來!
  這人被楚雲抓著領口,手足舞蹈的跌翻地上,身上一只花旗火箭,正輕輕掉落塵埃!
  大漠屠手等人暗道一聲好險,楚雲已點了那人軟麻穴,一把提到假山之下,生冷的道:
  “好朋友,你們這一套太陳舊了,三年以來,百角堡並沒有什麼太大進步!”
  這人一身勁裝,滿臉橫肉,雖然受製於人,卻依然橫眉豎目的一副桀騖之狀,楚雲冷然道:
  “朋友,識相點,有幾句話要問你。”
  這勁裝大漢呸了聲,張口就待呼叫
  大漠屠手忽然掠迸,中食二指一插一勾,己將這人的左眼球生生挖出,另一隻手卻巧妙不過的掩在這人口鼻之上使他無法呼叫。
  那只眼球血淋淋的掉在地上,混著泥土變得污穢不堪,嘔人已極,而那勁裝大漢更是鮮血滿面,全身急顫,喉頭略略作響,似已痛苦的無以復加。
  楚雲冷沉的道:
  “這是教訓,朋友,還要再來一次麼?”
  那人像已忍受不住,呻吟著道:
  “我……我……說!”
  楚雲緊接問道:
  “黃極老鬼在不在堡內?”
  勁裝大漢艱辛的點點頭,楚雲又道:
  “三羽公子呢?”
  他又點點頭,楚雲快捷的再問:
  “他們住在堡中哪個方向?是否尚有其他武林人物?”
  勁裝大漢顫抖著不說話,大漠屠手冷哼一聲,已待撕去他的右耳。
  楚雲以目阻止,厲聲道:
  “朋友,別再找罪受,你說不說?”
  那人痛苦的抽搐了一下,聲如遊絲般低弱:
  “堡主……與……與三位……姪少爺……都……都住在堡後“小阿房”中,其他……其他……”
  大漠屠手冷酷的道:
  “死了!”
  楚雲放下那業已失去生命的軀體,略一沉思,道:
  “庫環主,吾等可先到堡後那什麼‘小阿房’中探尋一番!”
  大漠屠手頷首道:
  “這具屍體呢?”
  楚雲一指那荷花池,煞君子盛陽過來將屍體拖入池中,五人微微辨明方向後,乃藉著周遭的陰影掩護,迅速向堡後潛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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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百角堡中 火龍彈下

  百角堡的範圍是十分遼闊的,建築也柿比相連,轉彎抹角,曲回極多,如不熟悉地勢,極易迷失路途,而隱匿於周遭的危機 不論是人為的抑是構造的又隨處皆是,如非堡內之人,確實寸步難行。
  楚雲等五人潛入十丈之後,已發覺情勢惡劣,不易滲進,大漠屠手恨恨的道:
  “盟主,咱們乾脆一不作,二不休,也不用探尋敵人的虛實了,現在便動手殺他個雞飛狗跳牆!”
  楚雲沉聲道:“時間緊迫,吾等再向內潛進試試,若萬一不行,便開始行動!”
  這時,五人正隱身於一排低陋的木屋之後,遠處隨時可見人影幢幢,往來巡迴,間或有一對勁裝大漢,自木屋之前大步行過,警衛森嚴四字,確可當之無愧。
  楚雲說完話後,已輕輕向一棟巨廈之前行去,這巨廈建築得十分恢宏氣派,高高的石階橫列於前,兩旁尚植有丈許高的龍柏,五人行動迅速,片刻間已掩至龍柏之下,楚雲等正向四周打量,耳邊卻傳來煞君子盛陽的低呼:“咦?什麼東西纏在我身上?”
  楚雲神色一凜,急道:“不要移動!”
  他掠身上前,目光微掃,就發覺有十數根細如珠絲般的黑線纏于盛陽胸腹各部,沿著這些黑線望去,所有的龍柏枝葉中,都預置著一個個灰色的石灰包,而石灰包上,更塗有磨擦即燃的硫黃青磷!
  大漠屠手不由暗罵一聲,楚雲已利落的為盛陽鉗斷那些十分柔韌的黑線,五人又小心翼翼的沿著這棟巨屋往後潛入,在經過無數的建築物與迴廊後,來到一片廣場之前,在廣場的對面,便是一排粉白色的矮牆,自矮牆頂端向後望去,可見到一大片重疊而精緻的連綿軒閣,但是,在這片廣場上卻沒有任何一絲障礙,平蕩蕩的,一眼就可以全覽無餘!
  楚雲劍眉深皺,忖道:
  “這廣場闊幅約有五十丈方圓,任是輕功再高,也要五次起落才能到達對面,而百角堡必不會愚蠢到遺忘此處,那矮牆之後,想必定就是百角堡中首要人物所居!”
  大漠屠手忽然道:
  “盟主你可注意到對面矮牆後,有著動靜麼?這廣場的形勢好像在四周的房舍包圍之中。”
  楚雲輕輕點頭,目光如隼鷹般向四處尋搜,於是,他又對圍著這廣場的一些樹木發生了極大疑慮。
  沉吟了片刻,楚雲一咬牙關,毅然道:
  “我們衝!”
  “衝”字出口,他已率先飛起,剎那問搶出十丈,大漠屠手人雖狠辣卻是精悍無比,待楚雲掠出十丈之後,他才準備起步 為的是保持距離,以免被敵人發現目標時無法相互施助,但是,正當他身形欲起未起之際,一聲尖銳的呼哨聲已猝然響起!
  接著這聲呼哨,楚雲那瘦削的身影又已掠出二十餘丈,於是,一聲暴喝起處,無數只利箭,似飛蝗般自四面八方向楚雲射到!
  大漠屠手目光一環,立即發現這些箭矢是來自廣場周圍的樹木及那排矮牆之後!
  他迅速的道:
  “兩大護衛掩護盟主,龔寧,咱們分撲兩旁!”
  不待他話聲說完,煞君子盛陽及快刀三郎季銷二人早已撲身而出,大漠屠手尖笑一聲,如巨鳥般飛向右側樹林!
  這時,正值楚雲冷哼一聲,騰空七丈之際!
  大漠屠手閃電般掠至那排巨樹之下,在躲過數撥箭雨之後,他大吼一聲,雙掌猛推而出
  數聲驚叫倏起,三團黑影被大漠屠手劈出的凌厲掌風震得翻下樹木來!
  這時,楚雲又躍出十丈,眼看距著前面的白色矮牆已是不遠
  另一陣尖厲的胡哨又急促響起,於是六只火箭自矮牆後交叉射出,但是,這六只火箭卻並未射向楚雲,只是貼著地面遙遙擦過。
  在這些火箭飛過的地面,競連續不斷的發出轟然巨響,一股股帶著強烈硫黃臭味的青色火焰,隨著巨響驀然衝升燃燒,片刻問形成了一片火海!
  楚雲大吃一驚,回頭一看,煞君子與快刀三郎二人距著自己尚有十多丈之遙,正在這片火海中左衝右突,似是十分危殆!
  他將心一橫,厲嘯連連,雙掌同時猛揮,一溜銀光沖天飛起,帶著如鬼號也似的淒怖聲音,向堡外搖曳而去,另一枚其形橢圓,有著暗紅光華的球形物體,則直接射向前面矮牆。
  於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震突然傳出,一片火光夾雜著硝石迸濺四周,濃煙瀰漫之下,熊熊的火勢如地毯般霍然暴卷而出。
  正式的激戰序幕,已經拉開了,楚雲已在憤怒之下發出猝襲訊號 “鬼位矢”,另一枚暗紅色球形物體,則是無畏金雕早年研製留下的火藥利器“火龍彈”!
  楚雲此刻面色沉凝,絕不緊張,大聲叫道:
  “盛陽,季銷,你等且退,容在下先往一探!”
  語聲中,有如一道夜空流星的曳尾,在火海內縱掠如電,瞬息問已穿越而過,他去勢之快,甚至使火勢來不及在他身上燃燒!
  一片驚呼起處,又是一蓬暗器撲頭襲到,楚雲看也不看,猝閃而出,身形揉近中,抖手便震翻了三名撲出的勁裝大漢!
  這時,一陣吶喊,在兩個中年武士率領之下,已有數十人猛衝而上,刀光閃閃,悍如狼虎!
  楚雲長笑一聲,大轉身,掌影漫天而落,一片鮮血狂噴之下,那兩名中年武士已與其他六人命喪當場!
  正於此際
  如地獄內的招喚般,無數聲慘厲而尖銳的嘯聲自四面響起,在空中盤旋,而一連串的轟然爆炸聲,亦隨著四處的火光沖天而起!
  楚雲狂聲大笑,身形猛起,兩條人影已自後跟到,耳際傳來煞君子盛陽激動難抑的語聲:
  “盟主,這些挑梁小丑且容小的收拾!”
  話聲甫畢,一枚暗紅色的物體已驟然飛到!
  楚雲大笑道:
  “乾得好!”
  於是,一聲暴響中,火勢猛卷,不但這勁裝大漢被炸得血肉紛飛,連他身旁的數十名同伴也被震倒一片,哀哭慘曝之聲不絕於耳!
  廣場一側的大漠屠手,有如一個自天而降的煞星般,一連將六十餘株大樹上埋伏的弩箭手宰了一半,他抹了抹手上的血跡,喃喃自語道:
  “媽的,這叫以毒攻毒,看看準狠!”
  在他那雙陰森的雙瞳中,映人滿大而起的火光,而爆炸聲仍然不斷傳來,情態混亂而淒厲,他仿佛極為喜愛這種景致似的咽了一口唾沫,大笑道:
  “哈哈,火龍彈出籠了,我渴望看看這奇景已是太久了,百角堡的雜碎大概後悔他們埋在地下的硫黃不夠威風吧!”
  大笑聲中,他驀然側身躲過一排利矢,抖手射出一枚“火龍彈”,身形掠升中,又是一只“鬼位矢”發至甘丈開外。
  於是,火光與巨響又起,那一排巨樹連根被炸倒七八株,兇猛的火勢燃燒著樹身,也同樣燃燒著人體!
  慘叫聲恐怖的充斥空中,但是,與周遭的爆裂聲,喊殺聲,屋宇倒塌聲比較起來,卻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啊!
  大漠屠手沿著廣場邊緣,疾速的趕向另一邊,尚未奔到,耳中已聽到一連串的鈴聲清脆傳來,而每在鈴聲響過之後,必有一聲或數聲哀號緊接應和!
  他猛然撲去,照面間已震斃了兩個神色倉皇的勁裝大漢,口中狂笑道:
  “龔老大,收穫如何?”
  滿血身漬的劍鈴子龔寧掠身而至,黝黑的面孔上煞氣隱現,他微一躬身道:
  “不太理想,大約於掉了三十餘人。”
  大漠屠手沉聲道:
  “用火龍彈於他們,然後即刻趕往堡外接應本盟各路人馬,記住,不可戀戰,多作攏亂性攻擊!”
  劍鈴子龔寧答應一聲,反手射出一枚火龍彈,煙硝晦迷中,他又轉身掠回,鈴聲滲在寒芒之內,縱橫穿走不停。
  大漠屠手長笑道:
  “呵呵這叫一夫拼命,萬夫莫敵!”
  笑聲裡,他又沿著廣場邊緣疾奔而去,只要他經過之處,一路上都可聽到連續不斷的淒怖慘叫。
  於是,空氣在沸騰,血腥恍如重重天幕,深深的籠罩著四周。
  而此時,在那排矮牆之後
  楚雲已迅捷的越過數次阻擋與攔截,來到一棟恢宏而高大的巨樓之前,巨樓的門上有著三個蒼勁有力的銀色字體:“小阿房”。
  “這時,樓前卻冥無一人,朱紅的大門緊緊的閉著。
  楚雲冷厲的一笑,掠身而上
  幾乎在同一時間內,一柄喪門長劍及另一條竹節銅鞭,迎著他的身形,自台階兩旁的暗影中倏而襲到!
  楚雲大吼一聲,右掌斜劈長劍,左手急抓鋼鞭,身形同時暴旋而回。
  兩聲驚呼隨之而起,黑暗中人影微晃,稍差一絲的險險收回了兵刃。
  楚雲不言不語,如鬼魅般揉身而上,雙掌如電,剎那間向對方各自攻出七腿十九掌!
  這兩個隱於暗處之人,乃是百角堡中專負後堡守衛之職的“百角十三英”中老三、老四二人,楚雲適一出手,已將這二名武功不弱的角色逼得手忙腳亂,招架無方!
  楚雲冷冷一哂,身形宛如一縷輕煙般閃進,長劍與鋼鞭同時自身旁擦過,而這兩名“百角十三英”中的人物,肋下已各自中了一記鐵錘似的重擊!
  當兩聲慘曝尚未及出口,兩股血箭尚未噴出之際,二人的軀體又被楚雲凌空兜起,掉在那巨樓上的朱紅大門前!
  這時,暗影中人影倏閃,一個瘦小枯乾,面色焦黃的六旬老者,已在數十名精悍大漢的簇擁下急步趕到。
  楚雲閒散的退後一步,冷然注視著來人!
  瘦小老者目光瞥及楚雲之際,不由自心頭一凜,尤其地上那兩具血肉糊糊的屍體,更使他面色大變,怒氣陡升!
  跟在老人身後的一紅臉大漢,驀然高叫道:
  “啊!老三老四被人殺了!這是準幹的?”
  楚雲微笑道:
  “閣下不須如此大驚小怪!殺人者在此!”
  紅臉大漢搶前一步,大吼道:
  “你是誰?可與今夜來犯的鼠輩同屬一路?”
  楚雲做然一哂,用左手拇指一點自己胸口繡縷的金色太陽,腕上的護手,閃起一絲金芒。
  紅臉大漢怪叫道:
  “好啊,果然是一丘之貉,**養的,今天老子非活剝了你的皮替兩位拜弟報仇不可!”
  瘦小老者踏前一步,面如寒霜的道:
  “朋友屬於何派何道?為何寅夜進犯本堡?老夫‘銀膽叟’尚基倒要請教。”
  楚雲一笑道:
  “老兒,你在黃極老鬼屬下,是做哪一種走狗角色?”
  紅臉大漢搶步而出,厲喝道:
  “住口!你競敢對本堡尚副總管出言不遜,今夜必將你凌遲處死!”
  楚雲嗯了一聲,嘲弄的道:
  “不錯,算得上高等走狗,告訴你,在下汞掌金雕盟盟主之職,今日目的,是要將百角堡夷為平地,殺盡你們這些危害江湖的陰詭之徒!”
  那銀膽叟尚基雙目倏射殺機,厲色道:
  “江湖未流,乳臭小子,今日老夫便成全於你!”
  楚雲一笑道:
  “早該如此了。”
  他接著又道:
  “來,那位紅臉仁兄,你一會欲將在下剝皮,一刻又欲將在下凌遲,現在,你便先來試試如何?”
  紅臉大漢怒叫一聲,猛衝而出,手中的熟鋼金錘摟頭蓋頂的疾砸而下。
  楚雲冷冷一哼,倏而大喝道:
  “回去!”
  銀芒如毒蛇般閃掣,鮮血似泉水般狂噴,熟鋼金錘互相擊出一溜火星,轟然落地,紅臉大漢也一個跟頭栽倒地上。
  銀膽叟尚基大吃一驚,神色驟變!他十分清楚身旁這“百角十三英”的功力深淺,而那紅臉大漢既為“百角十三英”之首,武功自是不弱,一身外家功夫更屬精絕,豈知才一上手,即已屍橫就地!
  “百角十三英”其他十人,見狀之下,不由驚怒交集,一聲轟然暴吼,兵刃齊舉,蜂擁而上!
  楚雲厲嘯如虹,手中“苦心黑龍”顫成一圈美麗而淒迷的弧線,灑出一點點,一滴滴繁星也似的精芒,看不見劍的來勢,摸不清劍的去向,那鋒利而狹窄的刃身,已在瞬息間透人十條軀體之內!
  鮮血幾乎都來不及迸濺,兵刃似乎爭先恐後般紛紛飛出掉落,而一聲聲連續的嘶喊,卻宛如拉扯不息的絲絃般縷縷相接,聲聲相連。
  驀然
   聲裂雲穿石的怒風起處,四點銀光猝然飛到,風強勢勁,猛不可擋。
  楚雲閒散的一笑,手中的“苦心黑龍”倏而一顫,同時抖出四朵炫目的劍花“叮噹”數響中,四枚襲來的銀膽,忽然溜瀉無蹤!
  銀膽叟尚基眶毗皆裂,面容扭曲,狂吼半聲,又是十二枚銀膽,有如天女散花般呼嘯而出!
  楚雲雙腳釘立如樁,挺立未動,手中利劍有如劃過夜空的大河,深厚、耀亮、綿長,似萬顆星,閃爍、精瑩、繁密,激盪的劍氣,即在這幻異的劍光外瀰漫回湧!
  於是
  十二枚挾著凌厲勁勢的銀色鋼膽,驟然起了連疊的細碎響聲,仿佛正月的雪花,被削成片片,紛紛墜落無餘!
  銀膽叟尚基不由雙目發直,怔然不動,在他的銀膽絕技之下,從來帶給他的都是自負,但目前,卻是超越尋常的難堪!
  楚雲冷沉的踏前兩步,右腕微顫,一溜鋒利的寒光閃處,已將這銀膽叟的前襟削落一塊。
  他毫無表情的道:
  “老朋友,黃極與三羽公子為何不出來迎戰,驅使你們這些走狗前來送死,未免顯得太窩囊了。”
  銀膽叟尚基嘴角抽搐,面色已由焦黃變為灰白,他咬牙切齒的道:
  “小輩,你不用如此賣狂,百角堡勢大力強,爾等今夜之舉,必然招至全軍覆沒之運!”
  楚雲滿不在乎的笑道:
  “便憑了閣下此等不成氣候的角色麼?”
  銀膽叟強忍怒火,恨聲道:
  “堡主正在閉關苦練絕關,盞茶之內即將完滿竣事,三位姪少爺與三夫人正在護法,嘿嘿,本堡大批好手皆已全力迎戰,堡主一待出關,你們便只有束手待斃了!”
  楚雲一聽到銀膽叟口中的“三夫人”三字,全身不由猛然一震,熱血上湧,他大聲道:
  “你們那位三夫人叫什麼名字?”
  銀膽叟尚基迷惑的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莫不成三少爺的夫人尚識得你麼?”
  楚雲驀然仰天狂笑,笑聲淒厲刺耳,大小場面也見得不少,但是,在楚雲的狂笑聲中,他卻感到有生以來首次的驚懼畏怯,這不似是一個人在發笑,卻像是超過了最悲哀的痛哭後所轉回的泣血之聲!
  楚雲慘惋的道:
  “姓尚的,告訴我,那個三夫人的名字!”
  銀膽叟耳中聽著遠近的喊殺聲,爆裂聲,瞳孔中映人陣陣閃耀的火光,但是,這些卻比不上楚雲此刻的淒厲神色所給予他的驚恐。
  於是,他艱辛的舐了舐嘴唇,低沉的道:
  “三夫人的名字,好像叫蕭韻婷……”
  楚雲大叫一聲,仰天長呼:
  “天地間冥冥的神啊,你將看見我的復仇之手了!”
  正於此時,三條人影悄然自陰暗處緩緩地迫近楚雲身後,銀膽叟尚基早已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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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煞勇烈威 血眼向仇

  這悄然掩至的三條人影,一個是缺少了一只有耳的六旬老者,另外兩個則滿臉凶悍之色,身材魁梧,三人俱是目蘊精芒,行動敏捷,顯然皆屬武家高手!
  銀膽叟尚基看得清楚,他知道來人全是堡中的一流人物 血掌,雙寒,三霹靂,六友,七劍;這是十三英中的三霹靂。
  三人不動聲色,見楚雲似未察覺,迫行更近
  楚雲心緒激動,神智微蒙,雙瞳淒迷的仰視著夜空,宛如陷在一個夢樣的思維中。
  忽然,他緩緩移平目光,毫不轉瞬的凝注著銀膽叟尚基。
  尚基被那如冰似的銳利眼神看得心頭狂跳,十分不自然的咧嘴笑了笑。
  楚雲好像驚然一凜,冷冷的道:
  “尚基,你的笑容很不自然,而你目光也在閃爍不已,宛如在等待什麼,也擔憂著什麼 ”
  他突而大笑一聲,身形暴轉而回,一圈精瑩的寒光剎那間凝成一道扇形的半弧,空氣中並且帶著  的刺耳輕嘯。
  適纔潛至他身後不及六尺的三霹靂,驟覺銀光耀眼,一片寒氣已逼臉而至,三人俱不由驚呼一聲,慌忙竄向一旁,形態好不狼狽。
  楚雲轉身出劍,只不過稍出即收,並沒有存心傷人,否則,只此一記,這三位霹靂恐怕就難以逃過。
  這時,他冷哼一聲,劍光似閃電般自肋下反穿而出,奇妙無倫的抖出一溜精芒,若流星似的飛瀉向尋丈之外 正是乘隙逃逸的銀膽叟面前不及一寸之處!
  銀膽叟尚基只覺一絲絲令人戰懍的勁風拂面而過,在他面前交織成一片電光似的白網,勁力四溢,著肌如削,駭得他大叫一聲,倒退三步。
  在這不及人們眨眼的一剎那間,楚雲以最灑脫優美的劍式,同時將四名武林中盛譽昭彰的黑道高手逼得手忙腳亂,首尾難顧,在他來說,也算略微出了一絲心頭之恨!
  望著這四個百角堡高手的羞怒驚懼之態,楚雲不屑的一撇嘴角,陰沉的道:
  “各位就只有這點道行嗎?百角堡實在過份估高了你們。”
  三霹靂之首,那缺掉右耳的六旬老者,此刻面容一變,大吼道:
  “士可殺不可辱,我三霹靂可頭斷,也不能容你這小子在此撤野!”
  楚雲露齒一笑,道:
  “原來三霹靂就是你們幾個,那麼,你們與百角堡的什麼血掌,雙寒等都算是一流角色了?也罷,在下成全各位便了。”
  銀膽叟尚基一咬牙,大叫道:
  “唐兄,李兄,萬兄,咱們豁出去了!”
  缺耳老人 唐裕,及他兩個拜弟李漳,萬朝三人,聞言齊齊向後退出一步,手掌一探,已各自拔出三柄一式一樣的兵器 重逾四十餘斤的鶴啄鑽!
  楚雲回頭望瞭望緊閉的巨樓大門,淡淡的道:
  “收拾了你們四位,就可以放手摘取藏在樓裡的五顆人頭了,來,你們四個一起上吧!”
  三霹靂之首唐裕怒喝一聲,忽然搶進,手中鶴啄鑽精芒一點,猛截敵人前胸,招出一半,霍然又忻向對方腹下,空著的左掌則疾劈敵人頸項,一招三式,凌厲異常!
  幾乎在同時間,李漳、萬朝二人悶聲不響的分移兩旁,手中兵刃挾著縷縷銳風,急插楚雲兩肋,銀膽叟尚基適時“挺身而進,抖掌直攻楚雲面門,四人合手之力,果然猛辣已極!”
  楚雲分毫不動,仿佛跟本就沒有看到這些狠辣得足可致命的攻勢,直到這些攻擊者距著他身軀尚不及三寸之際
  “苦心黑龍”長劍鋒利的劍身“嗡”然一顫,神速無匹的在他全身周圍劃過一道耀目的精光,而無數金屬撞擊之聲應手而起,四條人影蹌踉的退出三步。
  楚雲看也不看四名對手一眼,目光凝注著自己長劍顫動精瑩的劍尖,冷漠的道:
  “四位,再接再勵。”
  銀膽叟尚基狂叫一聲,電掣般劈出十二掌,踢出六腿,接著一個大旋身全身僅存的二十顆銀色鋼膽已猛射而出,繽紛閃爍,耀目奪神!
  於是,一片呼嘯激盪的勁風隨之而起,三柄鶴啄鑽,宛如狂風暴雨般驟而攻上。
  這一次,楚雲並沒有出手還擊,僅如一抹幽靈也似,在厲烈的勁風中,縱橫的光影下,驟雨似的銀膽裡穿走飄移,像是沒有實質,卻又那麼令人驚懼!
  三霹靂與銀膽叟尚基驚怒之下,幾乎連吃奶的力氣也使了出來,四人將他們所識得的任何有效招術,任何記憶得到的襲敵之法全部傾出,在瞬息間,已各自展出了二十餘招。
  四條人影圍著一條人影在穿掠,而那條人影又在四條人影中飄飛浮遊,像一朵雲,又似一片霧。
  三霹靂所擅長慣用的“連三啄”手法,已發揮至極限,而銀膽叟賴以成名的“百竹掌”,亦已反覆地施用了四遍之多,但是,除了使他們自己大汗淋漓,心恐力竭之外,卻並沒有得到任何收穫!
  楚雲驀然拔空七丈,一個盤旋,如一道渾圓的圓筒盤散射著遍體精芒疾撲而下,人與劍幾已凝成一體!
  銀膽叟尚基嘶啞的大叫:
  “身劍合一!”
  喊聲中,他已心膽俱裂的拼命向外滾出,而就在他的身軀甫始沾到地面之際,一聲恐怖的慘叫已然響起!
  銀膽叟聽得出這是三霹靂中老二李漳的聲音,於是,當他手足俱軟的翻第二個身的時候,又是一聲宛如獸曝般的哀號接踵傳來!
  兩股血箭幾乎是在同時自兩個胸膛內噴出,而一道銀光則有如一個魔術者的銀棒,在閃耀著令人目眩神迷的燦然光彩。
  這僅是瞬息之間,三霹靂中的李漳、萬朝二人,已在楚雲“苦心黑龍”的冷森劍鋒下魂歸極樂!
  缺了一只右耳的唐裕早已手足無措,急不迭的傾力躍向一旁,但是,楚雲的冷笑卻似一連串的尖針般緊緊隨在他的身後:
  “三霹靂已去其二,老朋友,你忍心獨自偷生麼?”
  語聲是生硬的,而那溜濛濛的劍氣更是生硬,如削的銳風已隨在楚雲話尾,似冤魂般纏向唐裕身後!
  這時大霹靂唐裕雙目血紅,面孔扭曲,驀然騰起兩丈,頭下腳上,右臂奮力揮出,手中沉重的鶴啄鑽,卻呼然一聲直奔楚雲前胸射至!但是,當那柄鶴啄鑽始才發出之際,緊隨身後的劍芒已突然暴漲盈丈,閃耀的光輝中,尚有無數道急劇顫動的光點!
  於是
  “叮噹”一聲巨響,跟著就是更多細碎的響聲,那柄飛出的鶴啄鑽已被楚雲迅捷而神速的劍勢削成數段!
  大霹靂唐裕魂都嚇出了竅,雙臂倏振,又升兩丈,閃電般向外奔去。
  楚雲淡淡一笑,直待對方躍出六丈之外,方才大聲道:
  “老朋友,星稀月黯,你早些安息吧!”
  霍然一條人影掠空而起,寒光驀閃,一道美麗的圓弧縱橫七丈,又在這弧光展現的同時歸於寧寂。
  楚雲又冷冷立於原處,顫動的長劍尖端,赫然插著一顆首級 頸下血肉狠籍,張口突目,臉上青紫一片,兼且尚缺少一只右耳,這不是那已逃出六丈多遠的大霹靂唐裕又是誰呢?
  而楚雲揮劍之快,之狠,之絕,竟然連一聲慘叫也沒有讓敵人發出!
  銀膽叟尚基本已翻出三丈之遙,但是,當他尚未及挺身站起的時候,一切事情就已結束,使他已不能再逃,也不敢再逃了。
  楚雲手腕微動,挑在劍尖上的首級便來回搖晃,劍身的寒光映著那頭顱的嘴臉,更覺可怖之至!
  銀膽叟面青唇白的呆立不動,目光卻恐懼的凝注著楚雲劍尖上挑動的人頭,嘴角在神經質的抽搐不已
  楚雲淡然一哂道:
  “姓尚的,現在,又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銀膽叟尚基激靈靈的一顫,沒有說話。
  楚雲環顧周遭隱約的火光,陣陣如波浪似的殺喊聲仍然不斷傳來,但爆烈的聲音卻較少了,而那如鬼位般的長號聲,依舊不停的在空中旋回,穿繞,令人聞來有些毛骨驚然。
  躺在楚雲面前的,一共有十五具屍體,另一具卻遠在七丈之外,滿地血污狼籍,兵刃棄置,顯得好不淒涼。
  楚雲忽然雙眉微皺,冷然道:
  “尚基,黃極何時出關?”
  銀膽叟略一猶豫,道:
  “大概 快了。”
  楚雲好似直覺的感到有些不妥,他踏前一步,森冷的道:
  “你沒有騙我?”
  銀膽叟又是一哆嗦,正待說話,遠處一條黑影,疾如奔馬般飛掠而來,速度之快,真是匪夷所思。
  楚雲雖是背向來人,發覺得卻比銀膽叟還早,他毫無表情的道:
  “這不是你的朋友,尚基,這是我的屬下!”
  語聲未已,一條人影已自空而降,一個生冷的語聲微微急促的道:
  “盟主,正主兒怎的至今尚未出現?盟主可是遭到阻礙了麼?”
  來人一身黑衣幾乎已經變成紫色,濕漉漉的,尚不斷的滴著鮮血,頭手之上,更是血跡斑斑,襯得他那蓬亂的須發,陰沉的面孔,猶如厲鬼突現!
  不錯,他正是大漠屠手庫司!
  楚雲目光一掃,關注的道:
  “庫環主,你受傷了?”
  庫司豁然笑道:
  “不,這全是百角堡那些狗腿子身上的血,真是越殺越使本座性起。”
  楚雲釋然一哂,拋落掛于劍上的頭顱,道:
  “黃極與那三羽公子正在此樓之內,在下已親候甚久了,地上躺著的這些人,便是曾想阻攔在下的朋友。”
  大漠屠手庫司微一沉吟,道:
  “盟主,敵眾我寡,時間上似乎不宜拖延,本座之意,能否衝入樓內,直取黃極與那三羽公子狗命?”
  楚雲考慮了一下,道:
  “據面前這位朋友所言,黃極正在閉關練功,三羽公子皆為其護法,大約其出關之時片刻即到,吾等大可待其出關後再擒而殺之,不過,在下亦顧慮到這位朋友所言是否無訛!”
  大漠屠手這時才向銀膽叟看了一眼,沉吟的道:
  “盟主,管他是真是假,既然已將話問明,宰了豈不省事?”
  銀膽叟尚基額際冷汗如注,雙目無光,在他有生之年,尚是第一次有這種束手待斃的感覺,他好像感到自己已得了殘身絕症,而又面對兩個力大無窮的力士,幾乎沒有一絲反抗掙扎之力 事實上也是如此,銀膽叟尚基功力雖高,卻又怎能與楚雲相比擬?又怎能與金雕盟下的第一煞手抗衡?
  於是他幾乎是有些乞憐的望著楚雲,因為,他知道對面這年輕人地位必極崇高,只要他有一個微小的表示,便能判決自己的生死。
  楚雲目光與尚基相觸,不由自內心發出一聲嘆息,他明白,當一個人處在受盡凌辱下的環境時是什麼心理,處在生死邊緣時又是什麼感覺,這是不能掩飾的,也是無法掩飾的。
  大漠屠手低沉的道:
  “盟主,這些雜碎不會安著善心的!”
  言語之中,無疑已是更進一步的提醒楚雲,這位羽環環主,又要使雙手染上一次腥血了。
  楚雲忽然搖頭靜靜的道:
  “庫環主,當一個人身負不弱武功,而在他的對手面前卻束手待斃之時,他是為什麼呢?”
  大漠屠手微微一怔,道:
  “自然是與他對手功力相差甚遠,若再頑鬥只是自取其唇而已。”
  楚雲頷首道:
  “不錯,更進一步說,他有壯士落魄的悲哀,心餘力絀的痛苦,這種人,我們該予他生路。”
  大漠屠手恍然道:
  “是,盟主說得極對,呵呵,本座這嗜殺之性老是改不了。”
  銀膽叟尚基鼻尖一酸,幾乎泫然淚下,他在人生的旅途上,已奔波了三分之二的路途了,嘗遍了多少坎坷,多少辛酸,又有多少榮辱,可是,眼前的感受,卻是他最為刻骨鏤心的一次。
  楚雲微微一笑,但是
  他那微笑卻在驟然間如寒冰般凝結於嘴角邊,雙目注視著眼前巨樓的大門,而那兩扇大門,此刻正在緩緩啟開。
  大漠屠手庫司陰沉沉的將雙掌提至腰際,亂發蓬散,目光如炬,像是一頭暴怒前的雄獅!
  於是,逐漸的,那兩扇沉重的大門開啟了,四名魁梧的勁裝大漢肅立門邊,自裡面的燈光映射下,可以看到有幾條人影正緩緩向大門行至。
  楚雲將眼簾輕輕垂落一半,全身肌肉儘量放鬆,手中利劍亦插回鞘內,他需要鎮定,自然,不能有任何一絲失態的地方,而即將出現的事實,又是多麼令他難以鎮定啊!
  緩緩的,又有四條人影出現在門口,前面兩人,一個是戴著一頂形式美觀,有如冠狀的青色羽毛帽子的年輕人,另一個卻是年約七旬,豹眼鷹鼻的老者,二人一個年輕俊逸,一個沉練精悍,一看即知不是尋常人物。
  跟在這二人身後的,則是一個身形修長,劍眉星目的英挺青年,他穿著一件白色儒衫,有如玉樹臨風形態飄逸已極,頭上,赫然戴著一頂白色羽帽!
  緊緊依偎在這青年身邊的,是個面容俏麗異常,雙眸似水的美豔少婦,二人如此親近的靠在一起,形態上像煞一對夫妻。
  四人始才行至門口,已沉穩的停住,銀膽叟一見來人,連忙窘迫的躬身為禮,神情十分恭謹。
  四人中,那頭戴青羽帽的年輕人,雍容的向四周一瞥,目光在掠過遍地的屍體時,面色不由微微一動,他清朗的開口道:
  “尚副總管,堡主此時已經啟關,適纔聞報,有外路仇家前來尋畔,可知為何方神聖麼?”
  銀膽叟尚基尷尬的回首望了楚雲一眼 這一眼,卻使他永生不能忘懷,楚雲雖然眼簾半垂,但是面容卻已幾近扭曲,嘴角也在微微抽搐,全身更是籟籟輕顫不已,雙手用力絞合在一起,由他眼簾中透出的神色,任誰也能感受到無比的悲慟,憤怒,痛恨,而又這般令人戰驚!這是一個人對一件事的恨到達沸點時的表現,不能用任何方法隱瞞,因為,這是出自內心的強烈反應啊!
  自楚雲現身時起,經過連串慘厲的殺戮,血腥,他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但是,只因為眼前四人的出現,卻使他有著如此超乎尋常的激動,銀膽叟知道,其中必然包含有一段不為人知道的極大原因在內!
  那戴著青羽帽的青年似已不耐,微溫道:
  “尚副總管,本公子在問你的話!”
  銀膽叟尚基驚然一凜,嘴角蠕動了半響,卻吶吶不能出言。
  這時那戴著青色羽帽的年輕人,目光冷然向站在旁邊的楚雲及大漠屠手一掃,桀驁的哼了一聲,怒道:
  “尚副總管,你平日的幹才到哪裡去了?怎麼不敢出聲?站在你身旁的是什麼人?”
  銀膽叟尚基咽了一口唾沫,正待努力開口 一個毫無平厭有若自地獄陰府傳來的幽冥聲音,幽幽地傳到場中各人的耳裡:
  “青羽公子,你還記得我麼?”
  聽到這不似自人類口中發出的聲音,任是眼前四人功力如何高超,也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懍。
  那青羽公子目光凝注楚雲,厲聲道:
  “你是準?”
  楚雲冷森森的道:
  “問你身旁那一對好夫淫婦!”
  此言一出,那頭戴白羽帽的英俊青年,與身旁的俏麗少婦俱不由面色大變,驚恐的注視著立於黯影中的楚雲,戴自羽帽的青年一拂長衫,冷厲的道:
  “朋友,休得出口傷人,本公子怎會識得似你這等江湖鼠輩!”
  楚雲冷冷一笑,以眼角阻止已煞氣衝牛鬥的大漠屠手,然後,緩緩向前移出兩步,於是,樓內的燈光,正隱隱映射在他條線鮮明沉毅的臉側上!
  驀然,一聲尖銳而恐怖的長叫出自那少婦口中,又似繃得太緊的琴弦,驟然中斷,那少婦面色慘白,雙眸木納的瞪視著楚雲,身軀更在劇烈的搖晃……
  戴著白羽帽的青年亦是目瞪口呆,目光恐懼的瞧著楚雲,語聲顫抖而低弱。
  “不可能……不可能……那人已死去三年多了……是的,已死去三年多了……”
  楚雲低沉的冷冷一笑,緩緩說道:
  “白羽公子邵玉,你不會忘記我吧?你不會忘記那被你殺死老父,奪去妻子,然後又殘之棄人怒海中的浪子楚雲吧?”
  白羽公子口唇嗡合,身軀微抖,呢喃地道:
  “不,不,這不是你……這不是你……這是不可能的……”
  楚雲陰淒淒的笑了!
  “邵玉,你真是天下首屈一指的英雄,天下第一個大丈夫,你的心比墨還黑,比毒蛇的毒腺更毒,你毀了一個人的終生,還要毀去一個人的生命,邵玉,邵玉,這名字我無時無刻不在念它,不在想它,在我痛苦哀號的時候,在我輾轉翻滾的時候,在每一天,在每一夜;我要以自己整個的生命去報復,我跪著禱告上天給我一個機會,我要將所受的痛苦十倍報還,我要生啖他的心肝,熬盡他的血液,我求上天給他壽延,莫令他死去,我要親自回來索回這筆血債,這筆永遠不會消減的血淋淋的仇恨 如今,我終於回來了,我就站在你的面前 ”
  楚雲的語聲,有如一根根火紅的利針,深深地刺入白羽公子及他身旁的少婦的心中,每一句話都使他們顫驚,這不僅是一聲聲淒怖的,帶著血的怨訴,而更是一句句惡毒的咀咒!
  緊依在白羽公子身邊的美豔少婦,痛苦的叫道:
  “雲哥……你聽我說……”
  楚雲冷漠的道:
  “蕭韻婷,你有誘人的嗣體,豔麗的面龐,甜密的言詞,但是,你卻更有一付蛇蠍似的心腸,你毒辣,陰狠,醜惡,卑鄙,藏在你那美麗的軀體內的,是一個魔鬼的心肝,蕭韻婷,我不該娶你,更不該估錯了你,多年的同枕共眠,卻料不到會伴著一條毒蛇,現在,你是我的殺父仇人,我要使你的心上滴血,使你受盡折磨而死!”
  楚雲的前妻,那美麗的少婦 蕭韻婷,這時淚如泉湧,雙肩抽搐不停,好似十分傷心。
  那青羽公子忽然重重的哼了一聲,厲色道:
  “你果真是那浪子楚雲不成?你沒有死麼?”
  楚雲毫無表情的道:
  “不錯,我沒有死,很遺憾沒有如你們所願。”
  青羽公子往遠處略一顧視,冷森的道:
  “這些進犯本堡的鼠輩,都是你勾引來的?”
  大漠屠手驀然大喝道:
  “放你媽的屁!老子將第一個先宰了你這掛羊頭賣狗肉的乳臭小子!”
  楚雲厲烈的一笑道:
  “青羽公子邵靖,只怕你狂不了多時了,這些人非但全系在下引來,更是在下的部屬!”
  青羽公子邵靖忽然陰笑一聲,道:
  “燈蛾撲火,自尋死路,楚雲,憑你區區之力,幸而逃得性命,還不找個荒僻所在以渡餘年,卻妄想以卵擊石,報復本堡,你不覺得愚不可及嗎?”
  楚雲狂笑道:
  “邵靖,聽見四周的慘叫聲麼?看見遍地的屍體麼?聞得到焦臭的氣味麼?百角堡在你這目光如豆的人看來有如金湯鐵壁,在楚某人看來卻如枯木朽株,不堪一擊!”
  青羽公子尚未及回答,他身旁的七旬老者卻宏聲大笑道:
  “既是如此,小老弟,你便試試看!”
  楚雲心中一動,厲聲道:
  “邵靖,一笑奪魄黃極與紅羽公子邵平為何不在?”
  青羽公子邵靖冷然道:
  “你早晚也會見到他們,有青、白二羽公子及本公子忘年摯友魔豹勝無公在此,也配得上你了!”
  大漠屠手勃然大怒道:
  “姓邵的雜碎,你過來,本環主先教訓教訓你!”
  青羽公子邵靖淡淡一哂,微一頷首
  楚雲,大漠屠手,銀膽叟尚基三人站立的兩丈地面,突然向下陷落,而並列在那“小阿房”巨樓前的石階,亦驀而轟然崩裂,無數巨石嘩啦啦四散紛飛,卻俱是砸向三人而來!
  這機關埋伏之佈置,竟是雙管齊下,可謂狠毒之至!
  楚雲驟覺腳下一松,就知有異,尖銳的反應使他倏而升起三尺,左掌一推,將愕然失神的銀膽叟尚基送出尋丈之外,幾乎在同時間,他有如閃電般穿過那些挾著萬鈞之力瀉落的亂石,掠至巨樓大門之前!
  青羽公子邵靖陰陰一笑,目光微閃,大門內忽然擁出十餘名勁裝大漢,每人手中執有一柄丈二長的釣竿,十雙手臂倏抖,齊皆搗向楚雲身軀!
  剎那間,楚雲那瘦削的身形竟奇妙無倫的在一只釣竿上一沾一點,雙掌猛探,勁力如旋風回掃,一連串慘號起處,十餘條壯大的身軀已被凌空兜起,紛紛撞落樓內!
  這時,站立兩旁的四名勁裝大漢,狂吼一聲,拔出腰刀疾劈而到
  就在四人腰刀適纔舉至一半之際,在一片突來的罡風橫掃之下,這四名勁裝大漢狂噴著四股鮮血,倒翻出大門之外!
  滿身血跡,形如厲鬼的大漠屠手赫然站立一旁,大叫道:
  “盟主,這些廢物且由本座打發,莫讓那對狗男女逃去!”
  楚雲身形如鬼魅般欺進,一片無盡無絕的掌影,如天羅地網般罩向白羽公子邵玉及他身旁的蕭韻婷!
  凌厲的掌勢是如此繁密,連綿;雄渾,幾乎沒有一絲間隙,也沒有絲毫空間!
  白羽公子邵玉心頭大震,他十分清楚,以對方出手的來勢,憑自己的一身所學是抵擋不住的,雖然,白羽公子武功之佳,已足可列為江湖一流人物!
  於是,他大喝一聲,拉著身旁之人,猝然暴退五步,右掌急抖,已電光石火般反擊十掌!
  楚雲冷哼一聲,腳尖一旋,大側身,並指如戟,戮向白羽公子上盤十二重穴,左掌豎立如刀,疾劈蕭韻婷頸項。
  自羽公子邵玉面色灰敗,猛然移出一步,雙掌猛砍敵人胸前,兩腿如風,連環十六腿蹴向對方丹田!
  楚雲厲叱半聲,不躲不閃,兩臂上格下攔,雙腿卻如閃電般端向正亡命逃出的蕭韻婷!
  一連串“劈啪”暴響隨之而起,白羽公子與敵人硬接之下,立時身形蹌踉的退出六步,臂腿如忻,痛苦異常,蕭韻婷雖然身輕力巧,傾力閃避,小腿上也被蹴中一腳,翻出半丈之遙!
  楚雲狂笑一聲,雙目血紅,毫不停滯的繼續撲進,掌勢起處,有如狂風暴雨,勁力萬鈞!
  白羽公子驚懼之下,盡力向後躍退,右手在胸前一探急翻,一片片精瑩鋒利的三角形物體,宛如滿天花雨般旋飛而出,去勢凌厲無匹!
  距離是如此接近,兼且手法又詭異異常,而且籠罩的範圍幾達一丈,實在不易閃避,楚雲大喝一聲,雙掌猛劈而出,狂風湧處,整個軀體以不可思議的身形,似一張簿紙般自密集的三角形鱗片中穿過!
  經過這瞬息間的阻擋,白羽公子邵玉已牽著蕭韻婷奔至一道迴廊前的梯口。
  楚雲嘴唇緊閉,目欲噴火,猛然一提體內真氣,人已疾如飛矢般向前掠出,幾乎在眨眼問來到二人身前!
  白羽公子邵玉厲叱一聲,急急伸手撫向樓梯旁一根欄幹之上,當楚雲身形尚差五尺撲到之際,置于梯口的一張八尺方圓的虎皮地氈,驀然如復活般舒卷而上。
  就在楚雲身形微窒間,他已看清這張虎皮地氈之所以會突然翻卷的原因,乃是有四條極為纖細的白線連在四角,消息發動後,隨著隱於暗處的齒輪之轉動,而將這張虎皮地氈卷起襲人!
  在瞬息間,楚雲雙臂倏振,藉著雙臂抖振之力,瘦削的身軀驀然倒射而回,在他身形倒射的同時,雙掌斜著劃了一個弧度,於是,“錚”“錚”幾聲輕響處,那四根連在虎皮地氈四角的細線已被削斷!
  但是,就在這微微一頓間,白羽公子邵玉己與蕭韻婷奔至樓上,匆匆隱去!
  楚雲嘴角浮起一絲冷酷的微笑,回首瞥視中,只見大漠屠手庫司,正與青羽公子邵靖,魔豹勝無公戰成一團,難分難解!
  三人身上俱屬一絕,但是,顯然大漠屠手庫司的武功比起他的兩名對手全要高上一截,若論革打獨鬥,二人中任何一人也決非他的對手,但如今二人聯手合力之下,威力藉增,雖則仍不能得勝,卻可以暫時苦撐不敗!
  “庫環主,且請稍候片刻,在下上樓一探!”
  大漠屠手庫司狂笑一聲,猝然攻出九時,十七掌,腳下如閃電般飛起二十一腿,大聲道:
  “盟主請便,必要時請盟主下令以火龍彈待候他們!”
  楚雲殘忍的一笑,大步往梯口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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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步步危機 一笑奪魂

  這通往樓端的樓梯建築是十分精緻,全為紅檜製成,兩旁有雕縷花紋的欄幹,每級梯階上皆鋪設著一方金色錦墊,考究二字,可謂當之無愧!
  自下面向上望去,有一道長廊連接梯端,長廊異常深逢,再往裡看,則不甚清楚。
  楚雲行至梯口之前,略一忖度,然後微微弓身,驀然筆直飛起六丈,穿越樓梯之後,又凌空穿進一段,方才輕輕飄落長廊之內。
  這長廊十分寬闊,兩旁置滿盆景,沿廊擺有小巧的幾桌,兩排房間,分列廊側,但是,此刻卻了無聲息,空盪寂靜。
  走廊的頂端,嵌有一排顯然是人工雕成的百狀金佛,或坐或臥,其態不一,但是,卻是清一色的佛口大開。
  楚雲沉吟片刻,冷然一笑,腳步往後緩緩退出,雙掌倏然掄成一度大圈,猛推而出!
  兩團渾厚的勁風,如疾搗而至的銅錘巨桿,轟然撞向廊頂雕刻的金佛上,於是
   陣連續不斷的暴響挾在震動的機括聲中傳出,雕刻的佛像紛紛殘碎紛飛,而廊頂卻如繽紛的白雪般飄落下一蓬蓬的石灰來!
  楚雲冷冷一笑,如一片落葉般在滿地的石灰粉上飄過,但是,正當他行至一半時,廊頂三分之一未曾受損的殘餘金佛驀然一陣輕響,猝然自每個佛口中射出一溜青瑩瑩的火光來!
  這些殘存的金佛約有三十餘尊,一溜溜青瑩的火光交織罩下,異常緊密,而且,帶有一股股刺鼻的惡臭!
  楚雲心頭一跳,心知這全是自生物骨骼上蒐集而來的青磷火焰,這種火焰具有奇毒,如中人身,即會使肌膚炙腫靡爛,寒毒攻心而死,但是,卻不會引起燃燒!
  他大吼一聲,雙目凝定,身形不退反進,有如一道可以隨意轉折的流光,在每股燐火幾乎緊密得沒有的間隙裡遂一穿掠,連進連出之下,竟然似奇蹟般夷然無損的到達長廊盡頭!
  楚雲輕輕的撫摸了一下胸前繡縷的金色太陽,目光尖銳的往廊旁兩側的房間打量,但每個房間雖有大小,卻俱是門戶緊閉,難知虛實。
  “為什麼適纔不以苦心黑龍誅除這對好夫淫婦呢?若容他們逃去,自己的血海深仇不是又要拖延了麼?”
  楚雲痛苦的思忖,雙目中煞氣盈溢:
  “不過,這樣也好,以自己所受的折磨來說,若叫他們如此乾脆的一死,不是太便宜了嗎?不,我不能讓他們這麼痛快,我要慢慢的使他們死亡,不僅是軀體上的痛苦,精神上我也要使他們受盡折磨……”
  想著,楚雲緩緩行至右手一個房門之前,右腳倏出倏收,身形則電射而起。
  那房平砰然一響,已被踢開,但就在楚雲身形適起之際,嵌在門框內的一付薄刃鋼閘,呼的一聲疾斬而下,又在瞬息間恢復原狀!
  楚雲並未進入,他略一探視,發覺這間佈置得雖然十分華麗的房間內,卻並沒有一個人影!
  於是,他開始依樣葫蘆,一連探察了七八個房間,除了每次啟門時遭到各種不同的機關襲擊下,每個房間內的情形俱是一樣 佈置華麗而空無人跡!
  楚雲靜靜的立於廊中,讓思想再作一次周密的推斷!
  “這棟巨樓既然名喚小阿房,可見其建築必然十分遼闊雄偉,而且曲折迴轉之處亦多,但是,自己登樓以來,卻僅見這條長廊旁的房間,深邃是夠得上了,但曲回卻是不多,看情形,這巨樓之內是否尚有複壁秘道相連呢?如有的話,憑自己一人之力,想將那對好夫淫婦搜出,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默思了片刻,樓下的叱喝格鬥聲忽然轉厲,而且,隱隱夾雜著一片沸騰喧囂的人聲!
  楚雲狠狠地一跺腳,又向四周一掃,欣然掠向廊端,一個轉折,腳不沾地的飛落樓下!
  樓下大廳內,非但戰況已更形淒厲猛烈,而且拼鬥的人數也增加了不少,除了大漠屠手仍然力戰青羽公子邵靖,魔豹勝無公外,煞君子盛陽與快刀三郎季銷亦已趕到,正與七名手舞長劍的中年大漢打成一團,難分難解。
  楚雲神情冷煞的向那七名使劍大漢一瞥,心知這七人必是百角堡中所謂的七劍,江湖上稱為“七劍落雪”的角色。
  煞君子盛陽與快刀三郎季銷二人,好似經過了多場血戰,不但渾身血跡斑斑,肌膚上所受的幾數傷痕更是清晰可見,但是,二人卻好似全然不覺,依舊形如瘋虎般左衝右殺,勇猛無倫。
  煞君子與快刀三郎二人的武功,為金雕盟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人物,不但詭異狠辣,而且雄渾凌厲,只是二人臨敵經驗不豐,所以與敵交手之際,沉穩方面尚嫌不足,且時有浮躁貪功之態。
  那與二人對手的“七劍落雪”,七柄長劍上的功夫已屬上乘,七道劍光布成一面精密羅網,攻退有致,十分沉著,雖然這七人中任何一人與對方革打獨鬥俱非敵手,但七人聯合之力卻使形勢大為改觀,不但威猛無匹,而且大有逐漸採取主動之勢!
  楚雲倏然大吼一聲,驀而搶迸,掌式起如一連串飛瀉的流星,急速地向七劍落雪撞至!
  七柄長劍如蛇信般倏而閃縮,一片精芒暴迎而上,但是
  仿若一只無形的魔手抓著這七柄長劍搖晃,甫與那一串掌影相觸,七只劍身嗡然急顫,叮噹相撞,火星四濺中,一條彎曲如半弧的薄刃利刀如閃電般飛削而至,“狐”的一聲,肚腸五臟已著滿天血雨四散灑出,一名使劍大漢連哼也沒有哼出一聲,即告屍橫兩斷!
  其他六人驚怒失措中,才待再組陣式,一柄黑色的沉重尖錘宛如暴雷般猛砸而下,只聽得半聲慘嗥,又有一顆鬥大頭顱被砸成肉餅!
  楚雲狂笑一聲,厲吼道:
  “不留一個活口!”
  煞君子盛陽與快刀三郎季鎧精神抖擻的轟諾一聲,彎刀與尖錘揮舞而起,交織攻出,聲勢陡然轉強!
  大漠屠手庫司一見兩大護衛那邊已經得手,不由急得暴吼一聲,猛攻十掌二十一腿,大叫道:
  “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東西,本環主如不將你二人尸解八塊,誓不姓庫!”
  叫聲中,他迅速閃過青羽公子拍來的十一掌,硬拒魔豹勝無公當胸踢到的七腿,霍然一個大轉身,一串如蛇影也似的銀芒已倏而猛卷而出!
  在大漠屠手憤怒之下,他多年不露的兵刃“銀鎖環”已施展開來,這“銀鎖環”全為銀合金打造,以一枚枚稜角鋒利如削的菱形環結相連,不但異常沉重,而且可砸可套可勾可拉,端的霸道無倫!
  大漠屠手庫司兵刃甫始出手,便是他苦練而成的狠著“大八塊”!一串串的菱形光影連衝飛瀉,宛如大落冰雹,又似地湧寒芒,空氣中發出陣陣刺耳厲嘯,光影合著嘯聲,綿密而緊湊,幾乎沒有一絲容人園轉的餘地!
  青羽公子邵靖面色驟變,連閃三次後,手中已握著一柄三角形的雙刃兵器,奮力反攻而上。
  魔豹勝無公亦怒吼一聲,自長衫內拔出一對長只三尺,烏光隱泛的豹頭短拐,一連七招,疾拒來式。
  大漠屠手雙腳釘立如山,毫不移動,雙臂揮動下,“銀鎖環”滿空飛舞,電芒紛射,一招接著一招,一式連著一式,一氣不息的攻擊。
  瞬息間,三人在迸濺四射的光輝星芒下,已硬生生地拼拆了十六招之多,大漠屠手分寸未移,青羽公子與魔豹勝無公卻被逼退六尺!
  楚雲蕭煞的立於一旁,雙眸寒森森的左右顧視,他知道眼前的戰局他們已立於不敗之地了。
  忽然一
  超出一切的殺喊聲,叱喝聲,兵刃撞擊聲,一陣聞來令人斷魂的尖厲長嘯,驀而自樓外的空中發出,盤繞迴轉,歷久不散!
  楚雲心頭一震,因為他知道這是盟中“鬼泣矢”的聲音,而且,這只鬼位矢所發出的訊號,是求援告警之意!
  於是,他沉厲道:
  “庫環主請率兩大護衛應敵,在下先往一探!”
  大漠屠手庫司連出九招,大叫道:
  “盟主,不管是誰都不能放過!”
  楚雲大笑道:
  “放心,十倍報還!”
  “還”字出口,人已掠出廳外,瞬息去得無影無蹤。
  這時,四處的火光映得天際一片黯紅,嘩剝之聲挾著房舍的倒塌聲連續傳來,人影竄掠中殺聲震野,好一片慘厲景色!
  楚雲身形如一道烏虹,連連飛射不停,數度起落,已來到原先那片矮牆之前。
  矮牆周圍,倒臥著數十具屍體,鮮血橫流,殘肢隨處可見,原來雪白的牆壁,己如一個頑童的傑作般,濺滿了觸目驚心的血跡及雜亂的五臟。
  在矮牆的門口,尚有五六名勁裝大漢,正與兩個胸前繡縷著太陽的黑衣勇士在作殊死之鬥,寒光映著雙方的面孔,每一張都是那麼淒厲無比。
  楚雲大吼一聲,猛然搶進,一個照面間,已將三名勁裝大漢震飛半空,其他數人尚未及驚呼出聲,寒芒閃處,又紛紛被敵人斬死塵埃!
  兩名金雕盟弟子急忙躬身見禮道:
  “啟稟盟主,百角堡方面忽來高手,阻止了自正門殺入的彭堂主等人的攻勢,目前彭堂主等正陷於血戰之中,弟子等乃屬副盟主調度,百角堡左側已被本盟攻破,現在正與敵人情形餛戰。”
  楚雲環目顧視,沉聲道:
  “傷亡如何?”
  兩名弟子恭聲道:
  “副盟主率領弟子等十名已有泰半傷亡,但百角堡的敵人,損失更在本盟十倍以上!”
  楚雲頷首道:
  “你二人向內殺人,用火龍彈毀其屋字建築,避免與敵人作正面接觸,行動之間,多加小心,去吧。”
  二名黑衣勇士躬身為禮,楚雲微微揮手,身形已掠往廣場之上。
  這時,廣場中的硫磺火焰已經熄滅,但植於兩旁的樹木仍在嘩剝燃燒,火光之下,可見廣場盡頭正有兩撥人影在狠攻猛鬥。
  楚雲重重的哼了一聲,欣然掠去,三度起落,已來至那群拼鬥人影之前,他目光冷煞的一瞥之下,不由怒火倏升!
  原來,這群較鬥之人,正是奉命自正門殺人的金雕盟凌霄堂堂主狂鷹彭馬,爪環環主金髯客畢力,與爪環屬下之八大斧梁又君、霍定等多人!
  這時,狂鷹彭馬正力戰一個鬚眉如漆,形態深沉古雅的七旬老者,及另一個容貌威猛,虯髯繞頷的中年大漢,三人交手攻擊,掌腿如電,俱是狠辣無倫,著著皆攻向彼此要害之處!
  金髯客畢力黃髯飄拂,手中握著一柄沉重逾恆的厚背獅頭刀,起落如飛的與兩個身材矮胖,禿頂細目的老人殺作一團,閃挪出手之間,金髯客好似有些吃力。
  那邊,八大斧中的梁又君、霍定二人,正率著屬下二十多名黑衣豪士,與一個面瑩如玉,頭戴紅色羽帽的青年文士激鬥,擁立在這紅色羽帽青年四周的,尚有近百名勁裝大漢,衝殺之間,這近百名勁裝大漢仗著人多勢大,佔了不少上風!
  從整個的形勢看來,金雕盟所屬已然處於劣境,與他們對手的,正是百角堡的精英主力!
  楚雲只要一眼就可以認出,那與狂鷹彭馬較手的七旬老者,正是他日夜不忘的大仇之一,百角堡堡主一笑奪魂黃極!那頭戴紅色羽帽的青年文士,則是三羽公子之首一紅羽公子邵平!
  楚雲冷冷的一笑,緩步向人群中行去,這時雙方拼鬥正劇,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來臨,於是,楚雲優雅的伸出雙臂,猛然一掄倏收,兩名勁裝大漢,立時慘叫著飛跌出五丈之外!
  這聲慘叫驚動了雙方,面容深沉古雅的一笑奪魂黃極目光急回,不由驚得陡然退出一步。
  隱約的火光映照下,楚雲面孔的條線是如此鮮明,輪廓又是如此堅毅,而且,更含有一股深刻得令人起懍的悲憤!
  這張面孔,黃極曾經見過,也曾淡然忘懷,但是,這時給他的印象,卻使他深刻得永遠不能遺忘,如烙在心版上的痕印!
  楚雲森冷的道:
  “黃極,三年來你無恙麼?這見面禮你感到如何?”
  一笑奪魂黃極到底歷盡驚險,世故極深,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仍忍不住語音微顫的道:
  “你是浪子楚雲?”
  此刻,四周的激戰仍在進行,金雕盟方面卻土氣大振,不顧一切的拼命反攻,他們每個人的心中都知道,自己的盟主一到,戰局即將扭轉了!
  楚雲嘴角緊抿,半晌,始冰冷的道:
  “不錯,難為閣下尚記得我。”
  一笑奪魂黃極勉強沉聲道:
  “那麼,今夜率眾大舉侵犯本堡,便是你的傑作了?”
  楚雲冷冷的道:
  “不錯,這只是開始。”
  一笑奪魂黃極忽道:
  “楚雲,你的命真大。”
  楚雲迂緩的道:
  “我也這麼想,黃極,你以為我已葬身怒海之中是麼?你的手下都很盡責,他們都以為我已死去,我也以為沒有生望了,但是,黃極,上天不容許這種冤屈的悲劇成功,上天不能袒護一個陰狠毒辣的小人,復仇之神令我重生,給我力量,為的是索回這筆血債,永遠也不能消弭的血債!”
  楚雲的語聲含蘊著極度的森冷,幽遠得似來自九幽地獄,但是,卻有著無比懾人的力量,仿佛冥冥之中的復仇之神在怒吼,在咆哮!
  一笑奪魂自心中起了一股寒驚,他不覺又退後一步,他明知不用多問,卻又問了一句:
  “楚雲,你真要索債麼?”
  楚雲深沉的道:
  “無時或忘!”
  一笑奪魂黃極迅速的在心中做了一次忖量:
  “這浪子楚雲的出現,出現得太恐怖了,也太令人驚懼了,他昔日的武功聞說不弱,但卻不算如何驚人,可是,不知他在這三年中是否遭逢奇遇,功力是否有所增進,不過,他率領來犯的這些人,個個全是身手卓絕,詭異狠辣無倫,非但服束一至,而且更似聽令於他,這樣看來,楚雲一身武功必然大有精進,單看他適纔偶一出手,已是足以令人震驚,今夜情勢不妙,只不知自己閉關苦練的‘冰靈氣’能否克制於他……”
  楚雲忽然陰沉的一笑:
  “黃極,你想好了沒有?現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一笑奪魂黃極暗自鎮定,默默提聚全身功力,故作泰然的道:
  “楚雲,假如你今夜未成所願,那麼,你還會再來麼?”
  楚雲唇角漾起一絲冷酷的笑意,毫無表情的道:
  “今夜,如不將百角堡夷為平地,如不將閣下等刀刀斬絕,在下及全盟所屬是不會離去的,假如有萬一,那麼,只要在下及全盟所屬有一口氣在,也不會使百角堡及部下等存在世上!”
  一笑奪魂黃極忽然展顏一笑,雖然他是在笑,但這笑容中卻包含了無盡的冷森與殘忍!
  楚雲早已聽聞過一笑奪魂黃極的習慣,當他展顏一笑之際,亦即是準備施展辣手,置人於死地的時候!
  於是,楚雲也悠悠一笑,他不用戒備,他早已聚集真力,以待一擊了。
  一笑奪魂黃極目光微微上仰,猝然側身三步,反掌劈到,掌影連綿,繽紛如雪!
  楚雲冷然無語,腳尖猛旋,電光石火般連續攻出二十九掌,身形倏翻,又是疾如狂風般連攻一十六掌。
  一笑奪魂黃極大喝一聲,三退三進,掌腿如浪,呼呼轟轟,眨眼間反攻十一招,身手狠辣無倫!
  一聲長笑,楚雲沖天而起,略一盤旋,雙腳急點敵人兩目,腰身猛弓,猝砍對方天靈,招式才出,他已似滾桶般折向一旁,一口氣推出十九掌!
  一笑奪魂黃極厲吼連連,在對方凌厲得無已復加的攻勢中,左閃右避,退出七尺之外!
  楚雲身軀急起,如影隨形的緊跟而上,大笑道:
  “想不到久享盛名的一笑奪魂,也不過如此!”
  笑聲中,掌影有如天河倒懸,洶湧而出,勁力激盪排回,驚心動魄!
  一笑奪魂黃極傾力沉神靜氣,在呼嘯的狂風中穿掠遊走,以他五十餘年以上的深沉修為,竭力尋隙作扭轉戰機的反擊!
  於是
  兩條人影閃電般上下翻飛,如兩道虹光穿插絞合,在人們肉眼所不及察覺的剎那間,做著生死一發的連續攻擊,二人身手之神速快捷,幾乎已不是人類的天賦本能所可以做到的了!
  一笑奪魂黃極功力之高,果然無可言喻,而其出手之凌厲,更是足以驚天動地,在武林之中,百角堡所以能名震遐邇,一笑奪魂之所以聲威赫赫,確不是易而得之的啊!
  這時,與狂鷹彭馬交手的虯髯大漢,已漸處危境,這虯髯大漢功力之高,雖可列為江湖一流高手,但是,若比起狂鷹彭馬來,卻要遜上一截!
  狂鷹彭馬適纔因為一笑奪魂的牽制,本來大有礙手之感,如今一笑奪魂被楚雲接下,強敵驟去,不由壓力大減,他掌影縱橫中,已將對方逼得手忙腳忙,難於招架!
  這時,此位金雕盟中的元老堂主,那雙如火鑽似的雙瞳驟而紅芒大盛,宛似噴火,狂吼一聲,掌勢有如山洪暴瀉,挾著移山拔鼎之力,猛卷而到!
  虯髯大漢乃是名震江湖的怪傑之一:“擔山霸主”褚邑堂,這位“擔山霸主”與一笑奪魂黃極素有深交,恰於三日前來到百角堡造訪老友黃極,因為黃極適在閉關練功,故而他便在百角堡內盤桓下來,卻正好趕上了這一場血戰!
  狂鷹彭馬似乎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狠攻之下,擔山霸主諸邑堂不由招架無方,連連退後,大汗直淌而下,形態狼狽己極!
  驀然
  狂鷹彭馬一個大側身,雙臂掄出一個大圈,勁力反卷,立將正與八大斧等人激鬥的勁裝大漢震飛五人,屍橫於地!
  擔山霸主鍺邑堂見狀之下,不由羞怒交加,狂吼一聲,其看家絕技“震山手”已傾力推出!
  狂鷹彭馬洪笑一聲,四掌倏迎而上
  轟然巨響下,沙塵揚空,狂鷹彭馬身形微晃,又大笑著撲上。
  擔山霸主褚邑堂素以力大勁強見稱,但與敵人硬拼之下,卻被震退五步之多,他才覺耳鳴目花,血氣翻湧,一片如巨檸似的罡氣又當頭壓到!
  千鈞一髮中,諸邑堂竭力提勁側掠,雙掌同時再度拼命迎拒。
  又是一聲沉悶的響聲傳出,一大口鮮血噴起五尺之高,擔山霸主褚邑堂那龐大的身軀連連翻滾出尋丈之外!
  狂鷹彭馬大喝一聲,身形跟進,雙腳起處,褚邑堂滾動的身軀尚未停止,又被踢飛空中,連翻數次,方才轟然落地,滿口鮮血狂噴,略一抽搐,即告寂然不動!
  狂鷹彭馬仰天長笑,大翻身,暴撲向正在力戰金雕盟屬下八大斧的紅羽公子邵平!
  八大斧中的梁又君、霍定二人,正在竭力與紅羽公子率領下的近百名勁裝大漢力拉,早已感到不易招架,因為,除了紅羽公子邵平功力卓絕無雙之外,那百餘名勁裝大漢也並非全系百角堡中之尋常堡丁,雜在其中的,尚有與那兩個矮胖老者同來的三名弟子,江湖上號稱“奈何三毒”的角色,至於那兩個矮胖老人,則是與百角堡毗鄰數十年,居於奈何山上,江湖上 赫一時的“陽怪”“陰絕”二人!
  原來一笑奪魂黃極於密室內練功竣事,出關之時,也正值楚雲來至小阿房之前,殲殺“三霹靂”“十三英”之際,一笑奪魂聞報有警後,略一判測,已知情勢不佳,因為百角堡在江湖上名聲遠震,素有龍潭虎穴之譽,而卻仍然有人大舉來犯,則來者定然有所憑,亦必有備而來,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自小阿房地下秘道中潛至百角堡後之“奈何山”
  敦請與其私交甚篤之“陽怪陰絕”二人前來相助,在得到“陽怪陰絕”首肯之後,老好巨滑的一笑奪魂卻不直回小阿房中,徑循另外一條秘道來至堡內廣場之側潛出,是而恰好迎上正率眾沖人的狂鷹彭馬等人,雙方碰面之下未交數語,即行展開了一場混戰,雙方才動手,擔山霸王褚邑堂又率領了近百名堡中屬下趕至,圍攻金雕盟各人,狂鷹彭馬眼見敵眾我寡懸殊,深恐有失,方才發出那只求援的“鬼位矢”,更使楚雲聞訊趕來!
  這時,狂鷹彭馬轉身撲向紅羽公子邵平,來勢猛辣,大有斷石裂碑之威,紅羽公子邵平冷叱一聲,身形暴閃,四肢各自做了一個優美的轉折,反襲而上。
  狂鷹彭馬洪笑如雷,大側身,身形如箭氣筆直地射向敵人,雙掌則有如萬山並頹,當頭壓下!
  勁力是雄渾得無可言喻的,幾乎沒有任何空間不被充斥,幾乎沒有一分間隙不被填塞,宛似怒浪卷處,所遇披靡!
  紅羽公子全身一凜,足蹬用力倒撐,雙臂急揚,人卻向後掠出尋丈,但是,身旁的五名勁裝大漢卻慘吼連聲,當堂被震得滿口鮮血的倒翻而出!
  “奈何三毒”皆穿著一式的黃色短衫,生相又是一樣的猥瑣矮小,眼見紅羽公子邵平被逼退丈外,乃齊齊暴吼一聲,分自三個不同的方向撲來,三人手中,各執著一柄同式的彎曲成蛇狀的怪異兵器,照面間,陰毒無倫的分別戮向狂鷹彭馬上中下盤二十七處穴道。
  狂鷹彭馬怒喝連連,以左腳為中心支柱,全身呼嚕嚕一個大旋盤,雙臂伸縮如電,同時扣向三人右手腕脈!
  這時,一聲大叫倏起,兩柄精光耀眼的鋒利巨斧,帶著悠悠勁風,驀然劈向正急速閃躲的奈何三毒背後!這是八大斧中的梁又君的傑作!
  狂鷹彭馬睹狀之下,適時而上,左右兩腳,輪流做為全身支柱,不停不息,再接再厲的連續盤轉攻上!
  雙方動作之快,幾如電光石火,尚不及人們眨眼的瞬間,而狂鷹彭馬與自後側出手的梁又君二人行動配合之緊湊,更是無可比擬!
  於是
  奈何三毒幾乎魂飛魄散,拼命地向外躍出,但是在高手較鬥中,一分一釐都不能放過,若萬一把握不住,則生死之分,極可能便在這一線之差上!
  “呱”的一聲暴響隨起,奈何三毒老大方庚背後連皮帶肉的被梁又君的利斧削去了一大片!
  同一時間,奈何三毒老三張濱的右胯亦挨了狂鷹彭馬結結實實的一掌,被震得連連轉了三個盤旋,方才一個跟鬥栽倒子地。
  狂鷹彭馬的得手,與八大斧中的梁又君幾乎是同一時間,而奈何三毒中的老二遲向秋,卻早已亡命般貼地翻滾出兩丈之外!
  這居於奈何山上,“陽怪陰絕”的三名弟子 奈何三毒,並非是指三人擅長什麼毒物毒器,而是指三人心性之毒,手段之毒無與倫比,現在,三人終年橫行,趕盡殺絕,卻終於也被別人毒了一次了!
  此刻,紅羽公子始才喘過一口氣來,發現之下,已不及回身援救,正當他微微一窒之際,八大斧中的霍定怒叱一聲,猛然揮動手中雙斧攻上!
  紅羽公子驚魂甫定,心神微亂之下,驀覺寒光逼至,不由慌忙的閃向一旁,而狂鷹彭馬長笑一聲,又再度揉身攻到。
  在瞬息間,雙方的情勢已經改觀,這時,金雕盟方面非但已然扳回主動,更且製取先機了!
  另一邊,浪子楚雲有如重生的多臂魔神一般,淋漓盡致,猛烈無比的發揮出他的威力,滾滾蕩蕩的掌山腿影,宛似無絕無盡的黃河流水,沒有任何一絲間歇的攻向他的對手 一笑奪魂黃極!
  這位百角堡的堡主,江湖上名震一時的一笑奪魂,此刻冷汗涔涔,面紅氣喘,深沉古雅的面孔這時已完全失去了平昔的冷靜,他雖然傾力應敵,卻顯然是心餘力繼了!
  二人的激鬥,已超出了三十五招以上,但是,看情形的演變,只怕不會再出十招,便可分出勝負,自然,誰能操取勝卷,楚雲與一笑奪魂黃極二人,彼此心中都是雪亮!
  與那兩位矮胖老者 “陽怪陰絕”交手的金髯客畢力,一身功力雖然深厚卓絕,卻在眼前兩名江湖頂尖高手的夾擊下感到有些難以施展,只是,若陽怪陰絕二人想在短時間內得到勝利,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激鬥已在情勢的轉變下更為淒厲,濃厚的血腥氣息飄散空中,不論是有形的,抑是無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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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鬼哭神號 寸草不留

  忽然
  一連串“劈啪”暴響倏起,這是兩個武林高手以內家真力硬拼時的擊掌之聲!
  不錯,浪子楚雲在不停的猛攻之下,終於逼得一笑奪魂黃極與他以真力正面接觸了,二人已在眨眼之間,駭人聽聞的連連對了二十七掌!
  一笑奪魂黃極歪斜的退出九步之外,每退一步,腳下皆是一對深達三寸的腳印,他的面孔已由血紅轉慘白,喘息也變成了輕輕的呻吟,而全身更在不可察覺的輕顫著!
  楚雲那張條線鮮明的俊逸面孔,此刻有著些微的扭曲,嘴唇緊閉,胸前起伏甚劇,但是,他卻似一個沒有絲毫感覺的人一樣,仍舊雙目煞氣盈溢,一步步地往前迫近!
  一笑奪魂黃極神色之間,隱約透出絲絲的寒驚,楚雲功力的增進,使他大出意外,他簡直不能相信,這就是三年多以前,不用自己出手;僅僅由他下屬便可以置之死地的浪子楚雲!他這時的恐懼,絕非任何言詞可以形容,復仇之神的力量是多麼恢宏與可怕啊!
  於是,逐漸的,楚雲又逼近了……
  一笑奪魂黃極忽然目光凝聚不動,肌肉摹而僵硬,皮膚亦迅速的轉呈雪白 一種似死人股的慘白!
  楚雲心中微凜,知道對方可能要施展他閉關之時苦練的絕技了,在剎那間,楚雲將全身真力遍布四肢百骸,身微軀弓,雙掌提至胸前,準備做致命的一搏!
  緩緩的,慢慢的……
  驀然,楚雲斷叱一聲,搶身上前,拍出一十三掌,又猝然向後掠出,身形騰空而起!
  呼轟的一片森寒狂風,挾著移山倒海之勢,在楚雲身形掠起時,僅差一線的自他腳下掃過,地面上的泥土,當堂被刮得滿空飛舞,灰沙瀰漫,聲勢之巨,足以懾人魂魄!
  楚雲大笑一聲,如隼鷹般自空中再度撲落,掌勢起處,又是連環不斷的二十八掌!
  一笑奪魂黃極面色又是一陣雪白,雙掌猛推,一大片冷寒人骨,威力浩瀚的無形真氣,再一次的狂卷而上!
  這威力無匹,帶著森森寒意的勁氣,仍是一笑奪魂黃極在閉關期內,苦練而成的“冰靈氣”!
  楚雲雙臂倏展,右腳尖一點左腳面,身形連升七丈,在空中一個盤折,第二次反襲而至!一笑奪魂黃極雙目似欲噴火,喉頭一陣低響,雙掌揚處,又是一片“冰靈氣”狠狠推出!
  於是,楚雲身形又斜飛而起,然後再疾撲而落,如此週而復始,一連反覆飛撲二十多次,他雖然鬢角鼻窪已微微見汗,但一笑奪魂黃極卻喘息如牛,面色白得發青,瞳孔光芒散亂,所發出的“冰靈氣”威力也逐漸微弱!
  自然,一笑奪魂黃極此刻內心十分清楚,楚雲是要以遊動閃擊的方式,來消耗他匯集發出的真力,而黃極此時已是勢成騎虎,不得不咬緊牙關,硬挺下去了。
  楚雲自第一次試探性的攻擊過後,心知敵人所練成的真氣威力十分宏大,若以他自己一身功力硬拼,雖然仍可取勝,但也要受到不輕的伐傷,因此,他便採取了遊動閃擊的方法,以稍沾即走的戰略,來誘引敵人發力相拒,而楚雲本身武功卓絕無比,他也知道一個習武之人,無論他練成何種威力懾人的真氣,一再使出之下,必會力竭氣浮,不能持久,終至一蹶不振,是以楚雲可謂“知己知彼”,在目前的情勢上,他已穩佔上風!
  驀然,一笑奪魂嘶啞的大吼一聲,如瘋虎般向楚雲撲到,雙掌竭力推出,腳下閃電般連踢十九腳!
  楚雲這次卻不再閃避,他沉樁立馬,靜立不動,古銅色的肌肉突然墳起,雙目精芒大盛,瞬息間神速無倫的反推四掌,雙時微沉,急擋敵人踢來的十九腳!
  只聽一陣轟然巨震起處,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劈啪”暴響,空中血雨紛濺,一條人影倒翻出三丈開外!
  正當此際,一聲驚吼起處,另一條矮胖的身影似流星般掠出,雙臂一伸,將那震飛之人接在手上!
  地上,楚雲赫然卓立,黑色衣衫上沾滿鮮血,舍發微散,面孔沉凝中帶著幾分憔悴,呼吸亦十分急促,他感到血氣微微翻湧,雙目亦有些暈黑,但是,他卻知道並不十分嚴重,他自內心慶幸已將敵人徹底擊敗了!
  奄奄一息的一笑奪魂黃極,正癱瘓似的躺在那矮胖老人 陽怪徐申的雙臂中,陽怪徐申細目怒睜,毫不稍瞬的瞪視著楚雲!
  楚雲枯澀的一笑,沙啞的道:
  “浪子的血,已取回部分代價,現在,一笑奪魂黃極還有那慣常的笑容麼?還能再以偽善的面目欺蒙江湖麼?”
  陽怪徐申陰惻惻的,但顯然是怒到極點的一笑,道:
  “小輩,你得意了?可是,只怕你不能活著走出百角堡。”
  楚雲森冷的答道:
  “是麼?我卻不以為意,因為我已經等於死過一次了,不過,朋友,你是誰?”
  陽怪徐申陰惻側的道:
  “江湖上有幾個人住在翼北奈何山?又有幾個陽怪徐申?”
  楚雲暗中一凜,但卻夷然不懼的一哂道:
  “那麼,你既是陽怪徐申,另一位想是令弟陰絕徐紀了?”
  陽怪徐申細目再度怒睜,道:
  “正是,朋友你現在才知道,只怕為時己晚矣!”
  楚雲驀然仰首狂笑道:
  “徐申,徐申,有誰知道世事的變幻有誰明白生死之一念?你自比一笑奪魂黃極如何?
  今夜是誰不能活著行出百角堡?是誰要永遠瞪著眼望著黝暗的墳墓?你自己知道,你自己明白啊,哈哈哈……”
  陽怪徐申望瞭望懷中的一笑奪魂一眼,緩緩將他置于地上,雙臂伸直,一步步行向楚雲!
  楚雲正眼也不看他一眼,依舊狂笑道:
  “老朋友,別忘了我 浪子楚雲血淋淋的手啊!”
  驀地
  陽怪徐申身形暴起,但是目標卻非撲向楚雲,反而倒襲向正與紅羽公子等人激鬥的八大斧中的梁又君而至!
  梁又君此刻正砍倒一名百角堡所屬之頭目,尚未及將一雙巨斧自那名頭目的尸身上拔出,一片凜烈如削的寒風已倏而罩下!
  於是,在剎那間,梁又君身形急伏,雙臂用力一抽,兩柄利斧霍然分自肋下向後斬出!
  但是,那片罡烈的勁力卻毫不閃避,依然猛撞而下!
  一聲尖厲的嘯聲與那片勁力稍差一線的響起,兩股狂風猛然自斜刺裡衝到攔止,但是,晚了
  血光倏閃中,梁又君那瘦削的身軀宛似斷線風箏般被震出八尺之外,一大口熱血狂噴而出!
  就在這口熱血尚未接觸到地面之時,一道銀光倏然閃出,似極西的神火怒現,一聲慘厲的悶曝緊接著響起,陽怪徐申猛然往上一跳,又被斜刺裡湧至的兩股勁風兜在空中,連翻數滾!
  在適纔剎那之間,楚雲雙目盡赤,以快逾閃電般的手法拔出“苦心黑龍”,插入陽怪徐申的肋下,而狂鷹彭馬猛探而至的掌風,亦已奏功,將敵人暴卷而出,只是,卻仍然晚了一步!
  陽怪徐申的身軀尚在往下墜落,楚雲厲號一聲,手中“苦心黑龍”長劍嗡然急抖,幾乎不可察覺的於瞬息間劈出八劍,他這八劍出手之快,宛如僅只施出一劍也似!
  但是,事實上證明他並非只出一劍,因為陽怪徐申的身軀,已在劍芒閃動的同時,自頭至腳,被硬生生斬成八段。
  腦漿,鮮血,肚腸,若一個突破了的皮囊般紛紛迸濺四溢,刺目至極,也淒怖至極!
  正與金髯客畢力拼鬥得難分難解的陰絕徐紀,驀然嘶啞欲絕的慘號一聲,眼角已因雙目怒突而睜裂,他面孔上的肌肉更扭曲得完全變了形,瘋狂的向金髯客攻出八時二十一掌後,宛如一頭怒牛般向楚雲沖來!
  金髯客畢力身形一個側閃之下,暴喝著緊追而上,一名金雕豪士大喝一聲,搶步攔截,雪亮的朴刀摟頭便砍!
  陰絕徐紀看也不看一眼,左臂鬆弛的肌肉在剎那間倏而墳起,猛格而上,右掌則抖手反劈而去!
  “當”的一聲大響,那柄朴刀生似砍在一塊精鋼上一般,被震得飛起半空,掌勢過處,將那名金雕盟下弟子劈翻五步之外!
  正當此際,楚雲已閃電般迎上,而陰絕徐紀背後一柄沉重的獅頭刀亦猛斬而落!
  陰絕徐紀怪叫一聲,一個矮胖的身軀倏然伏向地下,雙腿似兩根鐵檸般筆直向後蹴出,右掌往前猛劈,左手一探急拋,一個圓筒形的物件驀而飛出,而幾乎在飛出的同時,又“啵”的一聲爆裂開來!
  圓筒始才炸開,一蓬隱泛藍光的細小寒芒,宛如一張漁網般急罩而下!
  楚雲冷叱一聲,苦心黑龍突然不可察覺的猛然一顫,一片宛如扇形的銀光在這一顫下凝成,精瑩得仿佛一片潔淨無暇的水晶!而那蓬泛著藍光的寒芒,也在一陣輕響中,紛紛消洱無蹤!
  楚雲這一式,乃是劍術中登峰造極的手法之一:“劍氣連心!”
  經過的程式是快捷無倫的,金髯客畢力雙目圓瞪如鈴,毫不躲避陰絕徐紀筆直蹬來的雙腿,他在瞬息間微一側身,以左腿硬迎而上,右手的厚背獅頭刀仍然猛砍而下!
  於是
  “砰”然一聲大響中,畢力的身軀被蹴得向外蹌踉轉出,但就在這一眨眼之間,他手中的厚背獅頭刀也深深地砍入陰絕徐紀的背部,又帶著騰刀鮮血順著後退之勢拔出敵人體外!
  陰絕徐紀一聲痛苦的呻吟尚未出口,一道如毒蛇似的寒芒倏而伸縮,半聲短促刺耳的嗤響過處,一柄顫動著的鋒利劍身已嵌入他的大靈蓋內!
  這時,四周情狀之慘怖,已成了阿修羅的地獄圖,身著黑衣,胸前繡縷著金色太陽的金雕豪士,個個雙目紅絲滿布,鋼牙緊挫,揮動著手中兵刃,形如瘋狂般追殺著四散奔逃的百角堡諸人!
  周遭迸灑著殷紅的鮮血,零亂的肚腸隨處流淌,殘斷的肢體與離開身軀的醜惡頭顱在相對著,而一聲聲淒哀的慘曝此起彼落,令人肝腸寸斷的呻吟如怨鬼的哭泣般響自四周……
  殺伐仍未停止,雪亮的刀光仍在殘酷的起落……
  楚雲冷默的卓立不動,目光凝注著劍身上的一滴鮮血,那滴鮮血宛似一個有靈性的小精靈,尚在輕輕的顫動。
  金髯客畢力一拐一拐的走近,以手中厚背獅頭刀拄地,刀柄上的銀色獅頭翩翩如生,像是正在張開巨口狂笑,金髯客畢力用手在獅頭上撫摸了一會,恭喜道:
  “盟主是否下令揮兵深入!”
  楚雲移動目光,深沉的道:
  “梁又君還有救麼?”
  金髯客畢力回頭望瞭望正伏在梁又君身上慟哭不停的霍定,長嘆道:
  “恐怕不行了……”
  這時,只見狂鷹彭馬滿身血漬的掠回,他走到梁又君身前仔細探視了一陣,神色悲戚的搖搖頭,又緩緩向楚雲這邊行來。
  八大斧一共四人,皆屬金髯客畢力所掌之爪環屬下,他這時心頭已在號陶,但表面上卻故作鎮定,沉聲道:
  “彭堂主,本盟靈藥奇方甚多,堂主又精醫道,未知梁又君是否……”
  他話尚未說完,狂鷹彭馬已頹然道:
  “不行了,梁又君心臟跳動早停,全身業已冰冷,當時一擊已將他心脈震斷,便有大羅金仙降世,也是回生乏術……”
  金髯客畢力全身微顫,虎目淚光隱隱,呢喃道:
  “又君……又君……我的兄弟……我的兄弟……”
  狂鷹彭馬上前一步,扶住金髯客畢力的雙肩,傷感的道:
  “畢環主,梁又君雖然直屬你之麾下,但也是本盟兄弟之一,本堂與你同樣的感到萬分難過,本堂只有用一句最通俗的話奉勸你,人死不能復生,悲復何益?痛又何益?忘了,罷了……”
  金髯客畢力黯然低首唏噓一陣,緩慢而艱辛的向梁又君屍體之前行去。
  楚雲深深一嘆,道:
  “彭堂主,本盟弟子傷亡如何?”
  狂鷹彭馬急忙回身,引吭長嘯一聲,餘音裊燒中,全身黑衣的金雕豪士,已自四周紛紛聚攏。
  於是,彭馬大步上前,仔細查詢後,又神色黯淡的回身稟道:
  “盟主,跟隨本座調度之盟下弟子,除爪環畢環主及其屬下八大斧外,其他共有二十餘名,適纔本座檢點之下,戰死者已有七名,輕重傷的恐怕亦有五人以上……”
  楚雲略一沉吟,驀然轉身搜視,沉聲道:
  “彭堂主,百角堡堡主黃極何在?”
  狂鷹彭馬微微一怔,目光向四周掃尋了一遍,愕然道:
  “奇怪,適纔他尚躺在離此不及三丈之處,本座親眼見他被盟主震翻於地,現在又會到哪裡去呢?”
  楚雲提高語聲道:
  “本盟弟子即刻遣派五名前往四處搜探,半炷香內不論尋到那百角堡主與否,即時回報!”
  站在楚雲身旁的五名金雕豪士躬身轟諾一聲,分成五個不同的方向急奔而去。
  楚雲低緩的道:
  “那百角堡堡主黃極已是力竭氣虛,真力虧損至巨,在他傾力作最後一擊之下,已將心火引動,在下以全身真力作聚集成點之一擊,非但將他內腑五臟全部震離原位,更使他血氣回湧,倒逆五內,按情形看來,他不可能再有生望,除非在下親自力他調治兩月,再養息三年以上方能痊癒,而且日後再也不能妄動真力,否則內臟破裂,便無法可治了……”
  狂鷹彭馬亦低聲道:
  “盟主,依本座在側旁看來,盟主適纔所言尚是最保守的估計,本座觀察之下,那一笑奪魂黃極只怕內臟早已震裂……”
  楚雲冷冷一哂道:
  “罷了,料他縱然逃得出去,也是無法活命,不過,我倒恭望他能苟延殘喘下去,讓他痛苦一生,否則,如何能贖其前衍?他往日雙手的血腥也沾染得大多了,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報應的……”
  忽然,楚雲又道:
  “彭堂主,紅羽公子邵玉也逃了麼?風聞陰怪陰絕有三個弟子,號稱‘奈何三毒’,大約便是在你反撲紅羽公子時,向你圍襲的那三個黃衣漢子吧?這三人曾否除去!”
  狂鷹彭馬一笑道:
  “在本座阻攔那陽怪陰絕徐申出手後,回身之際已不見那紅羽公子邵平,想必是逃了,那三名黃衣漢子有兩個受傷後死在亂刀之下,另一個大約亦乘隙循去,盟主,依本座推測,可能是紅羽公子邵玉在混亂中將一笑奪魂救走……”
  楚雲深沉的一笑,切齒道:
  “他們一個也逃不掉,一個也免不了,尤其是那對姦夫淫婦……”
  這時,黑影中人影晃閃,始才奉命出去搜尋一笑奪魂黃極的五名金雕豪士已經轉回,稟報之下,果然如楚雲意料之中,沒有蹤跡。
  其中一名又躬身道:
  “百角堡左右兩側戰鬥仍然十分劇烈,好似敵人仍有部分高手在負偶頑抗,作困獸之鬥。”
  楚雲微一思忖,斷然道:
  “彭堂主單槍匹馬前往堡後小阿房中協助庫環主等人,事畢後以火龍彈焚堡,爪環屬下八大斧之一的霍定則率七名弟子徑援堡右側,首環冷環主,爪環畢環主偕輕傷弟子照顧盟下傷者及死者遺體,在下直赴百角堡左側協助仇副盟主等人,現在即刻行動!”
  狂鷹彭馬答應一聲,如飛而去,八大斧之一的霍定也強按悲痛,又瞥了地上拜兄屍體一眼,始率領著七名金雕豪士奔往百角堡左側。
  楚雲向金髯客畢力沉聲道:
  “畢環主身上帶傷不宜移動,請於此處暫息片刻,遇敵時可以用火龍彈相拒,事成之後,在下即率眾來此聚集!”
  金髯客畢力躬身道:
  “盟主放心,本座自當慎重!”
  這時,遠處業已沉寂良久的爆裂聲,又似密雷般連串響起,而逐漸熄滅的火光,也再度熊熊燃燒,楚雲知道,自己的焚堡之令,已經開始施行。
  他微微一哂,拍了拍金髯客畢力的肩頭,忽然如大鳥般飛出七丈,幾度起落,隨即消失於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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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各個擊破 恩怨分明

  火光映照著四周,焦臭的氣息瀰漫空中,房屋的倒塌聲,斷續不絕殺伐的吼聲卻在嘶啞中變得更加淒厲了。
  楚雲嘴角噙著一絲微笑,急速的來到百角堡左側方,目光所掃,地上全是滿身血跡的屍體,以及零亂拋置的兵器,在火的照耀下,可以看到遠處仍有不少黑影在拼死格鬥,金屬交擊之聲,摻合著叱喝悲叫,時而傳來。
  看情形,金雕盟方面是佔取上風了,因為,隱約中,可以看見一輪與火光互相閃耀的金色太陽在往來撲掠穿走!
  楚雲長聲一笑,猛然飛身撲到,照面間,立將眼前最近的五名勁裝大漢震跌尋丈開外,接著雙掌又自肋下奇異的穿出,再將兩個心膽俱裂的敵人劈翻於地!
  “盟主到了!”
  兩名渾身浴血的金雕豪士振吭高呼,呼聲中含有無比的興奮與激昂!
  楚雲豁然大笑道:“戰況如何?”
  二人喘息著奔前數步,躬身道:“我方傷亡近半,但敵人也已不支潰散,只是尚有少數仍在拼死頑抗!”
  楚雲目光一泛,沉聲道:“你們小心,我去看看!”
  語聲未停,人已掠出四丈,直向對方一個身材魁梧,手揮長鞭的中年大漢衝去。這大漢手中長鞭,粗若兒臂,上面布滿倒須利鉤,正在將兩名金雕弟子逼得步步後退,招架不迭。
  “李三義,久違了!”
  楚雲在見到這名中年大漢時,全身驀然一顫,硬生生停在對方五步之前,森冷的自齒縫中傳出了這六個字。
  中年大漢目光急轉,投射在楚雲那張被仇恨所扭曲的面孔上“浪子!”
  他狂吼一聲,若遭雷殛般“瞪,瞪,瞪”一連退出三步,渾身抽搐,雙目突出,手中的“蟒龍鞭”也頹然垂向地下!是的,他便是當日幾乎將楚雲逼至死地的六人之一;蟒龍鞭李三義!
  楚雲生冷的一笑,道:“不錯,浪子。”
  李三義顫抖的指著楚雲:
  “你……你難道沒死……你是人……還是鬼?”
  楚雲踏前一步,道:“人也罷,鬼也罷,李三義,當年的債,你已經到了該還的時候了,還記得那個風雨之夜?還記得那大海的怒嘯,雷聲的震鳴嗎?冥冥中有著報應,李三義,我沒有死,我一直等待著回來尋找你們,尋找你們這些卑鄙毒辣的無膽鼠輩!”
  蟒龍鞭李三義暗裡一哆嗦,他知道,昔日的仇恨,眼前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解開的,而且,他原本就沒有解開的理由啊!
  驀然,他咬緊牙關,閃電般向楚雲揮出七鞭!
  楚雲厲聲笑道:“好,還是這條曾經沾過我鮮血的蟒龍鞭!”
  當他說話的時候,整個身形已虛幻得似是一縷淡淡的輕煙,自敵人飛舞的鞭影隙縫中穿掠而過!
  蟒龍鞭李三義將一條長鞭舞得霍霍有聲,波波如浪,鞭身的倒須利鉤,隨著不停的揮動,閃泛出點點寒光!
  楚雲輕描淡寫的移轉著身形,生硬的道:“李三義,我將容你再出十鞭!”
  蟒龍鞭李三義額際青筋暴現,嘶啞的吼道:“姓楚的,算你命大,今夜看看,到底是誰生還!”
  楚雲忽然欺進一步,神速無倫的抓向對方執鞭手腕,雙腿倏起,猛踢敵人肋下八大要穴!
  李三義怪叫一聲,狼狽的退出三步
  楚雲冷笑道:“十鞭到了!”
  “了”字出口,漫天掌影已如江河倒懸般洶湧壓下,罡風縱橫交織,勁氣如山,大有天雲變色之勢!
  蟒龍鞭李三義覺得自己仿佛處身一條漂流於茫茫怒海中的一葉小舟上,無邊的狂飆合著雄渾的勁力,無休無止,綿密而緊湊的逼來,像是四周每一分寸的空間俱皆充滿罡勁,每一絲可容回閃的隙縫皆被掌影布滿!
  他狂吼一聲,傾力向後倒躍而出
  就在他身形適纔離地之際,一股大力已將他右手長鞭硬生生的奪過,一片片威猛的勁氣,更將他那魁梧的身軀撞擊得在空中連連翻滾,於是,血雨開始向四周噴灑,骨骷碎裂聲刺耳的響起,那魁梧的軀體終於孱弱的落向地下,一條蟒蛇似的鞭影又閃電般掠到,“叭”
  的一聲自他大腿掃過,一大塊皮肉連著衣衫被帶出七丈之外!
  這一切動作的經過是迅捷無匹的,楚雲這時正冷然卓立在李三義身前,手中緊握著對方的蟒龍鞭,鞭身遍布的倒須利鉤上,尚沾著絲絲血肉。
  蟒龍鞭李三義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雙眸半閉,呼吸微弱,全身上下,濺滿了斑斑血漬,襯著他破碎的衣衫,散亂的髮髻,形態顯得淒怖無比。
  楚雲沉冷的道:“李三義,你恨極了我是麼?而且你大約更想不到我的武功會比以前超越如許之多吧?”
  蟒龍鞭李三義努力地睜大眼睛,顫抖而斷續的道:“不……不錯,楚……雲,你……真幸運……”
  楚雲淡漠得令人氣塞的一笑道:“這也算拜領了你們的恩賜,李朋友,你認為你已經快死了,是麼?”
  李三義低弱而吃力的咳嗽兩聲,四肢一陣抽搐,雙目無光的凝注天空,低微的道:
  “楚……楚雲!你這下……總該滿足了吧?”
  楚雲微微一凜,道:“沒有,稍等我便直赴進角堡後之三羽莊院,尋找那四條漏網之魚!”
  李三義忽然沙啞的笑了起來,伸出血跡滿布的手指著楚雲,嘴唇不停的嗡合。
  楚雲冷然道:“你笑什麼?”
  李三義喘息了片刻,孱弱的道:“楚雲……你所說的四……條……漏網……之魚,可是……三……三羽公子與……與那蕭韻婷!”
  楚雲面色倏沉,道:“不錯,但這並不值得好笑。”
  李三義蠕動了一下身軀,斷續的道:“是的……我……我只是笑……你勞師動眾之下……卻將與你結仇……最深的人……放……放走了。”
  楚雲雙目微聳,森冷的道:“流我血的人,我必流他的血,沒有人能在陷害我楚某之後仍能消遙自在;只要他尚在人間,李三義,你的蟒龍鞭曾在楚某身上染血,今天,楚某已得到償還了,假如楚某記憶不錯,那蟒龍鞭掃過你軀體的部位,亦正是三年多以前你攻擊過楚某的部位。”
  李三義強烈的痙攣了一下,呢喃道:“是的……是的……你已……已得到償還……天啊……這是誰的錯?
  他瞳孔的光芒已有些散亂,白色的眼仁不住的往上翻,呼吸也逐漸微弱:
  “我……我的眼眼發黑……我看不見你了……楚雲,我……我要……去了……楚雲……
  我要去了……”
  楚雲冷漠得似一尊大理石像,他毫無情感的道:“這就是死亡前的滋味,李三義,你享到了?你受到了?你怕麼?你想到自此後,就永遠不能再見天日,不能聽到一切聲息麼?世上的一切與你將永無關連,你所愛、所恨的對你俱不能再起作用,你的抱負無法施展,親人的啼笑亦永不能使你有絲毫感觸,無邊的黑暗即將到來,永恆的寂靜會包圍在你四周,泥土的氣息多濃啊,朽木中的蟲蟻多噁心啊,你恐懼了?李三義,當你的白骨與黃土同腐之日,你的幽魂更會為你多年前所做的事而嗚咽……”
  李三義驀然睜大眼睛,淒厲的慘叫:
  “血,血,到處都是血,啊!我看見夜空中勾魂使者的黑紗了,那是事實,啊!上面坐著另外幾個幽靈,天啊,楚雲,我錯了,我不要死啊……”
  楚雲冷沉的閃身上前,用手一拍李三義暈穴,左手食中二指捏了一顆碧綠的藥丸,為其塞入口中。
  李三義“吭”了一聲,又癱瘓般軟在地上不動。
  楚雲緩緩站起,凝望著李三義那張扭曲得變了形的面孔,輕輕低語:
  “李三義,我已饒你一命,但是,在你肉體上,你將永成殘廢,在你精神上,你亦將永遠無法擺脫恐懼的陰影,這對你已經十分寬大了,三年多以前,你除了直接參加截殺我的行動之外,更在我垂危時欲置我於死地。我忘不了你,是的,我對你可算是太仁慈了……”
  這時,側旁不遠處一聲慘號倏起,一團黑影被摔出尋丈之外;另一個渾身銀芒閃閃的高大個子,則向楚雲身前跑來。
  “主人,主人,啊!今夜殺得真過癮!”
  楚雲冷然回首,沉聲道:“哈察,副盟主他們呢?”
  來人果然正是那蒙古武土哈察,他那身軟甲已被汗水浸得半透,頸旁有著幾條血痕,雙手上也有著數處創傷,這時,他抹了一把汗水,大聲道:“副盟主正在和兩個一胖一瘦的小子打得火熱,另外還有個中年漢子在旁邊抽冷子突襲,真是不要面皮!”
  楚雲一笑道:“其他各人如何?”
  哈察道:“他們總共約有百八人,但大概是嚇暈了頭了,一點章法也不顧,我們一衝進來,當頭便嘗了他們三十枚火龍彈,又一鼓作氣幹掉對方四五十個,再就開始了混戰,我們大約傷亡了五六人,其他沒有什麼損失!”
  他說到這裡,又向暈死於地的李三義一瞪,怪道:”主人,這小子一身本事不壞,我手上的傷痕便是被他那條烏鞭所傷,主人,你宰了他了!”
  楚雲沉聲道:“哈察,他永遠也無法再傷你了,我已將他四肢骨骼震碎,更重創他內腑五臟,不過,我又餵了這人一粒‘保氣丹’,留他一條殘命,讓他以這一生的時間來懺悔他以往的罪惡!”
  哈察愣愣的想了一下,恍然道:“對,這叫受活罪,餵,活受罪!”
  楚雲目光四掃,靜靜的道:“哈察,你去協助本盟各人清除敵方殘餘,我去看看副盟主!”
  哈察連忙頷首,用手一指右方道:“副盟主他們就在那邊,他吩咐過不準我等插手相助。”
  楚雲一笑而起,幾個起落,已可看見眼前正有四條黑影,在電光石火般交相撲擊。
  紫心雕仇浩內力深沉無匹,出手之間,更是威猛得令人咋舌,但是,與他對手的兩個胖瘦迥異的老者,一身本領亦非同小可,這二人不但面目寒如冬霜,毫無表情,甚至連一絲最起碼的叱喝聲也沒有,可是,儘管他們武功高強,以極度的合作做最嚴密的攻拒,卻已顯然漸處劣勢,而且,看情形不會支持得太久了。
  在紫心雕仇浩身旁遊走不停,專做牽制性攻擊的人,是一個神色冷沉精悍的中年大漢,只是,任他使盡渾身解數,如何向敵人誘引,卻依舊不能挽回已經形成的敗局。
  楚雲的目光牢牢注視在這中年大漢臉上,雙手緊握,但是,這卻不是仇恨的表示,從他目光內激動的情緒看來,我們可以覺出,其中包含了絕大多數感恩的成份在內,當一個人在驟然見到他的恩人之時,表情的顯露也與在見到仇人時是相同的,但是,其中的神韻卻是絕然迥異的!”
  那容貌冷沉精悍的中年大漢,不是外人,正是曾以豪義待敵的青印掌胡桑!
  這時紫心雕仇浩眉宇間的心形紫痣驀而閃出一點煞氣,他石破天驚的大吼一聲,雷霆萬鉤般劈出六掌,罡風旋回中,身形有如一頭巨雕騰空而起,四肢各自劃了一度美妙的弧線,又奇異無倫的撲身而下!
  那一胖一瘦的兩名老者,在敵人雄渾的六掌中,已經拼出生平之力招架,正在一口氣尚未喘息過來之際,對方卻又自空中撲落!
  二人武力深博,見多識廣,一見之下,俱不由脫口大呼:
  “雕翼擊雲!”
  呼叫中,這兩個從來不緊不慌的老者,也不由趕命般俯身地上,奮力向外滾出!
  紫心雕仇浩大笑道:“泗水雙寒,這種把戲二位也使得出來麼?”
  笑聲中,身形微妙的做了一個急速的折轉,原式不變的續撲而至!
  楚雲目不轉瞬的注視著場中戰況,他十分清楚,紫心雕此刻所施展的“雕翼擊雲”一式,乃是當年無畏金雕武血難所親傳,也是無畏金雕僅留的四大煞手散招之一!此式一出,除非功力已達登峰造極之境的武林高手,否則休想躲開!
  眼看著紫心雕的四肢仿若無數條縱橫夜空的長虹,無盡無絕的交織而下,似是千絲萬縷,無從找出端倪,更無從尋懈而擊!
  泗水雙寒齊齊悶叱一聲,以背靠背,閃電般各出十四掌傾力迎拒而上!
  側旁一聲巨吼起處,青印掌胡桑亦似瘋虎般猛撲而至,運起他的成名絕技 青印掌,拼命劈向紫心雕肋下!
  楚雲見狀之下,大吃一驚,他知道那式“雕翼擊雲”狠辣非常,不但對敵時有如漫天巨錘突降,而在攻擊者本身也由於四肢的揮動而布成一道氣牆,使尋隙而至的其他敵人遭受到無可挽救的猛烈反震。
  就在楚雲意念方起之時,他那瘦削的身形已若閃電般掠向前去,雙掌猛遞,一片勁氣巧妙的將青印掌胡桑兜出兩丈之外!
  同一時間,一連串的緊密巨響過處,兩股血箭急噴五尺,兩條人影已蹌踉不堪的竄向夜色之中。
  紫心雕仇浩大喝道:“泗水雙寒,如此一逃,豈不顯得二位太沒有骨氣了麼?來來來,老夫再陪二位戲耍一陣!”
  但是,紫心雕仇浩身形起處,卻並非追向泗水雙寒,在空中一個大偏身,如狂風般反撲向適纔站穩的青印掌胡桑而至!
  青印掌胡桑這時驚怒交集,他自是心中有數,知道自己剛才被能人所救,躲過一次喪身之危,但是,卻不容他再細想下去,一大片如山岳似的勁力,已經摟頭壓到!
  他大叫一聲,明知不敵的拼命推出六掌相拒
  正當此時,一個冷沉的喝聲傳來:
  “仇副盟主,掌下留人!”
  紫心雕仇浩已聚足功力,準備一舉斃敵,這冷沉的語聲適纔入耳,他已知道是誰所發,當下倏叱一聲,猛斜身,將掌力硬生生轉向一旁,“嘩啦啦”連串暴響中,一棟燒剩一半的木屋,被這片深厚的勁力掃得四分五裂,粉碎無存!
  饒是如此,勁力的餘威迴旋,也將青印掌胡桑震得身形連晃,退出兩步!
  楚雲微一滑步,向前挪近一丈,紫心雕仇浩躬身道:“盟主,大仇可曾報卻?”
  楚雲憂戚的搖頭,道:“三羽公子及那賤人已經漏網,不過,他們必然逃不了多久!”
  仇浩頷首道:“正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金雕盟神威之下,當可一一誅斬彼等項上頭顱!”
  他說到這裡,又向正呆在一旁的青印掌胡桑一瞥,有幾分迷惘:
  “盟主,適纔與老夫動手之人,乃為百角堡一流高手之中的泗水雙寒,另外這個亦是百角堡內之重要爪牙之一,未知盟主為何容其活命?”
  楚雲的身形已隱於陰暗之中,他雙手微搓,輕輕嘆息了一聲,沉重而深刻的道:“因為這人曾在我窮途末路,己瀕絕境之時,給我過奮鬥的勇氣,在世人都遺棄我之後給我溫暖,在江湖的道義敗落的今天,他能一絲不苟的固執,所以,仇副盟主,我留他一命!”
  紫心雕仇浩驚異的向青印掌胡桑重新打量了一番,低聲道:“盟主,這人可就是盟主以前所曾提及,在黃河口海濱暗中激勵過盟主的青印掌胡桑?”
  楚雲微微頷首不語,目光卻移向胡桑那迷惑的面孔。
  紫心雕仇浩踏前一步,道:“那麼盟主,此人果是一條道上好漢,江湖俊傑,吾等倒需好生報答於他才是!”
  楚雲沉聲道:“不錯,恩和怨必須分明。”
  他將語聲提高幾分,靜靜的道:“時光荏苒不覺闊別已然三年有餘,胡兄英姿依舊,只不知尚記得在下與否?”
  青印掌胡桑聞聲之下,竟不由激靈靈的一顫,他十分詫異的退後一步,大聲道:“閣下何人?是友是敵?”
  楚雲冷清的一笑,道:“是友亦敵,胡兄,這要看你怎麼分了。”
  青印掌胡桑猶豫了片刻,沉聲道:“適纔以掌力救胡某於危之人,可是閣下?”
  楚雲淡淡的道:“不敢,正是區區。”
  紫心雕仇浩這時移出三步,目光凝注著青印掌胡桑,不過,神色之中已沒有絲毫敵對之態,代之而起的,卻是一片讚賞與真摯。
  青印掌胡桑久歷江湖,飽經世故,自然看得出來,他這時可謂滿頭霧水,不明白眼前這位功力高強的敵人何以會對自己改變巒度,更不明白隱於暗影處的那人何以會兩度施救自己。
  他考慮了一下,道:“閣下與胡某可能處於敵對,胡某自問平素甚少施恩於人,如閣下錯識胡某,便請即時動手,無庸留情!”
  楚雲心中暗贊一聲:
  “好個磊落男兒!”
  口中卻沉聲道:“你是青印掌胡桑,對麼?”
  青印掌胡桑用力點頭道:“不錯,正是胡某。”
  楚雲大步行出,洪聲道:“我是浪子楚雲!”
  青印掌胡桑大叫一聲,退出兩步,手指楚雲,嘴唇嗡合,久久不能出言。
  楚雲一笑道:“胡兄,在下並未死去,站在胡兄面前的,仍是與三年前黃河口海濱上的浪子楚雲是一個人,活生生的同一個人!”
  青印掌胡桑雙目大瞪,額際汗流如雨,向楚雲注視良久,方才語聲顫抖的道:“你果真是浪子楚雲?”
  楚雲讓自己的面孔正對著胡桑雙目,微笑道:“胡兄,很令人驚異是麼?在下自己都不敢相信能夠活著,但是,事實上在下確實仍然生存,而且,較三年多以前更堅強的生存著,胡兄,冥冥中有著真理,有著因果,在下沒有亡在亂刀之下,沒有喪於怒濤之中,便是真理的存在與因果的相循,現在,我回來了,回來後的情形如何,胡兄你己親眼見到。”
  青印掌胡桑驚愕的看著楚雲,低沉的道:“楚兄,你血洗百角堡了?”
  楚雲冷冷一哼,道:“血洗?僅是如此倒太便宜他們了,除了用鮮血之外,在下要使名蜚江湖的百角堡自此化為一片焦土,永不得復!”
  青印掌胡桑只覺一股涼氣自背脊升起,他十分清楚,照目前的情勢來看,對方此言沒有絲毫誇大之處,他嚅嚅說道:“楚兄,如此手段,不是太也趕盡殺絕了麼?”
  楚雲驀而仰天狂笑道:“趕盡殺絕?白羽公子邵玉以無恥手段引誘在下妻子,更殘忍的置在下無辜老父於死地,意猶不止,再令尊駕等追騎而下,於黃河口海濱截殺在下,以眾凌寡,復將在下垂死之軀棄置怒海之中……哈哈哈,胡兄,胡兄,這難道不算是趕盡殺絕麼?
  抑是胡兄尚認為過於仁慈呢?”
  青印掌胡桑面色倏紅,羞愧的垂下頭去,半晌低沉的道:“當年之事,胡某乃受人之遣,身不由主,胡某並不願為此多做辯護,但這三年以來,胡某日夜難以安枕,衷心之內,倍受責難,欸,這些事胡某又如何自圓其說呢!”
  楚雲冷笑道:“所以,追根究底,百角堡之主黃極,非但仗著自己的威勢,不分善惡是非,一力偏袒其表侄三羽公子,更叱令胡兄等六人連夜追殺在下,以遂其姪邪願,罪魁禍首,以其尤勝,在下自應第一個尋他索債開刀!”
  青印掌胡桑陡然一震,驚道:“楚兄,黃堡主已經?”
  楚雲冷然道:“黃極受在下真力反震。體內凝氣潰散,行血反湧,雖未即時死去,亦不會活得太長!”
  青印掌胡桑面部肌肉抽搐,痛苦的道:“楚兄,胡某於落魄之時,深受堡主厚恩,堡主昔日之事,雖然大違天理,但對胡某恩義仍在……”
  楚雲目光一沉,寒聲道:“胡兄依你之意,是要不分曲直,為其復仇了?”
  一旁的紫心雕仇浩心中嘆息一聲,雙掌微提至腰,以備萬一。
  青印掌胡桑雙目隱泛淚光,踱了兩步,驀而抬頭凝注楚雲,毅然道:“楚兄,為道義,為恩賜,堡主待胡某甚厚,胡某雖然自知不敵,亦應為其效命復仇;為天理,為曲直,楚兄先則受冤於前,後者援救胡某於後,胡某自不得與楚兄翻臉成仇,胡某一不能愧對恩主,二不能愧對公義,只有一死以明存心!”
  “心”字出口,青印掌胡桑右掌倏起,閃電般向自己天靈猛拍而下!
  楚雲驚喝一聲,身形如鬼魅般掠向前去,千鈞一髮之際險極的扣住胡桑右腕,用力一抖,將這位江湖義士摔倒於地!
  這時,紫心雕仇浩方才緊隨而到!
  楚雲面孔倏沉,厲色道:“胡桑,你要在下作一背義棄德之人麼?你並沒有錯誤,三年以前你奉黃極之命,前往截殺在下,你的責任盡到了,三年之後,在下捲土重來,以血還血,只是在下與黃極及三羽公子之間的事,與你並無干連,在你身為百角堡一份子的身份來說,你已為他們盡了全力,沒有絲毫遺憾之處,義之所至,並非定要以死明心,以自己的雙手結束自己的生命,是一件最愚蠢不過的事,你如此做,非但毫無價值,反會令在下永生難安!”
  青印掌胡桑滿面揉合著痛苦,羞慚,而又彷惶無主的神色,豆大的淚珠紛紛灑落。
  楚雲長嘆一聲,默默無語,紫心雕仇浩踏上一步,沉聲道:“胡老師重義崇德,忠義感人,但仁義二字,卻須詳加明判,不能一意固執愚恩愚義,生命乃受之父母,更不可輕易毀棄,我輩武林中人,當知生之不易,死之輕重,有鴻毛泰山之分,即在於此,胡老師就此一去,幹事非但無補,更令江湖之上日後對本盟盟主諸多傳言,背義於人,老夫年已七旬,不敢倚老,只是馬齒較長,經驗或許稍多,對胡老師講明由衷之言。”
  青印掌胡桑緩緩站起,低位的道:“前輩教訓極是,胡某但求心安已足……”
  楚雲展顏一笑,忽道:“對了,胡兄,三年以前,與胡某同時截殺在下的六人中,還有一個宮裡雙鉤的老二戴道如今何在?”
  青印掌胡桑看得出來,楚雲雖然是在微笑著問他,但雙目中的殺機卻已隱隱顯露於外!
  他長嘆一聲沉痛的道:“那個風雨之夜,截襲楚兄的六人,除了胡某之外,白湖二鬼焦德、焦光,宮裡雙鈞老大戴倫,俱已喪在楚兄手下,戴道因兄長之死,刺激過深,回來後不久便得癲狂之症,被堡主安頓于堡后之三羽莊院休療,至今仍然毫無起色,整日喃喃自語,精神迷亂,已等於廢人一個,百角堡之‘河洛六友’,如今可說僅存胡某與蟒龍鞭李賢弟二人了……”
  他說到這裡,猝然全身一震,惶然凝注楚雲。
  楚雲淡淡一笑道:“是的,現在可說只剩你一個人了,李三義在下已將他傷成殘廢!”
  青印掌胡桑如遭雷碩,蹌踉退後一步,雙目癡迷,怔怔的望著夜空半晌,他悲哀逾恆的呢喃道:“天啊!這是誰作的孽?這是誰的錯?報應,報應,這全是報應,冥冥中的因果啊……”
  楚雲鎮定的道:“胡兄,在下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不過,在下也希望你能設身處地,為在下的境遇想一想!”
  青印掌胡桑唏噓良久,方才語聲沙啞的道:“楚兄,你做得對,大丈夫生於斯世,理當恩怨分明!”
  他又悲傷的道:“楚兄,李賢弟沒有死麼?”
  楚雲堅定的道:“沒有!”
  胡桑低下頭顱,啞聲道:“欸,這也是當初做錯了,但是,當時如不那樣,又叫我們兄弟怎麼做呢?又叫我們如何交待呢?”
  楚雲感慨的道:“胡兄,不提也罷,今後胡兄有何打算?”
  青印掌胡桑搖搖頭,落寞的道:“胡某天涯浪跡已慣,以後的日子,仍然與十年前無異,走到哪裡算哪裡了,何況,李、戴兩位賢弟,還需要胡某照料殘生……”
  楚雲正待回答,一連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夾雜著房屋的倒塌聲,驟然自遠傳來,四周的火光,突然更加猛烈起來!
  紫心雕仇浩冷靜的道:“百角堡自今以後,將只是江湖上的一個殘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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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堡毀莊焚 刃下游魂

  青印掌胡桑悵然注視遠處熊熊的火光,悲槍的道:“燃燒的方位,正是堡中發號施令的中樞小阿房,百角堡完了。”
  楚雲冷漠的一笑,心中忖道:“百角堡雖毀,還有三羽莊院,更有漏網的三羽公子及蕭韻婷,多年的深仇大恨,不會就此結束的,既然已經放開手於了,便何妨幹個徹底!”
  紫心雕仇浩忽道:“盟主,百角堡雖為強仇主敵,但正主幾卻是三羽公子之一的白羽公子邵玉,吾等原先應該首襲三羽莊院為上。”
  楚雲沉聲道:“在下早已顧及此點,在下昔日曾經三上三羽莊院,但三羽公子雖然武功高強,江湖上名聲亦極為響亮,卻大半倚恃其叔父一笑奪魂黃極,平時甚少回莊,多數居留百角堡內,而三羽莊院座落于百角堡堡後半裡之遙,可謂近在吧尺,若吾等大舉攻擊三羽莊院,如萬一撲空,則百角堡必己得訊戒備,吾方傷亡可能便會增加,反之,若吾先行進攻百角堡。三羽公子不在堡內,卻定會聞警自三羽莊院前來施援,如此,不但可以一舉殲敵,更不會有兩端難兼之慮!”
  楚雲侃侃而談,層次分明,有條不紊,可見他對此次行動早已成竹於心了。
  紫心雕仇浩贊佩的道:“盟主策劃的是精密詳盡,無懈可擊!”
  楚雲一笑道:“不敢,這只是一項較有條理的判斷罷了,三羽公子平素為非作歹,傷天害理之事作多了,仇人自然不在少數,他們以為在下己死,雖然不會有所顧忌,卻也得防備他人前來報復,據在下所知,三羽莊院建築小巧精緻,主在美觀,卻無甚防衛,三羽公子一但聞警,自然仍以倚恃百角堡之可能為大。”
  青印掌胡桑在一旁聽得暗暗心驚,楚雲的判測,完全是正確的,正確得就好似楚雲早就深知百角堡的內情一樣,而事實上,楚雲已有三年之久未履斯境一步了。
  紫心雕仇浩大笑道:“盟主,且容吾等挾大勝餘威,一鼓作氣,再掃三羽莊院。”
  楚雲頷首道:“好,請副盟主即以進襲信號指明方向!”
  紫心雕仇浩答應一聲,自懷中摸出一枚銀光閃閃的“鬼位矢”為,並在矢端按上一團青色的物體,身形猝然拔升空中六丈,右臂用力掄起一度弧線,手中的“鬼位矢”已尖嘯著向百角堡後飛去!
  這只“鬼位矢”劃過夜空,除了帶著一陣驚心動魄的嘯聲之外,更在矢端閃耀出一道青瑩瑩的光輝,在黑沉沉的夜幕上,有如一顆殞星的強烈曳尾,悅目已極,也淒厲已極!
  片刻間,自殘敗的百角堡四周,也飛起同樣的三道青光,似三溜神火,瀉向堡後!
  紫心雕仇浩大聲道:“盟主,各路人馬已接獲諭令,即時展開行動!”
  楚雲安洋的笑著,悠閒的道:“副盟主,我們也應該趕去了!”
  青印掌胡桑忽然靠近一步,低啞的道:“楚兄,胡某有一個不情之請,雖然胡某知道楚兄不致應允,但也只有厚顏相求……”
  楚雲心中微有所感,卻問道:“胡兄有何指教,尚請明示。”
  青印掌胡桑十分窘迫的道:“楚兄,該殺的,已經殺了,該毀的,亦已毀了,現在,只剩下一個生不如死的宮裡雙鉤老二戴道,他如今已等於神智全迷,生趣毫無,胡某斗膽相求楚兄饒其一命,讓他渡此殘生,他已受到上天給他的報應了……”
  楚雲面色凝重,仰首向天,沉吟了良久,緩緩的道:“胡兄,你說戴道已得瘋癲之症,此言可是當真?”
  青印掌胡桑高舉右臂,激昂的道:“胡桑若有一字虛言,可使亂刀分之,天雷劈之!”
  楚雲毅然道:“罷了,你跟我來,帶他離此去吧!”
  青印掌胡桑感激逾恆的長身一揖,道:“楚兄、胡某此生此世,永會憶懷楚兄今日之賜!”
  楚雲淡然一笑,道:“吾等且去。”
  說罷,三條身影,已迅如飄飆般向後急掠而去。
  奔行中,可以看到整個百角堡的淒涼慘狀,屍橫狼籍,兵刃滿地,焦木殘燼,斷垣裂壁,四周更有些屋宇仍在熊熊燃燒,紛紛倒塌,刺鼻的煙霧夾雜著陣陣的血腥瀰漫周遭,好一幅人間地獄的寫照。
  青印掌胡桑虎目盈淚,卻強忍不溢,低著頭連連飛掠!
  紫心雕仇浩暗暗嘆息,沉聲不語,楚雲神色冷漠,恍如不見,三個人在三種心情下,瞬息間越過廣場,來到已成一片火海的小阿房前!
  這棟巍峨的巨樓,此刻全已陷入烈火之中,坍塌聲連續不斷,在火光的映照下,樓前遺屍遍地,血流成河。
  青印掌胡桑腳步驟停,目光吊滯的望著地上的屍體,呢喃道:“那是三霹靂……那是百角十三英……那是後堡二十護衛……都死了,死得真乾淨……”
  忽然,在一棵未曾波及的大樹蔭影下,傳來一個沙啞低微的聲音:
  “盟……主!”
  楚雲驚然一震,閃身掠前目光掃處,已發覺一個滿血浸血的人正半倚在樹幹之上,身旁赫然另有五具胸前繡有金色太陽的黑衣屍體!
  那人又痛苦的仰起麵孔,暗啞的道:“盟主……弟子無能……”
  楚雲這時已看清了這受傷極重之人,正是自己兩大隨身護衛之一煞君子盛陽!
  紫心雕仇浩與育印掌胡桑二人瞬即趕至,紫心雕目光瞥及之下,驚問道:“盛陽,傷勢如何?”
  楚雲緩緩蹲下身來,柔聲道:“別急,盛陽,你已盡到力了,慢慢說話,且莫使真氣波動……”
  煞君子盛陽大大喘息了一陣,屠弱的道:“盟主,弟子與季銷二人,力敵那五名使劍敵人,激戰之下,卻無進展,弟子等二人心焦無已,最後以險招搏敵,一片血光中,那五名敵人立時全部被殲,但弟子卻在肋下,左胯,右肩等處連中四劍,季銷亦傷及左臂,正在這時,那與庫環主較鬥之青羽公子及魔豹勝無公,亦在庫環主的‘銀鎖環’下見血,二人其時暗器併發,逃竄樓上,庫環主追趕之際,卻連遭埋伏機關阻攔,屢屢歷險,庫環主憤怒之下,諭示弟子等施行焚樓,九枚火龍彈的威力,頓使這小阿房盡成火海……”
  盛陽說到這裡,又急促的喘息起來,蒼白的面孔被漲得血紅。
  楚雲急忙為他按揉了一陣,沉聲道:“順氣調息,沉神靜心……”
  半晌……
  楚雲又道:“那麼,現在情形如何?”
  煞君子盛陽低沉的道:“焚樓後沒有多久,盟主指示攻擊方位的信號傳來,庫環主見狀之下,為弟子包紮後諭令在此休息,親率季銷及另外三名弟子向堡後奔去。”
  楚雲一指盛陽身旁的五具屍體:“這五名弟子遺骸,可全是戰死此處的?”
  煞君子盛陽道:“有兩人是戰死於此,另三人乃是本盟各路人馬的陣亡者,經各人向堡后集中時,順置于此,以便照料。”
  楚雲又仔細檢視了一遍盛陽傷勢,沉聲道:“盛護衛,你的創傷十分嚴重,加以流血過多,勢必不能再有任何波動,你好好在此調息,吾等前往堡後會合後,即時來此攜你同返!”
  說罷,不待煞君子盛陽開口,楚雲又將一粒“保氣丹”塞入他嘴中,一揮手,三條人影,復又倒射而出,幾度起落,已自無蹤!
  片刻間,三人來到一堵高大的圍牆之前,這片圍牆,在平時定是十分雄偉莊嚴的,但是,此刻卻零散焦黑,崩潰了一半有餘,一扇紅木巨門,也被炸得四分五裂,塌倒塵埃,自空盪的門框望去,可隱隱看到半裡外,奈何山麓的一片精雅房舍,但是,這時卻有數處火苗,在這片房舍中吞吐伸縮!
  紫心雕仇浩呵呵一笑道:“盟主,這全是本盟火龍彈下之傑作!”
  楚雲微微點頭,沉聲道:“事不宜遲,吾等快去!”
  三人再度騰身而起,如流矢般連連飛掠,剎那間已來至三羽莊院附近,只見火勢越來越盛,圍在三羽莊院之前的一堵花彫石牆,已經東倒西歪,不成格局了,一彎環繞於側的清溪上,卻赫然飄浮著數具血跡斑斑的殘屍!
  楚雲大聲道:“副盟主由左側抄進,胡兄請隨在下自右方人莊!”
  紫心雕仇浩答應一聲,身形如大鳥升空,呼嚕嚕飛出六丈之外,略一沾地,即行撲人莊中。
  楚雲與青印掌胡桑二人亦同時進入莊院之內,只見一棟棟精緻華美的小巧樓房,俱在曝嘯燃燒,假山崩倒,荷池染血,優雅的花庭小棚,朱欄迴廊,全是火蛇竄縮,付之一炬!
  青印掌胡桑連連嘆息,目光卻左右環掃,似有所尋。
  這時,人影微晃,一個身材適中,微微發胖的五旬老者,掠至楚雲身前,手執的一對沉重巨斧上,染滿血跡,這人正是金雕盟爪環主之下的八大斧之一:霍定!
  楚雲沉聲道:“霍定,戰況如何?”
  霍定手執雙斧,微微喘息道:“稟盟主,屬下等目睹盟主指令後,即刻率眾攻擊此處,當時羽環庫環主等早已來到,搜敵間,首環之黑白雙駝亦已趕至,本盟各路人馬迸襲之下,敵僅有數十名莊友應戰,為首者聞說為敵方總遊巡及總管二人,交手之下,不及片刻便紛紛被庫環主及黑白雙駝合力擊斃,至此吾等形勢如破竹,已開始焚莊毀院!”
  楚雲冷靜的道:“三羽公子可曾發現!”
  霍定搖首道:“至今尚未現身迎戰。”
  楚雲又道:“百角堡及三羽莊院之人,可另有高手在此麼?”
  青印掌胡桑亦睜大眼睛,緊張的注視著八大斧霍定。
  霍定微一沉思,搖頭道:“沒有,僅只對方那百角堡之總管及總遊巡二人功力似乎極為不弱,其他全為泛泛之輩。”
  楚雲回頭望了青印掌胡桑一眼,沉聲道:“罷了,繼續搜敵!”
  八大斧霍定躬身一禮,快步奔去,楚雲與胡桑二人,又急急掠向三羽莊院之中。
  當二人穿過一個正在燃燒的花棚時,在一座巧庭後忽然傳來一陣森冷狂厲的聲音:
  “使破鉤的鼠輩,你將永遠不能再出手了!”
  沒有經過任何思索,楚雲那瘦削的身軀倏而彈起,同時振吭大叫道:“庫環主,且慢!”
  叫聲中,身形如電,忽然掠向巧亭之後,目光急瞥之下,看見大漠屠手庫司正在竭力回身移步,儘量收回手中的“銀瑣環”!
  但是,任他如何攻收自如,既發的力量卻不能在堪堪接觸敵人軀體時完全撤回,“哼”
  的一聲響處,與大漠屠手庫司較手的一個瘦小漢子,立時歪斜不穩的退出三步之外,手中一對銀鉤,亦錚然被震飛空中五丈有奇!
  楚雲適時而到,不用細看,他已發覺這瘦小漢子,正是昔年截殺自己的六人之一,“河洛六友”中的戴道。
  這時,戴道的右臂衣衫破裂,皮肉翻卷,一道可怖的傷口上熱血淋漓,但是,他卻似乎絲毫不覺痛楚,雙目呆滯的凝注前方,嘴皮嗡合,不知所云。
  大漠屠手庫司躬身道:“盟主萬安,三羽莊院已經連搜兩遍,除了一些祿祿庸才之外,三羽公子及蕭韻婷俱未發現!”
  楚雲微微頷首,正待說話,青印掌胡桑已自空而下,焦急的奔向戴道身前。
  大漠屠手庫司驀然大喝道:“站住!”
  楚雲連忙一使眼色,低聲道:“此人重信尚義,為百角堡中唯一值得留下之人!”
  這時,青印掌胡桑熱淚紛灑的扶著戴道坐下,哽咽道:“戴老二,痛得厲害麼?”
  戴道睜大那雙吊滯的眼睛,好似十分迷惘的緩緩注視四周,呢喃道:“雷響了麼?怎麼有轟隆的聲音!喔,天際好似在閃耀著電光……啊,血,這是誰的血?老大,這是你流的血麼?”
  他霍然站起,雙臂高舉:
  “殺啊!殺啊!大海的浪咆哮吧,雷劈那強仇,電耀亮我的眼,天啊,我的眼前怎麼全是血,全是血啊……”
  青印掌胡桑用力抱緊戴道,悲滄的道:“是我,我是胡桑,戴老二,你醒醒,你醒醒啊,看看我,這不是海邊,這是三羽莊院……”
  戴道的雙眸毫無意識的移向楚雲,但是,他沒有任何驚懼的向楚雲凝注了一陣,忽然瘋狂的大笑起來,笑聲慘厲,恍如哎心泣血!
  楚雲冷靜的注視著戴道的一舉一動,此刻,他廢然一嘆,低聲道:“不錯,他是瘋了,真的瘋了!”
  一個人的表情可以偽裝,言語可以模仿,但是,發自內心的感受卻無法隱瞞,只要是一個有血肉,有感覺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完全掩飾他衷心的感觸,哪怕是世上最佳的表演者,也總有一絲絲破綻流露,這位宮裡雙鉤的老二戴道,他積存心中的悲哀與恐懼,又是何其深沉啊。
  大漠屠手庫司沉冷的道:“盟主,放他們去麼?”
  “自然。”楚雲低聲說。
  說罷,他緩緩行向青印掌胡桑身旁,拍拍胡桑的肩頭,真摯的道:“胡兄,離此去吧,希望你今後能在江湖上平安的渡此半生歲月,在刀光上打滾的生涯,風險到底太大了。”
  說著,楚雲又自懷內摸出一個牛皮小袋,道:“胡兄,在下除了願以最誠摯的友情待你之外,只有用這些區區之物,聊表在下一番心意。”
  胡桑抹去眶中淚水,啞聲道:“不瞞楚兄,胡某雖則年逾知命,仍然毫無積蓄,但是,胡某處在此情此景之下,卻不能接受楚兄贈與。”
  楚雲深沉的道:“在下適纔已曾言及,這區區財物,並非算是贈與,只能說是在下對胡兄的一番心意,這小皮囊中,有一串珍珠,一串翡翠,日後胡兄照料戴、李二人之時,想須用及,難道說,在下為胡兄之友,便不能以友人的身份對胡兄略效薄勞麼?”
  胡桑嘴角抽搐,猛一跺腳,道:“罷了,罷了,在楚兄之前,胡某是顯得何其渺小啊。”
  楚雲將手中皮袋塞入胡桑懷中,正色道:“朋友有互助之責,更有疏財之義,江湖同道,大多兩袖清風,視錢財如糞土,何況胡兄更值此時此情呢!”
  說罷,楚雲又拿出一包粉紅色的藥未,為戴道敷抹包紮,一切妥善後,胡桑衷心感激的道:“楚兄,胡某去了,大德不言謝,只有……容圖後報吧!”
  楚雲抱拳為禮,道:“寥寥之惠,豈敢言報?胡兄,山高水長,多自保重!”
  青印掌胡桑肅身答禮,俯腰抱起戴道,向楚雲再度頷首,縱身自去!
  楚雲目注胡桑身形消逝,始唱然一嘆,回首道:“庫環主,首環冷環主為何不見?”
  大漠屠手庫司肅容答道:“聞首環屬下黑白雙駝傳報,冷環主正在追殺百角堡主以下第一好手血掌閔風,故而未曾前來。”
  楚雲微一沉吟,忽道:“哦!我幾乎忘了,凌霄堂彭堂主已到小阿房助你,怎的亦未見到?”
  大漠屠手聞言之下,微微一怔,道:“奇怪,本座並未看見彭堂主到來,莫不成被敵人引去!”
  楚雲思忖片刻,道:“大有可能,不過,百角堡方面好手盡已被殲,彭堂主縱使被敵所引,亦必不致有何凶險,據在下判斷,可能彭堂主有了重大發現,跟蹤而去,否則,他必不會遲延行動時間!”
  大漠屠手連連頷首,道:“盟主,此間戰事己近尾聲,吾等未知是否應即撤離會合?”
  楚雲沉聲道:“留仇副盟主及黑白雙駝於此作最後搜索,其他各人一律至百角堡正門待令!”
  大漠屠手答應一聲,返身傳令而去。
  楚雲若有所失的緩步向四周作了一度仔細查視,喃喃道:“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他有些迷茫的凝注著四處燃燒的火焰,那一棟棟逐漸化為灰燼的華舍,平時費盡匠心佈置而成的雅緻庭園,都在憤怒的仇恨下變成烏有,三羽莊院,這令他切齒不忘的地方,這在他腦海中索回牢系的所在,目前已完全消滅了,完全沒有了,但是,心頭如火的仇恨,卻仍然翳悶的存在著,沒有得到確實的報償以前,是不可能使這仇消退的啊。
  “三羽莊院中,有蕭韻婷徘徊情笑的地方,有她流盼低回的處所,更有她銀燭挑弦,錦帳紅羅的居處,但是,淡香裊繞下,陪伴她的卻是另一個人,另一個金玉其表,蛇蠍之心的人,可恨自己不能將其一舉成殲,空使餘恨凝結心胸,恨,恨,這恨太令人難忘了。”
  楚雲緊咬著下唇,雙手痛苦的絞合在一起,目光中煞氣畢露,他這時的心情,是十分愁苦與悲憤的,恨不能天生柱,地長環,供他翻天掀地,以洩心胸中的一股難以化解的苦悶。
  他那張線條鮮明,輪廓堅毅的面龐上,湧起一片強烈的,令人震慴的深刻怒意,喃喃自語道:“好,天涯海角,我看你們能逃到哪裡,在尋著你們之前,先讓你們嘗盡精神上的驚懼與痛苦,血是鮮豔而奪目的,殺是爽脆與利落的,只有用血才能洗清我心中的仇恨,只有用殺才能解脫我多年來如山的積怨!”
  楚雲驀然拔升空中七丈有奇,恍如飛鳥般親自在四周熊熊的烈火中穿掠不息,一直到他確定不可能再發現三羽公子及蕭韻婷之後,方才滿懷氣苦的飛出三羽莊院之外。
  在連續不斷的奔馳中,在美妙的弧線縱躍下,片刻間,楚雲又進入百角堡內,穿過滿目瘡瘦的後堡,捷如驚鴻般數度起落,已來至那巨大的堡門之前。
  這兩扇原先十分莊嚴的巨門,此刻一扇裂散地下,餘煙盤繞,另一扇卻破了一個大洞,像是一張諷刺的嘴巴!
  門前,肅然卓立著十六八名黑衣豪士,其中尚有少數帶傷,為首數人,正是金雕盟屬下首環環主冷剛,羽環環主庫司,爪環環主畢力等人,凌霄堂堂主彭馬卻依然未見!
  眾人一見楚雲到來,齊齊躬身為禮,楚雲微一揮手,沉聲道:“百角堡餘孽可曾清除了?”
  天狼冷剛肅然道:“本座奉諭率屬下黑白雙駝進襲百角堡左側,與對方血掌閔風所率之七十名堡丁遭遇,激戰之下,百角堡方面全然潰散,血掌閔風亦帶傷而遁,本座在二度接奉盟主指示時,除遣黑白雙駝速往三羽莊院會集外,並即時追殺堡中其他敵人,現在,戰況已趨平靜,吾方可謂已獲全勝!”
  大漠屠手庫司接道:“本盟弟子傷亡不輕,約佔全數之半,好在傷者多為輕傷,均在養息數日後即可痊癒。”
  楚雲頷首道:“畢環主腿傷有礙麼?”
  金髯客畢力微笑道:“謝盟主關懷,本座己服不傷藥,腿部雖然瘀血腫漲,卻無大礙,僅在行動之間略感不便而已!”
  楚雲忽道:“冷環主,傷亡弟子可曾搬集一處?傷者曾否施醫?尋搜人手是否亦已派出?”
  天狼冷剛沉聲道:“傷亡弟子已搬集堡外牆下,傷者早已敷藥包紮妥善,爪環所屬八大斧霍定,及二大護衛之一快刀三郎季鎧,均已各率盟下弟子二名偕同哈察前往百角堡內作最後清理。”
  楚雲又道:“凌霄堂彭堂主仍未到來麼?”
  天狼冷剛搖頭道:“沒有。”
  楚雲目光掃過環立於旁的十多名盟下弟子,只見各人全身血跡斑斑,面顯疲憊,但卻是個個精神亢奮,毫無頹唐之狀!
  他十分關注的向每一個人含笑注視,目光中,充滿了真摯與慰籍,不用任何言語或物質上的表達,但其中的激勵,卻千萬倍於後者。
  忽然
  遠處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一條人影疾逾飛鳥般奔掠而來!
  大漠屠手庫司低罵道:“劍鈴子龔寧這小子氣死我了,我還當他被百角堡之人坑了呢!”
  楚雲灑然一笑道:“啊!我也幾乎忙暈了頭,殺來殺去,險些連庫環主手下第一員大將的蹤跡也忘了詢問,他是到哪裡去了?”
  這時,人影一晃,面色黝黑,神態冷沉的劍鈴子龔寧忽站於各人身前,背後劍柄上的一串金鈴,尚在微微搖晃輕響,身上衣衫,竟然是濕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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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聲息燼寒 灰旗忽揚

  在沒有見到劍鈴子之前,大漠屠手早已焦慮無已,但一來適纔戰況緊急,使他無暇追尋劍鈴子去向,再則,劍鈴子乃是由他自己直接指揮遣使,去了何處只有他自己負責,又如何向別人詢問呢?
  楚雲微微一笑,道:“龔寧,無恙麼?”
  大漠屠手庫司冷冷的道:“你到哪裡去了?怎的沒有與本座隨時保持聯絡?如萬一出了差錯,你叫我怎麼向盟主交代!”
  劍鈴子面孔一熱,赧然無語,但似乎有話要說,輕輕向楚雲移近了一步。
  楚雲和聲道:“庫環主,龔寧必然有所發現,才會與你失去聯絡,倒不用嚴責於他,現在,且讓我們聽聽他的稟報。”
  說到後句,楚雲的目光己飄向劍鈴子龔寧身上。
  龔寧連忙肅容道:“屬下在百角堡廣場與庫環主分別肅清敵方埋伏弩箭手後,奉庫環主諭令前往各處接應本盟其他人馬:但斯時百角堡中早成一片混亂,屬下在與百角堡敵人經過數度遭遇激戰後,已耽擱了不少時間,及至一一解決了面前敵人,傾力趕往堡側時,又忽然在一處燃燒的屋宇後發現一個儒生打扮,頭戴白色羽帽的年輕人,正手攜另一個面目俏麗的少婦倉皇逃逸……”
  楚雲神色一寒,沉聲道:“你可曾追上?”
  龔寧續道:“屬下當時便猜測到可能是那自羽公子邵玉及……蕭韻婷,因此毫未遲疑的撲身殺去,與那白羽公子迅速的互較了十餘招,那自羽公子武功極為高強,但卻似乎心緒慌亂,不願戀戰,未露敗像便攜著那美麗少婦匆匆逃去,屬下自是緊追不迫,如此邊打邊走,到了先時屬下與盟主掩進的那處荷池之前,卻不料這白羽公子竟抱著那少女雙雙跳下池中!”
  楚雲聞言之下,驚然一凜,但遂即怒道:“他們會是自殺?這是狡計!”
  劍鈴子龔寧躬身道:“屬下亦作如此之想,此二人若不珍惜,當初又何苦神色張惶,不敢力戰,是故屬下微微一怔後,亦跟身跳人池中,那荷塘之水甚是清例,但卻十分深遂,屬下潛入池底,始發覺此池與那假山之底相通,而那男女二人的蹤跡卻已不見,在這短暫的時間中,那二人決然無法匿于池底之內卻不被屬下發現。唯一解釋便是二人已由池底潛入假山,屬下當即潛遊至假山之下,循一條窄洞行上,但是,卻不見那男女二人蹤影,雖再三搜尋亦是杳然。”
  楚雲眼簾半闔,微一沉默,道:“在小阿房中,必然布滿了秘道複壁,是而白羽公子及蕭韻婷二人逃至樓頂後我無法搜到他們,在那座假山之內,亦可能隱有不易發現的秘道,他們又乘你在池底尋找的時間潛入秘道逸脫,嘿,這對好夫淫婦的氣數倒是很長!”
  劍鈴子龔寧有些慚愧的道:“這全是屬下無能,反應過於遲鈍之罪。”
  楚雲淡淡一笑,道:“非也,此焉能見責於你?在吾等如此力量大舉攻襲下,這二人尚能幸而逃逸,這正可謂之大意如此,可說是他們氣數未盡,不過,上大不會庇護這些卑鄙之人,他們的命運,總有到達極限的一天!”
  大漠屠手庫司森冷的道:“盟主之見甚是,天下雖大,只怕不會有他們立足之地,任誰也無法對他們有所幫助,金雕盟的大仇,不是輕易便能倖存的!”
  天狼冷剛細眯著眼,低沉的道:“盟主萬請釋懷,這筆血債一日不根本清還,吾等便一日不甘不休,這一輩子過去,吾等還有下一輩子孫,而且,仇人便是無疾而終,他們的後人也避免不了吾等最嚴厲的報復。”
  楚雲默默無語,仰首上望夜空,夜空中星光閃爍,宛如一顆顆眨著寒芒的鬼眼。
  這時,遠處一條人影倏起倏落,迅速移近,一個蒼勁的聲音大叫道:“盟主來了沒有?
  這百角堡的鬼名堂可真不少呢!”
  天狼冷剛皮肉不動的道:“凌霄堂彭堂主到了。”
  語聲始罷,身形高大的狂鷹彭馬,已霍然來到各人三尺之前站定,向楚雲躬身一禮道:
  “請盟主恕有本座來遲之罪。”
  楚雲道:“不敢,彭堂主可是有所發現?”
  狂鷹彭馬洪聲道:“百角堡之人真是狠毒異常,本座奉盟主諭令,前往協助庫環主等人之時,在那小阿房之前不遠處的一座石井後,偶而發現四名敵人,本座當即前往格殺,卻赫然看見四人手中,各執有一枝大線香,好似正在等候一件事情,在那石井砌縫中,更有四條黑色的火藥引線!”
  楚雲哼了一聲,道:“這四個人可是在等候消息點燃那些火藥引線?”
  狂座彭馬道:“本座撲上之際,照面間已將其中三人震斃當場,另一個在本座嚴潔下,亦吐出實情,他們乃是隱在那石井之後,等候早已逃遁至一秘道中的紅羽公子邵平指示,準備引燃火藥引線的,而這四條火藥引線分布之廣,幾佔百角堡全堡四分之三的面積,本座當即解決了那僅存一人,拔出火藥引線,又震碎了那座石井,並伏在暗處等候那奉紅羽公子之令前來傳遞消息之人,本座之意,是想生擒來人,逼其供出紅羽公子等人所在,以便遁跡往尋,一網殲之,但等來等去,卻始終不見有人前來,正待重往搜尋時,恰好碰到快刀三郎季鎧、哈察等人,告知盟主等聚集所在……”
  楚雲緩緩的道:“依在下推斷,紅羽公子邵玉所以龜縮秘道之內,遲遲不遣人出來傳遞消息,引發火藥,必是察覺大勢己去,無可挽回,或者他已用另一種吾等尚不知悉的方法發出訊息,而沒有得到反應,知道事情有變才予終止,不過,他們這一記殺手 雖然厲害,卻首先得付出自毀百角堡的重大代價呢!”
  各人言談問出去最後搜查的八大斧霍定、快刀三郎季銷。哈察等人,已率著四名金雕弟子相繼返回。
  楚雲沉聲又道:“季銷,盛陽在麼?”
  快刀三郎恭聲道:“弟子已將他自小阿房前背來,創傷大約不致惡化。”
  哈察行前兩步,道:“主人,這百角堡如此一片建築,就這麼全完蛋了,裡面死的人可確實不少哩,我跟著季老弟巡行了兩遍,看得直發毛!”
  楚雲拍拍他肩膀,一笑道:“這有什麼值得驚異的?以後,日子久了,你就會知道江湖之事,並不是僅將對方摔倒地上便可天下太平的。”
  “盟主說得對,不斬草除根,便會遺患無窮!”
  一個雄勁的聲音夾在一陣大笑中傳來,紫心雕仇浩與黑白雙駝二人,亦自斷垣頹壁中掠身而出。
  楚云爾雅的一笑道:“副盟主與二位辛苦了。”
  紫心雕仇浩洪聲道:“不敢,三羽莊院已成一片瓦礫焦土,但三羽公子與那蕭韻婷卻仍未尋見,想是已經乘隙逃走了。”
  楚雲沉重的點頭,又將適纔劍鈴子、狂鷹等人發現的事情,扼要的述說了一遍。
  紫心雕仇浩嘆息道:“盟主,可能這幾個人的陽壽未盡,才能數次在刀刃下逃出,不過,老夫看來,他們這次得以保全,幸運卻不會永遠跟隨他們的!”
  這時天狼冷剛大步行進,道:“盟主,天色近曙,全盟各人俱已聚集,是否諭令各人準備成行!”
  楚雲頷首道:“即使準備離去,傷者須妥為照顧,死者可攜離此,上至堡側山坡下安葬!”
  大狼冷剛答應一聲,迅速傳令下去,金雕盟下各人,剎時紛紛行動,開始忙碌起來。
  不多時
  楚雲眼看一切妥善,向面前的各環環主點頭,大聲道:“走!”
  說罷,他當先掠出三丈,率領身後各人,快速的往前奔去。
  奔行中,楚雲回頭遙望百角堡殘落的景像,仍在微弱燃燒的火光,悵然的呢喃低語:
  “百角堡永不能重建,假如有這一天,那麼,我便會再來,而那時的情景,只怕會比現在更淒慘十藉!”
  他毅然轉首,疾掠而去,一行金雕豪士,逐漸在黝黑的夜色中隱去,終於不見……
  百角堡仍以一只怪獸般伏在奈何山下,但是,從那破落殘敗的圍牆望進去,可以自火光反映下清晰看出其中的慘怖情形,於是,這一只伏在奈何門下的怪獸便顯得頹廢不堪了,有如一座空有其表,卻已搖搖欲墜的古老城堡,可憐亦復可悲。
  寒星仍在空中閃爍,但是,相信不久之後,曙光即將現露,因為這世界之上,總是需要光明的。
  “五福”客棧中。
  各個金雕盟弟子安靜的散居各室,享受著這幾夫來難得的安詳,距離他們大破百角堡的晚上,已過了三天了。
  楚雲仍是一身灑脫的黑色衣衫,坐在一把酸枝太師椅上,手中捧著一個白瓷茶盅悠閒的輕啜著其中的醇茶,坐在他對面的,則是紫心雕仇浩。
  這時,仇浩輕沉的笑道:“盟主,據外間傳悉,江湖上早已為百角堡在一夜之間破滅之事鬧得天翻地覆了,他們卻料想不到,毀滅百角堡的人物全隱在這座小客棧之內修心養性哩!”
  楚雲一笑道:“不錯,照一般江湖習性來說,我們這時正應該在外面趾高氣揚的吹噓橫行才對,其實這樣一做卻是最愚蠢不過的事,須知欲要保持永遠的勝利,便不能有絲毫驕狂之氣啊!”
  紫心雕仇浩又笑道:“盟主所言極是,江湖上的風險是盡人皆知,越使敵人迷惑,才越有制勝的把握,吾知彼而彼不明我,猶如明者覷盲,一擊一穩!”
  楚雲連連頷首,又啜了一口茶,道:“副盟主,受傷的各人可有起色?”
  紫心雕仇浩道:“輕傷弟子大部已經痊癒,幾個重傷的大約再有半個月以上功夫,也可以行動如常了,本盟療傷靈藥是無出其右的呢!”
  這時,門外一陣步履聲響過處,接著便有輕輕的叩門聲傳來。
  楚雲沉聲問道:“誰?”
  “弟子季銷。”門外之人答道。
  楚雲一笑道:“進來吧。”
  快刀三郎季鎧推門進入,見禮後,躬身道:“稟盟主,適纔本盟弟子出外購物時,發現有灰旗隊之人物在城內出沒,而且人數似乎不少,個個行動鬼祟,好像有所窺視。”
  楚雲劍眉微揚道:“其中有無高手在內?”
  快刀三郎季鎧搖頭道:“僅有三數名頭目模樣的人物在外遊蕩,是否另有其他高手隱匿,則不得而知。”
  楚雲微一沉吟,放下手中茶杯,在室中踱了兩步,又走到窗前向外略一觀望,沉聲道:
  “季鎧,你換裝出去探尋一番,看看灰旗隊方面忽然在此小城出現是何居心,不過,注意自己,不要洩露行藏。”
  快刀三郎季銷恭聲應諾,正待行出,楚雲又道:“讓八大斧之霍定陪你同去,兩個人行動,比較方便一點。”
  快刀三郎季鎧去後,紫心雕仇浩疑慮的道:“盟主,灰旗隊與我們也不太和順,看情形,他們忽然在此處出現,是否乃為吾等而來?”
  楚雲低聲道:“副盟主之意,是否指吾等掃滅百角堡之事?”
  仇浩頷道道:“是的。”
  楚雲又踱了幾步,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搖頭道:“百角堡座落冀境之中,聲威無出其名,但是,百角堡雖然人多勢大,卻並非領袖兩河武林,而似灰旗隊,莽狼會,石家堡等這些綠林人物,他們之所以不敢去侵犯百角堡,維持河並不犯的局面,只是被百角堡的威名所懾,依照武林的習性來說,他們定然不會喜歡有個百角堡壓在他們頭上,如今百角堡破滅,這些人物正是暗中竊喜,怎會再去為百角堡出力復仇呢?所以,依在下看來,灰旗隊方面出現於此,可能為了別事。”
  紫心雕仇浩道:“那麼,是否會與本盟有關?”
  楚雲道:“這很難說,灰旗隊與莽狼會乃是聯盟,日前在下曾經為了白獅門之事,重創莽狼會,也等於與灰旗隊結下梁子,所以,在這次離湖之前,在下即已將這兩撥人物的衣著,徵像向盟下弟子說明,以使各人密切加以注意。”
  紫心雕仇浩濃眉微蹩,低沉的道:“盟主,老夫好似有個預感,宛如覺得一場大戰又將展開一樣,好似有些血腥氣息存在心中。”
  楚雲雙目凝注仇浩,沉聲道:“預感有時也會成了事實,不過,如果有人想以殺伐來對付我們,那麼,我們亦將以更殘酷的殺伐去報還,假如灰旗隊確實來此對吾等有不利之企圖,那他們將會永遠為此事而後悔!”
  二人又輕聲談論了很久,門響處,天狼冷剛已大步踏人。
  楚雲一笑道:“冷環主,外面有事麼?”
  天狼冷剛恭聲道:“稟盟主,大約盟主已知悉此城忽來大批灰旗隊人物之事,本座適纔親自前往,發覺在這短暫時間,灰旗隊人物又突增三倍有奇,而且,似乎在這客棧周圍,也有灰旗隊之人在暗處窺探!”
  楚雲面色一寒,道:“這些角色都隱居室內,抑是在街上出現?”
  天狼冷剛道:“全在街上成群聚集,人數不一,神色之間頗現緊張,而在東街三家院落極深的綢布莊外,也已明自張膽的插出三面灰旗。”
  楚雲一言不發,垂首深思,室中頓時陷入一片沉靜,僅有三人的呼吸之聲,清晰可聞。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快刀三郎季銷與八大斧霍定二人掠身進入,向室中三人見禮後說道:“稟盟主,弟子等已略微探出一些端倪。”
  楚雲沉聲道:“如何?”
  季銷躬身道:“來人果屬灰旗隊,出現街面者約近百人,隱于東街三家綢緞莊內約有二百人,個個身藏兵刃,神態緊張,似有所待,另外,尚有七八名舉止沉穩,目現精光的高手坐在綢緞莊店面,時而低聲商談,時而調遣人手,且本盟上下所居之五福客棧,亦被彼等在暗中監視,不過,情形尚未明朗,灰旗隊方面目標似不在吾等。”
  楚雲望著快刀三郎季鎧與霍定二人所換的一身紡綢長衫,微微一笑,遲緩的道:“他們的目的如何,可曾探明?”
  紫心雕仇浩亦道:“既不在吾等,則監視吾等所居之客棧又是何意?”
  快刀三郎季銷恭聲道:“弟子僅探得一些蛛絲馬跡,他們行動之間,好似情形甚為嚴重……”
  天狼冷剛斷然道:“灰旗隊目標不管對準,競敢監視吾等所居客棧,則已罪不可恕,至少應先給那些鬼鬼祟祟的窺探者一點顏色!”
  楚雲一笑道:“季鎧,你先說說你探得的哪些蛛絲馬跡,看看灰旗隊到底欲對付哪些厲害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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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大利所爭 五嶽一劍

  室中各人俱皆沉默無語,但每一雙眼光都凝注在快刀三郎嘴唇之上,快刀三郎眼簾半斂,靜靜的道:“弟子與霍兄二人,儘量不露形跡的向那些灰旗隊聚集的各人湊近,但是,在這種情形之下,只能片段的聽到他們低聲交談,自他們簡單的言詞之中,似乎所以如此緊張,乃是在等候一個名叫什麼班滄的人來此談判一件事情……”
  楚雲緊接著問道:“班滄?你可聽清楚了?”
  快刀三郎季銷肯定的道:“是的,他們隱約中連續提過好幾遍。”
  八大斧霍定亦接口道:“不錯,屬下也聽得十分仔細。”
  天狼冷剛只在綏境大漠一帶活動過,足跡未人中原,是而對中原武林人物十分陌生,他疑惑的道:“盟主,這姓班的是何等樣人?”
  楚雲微微向各人一瞥,沉聲道:“如果季銷沒有聽錯的活,只怕這下子有得熱鬧了,這班滄號稱‘五嶽一,劍’,非但武功精奧莫測,為人也是聰慧無比,但是,他卻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足跡所至,遍歷中原各地,聲威之隆,響徹四海,此人性情十分怪異,他家道雖然富有,卻極喜珍罕之物,偶而也下手做一筆無本生意,但平素卻慷慨好義,善舉無數,所以,既能算是白道中人物,亦可謂綠林俠士……”
  楚雲說到這,略略一頓,又道:“此人年紀不大,約摸三十出頭,在我尚未涉足江湖之前,他已是威名赫赫了;他手下尚有一批死士,最有名的,可算‘紫袍銅拐’‘赤騎追風’等人。”
  紫心雕仇浩緩緩問道:“依盟主之見,此人之威望是否值得灰旗隊如此劍拔弩張,如臨大敵呢!”
  楚雲頷首道:“假如確是此人,那麼,灰旗隊擺出此等架勢倒非過份,而且,只怕僅憑他們已經現身的這些角色尚嫌不夠,五嶽一劍班滄盛名之宏,猶在灰旗隊之上,如在別處,灰旗隊恐怕不敢招惹,但如今在灰旗隊地盤之內,則又當別論,據在下推斷,他們所以會如此鄭重其事的準備談判,可能又涉及了雙方對某一件事情的極大衝突,而且,可能一言不合便會兵戈相見,否則,灰旗隊方面不會如此緊張。”
  天狼冷剛一笑道:“奇怪,他們什麼地方不好談判,卻挑選了這個小城,又讓吾等適逢其會的逢上熱鬧,這個眼界倒要開上一開!”
  紫心雕仇浩沉聲道:“本盟上下連經激戰,正在養息之期,依老夫拙見,還是以不被牽人漩渦為上。”
  楚雲一笑道:“灰旗隊在此城之內,必然廣布眼線,是而對住在這客棧中的我們亦已加意提防監視,為的可能是怕吾等乃班滄遣來臥底之人,此亦尋常之舉,不值一哂,老實說,本盟上下數十條大漢,毫無來由的居於這陋棧之內,且更有傷者臥榻,灰旗隊方面心中疑慮,自所難免,仇副盟主卓見甚是,吾等與灰旗隊及班滄等俱無淵源,設若他們不來相犯,吾等亦沒有必要強自攬事上身。”
  紫心雕仇浩忽道:“盟主,他們雙方會談之際,吾等是否需要戒備!”
  楚雲道:“自然,吾等更須遣人前往,一覷究竟。”
  說到這裡,楚雲又在室中踱了一陣,沉聲道:“照江湖規矩,此等性質談判,多在夜間舉行,一來免得驚動地方百姓官府,二則在談判破裂,雙方動手之際,亦可減少甚多不必要的麻煩。”
  天狼冷剛眨了眨細瞇的眼睛,皮肉不動的道:“據盟主昔日所言,灰旗隊與吾等亦是站在對立地位,本座之見,可在灰旗隊與班滄等談判破裂之後,來他個出其不意,協助班滄等人,一舉將灰旗隊消滅擊潰!”
  楚雲灑然道:“江湖中事,變化極其詭異,有時卻不能以常情判測,班滄與灰旗隊方面之談判,其中利害性質吾等尚不明了,一切行動,自然要看當時情形決定,若魯莽從事,則恐有所失閃,在吾等目前情勢之下卻有些不太合算,總之,到時在下將會採取適當行動,決不會放過任何有利之機便是。”
  各人又談論了一陣,在得到一個具體而完整的決定後,始魚貫退出,只留下快刀三郎季銷在內。
  楚雲又端起桌上茶盅,笑道:“季鎧,連日來不停的激戰,可曾使你感到厭倦麼?”
  快刀三郎季銷躬身道:“不,弟子只覺熱血沸騰,氣昂意堅,弟子明白,只有在不停的磨勵中,才能得到實際的江湖體驗,只有在鐵和血的洗札下,才有更光輝的成就,弟子不敢自誇,只求能在三年之後,在胸前因盟主之恩賜,重新繡縷上金色的太陽標誌!”
  楚雲讚賞的道:“你一定會的,自然,尚有盛陽。”
  他說到這裡,啜了一口香茗,又道:“盛陽的傷勢好些了麼!”
  快刀三郎季銷道:“在本盟獨傳祕製的靈藥之下,盛陽所負創傷已痊癒了五分,大約再有十日養息,便可復好如初了。”
  楚雲安慰的一笑道:“哈察何在!”
  快刀三郎季鎧笑道:“哈察所受浮傷,已完全恢復,適纔弟子出外時,恰見他正在和另一弟子相對擲骰子……”
  楚雲悠然道:“賭?”
  快刀三郎季鎧一笑無言。
  楚雲低緩的道:“嗯,他倒好興致,一般弟兄的精神還好吧?”
  季銷道:“鬥志高昂。”
  楚雲輕輕坐下,伸展了一下雙臂,又道:“我曾令本盟上下,在客棧內不得顯露胸前本盟太陽標誌,他們做到了麼?”
  快刀三郎季鎧恭聲道:“完全遵照盟主諭令,加罩長衫相掩。”
  楚雲一笑道:“金雕盟的威名即將傳揚江湖,震慴武林,我要在每次與敵人交手,予敵人印象最為尖銳深刻的時候,顯示出本盟的烈陽標記,要使這輪烈陽,永遠銘刻在他們每個人的心版之上!”
  快刀三郎季鎧洪聲道:“盟主,我們定可做到!”
  這時,門外又響起了輕微的叩門之聲,快刀三郎季鎧急步前往啟門,須發蓬亂叢生的大漠屠手庫司悠然而入。
  楚雲沉聲道:“庫環主,情況有異麼?”
  大漠屠手庫司目光向窗外一飄,道:“盟主,灰旗隊在這客棧周圍的監視者已更形增多,而且,逐漸明目張膽的現身而出,看情形,要先給他們來個下馬威才行。”
  楚雲搖頭道:“時間還不到,吾等何苦先替五獄一劍班滄頂下黑鍋?”
  大漠屠手微一沉吟,道:“盟主,冷環主已向本座及其他各人交待盟主諭示,晚間行動時,本座首先請命參加。”
  楚雲道:“也罷,但客棧內之防衛亦屬重要,本盟尚有少數傷患需要保護。”
  大漠屠手庫司道:“在吾等夜間前往探測灰旗隊等人行動之前,尚請盟主預做遣派佈置。”
  楚雲道:“是的,我會先做準備。”
  大漠屠手又談了片刻,方始躬身退出,楚雲不再說話,雙手捧著茶杯,獨自閉目沉思。
  時間是過得極快的,宛如一個薄如紙片,輕如鴻毛的幽靈,在人們的喧嘩叫囂裡,在人們的靜默,冥寂中,不知不覺地自角落裡移動,在指縫的間隙中溜逝,去得輕俏,也去得無蹤。
  於是,一天又過去了。
  在夜暮初降的時分,當尋常的人們結束了一天疲憊的工作時,這座不大的五福客棧內卻反常的緊張起來,店門已早早的關上,在每個廊角,每間客房的隱蔽處,都有著身佩兵刃的金雕豪士暗中戒備防犯,客棧內的店夥掌櫃,亦已得到忠告提早躲人房中,風拂影移,俱皆充滿了殺伐之氣。
  楚雲站在他自己的房中,頸項深垂,腳尖不停的輕輕點著地面,快刀三郎季鎧肅手靜立於側,神情沉穆。
  半晌……
  楚雲頷首道:“時間已近,傳見各人吧。”
  快刀三郎季鎧應聲大步行去,啟門後,早已等立於門外的紫心雕仇浩、狂鷹彭馬、天狼冷剛、大漠屠手庫司、金髯客畢力等人相斷而入。
  五人靜靜的站在楚雲身前,五雙目光,毫不轉瞬的凝注在他們盟主的面孔上。
  楚雲微微一拂衣袖,低緩的道:“現在,在下將與凌霄堂彭堂主,羽環庫環及羽環屬下之劍鈴子龔寧等人,離店探查灰旗隊與五嶽一劍談判之真相,在下日問曾經言及,江湖中事有時難以常情斷測.除了目前的灰旗隊與本盟不和之外,五嶽一劍也與本盟素無淵源,故而亦不能視為友人,簡而言之,今夜談判之兩撥武林人物,俱皆可能與吾等為敵,但是,為了本盟的利害安危,卻必須前往探尋清楚,知己知彼,戰才能勝,和則可保。”
  楚雲說到這裡,目光一寒,又道:“客棧內,一切防衛由仇副盟主指揮遣派,不過,切記以不變應萬變,未到絕對必要之時不可動手,以免打草驚蛇,爪環畢環主腿傷未愈,尚須自加註意謹慎,莫使瘀腫再起。”
  快刀三郎季銷肅立一旁,嘴唇蠕動,似有所言,楚雲微一擺手,笑道:“季護衛留守客棧,協助副盟主防犯。”
  他略略一頓,斷然道:“劍鈴子龔寧何在?”
  大漠屠手庫司沉聲道:“龔寧已於室外待令。”
  楚雲點點頭,道:“好,現在吾等即刻展開行動,仇副盟主,一切偏勞了。”
  紫心雕仇浩率領諸人躬身為禮,楚雲乃與狂鷹彭馬,大漠屠手庫司二人相偕出室。
  劍鈴子龔寧果然早已束手恭立廊中,楚雲笑了笑,向各人以目示意,四條人影,當即捷如貍貓般閃至天井,飛身上屋。
  夜色漆黑,僅有疏星點點,周遭燈火稀落,暈黃黝暗,正是夜行人行動的大好天氣。
  楚雲沉默的與身後三人似流光般在屋宇與房簷之間飛掠,猛然一見,只像夜影中幾條淡淡的飛鴻。
  片刻間,四人來到一條較為繁囂的大街上,說它繁囂,未免有些過份,充其量只不過是這小城在人夜之後,稍為熱鬧一些的街道罷了。
  四人靜靜的伏在一條屋脊之後,微一搜尋,已看見不遠處有三棟建築深遂的房屋連在一起,這三棟房屋裡外十分遼闊,像是個大買賣家,每一家的門外,卻赫然插著一面灰色旗幟!
  這三棟巨屋的門面已經緊閉,但是,屋內卻燈火通明,人影移晃,屋外更有幢幢人影,往來巡行,情勢顯得十分緊張。
  楚雲低聲道:“前面那三棟巨屋門外,俱插著一面灰色旗幟,灰旗隊方面之主腦人物,定然居留其中,吾等行動切須謹慎,莫露破綻。”
  狂鷹彭馬左右一望,道:“不錯,這就是那三家綢緞莊了,警衛倒十分森嚴呢。”
  楚雲略一沉吟,道:“彭堂主請與龔寧在此稍候,庫環主且隨在下前往一探。”
  說罷,楚雲身形忽然閃出七丈,微微一晃,就到了那三棟巨屋的屋頂之上,稍一換氣,大漠屠手亦已掩身而至。
  在屋頂向下望去,可以看出這三棟巨屋完全是一式一樣的建築,分成三進,頭進為門面客堂,後兩進全為居室。
  這時,下面天井中站立著數十名灰衣大漢,個個身佩兵刃,肅然無嘩,另兩櫃房舍情形亦是相同,室內燈光映出,可以清晰的看見室中人影移動的情形。
  楚雲輕輕向下一指,又指了指自己二人與天井對面房屋的距離,然後做了個小心行動的手式。
  大漠屠手庫司會意的略一頷首,楚雲微微一笑,就在他這笑容適纔映人大漠屠手的瞳孔之際,那瘦削強健的身軀已飛掠到對面屋頂!
  速度之快,仿佛影移魂遊,無聲無息,天井中的數十名灰衣大漢,俱皆木然不知。
  大漠屠手由衷的贊嘆一聲,拔空而起,靜靜的,冉冉的,以陰影屋脊做掩護,如一頭大鳥般跟蹤而落。
  楚雲嘴唇緊抿,輕輕伏在瓦面,悄然將一張屋瓦抽開寸半左右,湊眼向下望去。
  這是一個類似廳堂的房間,佈置豪華,卻十分傖俗,一色的紅木家具,一色的紅緞錦墊大師椅,室內已坐滿了人,但是,氣氛卻很沉穆。
  楚雲注意到,在這廳室正中,有一個椅子是空著的,雖然椅中並未坐人,卻可以看出室中諸人對這空椅亦好似十分敬懾。這時,坐在那空椅下首,一個面目清灌,年約三旬的文士打扮之人,側首向窗外一瞥,朗聲道:“四羽士,五嶽一劍準會在二更到來麼?”
  四個身著灰色長衫,雙目精光隱射的中年漢子聞聲站起,齊齊應道:“不錯,當時由二當家的接頭時已做如此決定。”
  另一個面容猙獰,滿口虎牙,神情卻極其陰沉的五旬大漢,此刻在椅上重重一拍,冷厲的道:“五嶽一劍是什麼東西,也值得我們這般大張旗鼓,如臨大敵的等候他?甚至連大當家的都要親自到來!”
  那面目清瘤的文士微微一笑,道:“雷掌法,五嶽一劍班滄不比尋常武林人物,其聲威之宏,並不稍遜灰旗隊,尤其為了那條出產金砂的山溪,利益所在,自是不容忽視,須知這條山溪所產之金砂,非但足供本隊上下日常所須,更可作為發展及擴充本隊勢力之後援,對本隊關係重大,而五嶽一劍自然眼紅心貪,不肯放過,因為,這條山溪對他也有相同的作用!”
  被喚為雷掌法的五旬大漢哼了一聲,道:“五嶽一劍這小子也大目中無人,聞說二當家與他接頭之際,提出談判之地點時,這小子竟大言不慚的說出隨吾方挑選之狂言,待二當家決定於本地約談後,他竟毫不考慮的一口答應下來,這簡直是視灰旗隊如無物,以灰旗隊地盤為陽關大道,的是可惡之極!”
  中年文士沉默了片刻,道:“雷掌法且勿急躁,五嶽一劍如此自驕自大,我灰旗隊亦非易與之輩,到時候,他就會為他的驕狂追悔莫及了。”
  坐在空椅左側,一直未曾啟口的一個六旬老者,這時摸了摸那張紅潤如嬰兒也似的面孔,呵呵笑道:“右使者所見不差,江湖上有道強龍不壓地頭蛇,五嶽一劍功力固然不弱,但他也就要斷送在他那自信自滿的狂傲之上!”
  中年文士露齒一笑,道:“賈兄有此遠見,足可證我方人人俱己判明彼此強弱,而且,莽狼會方面盟友,亦已趕到大辛郊外,正在嚴密布署,五嶽一劍縱使肋生雙翼,此番亦難自吾等所布之天羅地網中逃出!”
  廳中諸人,這時又紛紛相繼發言,或隅隅低語,但是,不可掩飾的,每人的面孔上都流露出一股勝券在握的得意神情。
  楚雲在瓦片隙縫中的眼睛,微微一睜,心中忖道:“那中年文士竟是昔年暗襲白獅門掌門人魏百豪的金菩提曹功,倒是有些意料不到,以他的行為名聲來說,自己老是以為此人生相粗陋,談吐倫俗,不想卻是一個外貌文質彬彬的儒生,嗯,他身居灰旗隊右使者之職,看來地位甚高,那個所謂雷掌法,定是灰旗隊掌管刑職的‘二門神’雷望,那個紅面老人,假如自己預料不錯,可能乃是灰旗隊中最為心狠手辣的大劊子手‘嬰叟’賈大川!”
  他正在思量,伏在一旁的大漠屠手庫司已壓低嗓門道:“盟主,下面的那些朋友可有動靜麼?”
  楚雲將嘴唇附在庫司耳邊,低沉的將所見經過講了一遍,又道:“他們正在等候五嶽一劍及灰旗隊的總瓢把子銀戈飛星,壓軸好戲還沒有上演哩。”
  說罷,楚雲又將雙目湊上瓦縫,只見金菩提曹功此刻正在說話。
  “雷掌法,當家的應該到了,我們還要與當家的會合,前往城郊大柳坪,那邊的人物你可埋伏好了?”
  二門神雷望頷首道:“圍著大柳坪那片柳林子,里里外外埋伏了三層兄弟,只要五嶽一劍這小子敢來,準教他吃不了兜著走!”
  紅面老人亦慢條斯理的道:“嗯,咳,看樣子,老夫這大劊子手又要開開張了,近些日子以來,也實在過得大無聊了,殺殺宰宰,比較能增加一點情趣!”
  金菩提曹功一哂道:“賈兄,你在本隊掌大劊子,在江湖上號稱嬰叟,不論哪個名號,聽來都有些令人起懍呢!”
  隱在屋頂的楚雲,暗裡冷笑,想道:“果然不錯,這面色紅潤的老人正是那嬰叟賈大川,這老鬼手上鮮血淋漓,殺人無數,只是看他外表,卻像個好好先生……”
  此刻,二門神雷望忽然說道:“右使者,城內那五福客棧住著的一批人物,來路極其古怪,據本掌法看,可能不太簡單。”
  金菩提曹功神色嚴肅,緩緩說道:“本使者已令三劊子田兄率領部分兄弟注意監視,這些角色行動隱祕,費人猜疑,聞說約有數十人之眾,其中竟然尚有傷者,而且,一律穿著黑衣,騎黑馬,好像亦是一撥甚有組織的江湖幫會。”
  二門神雷望毛躁的道:“本掌法從來就沒聽說過江湖道上有這麼一撥黑衣黑馬的幫會,還不是一些破爛雜碎,裝腔作勢,自取道號……”
  忽然,嬰叟賈大川若有所思,沉穆的道:“是了,在牛角溝將石家堡赤手擒龍他們殺得人仰馬翻的,不全是一些黑衣黑馬的角色嗎?本隊賀副總管也在那時同時失蹤,而三日之前,大名鼎鼎的百角堡競不可思議的於一夜之間冰消瓦解,屍橫遍野,聞說猝襲者也是清一色的黑色衣衫,胸前更繡縷著一輪金色太陽……。”
  賈大川此言一出,全廳不由在驟然之間肅靜下來,靜得幾乎連人們的心腔跳動也微微可聞。
  金菩提曹功怔了一怔,目光環掃廳中各人,大笑道:“吾等俱是杞人憂天,世上哪有這麼湊巧的事,這些朋友會是那些五福客棧內的角色?即使是吧,他們與吾等素無瓜葛,又怎會與吾等為仇!賀副總管雖無消息,但吾方已遣王總管事前往探尋,尚未與赤手擒龍蕭大當家見上,在訊息未明前怎能作準?而且,哼哼,灰旗隊也不是如此容易對付的呢!”
  他已注意到大廳中諸人在賈大川提出那些黑衣神秘人物時,表情上的急劇變化,而不用細看,便可體會出其中包括了大多的驚恐與怯懼,金菩提曹功十分清楚,在一場兇吉未卜的大戰可能來臨之前,鬥志的沮喪,乃是一個組織最嚴重危險的致命傷!
  於是,他又故意輕鬆的道:“江湖中事,傳來傳去,往往傳離了譜,本隊上下,哪個不是身經百戰,歷盡艱苦的好漢?每逢遭遇到什麼大事,最後總是我們獲得勝利,吾等不把握目前赫赫的聲望,再作奮鬥,卻去聽那些捕風捉影的閒言作甚?”
  這時,嬰叟賈大川亦已覺得自己失言,他尷尬的一笑,接口道:“灰旗,莽狼,威震兩河黑白道,江湖朋友誰能不承認我們在兩河的領導地位?那些黑衣黑馬的角色,若不侵犯吾等便罷,如他們真想不自量力,以卵擊石,那麼,得到悲慘下場的,定然是他們自己!”
  二門神雷望怒道:“管他媽什麼玩意,乾脆殺進那家客棧,將這些行動鬼祟的東西斬絕算了!”
  金菩提曹功搖頭道:“不可,現在本隊正面對強敵,宜集中全部力量準備應變,不論五福客棧內的角色是何方神聖,都應在目前之事結束以後再請大當家定奪,如果魯莽行事,萬一出了差錯,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大廳中逐漸又靜默下來,但是,每人的面孔上仍有怔忡不安之色,自然,他們異常明白本身的力量比威震八方的百家堡如何,事實是最好的證明,雄辯巧詞並不能令一個人完全釋懷的。
  楚雲嘴角一撇,忖道:“這金菩提曹功倒有點頭腦,嗯,不過,只怕我們早晚都要碰一碰的,那時,就可以知道誰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了。”
  突然
  大漠屠手庫司用時輕輕撞了楚雲一下,楚雲抬起頭來,以目光相詢。
  “街上。”
  大漠屠手嘴唇一撇,簡單的說出兩個字。
  楚雲迅速轉首,看見街道上大步行出五六條人影,守候在這三棟巨屋外的無數灰衣大漢,一見來人,全皆躬身肅立,形態顯得十分恭謹。
  於是,第一棟巨屋的門面啟開了,一疊聲低沉的傳叫傳到靠天井的大廳之內。
  楚雲急忙移目至瓦縫之上,只見一名適纔站立天井,狀似頭目之類的灰衣大漢,匆匆進入大廳,躬身道:“稟右使者,瓢把子與左使者等人駕到!”
  金菩提曹功霍然站起,率著眾人急步向外迎去,直到大門之前。
  楚雲目光微攏,向那進門的為首者望去,只見那人年約五旬,面孔輪廓鮮明,稜角突出,有如刀斬斧削,雙目神光充足,形色在沉練之中,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冷厲!
  大漠屠手庫司哼一聲,低語道:“盟主,帶頭的那位朋友?”
  楚雲頷首道:“不錯,那就是灰旗隊的瓢把子,江湖上素享盛名的銀戈飛星常大器!”
  說著,楚雲的目光,又向天井中瞥去
  這時以金菩提曹功為首的灰旗隊各人,已向銀戈飛星常大器行禮完竣,這位江湖皋雄微微擺手,沉聲道:“老夫不進屋了,右使者,這裡沒有事吧?”
  金菩提曹功恭應道:“沒有什麼事,只是五福客棧內有些可疑人物居留,已由本使者遣令手下兄弟前往監視。”
  銀戈飛星常大器嗯了一聲,道:“現在沒有時間管這些事了,等我們將目前事情解決後再說,雷掌法,你遣了些什麼人先往大柳坪布署?”
  二門神雷望適纔尚孟浪毛躁無比,這時卻異常恭謹拘束的道:“稟瓢把子,本掌法已請二劊子朱兄率追魂騎隊李隊領,及鎖魂騎隊牟隊領,加上總舵屬下之‘玉金剛’趙麟,帶齊五十名硬弩手前往設伏,一切妥善後,方始至此恭候瓢把子駕臨!”
  銀戈飛星滿意的嗯了一聲,又道:“右使者,你去看過了麼?”
  常大器言詞之中,透出他對金菩提曹功的器重與偏愛,好似非要曹功親自出馬辦事,他才放心似的。
  金菩提曹功笑道:“本使者曾親往探查,一切布署極為周密。”
  銀戈飛星仰首一望天色,迂緩的道:“老夫約定五嶽一劍班滄至北城外之大柳坪談判,此事和解成分甚少,為了雙方利害所在,彼此勢難有所妥協,吾等必須鎮定應變,全力以赴,老夫已請二當家趕到大柳坪再做詳盡探查,此外,莽狼會盟友亦均來到,一切接應事宜,都已辦妥,兩更天快到,現在,除了留守各人,其餘一律跟隨老夫前往大柳坪!”
  灰旗隊諸人轟然應諾,在銀戈飛星率領之下,迅速向黑暗中行去,頃刻間,便消失於街尾的暗影中。
  大漠屠手庫司望著這三棟燈火熄滅,悄然無聲的巨屋,又看看坐在天井中的幾名灰衣大漢,沉聲道:“盟主,他們為何不以坐騎代步?”
  楚雲一笑道:“蹄音雜亂,容易傳遠,更能引起敵人注意警惕。”
  大漠屠手恍然道:“原來如此,盟主,我們這就跟去麼?”
  楚雲雙目一眨,笑道:“更待何時呢?”
  大漠屠手又向四周尋視了一番,以雙手作成喇叭狀,湊於唇間,發出一陣低沉而斷續的古怪聲音。
  於是,隔著不遠的一片屋舍之上,亦傳來相同的聲息,遙遙應和。
  楚雲目光注意下面,口中道:“庫環主,可是已將行動方向告訴彭堂主他們了?”
  大漠屠手頷首道:“是的,本座告訴彭堂主,請至城外相候會合。”
  楚雲笑道:“這種傳訊方法倒是十分別致,現在,我們走吧!”
  兩條人影,如閃電般在夜色中一晃,仿佛兩頭大鳥般忽然飛出。
  大井中,數名灰旗隊的大漢正仰站觀望;其中一個高聲道:“怎麼著?我說是夜貓子叫吧?你他媽偏疑神疑鬼,你看,這不是被我們驚飛了麼?”
  另一個摸著後腦,愣愣的道:“奇怪,在這城鎮屋頂怎會有夜貓子?”
  原先一人呸了一聲,嚷道:“既不是夜貓子,難道會是人不成?人哪有這樣飛法的?我看你是前晚上賭錢輸昏了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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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水火難客 兵戈以見

  大柳坪是這小城外的一個城方,沒有人居住,有的,只是千百株枝葉如絲如帶隨風飄拂的楊柳,一條尋丈寬的小河,靜靜的自旁邊流過,河水清冽,游魚可數,在盛夏,這卻是一個納涼休憩的好去處,只是,現在的夜幕深垂,萬籟俱寂,小地方的人習慣早眠,已沒有再逗留在這裡的了,可是
  若你仔細注意,卻可以發覺在那一片搖曳的楊柳之下,伏著一條條隱約的人影,他們身上所佩的兵刃,偶而會在深夜中閃過一抹寒光,假如你看清了這一切情景,那麼,這裡便沒有絲毫幽雅的氣氛,代之而起的,卻是令人窒息的緊張與疑慮。
  於是,在遠處,又有無數條黑影疾奔而來,到近了,柳林中迎出三條大漢,快步向那些奔來的人影行去。
  疏弱的星光下,映出那些迅速移近的黑影,為首一個,正是灰旗隊的瓢把子 銀戈飛星常大器。
  自林中行出的三人中,一個身形魁梧,方面大臉的黃臉老人,連忙行前五步,低沉的道:“瓢把子,一切已準備妥當,莽狼會盟友亦在其二當家‘鳴天斷碑’霍敬率領之下埋伏於側,只待敵人前來,即可舉事。”
  銀戈飛星常大器目光四處環掃,沉聲道:“二當家辛苦了,五嶽一劍班滄大約就快來到,一切照老夫指示行動!”
  這黃面老人,正是灰旗隊副首領,號稱“銀扁擔”的羅奇,他身旁兩人,一個缺少一只右耳,細眉巨眼的中年漢子,是灰旗隊的二劊子:“百步蛇”朱瀚,另一個面色蒼白,死眉死眼的大漢,則是灰旗隊的高手之一:“玉金剛”趙麟!
  跟在銀戈飛星身旁的金菩提曹功,微一沉吟,忽道:“瓢把子,關於人手方面,是否需要加以分配一下?”
  銀戈飛星頷首道:“正是,容老夫考慮看看。”
  他向肅立眼前的眾人逐一瞥視後,迅速的道:“右使者曹功,左使者安棟,與雷掌法,大、二劊子等跟隨老夫與對方正面談判,總舵屬下之四羽土,玉金剛趙麟,黑旗手鄭明,毒烽包有德,及滅魂騎隊潘隊領等人,隨二當家隱伏暗處,待令行動!”
  眾人齊齊轟略,片刻問,已各自站伏四周。
  於是,銀戈飛星下令燃起預先掛置在柳樹上的八盞風燈,暈黃的燈光,濛濛隴隴,隨風搖曳之下,更增恐怖之氣。
  兩張坐椅,分置對面,一幅灰旗插于林前,另有二十名灰衣大漢,抱刀肅立於後,一派“刀頭宴”的氣勢!
  在距離這兩張坐椅之側,約有尋丈左右,在兩棵糾結生長的柳樹上,仿佛與那些飄動的柳絲連成一體,有四條人影緊緊附著,除非你已知道那是四個人,否則,你一定會以為那只是柳樹上較為粗大的枝桿罷了,是的,他們正是浪子楚雲,狂鷹彭馬,大漠屠手庫司,以及劍鈴子龔寧等人。
  楚雲等在灰旗隊各人出城之後,立即迅速而小心的跟綴而至,大柳坪這地方十分易尋,甚至在銀戈飛星等尚未到達之前,他們便先行趕到,找著這兩棵容易藏人的柳樹,神鬼不覺的掩了上去,沒有給灰旗隊任問一個人發現。
  這時,楚雲以細若蚊蠅般的聲音,道:“吾等注意,好戲即將上場了,在未得到在下示意之前,各位切勿擅自行動!”
  狂鷹彭馬等人微微頷首,每雙眼睛,俱皆毫不轉瞬的注視著林外。
  這時,站在銀戈飛星身旁的金菩提曹功,有些不耐煩的道:“瓢把子,五嶽一劍怎的還沒有來?眼看天色已交二鼓了。”
  銀戈飛星那雙炯然的目光向來路注視,迂緩的道:“他不會不來的,這小子狂得厲害,焉肯以此事留人口實?”
  正在他話聲收住之際,來路上己遙遙響起一陣清脆而密集的馬蹄聲,得得之音,遠近可聞。
  灰旗隊諸人自銀戈飛星常大器以下,全部凜然動容,緊張的望向來路,片刻間,六乘騎影,已風馳電掣般疾奔而來!
  金菩提曹功哼了一聲,怒道:“好小子,這麼狂!”
  二門神雷望亦雙目如鈴,低吼道:“簡直是目無余子,欺人太甚!”
  銀戈飛星微微擺手,神色沉凝,緩緩向前跨出一步。
  於是,六乘鐵騎逐漸接近,為首一人,是一個青衫飄拂,一臉書卷氣息的中年懦生,眉宇之間,卻自然的洋溢著一股令人震慴的蕭煞之氣!
  在這中年儒生身後,緊跟著一個身穿紫袍的虯髯大漢,及另兩個長髮披肩,獅鼻虎口的黃衣怪人,再後面則一個是白髮皤皤的七旬老者,與另外一個全身白衣,面無表情的俊逸青年。
  六匹駿馬,在距離大柳坪三丈之前,緩緩停住,馬背六人一個動作,迅捷利落無比的翻身落地,青衫儒士則雙目如電的向四周掃視了一遍。
  銀戈飛星常大器咳嗽一聲,大聲道:“五嶽一劍果然信人,老夫已於此恭候大駕多時了!”這中年儒土,正是盛名赫赫的五嶽一劍班滄!
  他冷冷一笑,氣度雍容的大步行上,沉朗的道:“不敢,班某與人有約,自來重信,只是有勞貴瓢把子久候,倒是深覺難安。”
  銀戈飛星常大器向班滄身後的五人一看,不由暗裡皺眉,忖道:“好傢伙,跟著班滄這小子來的,竟然全是些難惹的人物,‘紫袍銅拐’公孫雄親至不說,就連那老而不死的‘七弩神手’步元也到了,那身著白衣的小子,可能便是新近揚名江湖的‘白衣秀士’陶光!”
  他心中想著,又啟口笑道:“嘿嘿,班兄言重了,且請林內詳談如何?”
  五嶽一劍班滄微拂衣袖,灑脫的行向林內,與銀戈飛星常大器二人,分別坐落那兩把椅子之上。
  跟在他身後的五人,則一字排開,每人相距三尺,肅立在五獄一劍椅後,而灰旗隊方面之右使者曹功,左使者安棟,掌法雷望,大劊子賈大川,二劊子朱瀚,亦柬手環立於側。
  隱於樹上的楚雲微微一笑,心想:“嗯!這五嶽一劍端的一副好氣派,自己早年素聞其名,未見其人,料不到此人卻有恁般威勢,看情形,稍停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
  這時,前面傳來銀戈飛星常大器宏亮的聲音:“班兄,吾等毋需客套,先論正題,那臥馬山雙首谷內的產金山溪,乃為本隊屬下首先發現,而班兄亦必然知曉那條山溪內的金砂對本隊發展之重要,班兄名震江湖,家財萬貫,且與世無爭元件,何苦定要佔取那條山溪呢?
  灰旗隊與班兄本無瓜葛,若班兄肯於罷手,則以前為爭此溪所結之怨,自可從此一筆勾消……”
  五嶽一劍冷電似的目光微微一閃,冷冷的道:“常大當家,閣下此言未免有些斷章取義了,臥馬山雙首谷內的那條產金山溪,據班某所知,乃是班某手下首先發現,又插上班其‘龍鳳山莊’之標誌,但待班某再度遣人前往時,貴隊之人卻已加以佔取,更將斑某‘龍鳳山莊’之標誌毀壞棄置,非但如此,竟又不分皁白,以群毆方式,再傷班某手下三人,試問常大當家,閣下這是有理呢?抑是無理?”
  銀戈飛星常大器微微一窒,又道:“咳咳,這個麼,老夫手下孩兒固屬不該,但班兄派去之人態度蠻橫亦是原因之一,據老夫得報,貴方之人乃是首先啟畔……”
  五嶽一劍班滄淡淡一笑,道:“罷了,是非曲直,目前殊難判言,只是這條產金山溪,對班某及‘龍鳳山莊’來說,價值甚大,其重要性也不稍弱於貴方,現在,班某以武林規矩為先,正式請常大當家退出臥馬山雙首谷。”
  五嶽一劍言同尖銳,此言一出,無疑是發出了最後通碟!隨著他這句話,氣氛已在剎那間緊張起來!
  銀戈飛星常大器料不到對方會如此單刀直入,開門見山,不由略感一怔,他努力咽下一口唾沫,強笑道:“班兄這般說話,未免過於武斷,灰旗隊闖名揚威,並非易事,老夫希望班兄三思而行,切匆使彼此難堪!”
  五嶽一劍露齒微笑,道:“自然,灰旗隊名震江湖,自是不易相與,但是,五嶽一劍班某亦非泛泛之輩,常大當家,閣下以為然否?”
  銀戈飛星常大器神色倏沉,強硬的道:“如此說來,班兄是不肯讓出那條山溪了?”
  五嶽一劍雙眸暴睜,冷冷一哼,道:“該讓出的是閣下!”
  銀戈飛星霍然站起,怒道:“姓班的,你道這是什麼地方?這是你的龍鳳山莊麼?容得你如此賣狂?現在老夫再問你最後一句:沒有任何條件可說,你願否讓出那條產金山溪?”
  五嶽一劍沉靜而冷漠的緩緩站起,斷然道:“無可商量!”
  銀戈飛星驀然狂笑一聲,一腳將座椅踢飛空中,大叫道:“班滄,你是想以流血解決了?”
  五嶽一劍蕭煞的道:“悉隨尊便。”
  這時,環立銀戈飛星身旁的灰旗隊各人,早已散立於側.個個殺氣盈目,虎視眈眈,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銀戈飛星常大器退出兩步,怒極道:“好,班滄,老夫便看你狂得了幾時!”
  五嶽一劍,一拂衣袖,冷然道:“常大器,不信你就試試。”
  銀戈飛星倏然暴喝一聲,天搖地動的劈出十九掌!
  五嶽一劍長聲大笑,輕靈已極的轉出三步,飄然還攻二十一掌!
  斜刺里金芒突閃,一片金菩提,宛若疾風暴雨般射向五嶽一劍班滄背後!
  班滄冷叱一聲,身形忽然拔空,如箭般疾撲而落,右掌幻起千百掌影,猛拒銀戈飛星,左掌豎立如刀,急向猝襲他的金菩提曹功狠狠砍至!
  同一時間,站立椅後的五人之中,那紫袍虯髯大漢狂吼一聲,倏而撲上,抖手攻向曹功,口中大叫道:“姓曹的,紫袍銅拐公孫雄領教你的偷襲絕技!”
  金菩提曹功左右受敵,正感窘迫,灰旗隊的掌法二門神雷望怒喝一聲,及時趕上,連出七掌,接住了紫袍銅拐攻來的招式!
  這時,銀戈飛星已避過班滄的掌勢,身形猛旋之下,雙掌掄起二座圓弧,雷霆萬鉤的劈向敵人胸前,腰際!
  五嶽一劍班滄狂笑連連,攻向金菩提曹功的左掌,如怪蛇般驀而彎回,閃電也似戳向對方身軀右側八大重穴,右掌微偏,硬封而出!
  “劈啦”一一陣震響中,銀戈飛星目瞪如鈴,掌劈揮舞,有如群山並壓,腿影連綿,宛似樁木滾滾,須臾間一氣展出十六招!
  五嶽一劍班滄不避不退,大馬金刀的連消帶打,亦在剎那間將敵人攻來招式封解一淨。
  面紅如嬰的嬰叟賈大川,此刻緩緩行出,朝那默立不動的四人招手道:“四位仁兄好友,如此熱鬧場面,各位這麼站著,不是顯得太冷清了麼?來,來,來,老夫陪各位戲耍一陣,也算盡盡地主之誼吧!”
  那白衣青年冷靜的一笑,毫無表情的道:“是麼,賈大川?”
  嬰叟賈大川呵呵笑道:“小友,難為你尚識得老夫賤名,來吧,你便先上,須知要金子便要不得性命,哈哈哈……”
  白衣青年淡淡一笑,卻如鬼魅般倏而掠進,雙臂略一伸縮,已奇快無比的點向賈大川上盤九大要穴!
  嬰叟賈大川仍然大笑不絕,身形如風擺荷搖,左晃右閃,卻在閃晃中,疾若狂飆般反擊出二十掌!
  這白衣青年,果然正是銀戈飛星先時所料的“白衣秀士”陶光,他此刻腳步一扭一旋,硬生生的移出兩尺,雙臂在身形移動時,競奇妙的自肋下反穿而出,插向敵人頸旁琵琶骨。
  嬰叟賈大川吼道:“好小子,果然有兩手!”
  叫聲中,其成名絕技“摘蘭手”精革:“蘭香裊繞”、“獨秀一技”、“素蘭比心”三招連環而出,姿態美妙已極!白衣秀土陶光瘦削的身軀往後一仰,又如風車般呼嚕嚕轉回,雙掌斜砍對方小腿脛骨,邊冷笑道:“嗯,這掌法真美,不過,由一個女子使出將更合適!”
  賈大川拔起五尺,又出九掌十一腿,仍然笑道:“小夥子,你來生再看女人使這掌法吧!”
  於是,在雙方的冷諷熱嘲中,瞬息問互相攻拒了十五招。
  這邊,五嶽一劍班滄已與銀戈飛星常大器拼鬥了三十招以上,戰況亦較前更形激烈。
  五嶽一劍班滄的武功造詣,較銀戈飛星要高上一籌許,但是,銀戈飛星久經陣仗,經驗豐富,臨敵不慌不亂,因此在短時間內,尚不易分出勝負,何況,更有金菩提曹功在旁做著牽制性的猝襲呢。
  在暗影處的楚雲,一直慎重而仔細的注視著場中的激戰,他在心中急速的忖道:“五嶽一劍班滄果然名不虛傳,不但氣度雍容,武功更屬卓絕,連橫行一時的銀戈飛星看來亦不是他的敵手,而班滄用兵布陣也高明至極,隨他同行各人,不曾輕易出戰,乃是欲保存實力精神,做較為有利之後援,每人相隔三尺,更能互相掩護,又不致影響行動的利落,如此布署,雖然簡易,卻可收到奇效,嗯,不凡,不凡……”
  他冷眼觀望,又想道:“只是,灰旗隊方面人多勢大,高手如雲,再加上莽狼會之人協助,恐怕時間一久,班滄等人難佔上風……”
  這時,伏身一旁的大漠屠手庫司,已鄙夷的低啐一聲:“灰旗隊的這些雜碎真正不要面皮,在自己地盤之內,猶要以多吃少,再加上伏兵層層,這算什麼玩意!”
  狂鷹彭馬亦輕聲道:“盟主,吾等可要現身相助?”
  楚雲微微一笑,悄然道:“不,現在還不到時候,你們可注意到五嶽一劍的兩大臂助之一“赤騎追風’駱森尚未到來?據在下所知,五嶽一劍每次行動,‘紫袍銅拐’公孫雄與‘赤騎追風’駱森二人必定跟隨左右,現在駱森未曾出現,極有可能是隱伏暗處,待機而動,所以,吾等亦不必過於焦慮。”
  說著,目光又移注林外,而此刻
  灰旗隊的左使者安棟 一個五短身材,尖頭細目的中年漢子,已拔出背後的一柄鐵桐,衝向那自發老者而去!
  同一時間,灰旗隊的二劊子“百步蛇”朱瀚,亦陰沉沉的冷笑一聲,倏然撲向那兩個長髮黃衫的怪人!
  於是,五嶽一劍及隨行五人,已完全加入戰圈之內,但是,總括來說,他們目前卻是穩佔上風!
  五嶽一劍班滄這時向銀戈飛星推出九式連環十三掌,雙腿飛踢金菩提曹功,身形暴閃問,猛可一個大翻身,已向二人施出相同的攻擊,只是,威力卻在這剎那間突增一倍有餘!
  銀戈飛星常大器怒喝一聲,雙足釘立如樁,沉神靜氣,傾力迎上八掌,勁風如浪,隨著掌勢洋溢四周!
  金菩提曹功卻有些消受不了,他滑溜溜的閃向一旁,雙手急抖,又是兩把金菩提射向班滄!
  於是
  巨響連起,金芒閃閃,銀戈飛星常大器面孔通紅,汗漬隱隱,退出三尺之外,五嶽一劍班滄亦震退一步,但是,就在身形往後倒退之際,卻藉勢貼向地面不及三寸處,猛然反掌回劈曹功,而那一蓬襲來的金菩提,也就在他貼向地面之時全然落空!
  銳風如一片削薄的利刃,猝而斬到,金菩提曹功不料敵人有此一著,駭然倒閃之下,已稍慢一分
  “嚓”的一聲輕響,布屑被銳風帶出五丈,一片皮肉,亦沾著血絲標起空中,金菩提曹功大吼一聲蹌踉退出!
  銀戈飛星面色倏變,反手急抽猛揮,隱於長衫內的一柄雕縷著精緻花紋,銀光閃耀的沉重短戈已施展而出!
  金菩提曹功咬牙切齒的察看傷勢,又撕裂衣襟迅速包紮妥當,他知道,僅只傷及皮肉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如果適纔再慢一步,只怕這條腿現在已不再屬於他了!
  那邊,灰旗隊的左使者“鐵銅半刃”安棟,正拼命敵著那白髮老人“七弩神手”步元,這位“鐵銅半刃”安棟,原是兩湖綠林道中名蜚一時的人物,後因為了一件以黑吃黑之事,引起兩湖綠林道之公憤,立足不住而轉投入銀戈飛星旗下效力,一身所學,亦非等閒,但是,卻不幸碰上對面的“七弩神手”步元,步元年逾七旬,功力深沉老辣,尤其一手“射陽七弩”更屬精絕,安棟技業雖佳,卻是力有不逮,難以抗衡!
  七弩神手步元左劈右戮,前攻後戰,猛出六招後,豁然大笑道:“灰旗隊的朋友,閣下就只有這麼一點功夫麼?呵呵,真是太不中看了,太不中看了!”
  鐵銅半刃不禁又羞又怒,手中鐵澗舞得雷動風響,暴叱連連,但是,卻仍然汗落如雨,步步後退,情形十分狼狽。
  與那兩名長髮怪客交手的灰旗隊二劊子“百步蛇”朱瀚,情勢之惡劣,比起鐵銅半刃安棟來更有過之,這“百步蛇”朱瀚一身小巧之技,己達爐火純青之境,而心地之狠毒,更屬非凡,功力與鐵銅半刃約在伯仲之間,與他相對的兩個長髮怪客,卻是滇邊鼎鼎大名的“嘯江兩怪”,二人功力雄渾,詭斤奇幻,其實只要其中之一,已足可取勝百步蛇朱瀚而綽綽有餘,但他們主在開心,以求逼引對方其他隱伏高手現身,故而以二對一,饒是如此輕鬆,卻已將這條狠毒的百步蛇逼得首尾難顧了!
  忽然
  銀戈飛星常大器猛探二十九戈,撮唇發出一聲尖銳的 哨。
  於是,仿若這 哨聲的回音般,柳林深處一陣暴喊起處,無數黑影疾撲而出!
  為首者,赫然正是灰旗隊副首領 一銀扁擔羅奇!
  五嶽一劍長笑一聲,朗朗說道:“朋友們,早該出來了,伏於暗處的滋味不太好受呢!”
  話聲中,已連連閃過銀戈飛星的十七戈,又迅若雷電般反攻了十掌九腿!
  銀扁擔羅奇雙手一偏,將斜掛於背後的一只以銀合金打造而成,沉重逾恆的銀色扁擔執人手中,半聲不吭的衝至戰圈,摟頭蓋臉便是凌厲無匹的二十扁擔!
  五嶽一劍身形飄出七尺,大笑道:“班某何幸,競蒙灰旗隊‘吒叱二銀’的正副首領賜教,既是青睞有加,班某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笑裡,左掌當胸一豎斜出,大轉身,“錚”然輕響,一溜寒光宛如西天驀起的閃電,倏而現出!這正是他名聞四海,威懾五嶽的“神火劍”!
  只憑他拔劍時的氣度威儀,出劍時的雍容灑脫,已不愧為劍術名手,一代宗師!
  寒芒閃晃中,五嶽一劍身形倏迸,劍尖做了一個優美的震動,似經天的一抹長虹,瀟灑無比的溜瀉向兩名強敵!
  這正是他名聞武林的“鑽礫劍法”起手式:“明鑽一串”!
  銀戈飛星常大器哼了一聲,手中銀戈舞起一片晶瑩銀牆,勁氣充斥迴旋激盪!
  銀扁擔羅奇黃臉漲成了紫色,伏身移步,迅速護住上盤要害,雙腿則猛掃而出!
  五嶽一劍冷笑一聲,劍身遙指二人,顫成千萬寒星,奇幻莫論的再次攻至!
  於是,這兩位灰旗隊的正副首領,又一次的傾力閃避還攻,在形勢上,二人已失去先機,成為被動之勢!
  這時,他們已經深刻體會出,五嶽一劍的真實本領,以及劍上功夫的超絕,雖然,他掌腿上的技業已是彌足驚人的了!
  樹上的楚雲嘆息一聲,暗忖道:“五嶽一劍的劍術確實到家了,自己再次行道江湖以來,此等劍術尚是首次得見,只怕‘枯道凝霜’一本道長的劍上功夫,比起他來亦要遜落一籌!”
  他又將視線移向另一面,而另一面
  那位身材魁梧,虯髯繞頷的紫袍銅拐,已將他的對手二門神雷望逼得左支右細,手忙腳亂了!
  但是,自發皤皤的“七弩神手”卻已被敵人增援而至的玉金剛趙麟、黑旗手鄭明、毒蜂包有德等圍攻,再加上原先的鐵銅半刃安棟,這股突至的強大壓力,卻使這位武林健者大感窘迫,而早時的優勢亦全面扭轉了!
  那四名身穿灰色長衫,形容枯槁的“四羽士”卻連同灰旗隊最具威力的滅魂騎隊隊領
   “大刀客”潘存義,會合了百步蛇朱瀚、六人聯手,與“嘯江雙怪”殺做一團!
  這時,半聲厲叱起處,金菩提曹功率領那二十名早已侍立一旁的削刀手再度加入戰圈,目標卻是正與二門神雷望對手的紫袍拐公孫雄!
  於是,殺伐轉變得更加淒厲,更加慘怖!
  楚雲在樹端微微搖首,嘆道:“應該早下煞手,速戰速決才是,不宜恃技做敵,輕估對方,這一著五嶽一劍看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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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伏外之伏 不速之客

  這時,紫袍銅拐公孫望大吼一聲,雙臂閃電般急抄猛揮,兩柄粗逾兒臂,色作暗黃的沉重銅拐,宛似兩條強而有力的碩大巨蛇,將四名凶神惡煞的削刀手搗出尋丈開外!
  金菩提曹功狂叫一聲,斜步拋身,一條金光閃閃頂端帶有一枚三角形銅錐的奇形兵器,猝然向敵人兜頭擊落!
  二門神雷望精神倏振,連出十掌十腿,拔出背後的紫鱗刀,潑風般急砍而上,合著無數柄寒芒森森的腰刀,布成了一面無懈可擊的光網!
  紫袍銅拐公孫望沉神靜氣,穩立原處,手中雙拐大馬金刀的劈、揮、砍、戮、砸,勁力呼轟中,威勢驚人無比,而刀光,鞭影,寒芒,掌腿,便在他的雙拐揮舞下往來沉浮,波波不息!
  五嶽一劍淋漓盡致的發揮著他的“鑽礫劍法”,劍氣縱橫中,有時聚集成一個明亮的小點,宛似連串閃耀的珠鑽,有時幻化為無邊的光海,有時舒展如橫天的彩虹,蕭煞得美麗,燦爛得凜烈!
  銀戈飛星常大器額際冷汗隱隱,鼻息咻咻,他已拼出四十年修為的功力,與正在閃掠如飛的銀扁擔羅奇的攻勢融匯在一起,竭力抵擋著面前這位名揚中原的強敵。
  老實說,五嶽一劍的劍上功夫,已可謂之上上之選,而其火候之深奧,更是無可言喻,但銀扁擔二人,一身所學亦非泛泛之輩,二人功力之渾厚沉雄,亦算是江湖上頂尖人物之一,所以,五嶽一劍班滄技業雖奇,若要擊敗銀戈飛星與銀扁擔二人,卻也要大大費上一番手腳呢。
  白髮蒼蒼的七弩神手步元,這時非但已落在下風,更且已到了異常危殆的地步,圍攻他的各人中,以那身形半截鐵塔般的黑旗手鄭明武功最佳,他手中的一面長達七尺,上面布滿倒須利刺的黑色錦旗,不只式猛力雄,出招狠辣,而所發揮的威力範圍,更幾乎完全封死了七弩神手所能發出的反擊空隙!
  其他如玉金剛趙麟,毒蜂包有德等,也似吃了同心丸般儘量向敵人致命要害下手,鐵銅半刃安棟更橫了心腸,一張面孔煞氣畢露,招式之間,全然是悍不畏死的打法!
  “嘯江二怪”卜合、卜靈二人情勢稍好,二人武功奇詭,出手辛辣,聯手之下,尚可與人數上佔著絕大優勢的百步蛇朱瀚,大刀客潘存義、四羽土等六人扳成平手之局!
  那邊,表面上像個慈藹長者,骨子裡卻心黑手辣的嬰叟賈大川,正以一雙肉掌,與白衣秀士陶光打得難分難解,二人功力悉敵,不分軒輕,賈大川勝在內力悠長,經驗豐富,陶光則以閃挪迅捷,出手凌厲見稱,二人掌掌相連,急攻快打,全在須臾之間,招式如飛,攻勢所指,更是彼此間足可一擊致命的要害重穴!
  於是,戰況處在拉鋸狀態之中,在日前,無法判斷雙方誰會勝利,但無可置疑的,五嶽一劍班滄方面已處在不利之境。
  陰影處,大漠屠手庫司已有些不耐的低聲道:“盟主,像這樣打要打到什麼時候才完?
  不論哪一方勝負,最少也要等到天亮才能分曉……”
  楚雲低聲道:“不,就快有結果了,在目前情勢之下,拖久了對他們哪一面都沒有好處的,庫環主,我們再等片刻。”
  就在楚雲說話之際,銀戈飛星已竭力衝破五嶽一劍的劍網,腳步猛旋,如暴雨般灑戮二十三戈,口中同時大叫:“聚力伏敵”!
  語聲未住,一連串機括響處,無數硬弩利矢,立如流星般射向五嶽一劍班滄!
  班滄大喝一聲,劍光如長江大河般倏而盛漲,微一舒卷,已將漫天弩矢掃落一空,在這剎那之間,銀戈飛星倏然單手急抖,三點星形光芒,已在閃耀的同時飛到七弩神手步元身前!
  白髮蒼蒼的步無大叫一驚,心力交瘁間,奮力躍出,鐵銅半刃安棟冷笑一聲,覷準時機,左手倏而神縮,衣袖之內,一柄鋒利之極的匕首,驀而劃分出一半,猛然刺向敵人右肋!
  鐵銅半刃的稱號,那半刃二字,便是由他這乘敵不備,每每突然施出的匕首而來!
  時間的經過是宛如電光石火的,只聞“嗤”的一聲輕響,一枚五角形的星形物體,己深深戳入七弩神手步元的肩頭,而在步元尚未及出聲之際,另一柄尖銳的匕首,也已插入他肋下一寸!
  幾乎在同一時刻,一面滿布利鉤的黑旗,四雙鐵掌,也如影隨形般緊跟而至!
  七弩神手步元嘶啞的大笑一聲,傾力移出半步,右手奇妙無倫的抬向黑旗手鄭明,而當鄭明偏身微閃之際,他那顫抖的手腕又神速的折向鐵 半刃安棟,鐵銅半刃安棟微一猶豫,“嗖”的一聲輕響,一點精光,仿佛空中的流星,忽然飛去。
  此刻,玉金剛趙麟,毒蜂包有德的兩雙手掌已結結實實擊在這老人的背後!
  幾乎不分先後,鐵銅半刃安棟的口中,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慘號,他雖然已拼命閃出半尺,卻依然沒有躲過那只長約七寸,以機簧發出的尖弩,這只閃耀的沒羽尖弩,正嵌在他左胸之上!
  是的,步無所擅的“射陽七弩”是凌厲而殘毒的,出手絕快,而且,更何況與敵人隔著如此近迫的距離呢!
  他這時連中數劍,不由蹌踉搶出數步,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
  五嶽一劍看得真切,當下神色慘變,面孔扭曲,不顧一切的向銀扁擔羅奇急攻二十九劍,掠身待出。但是,一大片飛蝗也似的利箭義已射到,銀戈飛星常大器厲笑著捲土重來!
  這時,毒蜂包有德尖著嗓子叫道:“左使者栽了,咱們活剝了這老殺才!”
  隨著叫聲,玉金剛趙麟怒吼著猛衝而上,抖掌便劈向搖搖欲墜的步元天靈!
  這位命已垂危的老人雙目圓瞪,呵呵一笑,毫不閃躲,用力將前胸一挺
  黑旗手鄭明眼尖,見狀之下,急忙大叫:“趙賢弟,快閃!”
  但是,遲了,又是“嗖”的一聲,一只沒羽利箭,自步元胸衣內射出,恰好湊上大力衝至的玉金剛趙麟,自他胸前射入,再由背後透出!
  這精光閃耀的尖弩,將趙磷帶得退出三步之外,他恐怖的睜大眼睛,望著胸前一個銅鈴大小的血窟窿,鮮紅蠕動的內臟,正自裡面向外溢出!
  黑旗手鄭明狂吼半聲,手中黑旗暴卷,立將七弩神手步元兜飛兩丈!
  毒蜂包有德尖吼一聲,跟蹤而上,連出四腳,急蹦七弩神手步元的頭顱!
  但是
  一條人影驀而自林中飛出,比他的雙腳更快,一手接出七弩神手步元,一手閃電般撈住包有德左腳!
  毒蜂包有德功力不弱,按說要抓住他踢出的雙腳是不容易的,但是,包有德卻不知怎的在倉促問竟然閃躲不出!
  那不速之客長笑一聲,用力一摔,已將毒蜂包有德拋飛空中三丈之高!
  這人不是別個,正是浪子楚雲!
  他迅速將手中老人扶住站穩,快捷的道:“時間短促,如你能夠,可在這瞬息之間親自報仇!”
  渾身血漬斑斑的七弩神手步元,雖然早已奄奄一息,但神智卻甚為清醒,他用手按著肋下的傷口,恍然明白了來人之意
  此刻,毒蜂包有德正自空中墜落,黑旗手鄭明急忙張臂相接。
  步元怒睜那雙失去光澤的瞳孔,猛然垂下頸項。
  於是,自他後領內,又響起“嗖”的一聲,一溜精芒,微一閃晃間,已猝然射入尚未落地的毒蜂包有德喉中!
  黑旗手鄭明雙手霍然接住毒蜂包有德,口中便大吼道:“偷襲的鼠輩,有種的等鄭爺來教訓你!”
  “你”字才說得一半,他不由驀然噎住!原來,這位黑旗手鄭明此刻才發現毒蜂包有德咽喉上的尖箭!
  他雙目都直了,那只利箭深深插入包有德喉中,幾乎已透出頸後,包有德的兩眼痛苦的大睜著,但是,他已看不見什麼了,永遠也看不見什麼了!
  楚雲冷靜的一笑,同情的扶著懷中老人,他這時傷痕累累,鮮血浸透衣衫,但是,他仍然抬起頭來,孱弱的笑道:“小……友,謝謝你……在……在老夫去前……能知道你……你是準麼?”
  楚雲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沉痛的道:“前輩,原諒在下晚來一步,晚輩浪子楚雲!”
  七弩神手步元喉頭低響了一陣,全身急劇的顫抖,嘴角嗡合,語聲微弱的道:“老夫……七弩神手步元……小友……老夫……自內心感激……你,老夫己……不及……向班……大俠訣……別了……小友……”
  他喉間又乎嚕嚕的響了片刻,雙眼翻白,兩手痙攣的在空中亂抓,楚雲緊緊地抱著他,楚雲知道,這位老人內臟已裂,加以肋下的傷痕深入至肺,更有累累外傷,再有靈丹妙藥,也是回生乏術了!
  七弩神手步元驀然雙目大睜,自齒縫中迸出最後幾句話:“小友……老夫不行了……請代向班大俠告別……老夫今生無力……來世必會報答於你!”
  楚雲正待說話,這位曾經名蜚一時的武林高手,已慘嘆一聲,頹然垂下頭去,身軀也緩緩僵硬。
  沒有任何一個動作,楚雲淒然無語,抱著步元的屍體迅速隱入林中。
  這時
  黑旗手鄭明也將毒蜂包有德屍體置于地上,目光移上,卻發現鐵銅半刃安棟靠在一棵樹幹之上,右手緊握著一只沾滿血跡的尖銳利箭,眼珠突出眶外,面孔肌肉扭曲,早已氣絕多時了!
  他眶眥欲裂的低吼一聲,霍然轉身,然而,原地之上,卻已沒有了適纔那不速之客的蹤跡,甚至連那垂死的七弩神手步元的影子也音然不見“!憤怒已使黑旗手鄭明紅了眼,他伸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黑旗,魁梧的身軀急旋,猛然向嘯江二怪卜合、卜靈二人衝去!
  這一切的經過,五嶽一劍班滄早已看在眼中,但是,在銀戈飛星及銀扁擔二人的拼力狂攻下,他卻無法抽身前往,痛淚在他眼眶中隱隱閃泛,於是,這位震慴武林中的英才霸主,強咬牙關,將手中長劍發揮至最大威力,毫無緩和的罩向敵人,除了仇恨,他已將無邊的憤怒完全融合在劍勢之中!
  銀戈飛星自亦看得明白,連連攻擊二十一戈中,狂聲大笑道:“班滄,步老兒的歸天纔不過只是爾等覆滅的開始,哈哈哈,更熱鬧的還在後頭!”
  銀扁擔羅奇左偏身十七扁擔,右移步一十二腿,在閃電般的晃動中,引吭大呼道:“瓢把子,打鐵趁熱!”
  銀戈飛星常大器險險避開班滄迅若雷電的十三劍,大叫道:“好!”
  隨著急攻十六戈,尖銳的 哨,三短一長,已自他口中發出!
  於是
  柳林內如潮水般吶喊著衝出兩百多名灰衣大漢,刀光寒雪,繽紛閃晃,如一群瘋虎般圍殺向早已深陷重圍的五嶽一劍方面各人,這是一場十分不公平的拼鬥啊!
  黑旗手鄭明沙啞的怒吼遙遙傳來!
  “兄弟們,殺啊,不要放過任何一個敵人!”
  銀戈飛星身形閃晃中,迅捷的攻拒環游邊沉喝道:“銷魂隊李隊領即率手下弟兄搜索林內,適纔老夫已發現有奸細匿於其中!”
  “唰唰唰”三劍,如長虹般連串溜到,銀戈飛星常大器說話微一分神中,驚得急退五步,“狐”的一聲輕響,鬢角頭髮,已被削落一綹!
  銀扁擔羅奇狂吼一聲,傾力援出十一招,始勉強擋住敵人的凜厲攻勢,使常大器免於陷入窘迫之境!
  五嶽一劍班滄亦已覺出情勢不利,迅速展開十七劍後,身形驀然凌空而起,抖手之間,一只花旗火箭,遙遙飛向夜空!
  銀戈飛星覷準時機,猝而射出七枚其名懾江湖的“叱吾飛星”,七點星形寒芒,美煞,卻又厲煞的擊向空中的五嶽一劍!
  於是,一道若匹練似的光華隨著這七點星芒倏然舒卷,靈活得似一條年久通神的千載老蟒,七點寒星發出一串錚然輕響,已自無蹤!
  這時,林外的大道上,又響起了一片急劇的馬蹄聲,似密雷般向各人激鬥之處迅速移到!
  銀戈飛星常大器狂聲笑道:“好個五嶽一劍,原來閣下倒也留著幫手未現,也罷,且看吾等誰個棋高一著!”
  話聲中,他石破滅驚的放聲狂吼道:“灰旗莽狼,豪氣並揚!”
  這八個字加八聲巨雷,轟然傳播四周,裊繞不散,大柳坪外,應聲自暗處閃出五十餘名袖口繡著一枚猙獰狼頭的莽狼會人物,為首者,赫然正是那赤面高身的莽狼會副首領
  “鳴天斷碑”霍敬”!
  在霍敬身旁,則是三個形態驕橫,身材壯實的中年大漢,另外,尚有一個神色沉靜,目光如電的五旬老者,這老者頭戴一頂方中,顧盼之間,自然而然的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威猛氣質,這些人物身上所穿的紅、白二色彩衣,連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極為刺目惹眼的圖案!
  五嶽一劍上下翻飛撲擊中,目光一斜,心中已不由一凜,急忖道:“糟透,訊息中並沒有提及莽狼會亦來助陣,以自己判斷,此次爭執主在那條產金山溪,利益所在,灰旗隊不會加約幫手的,如此一來,再加上莽狼會人手,則情勢只怕難以樂觀了!”
  他心中思忖,手上“神火劍”一緊,有如天河倒懸,又似瑞雪繽紛,劍劍相連,式式不斷,急若狂飆暴雨猛然反卷向眼前敵人。
  銀戈飛星常大器沉喝一聲,穩重而謹慎的將他浸淫其中達四十餘年的“十六劈浪戈”展出,銀色的戈身閃泛成一片渾然的光海,其上精緻雕鏤的花紋幾欲飛出,與尖銳的戈鋒匯成一點,又顫成朵朵耀目的寒星,隼利而美妙,兇狠而神異!
  銀扁擔羅奇亦知道一場生死存亡的更大激戰即將降臨,他也傾力施出渾身解數,將一條沉重的銀色扁擔舞得天雲變色,鬼哭神號,戮,打,挑、,崩,俱見功力渾厚,刺,砸,掃,點,全蘊千變萬化!
  而此刻
  十餘騎影己在二十丈外紛紛下馬,由一個身形削瘦,面容冷漠的中年漢子率領,往鬥場急奔而來。
  但是,就在他們隔著眾人拼鬥之處尚有七八丈距離之際,嚴陣以待的莽狼會各人已紛紛散立堵截,為首的鳴天斷碑霍敬大刺刺的往中間一站,狂聲笑道:“怎麼著?好朋友們,這大柳坪豈能容得各位如此來去自如麼?”
  那面容冷削的中年人驀而止步,寒森森的道:“我赤騎追風風駱森倒要一試!”
  鳴天斷碑再度狂笑道:“姓駱的,你唬得住別人,卻唬不了老夫,連你主子五嶽一劍亦受困該下便憑你這小小角色,又能起什麼作用?”
  赤騎追風駱森冷笑連連,猝而揉身挺進,照面間便是疾若電掣般的九時、十腿、二十掌!
  鳴大斷碑霍敬怒罵一聲,身形暴退又回,掌影起處,宛似萬山並列,威猛已極的反攻而上!
  於是
  身著彩衣的無數莽狼弟子,在那三名中年大漢的率領下,蜂擁般衝向敵人,瞬息問殺成一團。
  但是,那頭戴方中的五旬老者,卻倏然卓立不動,目光炯炯凝注四周,似有所恃……
  這時,雙方激烈拼鬥已更形慘酷,殺喊聲,叱喝聲,兵刃撞擊聲,悲叫聲,混成一片,分不出是哪一方的血,分不出是哪一方的殘斷四肢,腳步在四處游移,又在四處寂然不動。
  逐漸的,五嶽一劍方面已落在下風,除了他自己尚能穩立不敗之外,其他各人,俱已在灰旗隊、莽狼會的強大人力之下,遭到不輕的挫折,由完全的主動而漸漸處於被動之局!
  五嶽一劍奮力激戰中,看到了己方的情形,他迅速的思量:“假如如此下去,我方必將遭到極大損傷,雖然敵人亦將付出代價,但總是不智之舉……”
  他閃身躲開了六戈三掌後,斷然決定:“也罷,假使無法令情勢改變,只好突圍而去了,保留精銳,日後再做爭鬥!”
  於是,戰局仍繼續不休,刀光與劍影互映,寒芒與銳嘯相合,血紅的眸子瞪著血紅的眸子,強而有力的雙臂,向敵人做著毫無憐惜的砍殺……
  五嶽一劍方面的各人情勢越發惡劣,潮水似的灰衣大漢與彩衣人物,一波波的連續衝上,前仆後繼……
  當五嶽一劍班滄正咬緊牙關,準備下令突圍的剎那間
  深黝的柳林內,宛如鬼魁般行出四條人影來!
  四人仿佛毫未將面前慘烈的殺伐置于眼中,大馬金刀的往血雨紛飛的鬥場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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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雕翼雄風 鋼齒遺恨

  雙方的衝殺是如此激烈,情勢亦十分混亂,這四條人影雖然大刺刺的行至,卻沒有被激牛中的任何一方所注意。
  這四條人影不是別個,正是浪子楚雲,及他屬下的狂鷹彭馬,大漠屠手庫司,劍鈴子龔寧等人。
  楚雲線條鮮明的俊逸面龐上,有著一絲冷酷的笑意,只要看見這笑容裡深逮而森嚴的寒意,那麼,你會發覺那裡面所蘊孕的殺機是如何濃烈。
  大漠屠手庫司伸手摸了摸他那張布滿麻點的面孔,低沉的道:“盟主,放手幹?”
  楚雲冷靜的向四周環視,眨眨眼,用力頷首:“是的,現在可以結一個朋友,也可以殲滅一撥強敵,但看吾等出手是否夠毒!”
  這時,兩名身著灰衣的彪形大漢正自黑影中向這邊掠身而到,手中腰刀在黑暗中帶起一抹寒芒。
  大漠屠手驀然狂笑道:“盟主,且待本座首開血彩!”
  語尾甫在空中消散,大漠屠手的一只鐵掌,已仿佛兩柄快刀,閃電般自那撲到的兩個灰衣大漢頸項擦過,於是,兩顆鬥大頭顱如繡球似的飛滾半空,大漠屠手庫司沙啞的狂笑隨著他的身影射出三丈,猛撲正在圍攻嘯江二怪的黑旗手鄭明而去!
  大漠屠手庫司行動之間,迅捷無匹,像似一陣狂風,黑旗手鄭明甫覺情勢有異,尚未及扭頭察視已被大漠屠手一連串毫不稍息的威猛掌力迫出九步之外!
  此刻,在另一邊遊走偷襲的金菩提曹功始發覺暗中又來強敵,他迅速向紫袍銅拐攻出七掌十二指,大撒身,急旋而出,口中厲喝道:“好朋友,趟渾水是這種趟法麼?”
  大漠屠手豁然大笑,身軀憑空而起,雙腿一絞,神異無倫的蹴向曹功咽喉前胸,兩只腳尖,在夜影中顫成一圈圈的圓弧,來勢難以捉摸!
  金菩提曹功自是識貨,他心頭一震,斜步拋身,一把金菩提抖手射出,邊大叫道:“本隊兄弟留神,架橫樑的朋友來了!”
  叫聲在空氣中傳播,在殺喊聲中洋溢,雖然戰況激烈每個人卻俱皆聽得清清楚楚。
  五嶽一劍班滄劍尖一挑,劃了一道精芒閃耀的光帶,灑脫的移出兩步,又使雙臂貫足真力,石破天驚的連出三十劍,寒電迸射中,已將與他對敵的銀戈飛星常大器、銀扁擔羅奇二人逼退四尺!
  自然,五嶽一劍聽覺敏銳無比,金菩提曹功的呼喝聲。早已一字不漏的傳入耳中,他精神一振,心中急忖道:“自己此次行動十分縝密,並未驚動其他同道好友,這時忽然有道中同源插手相助,倒不知是哪一路的英雄?”
  思忖間,他使劍的右臂上下揮舞,顫動如波,手中的“神火劍”宛如金蛇閃耀,來去無蹤,卻又連續不絕,肅然而狠毒!
  楚雲背負雙手,旁若無人的踱了幾步,好像視這厲烈的拼殺場面如無物,狂鷹彭馬與劍鈴子龔寧則緊隨身後,四目炯然,稜稜有威。
  黑旗手鄭明已緩過手來,正若瘋虎般與大漠屠手戰在一處,金菩提曹功卻掠至楚雲身前不遠處站定,目光驚疑的在楚雲面龐上游移片刻,故作鎮定的道:“灰旗隊自問與閣下素無瓜葛,江湖上闖的老相好亦明白落井下石之輩是犯的哪種規法,如若灰旗隊與閣下等有所糾纏,大可待此間事了之後再做清斷,閣下等這般行徑,卻未免過於蠻橫!”
  金菩提曹功貌似斯文,骨子裡卻是狡獪滑溜無比,他言談之間,語氣軟硬兼施,自己儘量站穩腳步,卻將心頭的驚懼隱於言詞之後,裝成一副泰然之狀。
  其實,這也是金菩提曹功聰明之處,敵人目前雖則只有一個出手,而功力之高已彌足驚人,當灰旗隊處目前大敵臨陣的情勢之下,實不宜再樹新仇,何況,敵方來路,實力俱不清楚,未明敵我,安能言勝?
  楚雲冷清的一撇嘴角,淡淡的道:“你叫曹功?”
  雖然沒有明確的表示,但楚雲語風之內,已透出幾分令人難堪的譏刺,金菩提曹功久走江湖,場面見識得不少。如何會聽他不出?但是,任他面色大變,卻在對方那雙若冷電般的目光下啞口無言,楚雲那一股難以言喻的超然威儀,已在無形中將這位灰旗隊中的首要人物之一震慴住了!
  於是
  楚雲向前踏進一步,生冷的道:“本盟主在問你的話。”
  金菩提曹功心頭一跳,不覺退後半步,他努力咽了一口唾沫,強聲道:“不錯,灰旗隊右使者曹功便是大爺!”
  楚雲迅速的接道:“那麼,在暗中偷襲百獅門魏掌門的也就是閣下了?”
  曹功越聽越不是味道,雖則他有些莫名的畏懼來人那股森冷的氣勢,但任他如何也不能將自己的尊嚴完全棄置不顧,何況,現在正處於雙方交兵之中,更且又當著自己下屬之前!
  這時,戰況已逐漸進入決定性的階段,暗影中只見幢幢人影往返衝殺,寒光閃爍不定,血雨迸流四灑中,充分顯示出人類最原始的本能 野蠻與殘忍!
  站立在金菩提曹功周遭的灰旗隊屬下,約有十餘名,俱是一式的薄刃腰刀,軒眉怒目,個個殺氣騰騰,隨時準備動手。
  曹功目光不易察覺的向左右一飄,暗地吸入一口真氣,兇厲的大叫道:“呸,獅門那檔子事朋友你也想插上一手麼?好朋友,別忘了閣下目前也是身陷重圍,自身難保!”
  楚雲一笑道:“曹大使者,暗中襲人的果然是你了,非常妙,只可惜你一表人才,卻是心如狡狼,而且,涵養方面亦未免太差,要知道此時此地,實不宜擅動肝火呢!”
  曹功心頭一凜,厲吼道:“朋友,假如你也算在道上走的,為何如此縮首畏尾,竟小氣到連名號也不敢提起?好朋友,只要你當得起,我姓曹的便保管接得下!”
  楚雲嘴角一撇,冷悠悠的道:“罷了,早把這場爭鬥結束也好,曹功,本盟主今夜不願使你命喪於此,只對你略施薄懲,閣下你有多少技量,不妨儘量使出。”
  金菩提曹功再也忍不住這口怨氣,雙目暴睜如鈴,倏然滑身進步,掌腿齊施,瞬息間便是連串六招,陰狠歹毒無比!
  隨著他身形的移動,一片刀光,亦自四面八方飛向楚雲周遭,繽繽紛紛,仿佛臘月瑞雪,卻又寒氣逼人之極!
  於是
  無數柄腰刀飛向半空,乒乓相撞,在夜暗中濺出點點火星,起落的慘曝聲跟隨著條條的彪形身影橫拋而出,即使功力高強的金菩提曹功,亦幾乎一個跟鬥摔跌地上的蹌踉退出五步!
  楚雲微微一笑,回首道:“彭堂主,好一手‘橫斷三山’!”
  這自斜刺裡出手的不是別人,正是早已默立楚雲一側,伺機動手的金雕盟凌霄堂堂主狂鷹彭馬!
  狂鷹彭馬長笑一聲,抖手又劈翻了三名灰衣大漢,直撲尚在驚魂未定的金菩提曹功,邊大聲道:“盟主,老夫寶刀尚利,這些跳梁小醜由老夫打發便了。”
  楚雲安靜的退後兩步,目光四掃,於是,他與另兩道自黑暗中射出的炯然眼神相觸了,那兩道目光是如此凜烈冷厲,足以顯示出這人的一身內家功力是如何高超。
  這個人沉默的卓立在夜影中,像是這場激鬥的觀賞者,沉著與悠閒。
  楚雲心頭微凜,凝目望去。於是,他看清了對方那身鮮豔的紅白二色彩衣,也看清了那張蕭煞的面扎,不錯,這即是那位一直不曾出手,頭戴方中的五旬老者。
  楚雲將目光移到對方的袖口上,而在這五旬老人的袖口上,赫然繡著一枚純金的狼頭!
  莽狼會中,以袖口所繡狼頭的顏色分別其地位的高低,而繡著純金色狼頭的,便是代表著莽狼會的首領!
  但是,楚雲知道,莽狼會的首領乃是“九輪君子”古凡,並非眼前的五旬老者,但是,這位氣度沉雄的老者,卻為何亦有著與莽狼會首領相同的標誌呢?莫非莽狼會競有兩個領袖麼?
  這時,一個低沉的語聲自楚雲身後響起:“稟盟主,這老人形態倨傲,想是有所依恃,弟子倒想領教一番。”
  楚雲微微搖頭,輕聲道:“此人舉止穩健,精氣內蘊,諒來亦非庸手,龔寧,你去協助赤騎追風駱森,有在下應付此人。”
  劍鈴子龔寧冷冷的瞪了那五旬老者一眼,身形倏然倒射而出,在空中一個大翻身,猛然掠向正與赤騎追風等人混殺一處的莽狼會各人而至。
  楚雲向前行了三步,一笑道:“朋友高姓大名?”
  那五旬老者的面孔,在陰影中掠過一陣獰厲之色,雙肩微斜,已仿佛一片落葉般飄出四尺,語聲有如金鐵互擊:“小子,你詢老夫之名,只怕聲望不夠。”
  這老人嘴唇之間,滿口牙齒閃射著熠熠銀光,宛似鑲嵌著無數柄細小的利刃!
  楚雲驀然狂笑一聲道:“老朋友,昔年揚名青海,‘寂孤叟’韋大和的名聲好不響亮,哪知閣下卻與九輪君子古凡分庭抗禮起來了,嗯,韋大俠,莽狼會的天下,你幾時分得半壁江山的?”
  這五旬老人面色微變,有些溫怒,又有些驚異,大聲道:“好個後生小子,既識老夫之名,想來亦非泛泛之輩,卻為何不敢報出萬兒?”
  楚雲說得不錯,這頭戴方中的五旬老人,果乃當年橫行青海,獨霸一方的寂孤叟韋大和!
  這寂孤叟韋大和,在青海武林道中,可數得上是前數把交椅的人物,武功超絕無倫,心性卻更是歹毒,在青海橫行了二十餘年,雙手不知染上多少血腥,而其性格之孤僻暴戾,更屬江湖少有,“寂孤叟”之名,足可當之無愧!
  楚雲雙手一負,清雅的道:“韋大和,在下尚是初次見你,不過,尊駕這口鋼齒卻是獨有標記,聞名久矣,老朋友,青海不是很好玩麼?怎的混水混到中原來了?”
  寂孤叟韋大和生冷的哼了一聲,目光向四周一瞥,厲色道:”小子住口!嘿嘿,便憑你這孤陋寡聞之徒,諒亦不知老夫與九輪君子往昔的一段莫逆之情,古兄禮賢下士,堅請老夫與其共掌莽狼會,一展雄威於天下,老夫如今便要爾等嘗嘗螳臂擋車的滋味!”
  楚雲一眨眼睛,葛而一個旋身,身形旋轉,以幾乎不易察覺的速度攻出二十一腿十七掌,出手之快,宛似將這二十一腿十六掌在同一時間,一氣使出!
  寂孤叟暴吼一聲,厲雷般向側移出尋丈之遙,兩色會衣在空中抖成一個悅目的篷,背微弓,閃電般倒翻而回,呼呼轟轟反攻七腿十八掌!
  但是
  這一陣串凌厲的掌勢,卻全然在瞬息間落空,楚雲瘦削的身軀神異至極的做了一個弧形的轉折,角度之妙,恰好在寂孤叟掌勢威力的邊緣。
  寂孤叟韋大和狂吼半聲,電光石火般跟身而上,掌腿齊出,無邊無際的急攻狠打,出手的確威猛無倫!
  楚雲雙眸凝聚,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冷笑,身軀上下翻飛,有如一股虛幻的煙霧,在一片片犀利的勁風中穿走,一陣陣剛烈的巨力中游移,幾乎不可思議的做著令人目眩神迷的騰挪之術。
  於是,五十招迅速過去了。
  寂孤叟已一連展出了他往昔名揚江湖的無數絕技,曾有不少四海豪士在他這些絕手之下命歸黃泉,但是,如今在換了一個場面的現在,卻連他對手的一根汗毛也沒有接觸到。
  楚雲身形晃閃中,冷冷的道:“韋大和,當你認為已經黔驢技窮之後,在下再讓你看看,到底誰個才是螳臂擋車。”
  寂孤叟一言不發,身形儘量減少移動閃跳,雙目怒睜,出手之間,已將激烈的攻勢轉為守勢,竭力保持著平衡狀態。
  不錯,寂孤叟韋大和是個久經風浪的一方霸才,他在一輪相當具有威勢的急攻快打之後,仍不能收到絲毫製敵之效,依他的經驗判測,便知道碰上極為辣手的武林人物了,在這種情形之下,轉攻為守,先求自保的手段,卻是必然的呢。
  二人的爭鬥似乎已呈現膠著狀態,但二人心中十分明白,一場更劇烈的拼殺,即將隨著而來!
  另一邊
  五嶽一劍班滄與銀戈飛星常大器、銀扁擔羅奇二人,正在電掣一般往來閃移,神速無匹的交互相擊,神火劍精瑩的光芒,在夜色中閃耀著炫目的光輝,與兩團急速滾動的銀球融為一體,忽而上窮碧落,下達黃泉,忽而左掠右射,縱橫無間,這三位武林中頂大高手之鬥看來尚要一段悠長的時間才能分出勝負呢。
  黑旗手鄭明正潑風似的傾力施展他手中那面布滿倒須利鉤的黑旗,以生平之力,抵擋著他眼前的強敵 、大漠屠手庫司!
  但是,黑旗手的武功,雖然足可稱為江湖中一流高手,比起大漠屠手庫司來,卻是相差得太遠了。
  半截鐵塔也似的黑旗手鄭明,滿身大汗淋漓,氣喘吁吁,身法之間,已然越來越形遲滯。
  大漠屠手庫司須發蓬飛,面無表情,但是,他面孔上的每一粒麻點,卻俱皆隱隱蘊含著強烈的殺機!
  黑旗手鄭明用眼角向周遭一望,不由在心中打了個寒顫,原來,自楚雲等四人出現以來,灰旗隊、莽狼會等方面的優勢,已完全消失,更逐漸形成極端不利之局!
  這時
  大漠屠手庫司倏而上步揉身,狂風暴雨般驟施三十一掌,掌掌相連,有如怒海奔嘯,罡氣旋回中,來勢驚人至極!
  黑旗手鄭明咬牙猛揮六旗,急步後退,腳步卻已顯示蹌踉不穩。
  殘酷的神色,有如一柄實質的尖刀,自大漠屠手雙目中銳利的透出,他冷厲的一笑,猛的又一氣劈四十掌!
  黑旗手鄭明大叫一聲,雙睛突出,兩臂肌肉墳起,使出生平之力,硬拒而上!
  大漠屠手庫司驀而狂吼:“斬!”
  吼聲淒布,有如雷電驟鳴,他毫不閃避的猛然攻入,黑旗在他胸前急拂而過,“呱”的一聲,碎布分灑中,黑旗手鄭明亦同時連中九掌,魁梧的身軀,有如螺旋般連連轉動搖晃,滿口鮮血,狂噴而出!
  大漠屠手連正眼也不看他一下,口中的鮮血,已變成濃濃的血漿!
  嬰叟賈大川苦戰白衣秀士陶光,已有三百招以上,他依恃著雄厚的內力及豐富的經驗,剛剛略佔上風,一團黑影,挾著一片令人口鼻皆窒的勁風,有如九天之上的羅網,驟而罩下!
  賈大川甫始感到勁力壓至,已覺出來人功力之強,較自己超出多了,他大驚之下,拼命貼向地面,險極的斜飛而出!
  白衣秀士陶光冷竣的一哼,猝然跟進,抖掌劈向敵人背肋!
  大漠屠手一擊不中,怒火倏熾,喉中狼嗥似的一陣暴響,瘋狂般和身撲向對方,此刻,亦正是白衣秀士出手合擊之時。
  嬰叟賈大川揣想要再度閃避,在情勢上已屬不太可能,他暗中將心一橫,摹而仰身向上,雙腿如毒蛇般急蹴白衣秀士丹田胯下,兩掌卻運足功力,倏然推向正中空中撲下的大漠屠手庫司!
  白衣秀士陶光怒罵一聲,雙臂用力往上一提,瘦長的身軀已迅速倒拔七尺,避過了敵人蹴來的兩腳。
  但是
  大漠屠手庫司卻依舊原式撲下,雙掌亦同時猛推而出。
  一陣轟然大響中,塵土飛揚,大漠屠手庫司身形斜斜飛起,在空中轉了一圈,飄然落地。
  迷漫的灰霧,半遮著大漠屠手血紅的眼睛,他裸露的前胸起伏不婷,嘴唇緊閉,又一步步逼向前來。
  嬰叟賈大川亦竟奇蹟似的自地上緩緩站起,早昔的紅潤光彩已全然消失,代之而起的卻是過度的慘白,嘴角之上,熱血汩汩滴落,看情形,這位素來心黑手辣的江湖宋雄,已受到了極為嚴重的內傷!
  大漠屠手仍然面無表情的步步逼上前來,目光中煞氣畢露,又一言不發的呼轟劈出六掌!
  嬰叟賈大川驀而狂喝一聲,連出六掌相迎
  再度的巨響傳開,尚未平復的灰沙又驀而揚起……
  白衣秀士陶光有些驚驚的怔立一旁,他急快的自忖:“這位出手相助的怪客,功力雖然高絕一時,卻恁般不將自己的生命看在眼中,真是太剽焊了,太強硬了……”
  這時,大漠屠手庫司已雙掌互交胸前,一動不動的凝注著面前的敵人,而嬰叟賈大川,全身正在激烈的顫抖,雙腿亦在輕微的痙攣著,兩只眼睛黯淡失色,但是,假如你注意,你會發覺那雙失神的眼球中,包含有多少令人起驚的怨毒神情。
  大漠屠手忽而冷森森的一笑,深深呼吸了兩次,緩緩的道:“賈大川,你是灰旗隊的大劊子,是麼?”
  嬰叟賈大川一言不發,嘴唇卻在微微顫動。
  大漠屠手庫司又毫無情感的一笑,道:“本環主號稱大漠屠手,在浩潮無際”的大漠中,亦為雙手沾染血腥最多者,嘿嘿,殺人殺多了,無論是否誅殺的全為惡人,仍會上遭天譴的。”
  嬰叟賈大川努力運了一口氣,強壓住翻騰上湧不已的血氣,竭力使自己已遭受內創的身軀不致倒下,一面暗中聚力貫向雙臂。
  白衣秀士陶光站在一旁,有些納罕的注視著大漠屠手,他實在不明白,在目前情勢之下,這位悍不畏死的武林高手,說出這些話有何作用?
  大漠屠手微向後仰,又緩緩說道:“現在,賈大川,閣下已到了該遭天譴之時了,嗯,殺人者,人殺之,本環主便暫時充任一次劊子手,不過,閣下殺了大半輩了人,號稱大劊子,到頭來卻仍被另一殺人者所殺,賈大川,到底是你殺人多了該遭報應呢,抑或是本環主的殺數尚未屆滿?”
  嬰叟賈大川喉結上下移動,驀然衝身向前
  大漠屠手庫司大叫道:“對了,本環主殺數未滿!”
  說話中,左臂橫挺而出,堅如精鋼,右掌在半空劃了一個半圓,倏而劈落,雙腳卻不可察黨的連續飛踢而出。
  一陣劈啦暴響驟起,嬰叟賈大川如滾桶似的連連翻滾七尺,覆伏地上,良久,良久,寂然不動。
  大漠屠手被震退三步,左臂紫紅腫漲,氣喘吁吁,那一張面孔卻仍無絲毫表情,他喃喃自語:“又是一個,嗯,又是一個……”
  白衣秀士陶光急步上前,關切的道:“多謝壯士一臂之助,壯士受創可重?”
  大漠屠手回首一笑,道:“無妨,朋友卻無須相謝,該謝的亦非區區,卻是本盟盟主。”
  白衣秀士陶光有些迷惑的道:“貴盟盟主?”
  大漠屠手庫司微揉左臂,沉聲道:“朋友,稍停一切即明,現在,卻是儘快多殺他幾個敵人再說!”
  白衣秀士陶光急忙點頭,腳尖倒族猝然飛撲圍攻赤騎追風等人的莽狼會眾人而去。
  這一切經過,楚雲俱皆看在眼中,他暗忖道:“目前敵人情勢,已然漸行失利,若再度加強反擊,則可一攻而潰之,眼前這寂孤叟韋大和,功力雖然超絕,自己仍能制服於他,嗯,時間方面卻不宜拖得太久,以免生變……”
  想著,他那瘦削的身軀,已倏而脫出寂孤叟韋大和掌力之外,在空中不斷翻躍,如流星般再度倒射而下!
  寂孤叟韋大和強呼一口真氣,沉意凝神,雙掌互圈,又猛然橫展而出,一片勁風,亦剛烈至極的由下反迎而上,這乃是韋大和的秘技之一:“倒罩乾坤”!
  這片勁氣的力量是十分駭人的,而且密布周圍三丈方圓,空氣亦被激盪得帶起輕嘯之聲!
  楚雲長笑如虹,身軀竟宛如一片扁薄的樹葉,在這有似驚濤駭浪般的綿綿勁力中急穿而過,抖手十九掌,狠襲對方全身八大要害!
  寂孤叟無論如何也預料不到,敵人竟能毫無損傷的自自己掌力正面突破而入,他驚恐之下,雙掌猛合,向後急翻,流矢般竄出九尺。
  楚雲決不遲延,如影隨形般電射而上,左手並指如戟,將敵人背後“對口”“風眼”,‘膀掛”“梁脊”“脊心”五大要穴全然圈入,右掌幻起漫天掌影,急封對方四周退路,招式之狠,可謂一絕!
  寂孤叟韋大和狂吼連聲,面孔漲成血紅,驀而仰天發出一陣怪異而刺耳的嘯聲,緊跟著喝叱不息,掌勢在他的喝此聲中迅捷展出,掌風卻形成相互衝激迴旋之狀。雄渾至極!
  楚雲急吸一口真氣,身軀似彈簧般驀而升高,他大笑道:“韋大和,你看家的‘瘋犀掌’,莫非真個黔驢技窮了麼?”
  寂孤叟韋大和不理不答,口中依然喝叱不停,掌勢揮舞中,勁力澎湃,沙飛石走!
  楚雲在空中的身形忽而伸展,像煞一頭鵬鳥自上撲落,雙掌閃電般自胸前向下推出十五次,一波波的勁力,有如海洋中的波浪,匯湧衝出,層層不絕。
  呼轟的響聲在空氣中暴烈,宛似一根根巨樁搗入耳膜,沉重而悶實。
  於是
  楚雲身形再度升空兩丈,寂孤叟卻蹌踉後退八步,全身搖擺不定。
  如龍吟似的長嘯,在楚雲口中發出,他在空中劃過一道美妙的弧線,又挾著仿佛生生不息的萬鈞之力,再度撲到。
  顯然,寂孤叟韋大和已不能再以硬力強拒,他像飲下過量的酒,腳步不穩,卻又十分急促而驚怒的奮力躍出六步。
  楚雲豁然大笑道:“朋友,這遭難得饒你!”
  無畏金雕的超凡絕技“太陽掌”首式“旭日初升”中的前三個環結,已如金芒萬道般倏忽使出,一條條,一縷縷的尖銳勁氣,宛如空中的千萬毫光,恢宏而浩大的自楚雲雙掌中溢出,奇異精辣至極。
  寂孤叟韋大和的一身功夫,亦是經過數十年悠長的歲月積累起來的,不可謂不精純了,但是,這只能對一般武林人物來說,他目下遇著的浪子楚雲,卻是他這一生來最強悍的勁敵啊!
  四周的壓力,仿佛成為一個渾圓的琉璃罩,這琉璃罩絲毫沒有空隙,而又交橫著千百條力的網羅,令人口鼻俱窒的匯集向寂孤叟韋大和。
  紅白色的彩衣在狂猛的罡風下飛舞,純金色的狼頭宛似也在顫懍,寂孤叟韋大和滿面赤紅,嘴巴大張,面孔的線條猙獰而淒怖,他那修長的雙臂,好似永不知停息的奮力推出一波波的勁力,自他這兇狠的神情看來,顯然,這位在莽狼會中與九輪君子古凡齊名的寂孤叟,已經是打算孤注一擲了。
  楚雲雙目中倏而掠過一絲令人寒懍的光芒,他仿佛微微窒了一下,而就在他這微窒的當兒,雙方的勁力已經接觸!
  呼轟的聲響,又連續不絕的暴震而起、塵土述漫,好像與黝黯的夜空連接成為一片,寂孤叟大叫一聲,身形斜斜飛起,又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鬥,緩緩落地,假如.你的眼睛尖銳的話,那麼,你便可以看見自寂孤叟身軀飛出的時候開始,草地上便已灑落著一點點殷紅的血液了。
  楚雲的身軀亦在勁氣迴旋中搖晃不停,但是,他那張稜角鮮明的面孔,卻深沉冷酷得像是一個接傳了三代的劊子豐!
  於是
  寂孤叟韋大和腳跟始才與地面接觸,當他一口混濁的血氣尚未自口腔中吐出之際,一條瘦削的黑影,己像煞一抹魔鬼的幽影,以無可言喻的快速,颯然而到,一片恢宏而令人震駭的狂厲勁氣,挾在漫天飛舞的掌影中,自四面八方縱橫而來!
  這一片片連綿不斷的掌影,是如此緊密,如此回盪,宛如浩渺無際的海洋,又似呼號咆哮的暴風巨浪,直有天雲變色之慨!
  正在這勁力衝激的瞬息間
  一個焦急的語聲驀而傳來:“韋當家的,快退!”
  然而,儘管這語聲傳得很快,但情勢上已不允許寂孤叟再行躍身閃遲了。
  在武林中橫行數十年,在驚險重重的刀光血雨中生活了大半生,生與死的經驗來了,又去了,但是,這一次,死的陰影卻是何其濃重啊,濃厚得宛如一塊沉重的雲翳……
  寂孤叟韋大和倏而淒厲欲絕的狂聲大笑,他賴以成名的“瘋犀掌”精絕招式:“犀角瑩心”“黑犀撼山”“犀橫七折”三式。如狂風暴雨般連環施出,於是
  一連串的叱吼之聲,不斷的在黝黯的空氣中響起,其聲高亢而又沙啞,恐怖而又鏗鏘,仿佛悶雷在響,仿佛鬼神在號,又仿佛天地間充滿了活生生的,有形有質的死亡哀泣!
  轟然悶響,塵土再度飛揚,周遭的柳樹下連著十數名在旁觀望的灰衣大漢,同時被震到兩丈開外,灰沙與鮮血紛紛灑落,十多條殘敗的軀體如朽木般毫無生氣的砰然墜落,自然空氣中還裊繞著哀號的餘韻。
  是的,五十年前震駭天下武林的“太陽掌”法,其浩瀚的威力是不容忽視的,這套掌法染滿了多少鮮血,又積累著多少白骨啊!
  於是
  風沙俱息,一切歸向靜止。甚至連場中劇烈無比的殘殺亦因此而停頓下來,這一聲霹靂似的震響,宛如響在每個人的頭頂,震蕩著每個人的心坎,更震醒了那一顆顆浸淫在怨毒與仇恨中的心!
  楚雲冷然卓立,面孔上沒有任何一絲表情,嘴角微微抿成一道弧線,右手節指卻輕輕敲擊著他斜掛於胯側的“苦心黑龍”長劍。
  順著楚雲那兩道冷峭的目光望過去,可以看見寂孤叟韋大和那仍然挺立未倒的身軀,不過,這挺立著的身軀,卻帶給人們大多悽愴與恐怖的感覺。
  是的,那套鮮豔奪目的紅,白二色彩衣,此刻已然破碎不堪,韋大和束髮的那張方中亦早已不知飛向何處,亂發蓬散,披在肩頭,也披在額前,他的面孔肌肉,因痙攣而皺疊成一堆,閃亮的鋼齒深深陷入下唇內,瞳孔空洞而散亂的凝汪前方,隨著身軀不停的顫抖,烏黑的唇角滴落著紫紅的血液……
  大凡是一個內家好手,都可以一眼看出震傷後的傷勢輕重,對自己或敵人,寂孤叟韋大和目前的情形,在場的三方人馬俱皆可以看出,已經是油竭血枯,難有生望了。
  於是
  韋大和顫抖著向前移出一步,右手指著楚雲,嘴唇嗡合,但卻沒有聲音。
  楚雲微拂衣袖,生冷的道:“你想知道不才姓名?是麼?”
  寂孤叟韋大和全身又起了一陣激烈的抽搐,黑暗中已有數名彩衣大漢焦急的向他奔來,口中邊大叫道:“當家的請稍待,弟子等來了……”
  為首者,正是那鳴天斷碑霍敬,他們直到此刻,方始驚魂甫定。急忙來援助他們會中的領袖人物。
  另一邊
  銀戈飛星常大器亦驚然動容,腳步微一移動。
  站在他摃尺之外的五嶽一劍班滄,自鼻孔中冷冷一哼,手中的神火劍“嗡”然一震,劍尖在夜色中顫起精芒一點。
  於是,銀戈飛星急忙又退回兩步,怒目瞪視著五嶽一劍,一旁的銀扁擔羅奇在暗中吸了一口冷氣,凝望著搖搖欲墜的寂孤叟韋大和,默不作聲,而現在,他們又有什麼辦法呢?
  楚雲一直待那幾名莽狼會的人物奔到身前不遠,方始沉冷的一笑道:“韋大和,你記住了,在下金雕盟盟主,浪子楚雲!”
  說話中,他右手一翻,罩在身外的黑色披風已被掀開,胸前的金色太陽標誌,閃出一抹淡淡的金芒。
  同一時間,奔到面前的莽狼會副首領鳴天斷碑霍敬,亦已猛然看清了楚雲的面孔,這張面孔,是他永生永世也難以忘懷的啊!
  於是
  一陣嘩叫起自四周,鳴天斷碑霍敬猝然往後倒竄七尺,寂孤叟韋大和慘厲而沙啞的狂笑隨著他倒下的身軀歸向沉寂……
  楚雲驀而朗嘯一聲,冷酷的喝道:“金雕盟所屬弟子,你們還在等候什麼?”
  語聲未住,大漠屠手庫司沉叱半聲,閃電般躍向正與五嶽一劍班滄對峙的銀扁擔羅奇而去,抖手之間,便是力逾萬鈞的一十九掌!
  狂鷹彭馬豁然長笑道:“盟主,灰旗,莽狼,今夕只怕都要在這大柳坪上煙消雲散了”
  說著,他已大馬金刀的行向嘯江二怪身前,一聲不響,雙臂一翻,怪異無倫的椎向灰旗隊屬下的二劊子百步蛇朱瀚、大刀客潘存義,兩只腳尖疾若迅雷般點向散立一側的四羽士,而出手之間,連攻四人,招式之狠辣凌厲,實是駭人聽聞!
  於是,一場新的激戰,又已展開,只是,這次的拼殺,場面卻與適纔大不相同,客主的地位,亦完全變易了。
  金菩提曹功適纔在狂鷹彭馬的追殺之下,雖然傾出他生平之力,躲閃奔躍,但肩頭肋下,卻仍被彭馬的掌力波及數處,金菩提曹功自己心中雪亮,若不是自己熟捻大柳坪地形,再加上四周的灰旗、莽狼弟子出手阻截敵人,曹功便再有十條命也早完了。
  他正在喘息籲籲的擦著汗水,耳旁又已聽到二門神雷望凌亂的腳步聲與紫袍銅拐豪邁的狂笑,不用說,二門神雷望又已落在危困之中了。
  金菩提曹功目光向四周一掃,看見自家瓢把子銀戈飛星常大器,又已與五嶽一劍班滄拼得人影不分,叱喝連連,他暗自嘆了口氣,返身飛向二門神雷望與敵人較鬥的方向而去。
  此刻,五嶽一劍方而的各人,在赤騎追風駱森、白衣秀士陶光等人率領之下,已將莽狼會諸人殺得步步後退,漸呈不支,莽狼會為首的三名中年大漢,目下己有一人負傷,但是,一時之間,卻也不易將其擊潰。
  最感尷尬的卻是灰旗隊副首領銀扁擔羅奇,適纔他與銀戈飛星常大器聯手之下,合擊五嶽一劍班滄,雖未佔到上風,卻也沒有落敗,但是,如今卻要他獨自力敵功力高強無比的大漠屠手庫司,吃力與艱辛的情形,便可想而知了,大漠屠手技藝之絕,與五嶽一劍可謂旗鼓相當,而在內力方面,較之五嶽一劍尚更要來得渾厚悠長些!
  大柳坪又變成一片修羅場,天空中星月俱暗,愁雲慘霧,瀰漫四周,但是,殺喊呼號的聲音依;日,兵刃交擊的脆響未斷,熱血仿佛無盡無絕的在噴濺,人性的善良,也宛如在這場淒厲而殘酷的爭鬥中歸於沉淪……
  楚雲搖首一嘆,向著呆立身前不遠的鳴天斷碑霍敬微微一哂,沉聲道:“二當家的,別來無恙?區區浪子楚雲,二當家的大約未曾忘懷吧?”
  楚雲的聲音雖然十分沉和,卻是威力蘊含其中,卻不啻是字字霹靂,這無形的威儀,震得鳴天斷碑心中一陣凜驚,不自覺的退後五步……
  昔日楚雲獨力格殺莽狼會眾高手於古道之上,鮮血一般淒豔慘厲的烙印在霍敬的心版上,這深刻的創痛,他怎能忘懷?他又怎能忘去這在他心版留下創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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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天寂碑析 碧血斑斑

  楚雲又在他懸掛得低低的長劍柄上微微摩姿了一下,劍柄是潤滑而突出的,但楚雲感覺得出,隱藏在劍鞘內的鋒利劍身是如何冰涼而冷酷,他輕輕地咬了咬下唇,悠然道:“霍二當家,看情形,在下與貴會的梁子是結定了,是麼?”
  鳴天斷碑霍敬用力咽了一下唾沫,有些口齒不清的道:“楚!姓楚的,莽狼會與閣下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閣下三番四次與本會過意不去,在江湖上說,亦未免有些欺人太甚吧?”
  老實說,霍敬在武林中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他在莽狼會更是身居第二把交椅的高手,性格暴躁無比,動輒以武相向,又幾時對人講過道理不,甚至有些低聲下氣來著?
  站在他身後的三名莽狼會弟子也是在莽狼會中有些地位的角色,這時,三人俱不由面面相覷,納罕而又有些不滿的看了他們副首領一眼,他們哪裡會知道鳴天斷碑此刻心中的滋味呢?
  這時,楚雲冷清的抿唇一哂,道:“現在不是談江湖規矩的時候,在下只問你一句,這段梁子,是否不可能再了斷了?”
  嗚天斷碑霍敬有些進退維谷的怔在當地,自然,莽狼會前後一二次,遭到楚雲如此慘厲的鬥殺,在情在理,是萬萬無法一筆勾銷,但是,霍敬處在目前的生死邊緣之上,除非他已拼卻一死,否則,你又叫他如何直說呢?
  楚雲的冷笑逐漸深刻,而深刻中隱隱泛出一絲殘酷,這殘酷宛若有形之物,是如此尖銳,如此陰冷,卻又如此寒人心脾。
  霍敬回頭望瞭望他的三名手下,於是,他發覺六只憤怒的眼睛也正在瞪著他們的敵人,霍敬悲哀的嘆了口氣,他知道,晨間的美麗旭陽,只怕他難得再看到了……
  楚雲悠然移眸游顧周遭的戰況,雙手負在身後,似笑非笑的道:“名蜚一時的鳴天斷碑,昔日的威風哪裡去了?難道連答話的勇氣也喪失了麼?”
  鳴天斷碑滿臉的橫肉一陣抽搐,尚未說話,背後卻傳出一聲斷喝,一條人影連著一道白光,猛然衝向楚雲而去!
  嗚天斷碑不用細想,也知道是他身後的三名手下開始猝襲了,於是,他將心一橫,正待傾力合擊卻又森冷的長笑,宛如阿鼻地獄勾魂使者銅鈴,自四周淒涼的響起,當鳴天斷碑匆忙躍出兩丈之外,腳尖尚未立穩的時候,兩聲慘怖的哀號又倏而傳來!
  於是,鳴天斷碑亡命般一個大轉身,抖手向身後劈出六掌,嘩啦啦的一陣枝葉斷裂之聲響起,同時又有一連串的長笑起自鳴天斷碑身後!
  這笑聲聽在這位莽狼會的副首領耳中,直如利箭穿心,不但覺得渾身顫懍,甚至連所有的汗毛亦根根豎立!
  他又亡命般旋身向後,右掌“斜切藕”左掌“挑劈燈”雙腿疾飛而起,一招三式,連環展出!
  正當他詫異自己發出的攻勢俱皆落空的時候,一只修長而有著古銅色色彩的手掌,已輕輕按住他的右肩,一個低沉的聲音亦響自後側:“朋友,這些日子來,你的一身所學,仍然沒有進步,可嘆!”
  鳴天斷碑全身驟然一陣冰冷,仿佛麻痺般動彈不得,他此時感到一陣深刻的悲哀與怔忡,因為,憑他的一身功力,在江湖上說,已算得上一流之選,但是,在他目前的敵人眼中,卻又何啻一個不堪一擊的椎齡幼童啊!
  於是,那低沉的聲音又響起來:“朋友,這場爭鬥即將結束了,是麼?和你這大半生作惡多端的生命一樣,都已快到終結的時候了……”
  鳴天斷碑霍敬目光失神的望著夜空,耳中聽著遠近的殺喊之聲,心頭迷亂而恐懼,但是,他卻不甘心就此撒手,他將所能運用的所有智力都集中一點,迅速考慮著如何擺脫敵人的鉗制。
  忽然,那只古銅色的修長手掌,又輕輕離開他的肩頭,楚雲那條線鮮明的面孔,清楚的映進嗚天斷碑的瞳孔之中。
  “你想再試試,是麼?”楚雲毫無表情的說。
  鳴天斷碑霍然退後兩步,雙掌“大封門”斜交胸前,在這一瞬間,他已將全身內力,貫注於身體每一處可以發揮力量的筋骨、脈絡之上!
  楚雲清淡的笑笑,道:“嗯,你是有些不甘心,我看得出的,現在,朋友,我抱歉要在如此悲戚的氣氛下送你去了。”
  鳴天斷碑霍敬雙目中透著猙獰如野獸般的光芒,但是,假如你仔細去觀察,你便會發覺隱藏在這光芒的背後,有著多少驚恐與畏懼,由於這些驚恐與畏懼,使得他那兇厲的目光,變得和一只垂死前掙扎的野獸無異!
  這些,楚雲都很深切的體會得到,他憐惜的撇了撇嘴唇,輕輕的道:“霍敬,你的肌肉在抽搐,十指在顫抖,目光也顯得驚懼,我想,你是不願與我動手的,但是,你又不能走脫,而且,事實上亦不容你再生還,霍敬,你是一條漢子的話,那麼,你便自絕了吧,我不願見你去得太淒涼……”
  驀然
  鳴天斷碑面孔剎那間變得赤紅,他大叫一聲:“瓢把子,來生容霍某與你再創江山!”
  語聲隨著他的身軀,如瘋牛般向楚雲衝來,掌影,腿風,時勢,宛如風雲驟起,暴凌厲無比的猛壓而下!
  楚雲豁然斷喝:“好!”
  身形如陀螺般呼嚕嚕轉出三步,雙掌仿佛連續閃耀的電光,成串溜瀉而出!
  鳴天斷碑霍敬驚天動地的狂吼半聲,上攔下架,左攔右截,又悍不畏死的猛衝而上,滿頭舍發,霍然散亂!
  幾乎是人們眨眼的千分之一時間,千百只掌影,帶著尖銳的嘯聲,平地而起,自四面八方凌厲無匹的包卷而至,像煞大地的崩潰,又似惡魔的詛咒,驚魂裂膽!
  每一掌與每一掌的間隙是接連得如此緊密,每一股鋒利的勁氣與每一股鋒利的勁氣是交叉得如此猛烈,沒有任何一絲一釐的空間可容圜轉,沒有任何方寸之地可供閃挪,天地在震動,而死亡的影子又在這片狠毒的掌勢中隱現,仿佛連地獄的門也在呼嘯的狂飆中啟開了。
  於是
  如密雷般的劈啪聲摻合著骨骷的折斷聲,點點的汗水攙合著點點殷紅的鮮血,在四周的空間迸濺飄揚……
  像是千百柄利刃同時砍落,像是九天的神雷合力下殛,鳴大斷碑魁梧的身軀已碎裂成段段,肌肉的絡緯仍在那赤紅的鮮血浸濡下跳動,慘白的骨骼參差不齊的穿膚而出,閃眨著噁心的淡光,碎裂的頭顱在灰白色的腦漿中絞合成一堆刺目驚心的碎肉,而那只如核桃大小的瞳仁,卻仍散發著無告的悲哀。
  於是
  紅自二色的彩衣隨風輕拂,銀色的狼頭不再閃爍,生命的終結與陪襯它的一切亦是同時歸向沉寂的。
  楚雲輕輕搓著雙掌,黑色的衣衫上沒有一滴血跡,他冷漠的凝視著地上鳴天斷碑那支離破碎的屍體,口中呢喃著:“他去得有些淒慘,但我為何沒有一絲憐憫的念頭?莫非這世界,這天地,都是由殺戮與殘酷所組成的麼?
  楚雲自嘲的一笑,這笑裡有著極度的落寞,也有著空虛與淒憐,任何人此刻見著他的表情,都會有一種強烈的寂冷及寒懍的感覺,便好似見著一尊含有深遂痛苦,錯綜的感情,而又強忍仇恨的魔像一樣。
  月黯星稀,四周跳躍衝殺的人影,已越來越少,哀號怒叱的吶喊亦漸漸減弱,血,已快流盡,而人性良知的昇華,會不會也隨著將白的東方醒覺呢?
  楚雲緩緩轉過身去,踏過地上橫豎的屍體,行向已接近尾聲的鬥場,而此刻,這大柳坪內的龍爭虎鬥,已到了決定性的階段。
  五嶽一劍班滄的“神火劍”,在他擅長的奇技“鑽礫劍法”之下,像煞一圈圈燦爛奪目的美鑽中飛騰著一道光華炫目的神火,由那粒粒,顆顆,條條,組成的鑽石般的光輝,在灰黑的夜色中,宛如一條長帶,好似一片銀心,又仿佛雷神發怒時的電火巨柱,威力之強,足以裂膽驚魂!
  銀戈飛星常大器為灰旗隊總瓢把子,橫行兩河一帶二十餘年,一身技藝精純卓絕,頂尖高手之流,亦可插上一腳,然而,他如今遇上的對手,卻是當今之下,有數的幾個劍士之一,銀戈飛星功力雖高,亦已到達捉襟見肘、左支右繼的地步,何況,目前戰局的慘敗,已成定局,這在他心理上說,又何嘗不是一個至大的打擊?要知道,一個名家高手,在與一個有著相等功力,甚至較他自己技藝更高的勁敵較鬥之時,沉神靜氣,乃是第一個要訣,但是,銀戈飛星目下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非但全幫已陷覆滅之境,連自己亦難自保,你又叫他如何沉神靜氣呢?
  於是
  神火劍的劍芒更甚,  的劍氣盤繞空中,仿佛一股股有形有質的尖刃,在周遭交錯縱橫,翻騰飛舞,這是一代劍學的精異絕技啊!
  雖是黎明之前的寒風,仍然吹不乾銀乾銀戈全身的大汗,他頭頂水氣蒸騰,內心卻冷寒如冰,不錯,這原是生死關頭,榮辱所系之際,對他,對五嶽一劍都是有著相等重要地位的。
  站立在二人爭鬥處所一丈之外,楚雲默默地瞧視了一陣,放心的移目一偶,而在另一邊
  銀扁擔羅奇的形勢更糟,他已被狂鷹彭馬那猛烈得有如山崩海嘯的攻勢逼得手忙腳亂,空有那沉重的兵器 銀扁擔,卻仍敵不過狂鷹彭馬的一雙鐵掌,進退之間,身手遲滯而生硬,看情形,也不會支持得太久……
  楚雲輕輕點頭,暗忖道:“嗯,姜到底還是老的辣。”
  驀然
  一陣有似狼曝般的長號自林邊傳來,楚雲的目光急忙迴轉,他那銳利的眼睛,還來得及看到一條身著紅白二色彩衣的中年大漢,被斬成三段的屍橫就地,而那位奏捷的江湖後起之秀 白衣秀士陶光,則正蹌踉退出五步,他緊握手中的劍,正在滴著殷紅的鮮血!
  楚雲一眼即已看明,這是以險招取勝的結果,那斬成三段的中年大漢,楚雲早已看出他功力不弱,而目前雖然喪在陶光劍下,但由陶光蹌踉退後的步伐及面孔的蒼白情形看來,似乎也吃了人家一個不大不小的虧呢。
  忽然,楚雲的兩道劍眉微微一皺,原來,自衣秀士陶光在退身之後,甚至連喘息的時間都不要,又悍不顧死的衝入鬥場。
  莽狼會方面的主力已大部被殲,現下只有那三名中年大漢僅存的兩人,仍在率領著十數名屬下在浴血苦戰,不過,任何一個稍具身手經驗的人都看得出,他們的鬥法及戰力,確已到了強弩之未了。
  赤騎追風駱森,乃為五嶽一劍手下最得力的兩員大將之一,武功之佳,亦是江湖上拿得起的人物,他那陰冷的面孔上,此刻浮現著一絲少見的笑容,是的,他攻擊著莽狼會目前的兩名為首者,舉手投足之間,卻仍顯得流暢與犀利,毫無礙滯之像,赤騎追風知道,勝券已是緊緊在握了。
  他迅捷無匹的連續攻出九掌,七時,十一腿,冷森的道:“莽狼會的三名監法,如今已去其一,嘿嘿,只怕二位也難得生還了。”
  這兩名袖口縷有紫色狼頭的中年大漢,聞言絲毫不睬,仍然保持沉默,但卻形如瘋虎般步步緊攻,出手更見凌厲。
  於是……
  白衣秀士陶光又猝然衝入戰圈,閃動之間已接下一名中年大漢,雙方均一言不發,不顧生死的殺做一團!
  其他的莽狼會弟子,在赤騎追風帶來的龍鳳山莊莊友猛烈衝殺之下,亦已不支潰退,四處奔逃……
  東方天際,已有了一絲魚白的曙光,遠近的雞啼之聲,隱約可聞,但林間的空氣,卻並不清新,四周飄散著腥臭的血氣,兵刃的清脆交擊聲仍然激烈,然而,地上戰死的屍體,卻在烹微的曙光下顯得更加猙獰可怖了。
  一溜燦麗的劍芒倏然升空,盤旋一匝,又急瀉而下,叮噹巨響中,嗡嗡之聲不絕,銀戈飛星常大器面紅耳赤的退後三步,又奮力衝上。
  五嶽一劍班滄長笑一聲,劍尖急顫如波,晶瑩的劍花有如銀河群星,瓣瓣落花,飄忽散飛,奪目至極!
  班滄灑然後退七尺,朗聲道:“在下五嶽一劍班滄,敢問賜助兄台大名?”
  立於一偶的楚雲雙手微拱,道:“適逢其會,安能言助?不才浪子楚雲。”
  五嶽一劍就地一個旋回,連出三十七劍,每一劍皆隨著他身形轉回的角度刺出,遠遠看去,便好似一個光華閃耀的大劍輪一般,美麗而狠辣,燦然而凌厲。
  隨著劍式,五嶽一劍又長笑道:“楚兄絕技驚人,班某實為欽服,此間事了,但願能與楚兄略作小敘,萬望楚兄勿予推拒……”
  談笑之間,又是呼呼轟轟的二十九劍,劍尖光芒閃爍,寒風如削,逼得銀戈飛星常大器左閃右挪,連出八掌十六戟,方始險險躲過。
  楚雲看得大為讚賞,一笑道:“班大俠乃中原劍家之聖,神火劍閃照五嶽,楚某豈敢受此謬獎?如蒙不棄,稍停尚願班大俠不吝指教。”
  二人一個袖手觀戰,意態瀟灑,一個出手如電,談笑風生,好似根本不知身在鬥場,好似眼前壓根就沒有一個揚名兩河的黑道裊雄一樣。
  銀戈飛星常大器氣得兩眼赤紅,渾身發抖,但他除了竭力應付五嶽一劍那有如神火一般迅捷狠辣的劍式之外,哪裡還有餘力作其他的行動呢?而且,他越是憤怒,越感氣喘體虛,內力不足,手中的銀色短戈,仿佛也在逐漸加重份量,招出之際,更難得心應手了……
  正在此刻
  一陣清脆而悅耳的鈴聲,飄然自密林的一側搖曳而至,一個身軀瘦長,面孔冷竣的中年漢子,霎時已來到楚雲身旁。
  不用回頭,楚雲已知道來人是劍鈴子龔寧,他淡淡一笑,道:“龔寧,戰果如何?”
  劍鈴子龔寧沉聲道:“稟盟主,弟子與彭堂主開始動手狙擊曹功之時,即已展開攻勢,對方埋伏林後之弩箭手數十名,已全部被殲……”
  楚雲微哂道:“嗯,難怪在下等沒有遭到暗箭之襲,這些連珠硬弩確實十分討厭……現在,龔寧,你且去協助他人。”
  龔寧雙手一拱,手腕上卻有兩個黑忽忽的東西一晃,楚雲目光微飄,已看出那是兩顆首級,他有些詫異的道:“這是誰的人頭?”
  劍鈴子將縛在手腕上的人頭解下,躬身道:“稟盟主,這兩顆首級,乃是敵人追魂隊、銷魂隊,李、牟兩個頭領的,弟子於撲至林後時,恰見這二人敗退後面,準備再度指揮其埋伏之弩箭手對吾等不利,弟子抱著擒賊擒王之心,先斬此二人亂敵陣腳,再將殘餘一一誅殺……”
  楚雲頷首不語,目光微移,忽道:“龔寧,據聞灰旗隊有銷魂、滅魂、追魂三騎隊,而在這三騎隊之中,乃以滅魂騎隊頭領最為剽悍……”
  龔寧目光隨著向旁凝注,沉聲道:“盟主,弟子即刻前去摘下那大刀客潘存義的項上人頭!”
  楚雲豁然笑道:“好,這場激戰,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劍鈴子抱拳一揖,長身而起,略一起落,撲向早已焦頭爛額的四羽士,大刀客朱瀚等人而去!
  原來,自狂鷹彭馬加入戰圈以後,嘯江二怪便放開手去抵敵四羽士,而大刀客潘存義,灰旗隊的二劊子朱瀚等便直接與狂鷹彭馬對上了手,但是,二人功力雖是不弱,卻怎能抵擋得住名震大漠的狂鷹彭馬那一身超絕技藝?二十招下來,兩人已是喘息如牛,大汁淋漓,而狂鷹彭馬在一時之間,也並沒有取二人性命的意思,所以大刀客與朱瀚二人尚能暫且苟延殘喘,勉強支撐。
  二人此際正險險閃過狂鷹彭馬的連環九掌,尚未歇過氣來,一陣清脆的銅鈴聲響,已如流墾橫空般搖曳而至。
  狂鷹彭馬目光倏然一亮,暗嘆道:“老夫適纔幾番欲下辣手,俱皆忍住未發,但眼前二人想是命該絕此,龔寧一到,這二人焉有命在?”
  劍鈴子龔寧乃金雕盟羽環屬下,羽環環主大漠屠手庫司,便是個有名的大煞星,他的得力手下,哪裡還會是個大善人呢?龔寧心性,彭馬深知,當那清亮的銅鈴聲來至頭頂,他已側身轉出,邊沉喝:“龔寧,一網打盡了麼?”
  劍鈴子龔寧身形在空中做了一個奇妙的轉折,手中長劍微一伸縮,鈴聲在閃耀的劍芒中略一顫響,語氣恭謹,卻又冷煞的道:“稟堂主,寸草不留!”
  狂鷹彭馬雙掌迅速背向身後,疾閃七尺,緩緩說道:“罷了,但要留個全屍啊!”
  劍鈴子龔寧答應一聲,鋒利的劍刃一偏一斜,抖出一團寒森的劍芒,手腕疾拋倏挑,劍身嗡然震響,二十一劍劍劍連綿,一氣展出,犀利無匹的攻向大刀客潘存義,二劊子朱瀚而至!
  大刀客潘存義一身所學,較之二劊子朱瀚相差無幾,而其膂力之雄渾,猶更在朱瀚之上,此刻,他手中那柄沉逾三十餘斤的厚背砍山刀,有如潑風般揮舞不停,他已將全身所有的餘力盡皆使出,對他生命的賭注做最後的一搏。
  自然,二劊子朱瀚亦早已明白目前的處境,他傾力配合同伴的進退攻拒,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拼命抵擋著敵人那一波波似乎永不停息的劍浪。
  不但是一個人,只要是一個有生命意識的生物,它都會懂得“生”的可貴,哪怕僅存有一線之機,它也會竭力為生存而做最大掙扎的,這道理很浮淺,但是,卻也很確實,你說是嗎?
  劍鈴子那張黝黑而冷竣的面龐,刻板得沒有一絲表情,炯然的雙眸中,透射出兩股令人震慴的光芒,這光芒很冷,很澀,但又尖銳殘酷得像一柄鋒利的白刃,是的,這便是殺氣,便是須以熱血相祭的殺氣!
  清脆的鈴聲越響越急,燦爛的寒光越舞越盛,於是茫茫的劍氣在空氣中盤繞,如削的刃風在周遭縱橫,破空的呼嘯刺人耳膜的響起,而追魂使者的猙獰魔影,也宛如在黎明前的暈黯中隱現。
  狂鷹彭馬默然退居一偶,搖搖頭,望著滿地的屍體,而黑暗中,仍然有著步向死亡的幢幢人影,不錯,死亡是恐怖的,不論是任何一個人都不願意向它接近,但有些時,為了種種原因,你卻不得不靜對死亡,雖然你是多麼畏懼它。
  忽然
  又是一聲悠長而慘厲的號叫傳來,一條頎長的白色人影忽然升空,另一條壯健的身影直飛四尺之高,又沉重的落在地上,熱血滲著橫溢的肚腸迸濺,像是一個猛烈摔破的水囊。
  狂鷹彭馬心頭微驚,目光急掠,已看出那直飛空中的白色人影,正是白衣秀士陶光,另一個肚破腸流的大漢,則又是那兩名僅存的莽狼會監法之一!
  正當彭馬欲飛身前往探視的剎那之間,一個如鬼魅似的身影,已閃電般搶先而出,速度之快,迅如雷火!
  於是
  狂鷹笑著停住,他目注那條人影急飛而起,又與半空中的白衣秀士雙雙落地,而白衣秀士陶光甫一著地,便以雙手摀嘴,好似在勉強吞咽著什麼。
  旁邊的那人 浪子楚雲,匆忙以掌心抵在陶光背後,低沉的道:“朋友,這口瘀血可以吐出來,不用吞下。”
  白衣秀上陶光適纔又以險招進襲敵人,他拼著背後受擊,踏人對方中宮之內,以“勾離爪”功夫,活生生扯裂了一名強敵的肚腹!但是,他卻也被那名莽狼會的監法在背上印了兩掌!
  雖然陶光已在事先運氣背後抵禦,但這名莽狼會監法功力甚厚,垂死之際,力道依舊驚人,這兩掌之功,雖未如何嚴重,卻也震得白衣秀士血氣翻騰,耳鳴目眩。
  這時,他張口吐出兩團紫烏色的瘀血,強忍;卻又忍不住的喘息起來,面色蒼白得有些發黃,額際汗水淋漓涔渾而下。
  楚雲親自取出絲帕為陶光揩抹嘴角血污,又自懷內摸出一粒淡紅色藥丸,沉靜的道:
  “朋友,弓弦繃得太緊會折。屋梁的負荷過重亦會倒坍,而人超過了體力的極限亦會頹倒,你武功很強,但卻不宜冒險取敵,五嶽一劍班兄亦定然不會同意朋友你如此不惜自己的,是麼?”
  白衣秀士陶光默默地凝注著楚雲,又默默的點了點頭。
  楚雲笑笑,將手中淡紅色藥九交在陶光手中,低聲道:“你的傷勢並不重,僅是因為中氣虧損,略有脫力之像而已,吃下這粒藥丸,再息一個時辰就會好的。”
  陶光依言服下,深深吸人一口氣,十分感激的望著楚雲,楚雲淡淡一笑,左右看了看道:“嗯,莽狼會的殘餘就快一網打盡了。”
  白衣秀士陶光急忙移眸望去
  他的目光與赤騎追風駱森的雙掌,同時落在那碩果僅存的莽狼會監法前胸之上!
  一聲狂吼,這中年大漢身軀猛翻而出,連連在地上滾出尋丈之遙,方才寂然不動,汗血和著泥沙,在他面扎上混成一片。
  其他的莽狼會角色,這時紛紛將手中兵刃棄置於地,嘶啞的大叫道:“快刀白刃,不殺好漢光棍,我們服了!”
  赤騎追風駱森摹地吼了一聲,喝道:“呸!你們也稱得上好漢光棍?老子活劈了你們這些殺才!”
  僅存下的莽狼會人物,這時只有五六個人了,他們個個汗浸衣衫,血跡斑斑,髮髻散亂,一副疲憊不堪之狀,五六雙眼睛,俱皆在喘息中驚恐的注視著赤騎追風,神色之間,透著一股說不出的,令人難受的滋味。
  半晌……
  赤騎追風駱森緩緩垂下雙手,向圍恃四周的近十名龍風山莊莊友搖搖頭,語聲低沉的道:“罷了,都給老子滾!”
  於是那五六名莽狼會弟子喜色頓展,齊齊恭身下拜,呼啦一聲,頭也不回的向外急奔而去。
  楚雲回首向陶光一笑,道:“血腥的殘殺中,應該有點人情味,哪怕一絲也好,你說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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