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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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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6-03 05:33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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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5-30, 07:07 AM   #1096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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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仿若狼群撲嫩羊

  一剎的空間好似永恆般的難耐,終於,那姓展的中年人冷冰冰的開了口:
  “別來無恙潘姑娘!”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像是令潘巧怡震了震,也像是剛剛將她從一個虛渺的夢幻中拉了回來,輕輕轉過臉,俏媚的臉龐上原是帶著三分未盡的悒鬱與七分意外的迷恫,但是,當她的視線甫一接觸到站在那裡的四張人臉,一片無可掩隱的驚恐憤怒之色便陡的代替了她原來的表情!
  姓展的那人神色冷漠的道,
  “這些年月來,潘姑娘的日子一定過得相當愜意吧?”
  看得出潘巧怡是在竭力壓制心中的激動與惶恐情緒,她的面頰頓形蒼白,唇上的血色也急速消褪,定定神,她勉強鎮定的道:
  “真意想不到,來的竟是‘白虎堡’高居‘七齒’上位的‘錦帶’展森大爺,‘六齒’‘影子腿’蔡行大爺 還有沙庸聶保二位!”
  白淨淨,文縐縐的“錦帶”展森毫無表情的道:
  “當然你是‘意想不到’,潘姑娘,否則我們也怕見不著你了,你是不願和我們朝面的,是麼?”
  潘巧怡強顏一笑,道:
  “我想這毋需隱瞞 是的,我當然不願看見你們!”
  展森點點頭,道:
  “因為你心虛、內疚、見不得人!”
  潘巧怡臉色一下變了,陡然恢復了她一貫的冰冷木然的形狀,小巧的唇角微微抽搐了幾次,她冷漠的道;“這只是你們單方面的說法!”
  展森陰沉的一笑,道:
  “事實是鐵鑄的,潘巧怡,任你絕口否認,依然不能抹煞你忘恩負義又狠毒卑劣的行為!”
  潘巧怡生硬的道:
  “我沒有做錯事,更沒有對不起人的地方!”
  展森神色輕蔑的道:
  “這算什麼?是由你個人的行事準則來說?”
  “影子腿”蔡行突然暴烈的道:
  “潘巧怡,就算你生了一百張嘴,你也無法辯清你的罪孽,我們老太太救過你的命,在‘錢家四兇’手裡替你解了殺身之危,又將你帶回堡裡,不但照應你的生活,更庇護你的性命 這有什麼不對?這難道是做錯了?老太太對你這樣好法,你卻暗算了她的獨生子 我們的少堡主,這還不叫做錯事,還不叫對不起人?我問你,什麼才是做藉事,什麼才叫對不起人?”
  潘巧怡冷峻的道:
  “然則,你們可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做?”
  蔡行怒道:
  “為什麼?因為你天性涼薄乖戾,忘恩負義,這還會有其他的理由不成?”
  潘巧怡搖搖頭,道:
  “你錯了,蔡行!”
  展森緩緩的道:
  “那麼,你說,你又是怎麼個‘對’法?”
  一側,“野熊”沙庸兇狠的道:
  “展大哥,宰掉了她吧!和她哪有這麼多話說?”
  展森擺擺手,道:
  “不教而誅謂之苛,讓她盡她的歪理講!”
  潘巧怡靜默了一下,冰冷的道:
  “我要講的不是歪理,展森,我說的是事實!”
  蔡行吼道:
  “屁的事實!”
  眸瞳中的芒影是尖銳又寒瑟的,瞪著蔡行,潘巧怡道:
  “你過於沒有教養了,蔡行!”
  窒了一窒,這位“白虎堡”的“六齒”高手立即惱羞成怒的叫:
  “好賤人,你居然來教訓我,我要活活剝你的皮!”
  展森一舉手,阻止了蔡行的哮罵,沉穩的道:
  “有什麼話你說吧,潘巧怡!”
  深深吸了口氣,潘巧怡咬咬下唇,語聲低柔卻清晰:
  “陳繼祖 你們的少堡主,他不似個人,他是頭畜生,邪惡的,淫穢又卑鄙的畜生!”
  蔡行猛的跳了起來,大叫:
  “放你媽的狗屁!你才不是人,你才是頭畜生!”
  “野熊”沙庸也咆哮著道;
  “姓潘的,你死定了!”
  展森壓著心頭火,厲聲道;
  “不錯,潘巧怡,我們都知道我們少堡主對你頗為仰慕,十分希望能娶你為妻,這並沒有什麼不對之處,我們老太太固然也有這個心願,卻也沒有強迫你答允,無論你接受與否,盡有許多適當的方法供你表達本意,再怎麼樣你也不該用那等狠毒的手段將我們少堡主害成殘廢!”
  潘巧怡冷清清的道:
  “這是他罪有應得!”
  展森怒極反笑,道:
  “罪有應得?只因為我們少堡主傾心於你,追求於你,便有了罪?便該得這終生殘廢的懲罰!”
  蔡行吼道:
  “血口噴人的賤婦,老子馬上就會叫你知道,是哪一個‘罪有應得’!”
  潘巧怡豔麗的臉歪扭了一下,咬牙道:
  “我本不願說 一輩子也不願說,但你們既是如此相逼,我也只好將實情完全告訴你們知曉 也好叫你們摸著心去評斷一下,到底誰是誰非,到底哪一個有理,哪一個無理!”
  黑個子聶保喝道:
  “哪個聽你混淆黑白,妖言惑眾?”
  展森雙目寒如刃口,重重的道:
  “叫她說!”
  潘巧怡的神色委屈中摻雜著悲憤,羞恥哀痛裡含著激動,她微微顫抖著,幽冷的道:
  “我在‘白虎堡’居留的時候,陳繼祖一直糾纏不休,軟硬兼施的要我嫁給他,我不喜歡他,連一點也不喜歡,我可以用很多事實來報答三姑婆對我的恩惠,但是,我卻不能以自己的情感、身體、終生幸福來做報恩的工具。
  “所以我堅決不答應他,三姑婆為了這件事也向我勸說過許多次,但我照樣拒絕了,我一直知道,我不可能在‘白虎堡’做長期的依附,這件事的發生,令我明白提早離開‘白虎堡’的時間更近了。
  “於是我決定越快離開越好 但我不願令三姑婆對我的不告而別有所誤解,因此在我決定上路之前的三天,我親自向三姑婆辭行……至到如今,我仍為當初的這個做法深感後悔,我原不該向三姑婆辭行的!”
  展森譏誚的道:
  “當然,對一個有恩於自己的人,不告而別乃是減輕心靈負擔的最好方法!”
  沒有理會對方的譏刺,潘巧怡繼續說下去:
  “我那樣做,是絕對的錯了,三姑婆除了堅決加以挽留之外,又送了我不少奇珍異寶藉此籠絡我,另外,她更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她的兒子,也就是你們的少堡主陳繼祖。
  “於是,就在當天晚上,當我照例喝了婢女送進來的一碗參湯之後,我的神智便陷入了朦朧之中 對於天底下的毒物迷藥,我有相當的了解,甚至可以說有相當的心得,這一點卻是你們,連三姑婆與陳繼祖所不知道的!我才喝下那碗參湯之後,便感到暈沉乏力,睡意深濃。
  “這種情形,立即使我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參湯裡下了迷藥!最可恥可咒的,甚且還摻了部分春藥,就在我快要無法支持的一剎,我奔到臥房,啟開了我自己的藥箱,匆忙取出幾粒解藥吞下,但我已支持不住,在吞下解藥的當時,我便暈迷在床上……”
  表情轉趨激憤,潘巧怡的一張面龐由白汎紅 一種羞恥、怨恨,與詛咒的紅!她血脈賁張的接下去道:
  “當我自暈沉中甦醒過來的時候我驚恐的發覺我全身的衣裙已被褪除,我……我沒有什麼可供掩遮身體的寸絲半縷。
  “而一個人,一個男人正氣籲籲的光著身子爬上了床,向我身上撲了過來 他一定不會明白我為何甦醒得這麼快,他更不會知道我因識破了他們的奸計而服下了解藥,在他的預想中,我還該暈迷得很久才對,平常,不論在何時何地,我發間全插著兩只鏤金嵌翠的髮針,那是裝飾,同時也是我暗藏的武器。
  “其實那兩只髮針全淬有劇毒 一種我自己提煉出來,可以見血蝕骨的腐蝕性劇毒,當下,就在那人撲到我身體上的一剎,我已悄然抽出其中一只髮針奮力刺在對方身上,我不需辯明刺在哪一部分,也不需認清那人是誰,房裡雖是黑暗的,但自那人痛苦又驚悸的號叫中,我已曉得了那人身分,我更曉得了他已得到的懲罰,那是不會錯失的,不會冤枉的!
  “我沒有再向他多看一眼,我穿上衣裳,匆匆收拾過後連夜離開了‘白虎堡’,從離開的頃刻我已下定決心.永不再回去,永不要再看見‘白虎堡’的任何人,我不再報仇,也不再報恩,因為,恩怨已扯平了……”
  四名“白虎堡”的朋友,似是今不敢置信的愣在那裡,他們愕愕的站立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好一陣子作聲不得!
  猛然醒悟,展森用力搖搖頭 像要搖掉聽進耳朵裡的這些話,他重重的哼了一聲,凜烈的道,“片面之詞,不足為信,潘巧怡,我絕不上你的詭計,試想老太太講究忠義之道,屬守綱常之理,少堡主幼承家訓,謙謙君子,你怎麼血口污人,暗示這樁失禮失德的醜行是他們所做?”
  潘巧怡慢慢的道:
  “我不是暗示 我是確定,那想污辱我的人就正是你們少堡主陳繼祖!他平素菜驁傑不馴,蠻橫霸道,是個典型的紈 子弟,膏梁惡少,他一向目中無人,氣燄囂張,卻只憚忌一個人 他的母親三姑婆!
  “這件事,若非三姑婆示意甚至暗中替他策劃,他絕對不敢胡來,因為他素知我不容人欺的個性,也曉得他母親對我的鍾愛,展森,我可以明白的這樣指證,同樣,你們也自心中有數!”
  雙眼一翻,蔡行火辣的道:
  “你休要在這裡胡說八道,惡言中傷,哪一個心裡有數?有什麼數?我們根本就不相信你這套鬼話,完全是混淆黑白,自彈自唱!”
  潘巧怡淒然的一笑道:
  “我原也不指望你們會相信,但是,總有一天你們會相信的 當你們不再有顧忌,不再求三姑婆賞碗飯吃的時候!”
  “野熊”沙庸勃然大怒:
  “媽的,你賤人說這話真刻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們有什麼好顧忌的,你想叫我們聽信你這番謊言卻是做夢!”
  蔡行也大叫道:
  “不管你怎麼說,怎麼辦,也不管你有天大的理由,有舌上生蓮的本事,我們全不理,潘巧怡,我們只知道你忘恩負義,恩將仇報,把我們老太太唯一的獨生子暗算了,就是這樣,你必須為你所做的付出代價!”
  臉色蒼白,細微的淡青筋脈微微浮現在潘巧怡的額門上,她呼吸也較為急促了,咬著牙,她道:
  “你們這簡直是蠻橫霸道,強詞奪理……‘白虎堡’盡是像你們這類的潑皮,竟能撐到今天不倒,也真是奇蹟!”
  蔡行兇暴的道:
  “不要在那裡自鳴清高了,潘巧怡,你更不是什麼好人!”
  潘巧怡尖聲道;
  “至少我比你們還要臉面!”
  “野熊”沙唐狂笑一聲,道;
  “要臉面?等老子割下你的首級之後,老子帶回去用尿洗它,看你還要臉不要臉?”
  氣得全身簌簌發抖,唇角不住痙攣,潘巧怡痛恨的道:
  “假如沒有人見過什麼叫‘無恥’,你就是了!”
  沙庸粗野的道:
  “老子無恥,你也和妓女差不多,有什麼值得拿轎的?”
  展森威嚴的擺擺手,道:
  “潘巧怡,我們無需說罵,更無需爭論 你大概知道,我們已找了你兩年多了吧?”
  潘巧怡臉如寒霜的道:
  “我知道!”
  展森點點頭,接著道:
  “很好,你也一定會明白,我們為什麼如此勞師動眾的找尋你?”
  潘巧怡毫無表情的道:
  “不錯。”
  展森握握手,冷冷的道:
  “既然你都知道,乃是最好不過,現在,我們該講的也講了,該說的也說了,你是要自己動手呢,抑是要我們代勞?”
  潘巧怡眼角急速跳動,木然道:
  “我原木早已不在乎生與死,但是,我卻不甘心為了這什齷齪的道遇,更不甘心死在你們這群妖醜手裡 所以,還是由你們代勞吧!”
  展森並不意外的笑了笑,道:
  “我知道你會是這個答覆,但是我要忠告你,如果你以為你有力量以一敵四,那就是一個天大的錯誤了!”
  蔡行亦陰沉沉的道:
  “潘巧怡,你自己了結比較少受痛苦,若是我們代勞恐怕你就要大大的道罪啦……”
  潘巧怡幽冷的道:
  “我會找點代價回來的,多多少少,我會盡一切力量索回點代價……”
  隱藏在谷口處的南幻岳,這時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他心早在忖想:
  “這女人 甚至要在重圍之下拚命了,猶不忘索取‘代價’,真他娘叫人不知道怎麼說她好……”
  這時,“野熊”沙庸已解開外罩灰袍,宏聲道:
  “展大哥,我們就叫她試試看吧!”
  展森半瞇上眼,徐徐的道:
  “潘巧怡,你真要我們動手?”
  潘巧恰僵硬又倔強的道:
  “我已經表示過!”
  展森眉梢子一挑,倔傲的道:
  “你不自量力得既可笑,又可憐,潘巧怡,我老老實實的告訴你,我只是見你身為女流之輩,縱使再是可惡,也總是個婦道人家,這才甘違我們老太太的諭令,給你一個痛快,哪知你居然如此不受抬舉,不識好歹。我不客氣的說,我能在十招之內叫你體無完膚!你還自己以為有什麼了不得?”
  潘巧怡古井不被的道:
  “我等著!”
  展森神色冷酷又猙獰的緩緩的,肅容的道:
  “好,潘巧怡,你立即就會知道你將面臨什麼厄運,我們要零碎收拾你,一點一點分割了你!”
  潘巧怡漠然的道:
  “只要你們自認做得到!”
  蔡行的一張窄臉憤怒得扭歪下,他氣湧如山的吼道:
  “你他媽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賤人,老子們再看看你這張利嘴還能俏到什麼時候?”
  潘巧怡微微退了半步,強硬的道:
  “不登大雅之堂的下三濫!”
  蔡行頓時暴跳如雷,口抹橫飛的怪叫道:
  “展大哥,我們還等著叫這賤婦辱罵嗎?”
  展森毫無表情的道:
  “不,不再等了!”
  臉蛋兒浮現著那種蒼白的緊張,雖是在潘巧怡竭力掩飾之下,卻也看得出她的心在加速跳動,呼吸也粗重多了。
  屜森一揚頭,接著道:
  “但是你們每個人全給我記住 慢慢的來,零碎的割,千萬別一下弄死了她!”
  “影子腿”蔡行狠狠的一笑,邪惡的道:
  “放心,屜大哥,我們會慢慢的來,零碎的剮 我們會非常的緩慢,非常的零碎一丁一點來收拾她!”
  潘巧怡沒有出聲,孤伶伶的宛似弱不禁風般的獨自站在那裡 隱在谷中的南幻岳見了,不由替她擔心起來,這不好像有點 群狼撲羊的味道了?尤其是如此白淨柔嫩的一只羊啊……
  展森傲然的背負著手,氣燄狂妄的道:
  “現在,哪 個先動手?”
  緊接著這句話的語尾,“影子腿”蔡行身法如電的閃了出去,抖起十六掌罩向潘巧怡,潘巧怡的綠色衣裙炫晃,疾往側避,而蔡行的一十六掌甫始在半空中籲嘯交錯,他的兩條腿已在剎那間飛出!
  這兩腿來勢之迅速兇猛,不愧號稱為“影子腿”,潘巧怡猝不及防,只好慌忙幾個空心跟頭狼狽翻躲,然而,就在此刻,三抹寒芒猝映,暴射她正在滾躍的身體!
  緊急之中,潘巧怡奮力擰身,同時飛掌截劈,眨眼間,她躲過了其中一柄金絲把的鋒利飛刀,另一柄亦吃她掌緣震出,但是,第三柄卻擦過她的右臂帶灑起點點猩紅血滴!
  展森斜目露齒,悠然自得道;
  “嗯,痛嗎?”
  方才一個蹌踉落地,羞憤填膺的潘巧怡已不顧一切的飆起旋回,脫手一把紫色細小的鋼珠灑向了展森!
  展森輕蔑的一笑,連跟皮子全未撩一下,猛一抬手,那數十顆疾射而來的紫色鋼珠便“呼”的一聲像被什麼力量吸引住似的自動投入他寬大的袍袖之內!
  斜刺裡人影倏閃,聶保又已撲向了潘巧怡,這小子出手絕招,力渾勁雄,照面之下,九腿十八掌狂風驟雨般吐出,儘量找對方要害致命之處,潘巧怡咬牙嗔目,風拂楊柳似的飄盪款擺,一邊避讓,一邊出手反擊!
  這一輪攻拒剛剛過去,不待聶保再行逼撲,觀戰掠陣的展森已突然輕喝一聲:
  “原物奉還 ”
  那聲音就像暴雨打抄,“刷’“刷”“刷”的又剛勁,又落實,一片潘巧怡自己發出來的紫鋼珠子,又漫空罩了回來!
  急切之間,潘巧怡貼地竄掠,在竄掠的過程中,卻以快速無比又幅度極小的方式左右晃擺,於是,幾十顆鋼珠全部擊空,卻“叭”“叭”驟響的砸得石屑飛舞,泥土揚濺!
  才自一躍站起,潘巧怡連一口大氣尚未透出,眼前又是一片腿影斜射而來,她倉猝間後仰,右臂血淋淋的直往上冒
  “砰”聲震響,這位又冷又毒的“翠蜘蛛”猛一下被蹴出六步,一條右臂更是血如泉湧,幾乎連骨頭都碰斷了!
  大喝一聲,連擊奏功的“影子腿”蔡行決不梢遲,身形風車似的滾動中,又是頭下腳上飛出二十七腿!
  汗透羅衫,直浸袖肩的潘巧怡也橫了心,她不但不退,反而悍不畏死的迎了上來,左手急吞急吐,扣鎖敵腿踝踵,右手卻勉力揚起 不知在什麼時候,她的右手中,已握著 枚窄圓的銀色金屬細筒!
  雙方的接觸是快速如電光火石般的,“砰”“啪”“叭”連串悶響傳出,一記輕微的“ ”聲機括細響也同時揚起,潘巧怡又被反震得蹌踉後退,但是,她右手中那枚細小銀筒也適時射出一蓬黑亮的烏芒!
  雖然這一擊之下又佔著便宜,蔡行卻過分的大意疏忽了,等他發覺了這一片疾速射來的黑亮烏芒,業已不及躲避了!
  怒吼連聲,蔡行拚命滾躍,眼看他就要挨上幾針,一旁,猛的有股沉渾至極的無形勁力卷到,“呼”聲卷括,險極的將那片烏芒撞出老遠!
  揮灑著冷汗的蔡行人未著地,已大聲叫道:
  “展大哥,多謝你的‘白牛黑氣’!”
  展冷然道:
  “別太輕敵了!”
  這時,聶保又已圍住了潘巧怡,他像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攻勢猛烈沉重,似乎恨不能將眼前的這位千嬌百媚的美娘子砸成肉泥!
  顯然,經過這連番的折磨之後,潘巧怡的精力與鬥志已形同“強弩之末”了!她氣呼呼的竭力擋著聶保的猛攻,卻已招法散亂,左右支絀,一副朝不保夕的危殆之狀畢露無遺!
  一邊站著的沙庸突然悶不吭聲的猝然揮手,冷光閃處,又是一柄飛刀射出,早已難以周顧的潘巧怡倉皇躲讓,“嚓”的一聲,她拂肩的秀髮已有一半被削落,散飄四處。
  趁著空隙,聶保身隨掌進,“劈啪”兩掌,打得潘巧怡連連轉了三個旋回,再接再勵的沙庸又是一聲不響的一刀射出!
  “哦 ”
  痛苦的抽噎了一聲,這一次,沙庸的飛刀已深深插進了潘巧怡的大腿上,刀柄猶在那裡顫巍巍的搖動!
  歪歪斜斜的往後倒退,潘巧怡痛得緊咬下唇,汗濕發結的那張面龐上是一片愕然的灰白與悲憤的紫紅,她的一雙大眼中流露出的神色叫人看了心痛 多麼不甘,多麼委屈,多麼愁慘又多麼悽愴!
  蔡行暴喝如雷,躍至半空,身形旋滾,以他最為傑出的“影子腿”踢向正在搖搖欲墜的潘巧怡!
  突然間,潘巧怡的表情又變為僵冷 一種豁出一切去的僵冷,她不移不動,左手微晃,一柄長只半尺卻通體晶藍汎光的匕首又準又快的刺向凌空襲來的蔡行!
  “哦呸,”
  蔡行不愧是“白虎堡”的“六齒”高手,就在千鈞一髮中,他瀉落的身形突然打橫,右腿微沉飛挑,一下於踢飛了潘巧怡手裡的匕首,簡直快得不可言喻,他的左腿已同時撞上了潘巧怡的肩頭,將她整個踢飛,倒仰著摔出五步!
  潘巧怡是強悍又傲倔的,任是負傷累累,氣虛力盡,卻仍在摔了個筋結骨震的狀況下拚死力一骨碌翻起,但是,聶保的一柄雪亮朴刀這時已偏過刀背,猛力一記又將她拍倒!
  那張美豔的面龐擦在地上,立時血痕隱現,但潘巧怡仍是半聲不吭,再度用力一挺站了起來,而聶保又待一刀背拍下
  拉長了尾音的這個“著”字在展森舌尖上轉了一圈,聶保立即停步,卻閃電般一腿將早已血污遍身的潘巧怡絆跌!
  喘息是急促又迫切的,播巧怡的滿頭秀髮披散開來,汗與血凝聚在她的眼眶與鼻翅間,而她的雙眸是冷澀的,悲苦又怨恨的,鮮血浸透了她的衣裙,她的衣裙也破裂了好幾處,更沾染著紫黑色的血漬泥污。雖是這樣的狼狽模樣,看上去,她卻仍有一股楚楚憐人的美……
  現在,聶保那把雪亮朴刀便架在她的後頸上,鋒利的刀口更緊緊壓進了她頸後的白嫩肌膚裡……
  慢條斯理的往前踱了幾步,展森仍然背負著雙手,好像從未見過潘巧怡一樣上上下下的端詳著她,臉孔上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
  “影子腿”蔡行在旁氣憤的道:
  “展大哥,這賤人好歹毒,咱們不能就這樣便砍下她的頭 這太便宜了她,我們得好生想個法子整治她才行!”
  展森好整以暇的一笑,道:
  “不錯,你可有什麼新奇的法子?”
  一側“野熊”沙庸搶著道:
  “展大哥,我可以用刀子剜割下她的十手指甲,再用粗糙的砂石唐擦她去掉指甲後的指尖嫩肉,然後,把她當刀靶,一刀一刀擲過去,削掉她的鼻子,耳朵,再挑出她的眼睛,然後 ”
  展森搖搖頭打斷了沙庸的話;
  “不行,如你所言,就等於毀了她的‘盤兒’啦,她的臉被你糟遢褥不像她的臉了,咱們怎麼提著她的頭回去交差?搞不好老太太還以為我們是隨便找個人頭故意敷衍她老人家呢!”
  那邊,聶保奸邪的笑道:
  “我看這樣吧,展大哥,咱們既不能毀她的臉,割她身上的肉該沒問題吧?咱們可以剎光了她,慢慢的,仔細的,一刀七刀的將她這身羊脂白肉割下來,或是一條一條的割,或是一片一片的削,啊哈,包管紅白相映,肥瘦俱陳,咱們可以再用刀子輕輕刮她的骨頭,那聲音“嗤” “嗤”“ ”“ ”的怪好聽。”
  “我以前也玩過幾次呢,最後,給她自喉至腹,來個大開膛,叫她滿肚子的腸腑花花綠綠瀉滿這一地……”
  展森沉吟了一下,道:
  “太嚕嗦了,我們要簡單又有趣的法子而且不失給她活受罪的原則……”
  蔡行狠暴地笑了起來,目透兇光的道:
  “展大哥,我倒想起個主意來……”
  展森道:
  “說說看。”
  蔡行打量著蜷曲地下,微微顫抖著卻臉上一片冷木之色的潘巧怡,接著道:
  “我們剝光了她,然後,四個人圍在她中間,用火梢子在她身上戳,她一定受不了那種痛苦面哀號奔哭,她跑到誰前便由誰把手中火梢子朝她的細皮嫩肉上插。
  “當然,後面及兩旁的人也盡可藉機會在她身上柔軟的地方下手,我們將她燙得體無完膚,周身焦斑累累,待她再也不號不響了,跑不動了,再用地上的泥沙塞入她口鼻中活活悶死她!”
  展森猙獰又邪惡的道:
  “嗯……這倒有章意,如此一來,她那張原本迷死人的臉兒怕就再也不會迷人了,甚至連鬼也迷不住了……”
  蔡行又搓著手得意洋洋的道:
  “而且我們用這個法子來整治了她以後,回去面稟太君她老人家也一定會十分贊許,因為,潘巧怡這賤貨就是用她那張俏臉蛋迷惑了我們少堡主的,這樣做了,太君與少堡主也都算出了口冤氣!”
  展森點點頭,狂笑道:
  “好,就這麼辦,看她下輩子還敢不敢再使‘煙視媚行’的妖惑手段!”
  蔡行一拍手,道:
  “聶保,動手吧  ”
  早已眉開眼笑,咧開大嘴待令的聶保,這時忙不迭的高應一聲,伸手便去撕拉潘巧怡的衣裙,但是,他的那只粗手方才伸出,尚未沾上潘巧怡的身體,潘巧怡已突然坐起,目透血光,語聲尖顫的叫;“收回你的臟手 ”
  猛然間怔窒了一下,聶保伸出的左手不由自主的又縮了回去。
  面頰上的肌肉抽搐著,潘巧怡的兩邊太陽穴在不住的“突”“突”跳動,她全身抑制不住的痙攣,眼眶也呈現了烏青,顫抖嘴唇,她悲楚又絕望的道:
  “不要這樣 江湖上沒有這種規矩……甚至斬我首級,我全受下……但你們不可以用此等方式來侮辱我……我也是個人,你們該以人的手段來對付我……任有天大的仇恨,你們也不應效那畜生的行為……”
  展森哼了一哼,冷冷的道:
  “現在才求饒服輸,未免太晚了……”
  頓了頓,又慢吞吞的道:
  “剛才我們曾經給過你機會,叫你自己動手自裁,但你拒絕了,而且口出狂言,極盡冷嘲熱諷,頑劣倔強之能事,你不是要我們試試看,能否擺平你麼?
  “如今我們已經試了,事實證明你根本不值一笑,只是口尖舌銳罷了,潘巧怡,裝個英雄,強充成有種,便該一直撐到底,充到一半就現了原形求饒,只怕不太光彩吧?”
  蔡行大吼一聲,破口罵道:
  “放你媽的屁!誰是禽獸?你他媽死到臨頭還嘴巴硬,看等會老子不用泥沙給你封滿!”
  潘巧怡淒苦的一笑,悲戚的道;
  “這樣做,除了更增加你們的罪孽,更證明你們的卑劣……並不能表示出你們有什麼特殊的優點……”
  蔡行兇惡的道:
  “對你這種妖婦,根本談不上這一套!你又懂得什麼江湖的規矩?懂得什麼武林的傳統?呸!別淨放***騷屁了!”
  說到這裡,他又向聶保一瞪眼:
  “動手!”
  潘巧恰抖索索的用力掩緊衣裳,痛苦又哀切的道:
  “別這樣……你們別這樣……就是要我死……你們也該給我留點顏面……給我留點名節……”
  蔡行一揮手,暴烈的吼叫:
  “什麼鳥毛的顏面名節?你還配談這些?你個死不要臉的臭婧子!”
  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珍珠似的,晶瑩又潤圓的淚水奪眶而出,順頰流淌,沾著血,合著汗,一滴一滴混合著落,潘巧怡驚栗的、恐懼的、悲楚又震駭的叫道:
  “不……你們不能這樣……不,不……你們是四個大男人……你們怎能夠如此不顧道義的侮辱我一個弱女子?你們還有點天良,有點仁慈之心嗎?……”
  蔡行嘿嘿笑了,道:
  “賤人,對你論道義,講天良,談仁慈,還不如找條母狗談去,你就是這樣的貨色,只懂得這一套,不要把你自己看得太高了啦……”
  潘巧怡緊緊環護著自己的衣裳,淚如血灑:
  “殺了我吧……我甘願死……但求求你們不要羞辱我……我可以任由你們怎樣折磨,只盼你們留住我的名節……”
  展森冷淒淒的道:
  “晚了,潘巧恰,你說得太晚了……”
  蔡行又向聶保大喝:
  “快動手呀,聶保,你頭暈了?”
  於是,聶保用力將撲刀的刀口壓緊潘巧怡的後頭,同時伸出左手“嗤”的一聲便撕落潘巧怡背上的一片衣裙,在潘巧怡驚恐又羞憤欲絕的拚命掙扎中,“野熊”沙庸撲上前去一把按倒了潘巧怡!
  展森陰毒的笑笑道:
  “你求饒得太晚了,太晚了……”
  就在聶保又“嗤”的一聲再度撕落一大幅潘巧恰的衣衫時,谷口那邊,南幻岳已慢慢踱了出來,他淡淡的道:
  “太晚了麼?不,我卻認為不晚。”
  這句話是輕輕淡淡的,平平順順的.不帶絲毫火氣,也不帶丁點憤怒,但是,給予這四位“白虎堡”仁兄的意外與驚愕卻是巨大的!
  突然間,四個人全像傻了一樣,目定定的瞪視著南幻岳,又突然間,四個人全像挨了一刀似的猛然跳起來,神色暴變!
  展森橫身向前,聲色俱厲的大喝:
  “你是幹什麼的?你想在這事上插一腿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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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拯弱屠強德報怨

  南幻岳看也不看對方一眼,卻注視著被按在地上那麼狼狽,而又可憐的潘巧怡,他還惋惜又慨歎的搖頭道:
  “潘巧怡,你現在的模樣,可真叫人不敢想像……”
  驚魂甫定,淚眼婆娑裡,潘巧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無論如何,便做夢也想不到南幻岳竟會去而復回,竟會如此鬼使神差的站到了自己面前,那可不是他?不正是“劍之魂”南幻岳?
  一剎間,潘巧怡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感受,也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她只覺得有許多東西一下子湧滿了她的胸脯,有許多許多滋味一下塞滿了她的心腔,有許多許多言語,一下子梗阻在她的喉頭,也有許多許多眼淚一下於再也忍不住泉湧出眶!
  多少的震愕,多少的驚喜,多少的感恩又多少的酸楚與興奮,甜的苦的,澀的辣的,各種各樣的滋味,陡然間令她再次顫索索的泣不成聲!
  南幻岳又搖搖頭,愛憐的道:
  “太委屈你了,寶貝,你原不該受到這樣折磨的,何苦啊?”
  展森往前硬湊一步,氣湧如山的咆哮:
  “什麼東西?你以為這是什麼所在?容得你如此旁若無人?”
  蔡行也攔在一邊,虎視眈眈:
  “朋友,你約莫是誤打誤撞迷路了吧?”
  南幻岳笑了笑道:
  “迷路了?哈,當然不是迷路,這地方我比你們還熟,怎會迷路?用不著替我找台階下,我以為迷路的恐怕是你們各位吧?”
  蔡行呆了一呆,隨即大怒,他惡狠狠的喝道:
  “如此說來,你可是要‘上線開扒’,趟這遭混水了?”
  展森突然大喝道:
  “大膽狂夫,你可是自尋死路?”
  南幻岳看了看展森,溫柔的道;
  “我和潘巧怡很熟 嘿,很要好,倆相好,你們方才應該聽到我對她的稱呼是多麼個親呢法?語調又是多麼個體貼法?你們居然如此整治她,這樣折磨她,看在我跟,可是痛在我心呢……”
  屜展重重一哼道:
  “方才你一開口,我已知道你和那賤人是一條路上的角色 怎麼樣?你想替她攔事,表演一場‘英雄救美人’?”
  蔡行陰毒的笑笑,道:
  “只不過 不管你是誰,這個‘不平’卻不好打,這場‘英雄救美人’也怕難得像傳說中結局美滿呢!”
  南幻岳點點頭,平靜的道;
  “我知道,各位俱非弱者。”
  不待對方回答,他又接道:
  “全是一些‘狗屁倒灶’‘恬不知恥’又‘卑陋齷齬’的畜生、禽獸、殺千刀!”
  蔡行頓時暴跳如雷,筋浮臉赤,吼叫道:
  “你他媽是什麼東西?你又是什麼三頭六臂?你在這裡賣狂算你找錯地方了,老子就要活劈了你!”
  南幻岳擺擺手,道:
  “不急不急,稍待一會,我將任由你劈 可是,卻需你有這個本事,劈得著我才行!”
  展森慎重的打量著南幻岳,又是怒毒,又是警惕的道:
  “你是誰?”
  南幻岳搖搖頭笑道:
  “說起我是誰,就要大大的傷感情了,還是不說的好,不過,我可以透露點端倪蛤你們知道 總之,你們哪一個在道上也比不上我,哪一方面也比不上我,所以,你們要特別小心了!”
  蔡行又怒火中燒,憤然喝道:
  “休要誇口,不管你是什麼人,今天你不留下點什麼,你是走不掉了!”
  南幻岳咧咧嘴,道:
  “真的?”
  蔡行大吼著,猙獰的叫道:
  “老子不是你爹,還真真假假逗你做耍子?”
  南幻岳一笑道;
  “你可也幸虧不是我爹!否則,我有了你這樣一個凶悍暴戾,下流卑鄙又死不要臉的爹,豈非再也見不得人了?’’蔡行喉裡咕嚕直響.像要吃人似低吼:
  “你這利口利舌的王八羔子……”
  展林吸了口氣,戒備著,慢慢的道:
  “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朋友,不用再兜圈子繞彎兒在這裡耍活寶賣貧嘴了 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南幻岳嘆了口氣,道:
  “說也真不如不說!”
  展森冷冰冰,火辣辣的怒吼道:
  “還是說說看吧!”
  南幻岳指了一指前面的潘巧怡,沉聲道:
  “放掉她!”
  似是不出意外,展森凶悍的道:
  “這是不可能的事!”
  南幻岳點點頭,道:
  “我早知你會是這麼個答覆,所以我才預先告訴你 說也真不如不說,說了著實沒有味道。”
  展森硬梆梆的道:
  “什麼意思?”
  南幻岳道:
  “很簡單,因為你們根本不懂什麼叫‘禮讓’,什麼叫‘容忍’,什麼叫‘謙虛’,好言好語勸說你們,你們是斷斷不會買帳的,你們只曉得‘武力’,只懂得‘暴行’,你們只吃這 套,是麼?”
  展森冷冷的道:
  “是又如何?”
  南幻岳舒坦的一笑,道:
  “這樣就最好不過了,因為我原也是最為擅長這一套的。”
  “影子腿”蔡行厲烈的道:
  “既是如此,你就露兩手給我們開開眼界,見識見識吧!”
  南幻岳帶著那樣的一抹詭異的微笑,道:
  “露兩手?見識見識?嗯,說得倒中聽,但你是什麼玩意?也配我露兩手給你見識見識?”
  蔡行頓時面色大變,一張狹窄的面孔幾乎歪成圓的,他睜目切齒的咆哮道:
  “你這昏腦的白痴……你這鬼崽子、野種,你***又是什麼東西?你你……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遜?”
  南幻岳有些厭煩的道:
  “別吵,別吵,你們且聽我和和氣氣的說句話。”
  蔡行氣沖沖的吼道:
  “什麼話?你還能說出什麼好話來?你盡他媽滿口放屁.一派胡言。”
  南幻岳籲了口氣,斜著跟睛著對方:
  “姓蔡的,瞧瞧,瞧瞧你那副模樣,簡直和只火燒屁股的毛猴子差不多,真不知道陳三姑怎生瞎了老眼,居然給你個‘六齒’的上位!”
  一口氣就差點沒喘上來,這位“影子腿”面色鐵青,雙目凸突,顫抖抖的指著南幻岳,唇角抽搐著道:
  “你……你狂……你狂……你等著老子來撕破你那張嘴!”
  這時,展森的神態凝重,嚴陣以待的,冷冷的說道:
  “怕你‘和氣’的話頭裡,意思卻不‘和氣’吧?”
  南幻岳平靜的道:
  “這就在你們自家的斟酌了 展森,我可以坦然告訴你們,我對你們的底細十分清楚,也明白你們的出身來處,但你們對我卻一無所知。
  “如今,我來到你們面前,要求你們放過潘巧怡離開,你們也一定會判斷到我是‘來者不善’,因為你們全不是省油燈,又多少有點名堂,可是,我卻仍然出現了,你們不妨想想,如果我沒有吃定你們的把握,豈會這麼冒險?”
  是的,南幻岳的話正也是展森內心裡猜疑不安的癥結 他們如今是四個人,都是“白虎堡”的高手,哪一個亦不示弱,哪一個也具有頗為精湛的武藝,但對方偏偏獨自出現了。
  出現後又這般目中無人的伸手攪事,明顯的故意於嬉笑怒罵中,像這種情形,屜森不是沒有經驗過,他知道,深切的知道,在此等情況下的來敵,若非白痴,定為強者,不會有其他的路數,眼前的不速之客,怎麼看也不是個白痴,那麼……就怕是個懷有絕技的厲害人物了!
  天下之大,有許多各類各式人,而對人的觀察與閱歷乃是一門極深的學問,這不只是從相麻衣“法”上可以學得全的。
  這需要敏銳的眼色,細密的頭腦分析,豐富恆久的經驗與多多少少的直覺反應,展森在江湖上打滾的日子也算長久了,會過的、見過的人也不能說不多,對某一類人,他是有點本能的感應力的。
  現在,他在下意識中便覺得有些不大對勁,他好像心裡有股無形的拘禁與壓窒感,好像周身都籠罩在一種什麼看不見,摸不著的沉重網羅中,面對的那人,似乎深沉無比,又雄偉無比,似一片海那樣的難觸其底,若一座山那樣的堅牢渾厚,心裡仿佛有個聲音在警告著展森,腦子裏邊似一下復一下的抽搐著,宛如發出什麼緊迫的信號一樣南幻岳氣定神閒的又道:
  “怎麼樣?展森,你考慮周全了不曾?”
  蔡行又大叫:
  “混帳東西,你他娘的想唬誰?這種偷雞摸狗的小架勢你算擺錯對象了!”
  南幻岳笑了笑,說道:
  “你以為我是‘虛張聲勢’?”
  蔡行怒道:
  “不是‘以為’,是‘確定’你在虛張聲勢!”
  展森擺擺手阻止蔡行的叫哮,遲遲疑疑的道:
  “你對我們的確很清楚,你能知道我們各人的姓名來歷,顯然你是熟悉我們底蘊的,但是,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你總該亮個萬兒出來,接著才能商量下一步的問題吧?”
  南幻岳溫和的道:
  “我的姓名無可相告,但怕你們更不好應付 我是替你們設想,有時間,人在不危險的情形裡反而勇敢得多……”
  展森臉色變了變,道:
  “我知道,你之所以藏頭露尾,不敢明示身分,顯然是畏懼我們‘白虎堡’日後對你的報復,你並不算個人物!”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你是在激我,是吧?哈哈。”
  舐了舐嘴唇,他接著道:
  “說句狂話,你們‘白虎堡’是有點根底,在甘肅一帶也叫得響,但是,那只能在甘肅你們的老窩裡去對別的人亮招牌,在我面前,我連正眼也不會撩一下,你們要報復我還差上那麼一大截。
  “原因很簡單 以‘白虎堡’只能發揮的那點力量,要和我碰,嗯,怕要磋得你們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展森大聲道:
  “眼前就可以碰碰看!”
  南幻岳靜靜的道:
  “我給你一個最後的機會 放過潘巧怡,快快離開,這是你們四個人,唯一可以求生的時機。只要你們錯過,即再無幸理,一如你們先前,留給潘巧怕那個自殺的機會是一樣的,但你們卻再不用妄想,另外有人來搭救你們了!”
  兩邊的大陽穴“突”“突”跳動,額頭青筋浮起,展森那張白白淨淨的臉孔也泛起了紫赤之色,他呼吸急促的道:
  “任你是天皇老子,我們也和你豁上了!”
  南幻岳嘆了口氣,道: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怨不得我心狠手辣!”
  蔡行又在吼叫著道:
  “展大哥,我們這就擺平他!”
  “野熊”沙庸也吶喊助威:
  “別聽這狗操的在那裡瞎吹胡擂,展大哥,我們可以做翻他這樣的角色十個不止!”
  南幻岳將黑色的頭巾拂了拂,淡淡的道;
  “首先,我很遺憾的表示,你這四個愣頭青就要上黃泉路了,其次,我再自我表白一下身份。”
  展森緊張的,驚懼的道:
  “我不信你會是大羅金仙!”
  南幻岳道:
  “我不是,但我是比你們這群廢物高明得多的有用之材。”
  微微莞爾,他又緩緩的道:
  “江湖上,流傳著幾句歌謠,那是專門來捧我場的!‘寒水紅,千手毒,九尺魂劍凌江湖……’這幾句歌謠中形容的人物,即是區區……”
  思索著,展森驀然全身一震,“ ”“ ”“ ”連退三步,他頓時冷汗如漿,凸目咧嘴,像呻吟似的,痛苦的呢喃著道:
  “老天爺……是他……竟是他……”
  蔡行也變成了泥塑木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呆呆的望著南幻岳,面孔五官全在剎那間擠在一堆了!
  用朴刀架著潘巧怡頭頸的血保卻尚未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他還在那裡橫眉豎跟的吼叫:
  “什麼玩意?幾句歌謠能嚇住誰?媽的,哪一個叫花子也會來上一段‘蓮花落’,給你根打狗棒,叫你唱你媽的頭去!”
  “野熊”沙庸卻有些沉吟的道;
  “嗯……像是在哪裡聽人吟唱過這幾句詞兒……”
  這時
  展森方始順過了氣,他驚悸的道,
  “你 ‘劍之魂’南幻岳?”
  南幻岳道:
  “就是在下。”
  蔡行有些結巴巴的道:
  “誰……誰也沒見過姓南的……說……說不定你是冒充……”
  一掀襟,南幻岳緩緩抽出他那柄精光閃爍,鋒利無匹,有如長蛇一般的“寒水紅”來,九尺劍身軟軟垂點地下,仿佛一條怪異的鍛索!
  展森探探的吸了口涼氣,訥訥的道:
  “‘寒水紅’……”
  輕輕攏動垂掛的刃身,秋水泓漾般炫目寒芒微微波顫,南幻岳笑吟吟,柔生生的道:
  “是的,這就是‘寒水紅’了,它曾經飲過許多人的血,吃過許多人肉,它的脾氣不好,欸,有時候,它大兇,兇得連我的話都不聽……”
  抬起目光,南幻岳輕輕的道:
  “你們四個人令它不喜歡,它方才告訴我,說它不喜歡你們,因為你們太暴戾,太狠毒,太邪惡又大粗魯,‘寒水紅’有時是很文靜很風雅的,它不喜歡你們先前以四個大男人的立場,那麼卑鄙殘酷的去對待一個女兒家,它非常不高興,它說要飲你們的血,吃你們的肉 ”
  一柄飛刀就在這時閃電一樣射向南幻岳的眉心,當這抹寒光猝映之際,蔡行的身形業已凌空,三十九腿有若樁影柱林一樣摟頂罩下!
  靜靜垂指於地的“寒水紅”,倏然怪蛇似的“嗡”聲彈起,劍尖“當”的一響擊飛了那柄短刀,劍身翻卷如虹,猛的迎向蔡行!
  暴叱一聲,一條紅白二色的彩帶便於瞬眼之間,宛如一條顫動的波浪飛纏南幻岳雙腿,“寒水虹”發出刺耳的尖嘯回音,“呱”的一記,削落了錦帶三尺,當這段錦帶跌落的一剎那,蔡行早已被逼出七步!
  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雙方這一接刃,只是照面之間,“白虎堡”的三位好手業已吃了癟啦!
  “寒水紅”那尖銳的劍端又軟軟垂指地面,南幻岳目注對方,笑道:
  “你們打突擊的手法配合得很好,互有默契,步調嚴密.但只此一次,下一道就不靈光了……”
  展森臉色蒼白,緊握手中那條只剩三分之二多點的厚綢綿帶,悄悄注定對方,口中急促的叱喝:
  “沙庸向右,聶何向左,蔡行和我居中,小心他的軟劍,注意他的手法,他出招快 ”
  正在展森匆忙下令調度的瞬息,南幻岳已流光似的飛射向前,一股寒氣直凌展森頭頂。他就地暴旋,反手錦帶揮起漫天彩影倒卷而上,同一時間,蔡行騰身躍起,雙腳飛蹭南幻岳背後!
  南幻岳的長劍閃電般刺向展森的錦帶,展森自是不敢硬碰,他甫始挫腕換式,“寒水紅”已“ ”聲回卷 剛好削掉蔡行的那雙尊足!
  接著蔡行的慘怖號叫聲,沙庸的兩柄飛刀已撒射而至,南幻岳看也不看,猝而側滾,從兩刀中間的縫隙掠過,“野熊”沙庸的第三柄飛刀方才拈上了手,有若西天的電火,一溜冷光“嚓”的削掉了他的左耳!
  狂吼如雷,沙庸在耳落血濺裡,猛然一刀擲向南幻岳,“寒水紅”的波芒卻在一震之下彈開這柄飛刀,劍身顫抖直出,一下子將正在倉皇躲避的沙庸透心挑起,呼嚕嚕拋向了撲近的展森!
  聶保的朴刀就在此刻砍了過來,刀光如鏈,勢勁力足,又急又快的十七刀劈向南幻岳,南幻岳也就在疾若飄風的身法下隨著對方兵刃團團轉動,聶保二口氣十七刀俱皆落空,慌忙抽身換式,而“寒水虹”卻好整以暇的倏揚而起,在聶保身形剛剛轉出的一剎從他後頭穿通了咽喉!
  “唔 嗷 ”
  窒息似的嗥叫著,聶保的身體往前僕跌,“寒水紅”灑著一滴血水劃過空中,以一片炫目急密的去勢暴攻晨森!
  展森拚命躍跳著,手中的錦帶霍霍卷纏,竭力抵擋,在那閃動縱橫的紅白彩影下,南幻岳卻卓立不移,“寒水紅”快準無比的倏射,上下翻飛!每每在一發之間逼得敵人倉皇失措,時時在微栗之隙使對方左支右絀!
  展森是“白虎堡”擁有“七齒”尊銜的好手,功力之佳自是不言可知,但是,如今在南幻岳手下,卻也像小孩子碰著一個強壯的成人一般,不僅施展不開,簡直在叫人家逗弄著做耍子。
  紅白彩浪越來越急,展森是在拼命了,於是,南幻岳不再遊鬥,他飛快旋回激進,“寒水紅”的光華有如一團碩大無朋的水晶凍炸開,來自四面八方,來自千百個不同的角度流射緊攏 仿佛九天之上突然降下的芒雨冷電,盈耳的芒嘯如泣,片片紅白綢絮揚散,展森狂叫著速速滾翻而出!
  瀝灑的鮮血印在石面上,濺自展森全身上下十二道肌肉翻卷的傷口裡,他喘息粗濁的滾到一塊岩石之前,方待掙扎爬起,眼前寒光暴閃,“ ”的一聲那塊岩石的上半截平齊飛彈,削斷處,剛好在他雙手所扶的邊沿!
  驚栗欲絕回頭望去,展森發覺南幻岳早已站在他的背後,長劍仍然軟軟垂地,冰燦燦的刃光映著南幻岳的面龐,有如魔神鬼煞!
  一下子頹然坐於地上,展森的心直往下沉,暗忖:這次休也,面額上的肌肉,再也控制不住的微微痙攣起來……
  南幻岳微傲一笑,道:
  “我們碰過了,展森,結果業已擺在跟前。”
  痛苦的抽搐了幾下,展森目注自己,縱橫交錯的十二條傷口,血糊糊,紅嫩嫩的肉脂全翻卷著,呈露出那種顫抖的蠕動,他的衣衫也早叫鮮直浸濕得透透的粘腥腥的了。
  南幻岳好整以暇的舐舐嘴唇,又道:
  “你的功夫不錯,但仍需要再加努力,就憑你這點火候,想在江湖上稱強道霸仍是不夠的,老實說,若非我剛才仔細掂掂你的份量,看你到底有多少名堂的話,就算兩個展森,我也一齊給你零剮了!”
  展森的臉上血色像被抽光了一樣,呈現出一種蠟黃透灰的黯霉氣,他依坐那裡,嘴唇發抖的道:
  “你……你……想如何?”
  南幻岳笑了笑,道:
  “問得好,你以為,我會如何呢?”
  盡力提著氣,展森咬著牙“ ’“ ”直噓:
  “頭斷血濺……俱無足畏……姓南的……體要小看‘白虎堡’的……骨氣……”
  南幻岳“嘖”了一聲道,
  “展老兒,不用來這一套‘過門’了;‘白虎堡’的人有什麼骨氣?有個死的骨氣,不要臉倒是你們的專長!”
  猛一起身,卻又痛得展森整個人蜷曲成一團,他雙自嗔張,切齒抖索顫抖著道:
  “你……你……稱……”
  南幻岳冷冷的道:
  “我不殺你,展森,留著你的口回去向你家那個老虎婆陳三姑哭訴,就說事情是姓南的攬下來的,有什麼手段叫他衝著我姓南的來好了,只要她不怕傷人命,我南幻岳更沒有什麼好顧忌的!”
  展森喘息了好大一陣,呻吟著道:
  “你……不殺我……就……是為了……要我……傳……這個口信?”
  南幻岳微微笑了,道:
  “當然另外還有一個原因。”
  展森吃力的問:
  “為……什麼?”
  南幻岳一楊頭,緩緩的道:
  “你記住了 展森,我從來不殺害一個失去抵抗能力的人,你記住,今天這個血的教訓,今後也不要去殺害一個失去抵抗力的人,我叫你明白這一點,同為江湖道,俱是綠林梟雄,卻也有義與不義之分,像你們今天對待潘巧怡的行為,原該挫骨插灰才是,我留下了你,你該明白在草莽中打滾的並非全似你們這樣的混蛋!”
  展森大大的喘了口氣,又是氣憤,又是窘羞,又是窩囊,又是畏懼的百般滋味交集,卻哪一種滋味也不好受,他扭曲著面孔道:
  “南幻岳……我……要告訴你……你放了我……你會後悔的……‘白虎堡’……將要大舉而至……天涯海角……找你報仇……”
  南幻岳點點頭,道:
  “聽你這樣一說,足證你還稍微有點天良,雖有限,也難能可貴了,很好,我就等他們來,今天這場糾葛,潘巧怡與‘白虎堡’的那段梁子,全由我獨自接下,有我活著一天,你們就別想妄動潘巧怡的一根毫毛。
  “若不信,歡迎一試 一叫陳三姑琢磨琢磨,她若認為劃得來,認為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也要賭這口氣,我亦不怕豁出命幹,我是赤腳的,莫不成還怕你們穿鞋的?”
  展森閉上眼,喃喃的道:
  “我們……會來找你的……”
  南幻岳平靜的道:
  “只要不怕‘白虎堡’土崩瓦爛,冰消瓦解,咱們俱不妨各拎著腦袋玩玩命!”頓了頓,他又道:
  “好了,展森,話止於此,你自己找生路去吧,回家不妨多燒兩炷香禱謝上天保佑你這道大難不死,要知道,我並非每一次都是只將對方弄傷而已的!”
  展森的臉孔又扭曲了一下,他艱辛的,苦澀的道:
  “南……幻岳……他們……其他的人……都死光了麼?”
  南幻岳目光四掃,淡淡的道:
  “抱歉,全死淨了 如果不死,才是奇蹟呢!”
  展森顫抖了一下,訥訥的,又問道:
  “蔡行……呢?”
  南幻岳瞧向雙足齊脛削斷,腦袋撞在一塊粗圓石頭上的蔡行 蔡行的身上非但鮮血癱成一汪小泊,頭顱也撞爛成紅紅白白,粘糊糊的一堆了,搖搖頭,他道:
  “也完蛋他娘的啦。”
  展森悲愴的道:
  “你好狠!”
  南幻岳慢吞吞的,冷冷的道:
  “‘無毒不丈夫’,可是?這也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是?”
  兩個“可是”,窒 展森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就在南幻岳收劍入鞘轉身欲去的一剎,他又突然沙啞的道:
  “告訴我……南幻岳……你和潘巧怡……是什麼關係?竟會替……她……賣這麼大……的力氣?”
  走出兩步的南幻岳不由站住,回過身來,似笑非笑的道:
  “我和她嗎?嗯,關係可親密的緊呢,她要我的命,我都不得不給她,你看這個交情深不深?”
  展森似有所悟,喃喃的道:
  “原來……你是這麼……愛她……”
  南幻岳聳聳肩,道:
  “是的,我這麼愛她,我愛得恨不能生吞了她……”
  揮揮手,他又道:
  “再會啦,老展,如果你願意再會的話。”
  轉過身,他大步來到潘巧怡的身邊,這時,潘巧怡雖是委頓不堪又憔悴不堪,但精神似乎已振作了些,她依坐在那裡,有些迷惘,也有些怔怔的瞧著慢慢走近來的南幻岳,雙眸中的表情,竟是極其複雜……
  南幻岳一言不發,伸手將潘巧怡抱起,非常小心的不觸及她身上的傷處,然後,他低沉的道:
  “這些傷你自己能治麼?”
  潘巧怡微微點頭,血污的面龐上竟飛起一抹罕見的紅暈,她悄悄的道:
  “謝謝你 ”接著,她又道:
  “往前一直走。”
  南幻岳身形飛掠如一頭巨鷹旋空,懷中抱著一個人卻沒有影響到他的速度,連連起落之間,業已消失在幹澗的盡頭。
  轉過這遭彎,眼前卻又是一副景象,兩邊狹窄的山嶺楓林更形開朗,左側是層疊的山巒煙霞,右側的一片火紅楓樹卻順著山勢斜鋪著敷成一望至頂的豔麗楓海,繽紛悅目。
  潘巧怡細聲道:
  “往右邊上去。”
  南幻岳繼續躍進右邊的楓林中,在盈眼的淒淒紅楓影搖裡,特別感覺出此中一股飄然的,寧靜又恬淡的韻味.潘巧怡指點著他,往山頂上走,不多時,他們已來到一處隱密于林幽坡凹的所在,就在四周的楓樹圍繞下,在這微微凹進的斜坡上,築著一棟石屋,一棟小巧的,雅緻的,卻顯得一派孤伶落寞的石屋。
  潘巧怡細細的道:
  “到了。”
  南幻岳來至屋前,輕輕推門而人,才一進屋,不覺又是滿跟的翠綠,滿心的翠綠, 一時間連神魂也浸入這一片透明晶瑩的翠綠中了。
  謹慎的將潘巧怡放置在這間佈置成綠色的小廳矮榻上,南幻岳望著潘巧怡那張蒼白血污,卻仍然不失俏媚的臉蛋,略為猶豫了一下,搓了搓手,道:
  “以你在醫術上的造詣,你該可以治療你自己的創傷。”
  潘巧怡孱弱的道:
  “是的……”
  南幻岳又搓搓手,笑笑道:
  “那麼,我走了,我送你回來是因為恐怕你自己走不回來,而且,也好叫他們相信我們的關係的確頗深的.”
  潘巧怡驚異的,瞪大了眼,說道:
  “你一你要走?”
  南幻岳道:
  “當然,我看著你心裡有點不是味道,老實說,我常常對自己的某些行為感到矛盾和莫明奇妙。”
  潘巧恰怔怔的望著他,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神色,疲乏的眼睛中卻有一股奇異的彩光在閃動,雙唇也在微微翕顫著……
  南幻岳笑笑,大步行向門口,啟門往外就走,甚至連頭也不回一下 就在他剛剛跨出石檻的一剎,背後,潘巧怡的聲音已急促的傳來;“不 你不能走!”
  南幻岳站住身,皺眉道:
  “為什麼?”
  潘巧怡艱辛的撐著上身,惶然不安的道:
  “回來 求你 ”
  南幻岳遲疑了片刻,又緩緩走將回來,他平靜的道:
  “好吧,什麼事?”
  表情有些忸怩,也有些羞慚,潘巧怡怯怯的道:
  “你……南幻岳,你不要求一點代價?你救了我的命,有權向我索取代價的……只要你說出來……我,我一定答應你……”
  南幻岳冷硬的一笑,道:
  “我就是要告訴你,潘巧怡,這人間世上也有道義,也有溫暖,也有寬恕,人與人之間,並不是事事全以利害關係或物欲需求來做相處的基礎,除了有形的代價之外,還有許多其他任何代價換不到的東西。
  “譬如說 情感、良心、容讓、諒解,以及仁厚,一切有形的財富與有條件的許諾,全比不上這些來得重要,更比不上這些來得有意義,人活著,不是斤斤計較於如何吸取,也要時刻不忘如何付出。
  “固然,人世間有黑暗,但也有其光明的一面,人心有邪惡,卻也有更多善良,人性有貪婪自私的,但亦有廉潔公正的,假如純以一己的不幸道遇,便武斷了整個世界,那不僅可悲,更也可惡了……”頓了頓,他又道:
  “今天我救了你,並非想故意示惠於你,只是因為你不該道此厄運,不應受到如此凌辱,這純是一種正義感與道德觀,同情心的激發,沒有別的,如果你以為我是想藉此來向你收取代價 似你向人收了代價一樣,那就是一樁大大的錯誤了!”
  潘巧怡臉色有些蒼白,澀澀的道:
  “你不要誤會……南幻岳,我決不是有心要辱及你……真的不是……我,我感激你,永遠感激你……我……我是自願要報答你的……”
  南幻岳溫和了些,慢慢的道:
  “潘巧怡,你並不是一個絕情絕義,感情麻木了的女人,只是因為你心胸的狹隘才淹死了你本性的那種善良,加以你道遇刺激了你的思想,才變得如此古怪陰冷,不可收拾。
  “為什麼你不看開些,看遠點呢?你美麗、聰慧、年輕,仍有一股大好的青春生命供你享受,若強將自己拘禁於這偏窄的心境中,就未免太過愚蠢及悲哀了,擴展你的胸襟,打開你的心扉,讓一些可愛,一些情感,一些理智湧進來,好不?”
  潘巧怡緩緩的,卻是用力的點頭,輕輕的道:
  “我答應你 我儘量這樣去努力 ”
  南幻岳豁然笑了,高興的道:
  “對了,這才是我的好寶貝!”
  潘巧怡面靨飛紅,羞怯的道:
  “你 不恨我了?”
  南幻岳咧嘴笑道:“如今,看看你總較順眼些,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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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淺笑低嗔倍惹憐

  潘巧怡幽寂的籲了口氣,微蹙著眉兒道:
  “人生的際遇,真是變幻莫測,瞬息萬變的……南幻岳,我可做夢也想不到,你會有一天將我自死亡的邊緣中拯救出來……這真不可思議,我甚至不敢想像你會救我,當你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還一直在迷惑著……”
  苦澀的一笑,她又道;
  “因為我知道你一向是那麼怨恨我,卑視我,鄙夷我……南幻岳,如今回思,我以前的所作所為,確實太過不近人情,……在往昔的自我領域中,一切都以自己為中心點,在什麼事也全以本身的利益做為衡量的準則,若叫我像你這樣不計後果,不求代價的無條件去幫助一個我所怨恨的人,簡直是不可能……”
  “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我曾要奪取你的生命,你不但不因為我對你的陷害而棄我,更這麼慷慨又磊落的挽救我,你的人格與我的行為互為比較,我感悟到,我實在是等而下之了……”
  南幻岳聳聳肩,道:
  “一般來說,男人總比女人的度量來得大些。”
  潘巧怡唇角抽動了一下,道:
  “現在,我算真正明白,‘以德報怨’是一種什麼樣的意義了。”
  南幻岳笑道;
  “確實有點感人,是麼?”低沉的,他又道:
  “這就是人性的善良本質流露,你也是,沒有人先天便是邪惡暴戾的,總歸有些環境上的影響……”
  潘巧怡坦摯的道:
  “這次的事情,南幻岳,給我的教訓實在太大,我會以此自我反省,修正一下我多年來的人生觀。或者一時不容易立即改變過來,但我一定答應你盡力去改,南幻岳,你時時指正我,勸導我,好嗎?”
  南幻岳頷首道:
  “我樂意如此。”
  潘巧怡嫣然一笑:
  “最能使一個人大徹大悟,明是知非的法子,還只有這生死恨,陰陽界的警惕最是有效,當一個人體會到自己這生是二世為人的時候,便將回過頭來細細觀察他往昔的一生之旅途所跋涉過的路程了……”
  南幻岳安詳的道:
  “你穎悟得很快,潘巧怡。”
  潘巧怡深刻的道:
  “幫助我,一定?使我脫離以前那種錯誤的自私拘禁,使我突破過往的那偏激觀,那種狹隘的私慾思想!……”
  南幻岳誠懇的道:
  “我已答應你了。”
  潘巧怡緩緩伸手輕撩自己脖頸咬咬下唇,道:
  “南幻岳,我……再也不想要唐丹的人頭了。”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大約,你已了解這‘掉頭’的苦楚是不容易忍受的,其實,上天造物俱有道理,每樣身體上的器官生長固定的部分便全有它的妙用、功能,是絕對不可以隨意搬離的,人的頭麼,便應該接連在脖子上,如果硬生生搬離開這個部分,對這人頭的原主來說,便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啦,將人比己,皆是如此。”
  潘巧怡慚愧的垂下目光,悄細的道:
  “你 就會繞著彎子損人。”
  南幻岳眨眨眼,道:
  “等會再談這些吧,你還是先替自己治治傷敷敷藥要緊,我看那把刀子插在你的腿上,顫顫晃晃的,委實有點不大舒服,肉痛得慌!”
  潘巧怡順從的點點頭道:
  “麻煩你推開那扇門,裡面是我的臥室,在靠床的右邊有一具立櫃,櫃裡有只玉盒,請你把那只玉盒拿給我。”
  南幻岳匆匆依言入內,已手捧一只尺許長,五寸寬的狹長的青玉盒走了出來,他拉過矮榻邊的一只“綠紋石”鑲嵌的小幾,將玉盒擺在上面,又想起什麼似的道:
  “還要弄點清水與淨布來吧?”
  潘巧怡道:
  “清水在靠窗那邊桌上的瓷瓶裡就盛得有,淨布也在桌子抽屜裡,有好幾捆,取一捆就夠了。”
  南幻岳一樣一樣都弄舒齊了,然後,他道:
  “雖然不大方便,但,我仍要問你一句 需要我幫忙不?”
  潘巧怡福搖頭道:
  “謝謝,我想我自己可以弄得來。”
  說著,她用力支撐著坐起,但是,就在她上半身剛剛仰起的時候,突然一陣暈眩感襲擊著她,傷口處的肌肉也在迅速抽扯痙攣,那種椎心的痛苦,幾乎將她的淚水也逼出來了。
  顆粒甚大的冷汗從她的額門鼻尖沁出,然後又淌聚在她的眼與人中,她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灰青泛白,呼吸也是那樣的急促了。
  剛想轉身出去的南幻岳,賭狀之下趕忙上前來扶住她,一邊關切的問:
  “怎麼樣?覺得哪裡不舒服?你看你,就是要強,明明撐不住卻偏要硬撐,你連坐都坐不穩,哪能替自己治傷上藥呢?”
  潘巧怡閉目喘息了一會,悠悠睜眼,語聲低啞的道:
  “沒關係……我只是流血過多,傷了根元,再加上肋間中了兩掌,震動了心脈,過一陣子就會好的……”
  南幻岳猶豫一下,道:
  “你的傷還是快點治好,不能再拖下去了……這樣吧,我來幫你,你告訴我怎麼做,用什麼藥,一切我來代勞。”
  潘巧怡聞言之下,不覺有些怔仲,她呆呆的望著自己右大腿根上那柄入肉甚探的短刀,灰白的面容不禁泛起了一抹病態紅霞 在那個部分的傷,又怎麼由一個大男人來“代勞”呢?老天。
  南幻岳也發覺了,任他放蕩不拘,天性磊落,亦忍不住有些耳根發熱,遲疑了一會,他坦然道:
  “不管那些了,潘巧怡,‘嫂溺當援以手’,時值非常,有些禮數便難以周全、況且,我輩江湖兒女,亦無需過分拘泥小節,只要彼此心懷坦蕩,不欺暗室,上對天日可表,俯向后土能伸又在乎些什麼?”
  好像也生怕自己又改變主意,他再忙著繼續給她打氣:
  “你忘了我在日前受傷昏迷之際,你也不避嫌疑的替我淨身治傷?雖是你沒有徵求過我的同意,事後我也一樣感激,因為那總是救命,如今我幫你療傷,也一樣是救命,至少你比我算幸運多了 你還有表示自己意見的機會呢……”
  潘巧怡怔怔的愣了一會,咬咬牙,聲音竟在顫抖:
  “好……就麻煩你了……”
  南幻岳上前幾步,扶著她輕輕躺回去,在手觸潘巧怡身體的當兒,他發覺這位曾經以冷酷橫行一時的“翠蜘蛛”居然在不停的抖索,幹巴巴的咽了口唾沫,南幻岳訥訥的道:
  “別緊張,寶貝,你這一緊張,害得我也手忙腳亂了……”
  潘巧怡不安的躺在那裡,雙目閉攏,呼吸急促,兩頰上的紅暈與血痕融在一起,襯得她的臉龐越加淒豔,也越加惹人憐愛了。
  用力扭了一下雙手十指,深深的吸了口氣,南幻岳自言自語:
  “乖乖……這個場面,要比刀山劍林更來得叫人心慌目眩……”
  舐舐唇,他道:
  “好了,寶貝,第一步?”
  潘巧怡的小巧鼻翅兒在急速翕動著,她結巴巴的道:
  “盒……盒子裡,有一只小繡袋……鑲翠珠子的那只……繡袋,準備著……”
  南幻岳啟盒取出繡袋,檢視了一下道:
  “繡袋裡盛的是粉虹粉末子,下個動作是什麼?”
  潘巧怡抖抖的道:
  “把……把刀刃四周的裙……裙撕開……”
  怪了,娘的,這種陣仗又不是沒有經驗過,女人的身體不全一樣?怎的這一道就有點氣喘意浮呢?
  強自鎮定,他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在潘巧怡大腿上那柄刀的四周開始撕裂衣裙,任是他那樣的仔細謹慎,卻仍不時觸及潘巧怡大腿的肌膚 那是滑潤的,柔軟的,白膩有如羊脂玉般的微溫又富有彈性……
  這柄以金絲線纏柄的鋒利短刀便插在這樣引入人勝的肌肉裡,刺得很深,刃口約莫進去了一半,刀身插入的部分,肌肉往四周鼓起,僅有少量的血流出來,從這個部分,可以隱約看見潘巧怡那翠綠色絲質的褻褲,當然,南幻岳要想不看也辦不到,他的目光必須留在這個地方。
  幹澀澀的,他道:
  “再下來呢?”
  潘巧怡聲如遊絲:
  “拔出刀……然後,將繡袋裡的紅色藥粉立即傾上……”
  屏息凝神,南幻岳穩穩的握住刀柄,猛然拔出,鮮直立濺中,潘巧怡痛極呻吟:
  “啊……”
  動作快速,南幻岳一下子便將整繡袋裡的粉紅藥末完全傾覆傷口之上,說也奇怪,當那粉紅色的藥末甫始融化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中,流溢的鮮血便立凝結,不再湧出了!
  纖細又曲線玲瓏的身軀痛苦的扭動著,潘巧怡汗水淫淫,小嘴微張,唇上已完全失去丁血色!
  南幻岳順手將那柄染滿血漬的短刀“當”的丟置地下,忙道:
  “再做什麼?”
  喘息著,潘巧怡斷續道:
  “那……那只紫瓶……給我……三粒白色的……丹丸……”
  匆匆找著了玉盤中的紫瓶,南幻岳急急傾出三粒黃豆大小的白色丹丸,迅速餵進潘巧怡翕動的嘴裡,又趕緊問:
  “行了嗎?”
  潘巧怡吞下藥丸,歇了口氣,艱辛的道:
  “洗淨血漬,包札上就行了……”
  南幻岳動作仔細輕柔的做好最後的工作,又在潘巧怡的指點下為她將臂膀,額頰處的刨傷也調理妥當,將東西收拾好了,他拍拍手,如釋重負的道:
  “怎麼樣?我這幾手還不賴吧?”
  慢慢的睜開眼睛,潘巧怡眨動了一下兩排彎翹黑密的睫毛,就這一會,她的面龐上已出現了紅潤的顏色,輕輕喟嘆,道:
  “好痛……尤其是那把短刀拔出來的一剎……”
  南幻岳笑道:
  “當然嘍,好好的人肉裡插上了這麼鋒利的刀子,怎麼會不痛了?”
  禁不住也皺著眉笑了,潘巧怡吃力的道;
  “偏勞你了,南幻岳。”
  南幻岳投目瞧了瞧她那條仍有大部分袒露在外的潔白大腿,不由舐舐嘴唇,微笑道:
  “不客氣哦,我也艷福不淺。”
  潘巧怡立即心頭一慌,神情羞赧,粉面如霞的就待掙扎起來掩遮,南幻岳按住了她,幫著將散落一邊的衣裙為她拉過來掩蓋住大腿裸裎的部分,慢條斯理的笑了笑,溫柔的道:
  “別不好意思,寶貝,說句不中聽的話 女人的大腿,我見得太多了,並沒有些值得稀奇之處。”
  又羞又柔,又惱又窘的潘巧怡不由狠狠“啐”了南幻岳一口,嗔道:
  “你看你,人家羞都羞死了,你還來取笑人家……”
  南幻岳大笑道:
  “這不是取笑你,寶貝,這只是告訴你不必怕羞,提醒你無庸害躁,我們心地坦蕩,又沒有亂七八糟的事,因為治傷救護而膚體相觸,實在沒有什麼可以大驚小怪的……”
  潘巧怡忽然答非所問的道:
  “南幻岳,你 真的見過許多女子的……的腿?”
  南幻岳老老實實的點頭道:
  “是的。”
  潘巧怡小嘴一翹,悻悻的道:
  “所以說,謠傳固不可信,卻並非全屬空穴來風……我早就聽過人家說你是出了名的風流種子,拈花惹草,薄倖成性,在女人堆裡是壞透了的潑皮……”
  南幻岳忙道:
  “這個我卻鄭重否認 逢場作戲,偶爾涉獵是有的,因為這是一種享受,一種樂趣,也是人生在世必經的過程,只要不喪德,不敗俗,不違禮,當然可以玩玩。
  “我不欺騙人家的感情,不傷女娃娃的心,彼此說明了,好來好去,有什麼不對的?至於有人背後誹謗我,中傷我,造我的謠,那只是證明了他們的淺薄及愚蠢,半點作用也發生不了。”
  潘巧怡“噗哧”笑了,道:
  “你倒有你的一篇歪論!”
  南幻岳道:
  “不是歪論,寶貝,這才是人生的‘真諦’,面對陽光下的萬物,那蔚藍的天空,青蒼的山巒,翠鬱的林野,絢麗的花草,在五彩繽紛的世界裡,就應該把握青春,及時吸吮生命中的蜜汁。
  “一抹雲絮,半片紫葉,俱能詠之成詩,譜之成曲,為什麼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大男人便不能讚美情愛,在異性的溫柔懷抱裡獲得一點慰藉?至少,這比那些光能欣賞而不能擁之撫之的東西實惠多了……”
  潘巧怡輕輕眨了眨眼,有趣的道:
  “奇怪……你的想法竟是這樣的特殊,但我承認,卻是頗堪嚮往的……”
  南幻岳笑了笑,道:
  “很好,只要嚮往,憑你的本身條件來說,你便必定可以得到。”
  潘巧怡遲疑的道:
  “我 還能再得到?”
  南幻岳用力點頭,道:
  “當然,這是無庸置疑的。”
  潘巧怡木然一笑,幽幽道:
  “你不知道,南幻岳,過去的那件事情,實在傷透了我的心,真叫我怕了……被蛇咬過一次的人,這一生見了繩子都會驚悸……”
  南幻岳低沉的道:
  “不然,一次的打擊便令一個人失去了信心及志趣,這個人也未免太軟弱了,人生在世,有許多的坎坷,有許多的逆境,也有許多的失意,只有跌倒了再爬起來,挫敗了,再奮鬥,才能抵達康莊,趨赴坦途。
  “很少事情會在第一次便獲至美滿結果的,其中尤以男女之間的相悅為然!”
  潘巧怡沉默了一歇,輕輕的道:
  “多謝你對我的慰藉 以及啟示。”
  南幻岳踱了兩步,道:
  “希望你不要太過悲觀才好,潘巧怡,這些年來,你的微僻執拗與自私陰狠的習性養成,多半原因在於你的寂寞孤獨,你強行將自己束縛在一個小圈子裡,逼自己脫離人群,生活在純屬你個人築成的藩籬中,整日呼吸著猜疑的氣息,不信任人與人之間的善意。
  “長久以來,你的心緒怎會不起變化?當然,你也不能否認你自小便道受著同樣性質的環境影響,你與寡母相依為命,過日子必然淒苦冷清,亦必然曾經忍氣吞聲於這現實又冷酷的社會裡。
  “你嫉憤這個世界,痛恨那些勢利的。虛偽的、狡詐又卑劣的人群,於是你便想報復,想反抗,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你便開始迷信於財富、權勢、私慾,相互利用。
  “你也祈求學習狡詐、冷酤、陰毒及鉗制,但你的本性卻不是這樣的人。
  “潘巧怡,我見過真正的壞胚,那是從骨子裡壞到汗毛孔的,那是在娘胎裡便形成這種邪惡模子的,那才不可救藥,但天幸這樣的壞胚卻很少,人間世上好人仍佔多數,而你,我可以斷言不是那種壞胚!”
  頓了頓,他又緩緩的道:
  “所以說,一個並不真壞的人硬要強扮得那麼壞也不是容易的事,你現在回頭並不算晚,一點也不晚,人間世上的幸福與溫馨,你必定可以佔一分。”
  潘巧怡迷茫的雙目中泛著晶瑩的淚光,再也忍不住低低抽噎起來,她傷心又激動的道:
  “這些年了……從小到大,從混沌至甦醒,從夢魘中走進真實 沒有人說過這些,沒有人指引過我,勸導過我,甚至沒有人真正的關懷過我……
  “連唐丹對我的情感也只是那麼片斷又脆弱的……幻岳,只有你,只有你把我當成一個朋友,一個相等的同類來看待。
  “你說得對,你講得是,你完全能洞燭我的隱衷,了解我內心的痛苦……幻岳,我需要溫暖,需要友情,需要人家的關懷……幻岳,你能給我這些嗎?”
  南幻岳聽到了潘巧怡對他改變了稱呼,不覺有點兒喜,也有點兒憂,他很明白這一類的事 他知道一個女子對你改變了稱呼
  由生疏進為親暱的時候,往往便代表了一種什麼意義的預兆,他也深切曉得有些外貌冷若冰霜的女人,當她一旦卸脫了這件冰冷的外衣後,內蘊的情感是如何炙熱火燙,如何一發便不可收拾,現在,南幻岳只希望這是他自己過慮,只盼望不要再在這方面惹上煩惱。
  潘巧怡流著淚,像江河決堤般啜泣著傾訴:
  “對一個人,尤其是一個自負的女人,幻岳,你不知道什麼才是她最大的悲哀,整日價凝望著鏡中人影子,默睇著遠遠的山,悠悠的雲彩,自己和自己說話,自己對著空寂的房間呢喃……
  “有時故意幻想著為誰妝扮,妝粉好了卻又用自己的淚水將脂粉洗脫,把釵鈿拋置,在陰雨的天氣,擁著被衾發呆,在烈日炎炎的季節,獨自依在樹下聽那永遠不改變的蟬鳴,它們‘知了’‘知了’的吟唱,但天曉得它們‘知了’些什麼呢?
  “那影子也煩,一天到晚跟著,卻也死不吭聲的跟著,時時刻刻對著它……一個人做事,一個人用飯,一個人枯坐,一個人說話,清醒是如此,連在夢中卻也恁般孤單。
  “這是精神上的枷鎖,靈魂的煎熬
  “我只是個女人,我卻不能得到任何一個女人都能得到的東西,一點點溫柔的慰問,一點點真切的體貼,一點點愛,一點點情感……
  “我只要那麼一點點便夠了,便滿足了,但是這些年來,我何嘗有過一點點啊……”
  南幻岳有些動容的道:
  “幹靜一下,寶貝,平靜一下……”
  潘巧怡長長吸了口氣,拭著淚水,但新的淚水又再誦出,仿佛永遠也拭不幹了,她咽著聲音道:
  “幻岳……可能你還沒想到,當你告訴‘白虎堡’那些兇手,說你將替我承擔一切責任後果之時,我是多麼的激動,多麼的感謝,又多麼的羞愧,我的心在震蕩,且在沸揚,魂在顫粟……幻岳,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何況這個人更是我蠻不講理準備加以迫害的人。
  “那一剎間,我簡直要羞死了,愧死了,幻岳,我對不起你,我實在不配接受你這麼盪藥的恩惠,和你一比,我算是種什麼人呢?
  “我好後悔啊……當你在澗谷那邊轉身高去的瞬息,我幾乎已想給你化毒的解藥了,但我又強制自己硬著心腸留下,我眼睜睜的看著你走開,看著你走向死亡,可是到最後回來救了我的人,竟就是我目睹他走向死亡而不加握手的人。
  “幻岳,你原可殺了我的,但你卻沒有,你恪守道義,不忘受恩之報,你寧肯自己去死,也不願殺害那曾經用卑陋手段懷有目的才救過你的人,幻岳,你這是多麼寬闊的胸襟,多麼仁厚的德行啊……”
  南幻岳反而帶點尷尬的道:
  “快別再捧我了,寶貝,我也並沒有像你說的這樣偉大超然,我只是多少有點武林中人差不多都具有的光棍脾性罷了,委實算不上什麼 ”
  潘巧怡揩去淚痕,幽噎的道:
  “幻岳,你不用再謙虛 我也不是入世未深的女孩子了,我也見過許許多多的江湖人,我很清楚是不是每個人全像你這樣,如果他們全似你,可能我早已醒悟了,早已不似如今的孤單了……”
  南幻岳輕輕的拍拍她的肩膀,低柔的道:
  “休息一下吧,你太激動了,傷後之身,是不適宜這樣激動的,我可以在這裡陪你些時,我們慢慢再談,好嗎?”
  潘巧怡輕輕抽噎了幾聲,雙目中有一股炙熱期盼的光芒透自未幹的淚的晶幕,她哀求道:
  “不要離開我 幻岳,至少現在不要 ”
  南幻岳點點頭,道:
  “放心,你的傷勢未曾痊癒之前,我是不會走的,你靜下來歇會吧。”
  潘巧怡渴切的道:
  “不騙我?”
  南幻岳正色道;
  “‘創之魂’從來不對自己人打誑語!”
  潘巧怡漸漸的,平靜了下來,她輕柔的道;
  “你真好,幻岳,真的真好。”
  南幻岳笑笑道:
  “這只是你的看法,並不是每個知道我的人都說我好的!”
  潘巧怕羞澀的道:
  “那是因為他們的無知或是粗淺!”
  說到這裡。她突然像想起一樁什麼大事來一樣,急切的道:
  “幻岳,快點,拿出我掛在脖頸上的鏈子……”
  南幻岳怔了怔道:
  “鏈子?”
  灌巧怡像是迫不及待的自己伸出左手吃力的往自己脖頸間摸索,於是,南幻岳趕緊走上前來幫她的忙,自她雪白粉搬的脖頸上拉出一條幼細的白金穿以翠珠的項鍊,在項鍊的下方,垂吊著一枚心型的黑玉墜飾,南幻岳望著潘巧怡道:
  “你要做什麼呢?”
  潘巧怡道:
  “在這枚心形黑玉的尖端輕按一下。”
  南幻岳依言做了,這枚心形的黑玉墜飾就在他輕按之F“叮”的啟開 原來中間是空心的,在中空的心形黑玉里,塞著一料金色的,扁圓形有如蠶蟲般大小的藥丸,心形的蓋子剛啟,便有一股奇異的清香沁入鼻管!
  南幻岳迷惑的道:
  “這裡面是什麼東西?”
  潘巧怡忸怩了一下,笑道:
  “可以化解你體內毒藥的東西,只要服下這一粒,再以半碗童女之血引開藥性,你所中的‘紫冠花’毒便可全部祛除清淨了……”
  南幻岳恍然大悟,笑道,
  “原來這就是解藥呀,早知道你就掛在脖子上,我當時就可以搶過來了!”
  潘巧怡狡黠的眨著眼道,
  “這就是一般人的通性了,其實越繁雜的道理越簡單,越重要的東西越放在明處 我早判斷你一定會猜測我的這種解藥必是放置在某個十分隱密之處。”
  “所以我偏偏就帶在身上,你想不到吧?當然,我也為了拿給你的時候方便,如果你那時帶回了唐丹的人頭的話。”
  南幻岳仰天一陣哈哈大笑道:
  “你真是鬼靈精一個……”
  潘巧怡慶幸的道:
  “也幸虧如此,否則的話,如果你當時拿去解藥離開,那又有誰會回來救我呢?”
  南幻岳笑道:
  “不錯,我承認在離開你之後是越想越不對味,越想越窩囊,甚至連腳步都拖不動了,便懶洋洋的,在洞谷對面的斜坡草叢裡,躺了下來瞎琢磨,也就在那時,恰巧看見了‘白虎堡’的人,也剛好聽到他們談論著要來對付你的那些話……”
  潘巧怡噘噘嘴道:
  “哼,我猜你一定是早來了,卻躲在暗處看我笑話!”
  南幻岳點點頭,坦率的道:
  “不錯,我早就來了,我要看看他們怎麼對付你,也有心叫你吃點苦頭,甚至,假如當時我狠得下心來的話,我救不救你都是個問題
  “但到後來,我實在忍不住,看不過去了,只好現身出來援救你……”
  潘巧怕道:
  “為什麼你又忍不下心來了呢?”
  南幻岳聳聳肩道:
  “很簡單,他們太過分,你又不該受到此種凌辱及迫害 因為在那件事上你是沒有錯,另外,老實說,一個似你這般的人間尤物,叫他們糟蹋了太可惜,我就有這個壞毛病,不情願目睹一種美好的東西被毀滅!”
  潘巧怡嫵媚的笑笑道:
  “你好壞 ”
  南幻岳似笑非笑的道:
  “我本來也沒承認自己是個好人哪。”
  潘巧怡惶然的道:
  “別當真,幻岳,我是說著玩的。”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我曉得,我本來也沒當真嘛,當真的是你 對女人家的習性,我有頗為老到的經驗,她們什麼時候是真,什麼時候是假,我心裡自會有數!”
  潘巧怡輕輕嘆了口氣道:
  “幻岳,稱在令我嫉妒了!”
  南幻岳心裡一跳,道:
  “寶貝,我豈敢有此艷福?”
  潘巧怡嚴肅的問:
  “你真要?”
  南幻岳有些失措的道:
  “先不談這個,寶貝,慢慢再決定我要不要,你肯不肯,嗯?”
  潘巧怡勉強笑笑,低沉的道:
  “我嚇著你了,可是?”
  南幻岳舐舐口唇,道;
  “到了時候,我會嚇著你的。”
  潘巧怡默默的凝視著南幻岳,幽幽的道:
  “只要你願意,幻岳,你就來嚇我吧,嚇死了我,我也甘願!”
  南幻岳不安的吞了口唾沫,訥訥的道:
  “該聚的,分不開,不該聚的,靠不攏,且待那一天看,嗯?”
  潘巧怕柔馴的點點頭,不再在那個癥結上追詰下去,南幻岳暗裡松了口氣,故意岔開話題:
  “‘白虎堡’的人在前坡上殺了幾個小角色,寶貝,是你的人?”
  潘巧怡怔了怔,有些難過的道:
  “什麼?他們四個被‘白虎堡’的人殺了?”
  南幻岳隨即將見到的情形向潘巧怡述說了一道,潘巧怡感喟的搖著頭道:
  “他們運氣真壞 那四個人是不遠處‘大溝集’當地武場子教頭趙老三的手下……太慘了……”
  領悟了什麼,她又道:
  “難怪‘白虎堡’的人會這麼容易的找到了我,可能就是他們四個洩漏了風……”
  南幻岳道:
  “這也不能責怪他們 並不是天下個個全熬褥住酷刑的!”
  潘巧怡點點頭道:
  “我沒有怨他們,我也知道他們不會受得住‘白虎堡’那些凶悍的酷刑,說真的,就連我自己能不能受得了都不敢說……欸,我得找個時間去‘大溝集’解釋一下,做點補償。”
  南幻岳笑笑道:
  “由此一樁,更證明你已由惡向善了,邁進一步了,這是好現象,寶貝你已能替他人著想啦!”
  潘巧怡害羞的道:
  “還不是你教導有方!”
  南幻岳瞇上眼道:
  “豈敢,寶貝。”接著,他取出黑玉心飾中的金色藥丸,用力聞了聞,道:
  “好香,光聞著也好像解了毒啦。”
  潘巧怡道:
  “快吃下去吧。”
  南幻岳忽然道:
  “對了,你方才也說過要用女童之血液合服,以引藥性,但是如今哪來童女之血呢?”
  潘巧怡溫柔的望著他道:
  “早就準備好了,而且還是溫熱的,新鮮的。”
  南幻岳移目四瞧道:
  “在哪裡?”
  潘巧怡低沉著聲道:
  “我身體裡流循的血液就是。”
  猛的一震,南幻岳驚愕的喊:
  “什麼?用你……你的血?”
  潘巧怡莊嚴又緩慢的道;
  “是的,我的血,那全是鮮潔的,清白的,毫無一點污穢渣滓的童女之血!”
  南幻岳倒吸了一口涼氣,震駭卻又深為感動的注視著潘巧怡,好一陣子,他才喃喃的道:
  “你是一個多麼奇異的女人……潘巧怡,你能用你的冷淡將人凍結,也能以你的狂熱將人融化,……要透視你,只怕需要一段長久的時光了 ”
  潘巧怡平靜的道:
  “我其實很單純,南幻岳,你會很快便了解我的,我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要麼愛到底,要麼恨到死!”
  南幻岳苦笑道:
  “想來我是有機會領教的。”
  潘巧怡唇角牽動一下道:
  “快把藥丸吞下去吧,我體內的血已在澎湃!”
  猶豫著,南幻岳正想再說什麼,潘巧怡已急切的催促道:
  “現在就服下,幻岳,現在就服,好叫我安心。”
  南幻岳有些無可奈何的道:
  “但是,用你的血來做藥引子,未免有點 ”
  潘巧怡迅速打斷了他的話:
  “不要說這些 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也是我目前唯一能表達的一點謝意,幻岳,除非你是嫌棄我,否則,請別叫我失望!”
  嘆了口氣,南幻岳將手中的金色扁圓藥丸一下塞人口裡,硬硬吞下肚去,合著他的動作,潘巧怡已輕輕自羅帶中取出一柄小巧精緻的玉刀,就那麼躺著,右手握刀往左腕上毫不猶豫的抹了過去,於是,只見雪白的刀口閃映,一縷殷紅的鮮血業已湧現自腕脈之中。
  南幻岳一見此狀,不由心頭一痛,神色微變:
  “你這是何苦,你 ”
  潘巧怡微拍手腕,堅決又急促的道;
  “吸吮它!”
  慌忙蹲了下來,南幻岳只好捧舉起潘巧怕那條白嫩柔滑的手臂,湊嘴在她的腕脈上面,緊緊吸吮起來。
  潘巧怡臉龐上的表情是痛苦的,但這痛苦卻融合在她眉梢唇角的喜悅裡,卻映回在她眸瞳深處閃耀的滿足裡。
  她臉容上五官側面的陰影在顫動,細緻的淺紋在疊復,肌膚在不斷的扯漲,可是她卻是愉快的,欣慰的,安適的,這有如一個新生的母親,嬰兒在啃吮著她的乳頭,做母親的雖是疼痛,但心裡的愛反而更濃厚了。
  這樣的感覺,是一種犧牲,可不也是一種坦誠又毫無保留的奉獻!
  突然間,南幻岳微微抬起頭來,雙目中是一片惶羞,嘴唇上沾滿了猩赤赤的血漬,他道:
  “夠了吧?”
  潘巧怡溫柔的一笑,悄聲道:
  “如果你還想吸吮的話,盡可繼續下去。”
  伸出舌頭,小心的在潘巧怡手腕上那條細窄的傷口上舐撫著,南幻岳直到將血漬舐淨的道:
  “不管夠不夠,我不再吸了。”
  潘巧怕安詳的道:
  “為什麼?”
  南幻岳苦笑道:
  “第一,這鮮血的滋味並不好嘗。第二,一個這麼好的女人,我竟吸吮她的血,每吸一口,自己便感到罪孽加深一層,這是一種莫大的痛苦!”
  潘巧怡笑了,叫南幻岳替她的手腕敷上了藥,邊輕輕的道:
  “血是人體內不能缺少的東西,它關係著人的生死,所以,有人稱它為‘生命的泉源’,我用我‘生命的泉源’來滋潤你,幻岳,希望你能欣欣向榮,永不枯竭。
  “今後,你的體內也流溢著我的血液,盼你能時時想我,心中有我,不管你是嫌我厭我,疏我遠我,只要你記得我的直在你體內,我已滿足了。”
  南幻岳喟了一聲道:
  “我不會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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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解毒祛邪白朱雀

  潘巧怡幽邃的一笑,道:
  “這全憑你了,幻岳,我沒有一根繩子可以拴住你,你的心要往哪兒,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南幻岳忙道:
  “你睡吧,寶貝,說多了話會影響你的精神。”
  潘巧怡點點頭道:
  “好,我就睡,但是,你答應不離開我的……”
  南幻岳道:
  “我是答應過,而且我也並未失信呀!”
  潘巧怡靦腆的一笑,殷切的道;
  “你再不能失信了,幻岳,你已失信過一次,知道嗎?”
  南幻岳搖頭道:
  “那件事和這件事純然是兩個性質,怎能混為一讀?你安心睡吧,我不會離開你這裡啊……”
  潘巧怡模樣兒叫人又憐又疼,在合上眼後再度睜開:
  “真的哦?你不能把我一個人孤伶伶的拋在這裡啊……”
  南幻岳急道:
  “欸,你真是嘮叨!”
  於是,潘巧怡這才微笑著合上了眼,那麼安詳又滿足的去尋找一個溫馨的夢境,良久,她的睫毛不再翕動,嘴唇不再蠕顫,呼吸已是那麼均勻了,南幻岳知道,她已尋著那個夢了……”
  細細端詳著潘巧怡的睡姿,南幻岳不禁暗自贊嘆:
  她那麼的美,那麼的艷,又那麼嬌俏嫵媚,宛若一朵染了抹蒼白的海棠,而如今,在她那平靜的神色中,又帶著一股無比的,誘人的純真意韻。
  好像她變得更年輕了,更童稚了,那樣的無邪,那樣的直率,誰敢說她就是以前那個冷若冰霜,心如蛇蠍的“翠蜘蛛”呢?
  是什麼力量能將一個人的習性心地改變得如此巨大,如此迅速?
  南幻岳明白那個答案
  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情感,是一種愛,當一個女人在追尋這樣東西的時候,便會使她與往常截然迥異,陰沉的變得開朗,悒鬱的轉為歡樂,魯莽的趨向矜持,而複雜的變得單純,世故與心機也會溶化於一片天真裡了……
  悄悄的,南幻岳端了把椅子坐下,就這樣,面對著潘巧怡,他奇怪自己對這張臉蛋兒竟是如此看不厭,瞧不煩呢……
  光陰是流逝如水的,很快的,他們已在這幢小巧隱密的石室中一連度過了十五天,在這十五天裡,兩人朝夕共處,生活是愉快又充滿歡樂的。
  他們之間已沒有了隔陔,沒有了忌諱,更沒有了猜疑,彼此全是坦誠以待,毫無保留的流露自己的本性,赤裸裸的笑,赤裸裸的鬧,亦裸裸的傾吐著心底久蘊的一些什麼,日子過得逍遙極了,也安逸極了。
  本來,南幻岳是自己做飯吃了,更且要侍候傷中的潘巧怡,一個大男人搞這樣的家務事,十天以來,也將他弄了個筋疲力竭,焦頭爛額,整治出來的東西猶是叫人食不下咽的,潘巧怡每到用膳之際,即便叫苦不迭,皺眉噘嘴的數落南幻岳是如此的笨手笨腳。
  在這居臨半個月的一天,潘巧怡的傷勢業已大致痊癒了,她不聽南幻岳的勸止,親自下廚為炊,調理了一桌豐盛的菜餚出來,便是累得香汗涔涔,但目睹甫幻岳好副狼吞虎嚥,贊不絕口的饞像,心裡那股喜悅,就把先前的勞累全忘了。
  她吃得極少,似乎南幻岳只要吃飽喝足了,她就一樣可以不再飢餓似的……
  現在,正是用過了這頓美味盛筵之後的中午。
  坐在門前一張斑竹椅上的南幻岳,舒適的摸著飽脹的肚皮,打著飯嗝,悠然自得的眺望著跟前的景致。
  潘巧怡笑盈盈的從屋裡端了張小几出來擺在一邊,又進去棒著一杯新泡的香茗來置于幾上,她輕輕擰了南幻岳的腮:
  “老爺,茶來啦。”
  心滿意足的“嗯”了一聲,側首朝她一笑:
  “多謝,寶貝。”
  就在旁邊一塊石頭上坐下,潘巧怡抬手理了理鬢角,這個小動作,簡直嫵媚極了,南幻岳望著她,笑吟吟的道:
  “你真美,又嫻慧,是個最理想的入主中饋的人選。”
  潘巧怡“噗哧”一笑,道:
  “只怕人家不想要呢。”
  南幻岳道:
  “誰不想要呀?這樣的渾家,挑著燈籠也難找,哪一個會傻到往外推?這種人準是白痴!”
  潘巧怡“啐”了一聲,道:
  “別裝蒜,姓南的,你就是個白痴!”
  南幻岳哈哈大笑道:
  “我?寶貝,我怎會不要?只是要不著罷了!”
  潘巧怡哼了哼,道:
  “少來這一套了,一接近這個問題,你就插科打諢,嬉皮笑臉一點誠意也沒有,簡直叫人把牙都恨癢了!”
  南幻岳眯著眼道:
  “你還是對我小心點好,不要存著什麼幻想,我這人不大是玩意,尤其對女娃娃,我是臭名遠播,說拆夥就拆夥的,我實在不慣於拖個家的包袱!”
  潘巧怡不服的道:
  “那只是你不知道家的可愛,未曾享受過家的溫暖,等你一天有家了,你就再也捨不得離開啦!”
  雙手圍膝,她又笑著道:
  “而且,家有什麼不好?成家立業,是一個男人生來必經的過程,家是精神的寄託,靈魂的溫床,飯來張口,茶來伸手,有人為你收拾房間,整理被褥,替你燒飯,洗衣養孩子 ”
  一下子說溜了嘴,潛巧怡不禁粉面飛紅,嬌羞無限,連忙將視線轉到一邊,卻沒來由的心腔子狂跳個不停。
  南幻岳豁然笑了,連連點頭道:
  “我對養孩子倒很感興趣,那即是說,夜來裙帶解,芙蓉帳暖度春宵了?”
  潘巧怡摀住臉,臊得直頓足:
  “不聽不聽,你壞透了!”
  南幻岳慢條斯理的道:
  “這有什麼壞的,周公之禮,敦倫之樂,原是人之所欲,人麼,誰不是這樣來的?偏偏就談不得,豈非天大的笑話?”
  潘巧怕羞得面頰大赤,她連忙岔開話題:
  “厚臉皮,不談這些,嗯,我問你唷,聽說你有好幾個侍妾,有沒有這樣的事?”
  南幻岳笑笑道:
  “有是有,不過那是以酋的事了,如今連一個也沒啦!”
  潘巧怡不相信的挑挑眉尖,嗔道:
  “又瞎說,怎麼現在一個都沒啦?”
  南幻岳嘆了口氣道:
  “全跑他娘個球的了!”
  潘巧怡怔了怔道:
  “跑了?怎麼會跑了?”
  南幻岳提起來又是一肚皮火氣的道:
  “不但跑了,不但把我的家私席捲一空,她們居然還是跟著我的使喚人逃之夭夭的,你說是不是可惡?”
  沉默了一下,潘巧怡道:
  “可就是在你告訴過我 被陷圍在深山古洞裡的那段時間?”
  南幻岳點點頭道:
  “不錯,就是那段時間。”
  一咬牙,他又道:
  “所以說,沒有經過考驗的情感是靠不住的,沒有深厚的愛做基礎就更靠不住了,那幾個淫婦,竟全在我失蹤以後的短短時間裡變了心,移了情!”
  潘巧怡深沉的道,
  “她們真傻得可憐!”
  南幻岳愕然道;
  “怎麼說?”
  潘巧怡微微一笑道:
  “像你這樣的男人,並不是俯首即是的,你的很多長處也為許多人所望塵莫及,能抓住你,乃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她們卻竟如此輕易的失去了,豈非傻得可憐?
  “雖說你對她們並未曾明媒正娶,卻也有了夫妻之實,假以時日,傾以至誠,還怕你不將她們其中的一個扶正?
  “她們的意志如此脆弱,信心如此微渺,節操如此易折,未免太可悲可嘆了……”
  南幻岳悻然道:
  “那三個賤人豈有你這樣的眼光與見識?她們若能及上你的一點點,也不會愚蠢至此了!”
  潘巧怡嫣然一笑:
  “既是如此試試我如何?”
  南幻岳轉怒為笑:
  “寶貝,我是求之不得。”
  潘巧怡認真的道:
  “一言為定?”
  南幻岳哧哧笑道:
  “看你那猴急像,我都不急,你這麼急幹什麼?”
  潘巧怡嬌嗔一聲道:
  “你就是這樣,一點誠意也沒有。”
  南幻岳笑道:
  “對了,你有什麼打算?”
  潘巧怕怔了怔道:
  “我有什麼打算?”
  南幻岳點點頭道:
  “有關你以後歲月?”
  潘巧怡咬咬下唇幽幽的道:
  “難道 你沒替我打算一下?”
  南幻岳沉吟著,道:
  “你真要我替你打算?”
  潘巧怡恨恨的道:
  “這還有什麼真的假的?”
  南幻岳端起茶杯來淺啜了一口杯裡碧綠的茶液,低沉的道:
  “你且住在這裡,等我辦完了幾件事,再回來看你,那時,我們好好商量一下,嗯?”
  潘巧怡道:
  “為什麼不帶我一起去?你要去辦事是否就是到‘浮圖崗’去救那狄修成的女兒和往尋‘天蠍’古瀟然報仇?”
  南幻岳笑道:
  “好記性,才和你說過一次,你就記得這樣清楚了!”
  潘巧怡一揚頭道:
  “我跟你一起去!”
  南幻岳皺眉道:
  “不行,那是玩命的事……”
  潘巧怡光火道:
  “餵,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剛出道的雛兒還是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告訴你,我也是老江湖啦,我跟你一道去,不敢說能幫什麼大忙,至少不會替你增加麻煩,不會是你的累贅,再說,這些天我服侍你慣了,一路上你的飲食起居我不親自料理也不放心……”
  南幻岳笑道:
  “去去去,你把我又當成什麼人啦?我莫不成是個還沒斷奶的小娃娃?需得個老親娘沿途照應?簡直荒天下之大唐!”
  潘巧怡臉色一沉,固執的道:
  “不管你怎麼說,我跟你去,去定了!”
  南幻岳忙道:
  “餵,你聽我說……”
  潘巧怡一下子掩住耳朵,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大叫道:
  “不聽,不聽,狗兒念經……”
  南幻岳啼笑皆非的嘆子口氣,輕輕吹去浮在杯中的茶花,又啜了口茶,默默往椅背上一靠。
  潘巧怡放下掩住耳朵的雙手怔怔道:
  “生氣了,你?”
  南幻岳平靜的道:
  “沒有。”
  潘巧怡道:
  “那你怎麼不說話了?”
  南幻岳道:
  “你掩住耳朵,我還能說什麼?”
  潘巧怡靦腆的笑笑道:
  “為什麼你不要我跟你一塊呢?討厭我?”
  南幻岳道:
  “你知道這個答案不正確。”
  潘巧怡嘟嘟嘴道:
  “那是為了什麼?”
  南幻岳低沉的道:
  “主要是因為我去辦的事太危險,隨時隨地都有流血傷身的可能,而我實不情願你跟著受累,再則我們在外面太接近了,叫唐丹聽了去也不大好,巧怡,你知道 ”
  潘巧怡冷冷的道:
  “我不知道。”
  南幻岳忙道:
  “你先別生氣,巧怡,你聽我說,你和唐丹以前曾經要好過,雖然如今他已另娶,你尚未嫁,這段情已成過去,但在人情上說,似乎先取得他的諒解後我們再做朋友比較好……”
  潘巧怡生硬的道:
  “為什麼我們要先取得他諒解?為什麼我們之間交往需受他的拘束?為什麼他可以另娶我就不能別嫁?為什麼他有這份權力資格影響我們?”
  一連串“為什麼”,問得南幻岳一時答不上話來,他窒廠窒,方始訥訥的道:
  “我認為,還是先向唐丹招呼一下比較好免得大家不好意思 ”
  潘巧怡憤怒的道:
  “我認為沒有這個必要,他沒有資格干涉我,更沒有資格干涉你,沒有,一點也沒有……”
  南幻岳放下茶杯窘迫的道:
  “巧怡,另外,哦,還有一個問題……”
  潘巧怡眉兒一挑幽冷的道:
  “說呀。”
  南幻岳咽了口唾液,搓搓手,尷尬的道:
  “我 哦,我有……有一個女孩子,和我……不錯,所以,哦,我不能叫她 叫她傷心……”
  潘巧怡沉默了片刻,臉色極其晦黯的道:
  “那麼,你就寧肯叫我傷心了?”
  南幻岳連連搖手忙道:
  “不,當然我也不能叫你傷心 ”
  潘巧怡冷峭的道:
  “那你怎麼辦呢?將你一劈為二,她一半,我一半?”
  南幻岳苦笑了一下道:
  “看在老天的份上,別再嘲笑我了……”
  他舐舐唇,又道:
  “你沒見過她,巧怡,她人很不錯……”
  潘巧怡憤然道;
  “難道我就會錯了?”
  南幻岳急道:
  “當然,你更不錯更不錯……”
  潘巧怡哼了哼道:
  “她姓什名誰呀?”
  南幻岳遲疑著,訥訥的道:
  “你問這個幹什麼?”
  潘巧怕猛一跺腳酸氣沖天的道:
  “怎麼,怕我吃了她?你心疼呀?”
  甫幻岳趕緊陪笑道:
  “哪裡話來 哦,她姓楊,木易楊,叫楊玲。”
  “楊玲?”中口重複了一遍,潘巧怡喃喃的道:
  “倒是個十分好聽的名字……”
  南幻岳頓時眉飛色舞道;
  “哦,是不賴吧?”
  潘巧怡一瞪眼,幽怨道:
  “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呀!”
  南幻岳涎著臉道:
  “其實我對你還不是一樣?”
  潘巧怡撇撇唇角,冷冷的道:
  “少灌迷湯了,最不是東西的就數你 薄倖,寡情,朝三暮四,見異思遷……我恨不能給你下一次毒!”
  南幻岳笑道:
  “你捨得?寶貝!”
  潘巧怡佯怒道:
  “別臭美!”
  南幻岳聳聳肩道:
  “我最可憐了,這真是兩頭不討好呢……”
  潘巧怡略一沉吟輕輕的問道:
  “她 楊玲,很美嗎?”
  南幻岳點點頭,道:
  “很美,哦,當然不及你美……”
  潘巧怡不由得臉色緩和了幾分,道;
  “可也是道上的人?”
  南幻岳道:
  “不錯,還會幾下子。”
  潘巧怡又道:
  “很溫柔?很體貼?很能幹?”
  南幻岳搓搓手道:
  “都不差,可是,你也一樣很溫柔,很體貼,很能幹呀!”
  潘巧怡這才笑了笑道:
  “你這張嘴呀,能騙死人 難怪有好些大姑娘全上了你的當,連我這幾乎古井不波的人都有點把持不住呢……”
  南幻岳一挺胸,道:
  “不過,我可是明來明往,堂而皇之,絕不偷心竊情,欺騙人家以套取人家的愛意。
  “我全有言在先,預為聲明,而且不壞人家名節,不沾人家身體,至多彼此玩玩而已,所謂‘盜亦有道’,我這也是相同的規矩。”
  潘巧怡點點頭道:
  “這一點,我卻十分相信, 因為,你已證實給我看了……幻岳,找個機會,讓我和楊玲見面,說不定,我們倆人會合得來呢……”
  南幻岳像是頓然醒悟了什麼,連連頷首:
  “不錯不錯,她的個性爽朗坦率,不虛假做作,你也非常乾脆明快,誠摯真懇,我想你們兩位是一定合得來的,而你們一旦合得來,我就有福啦,啊哈,齊人之福,福在於艷,艷福不淺!”
  潘巧怡笑罵道:
  “想得到美,真不知羞,厚臉皮……”
  南幻岳得意的道:
  “非吾不知羞也,乃有佳人垂青耳,亦非吾臉皮厚焉,實鳳來求也!”
  潘巧怡捏起粉拳搥了南幻岳一記,漲紅著臉道:
  “哪個鳳來求?求你十大頭鬼……”
  南幻岳一把抓住潘巧怡的柔荑,在手裡捏了捏,笑道:
  “唔,好柔軟細膩的手,搥在身上,癢在心裡。”
  潘巧怡搖搖頭:
  “真是對付不了你啊,幻岳,你這些花巧是從哪裡學來的?”
  南幻岳哂道:
  “天生俱來,豈要學?寶貝,在這個調調上,你差得遠呢!”
  潘巧怡眉梢子一揚,道:
  “也沒有什麼好得意的 幻岳,我們什麼時候走?”
  南幻岳道:
  “你不去。”
  潘巧怡頓時火上心頭,道:
  “說了這麼多,還是不讓我去?稱聽著,南幻岳,我跟你在一起,不怕任何人的譏評閒話,我們行得正,立得穩,規規矩矩,毫無見不得人的地方。
  “我不在乎冒險,不在乎危難,唐丹也沒有權干涉我,他又從什麼立場來干涉?我們早已分手,情斷誼絕,原無名分糾葛,況事隔多年,他已另娶,根本對我已不問不聞。
  “而且你認識我在先,昔日與他又並非有舊,為了他,你更險些賣了這條命,不管從哪裡說起,我們在一起也不虧不怍,可以面對天下之人,尤其你待唐丹,已經恩盡義至,如果他為了我對你的好而有所微詞,他還叫人嗎?
  “他能成家,能娶妻,能自由自在的雙宿雙飛,莫非就該限制我的終生幸福,這是多麼的荒謬?”
  “好,好,算你有理。”
  潘巧怡接著大聲道:
  “至於你那口子楊玲,我會盡我之力使她容納我 換句話說,這個問題由我來操心,不用麻煩你!”
  南幻岳無可奈何的道:
  “這樣的情形,令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寶貝,像我們是在什麼生意上討價還價似的,哪裡有一點談情說愛的味道?”
  潘巧怡一瞪眼,冷然道:
  “我問你,你愛不愛我?老老實實的說,不許油腔滑調,更不許顧左右而言他,我要你的真心話!”
  南幻岳考慮著,連連搓手:
  “這個……寶貝,現在就提到‘愛’字上,不太早了些?”
  潘巧怡神色已黯了黯,又低沉的道:
  “那麼,你喜不喜歡我?”
  南幻岳嚴肅的道:
  “喜歡。”
  潘巧怡振作了一下,道:
  “好,只要你喜歡就行了,喜歡雖然不是愛,但距離也不遠了,由喜歡達到愛,我會努力,使它邁過這一關。
  “但是,你要給我機會,否則,我不和你在一起,我又何從努力?幻岳,我已孤獨了太久,別再叫我繼續的孤獨下去……”
  南幻岳沉吟了片刻,終於點頭道:
  “好吧,你跟我去。”
  猛的一下撲過來抱著南幻岳,潘巧怡“嘖”的在他面頰上吻了吻,興高采烈的道:
  “你真好,幻岳,你真好!”
  南幻岳苦著臉道:
  “你也別灌迷湯,若叫楊玲知道了,看她不剝了我的皮去!”
  潘巧怡拍拍自己豐滿挺秀的胸脯,道:
  “不用怕,有本姑娘在!”
  望著潘巧怡那誘人的胸部咽口唾液,南幻岳訥吶的道:
  “你們可不真有好些地方相似?……希望你們也能‘互為容納’才好……”
  潘巧怡喜悅的道:
  “幻岳,我們什麼時候走?走到哪兒?”
  南幻岳道:
  “明天一早就起程吧,先到‘浮圖崗’去救狄十娘。”
  潘巧怡忙道:
  “浮圖崗離此不遠,若沿著大路去,只有幾十裡路,從山嶺翻越更近,很快便可抵達,明天一早出發,大半天時間便可到了……”突然,她又懷疑的道:
  “那狄十娘,你見過嗎?長得很好看?”
  南幻岳不在意的道:
  “沒見過,約莫長像不會太差……”
  潘巧怡哼了一聲,酸溜溜的道:
  “怪不得你這麼急著的要去救她,你的胃口可還真不小呀,多多益善?”
  南幻岳呆了呆,苦笑道:
  “我的天,你這又想到哪裡去了?我急著趕去救她,全是為了她父親的原故,我不是告訴過你,說她父親曾經搭救過我?
  “在那暗無天日的古洞鮑地裡,虧了這位老先生費盡心機援助我脫險出困,得回生命,否則,此刻我還不知是死是活呢?你又去找誰卿卿我我?欸,做人就該飲水思源,受恩圖報,這個道理你 ”
  潘巧怡格格笑道:
  “得了得了,我不聽你這套長篇大論,但願你所言是真,不要暗懷鬼胎,若是不然,哼哼,我好將就,楊玲也饒不過你!”
  南幻岳無精打彩的道:
  “你們不是想和我談情說愛,你們是一雙魔鬼,兩條繩子,你們都想要蠱惑我的靈魂,拉牢我的那顆鮮紅的心……”
  潘巧怡狠狠的道:
  “知道就好!”
  南幻岳嘆了口氣道:
  “你的傷,不礙事啦?”
  潘巧怕怒道:
  “別想找理由,玩花樣,我的傷早好了,現在比你的身體還要強壯!”
  南幻岳道:
  “這樣最好 對了,我們離開之前,還得託人到‘仙泉鎮’,卻向唐丹哥兒幾個送個資訊,告訴他們我老命得保,還是暫且不提為佳……”
  潘巧怡風眼圓睜,道;
  “怕什麼?莫不成姓唐的還敢吃人?”
  南幻岳搖擺手,道:
  “要吃人的是你不是他,寶貝,依我的話去做,行不?”
  潘巧怡老大不情願的道:
  “全看你的面子,我待會到前面‘大溝集’走一趟,叫趙頭兒派人送信去……再麼,也順便向他提提他那四個手下所發生的意外,多少補償他們點兒……”
  南幻岳點點頭沒說什麼,他如今所傷腦筋的是潘巧怡的問題,將來,會是怎麼個發展法呢?楊玲會是個什麼樣的反應呢?女人這玩意可也真怪,想求的時候半個也求不到,不想求的時候,哦哦卻拋也拋不脫啦……
  在層山群峰的野嶺翻著,遠處是山,近處是山,起伏的巒脊襯托著青黃斑雜的林木,除了偶爾傳來的獸嗥鳥鳴,四周靜得出鬼來。
  南幻岳仍舊是一身純黑,黑巾黑衣黑袍黑靴,而潘巧怡卻是一身綠,水兒綠的頭帕,水兒綠的緊身衣外罩水兒綠的披風,看上去仿佛連她的身體都綠得透明了。
  南幻岳抹了把汗,望著天上凝浮的雲彩與遠近的疊峰,疲乏的道:
  “嗯,寶貝,還要多久才到得了?”
  潘巧怡細喘著道:
  “再攀過前面那道峰嶺就能瞧見‘浮田崗’啦,你急什麼?是不是乏累了?”
  南幻岳埋怨道:
  “早知翻山越嶺這麼吃力法,真還不如順著大路直淌下去,乾淨利落,半點勁不用費……”
  潘巧怡俏笑一聲,道:
  “喲,我們的英雄好漢想不到也這樣弱不禁風呀I”
  南幻岳笑了笑,道:
  “不是‘弱不禁風’,山路沒爬習慣,偶爾走上道,確實覺得很累人,遠不如騎在馬背上來得輕鬆。”
  潘巧怡撫整了一下垂在額邊的一綹黑秀髮,體貼的道:
  “就在這裡歇會吧,養足了精神,等一下一鼓作氣翻過那道山峙,就不覺得乏累了……”
  南幻岳朝四周的環境打量一下,他們置身之處正是在一片傾斜的陡坡下面,後頭是條山溝,再上去便要攀登那道林木叢生,藤蔓新結的山嶺了。
  他籲了口氣,又道:
  “你對這裡的地形很是熟識麼!”
  潘巧怡點點頭,笑道;
  “很熟,我時常跑進山裡蒐集藥材,這方圓幾百里的山區,大概都被我走遍了。”
  南幻岳打趣的道:
  “你獨自一個人在這深山荒嶺裡俏徉逗留,也不覺得害怕?”
  潘巧怡道:
  “怕什麼?”
  南幻岳笑道;
  “不怕蛇蟲野獸,不怕鬼怪魈魅?”
  潘巧怡蠻不在乎的一笑。道:
  “什麼我都不怕,蛇蟲野獸也好,鬼怪魈魅亦罷,其實,都要比人來得強,真正可怕的不是這些東西,而是我們的同類!”
  南幻岳頷首道:
  “你說得對,邪惡的人,確實比這些玩意兒更要來得陰毒險詐!”
  潘巧怡笑道:
  “你這樣問我,莫非你會怕?”
  南幻岳搖搖頭,道:
  “不,我不會怕,可是卻將覺得不大自在,一個人置身於荒山峻嶺中,未免太冷靜,也孤單了……”
  潘巧怡微詫的面頰上浮漾起一絲苦澀,低低的道:
  “你也會覺得冷清,覺得孤單嗎?幻岳,我已冷清了許多年,孤單了一段漫長的歲月了……”
  南幻岳憐惜的道:
  “我曉得 ”
  潘巧怡搖搖頭,道:
  “不,你不曉得,你何嘗曉得那寂寞的滋味,枯淡的感受,那是一種折磨,也是一種痛苦,就像一條毒蛇在無形中啃嚙著你的心,像一只看不見的手在逐步扼緊你的頸項……那樣的壓窒,真能將一個人逼瘋,逼狂了……”
  南幻岳道:
  “我也有同樣的經驗,在那可咒的山洞裡……”
  潘巧怡緩緩的道:
  “那不同。”
  南幻岳不以為然的道:
  “怎麼不同?”
  潘巧怡幽幽嘆了口氣,道:
  “那是你被迫非得接受不可的事實,而我卻是自我的拘束,你一直充滿了強烈的求生慾念,而我卻早已心灰意冷,日漸枯竭,幻岳,在不甘的寂寞中,你已下意識的拒絕了寂寞,我卻在茫茫人海裡被自己的心境拒絕在群眾之外。
  “這種感受是迥然相異的,你曾經有如此的情形嗎? 於一個很多人聚會的嘈雜環境裡,反倒覺得那麼的孤獨與冷清,好像你不屬於他們的,好像你與那些人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幻影?”
  靜默的注視潘巧怡,好半響,南幻岳才輕輕點頭:
  “你說得對,巧怡……”
  潘巧怡轉顏一笑,歉然道:
  “不談這些了,本來大家快快活活的,一提起這件事來又搞得滿心的煩悶和悒鬱,何苦呢?”
  南幻岳低沉的道:
  “我發覺,你相當有靈性,有深度,能夠確切體會出某些意識上的感觸,這卻是時下一般女孩子所少有的……”
  潘巧怡笑了笑道:
  “你不認為這是淺薄?”
  南幻岳搖搖頭,道:
  “當然不。”
  潘巧怡柔聲道:
  “好了,你歇夠了吧?我們可以上路啦。”
  於是,兩個人開始往這片傾斜度極大的山坡往上爬,他們為了保持體力,沒有儘量施展輕功提縱術。
  雖是如此,他們攀升的速度也相當之快,在坡面的雜草叢裡連連躍奔,片刻已將來到坡頂。
  南幻岳為了要隨時照應潘巧怡,所以上特地留在她的後面幾步,由潘巧怡在前聲領路,就當他們將要來在坡頂之際,南幻岳無意中目光一掃,卻發覺了一件頗為引起他興趣的事
  在橫裡丈遠之處,一塊從土里伸出來的紫褐石荀上,孤挺挺的生長著一株奇異的白花,花作方瓣,其色潔白如玉,花蕊卻是有如雀舌般猩紅的 點。
  蔓延叢生的雜草藤蔓,本來全是到處遍生,卻就在那條石荀的周圍五尺處不見一根,但因這邊有矮樹枝葉遮擋,若不碰巧由樹隙中瞥見,倒是很容易疏忽過去的。
  攀躍中的南幻岳發現之下,不知不覺的脫口道:
  “咦,那雜白花倒生得怪!”
  正在前面走著,潘巧怡立時站住,帶著一種習慣上的本能回頭問:
  “什麼白花?”
  南幻岳朝石荀方向那株挺挺玉立,一枝獨秀的方瓣自一指,道:
  “你白己下來幾步便可看到。
  “那株白花只有一朵,梗邊也是白的,梗長大約尺許,花有拳頭大小,很可愛,怎麼不生在泥土裡卻偏長在石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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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磨盤蜘蛛鬼見愁

  南幻岳的描述,馬上吸引住了潘巧怡的注意,她急切的道:
  “在哪裡?”
  南幻岳牽著潘巧怡的手橫橫走了幾步,撥開矮樹的枝柯,朝那邊一指。
  “嘶,那不是?”
  一看見那株其色如王的花朵,潘巧怡立即神態緊張起來,在緊張中,口中卻又有著無比的興奮:
  “老天 果然是‘白朱雀’!”
  南幻岳迷惘的道:
  “白朱雀?自來雀又是什麼?”
  潘巧怡雙目中進閃著極度興奮的異彩,那驚喜與激動可以由她顫抖的聲音甲充分顯示出來:
  “哦……真是美麗,真是挺秀,它在那裡,它確確實實的生長在耶里……”
  南幻岳看著潘巧怡,輕聲道:
  “你沒有什麼不對吧?寶貝,你這模樣似乎像著了迷啦……”
  潘巧怡恍如未覺,她定定的投視那株亭亭生長在石荀上的“白朱雀”,神態顯得那麼嚮往,又那麼渴切的呢喃!
  “‘白朱雀’啊,早聽說在這‘蟬寧山區’裡有你的蹤影,可是多少年來卻為什麼一直沒有發覺呢?你可知道,我找你伐得好苦啊……”
  南幻岳用力在潘巧怡肩頭上拍了怕,大聲道:
  “怎麼痴了,你!”
  潘巧怡猛的一驚?這才如夢初醒回到了現實,她禁不住俏臉如酡,怪難為情的道:
  “對不起,幻岳,我似是有點忘形了……”
  南幻岳道:
  “豈止忘形?你簡直和入了魔一樣啦,這株什麼‘白朱雀’的白花,長得不錯是蠻好看,也挺秀氣,但我不怕信它能把一個大活人迷成這樣,莫非其中還有什麼不足為人道的好處?”
  潘巧怡深深吸了口氣,笑道:
  “因為你對醫藥一道涉獵不廣,也難怪你無動於衷,幻岳,看見這朵‘白朱雀’,不怪我會如此神盪意眩,只要是一個懂得草藥經的內行人,恐怕沒有不被它吸引得失態的……”
  南幻岳挑著眉道:
  “為什麼?”
  潘巧怡又依戀的向那株“白朱雀”投去一注,低聲道:
  “這‘白朱雀’,又名‘克毒花’,亦名‘駐顏玉’,它的花瓣,每一瓣都可解毒祛邪,功效如神,凡天下的千百毒物,它俱能化解,奇驗無比。”
  “此外,它的花蕊,也就是那枝小小的雀舌般的一點嫣紅,女人吃下,可青春長駐,姿容不衰,就算到了五六十歲,看上去也宛如三十歲人……”
  南幻岳輕輕哦了一聲,喃喃的道:
  “原來卻有這麼大的用處……”
  潘巧怡又接著道:
  “‘白朱雀’的根部幼細嬌嫩,怪卻怪在它不生長在泥土裡,專于石荀山巖上扎根,只要輕輕一攀,即可以折下,以玉盒盛之,可保數十年不凋不謝。
  “這是一種原地底質氣而成長的街花,它生無定所,說不定在哪便會碰上,也可能一輩子也遇不著。
  “或者它也也于奇,或者它生於酷暑,春暖秋涼,花開花落俱堆判言,這是一種玲罕稀有的藥材,我做夢也想不到竟會在這雜草蔓生的地方找著它!”
  忽然,她仰起頭來抱歉的道:
  “對不起,我說錯了 我的意思是,我做夢也想不到你竟會在這雜草蔓生的地方找著它。”
  南幻岳笑笑道:
  “你找著與我找著全沒有兩樣,反正都是你的。”
  潘巧怡喜悅的道:
  “真的?你送我?”
  南幻岳分開枝柯便往前走,道:
  “不但送給你,還親手摘獻 ”
  潘巧怡的聲音,像被擠出來似的尖叫道:
  “且慢 ”
  南幻岳手撥樹枝站住,回過頭皺著眉道:
  “你吆喝什麼?真像有鬼捏住了你的脖子一樣 ”
  潘巧怕連連擺手急切的上前捉住他:
  “欸,你這人怎麼這樣魯莽?話都不聽完就冒冒失失的往前闖?你可知道這該有害危險?”
  南幻岳怔了怔道: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潘巧怡指了指石上的“白朱雀”,緊張的道:
  “我是說你不能這樣冒冒失失的去攀折那朵‘白朱雀’,有危險呀!”
  南幻岳迷惑的道:
  “有危險?那只不過就是一朵花罷下,會有什麼危險?莫不成這玩意還能吃人?”
  潘巧怡嚴重的點點頭道:
  “差不多,花的本身有百益而無一害,但它的背後卻有足以傷人的東西隱伏著!”
  不大相信的朝那朵孤挺挺在石上的“白來雀”打量了一會,南幻岳輕咳一聲,似笑非笑的道:
  ”你是在危言聳聽了,寶貝。”
  潘巧怡正色道:
  “我一點也不騙你,因為你不明底蘊,所以不知道它的厲害所在,幻岳,花的周圍四五尺方圓光淨淨的沒生長一根雜草?”
  南幻岳頷首道:
  “我第一眼就發覺了,難道這也有什麼不尋常之處?”
  潘巧怡悄聲道:
  “這有兩個原因,其一,是‘白朱雀’天生的孤潔不群,蘭質慧心,其二,每株‘白朱雀’生長的地方必有一種奇毒之物守護!”
  南幻岳仔細搜視了一下,低沉的道:
  “原來如此。天生寶物,必有禁制,想是不假的了,但會是一種什麼的毒物在隱密處守護著它呢?”
  潘巧怡也在謹慎的觀察著,道:
  “這個,我也還沒有發現……”
  南幻岳小聲道:
  “任什麼毒物,也不過就是這天地所生的罷了,再奇也奇不出個譜號,我篤定可以制服它!”
  潘巧怡擔心的道:
  “不,還是先搞清楚好!”
  南幻岳再度琢磨了一陣,咬咬唇道:
  “沒關係,就算找一時失手,中了毒,你也可以馬上將那‘白朱雀’的花瓣摘下一片來給我解毒呀!”
  潘巧怡狠狠瞪了南幻岳一眼道:
  “天下之大,有些毒物是奇毒無比的,萬一你中了毒之後立即殞命,便將整朵‘白朱雀’塞進你嘴裡也管不了用啦,再說,如果可以設法避避的話,你又何需冒這種險,受這種罪!”
  南幻岳哧哧笑道: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說什麼冒險,言什麼受罪?佳人有所好者,拼老命亦在所不辭!”
  “啐”了一聲,潘巧怡又甜又蜜的佯嗔道:
  “拚你個頭……”
  恍然發覺了什麼,她又立刻道:
  “幻岳,那東西一定是藏在石根部的泥土裡……”
  南幻岳移目瞧去,道:
  “可是,卻看不出端倪來。”
  潘巧怡想了想,道:
  “對付這種東西,你是外行,我多少比你懂得點,我來試試!”
  說著,她伸手在披風的側幅暗層裡摸出一副薄如蟬翼般的透明長統手套來,又從襟腋處摘下那條綠色絲絹,在懷裡取出一只白玉小瓶,旋開瓶蓋,曬了一些帶著苦杏味的淺黃液體在上面。
  南幻醫冷冷道:
  “不許你冒險,要去找去!”
  潘巧怡急道:
  “你沒經驗嘛……”
  南幻岳冒火道:
  “什麼叫經驗?不試過第一次就永遠沒有經驗,你以為你比我強?無淪在身法手眼上你全差了一截,而對付什麼活的東西也缺少不了以這些條件為基礎。
  “我是個男人,你卻將我擺在這裡眼睜睜的看著你去赴難?簡直是侮辱!”
  潘巧怡怔忡道:
  “我是為了你好……”
  南幻岳怒道:
  “難道我就不是也為了你好!”
  潘巧怡沒有生氣,更沒有委屈,反而感到一股出奇的溫馨與滿足,她怯怯的一笑,交過手裡的東西:
  “好,讓你去。”
  南幻岳接過那些東西,哼了哼道:
  “這才像話,男為天,女為地,天俯地而地仰天,這點道理都不懂?還非要惹找心裡發火 ”
  潘巧怡哈哈一笑道:
  “得了,我的老爺,別再嘀咕啦,這不讓你去現威了?”
  她又溫柔的道:
  “把這副‘犀皮膜’的手套帶上,它的韌度極強,可以抵抗尖銳物的齧咬,還有,將尋條手帕掩住口鼻,手帕灑了祛毒水,有了這一層保護不怕吸進毒氣,另外就小心你的眼睛了 ”
  南幻岳一一依言做了,他的聲音有些含混的透自圍扎在口鼻間的絲絹後:
  “這祛毒水足什麼玩意調合的?味道好難聞……”
  潘巧怡輕輕在他腮頰上擰了一下,笑道:
  “先去辦正事吧,等以後我再告訴你這是用什麼東西調合的。”
  南幻岳鬆開袍襟,道:
  “你站遠點兒,我要過去了。”
  潘巧怡退後幾步,道:
  “我掩護你,幻岳。”
  想想又不放心,她跟著再叮嚀:
  “留點神呀,別逞能 ”
  口中一面說著話,她已暗裡在雙手各扣了三枚“透骨釘”,準備隨時從旁協助南幻岳奏功!口鼻間扎著綠色絲絹的南幻岳模樣有些滑稽可笑,但是,他心裡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他全神貫注,目光灼亮,一步一步,緩緩朝那條斜斜伸出土中的石荀湊近。
  覷準了距離,把握住方位,南幻岳剛想出手以“寒水紅”的刃尖挑割起那株“白朱雀”的一剎,就在半埋進泥土裡的石荀根部,突然有幾條白色銀燦的長絲激射而來,其疾如電!
  南幻岳的反應是立即的,當那幾條又細又長的銀絲倏然射至瞬息,他已暴彈而起,同時左手凌空猛揮!
  一股剛烈的無形勁氣仿佛一柄大割刀似的削去,“噗”“噗”震響中泥屑紛飛。那條石荀也在急劇搖晃,緊接著,“吱”的一聲怪叫,又是一大團粘稠稠,白晃晃的銀絲迎面罩來!
  倏翻倏滾,那團銀絲忽然落空,南幻岳左掌劃過一個半弧,遙劈而去。“嘩啦”,再一片泥土四揚中,天老爺,一只碩大無朋,幾如圓鬥般的巨型紅毛大蜘蛛業已破土而出,像飛一樣彈向半空!
  那紅毛森森的長腿,那碧光閃閃的怪眼,加上那圓盤似的身體波顫,帶著“噓”“噓”的異聲,情況好不可怖!
  就在這時,掠陣的潘巧怕嬌叱一聲,雙手飛翻,六枚藍瑩瑩的“透骨針”已颯然射來,但是,這只形狀驚人的紅毛大蜘蛛卻那麼矯健的撲向地上?“噓”的一聲吐出幾根銀絲卷向潘巧怡!
  行動的快速,是難以言喻的,南幻岳身形暴翻,“寒水紅”的光芒仿佛激起一溜來自九天的冷電,猛然透進紅毛蜘蛛的體內,紫血迸濺中,他猛的將這只可怕的蜘蛛挑起,奮力振臂拋往山坡之下!
  在他揮劍刺殺那只紅毛蜘蛛的一剎間,他同時己快逾石火般揮手攫得那條石荀上所生長的,正在搖搖欲折的“白朱雀”!
  此到,潘巧怡方才驚魂甫定的奔了回來!
  灑去劍上污穢,還劍入鞘,南幻岳將手中的“白朱雀”伸在潘巧怡面前,但是潘巧怡卻連看也不看一眼,她目光驚愕的瞧著南幻岳道:
  “你沒受傷,沒中毒吧?”
  南幻岳解下絲絹,笑道:
  “我很好,半點損傷沒有,你呢?”
  潘巧怡餘悸猶存的道:
  “那竟是一只幾乎絕跡了的‘赤磨盤蜘蛛’呀,我的天,它剛才那幾條毒絲險些就沾上了我,這種毒絲一旦沾上,可是侵肌透骨,一路腐蝕到底的!”
  南幻岳四下一看,果然,連半根蜘蛛絲也不見了,大約全己侵蝕入地,周道的草木,卻竟枯萎焦斑了好一片!
  南幻岳笑了笑道:
  “其實,你根本犯不著如此緊張!”
  潘巧怡迷惑的道:
  “為什麼?”
  南幻岳閒閒的道;
  “這玩意和你是一家人嘛,它是“赤磨盤蜘蛛’,而你是‘翠蜘蛛’,誼屬同類,正好敘親道故,你怕什麼?”
  潘巧恬啼笑皆非的“嚶嚀”一聲,不依不饒的直在南幻岳胸膛上癢煞人的搥擂著,邊嬌嗔著道:
  “你好壞,壞透下,人家嚇得要命,你還來調笑人家……”
  南幻岳道:
  “真想不到這守玉的怪物也是一只蜘蛛,寶貝,你這蜘蛛對上它那蜘蛛,豈非巧怡?只是,這是**蛋的惡蜘蛛,卻萬萬及不上你的可愛!”
  潘巧怡狠狠跺腳,羞惱的道:
  “你再取笑我,我就不跟你說話了!”
  南幻岳哈哈大笑道:
  “別當真,寶貝?來,獻上奇花‘白朱雀’一朵,甚請哂納!”
  潘巧怡抿唇似語還休的伸手接過,輕輕在唇上一吻,愛不釋手的仔細欣賞個不停。
  南幻岳站開一步,笑道:
  “嗯,花是夠美,但人卻比花嬌。”
  潘巧怡嫵媚的凝住南幻岳臉兒微酡:
  “你呀,就是嘴甜!”
  南幻岳低沉的道:
  “寶貝,何不現在就將那枚小巧的朱舌蕊眼下?我願見你青春水駐,紅顏不老。”
  潘巧怕眼瞳中的光輝柔極了,也嵋極了,羞澀的道;“你真的要找服下了?”
  南幻岳笑道:
  “當然。”
  潘巧怡點點頭,伸出纖纖王指,正要摘下那枚猩紅豔麗的朱舌般小巧花蕊,卻又突然僵硬了一下,緩緩收回手來。
  南幻岳有些愕然,不然的問;
  “怎麼啦?有什麼不對?”
  潘巧怡搖搖頭戚然道:
  “不,我不要服食這東西。”
  南幻岳迷惘的道:
  “為什麼?這東西吃下去,不是駐顏養容,紅粉不凋麼?哪個女人不想做到這一步呀?只怕大多數的女子夢寐以求猶之不可得,如今你承天獨厚,有此良機,怎麼卻又猶豫啦?”
  潘巧怡嘆了口氣道;
  “你不知道 ”
  南幻岳疑惑的道:
  “莫非其中另有別情?”
  潘巧怡恨恨的道:
  “有什麼‘別情’?我不想服食就是不想服食!它不錯可以常駐青春,紅顏不老,但我不要常駐青春,不要紅顏不老,這也不行嗎?”
  南幻岳呆了一呆,訥吶的道:
  “你哦,莫不是方才嚇傻了?”
  潘巧怡瞪眼嗔道:
  “去你的,你才嚇傻了。”
  南幻岳好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笑笑道:
  “恐怕我真是傻了 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像你這樣的千嬌百媚的女人,居然放著可以增其美顏,駐其嬌容的良機而不就,豈非一大怪事,更何況,你原先又是如此的熱衷此想?”
  潘巧怡忽然幽幽的道:
  “幻岳,你真傻。”
  南幻岳茫然道:
  “我 真傻?”
  潘巧怡微微垂下頭去道:
  “你不想想,如果我服食了‘白來雀’的花蕊,固然可以達到我駐容留姿,青春不凋的目的,在幾十年後看我,仍將一如眼前,不會老去,不會龍鍾,但你呢?你也能在幾十年後仍不衰老?你也能在幾十年後仍與現在一樣年輕?我不要讓人家說一個糟老頭子陪著一個美豔少婦,我更不要你老了我依舊年輕。
  “幻岳,你若老了,我也要老,你如變醜變佝僂變白髮蒼蒼,我也要變醜變佝僂變白髮蒼蒼……我不要叫你生有自卑感,不要叫你生出自慚形穢的心理,我們一樣的轉變,一樣的隨著自然的趨向,而行往歸途,好嗎?幻岳 ”
  南幻岳感受深沉,動容的道:
  “謝謝你這樣為我著想 巧怡,我卻不願自私的影響到你可獲得的奇蹟,我心領了,你還是照做吧 -”
  潘巧怡搖搖頭 緩慢卻是堅定的道:
  “我不,幻岳,就是這樣,天下有些可異的物體可以幫助我們違反自然的定律,但是,卻永遠沒有一樣物體可以幫助我們改變自由心的情感。
  “我不能為了獲得表面的光彩而損及恆久的愛,若我這樣做,我就是太過愚蠢了……幻岳,任我美十年,美百年,卻換來一片冷寂空虛,這青春常駐又有什麼意義?”
  南幻岳忙道:
  “聽我說,你以你永遠的美麗,決不會換來冷寂與空虛的……”
  潘巧怡低沉而幽回的道:
  “會的,幻岳,如果我這樣做了,其結果便一定是如此,沒有任何一個人能以忽視來自內心,來自四周的嘲弄
  “一雙容貌不相襯的男女湊合在一起,這種情形便下可避免,我們原可一同白首,一同入棺,又何苦非要扮成個白髮紅顏的悲劇?”
  南幻醫苦笑道:
  “你幾乎使我愛上你……”
  潘巧怡平靜的道;
  “我會使你愛上我的。”
  南幻岳舐舐舌,道:
  “別太自信,縱然你的確有幾下子……”
  潘巧怡搖搖頭,道:
  “我一下子也沒有,我只知道以真情對你,以摯愛待你,以一顆血心予你,如此而已……”
  南幻岳喃喃的道:
  “你也有絲,你的絲更粘,更密,更緊,也更毒,這是那什麼‘赤磨盤蜘蛛’所絕對及不上的……”
  潘巧怕輕柔的道:
  “你知道最好。”
  南幻岳低喟一聲道;
  “也罷,你不要這‘白朱雀’的花蕊,我拿回去送給楊玲,她一定雀躍三尺,欣喜無比!”
  潘巧怡淡淡笑道:
  “你錯了,幻岳。”
  南幻岳氣籲籲的道:
  “我又有什麼地方錯了?你不要這玩意,人家可不似你這麼傻?”
  潘巧怡安詳的道:
  “要了這花蕊的人才叫傻,而我保證楊玲也不會服食下去 如果她是真心愛你的話!”
  南幻岳沉思了一會,心口不一的道:
  “這可說不定,楊玲愛我不假,但她也更愛她的容貌……”
  潘巧怡輕輕的道:
  “在女人心目中,只有一樣東西比她的容貌來得更重要,那就是她深愛的那個男人的愛!”
  南幻岳凝眸相視,良久慢慢的道:
  “你是個能抓住男人心的女人!”
  潘巧怕平靜的道;
  “只要對你能做到這一步。我已心滿意足了。”
  南幻岳籲了口氣道:
  “老實說,寶貝,抵抗你乃是一件最困難的事,我恐怕將崩潰……”
  潘巧怡笑道;
  “你會崩潰的,你會的,我祈禱那一天趕快來臨,最好,就在眼前,就在這裡,就在如今……”
  南幻岳豁然一笑道:
  “你這只天下僅此一只的‘翠蜘蛛’……”
  潘巧怡愉快的道:
  “我們走吧,幻岳,早點趕到地頭也好早了你一樁心事。”
  南幻岳微微頷首邊轉身道:
  “你真可人 ”
  驀地,他在轉身一半的時候將後面的語噎住了,雙目卻變得那樣冷凜又火灼的瞪視著山坡上頭!
  潘巧怡發覺不對,也急忙循著南幻岳的目光望去,問道:
  “什麼事?”
  她也一下子閉住了嘴,唇角卻也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幾下 斜坡頂上,距離這裡約有三丈多遠,在一塊突起的石肯頂,並肩坐著兩個人,兩個形態極其性異的人。
  右邊那位面色黝黑,濃眉如刀,雙目圓大微凸,大鼻尖,厚嘴唇,金閃閃的長髮披拂於肩,這副生像,再襯著他一身黃斑軟麗皮衣靠,雙腕上,戴著副鏤銀護手,看上去,就相當叫人印象深刻了。
  靠著這個人身旁邊的一位,長得似乎有些愣頭愣腦,帶有幾分憨氣,圓胖白淨的面孔上是一雙小圓眼,小鼻子,小嘴巴,如今,他一雙手不停的在他那襲簇新的寶藍氏袍揩揉著,雙層的下巴往裡疊擠成了一堆……
  南幻岳喃喃的道:
  “這是哪來的兩塊活寶?”
  潘巧怡也有些怔仲的低語:
  “他們兩人武力一定相當高強,幻岳,就逼近在這三丈遠的距離,我們竟然絲毫未曾察覺……”
  南幻岳點點頭道:
  ”不錯,可能他們已來了好一陣了……”
  潘巧怡咬咬下層悄細的道:
  “小心點,來者不善……”
  南幻岳一笑道:
  “當然,但我們卻也不是省油的燈,說滅就滅了麼?”
  他倆人正在低促的交換著應付之策,上面,並肩坐在石脊頂的兩個怪客中那有著一頭閃閃金髮的開了口,聲如金鐵鏗鏘:
  “喝哈,這一出‘鵲橋會’,鴛鴦盟’可是唱完了?”
  潘巧怡皮笑肉不笑,仰著頭道:
  “唱是怕一輩子唱不完了,我說兒啊,你瞧著眼紅?”
  那人一雙金眼凸起,卻不慍不火的道:
  “你這張小嘴,可也刁蠻的很哪。”
  潘巧怡笑哧哧的道:
  “兩位排排坐在那高頭,望著我這一對大約有陣子了吧?二位是有這種癮頭還是怎的?可得防著生‘癩眼瘡’呀!”
  圓胖胖的那個嘟了嘟嘴,訥訥的道:
  “哥兒,他們罵我們哩!”
  金髮人大聲道:
  “等一會,我就要撕開他的嘴!”
  完全同意的點點頭,這一位道;
  “你撕開他的嘴,我就打爛他的屁股。”
  南幻岳古怪的望了潘巧怡手中的“白朱雀”一眼,低聲道:
  “原來,這也是兩個“行家”呢!”
  潘巧怡恨恨的道:
  “說不定他們早就發現了這朵‘白來雀’,卻利用我們冒險釆擷到手的機會再從找們這裡搶過去?”
  南幻岳笑笑,道:
  “他們不要做夢,這朵‘自來雀’除了你,不屬於任何人!”
  接著,他又抬頭向石脊上的兩位仁兄道:
  “餵,你們要這朵花做什麼?莫非也想來個青春常在,紅顏不老?”
  金髮人哼了哼沒有回答,圓臉的那位卻憤憤的道:
  “是又怎麼樣?”
  南幻岳端詳了對方一眼笑道:
  “如此一來,憑在下的這副尊範,豈不是形同人妖了?”
  圓滾滾的一張胖臉頓時扭成扁的了,那人雙目大睜,腮動首顫的吼道;“你 你好大的膽子,你居然敢罵我?”
  潘巧怡皮笑肉不笑的冷冷道:
  “罵了你,又怎麼樣?”
  對方面孔漲成了豬肝色,怒氣沖天。
  ”好呀,你今天可算死定了,你可知道你罵的人 我,是誰?”
  南幻岳淡淡的道:
  “你會是誰?褚八戒的老弟,牛魔王的小舅子?”
  那人“呼”的站了起來,齜牙瞋目的叫道:
  “小子?你聽著,有種的不要逃命,我姓焦,叫焦大藏,人家紿我起的稱號,是‘焦一記’,你知道麼?‘焦一記’!”
  南幻岳搖搖頭道;
  “耳生得很,似是不見什麼經傳,我說 焦一記。”
  肥頭肥腦的焦大藏憤恨的道:
  “我不喜歡有人當面取笑我,誰這樣,誰就要受到我的懲罰,小子,你這樣做了,你也會受到懲罰!”
  他一側臉,大聲又道:
  “哥兒,我要去收拾他了!”
  金髮人微微搖頭,注視著南幻岳,不徐不緩的道:
  “伙計報個萬兒聽聽。”
  南幻岳道:
  “你先亮亮底再說。”
  金髮人厚厚的嘴唇抿了抿暴烈的道:
  “‘鬼見愁’楊貪!”
  真是人的書,樹的影,這個名號一報出來,南幻岳已不覺神色倏怔,心腔子劇烈的抽動收縮,一邊的潘巧怡也突然臉容泛白,又是驚震,又是不敢置信的定定注視著石脊上的金髮人發愣。
  當然,這不能怪他們的意外反應,“鬼見愁”楊貪不是別個,亦乃江湖中聲威 赫的“七大煞星”之一,換句話說,他和南幻岳俱乃同榜同表的人物!
  察覺到南幻岳與潘巧怡的驚愕不安之狀,楊貪不由帶著三分得意,七分自傲的形色,大馬金刀的道:
  “看樣子,二位是知道區區的來歷啦?”
  南幻岳吸了口氣道:
  “果然你是來者不善。”
  楊貪大刺刺的道:
  “你能清楚這點,乃是最好不過的 現在,你猜我要怎麼對付你們?”
  不待南幻岳回答,潘巧怡蒼白的面龐上湧起了一片憤怒的紅暈,她尖銳的反頂過去:
  “不要狂,楊貪,別以為你這塊腐朽的招牌能唬住我們!”
  濃眉怒軒,楊貪凜烈的道:
  “大膽賤人,你這種可厭的叫哮更唬不住我!”
  “焦一記”焦大藏吶吶的道:
  “哥兒,我看還是先搶下這女人手裡的‘白朱雀’……”
  楊貪冷峻的道:
  “跑不了的,那‘白朱雀’本來也就是屬於我們的!”
  南幻岳搖搖頭,道:
  “錯了,楊貪,這‘白朱雀’決不是屬於你們,這是屬於我們的,屬於這位姑娘的。”
  楊貪金魚眼凸了凸,光芒刀般投注在南幻岳身上,緩緩的道:
  “是我與大藏兩個先發現這朵‘白來雀’的,我們正在商量著怎麼引出那隱伏的怪物加以殲殺,你二人便從山邊上來,因為我們不願讓你們發覺我們的形跡,更不願叫你們也注意到這朵‘白朱雀’,所以才躲藏起來,希望你們快離開,然後我與大藏再動手摘取這朵異花 ”
  焦大藏拙笨的接口道:
  “是我們先找著這朵‘白朱雀’的,你們不該早不來,遲不來,偏偏在這緊要關頭闖了上來,而且又在我們躲藏起來的時候叫你們也看到了這朵‘白朱雀’,可恨的更叫你們紿摘到了子,我們好不甘心啊……”
  南幻岳道:
  “我們的行動二位全看在眼裡?”
  楊貪琢磨著這句活的含意,並沒有馬上回答,焦大藏卻愣愣的道:
  “這還用說?我哥倆就藏在這塊大石頭後面,偷瞧著你們,可是瞧得一清二楚,仔仔細細……-南幻岳笑笑道:
  “如此說來,從我們發現這朵‘白朱雀’開始,一直到冒險攀折成功為止,你們全都看在眼甲了?”
  楊貪大聲道:
  “如何?”
  焦大藏卻連連點頭:
  “當然完全看著了……”
  南幻岳突然厲聲道:
  “那時為什麼你們不現身阻止?那時為什麼不聲明這東西是你們先發現的?卻直待我們到手之後才放這些馬後砲?”
  楊貪神色一沉,正待開口,焦大藏又搶著道:
  “我們會那麼笨?我們就是要利用你兩個去引出守寶的怪物來呀,這樣我們就省下很多麻煩啦。”
  楊貪嘴唇一翻,呵斥道:
  “大藏,你還不閉住你那張鳥嘴?”
  焦大藏理直氣壯的道:
  “這可全是哥兒你的主意,又不是我的錯,是你講的嘛,你說那一男一女既發覺了‘白朱雀’,顯然亦皆採識草藥經譜,你說我們先不露形跡,讓他們去冒險。
  “若他們除去了那怪物拿到了寶,我們再從他們手中搶,要不然,這一男一女正好當替死鬼,至少他們也會引出那怪物來,我們動手的時候就方便了,哥兒,你先前講了不久的話怎麼又不認帳啦?還來罵我……”
  楊貪“咯 ”一咬牙,一張黑臉全氣成了紫的:
  “大藏,你這豬腦筋,你簡直一點竅也不開,真是氣死我了!”
  焦大藏委屈的道:
  “是你說過的話嘛……”
  楊貪吼一聲,一躍而起,猙惡的叱道:
  “住口!”接著,他指了指南幻岳,兇狠的道:
  “放下‘白朱雀’,兩人面對面各自向對方痛摑一百記耳光,然後給我夾著尾巴滾蛋!”
  南幻岳平靜的道:
  “為什麼要把‘白朱雀’交給你們?”
  楊貪金魚眼中是一片野獸般殘酷暴戾的光芒,激烈的道:
  “因為這是我們的東西!”
  南幻岳道:
  “你們的?那上面刻著你們的名字,記號?你叫它它會答府?憑什麼說是你的?”
  楊貪冷淒的一笑道:
  “憑什麼?可憐的傻小子,我告訴你吧,因為我楊貪說過它是我的,它就是我的了?這個憑藉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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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矯矢電閃寒水紅

  南幻岳冷冷笑道:
  “可是?東西卻在我們手上呢。”
  鼓著嘴的焦大藏訥訥的道:
  “這沒有關係?我們可以搶回來,很容易的……”
  楊貪兇惡的瞪了他一眼,咆哮著:
  “你少搭腔,***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焦大藏胖驗通紅,頗不高興的道:
  “動不動就罵人,我是你的兄弟,又不是你的兒子……”
  楊貪吼道:
  “你再囉嗦一句,老子就扭斷你的脖子!”
  南幻岳插嘴道:
  “其實,焦兄倒是個老實坦誠的好人。”
  楊貪神色猙獰道:
  “你照不照我的話去做?”
  南幻岳道:
  “你又要留下‘白朱雀’,又要叫找們互摑嘴巴,未免太過分了吧?”
  楊貪粗暴的道:
  “這好叫你兩個狗男女知道出言有意!你們是照不頤做?”
  潘巧怡毫無表情的道:
  “姓楊的,你大概忘記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你不妨找個地方瞧瞧你自己的模樣,像不像一頭人猿畜生?”
  楊貪黝黑而橫肉累累的面孔抽緊了 下,冷酷的注視著潘巧怡,累累緊硬如鐵:
  “賤人,我為了這朵‘白來雀’,本來不想再觸犯老毛病的,如今看來,你是非要令我觸犯不可了……”
  潘巧怡昂起臉來,冷峭的道:
  “拿這一套唬別人去,你嚇不住我!”
  “鬼見愁”楊貪的面孔上呈現著一種令人顫慄的狠酷神情,他的滿頭金髮在閃閃映爍,襯著那只魚眼內的冷凜光芒,看上去,宛如一個自幽冥中來臨的拘魂魔鬼,冷森的,他道:
  “大藏,你還在等什麼?”
  “焦一記”焦大藏忙道:
  “我去收拾他們兩個啦?”
  楊貪暴烈的叱道:
  “通通宰了!”
  於是,只見焦大藏全身 曲,整個身形便像只大圓球似的騰跳上了半空,又骨碌碌的直墜而下,臨到地面,他的四肢驟然伸展,卻竟以一個優美輕柔至極的姿勢,毫無聲息的飄然站穩!
  這種輕身術的現示,看在潘巧怡眼中除了覺得有點奇怪之外,還沒有什麼別的想法,但是,南幻岳不禁暗自驚心了,他愕然的注視眼前這肥胖又憨態可掬的焦大藏,他幾乎不敢相信對方居然懷有這樣的功夫 在五十年前即已絕傳了的苗族“大黑巫”龍格瑪所獨擅的輕身術“龍珠躍浪”!
  焦大藏一見對方的驚訝之色,不由洋洋得意的道:
  “你害怕了麼?伙計,這可是正宗的龍格螞絕傳之學‘龍珠躍浪’,嘿,雖然我只從他兒子那裡學到了這一手,不過……”
  石脊上,楊貪大喝道:
  “你胡說些什麼?還不趕緊動手?”
  焦大藏嘟著嘴巴,一肚皮不痛快的道:
  “好了,把‘白朱雀’紿我,然後我再殺你們;”
  南幻岳一笑道:
  “不給,你們有本事,就來搶吧!”
  潘巧怡恨聲說道:
  “紿他些討教 這兩個狂人!”
  焦大藏怒道:
  “我可是真要殺你們哪!”
  潘巧怡冷冰冰的道:
  “憑你?你哪兒風涼哪兒去吧!”
  焦大藏呆了呆,喃喃的道:
  “什麼意思?什麼風涼?我去哪裡風涼?”
  南幻岳將潘巧怡拉到身後,一笑道:
  “老友,你外號稱‘焦一記’,可是你的武功也只懂得一招而已?”
  焦大藏點點頭,老老實實的道:
  “是的?我一共只曉得一招,這一招是跟‘班瘋子’學的,他快死了,我在一座破廟裡遇見他,當時他的模樣好難看,也好可憐,找答應替他買了一壺酒和一包五香花生,他一面喝著酒,一面教了我這一招,說是藉以報答我的善心,可惜他只能教我這一招,剛剛教完,他的酒還僅喝了一小半,便嘆了口氣伸直了腿啦……”
  南幻岳怔了怔,道:
  “班瘋子?在二十多年前以一套‘四魁掌’赤手空拳打遍江湖的‘巨掌王’班瘋子?”
  焦大藏哈哈笑了,連連點頭:
  “喝,伙計,你的見識可真叫博廣,說得一點也不錯,對了,就是他,‘巨掌王’班瘋子……”
  臉上又透出婉嘆的神色,他接著道:
  “欸,可惜他死得太快了,只教了我這‘四魁掌’的第一招‘魁呈踢鬥’,要不然,我再給他去買壺酒,再蘑菇著他?說不定他還會跟著傳授我第二招,第三招,甚至將‘四魁掌’全傳授給我……”
  南幻岳眯著眼道:
  “就以真這一招‘魁星踢鬥’,我說老友,你便能闖盪江湖了?而且看樣子你還頗有了點名堂出來呢……”
  焦大藏笑嘻嘻的道:
  “你別不信,我就只懂得這一手,可是,從我出來闖江湖開始,可就沒有人能擋過這一記‘魁星踢鬥’,所以,他們便叫我‘焦一記’了,這也難怪,我打了這多年的架,打來打去,總是只這一記呀……”
  南幻岳笑笑道:
  “其實,方才你施展的那手輕功 ‘大黑巫’龍格瑪的‘龍珠躍浪’也頗為了得,火候相當精純呢……”
  焦大藏微微忸怩的一笑道:
  “真的?你太過獎了,說起來也有些不好意思,那是龍格瑪的兒子看上了我老婆的一串琉璃項珠,硬要討,我和我老婆不肯,他便以傳達他父親的這門輕身功夫口訣為交換,就這樣,我照著這口訣苦練,才有了今天的結果,龍格瑪的兒子在傳述口決的時候,大約是喝醉酒了?他清醒之後,還跺腳失悔,懊恨得自己扯發搥胸,把頭臉直往泥地上擦撞,可是業已來不及了啦,我全清清楚楚記到腦子裡了……”
  南幻岳點頭道;
  “有你的,老友。”
  焦大藏搓著一雙胖手,笑道:
  “哪裡哪裡,這只是叫什麼……哦,因緣機會罷了……”
  南幻岳親熱的道:
  “老友啊,看樣子你這人又坦誠,又篤厚,是個可交的朋友,咱們何妨好好的交往,結一段情誼?”
  焦大藏咧嘴笑了道:
  “好呀,我這人最喜歡結交朋友了……”
  石脊上,楊貪的一張黑臉全漲成了朱紫之色,他雙目怒突,嘴唇歪曲,氣湧如山的大叫:
  “龜兒子的焦大藏,你被鬼迷了心竅了啦?還不動手宰人,在那裡和他套你媽的什麼交情?”
  焦大藏驀地一怔,一怔之後這才如夢切醒般意識別彼此間的立場與他自家原來的目的來,急忙退後一步,他搖搖頭道:
  “我差點忘了,不行,我不能和你們交朋友,我要搶過那朵‘白朱雀’,然後宰殺你們,我楊哥已經在冒火啦……”
  南幻岳籲了口氣,道:
  “你真忍得下心來殺我們?老友啊,我們無仇無怨,只為了這朵‘白來雀’,你便要用兩條生命來做犧牲?”
  踏上一步,他接著道:
  “況且,我們兩人也並沒有什麼錯處,錯在你們,你們又要搶劫,又要逞凶殺人,是不是做得太過狠毒了一點呢?”
  焦大藏猶豫的,喃喃的道:
  “是……是有些狠毒了點……但……但我們要這朵‘白朱雀’……而你們剛才又說話太難聽了……”
  南幻岳一笑道:
  “這樣吧‘白朱雀’,雖是我們辛苦得來的,但我答應分你們一半,至於我們說話太難聽,你們也不一樣說話很難聽麼?所謂‘相罵無好口,相打無好手’,大家爭執起來了,實也控制不住彼此間情感上的衝動,雙方全罵過了,就算扯平,好不好?如此一來,不就皆大歡喜啦?”
  焦大藏迷茫的道:
  “你這樣說,也好像很有道理,而且,我楊哥兒喜歡殺人,我可不大喜歡,殺人常常是血糊淋漓的,實在叫人噁心……”
  南幻岳一拍手,道:
  “好極了,英雄所見略同,咱們就這麼一言為定,不打啦?”
  焦大藏吶訥的道:
  “這個……我得問問楊哥兒……”
  說著,他轉回身去,仰起頭,結結巴巴的道:
  “哥,哥兒?你可聽見啦?我,我看呢,還是算了吧,這兩個人也都挺不錯。他們也答應將那‘白朱雀’分給我們一半,一半夠了,貪多不太好……”
  卓立石脊之上,楊貪金髮迎風飄拂,雙腕上的銀亮護手閃閃生輝,他面色鐵青,目光如刃,寒森森的道:
  “大藏,你再不動手,老子就下認你這個鳥操的兄弟!”
  焦大藏胖臉通紅,窘迫的道:
  “哥,哥兒,人家已經答應分我們一半 ”
  楊貪突然大吼:
  “我們全要!”
  焦大藏瑟縮了一下,道:
  “你真橫……難怪你的名字叫楊貪,大貪了……”
  楊貪咬牙切齒,吼道:
  “趕快收拾這一對狗男女,莫要逼得老子拔了你的香頭!”
  焦大藏萬般無奈的點點頭:
  “好吧!”又轉回身來,他尷尬的笑了笑,道:
  “對不住嘍,我哥兒非要逼我動手不可,我拗不過他……”
  南幻岳氣定神閒的道:
  “要動手他為什麼不動,卻硬逼著你來打前鋒!”
  焦大藏放低了聲音道:
  “你不知道,這是我哥倆一向的規矩,我先動手,我若打不過去,他才接上,他的功夫可比我高得多啦……”
  嘆了口氣,他又悲傷的道:
  “實在叫我心裡難受啊,我本心是不想殺你們的,尤其你那渾家,生得好標致,捏她一把都會心癢,怎捨得下手打殺呢?我哥兒逼著我,我沒有法子,你們死了,可也得原諒我啊……”
  南幻岳點點頭,說道:
  “我們不會怪你的,老友。”
  潘巧怡在他身後,啼笑皆非嘀咕著:
  “真是天下之大,什麼樣的人物都有,這個愣頭青……”
  焦大藏又嘆了口氣,忽然抬頭朝天上看,用手一指:
  “哥,那是什麼?”
  本能的,南幻岳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而就在他的眼光剛剛仰起的一剎,焦大藏身形如電,斜身撞進,他的雙掌掌心向上,微沉暴合,一片旋滾的勁力呼嘯激盪中掌刃上下迸出,同一時間,他的右足已快逾閃光,一跳彈飛!
  來勢之怪異兇猛,簡直匪夷所思,南幻岳倏覺不妙,雙臂反拋,將自己藉同身後的潘巧怡一起帶出六步,而焦大藏的掌沿堪堪擦胸過去,情況之險,可以說大出南幻岳的預料!
  焦大藏未中,似也愣了一愣,也奇怪的道:
  “你竟躲過去了?真想不到。”
  面頰上被剛才那片掌風拂過,就像刀子括了一層皮去似的隱隱生痛,南幻岳可再真了,他怒道:
  “看你這人扮像老實,卻怎的如此個陰毒法? 邊詐別人的注意,一邊就抽冷子動上了手?這簡直太不講道義了!”
  焦大藏理直氣壯的道:
  “這是班瘋子教我的,他說,待要決心動手了,就得三不管的抽冷子猛打,最好能夠將對方的注意力吸引開,就像我剛才那樣 ”
  往上一湊,他又用手朝天空一指:
  “咦,那是什麼?”
  南幻岳幾乎又將眼轉頭看去,卻在目光微轉的瞬息突然警覺 可不是,焦大藏又是一記“魁星踢鬥”罩了上來!
  那雙掌的微沉,聚合,那掌式的劈擊動作,可以說快速得無以比擬,尤其右足的飛彈,更是神來之筆,精妙至極,整個的招式是完整的,詭密的,天衣無縫又無懈可擊的,明明看著是這一招,但就像沒有法子加以破除!
  “嗖”的躍開,南幻岳反手如電,九十九掌暴扼敵人,焦大藏三不管又是一記“魁星踢鬥”,足尖卻差一點又踢中了南幻岳膝蓋!
  凌空滾躍中,南幻岳的身形倏然左右挪轉,連連躲避對方的攻擊,突然間,他的雙掌帶起一串尖銳的破空厲嘯,掌影穿飛如漫天的血刀,呼號迴旋著自每一處的空間形成縱橫不規則的交織勁力卷向焦大藏!
  剎耶間,焦大藏似是眼前的凌厲的陣勢所驚窒信了,他倉皇後退,卻又在後退的頃刻再度迎上,又是一記“魁星蹋鬥”!
  掌與掌變擊,勁道和勁道互撞,狂飆攪合著狂飆風,兩條身形同時閃退,俱未受損,但是,焦大藏卻在喘息了!
  忙得像一抹仿佛欲待追回幹百年過往的流光,南幻岳的身形甫退又再返回,就像他根本未曾退過一樣,摟頭蓋頂的三百一十七掌九十七腿又宛如狂風驟兩也似罩向了對方。
  他的動作太快,幾子已將彼此所隔的空間幻於無形,將那一丁點的時光停頓化做未來,當焦大藏一口氣尚沒來得及喘,漫天的掌影手形業已將他圈了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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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虹貫九霄鬼見愁

  驚叫一聲,焦大藏的“魁星踢鬥”正出未出之際,南幻岳的手掌巳在他身上十七個部位掠過 卻只是輕輕柔柔的掠過,這時,石脊上的一股銀光映日激射!
  倏彈向右,南幻岳的“寒水紅”“嗖”聲暴伸 仿佛來自九天的電火,“叮”的一聲便將那枚射來的銀色護手穿透!
  金髮飛飄中,楊貪疾掠而下,他一把拖過正自目定口呆的焦大藏,又急又驚又憤怒的叱叫:
  “傷了沒有!”
  焦大藏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連忙期朗艾艾的道:
  “沒……沒有……沒有……”
  楊貪喉頭咕嚕一響,猛的旋臉面對南幻岳:
  “好呀,我道是誰有這麼跋扈,原來卻是你 南幻岳!”
  焦大藏翻動著一雙豬眼,猶有餘悸的道:
  “哥,哥兒,你認得他?乖乖,他好厲害啊,我還沒遇上過像他這麼兇的對手,那掌勢一排開,就和滿天的電往下劈似的……”
  楊貪額門上的青筋浮觀,兩邊太陽穴在不停的“突”“突”跳動,他咬著牙,憤怒至極的道:
  “我怎會小認得他?天下劍道之尊,武林中的首席劍手,兩道上出了名的巨霸,‘七大煞君’之一,大名鼎鼎‘劍之魂’南幻岳!”
  南幻岳瞥了一眼仍舊穿連在他劍尖上的亮銀護手,笑道:
  “抬舉了,楊貪老兄。”
  這時,焦大藏又突然興奮的叫了起來:
  “對了,哥兒,他是‘七大煞君’的人物,你可不也是‘七大煞君’之一?你們該是同榜所列了,這叫‘他鄉遇故知’呀,哈哈,太妙了,太妙了 ”
  楊貪雙目火紅,叱道:
  “住口!遇什麼鳥的故知?姓南的今天如此對付我們,若不叫他還個公通,我是決不甘休的!”
  南幻岳也怒道:
  “楊貪,你他娘說話不要這摔混淆黑白,瞎扯一通,我如何對付你們了?我一直在忍氣吞聲,是你在步步緊逼,這算你的錯抑是我的錯?怎麼你將責任往我身上推?”
  焦大藏點點頭,道:
  “是呀,哥兒,人家可不一直不願意動手翻臉?全是你硬著要幹的,錯不在人家。在我們自己 ”
  楊貪勃然變色,咆哮道:
  “焦大藏,你是老子的叩頭弟兄,你怎麼胡塗到達步田地,一再幫著別人說話?他方才差一點就活劈了你,這個深仇大恨你也忘了你媽的了?”
  焦大藏委委屈屈的道:
  “提起剛才,哥兒,我還得更感激人家才是,他本來很可以把我劈死的,但他卻手下留情,連一根汗毛也沒傷到我,這還不夠證明人家是多麼個寬宏大量法?哥兒,他是好人,我們弟兄倆是壞人啊……”
  幾乎就氣炸了肺,楊貪大口大口的吸著氣,一面用手搓揉胸腹,噪眼裡像阻著一口痰:
  “大……藏……我會被你活活氣死……我會的……”
  焦大藏神色惶惑,道:
  “別生氣。哥兒,我不說了就是……你不要真的氣死,哥兒。如果那樣,我這一輩子也不安心了……”
  楊貪猛然 把推開了焦大藏,微微彎腰,雙手寒光映閃,已自兩邊的靴筩子裡各拔出 柄燦亮尖銳的短刀蛇矛來,這兩柄蛇孑,全是銀柄鑲嵌著紅寶石的把子,矛身只逾尺,呈現波浪形的彎曲狀,芒光射在雪亮中泛動著一抹暗藍,一看就知道是對敵搏命的利器!
  焦大藏急切的叫道:
  “幹什麼?哥兒?你幹什麼?”
  楊貪瞠目大吼道:
  “我非要和姓南的賭賭這口氣不可!”
  焦大藏呆了呆,惶恐不安的道:
  “哥兒,你瘋了?這口氣有什麼值得賭的呢?人家也沒有佔我們的便宜,我們也並未吃虧,何況他還對我手下留了情……”
  楊貪瞠目狠很的道:
  “沒出息的東西,你就這麼認栽了?叫姓南的嚇破膽啦?”
  焦大藏囁嚅的道:
  “不是……哥兒,我只覺得,他對我們不錯,我們實在沒有必要非和他拚個死活不可……”
  楊貪冷森的一笑,道:
  “不錯?什麼地方不錯?他明知我們是誰,卻故意隱祕自己來歷,裝模作樣的戲弄我們,非旦出言不遜,且極盡侮辱之能事,更又挫敗了你,給了你一個下馬威,這就叫不錯?不錯個拘屁!”
  焦大藏畏縮的道:
  “但……但我們也曾一樣出言不遜呀,我們還不是也辱罵過他?至於他挫敗了我,可是我先向他動的手哩,他若不挫敗我,莫非光站在那裡等死?哥兒,這樣說法,未免不大合理吧……”
  楊貪氣紅下一雙金魚眼,口沫四濺的吼叫:
  “焦大藏,你這副豬腦子啊!你這個不是人做出來的白痴,你再不閉上你那張鳥嘴,我就先給你縫上!”
  焦大藏悲哀的嘆了口氣,道:
  “你一點也不聽我勸,你非和他拚不可?”
  楊貪叱道:
  “這還用問?”
  焦大藏搖搖頭道:
  “我不跟你這樣做。”
  楊貪愣了一下咆哮:
  “什麼,你要造反了?”
  這一次,焦大藏卻十分固執的道:
  “就是你剝了我的皮,哥幾,找也不幹。我不能毫無道理的去和一個好人為難,況且人家還饒過找的性命,我不聰明,但這一點是非我還分得出,哥兒,你若非要和人家拼命不可,你自己去拼命吧,我只在一旁看著……”
  楊貪大吼道:
  “這是你自己說的?”
  焦大藏點點頭道:
  “是我說的……”
  “咯 ”一咬牙,楊貪語聲進自唇縫:
  “好 你不要後悔!”
  焦大藏傷心地道:
  “我不後悔,哥兒,你會後悔的……”
  楊貪“呸”的吐了口唾沫,怒道:
  “我後你媽的悔,給我滾到一邊去!”
  嘟著嘴走回一邊,焦大藏猶在咕噥:
  “你要輸的……你打不過人家……”
  氣得楊貪差點吐了口血,他再度深深吸氣,強行壓制心中的激怒,然後,他面對南幻岳:
  “來,姓南的,讓我領教一下你‘寒水紅’的厲害,‘七大煞君’也早該排個名分,定個先後了!”
  南幻岳安詳的道:
  “就讓你排在前頭如問?”
  楊貪霹靂般吼道:
  “少賣人情,老子要你輸得心順口服!”
  南幻岳聳聳肩道:
  “何苦呢楊貪,我們同列‘七煞’之名,昔往雖無交情,光這同名同榜之屬,多少也是有點緣份,實不需為了一點小小誤會撕破了臉更且血刃相向,這樣一搞,對彼此說,都是有害無益的事……”
  楊貪蠻橫的道:
  “住口,我今天非要與你分個高低不可,老子要掂惦你到底有多大的份量,憑什麼擠身‘七煞’之位!”
  南幻岳容忍的道:
  “我半點份量也沒有,只是浪得虛名,你滿足了麼?”
  楊貪獰笑一聲,道:
  “姓南的,你或者唬得住焦大藏那個蠢東西,卻唬不住我楊貪,你是浪得虛名也好,沽名釣譽亦罷,我是和你‘標’定了!”
  南幻岳嘴裡“嘖”了幾聲,慢吞吞的笑道:
  “楊貪,你是真要?”
  楊貪厲聲道:
  “你看找會是假的麼?”
  站在一旁的潘巧怡不禁也心頭火發,她憤然道:
  “幻岳,你今天的性子怎麼這樣和順?人家都騎到我們頭上來了,莫不成還要跪下向他求饒?”
  南幻岳搖搖頭道:
  “我只是不想傷了‘七大煞君’彼此間的感情而已,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嘛,又何苦這樣互不相容?”
  楊貪大吼道:
  “哪個和你有感情?少他螞自己臭美,姓南的,你想高攀我楊某,怕還差上那麼 截!”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你是這麼以為麼?”
  楊貪往前逼近了些陰狠的道:
  “我是這樣以為,怎麼樣?”
  南幻岳微喟一聲道:
  “不要逼我,楊貪,真惹翻了我,只怕不是你可以消受得了的,對你,我業已太過忍耐了!”
  楊貪金髮拂動,尖刻的道:
  “南幻岳,嘴巴裡賣狠是不中用的,有本事你就來試試我消不消受得了你,來呀!我們的‘七人煞君’‘劍之魂’!”
  南幻岳真火了,他暴烈的道:
  “楊貪,你以為我含糊你?”
  楊貪大聲道:
  “我確實這麼以為!”
  “寒水紅”的出手是恍若流光閃掣的,南幻岳的軟劍抖成筆直,“嗖”聲銳響,已將楊貪逼得飛躍九步!
  驚魂甫定的楊貪不由面色通紅,他破口大罵:
  “***歹毒 ”
  叫罵聲中,這位“鬼見愁”的一雙短蛇矛粹然交叉,銀光炫映裡,他的身形有如猛飆卷二百九十矛將對方完全封出。
  金髮披散,有若干百條金絲揚飛,楊貪凌空的身形急速翻騰,在這炫花人眼的翻騰中,兩柄蛇矛化成溜溜寒電,仿佛縱橫的暴雨交叉穿織,那麼猛烈又那麼凌厲的再度射向敵人!
  南幻岳的“寒水紅”簡直已形成同一面由光與刃組合的羅網?看上去,那已不像是由窄細的劍身在揮動之際才組成的光之面,那像是一道實質的,渾厚而強勁的刃壁,就這樣,這遭刃壁迎向了楊貪,更將他硬生生向後逼退!
  楊貪狂吼著,一再衝突,卻破不了當面的刀壁,他憤怒之下,整個人筆直朝空拔起,直凌八丈有奇,卻又在他到達頂峰的一剎暴翻而落,雙蛇矛在他身體四周形同一圈迸濺著冷電晶芒的尖箭,尺快指向南幻岳!
  南幻岳毫不示弱,“寒水紅”尖嘯著猛然裹卷了他的身體,“呼”的凌空迎上,細窄的劍刃割裂空氣,發出尖嘯之外的“  ”怪響來,他們的上升之勢,貿然望去活像是一條包卷在青輝白光中的怪龍,在那鋒刃急達波動的外圈,已隱隱出現了七彩繽紛璀燦虹芒!
  現在“鬼見愁”楊貪業已展出了他的最高武學精萃 “太尊十三搏命矛”中的第十三招 “龍自天來”!
  而南幻岳這奮身迎擊的一式,乃是劍術一門中的極端上乘修為顯示 “馭劍成氣”,他的這一招,是他精檀的三大散手之一:
  “虹貫九霄”!
  於是,只見光與光在炫亮,氣與氣在波顫,刀與刀交擊,當漫空的金星銀芒映花了人眼,當如削的寒風四溢流散,當連串的撞碰聲震落得有如正月的花炮急響!兩條人影突然自半空彈開!
  彈開的兩條人影,大約在一剎間便各向左右分距出六七丈遠,他們甫始往下墜落,又竟“呼”的再度凌空朝對方撲去,這時,只見短蛇矛在楊貪的飛快翻滾中暴刺猝挑,而南幻岳的身形卻忽然平空倒彈,“寒水紅”“嗖”的一聲將四百次的揮斬化為一次。當鋒利的蛇矛矛尖剛剛挑破了南幻岳衣袍,楊貪背上已“噗噗”連響,頓時鹿皮緊身衣背後便又交叉裂開了三十道破口,他正等回矛拒擋,“寒水紅”倏卷驀翻,楊貪手上的這對蛇矛竟一下子被挑出手,滴溜溜墜至草叢之中!
  厲吼如雷,楊貪雙臂猛揮,人像大字一般撲向了乒刀墜落之處,他滿頭大汗,氣喘神搖,剛剛撲到亂草叢中,又慌又急的撥草找尋兵刃之際,“寒水紅”已如影隨至,“颼”的一聲在他脖子上纏了三圈!
  “啊 ”
  驟然張大了嘴巴,楊貪像觸了電一樣頓時僵麻在那裡 就這麼半屈著身子,雙手展開,目瞪口呆的僵麻在那裡!
  微微透了口氣,南幻岳右手堅定的揮著劍柄,低沉的道:“別再找你那兩把破銅爛鐵了,在時間上你會永遠來不及的,我敢向你保證,只要你的手指一觸及那蛇矛的銀柄上,你的頭便會同時滾出老遠。”
  頓一頓,他淡淡的又道:
  “只要我這麼輕輕一抽劍 ”
  說著,他手上稍稍加了一點力,圈在暢貪脖子上的鋒利劍刃便立即陷進了楊貪的表皮裡,將他脖頸上的肌肉往外格壓出來凸突的一圈!
  焦大藏匆匆忙忙的奔了過來,哭兮兮的道:
  “別動,哥兒,千萬動啊!南幻岳不是在嚇你啊!他的確一抽劍便割下你的腦袋來啦……”
  楊貪雙目血紅,面色褐紫,吼道:
  “你他螞還在叫嚷些什麼?馬上對付姓南的給我狠揍 ”
  焦大藏連連搖頭沙啞的道:
  “來不及啊!哥兒,來不及,照現在的情形,尚不等我動手,他已有足夠的時間先要了你的頭啦!”
  楊貪尖吼著,咆哮如雷:
  “頭是老子的,老子不怕,你還怕什麼?動手啊,和他拚了,死也好,活也好,決不能留下個臭名!”
  焦大藏咬著嘴唇,搓著手,求助的望著南幻岳,可憐的道:
  “南……南幻岳,我可以動手嗎?”
  南幻岳溫柔的道,
  “可以 只要你不想楊貪活了。”
  焦大藏冷汗湍湍,訥訥的道:
  “不,我要他活的……”
  南幻岳道:
  “要他活你就不能動手,大藏你該明白我的動作是非常快的,我可以在你攻擊找之前一剎割下楊貪的頭?再轉回來對付你,相信不?”
  焦大藏由衷的點頭,道:
  “我相信 ”
  南幻岳又道:
  “而你心裡也下想攻擊我,是麼?因為我不是個壞人,我也一直把你們當成朋友看待……”
  焦大藏簡直要哭出聲來,喉嚨裡“呼嚕”“呼嚕”的直啊:
  “是的,我也很喜歡你……”
  南幻岳點點頭,道:
  “很好,那麼,你先退到一邊去,容找先和楊貪打打交道……”
  焦大藏驚道:
  “你不可以殺他!”
  南幻岳低沉的道:
  “我答應你,我不殺他。”
  楊貪臉紅脖子粗嗔目大叫:
  “老子不怕他殺,焦大藏,命是我的,我不怕死,你不要婆婆媽媽效那婦人之態來問仇敵求情告饒,反倒壞了老子的氣節!”
  焦大藏輕輕拍怕楊貪後背,憂戚的道:
  “別再叫了,哥兒,我們結交之初,不是曾經獻血盟誓過嗎?‘生死與共,福禍同當’?如果你死了,我怎麼辦呢,我也只好死,而你並不需要死的,又何必一定要拖著我跟你‘生死與共’呢?哥兒,為了找,你也得再活幾年啊……”
  楊貪哇哇怪叫:
  “滾!滾開!沒出息的東西,你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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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三擒三縱贈三花

  焦大藏嘆了口氣,道:
  “哥兒,先前叫你不要和人家拼,你非拼不可,我就知道你要輸的,現在果然輸了,輸了就輸了吧,我還不也輸了?又何必拿著自己老命賭氣?欸……”
  楊貪重重吐了口氣,洩了勁:
  “大藏……我不用叫姓南的宰掉,光是生你的氣,也差不多把我氣翹辮子了,你還是閉上你那張鳥嘴,給我滾到一邊去,叫我好歹也平下心頭火 ”
  焦大藏踽踽行到一邊以後,南幻岳低笑道:
  “楊貪,咱們言和吧!”
  楊貪又怒道:
  “言和?做你的夢!你他媽打贏了,佔足了光彩,倒想言和了?我呢?我灰頭土臉顏面掃地,還不如拚了好,決不言和!”
  南幻岳道:
  “現在,你用什麼和我拚?”
  楊貪呆了呆,哮叫:
  “你有種放了我,我們再幹一次 ”
  南幻岳安詳柔和的道:
  “你真想再試一次?”
  脖頸上仍然纏繞著“寒水紅”細窄卻鋒利的刃身,楊貪的模樣顯得相當怪誕可笑,他一咬著牙,倔強的叫:
  “什麼真的假的?我如今人是一個,命是一條,和你豁上了!”
  南幻岳冷清的道:
  “楊貪,你不是對手,你該自己心裡有數,不要拿著老命開玩笑!”
  楊貪臉漲得紫赤,怒吼道;
  “放你的屁,你不過一時碰巧佔了便宜而已,就自以為身手高強了?你敢再試一道,即能證明你的運道不會像先前那麼的好……”
  楊貪咆哮著,唾沫濺飛的又叫嚷:
  “那只是你的狂妄之言。”
  南幻岳微微抖手,倏然後退,於是,纏繞在楊貪脖子上的“寒水紅”便活蛇似的松展開來,清光一閃,倒卷回南幻岳的腕上。
  楊貪行動甚快,他猛一俯身,兩柄墜落草叢中的蛇矛已握進手裡,“鏗鏘”互擊交叉胸前!
  南幻岳笑道:
  “看樣子,楊貪,似乎不到黃河心不死,非得再難堪一次不可了……”
  楊貪黝黑的面孔歪曲了一下,惡毒的道:
  “南幻岳,不要把你自己估得太高了,你也是個血肉之軀的人,沒有什麼大不了,我有自信心可以捅透了你!”
  南幻岳平淡的道:
  “我看不然!”
  楊貪獰厲的一笑,緩緩的道;
  “你放心,這一次我會極其謹慎,極其仔細的來對付你,別忘了你的衣袍上曾經被我戳破了兩個洞!”
  南幻岳哧哧笑了,道:
  “你也別忘了,朋友,身後衣裳上那三十條裂口,而我原可以再割開你的肉的,嗯?”
  楊貪惱羞成怒的大吼:
  “我們重新來過,南幻岳,你馬上就曉得這一次將是誰要割開誰的肉!”
  站得遠遠的焦大藏直搖著手,急惶不安的道:
  “哥兒,算了吧,我們咽下這口氣不就拉倒了事了麼?”
  楊貪狠狠的瞪了焦大藏一眼,氣衝牛鬥的哮罵:
  “你個沒有用的軟骨頭,等老子回去以後再交待你!”
  南幻岳慢條斯理的道:
  “那是說 你要回得去再行!”
  雙目中流露的光芒宛如透過了一層血液,楊貪切齒道:
  “我可以告訴你,南幻岳,如果我回不去,至少,你也不會是完整無缺的!”
  南幻岳點點頭道:
  “我要看看你如何使我有所殘缺 楊貪,我要看……”
  後面的潘巧怡著急的道:
  “幻岳,對這種人你還有什麼可以慈悲的地方?你對他好上一百次,甚至你將心剜出來給他看,他也不會有一點感恩圖報之心的!”
  用手上尖銳的蛇矛點了點潘巧怡,楊貪陰沉的道:
  “賤人,你的那張嘴巴太可惡,等我收拾了南幻岳,就是你倒霉的時辰來了!”
  潘巧怡夷然不懼的道:
  “姓楊的,你想取勝?下輩子吧!今生你是不用做夢了!”
  楊貪磔磔怪笑道:
  “等著看吧,等著看 ”
  “看”這個字還只鑽出了他的唇縫,短蛇矛已像兩條橫越蒼空的流光,猝然射刺南幻岳 矛出光現,破空之聲方才響起,快極了!
  宛如“寒水紅”便早已等待在那裡一樣,時間、位置、角度拿捏得如此準確不說,它出手的速度更是匪夷所思的,細長的劍刃抖成 條筆直的閃電,沒有任何徵兆及警告,它就那樣突然間自虛無出現,比楊貪來勢更疾、更快、更銳利的標出,於是
  兩支蛇矛的寒芒隔著南幻岳尚有五寸左右,楊貪覺得頭皮一涼,他額門頂上的一繕金髮業已飄舞空中!
  休要小看了這相隔五寸的距離,這卻是武家高手十數年乃至數十年苦練勤習的功力顯示,也是他們意境上的比較,藝業的深淺,所學的精純粗濫,便全在這生死一搏上表露無遣,這是不能取巧的,絲毫也無可矯飾的,俱為真才實學的展現,硬碰硬的玩意!
  明明知道自己又是輸了,楊貪卻半聲不響,身形貼地暴竄,金髮飛揚中,左手矛奮力拄地,右手矛飛快狠刺而出!
  於間不容髮的那一絲空隙裡,南幻岳不移不躲,猛然吸胸凹腹,銳利的矛尖便稍差半分沒有刺上,“寒水紅”疾閃若橫天的長虹,落下時卻那麼輕輕巧巧的擱上了楊貪的後頸 又是原先纏繞著的部位!
  一屁股坐在地下,楊貪面色瞬如死灰,他像痴了一樣木楞木愣的瞪視著前方,雙頰肌肉在不停抽搐,唇角也一下一下的牽扯,手上的兩柄蛇矛幾乎被他硬生生完全插進泥土裡去!
  收劍入鞘,南幻岳沒有出聲,緩緩走到一旁,焦大藏也傻在那裡,一時進退維谷,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半晌
  楊貪有如狼嗥般狂吼一聲猛的跳起,尖叫:
  “我輸了,我輸了,可丟死人啦……”
  跳叫著,他雙目幾欲凸出眼眶,似待吃人般瞪著南幻岳:
  “姓南的,你這天殺的惡徒,你為什麼不幹掉我?你留著我給你調笑譏誚是不是?我恨不能吃你的肉,寢你的皮,氣死我了……”
  南幻岳微笑道:
  “別這麼激動,朋友。”
  楊貪臉孔扭曲著,用力頓足:
  “你贏了你自會說風涼話,你當然滿懷得意,一點也不激動,我可叫你整狠了,你這等於在踐踏我的臉,唾吐我的尊嚴啊……完了,什麼都完了,威儀、名譽、聲望,都全完了……”
  南幻岳怒道:
  “就憑你這輸不起的德性,居然還擠身‘七煞’之列,可笑亦復可悲!”
  楊貪驀地一呆大叫:
  “我怎麼叫輸不起?”
  南幻岳冷冷的道:
  “習武之人誰敢說天下無敵?江湖道上誰能誇唯我獨尊?只要不用奸計,不施狡詐,公公平平的較量,盈的固然光彩,輸的亦不丟人,以力搏力,以技兌技,勝負俱乃堂皇,這和威儀、名節、聲望又有多大干係?一個人走險道終有栽跟頭的 天,哪個也不能說永遠屹立不倒,今天是你,明天或者就是我,人不怕跌交,就看跌下去爬不爬得起來?有沒有信心再往前挺?哪像你這樣,輸了一次就如喪考妣,似是末日來臨一樣又叫又鬧,這不是輸不起是什麼?”
  楊貪愣室了好一會,始訥訥的道:
  “你說得雖也有理,但彼此的感受到底不同……”
  南幻岳哼了一聲,道:
  “別他娘瘟了,有什麼不同,我也照樣敗在人家手裡過,也照樣栽過跟頭,但是,我決不似你這般的窩囊!”
  楊貪急道:
  “你也敗過?你也裁過?”
  南幻岳用力點頭道:
  “當然。”
  楊貪有些迷惑,半信半疑的道:
  “憑你 也會技不如於人?”
  南幻岳洪聲道:
  “天下之大,能人輩出,草莽之中,實產龍蛇,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我怎會是那武林第一個?”
  楊貪點點頭,道:
  “是的,誰敢說是武林第一人?”
  南幻岳道:
  “所以,勝敗兵家常事,輸贏更乃武人藉以磨礪進取之道,要在勝中警惕,奮發更上層樓,敗了,尤需自其中求得經驗,自策自鞭自勉,兢兢業業,越加苦練勤習,這才是一個習武之人的正確觀點!”
  楊貪籲了口氣,道:
  “一聽說你也曾敗過,我心裡似是好受了點……”臉一沉,他又怒道:
  “但你也不用像訓兒子一樣來教訓我,固然你是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我也同樣威據一方,也不是初出茅蘆的雛兒,你這口氣我聽不慣!”
  南幻岳笑笑道:
  “你還不服?”
  揚貪大怒道:
  “你狂什麼?”
  南幻岳道;
  “我只問你服是不服?”
  楊貪一下子又洩了氣,愁眉苦臉的道:
  “你何需非逼我說出來不可?”
  南幻岳點一點頭,道;
  “好,你這樣講已經夠了。”
  楊貪摸摸頭頂那道髮際問的淺溝,傷感的道:
  “看樣子,南幻岳,在‘七大煞君’裡,顯然你的名次要排在我的前面了……”
  南幻岳一笑道;
  “我並沒有爭這個,堅持要爭的是你!”
  楊貪搖搖頭,道;
  “今天,這跟頭可真栽得慘啊……”
  南幻岳低聲道:
  “這也是你所堅持的,我從頭到尾便不想這樣做,可是?”
  楊貪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兀自摸著頭頂那條發中的淺溝發怔,這時,焦大藏走了過來,笑吟吟的道:
  “南幻岳 幹腑叫你老南吧,我說老南哪,我可得多謝你的饒命之恩呢,一是替我自家謝,再是替我哥兒謝,尤其我哥兒,前後三次你都設殺他。真是叫人打心眼裡感激……”
  楊貪好不是滋味的瞪了焦大藏一眼,雖是悻悻然,卻也設有說什麼,是的,實情如此,他心裡就算再是惱火,又能說什麼呢?
  焦大藏渾厚的道:
  “別瞪我啦,哥兒,人家可是真不要宰割你啊,要不,如今你就有三條命也早全挺了屍,又涼又硬了……”
  楊貪重重一哼,怒道:
  “你還說!”
  焦大藏憨態可掬的一笑,道:
  “你也別不好意思,哥兒,栽栽跟頭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想想,以前你殺人傷命,威風八面的時候又有多少回?如今也該吃一次虧了……”
  楊貪大喝道:
  “胡扯一通,簡直亂七八糟!”
  焦大藏一縮頭,不敢再說什麼了,楊貪滿不是味道的轉向南幻岳道:
  “今天的事 算你手下留情,我們後會有期……”
  南幻岳忙道:
  “你們就這麼走了?”
  楊貪呆了呆,疑惑的道:
  “什麼意思?”
  南幻岳和氣的道:
  “這‘白朱雀’,你們不想要了?”
  楊貪頓時面紅耳赤,狠狠的道;
  “南幻岳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們兄弟今天吃了癟,栽了跟頭,業已老大的窩囊了,你還何必再挖苦人?’’南幻岳正色道:
  “哪個在挖苦你?”
  楊貪氣喘喘的道:
  “我們明明吃了敗仗,連這‘白朱雀’的邊都沾不上了,你還問我們想要不想要?這不是挖苦人是什麼?’’南幻岳豁然大笑,道:
  “所以說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怎能認定我不是一番誠意,真要分給你們呢?”
  焦大藏實心眼,腦筋不轉彎的,他大喜道:
  “真的?老南,你真的要分給我們呀?”
  南幻岳笑道:
  “一點不假!”
  說著,他側首向潘巧怡:
  “寶貝,這花如果分摘三瓣下來,會不會對它的效能有影響?”
  潘巧怡搖搖頭,道:
  “沒什麼關係,不過,你何必如此大方?’’南幻岳平靜的道:
  “寶貝,你要清楚,有的人是怙惡不悛的,是邪惡又陰毒的,本性就是卑劣的,那種人若一旦為敵,便勢必除去,不能為自己或天下人留禍根,可是,有些人卻是善良的,磊落又坦率的,這類人便成對立,亦可恕宥,殺戮要看對象,不可一視同仁,混淆不清,知道麼?”
  潘巧怡噘噘嘴,道:
  “我是說,你不需這樣慷慨……”
  南幻岳笑笑道:
  “一個有血性有骨氣的人形同敵對實為憾事,何不交成朋友?那將要比見面眼紅更乃有趣得多。”
  潘巧怡無可奈何的道:
  “我不管了,你自作主吧。”
  焦大藏連連點頭,笑道:
  “女人就是心眼小,小器得很,我那渾家也和你這位貴老婆一樣,老南,你就自己作主吧。”
  潘巧怡有些甜絲絲的,因為對方將她看做南幻岳的妻子而暗自歡喜,但她表面上卻嗔道:
  “哪個小器?胖子,你不要光在那裡慷他人之慨。”
  焦大藏連忙抱拳道:
  “對不住,對不住,娘子,我是太公在此,百無禁忌嘛,請多包涵,咱們以後也做個朋友。”
  潘巧怡一撇嘴道:
  “哼,誰稀罕?”
  焦大藏愣頭愣腦的傻笑著道:
  “我稀罕,我稀罕……”
  一句話不由把南幻岳與潘巧怡都逗樂了,楊貪在旁哭笑不得的道:
  “大藏你真***呆啊……”
  潘巧怡小心翼翼的自“白朱雀”上摘下三片潔白如玉的花瓣來遞給南幻岳,再由南幻岳交給了焦大藏,這位仁兄一面由懷中摸出一方玉質小扁匣來謹慎的裝好,一邊笑瞇瞇的道:
  “真多謝,真多謝二位啦,又是饒命,又是分此異草,這等的恩德,可是夠我弟兄回去念上一輩子了……”
  楊貪嘆了口氣:
  “大藏,你是什麼話丟人就偏說什麼……”
  焦大藏藏好玉匣,咧嘴笑道:
  “實話嘛,什麼地方丟人?”
  楊貪搖搖頭,有些尷尬的向南幻岳道:
  “南幻岳 哦,南兄,這個……我也道謝啦!”
  南幻岳灑然一笑道;
  “罷了,老友。”
  楊貪收回雙矛,搓著手道:
  “南兄,二位是要往哪裡去呀?”
  南幻岳直爽的道:
  “浮圖崗。”
  楊貪怔了 怔,道:
  “齊用鬥那裡?”
  南幻岳點一點頭道:
  “你和他熟麼?”
  楊貪道:
  “不熟,彼此知名而已 南兄,此去的目的是 ?”
  南幻岳略一沉吟,道:
  “有點梁子,要了斷一下!”
  楊貪慷慨道,
  “我兄弟兩人可供驅使,以報知遇!”
  南幻岳笑笑道:
  “心領了,老友,不需麻煩二位。”
  焦大藏連忙說道:
  “沒有關係嘛,我們可是 哦,一見如故哩,就和多少年的老朋友一樣,你們有什麼事,我哥倆乃是理當效勞,不錯,理當效勞!……”
  南幻岳誠懇的道:
  “真的不用,如果需得二位賜助之處,我也會毫不客氣的出言相請,這件事情,有我與潘巧怡便足可應付。”
  楊貪猶豫了一下,道:
  “南兄,你可不要客氣,既是咱們不打不相識,不打不成交,又蒙你不棄願意和我兄弟做朋友這點棉力我們是該盡的……”
  南幻岳道:
  “我說的是實情,的確不需勞使二位。”
  楊貪點點頭道:
  “那麼,我們就不偕行了。”
  不待南幻岳回答,焦大藏又瞧著潘巧怡,羨慕的道:
  “老南,你這諢家的本事也很行麼?”
  南幻岳一笑道:
  “還不錯,但是恐怕比不上你那‘一記’!”
  焦大藏呵呵的道:
  “你可是太誇獎我了,老南,說真的哪,你好福氣呀,渾家有本事,生得又這麼個俏法,出落得一朵花似的,白白淨淨,軟軟嫩嫩的一口水能吞下肚去,比起我那黃臉狗熊老婆可強上太多太多了,你真走運啊……”
  南幻岳投有承認,也不否認,道:
  “是麼?我卻不覺得有什麼稀奇之處……”
  潘巧怡正自受用十分之際,一聽南幻岳的話不禁就冒了火,她柳眉倒豎,鳳眼圓睜,狠狠瞪了瞪南幻岳!
  焦大藏誠心誠意的道: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老南,如果你娶的是我的老婆,包你就會叫苦連天,一時也過不得了!”
  旁邊的楊貪陰陽怪氣的道:
  “大藏,你再在背後數落你老婆,看我回去不一五一十的告訴她,她若不剝了你的皮,我就跟你姓焦!”
  焦大藏神色一變,苦著臉道;
  “我只是說說而已,你又何必出賣我?”
  楊貪沒有理他,又向南幻岳道:
  “南兄,我們這就告辭啦,‘太乙山’南麓‘太陽山莊’是我們居處,隨時隨地,歡迎二俠光臨盤桓!”
  焦大藏又忙道:
  “老南,我住莊尾,他住莊頭,那裡只有我們這個山莊,很好找,你們來了,我叫那渾家親自下廚做菜,她在這方面的手藝倒是不弱……”
  南幻岳道:
  “一定去打擾,一定去打擾。”
  於是,“鬼見愁”楊貪,“焦一記”焦大藏二人,再次抱拳作別,雙雙往山坡之下奔掠而去。
  他二人一走,潘巧怡已嗔對南幻岳道:
  “餵,我什麼地方叫你看了討厭呀?人家一誇讚我,你居然說‘沒有稀奇之處’?你是否看多了膩味啦?”
  南幻岳趕緊陪笑道:
  “別誤會,寶貝,別誤會,人家誇你,我當然得謙虛幾句,要不,豈非顯得太自傲了?我可是打心底對你傾倒呢,娘子。”
  潘巧怡哼了哼,似笑非笑的道:
  “這還像幾句人講的話。”
  南幻岳笑道:
  “好啦,我們也走吧!”
  播巧怡點點頭道:
  “早該走了,叫這兩個寶貨橫裡 攪,耽擱了不少時間。”
  南幻岳輕輕的道:
  “老實說,今天若換了別人,恐怕還真要吃他兩個的虧!”
  一面談論,他們一邊匆匆往前頭的山嶺攀去,只要過了那疊山嶺,即將抵達‘浮圖崗”了……
  →OCR:大鼻鬼←
  “浮圖崗”說它是崗,實則是一遭緊連著陡峭山峰的橫伸支脈,它上面全是一片蒼蒼郁郁的松柏林子,背後便接連著那座上插雲霄,壁立挺拔的巨岳了,從崗下朝上望,可以看見林潭影黯的隱約屋脊,和那高高聳立的木造砲樓子。
  端詳著“浮圖崗”的形勢,南幻岳半晌沒有出聲,潘巧怡輕輕推了他一下,低聲的道:
  “你這人是怎麼了?沒到的時候一再催著問幾時到,現在到了怎麼反而一句話也不說啦?”
  南幻岳笑笑道:
  “我看這個地方,倒是相當險惡。”
  潘巧怡點點頭,道:
  “是的,相當險惡,易守難攻,但這只是對大批人馬來來說,像我們這樣高來高去的人物,要摸進崗上,他們可是防不勝防,你看,這四周可以利用的地形該有多少?一點力氣不費就能登堂入室了!”
  南幻岳道;
  “我並不是愁這個。”
  潘巧怡眨一眨眼道:
  “那,你是在想些什麼呢?”
  南幻岳低沉的道:
  “我是在想,狄十娘如今會是怎麼個情形?”
  潘巧怕脫口道:
  “恐怕早道污辱了 ”
  她突然掩住自己小嘴,又窘迫的道:
  “我說 大概她的處境非常痛苦,那齊用鬥的兒子齊超雄還不知道會怎麼折磨她呢”…。”
  南幻岳嘆了口氣道: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事實上怕也不妙,齊超雄不是吃素的,他焉會留著狄十娘到現在而不思指染?”
  潘巧怡側隱的道:
  “她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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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幻岳無精打採的道:
  “天下最傷腦筋的就是這種事了,我們硬將狄十娘奪回,她的人是完整的了,心卻早碎了,帶她回去之後,如果她想得開倒好,萬一也是個死心眼,以後的日子怕就泡在眼淚裡啦……”
  潘巧怡搖搖頭,道:
  “也不一定。”
  南幻岳道:
  “怎麼說?”
  潘巧怡笑笑道:
  “在‘浮圖崗’上,悲楚、羞辱又痛苦的,但回到她老父身旁,卻一定會有股新的力量傾注進她心田,那種力量是帶著諒解的、安慰的、溫暖又快樂的,只要好好照顧她,開導她,很有希望仍把池帶到一個重新振奮的境界吧,然後,再擇人面事,她仍將有另一個美滿的人生。”
  南幻岳笑道:
  “你設想得卻根周到。”
  潘巧怡瞪了瞪眼,道:
  “不這樣又待怎的?莫非一個暴力脅迫下失貞的女子就只有死路一條或在愁苦憂鬱中度其一生?當然她有權再獲得生之樂趣,而且旁的人也有責任幫助她,因為事實的造成她沒有過錯!”
  南幻岳道:
  “別火,我也希望能像你所說的這樣發展,有個好結局,要不,狄老大只怕恬不下去了。”
  潘巧怡又道;
  “你說說看,幻岳,如何去救她?你是否已有了個腹案?”
  南幻岳徽微頷首,道:
  “我已想過了,我們用不著偷偷摸摸上去,也不必自己費力氣去找,我們直接到崗上叫齊用鬥把人交出來!”
  潘巧怡呆了呆,道:
  “你瘋了?他們豈會這麼聽話?”
  南幻岳一笑道:
  “他們若不聽話,便只有死路一條 ‘浮圖崗’幅度不小,林密壑探,可以藏人的地方實在大多,我們哪能一處一處去找?所以,我們就捏著齊用鬥的脖頭,逼他把人交出,如果他敢反抗,他的身家基業包括他與他兒子的狗命便道通賠上,齊用鬥不是白痴,他怎會為了一個狄十娘便做這麼大的犧牲?”
  幡巧怡提醒南幻岳道:
  “你別忘了,你已使他們重重的犧牲一次了!”
  南幻岳道:
  “所以說,他們不會有勇氣再來一次,事實上,他們也沒有這個本錢了,以前齊用鬥大約認為我好對付,才想聚集他那批爪牙坑掉我,但結果他們吃了大虧,一幹好手損折殆盡,現在孜又來了,他們還敢如法炮製?”
  潘巧怡道:
  “他們會不會邀約幫手?”
  南幻岳笑道:
  “這就難說了,不過就算他們邀約幫手也沒有什麼大用處,我來無影去無蹤,說到就到說走便走,他們就算請了幫手也無法叫這些人一輩子守在崗上等我,這不是死約會,這可是道遇戰呢,主動卻操之我手!”
  潘巧怡嫣然一笑,道:
  “得啦,越說越神氣了,我們上去吧。”
  南幻岳偕同潘巧怡兩人,就這麼既不隱蔽,又不閃縮的順著一條青石板路朝崗上走去 一邊猶在談笑風生的朝崗口走去!
  他們行走在這條婉蜒卻頗稱寬敞的青石板山道上,故意大聲說笑,形態狂放又隨便,好俾直入無人之境一樣,但是,南幻岳卻早注意到在道旁兩側的林幽草深之處,時有人影晃動,且已發覺沿途以來,好幾只信鴿業已撲翅飛去了。
  “浮圖崗”並不高,由崗下朝上來,不徐不緩的走,大約盞茶時分也就夠了,齊用鬥的大寨子是建築在一片斜起的坡頂上,四周全由削尖的巨大松木圍繞著,方圓幾近百丈,松木圍牆之內,也都是由原木建造的房舍,密密麻麻,成排成行,再襯著那座高高的哨樓子,便洋溢著一股粗礦又悍野的味道,一打眼瞧上去,即叫人知道這裡居住著的定是些稱強道狠的人物。
  現在,大寨的兩扇厚排木鑲鐵皮的巨門有一扇是啟開的,卻靜蕩蕩的看不見一條人影,哨樓之上也沒有動靜,裡頭亦不見守者,好像,這座大寨子是空的一樣,冷清清,靜得像鬼城!
  潘巧怡不覺有些惶驚了,她緊張的回顧:
  “幻岳 怎麼這樣安靜?”
  南幻岳沉著的道:
  “你當不能希望他們為我倆開個歡迎大會。”
  潘巧怡恨恨一跺腳,道:
  “人家心裡緊張得要命,虧你還有心情說笑 ”
  南幻岳笑嘻喀的道:
  “不要瞎在那裡擔心事,你理他們故弄玄虛做什麼?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他有他的千般妙策,我有我的不變之規,看齊老鬼只有一只獨手還能攪出什麼鬼名堂來!”
  潘巧怡忐忑不寧的向周圍搜視,道:
  “幻岳,我們一直走進去嗎?”
  南幻岳搖搖頭,道:
  “不,到大門便停步,然後,我再答腔。”
  就這樣,在周道的一片死寂中,在幾乎凝凍的氣氛裡,在凜凜宛如隱藏著無限危機的大寨子院門內,南幻岳與潘巧怡便緩援接近了。
  左近仍然一片沉寂……寨門仿佛一張半開的巨獸之眼。
  潘巧怡悄細細的、低低的道:
  “我……我有點心跳……”
  南幻岳笑笑道:
  “寶見,怎麼你有點不大像以前的你了?那時你是多麼的冷靜,果決又堅強,狠與毒全齊備啦,怎的這些日來你卻變得柔弱怯懦多了……”
  潘巧怡不好意思的笑著道:
  “還說呢 那時我只有孤伶伶的一個人,沒有依靠,役有指望,也沒有遠景,連日子也過得灰澀了,冷冰冰的,心中更充滿了恨,我當然就非得冷酷堅強不可,如今有了你,便連帶有了一切,任什麼事全由你作主擔待,不自覺的便感到膽子小了,應付什麼也遲疑不決起來……”
  南幻岳目光銳利四掃,口中卻道;
  “這就是依賴心的作崇……”
  來到寨門丈許之前,南幻岳停住了腳步,他又朝寨內打量了一番,突然聲如洪鐘般吼道:
  “齊用鬥,你還在扮弄你他娘的什麼玄虛?真要我殺進去宰你們個雞犬不留,再一把大火燒光你們這座破寨子嗎?”
  他吼完了,大寨內外仍是毫無聲息。一點動靜也沒有,於是,火上心頭,他霹靂般再喝道:
  “很好,你們裝孫子,南爺我可沒這麼些聞情逸致逗弄你們耍樂,巧怡,你去放火,我去宰人!”
  說著,“嗖”聲銳響,他的“寒水紅”在一閃之下,厚排木包鐵皮的大門已“唏哩嘩啦”的被砍折倒半片,鐵屑紛飛,排本滾翻中,他正待往內衝撲,一個粗啞的嗓音,已驀的由寨門內傳來:
  “慢著!”
  “寒水紅”猝然纏回南幻岳腕際,他暴叱道:
  “滾出來說話!”
  又是頃刻間的靜默,之後,寨門內人影連晃,步履雜沓,百餘名大漢蜂擁而出。
  同時,坡沿四周的林子裡也躍出了兩三百個凶神似的人物!
  潘巧怡的“透骨針”早扣進了手心,她低促的道;“幻岳,我們中計被圍子!”
  南幻岳哼了哼,不屑的道:
  “沒什麼大不了,一群瓦犬土雞面已,根本不值一笑,我們只要願意出去,我保證你可由你任走方向!”
  這時,當那些齊用鬥的手下們將南幻岳與潘巧怡包圍之後,一個貿然看上去幾乎不像女人般的粗野女人大步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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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一戰余威懾盜魁

  南幻岳目光一瞄,不由笑了,道:
  “哈,原來是呂花呂大姐。”
  潘巧怡急忙仔細瞧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她想不到天下竟會有呂花這樣醜惡粗陋的女人,簡直就是傳說中“無鹽”“膜母”的化身了嘛!
  “金扣草鞋”呂花的那張又老又粗的面孔上沒有什麼表情,但瞧上去卻顯然比南幻岳初見她時更醜了些,也更蒼老憔悴些,她睜著那雙邪怪又混濁的眼睛,打量著南幻岳,又端詳著潘巧怡,好一陣子沒有開口。
  南幻岳有些不耐煩的道:
  “看夠了吧?我們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是不?”
  呂花哼了哼,嗓子沙沙啞啞,卻痛恨至極的道:
  “南幻岳,算你有種,竟敢找上我們 ‘浮圖崗’來……”
  南幻岳笑笑道:
  “你們‘浮圖崗’是什麼?閻羅殿?玉皇宮?我有什麼不敢來的?而且,你們全很清楚,我早晚也會來!”
  “咯登”一咬牙,目花臟上的肌肉抽搐著道:
  “我恨那天晚上投有活剝了你 ”
  南幻岳搖搖頭,道:
  “你們沒有,你們也不能,我承認那夜我的傷勢不輕,但我有了代價。呂花,可要我為你算一算那代價有多大?”
  呂花咆哮道:
  “不用賣狂,姓南的小兔崽子,你也並沒有佔什麼大便宜!”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我受了傷,但你們死了多少人呀?多少好手命喪黃泉,你們的瓢把子可不也成了獨臂神仙?還有你,呂花,身上的疤痕怕是很難看吧?”
  說不出呂花的表情有多麼憤怒,多麼怨毒,又多麼激動,但她在竭力的壓制下終於將泣禱洶湧的情緒平靜下去,她陰狠的道:
  “南幻岳,‘浮圖崗’的人不是這麼好欺的,‘浮圖崗’的招牌更不是這麼容易摘的,咱們走著瞧吧!”
  南幻岳微笑道:
  “不必‘走著瞧’,呂大姐,眼前就解決了吧?你們恨我入骨,我對列位也一樣沒有好印象,就是現在,便於此刻,我們再來拚一次 ”
  頓了頓,他又道:
  “你們也是報仇,我也是報仇,正好各遂所願,呂花,這道我若不將你們這群**養的畜生全都斬盡殺絕,我就不叫南幻岳!”
  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呂花已震慴於對方兇厲獰猛的神色之子,她幹澀澀的咽了口唾液,猶在硬著頭皮擺場面:
  “老娘……豈含糊你?”
  南幻岳大笑如雷,道:
  “很好,叫齊用鬥和你們那些自認為能手的伙計們通通滾出來受死,老於不耐煩一個一個打發!”
  呂花懾窒的道:
  “你……跋扈什麼……麼?”
  南幻岳一指呂花,腕上纏繞的“寒水紅”映日生光,他厲烈的吼道:
  “妖婦,現在我第一個就宰你!”
  呂花驚慌的再度蹌踉後退,叫道:
  “慢點……你……慢點!”
  南幻岳粗暴的道:
  “什麼慢點快點?我要割你的肉,挑你的筋,剮你的骨,我要叫你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呂花抽噎一聲,整張面孔歪曲了,她恐怖又畏懼的尖叫:
  “暫莫動手……暫莫動手……南幻岳,我的小祖宗,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南幻岳心裡不禁感到納罕,想不到對方居然這麼個窩囊怯懦法,和他們往昔的張狂凶悍之態完全不同了 難道說,就這幾句恫嚇脅迫之言,便驚破了整個“浮圖崗”人馬的膽了!
  南幻岳疑惑的說道;
  “呂花,你他娘的就這麼好說話?”
  “金扣草鞋”呂花惶恐的道:
  “咱們談談條件吧,南幻岳,先別急著動手……”
  南幻岳目光環掃,發覺圍立四周的百幾十名大漢也一個個呆若木雞,面無表情,生似也都寒進了心……
  南幻岳輕輕籲了口氣,道:
  “談條件?談什麼條件?”
  呂花餘悸猶存,前倨後恭的道:
  “說真的,南幻岳,你那身功夫之了得,我們全自心裡有數,要和你碰,實在沒有取勝的把握,你是赤腳的,我們是穿鞋的,你乃單身一人,我們有基有業,犯不上和你這種難纏的人物結怨……”
  嘆了口氣,她又訥訥的道:
  “況且,我們的老窩在這裡,跑得了神走不了廟,你卻獨來獨往,高興了來搗殺一通,搗殺完了遠走高飛,長此以往,我們防不勝防,擋不勝擋,這豈是個辦法?所以,當家的回來後和大夥 再商量,決定還是算了,南幻岳,我們彼此間的梁子自此一筆勾銷,互不相欠,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大家以後河水不犯井水,行了吧?”
  南幻岳皮笑肉不笑的道:
  “這就是你所謂的條件?”
  呂化點點頭道:
  “不錯 你還待怎的?南幻岳,你可要搞清楚呀,吃虧的是我們,你知道我們咬了多少次牙才做下這個痛苦又難受的決定?我們的名聲被玷污,威信一落幹丈,尊嚴道到損害 還有弟兄們的血債深仇,我們全不顧了,當家的忍痛決定這個措施之後,整整有三天三夜後悔得沒睡著覺,也一再自怨自艾,說他對不起弟兄,對不起‘浮圖崗’多年創下的聲威……當家的甚至連他自己斷臂之仇也不記了……”
  南幻岳冷冷的道:
  “本來,你們就是外強中乾,色厲內荏,不堪一擊!”
  呂花十分難堪的道:
  “姓南的,你又何必說得那麼難聽?殺人不過頭點地嘛,我們自認吃虧倒霉算了,你佔了便宜還說什麼風涼話?”
  南幻岳哼了哼道:
  “齊用鬥呢?你們其他的首要人物呢?都到哪裡去了?怎麼光叫你一個人出來頂鍋?”
  呂花沉默了一下,低啞的道:
  “好吧,我便老實告訴你,南幻岳,如今,我們的確再沒有力量與你抗衡了……欸,從在‘大理府’郊外那一戰之後,我們的精英幾乎喪盡,好手十去七八,大當家回寒一急一怒,加上傷勢本就不輕,這一下便中風不起,直到現在還躺在榻上,半邊身子也全癱瘓丁,大少爺齊超雄也被當家的一頓痛斥軟禁了起來,整個‘浮圖崗’上,業已是一片愁慘委頓,不復有昔日生氣了……’甫幻岳琢磨了片刻,認為極可能也是實情,當日在“大理府”郊外那一場血戰,他自己雖說受傷頗重,但對方“浮田崗”卻更是傷亡累累,一片淒慘,非但“浮圖崗”的大當家“秦廣王”齊用鬥斷手成殘,諸如“浮圖崗”其他好手,“白幡魂使”鐘良、“黑心棒棰”趙根、“獨眼狼”孫傲、‘黑白無常”方梏、包承才……等,全在他的“寒水紅”之下送了老命,包括眼前的“金扣草鞋”呂花也道至不輕的創傷,那一戰,可以說確是將“浮圖崗”的好手,宰殺得差不多了,也將他們的心都殺寒了……
  這時,呂花又一副可憐相道:
  “南幻岳,凡在外頭跑的,都得留條路給人家走,不要過分的趕盡殺絕了,我們業已忍辱忍氣,甘願化仇解怨,莫非你還真得逼我們上吊?”
  南幻岳總覺得好像有點不大對勁,但他說不出,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裡,可是本能中,他感到對方似乎太軟弱了點,軟弱得全不似呂花本人的個性,全沒有一點“浮圖崗”原來的味道了……
  潘巧怡一側悄聲道:
  “幻岳,到底你打什麼主意,可是得回句話呀!”
  南幻岳“嗯”了一聲,道:
  “呂花,這麼說,這件事你可以完全作主嘍?”
  老母雞啄食似的連連點點頭,呂花忙道:
  “當然當然,當然,我完全可以作主,這也是我們大當家交待下來的,南幻岳,我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我們也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天 我們曉得,你遲早會來的!”
  南幻岳笑笑道:
  “你先前的形態可是一副要拼命的架勢呢……”
  呂花尷尬的咧咧嘴,道:
  “你要我怎的?一見了你面便叩頭求饒?對你的這檔子糾葛,我們決定可是這樣決定了,但心裡卻總有口冤氣結著……”
  南幻岳點一點頭,道:
  “唔,這倒也是人之常情。”
  淡淡的,他又道:
  “好吧,大家的仇恨便勾銷了!”
  呂花大喜過望,笑得全身肥肉亂顫的道:
  “噯,南老弟,你果是個氣度宏寬的英雄人物哩……”
  南幻岳搖手道:
  “你且慢高興,我的呂大姐,還有件小事得麻煩你交待一下 如果交待不清,那麼抱歉,我仍要和你們血刃交揮!”
  呂花怔了怔,像是十分疑惑的問:
  “又是什麼事啦?你可翻臉翻得真叫快呀……”
  南幻岳慢吞吞的道;
  “你回憶一下,我為什麼和你們在‘大理府’郊野廝殺起來的?”
  呂花訥訥的道;
  “為了‘黑白無常’方浩、包承才的過節呀,你在‘大理府’潘老三家裡傷了他們,可不是?”
  南幻岳似笑非笑的冷冷道:
  “但我為什麼傷了他們?”
  呂花眼珠子轉了轉,無可奈何的道:
  “因為你上潘老三家裡強要一個名叫狄十娘的女子,他兩個出面攔阻你……”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對了,正本清源,這才是問題的癥結所在 呂大姐,若不是為了那狄十娘,我們彼此之間,也不會流血搏命了,因此,仇斷怨消,狄十娘呢?我要帶她回去,讓她父女團圓……”
  呂花吞吞吐吐的道:
  “可是……可是……你不能帶她走……”
  南幻岳臉色一沉,怒道:
  “為什麼?”
  呂花驚惶的急忙道:
  “欸,你先別冒火嘛,大家有話好說……”
  南幻岳大聲道:
  “好說什麼?從頭到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和你們流血拚命,天皇老子也不能攔著我帶她回去!”
  呂花趕忙道:
  “南幻岳呀,她已是我們大少爺的偏室了,已是齊家的人了,你怎能說帶就帶走了呢?”
  南幻岳勃然大怒,厲聲道:
  “鳥的偏室,狗屁的齊家人,完全是污七八糟,瞎扯卵蛋!哪個承認她是齊家人?這只是你們強搶民女,脅迫威逼下的結果,自己關上門起來起你娘的道號,管個屁用?女方根本不情願,人家生身之父更是堅決反對,這樁婚事豈能成立?娘的,你們敲詐勒索,劫人逼淫,拆散人家父女,破壞人家家庭,更放火燒了人家居室,迫得人家走投無路,全是一群理該千刀殺,萬刀剮的**養!”
  呂花大驚失色,恐懼的道:
  “你冷靜一點,南老弟,冷靜一點呀……”
  南幻岳狠毒的道:
  “呂花,我告訴你,極其慎重的告訴你 如果你不馬上把狄十娘交出來,我就血洗你們‘浮田崗’!”
  呂花進退維谷,異常為難的囁嚅道:
  “這……欸!這事真叫人‘坐蠟’啊……”
  南幻岳冷酷的怒聲道:
  “‘浮圖崗’上你們的生命、基業和狄十娘,你們自己琢磨著,挑選一樣吧!”
  呂花乾咽著口水,訥訥的道:
  “可是……可是狄十娘她 ”
  南幻岳大吼一聲,叱道:
  “沒有‘可是’,馬上把人交出來!”
  潘巧怡悄悄的道:
  “給她限定時間!”
  南幻岳粗暴的道:
  “呂花,要就現在,我沒工夫和你們磨蹭,他娘的!”
  呂花嘆了口氣,期期艾艾的道;
  “這樣吧,南老弟,我先進去和當家的商量商量……”
  南幻岳搖搖頭,大聲道:
  “老子不中你這個緩兵之計,現在,否則你先死!”
  呂花全身一震,駭然驚叫道:
  “你怎能怪在我身上?我 ”
  南幻岳陰沉的道;
  “全是一丘之貉,‘浮田崗’的人沒有一個是玩意!”、呂花又是畏縮,又是委屈的道;
  “南老弟,我也得先進去請示 ”
  甫幻岳打斷了她的話,冷冷的道:
  “不必你去,派個小王八蛋進去帶人,否則,你們通通到陰曹地府報到 老子說得出便做得出!”
  呂花呆了一會,萬般無奈的回頭吩咐道:
  “吳少群,你進去向大當家的稟告一聲,轉達南幻岳的要求……”
  南幻岳“呸”的吐了口唾沫,道:
  “不是要求,是你們活命的唯一交換條件!”
  於是,一名瘦長漢子回應了一聲,匆匆奔進寨內,南幻岳卻微退半步,忖度好了周圍形勢,一邊悄然道:
  “寶貝,隨時準備動手!”
  潘巧怡輕輕的點點頭,精靈的道:
  “我早等著了。”
  兩個人就並肩挺立在“浮圖崗”所屬的數百大漢重圍之中,默然不動,暗地裡卻蓄聚功力,隨時準備暴起發難 這個局面十分微妙,被圍著的感受遠不如圍人者心頭來得恐慌!
  片刻後
  那叫吳少群的漢子又再急匆匆的奔了出來,他湊到呂花耳邊,又低又快的咕噥了一陣,而呂花恐懼的表情卻隨著他的低語逐漸化解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如釋重負的笑意……
  等那叫吳少群的漢子退下之後,呂花連忙笑對南幻岳道:
  “行了,南老弟,算你又勝了一回,我們大當家的,已經忍痛答應啦,狄十娘馬上就會送出來……”
  南幻岳深沉不悅的道:
  “你們更該慶幸老命得保才是,否則,狄十娘一個人的問題就要牽累你們幾百各性命了!”
  呂花不悅的道;
  “你何必句句話都帶著要挾的口吻?”
  南幻岳笑笑道:
  “一點也不是‘要挾’,呂花,這極可能形成事實,我告訴你,方才那一陣等待,我甚至已忖量好了先割你那塊肉,切你哪塊骨頭了 假如狄十娘不交出來的話!”
  呂花心頭發毛,背脊泛寒,結結巴巴的道:
  “這……這未免……未免太過……過分!”
  南幻岳冷笑道:
  “你尚未看到我真正過分的時候,呂花,那樣你更會吃驚了!”
  呂花侷促不安的頻頻回望,喃喃的道:
  “怎麼還不出來?怎麼還不出來?”
  南幻岳輕輕舐舐唇道:
  “對了,你早就該比我更著急才好,此事牽連你的性命 而非牽連我的性命!”
  呂花焦灼惶急的神色,那麼毫無保留的流露在呂花的那張醜臉上,她卻又強持鎮定,像對南幻岳,又像對自己說道:
  “她會出來的,很快就會出來的……”
  南幻岳似笑非笑道:
  “你多禱告吧,呂大姐,狄十娘最好能快點被送出來,要知道,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呢……”
  潘巧怡又在旁邊細聲道:
  “幻岳,當心他們掉花鎗!”
  南幻岳低聲道:
  “如果他們要這樣做,他們便需付出極大代價,而這代價卻是大到他們幾乎付不起的,看看對面,我們呂大姐業已緊張得要尿濕褲啦……”
  潘巧怕粉面飛紅,難為情的道:
  “你說話稍微文雅點,行不?”
  南幻岳笑道:
  “我這個說法不夠雅緻,我知道,但卻最恰當的,是不?”
  潘巧怡妖嗔道:
  “不跟你說了 越講越不像話!”
  對面,“金扣草鞋”呂花搓著一雙粗手,展露出那種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惶悚不安的道:
  “快出來了,南老弟,你再稍等一等!”
  南幻岳點一點頭,冷冷道:
  “我會再‘稍’等一等。”
  呂花慌張的道:
  “你放心,我們當家的一言九鼎,他只要說送狄十娘出來,就一定會送出來,別說狄十娘只是他兒子的偏房,就算是他自己的偏房,也會照樣送出來交你帶走!”
  南幻岳嘿嘿笑道:
  “我卻只要狄十娘,如果齊用鬥自己的恃妾,反倒不稀罕了,你說是不是?”
  這時呂花實在笑不出來,卻又硬生生持面頰的肌肉往後拉扯想擠出一抹笑意,呂花的表情顯得有些狼狽又滑稽,就在她這無以為答的尷尬時節裡,寨門起了一陣急促的步履聲響,緊接著,兩個腰粗膀闊,濃眉大跟的老媽子已挾持著一個纖細嬌弱的女子快步行出,那女子一身荊釵布裙,發間除了一根玉簪之外,什麼裝飾也沒有,顯得頗為樸實無華,典型的小家碧玉模樣。
  她深垂著頭,被那兩個牛高馬大的老媽子左右擁持著幾乎足不點地的到了外面,在那兩個粗女人猛然鬆手之下,又差點滑跌一交!
  那個翻唇黃牙的老媽湊上前來,向呂花稟報道:
  “大阿姐,狄十娘那賤人已經帶出來了啦,你發落 ”
  呂花尚不及朝這老媽使跟色,南幻岳已不懷好意的笑道:
  “餵,你這粗手大腳,又老又醜的醜八怪,狄十娘豈是你罵的?你又是個什麼東西?一個做下人奴婢的婆娘居然尚有此等的威風,倒是頗出我的預料,你家主子管教既是如此不嚴,我便來替他立下點規矩 ”
  呂花趕忙一把拉開那猶在那愣頭愣腦的老媽,一邊叱道:
  “哪個叫你在這裡多嘴多舌亂講話?還不馬上給我滾進去?”
  那兩個老媽噤若寒蟬般急忙往回退下,呂花又立即裝上一副笑臉:
  “噯,南老弟,人哪,業已給你送出來啦,你又何苦去生這兩個下人的氣?太不值得嘛,喏,請你驗明正身,看看是不是狄十娘,那兩個不懂事的渾婆娘待我回去再替你斥責一頓……”
  南幻岳目光悅利的注視著眼前這纖弱又似十分驚惶的女人,他低沉的道:
  “狄姑娘,請你抬起頭來。”
  嗯,仰起來的臉蛋是一張多麼惹人憐愛疼惜的面靨,那是張清水臉兒,白淨淨的,柔嫩嫩的,五官細勻而精緻,非常嬌媚,而她的神色卻是惶恐的,忐忑的,委屈悒鬱的,宛如 一只受了驚的小白兔!
  南幻岳端詳了一會,和氣的道:
  “姑娘,敢問可是狄老丈狄修成的千金十娘?”
  那少女惶遽的點一點頭,驚疑的,低幽的問道:
  “你是 ?”
  南幻岳笑笑道:
  “我姓南,叫南幻岳,是令尊的至交好友,我受令尊重托,前來救你脫離虎口,接你回去與令尊團聚。”
  狄十娘似是不大相信,她疑慮的道:
  “他們,……他們會放我走?”
  南幻岳頷首道:
  “當然。”
  朝呂花一笑,他又道:
  “你們放她走麼,呂大姐?”
  呂花連連點頭,一疊聲的道:
  “放,放,放,哪有不放之理?”
  狄十娘望了呂花一眼,喃喃的道:
  “我……我覺得好像是在做夢……”
  南幻岳不解的道: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決不是夢,狄姑娘。”
  呂花也脅肩諂笑道;
  “是呀,哪會是夢呢!恭喜狄姑娘,賀喜狄姑娘,你這就可以回去和你老太爺團圓聚首,重享天倫之樂了……”
  狄十娘退後一步,驚悚的道:
  “不要靠近我,我知道你不是個好人,你……你也曾幫著他們來欺悔我,這個崗,這個寨,簡直是活地獄,你們也全是些魔鬼,天下最壞的魔鬼……”
  呂花呆了一呆,面紅耳赤,手足無措的嚷:
  “噯,噯,狄十 狄姑娘,可別這麼說呀,我待你可是一向不錯的哪,我賭咒役有一點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嘴下積德,大家也留個見面的餘地呀……”
  狄十娘又是憎惡,又是恐懼的道:
  “不,我恨你,恨你們這些人,我永遠也不要再看見你們,永遠不要 ”
  她的情緒似是十分激動,說著說著,已經淚如泉湧,哽咽起來。
  呂花緊慌的道:
  “幫幫忙,我的好小姐,我的好姑奶奶,幫幫忙,別哭,別嚷,噯噯,這是何苦嘛?他們縱有不是,我可沒得罪你呀,我是一片善心,我 ”
  南幻岳老實不客氣的打斷了呂花的話:
  “你個狗熊,你們通通都不是玩意!若非我有言在先,如今我又忍不住那三昧真火了!”
  呂花雙手亂搖,顫悚的叫道:
  “餵,南老弟,說話可得算話,你反悔不得啊,人給你交出來了,你千萬莫要扯破臉毀諾呀……”
  南幻岳向潘巧怡使了個眼色,潘巧怡會意的快步上前,親熱又體貼的挽著狄十娘,就像一個好姐姐待妹妹一樣擁著她走了回來。
  望著狄十娘粉頰上的晶瑩淚珠,望著她那淒苦和委屈交織的表情,南幻岳不禁愛憐的安慰著她:
  “放寬心吧,狄姑娘,我們也知道這些日子你受了多少驚恐,又擔了不少屈辱,可也真難為你了……別再悲傷,那些痛苦的日子全已過去,永不會再來啦,狄姑娘,我向你保證,你仍有一段美好的未來歲月在等待你去度過……”
  狄十娘抽噎著,仍在默默啜泣,淚水攙著雙釁中的怨意與悲哀,便越發顯得她楚楚可人,又楚楚憐人了,用什麼來形容呢?晤,梨花帶雨,可不就是她如今這柔弱模樣的最佳寫照?
  一邊,潘巧怡抽出她自己的翠綠絲綢來,輕輕的為狄十娘拭去淚水,一面低聲呵慰著她,勸導著她,更將她摟得緊緊的……
  朝著呂花重重的道:
  “你們‘浮圖崗’,可也真夠很了,這麼些日子,就連一套衣裳,一件裝飾也沒為狄姑娘辦備?我看,她身上的衣裙恐怕還是她自己的吧?”
  呂花一疊聲的喊起冤來,急得口沫四飛的道:
  “南老弟,南老祖宗,你這可是冤死我們啦,你問問狄姑娘,我們為她預備了多少華美的衣裳,精巧珍貴的飾物,她卻一件也不要,原封堆在屋裡,這叫我們又有什麼法子呢?”
  南幻岳“嗯”了一聲,不禁對狄十娘那貞烈的氣節感到欽佩,他緩緩的道:
  “這就是告訴你,呂花,人與人也是不盡相同的,有的有氣節,像她,有的沒氣節,似你!”
  呂花臉上一陣紫紅下不來台,又窘又迫的道:
  “這也不對,那又不是,做也也錯,不做也錯,而你這張尊口,欸,又老是繞著彎子損我……我今天算是叫你罵慘了……”
  南幻岳平靜的道:
  “為了老命,也就顧不得臉面了,挨幾句罵,總比割掉身上幾塊肉來得容易忍受,你說是不是?”
  呂花吸了口氣,忍著那股子冷嘲熱諷,訥訥的道:
  “老實說,她在這裡並沒有受到什麼虐待及委屈……”
  甫幻岳皮笑肉不笑的道:
  “假如非要五馬分屍,凌遲碎剮才叫‘虐待’和‘委屈’的話,她是投有受到!”
  呂花激靈靈的一顫,不敢再多說什麼了,她尷尬的打子個哈哈:
  “南老弟,人已交給你啦,咱們之間可是恩怨了了,再無糾葛啦,你可別又亂找麻煩啊……”
  “只要你們守信,我即守信,呂花,你們耍‘雜碎’耍慣了,卻不要視天下人俱屬爾等同類!”
  呂花咽了口唾液,難堪的咧了咧嘴巴:
  “欸,又損人……”
  南幻岳道:
  “我們走了,呂花。”
  呂花頓時如釋重負,怪模怪樣的檢衽為禮,眉開眼笑道:
  “走啦,慢走啊,南老弟,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南幻岳笑道:
  “我們之間,最好還是少見面,‘常見不如懷念’,避著點好,否則會有邪的,哦,代我問候齊大當家,齊少當家。”
  呂花滿心不是味的乾笑著,道:
  “放心,我一定會轉達尊意……”
  回過身,南幻岳在前,潘巧怡攬扶著獨十娘在後,筆直向坡下行去,四周圍立的幾百名持械大漢立時紛紛讓開,閃出一條路來任他們過去。
  注視著他們逐漸消失的背影,呂花那張醜怪腔孔上的神韻慢慢轉變,轉變得無比的獰厲,又無比的兇惡,黃濁的雙眸中,閃耀著一種叫人看了心裡打結的邪毒又得意的光彩……
  ㊣OCR:大鼻鬼㊣
   閱讀最新章節請前往http://210.29.4.4/book/club/index.asp 下了“浮圖崗”,潘巧怡向南幻岳道:
  “我們現在上哪兒去呀?”
  南幻岳舒暢的道:
  “當然回‘莫塵山莊’。”
  頓時感到一陣醋意,潘巧怡板著臉道:
  “可真星‘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得懂,是不是?”
  南幻岳怔了怔道:
  “什麼意思?”
  潘巧怡哼了哼,悻悻的道:
  “你是迫不及待了,楊玲在‘莫塵山莊’,大約也‘吟郎歸’吟得望眼將穿啦,好一對令人羨慕的鴛鴦侶啊……”
  不由啼笑皆非,十分尷尬,南幻岳連忙望了一邊的狄十娘一眼,這位看上去樸實又純潔的姑娘正以一雙迷茫的目光,怔瞧著他們,形態仍顯得侷促拘束……
  甫幻岳“噓”了一聲,忙道:
  “寶貝,快別吃飛醋了,我們好不容易費盡心力救出了狄姑娘,不送她馬上回 ‘莫塵山莊’幹什麼?還帶著她闖江湖不成?”
  潘巧怡一聽這話,總算是消了幾分醋氣,卻仍是恨聲道;“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 可別想冷落我I”
  南幻岳急道:
  “老天在上,我哪敢?”
  狄十娘似是鼓足了勇氣,怯怯的問:
  “南 南大哥,我爹在哪兒啊?”
  南幻岳笑道:
  “你爹狄老丈就在‘莫塵山莊’ 我住的地方等著你呢,我們這就送你回去與他團聚了。”
  狄十娘點點頭,像是十分疲乏的道:
  “我好想爹,南大哥!”
  南幻岳忙道:
  “他也想你,想你想得快瘋了,現在好啦,你與狄老丈馬上就可以父女團圓,聚享天倫了。”
  狄十娘苦澀的笑笑,幽幽道:
  “可是,我又怕見爹……”
  南幻岳睜大了眼,迷惑的問:
  “為什麼?”
  狄十娘搖播頭。垂下目光,
  “我……我已不是原來的我了……”
  南幻岳與潘巧怡俱不由一愣,齊齊脫口:
  “你是說 ”
  狄十娘眼圈一紅,盈盈欲淚,哽塞的道:
  “我沒有臉見爹……我對不起爹……父母給我的清白身子……我……我未曾好好護惜……卻讓……那個豺狼……給……糟塌了……我滿身污穢……這骯髒,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啊……”
  南幻岳與潘巧怡全在暗中籲了一口長氣,南幻岳和顏悅色的道:
  “不要這麼想不開,狄姑娘,沒有人會責怪你,輕視你,因為你的道辱受屈乃是在暴力脅迫之下身不由己的事,你本身並沒有絲毫責任,相反的,大家更佩服你,敬重你,你在他們的淫威獸行壓制中表現出你的貞烈節操與不屈之氣,在在證明了你是一個如何端莊嫻淑又格遵庭訓的女子……不要再去回憶那些不愉快的過往了,自今以後,展現在你面前的必是一條光明和祥的坦途!”
  狄十娘激動的啜泣著,抽噎著道:
  “我恨……恨不能死……恨我自己為什麼沒有勇氣去死,死了倒來得乾淨啊……”
  潘巧怡拉過她來,一邊為她拭去淚痕,一邊柔聲道:
  “傻姑娘,你怎麼會有這種傻念頭?剛才南大哥不是告訴你了?沒有人會責怪你和輕視你,大家更會敬佩你,敬重你呀,這件麻煩的發生又不是你自己甘願的,你是被強迫的啊,誰再會這樣沒良心去責備或諷笑一個心靈道到傷害的女孩子?快別胡思亂想了,如果你有了意外,你爹怎麼辦?叫他孤苦伶仃的在這人間世上度那殘年餘生?或是叫他跟著你一遭去死?妹妹,就算你自己不想過了,也得替你盤算盤算,不孝之名可是背不得的哪……”
  南幻岳連連頡首道:
  “巧怡說得對,快別傷心啦,狄姑娘,收收淚,將心情開展,讓歡笑浮上你的臉,給你爹看一個快快活活的女兒,不要叫他見到一個愁苦淒鬱的女孩……”
  潘巧怡輕輕撫摸著狄十娘柔滑的面頰,笑道:
  “是呀,妹妹,振作起來,重新開始,瞧你,多俏多美的一個小妮子,不知有幾許年輕小夥子夢寐以求,有多少歡樂時光等著你去享度呢……”
  狄十娘抹去淚,強顏一笑,低低的道:
  “南大哥,潘姐姐 多謝你們解教了我,又這樣苦口婆心的勸導我……我……我試著去像你們所說的方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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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狡毒花狐詭譎

  南幻岳哈哈一笑,道:
  “好極了,這才是個好孩子,狄老丈誇你冰雪聰明,蘭質慧心,可真是一點也不錯,人麼,一生中總有逆境,總會遭上打擊,遇著坷坎,跌倒了不是恥辱,沒有勇氣站起來才是羞恥,狄姑娘,好好兒的,將來有你的順心日子過啦。”
  狄十娘怯怯的,柔柔的笑笑,笑在淚痕中展現,別有一種韻味,輕輕的道:
  “謝謝南大哥的金玉良言,我希望也能站得起來……”
  南幻岳道:
  “一定的!”
  潘巧怡笑道:
  “好啦,別再賣弄你那套歪理邪論了,我們可是走不走呀?”
  南幻岳也笑道:
  “這就開路 到前面最近的鎮甸上,我們便賣幾匹好馬代步,連夜趕回‘莫塵山莊’去!”
  潘巧怡一面走著,邊佯嗔道:
  “好一個‘連夜趕回’,姓甫的,你真是‘歸心似箭’了!”
  南幻岳涎著臉一笑道:
  “你吃醋我心裡歡喜,因為這證明你很愛我,待到你無動於衷的那一天,也就是我的悲哀啦……”
  潘巧怡啐了 聲,粉面如霞的道:
  “厚臉皮,別臭美,哪個愛你?”
  狄十娘有趣的望著他們這一對,羞怯怯的道:
  “南大哥你和潘姐姐好啊……”
  南幻岳笑道:
  “這就應了一句舊詞兒啦,‘只羨鴛鴦不菱仙’,可是?”
  狄十娘白淨淨的臉頰通紅,低下頭去趕緊走路;“我,我不知道……”
  潘巧怕急道:
  “餵,你去逗弄人家狄妹妹幹嗎?看人家生嫩好欺不成?”
  南幻岳笑吟吟的道:
  “就這一陣子,你們業已熟穩親熱至此啦,姐姐長,妹妹短的,啊哈哈,女人,這就是女人,見面不到盞茶光影,彼此非但通名道姓,甚至連祖上三代的家譜,也背給人家聽齊了……”
  潘巧怡舉起手欲打,嬌嗔道:
  “你敢再笑話我們,看我不拿線縫上你的嘴!”
  狄十娘似乎是不慣騎馬的,每在鞍上耽一會,便愁眉苦臉,哼聲不絕,扶她下馬之後往往連站也站不穩了。因為這個原故,南幻岳與潘巧怡也就沒法子快趕兼程了,每天走得路也很短,有時一天能奔出十五六十裡路,有時候卻只能走出四十裡不到,今天,業已是離開“浮圖崗”的第三天了,算算路程,卻僅僅行出一百五十裡,這個路程,南幻岳在平常一天就可以趕完……
  南幻岳騎在馬上,回顧遠山群峰,荒野寂渺,不由籲了口氣道:
  “今天就只是到這裡吧,前頭找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我們便歇著啦……”
  潘巧怡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秀髮,邊道:
  “希望能找個可淨淨身,弄頓熱食吃的處所,別像昨晚上露宿野外,一夜下來真把人凍壞了……”
  說著,她回頭瞧向坐在鞍上,姿勢極其彆扭生硬的狄十娘,含笑說道:
  “狄妹妹,還能支持一會嗎?”
  狄十娘強笑道:
  “還可以撐一下,只是身上的骨節卻像要散了,又酸又痛,尤其是下半身,全麻了……”
  南幻岳笑道:
  “也難為你了,平時哪吃過這樣的苦頭?嬌嬌嫩嫩的小姑娘,連遠門也沒出過,如今卻硬得騎在這圓墩木似的馬背上挨顫……”
  狄十娘不好意思的道:
  “南大哥,比起你和潘姐姐來,我可是顯得太不中用了……”
  南幻岳哈哈一笑,道:
  “話也不是這麼說,我和潘巧怡還不是硬逼著熬出來的?環境嘛,逼著你非這樣不可,又有什麼法子?”
  潘巧怡道:
  “你呀,說什麼話都帶著三分倚老賣老的味道。”
  南幻岳望瞭望灰黯的天空,道:
  “事實上,我的經驗與年齡也都比你兩個來得多與大,嗯?”
  潘巧怡哼了哼道:
  “去你的,我才不吃你這一套!”
  狄十娘後面輕叫:
  “潘姐蛆,你和南大哥慢點騎……我有點吃不消……”
  南幻岳連忙緩了丁韁,道:
  “抱歉,老是不知不覺就跑快了。”
  潘巧怡朝四面逐瀕籠罩於黑暗的景色瞧了瞧,有些焦急的道:
  “幻岳,天要暗啦,前面還沒有人家出現,怎麼辦呢?”
  南幻岳低聲道:
  “再趕一程看看如何?”
  潘巧怡道:
  “我可沒有關係,我只怕狄妹妹吃不消。”
  南幻岳暗一沉吟,道:
  “如果實在找不著人家投宿或找不上鎮甸,我們就只好再像昨夜那樣在野地裡露宿一宿了。”
  潘巧怡吸了口寒氣,道:
  “我的天,一想起露宿郊野的那股子味道,我就涼了半截……”
  南幻岳笑笑道:
  “江湖上的歲月,一直就是這個調調,你知道的……”
  這時,他們已轉過一個路彎,發覺在不遠處一片疏林邊上有幾棟隱約的黑影,南幻岳朝那裡指了指,欣悅的道:
  “真好運氣,那片林子邊上有住家的了!”
  潘巧怡也看見了,她喜悅的道:
  “感謝老天爺幫忙,今晚上不必再喝風飲露了,幻岳,你先過去招呼一下呀!”
  南幻岳點點頭,迅速放馬奔往,等到潘巧怡陪著狄十娘慢吞吞的來到,他早已好整以暇的等在那裡了。
  潘巧怡正待問問情形如何,目光瞥處,卻不禁大失所望,原來,這林邊的屋裡哪是什麼住家,只不過是兩間簡陋搭就的茅草屋罷了,非但如此,這兩間茅草屋尚有一間早就坍塌了,僅餘的那一間還在屋頂上破了個大窟窿,想是行獵或野牧的人臨時草草搭就暫以棲身的,而且,其中更散出一股刺鼻的腐霉味道來,便是曾經有人住過,約莫也是很久以前的事啦……
  南幻岳情在茅屋之前的一棵樹幹上,用大拇指朝後一點,笑道:
  “寶貝,這就是我們今晚要留宿的豪華行宮了!”
  潘巧怡詛喪的道:
  “鬼才住在這裡面,還說‘好運氣’呢……聞聞這股子霉味吧,寧可露宿野地也不進去住,光這味道就把人薰暈了!”
  南幻岳道:
  “我看還是湊合進去留一宿的好,地方雖然不夠理想,至少卻可避避寒風霜露,氣味是不好聞,但只有將就了。”
  潘巧怡拋下馬後,又扶下了狄十娘,一邊恨恨的道:
  “都是你,也不將行程把握好,走著走著就前不著村,後不落店了,淒風冷露的讓我們跟著受……”
  南幻岳喊著屈道:
  “我的姑奶奶,我們的腳力根本就把握不住,每天走多少路途也估不准呀,有時候三四十裡,有時候五六十裡,誰知道一天行幾許路?這不像我一個出門,該走多遠,在哪裡打尖住店全有個底……”
  狄十娘怯生生的道:
  “南大哥,全是我拖累了你們 ”
  南幻岳擺擺手,道;
  “別這樣說,這也是不得已的事,其實你又何嘗不喜歡日行千里,早點趕到目的地與令尊相聚?”
  潘巧怡不耐煩的道:
  “少廢話了,幻岳,你進去看看沒有?能住嗎?”
  南幻岳點點頭,道:
  “當然能住,我還抽空匆匆清掃了一下,將一些蟲獸糞便全弄乾淨了。”
  潘巧怡皺皺眉,道:
  “這麼臟?”
  南幻岳笑道:
  “湊合點吧,我的心頭肉,這是出門在外,不是正宮娘娘巡遊天下!哪來些錦帳珠簾?”
  潘巧怡哼了一聲,拉著狄十娘的手走了進去,南幻岳掛好了馬匹,提著行李包裹跟入後,從行李包中摸出一大截蠟燭點燃了,暈黃的燭光淡濛濛的映照得這間殘破的茅屋,一片淒清如水的幽寂,將人們的影子怪異的拖印在草牆上,這一點光亮,非但沒有帶來些許溫暖,更泛著一股于冰清落寂的意味……
  把各人的行李包裹鋪開,南幻岳獨據一隅,他伸了個懈腰,抱膝坐下,隨遇而安的笑著道:
  “怎麼樣,還不錯吧?”
  潘巧伯沒好氣的說道:
  “不錯,不錯你個大頭鬼!”
  南幻岳搖搖頭,道:
  “你是天生的富貴命,只有我骨頭賤就是了。”
  潘巧怡“噗哧”一笑,道: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南幻岳嘆了口氣道:
  “一個人總要知道滿足,不能太過奢求了,什麼時候說什麼話,改造不了環境只求其適應,譬如說 ”
  潘巧怡道:
  “得了,得了,不要長篇又大論啦,歇一會我們就填點什麼吃的充饑吧?”
  她側過臉,又向狄十娘道:
  “餓不?”
  狄十娘羞澀的一笑,道:
  “還好!”
  她靦腆的看了南幻岳一眼,輕細的道:
  “南大哥,我真佩服你和潘姐姐,你們好像什麼事都看得開,看得淡……”
  南幻岳咕哈笑了,道:
  “我是如此,潘巧怡就不是了,她看不開,看不淡的時候你沒遇上,那副熊樣,喝,夠瞧!”
  潘巧怡佯嗔道:
  “你個嚼舌頭的,我什麼時候像你說的這樣呀?”
  南幻岳道:
  “要我舉例?”
  潘巧怡急了,道:
  “你敢 你看我依你?”
  狄十娘感到十分新鮮的道:
  “潘姐姐,南大哥好像很怕你哪……”
  潘巧怡高興又得意的道:
  “你都看出來了?他當然怕我,普天之下他就只怕我一個人呢,除了我,誰也奈何不了他,就是我管得住他,像觀音大士給孫悟空套上的金箍咒,他便能一個跟頭翻上十萬八千里,也永遠別想跳出我的手掌心!”
  狄十娘似是又驚又羨的道;
  “真的?”
  潘巧怡格格笑道:
  “妹妹,我做姐姐的還會騙你?”
  狄十娘眨了眨那雙明媚的眼睛,又問南幻岳:
  “南大哥,你真的怕潘姐姐嗎?”
  南幻岳一笑,慢條斯理的道:
  “你說呢?”
  狄十娘窘迫的紅了紅臉,道:
  “我……我不知道……”
  潘巧怡一瞪眼,灼灼逼視著南幻岳:
  “說呀,你,莫不成是我含糊你嗎?”
  南幻岳哈哈笑道:
  “不,當然是我怕你。”
  潘巧怡十分光彩的瞧著狄十娘,道:
  “你聽到啦?你這位南大哥呀,明明心裡寒,卻偏要嘴上硬,你說,這是不是欲蓋彌彰?”
  狄十娘柔靜的一笑,沒有答腔,南幻岳朝著她道:
  “狄姑娘,這次回去以後,你與令尊的日子定較以前好過多了,我以為你們索到三幹兩紋銀的賠償,是可再開一家比以前大上一倍的店面啦!”
  狄十娘默默點頭,沒有什麼特殊喜悅或欣慰的表情,南幻岳問道:
  “你爹說你燒得一手好菜,幾時我有這個口福品嘗一下呀?”
  狄十娘似乎微微一怔,立即笑道:
  “隨時,南大哥,只要你來家裡。”
  南幻岳笑道:
  “你爹說 你最拿手的一道菜是……是什麼……”
  狄十娘微笑著沒有回答,南幻岳敲敲腦門,道:
  “對了,是‘翡翠蝦仁’,用新摘的嫩菠菜、蝦仁,再加上點雞汁啦,荷油啦什麼的,以特殊的烹調手法做成,據你爹說,非但看上去透明翠綠,白嫩可愛,吃起來更是香莢無比,能把舌頭也吞了下去……”
  狄十娘羞澀的道:
  “你不要聽爹說,我哪有這樣的本事?”
  南幻岳豁然大笑,道:
  “別客氣啦,狄姑娘,光是這一手,你此生業已享用不盡,要知道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必得先控制他的胃口!”
  潘巧怡放過來一枝冷箭:
  “餵,顯然你那一位玲妹妹已控制住你的胃口了?”
  南幻岳哧哧笑道:
  “又來了,你。”
  狄十娘在這時候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南大哥,你的本領強呢,還是潘姐姐的強?”
  南幻岳朝潘巧怡一指,道:
  “當然她強。”
  狄十娘笑笑道;
  “難怪‘浮圖崗’的人見了潘姐姐和你在一起就都怕了!”
  南幻岳似笑非笑的道:
  “武林裡很多人都知道她是條母大蟲。”
  潘巧怡柳眉兒一豎,道:
  “你說我是什麼?”
  南幻岳忙道:
  “我說你是天下的大美人!”
  潘巧怡哼了哼,道:
  “算你知機得快……”
  狄十娘坐在舖子地下的毯子上,輕輕的道:
  “你們真是好美滿,好相配的一對……”
  潘巧怡喜上眉梢,道:
  “確實如此,是嗎?”
  南幻岳道:
  “別老是談論我們了,狄姑娘,談談你自己吧。”
  狄十娘道:
  “談我自己?我自己有什麼好談的呢?’’
  南幻岳柔和的道:
  “譬如說,你對令尊的懷念,你們父女間相依為命的親情,你對你仙逝的母親那種童稚的,夢幻般的影響,以及,你對未來生活的打算等等,都可以談一下,也讓我們對你更加了解……”
  像是怕勾引起什麼痛苦的回憶,又像有意無意的在避開這些問題,狄十娘苦澀的一笑道:
  “南大哥 原諒我不談這些事,好嗎Y”
  南幻岳灑脫的道:
  “隨你,你除了思念令尊,也懷念你逝去的母親麼?”
  狄十娘喃喃道:
  “我的母親?”
  南幻岳嚴肅的道:
  “聽令尊說,她老人家是一位嫻慧溫柔又刻苦耐勞的女人,你和她長得很像,只是沒有她眉梢上的一顆黑痣 哦,對了!”
  南幻岳想起了什麼似的,又笑道:
  “令尊告訴我這些事的時候,曾提到這一點 他說你與你母親十分酷肖,只是你沒有她左屑梢上的那顆黑痣,她卻也沒有你膝蓋上的一塊疤,這塊疤是你小時候爬樹跌下來摔傷的……”
  仿佛一種本能的反應,狄十娘斜偏的雙腿突然往內收縮,盤藏起來,同時也顯得有些緊張侷促的用手掩遮著兩只膝蓋……
  南幻岳怔了怔,隨即笑道:
  “你怕什麼?我又不會魯莽到要掀起你的裙底去查看……”
  潘巧怡睜眼道:
  “你也不敢吧?”
  狄十娘有些蒼白,好像覺得有些失態,她連忙掩飾的道:
  “這塊疤很難看,每次偶爾有人提起,我全會不由自主的遮蓋 多此一舉,而且可笑,是不?”
  南幻岳笑道:
  “女孩子麼,往往愛美成性,這樣的舉止雖是無意識的。但卻無可厚非 ”
  端詳著獨十娘,他接著道:
  “你已夠美了,看著你,便可以聯想到令堂在世的時候,必也是相當端秀的,你爹說,她要比你現在的模樣稍肥一點,也稍高一點 ”
  狄十娘沒有什麼表情,她僅是顯得有些生硬與麻木的點了點頭,眸子裡的光芒平淡而毫不被動,一種直覺的反射,南幻岳脫口道:
  “狄姑娘,我覺得你對你的母親,甚至父親,好像全很淡漠,很陌生似的,你似乎不大願意提到他們?”
  倏而一震,狄十娘慌忙道:
  “不,不,你不要誤會,我……我只是心情不好……”
  潘巧怡在旁插嘴道:
  “人家遭了那樣不幸的事,自然興致不及你來得高,幻岳,你講話有時就口不擇言,傷人的心!”
  南幻岳笑了笑道;
  “我只是有這樣的感觸而已,沒有什麼其他意思,狄姑娘,還請莫要見怪。”
  狄十娘幽幽嘆息道:
  “這些日子,我被他們整治得太狠,精神與意志全受到極重的伐傷,我也覺得,自己是有些變了,變得生硬了,僵麻了,冷痺了……”
  南幻岳聽到了“整治”這兩個字眼出自狄十娘口中,不禁感到有些意外,因為,一般來說這是江湖中人流傳的口語,不是道上朋友是很少說的,普通百姓在要表達這兩個字的意義時,大多是用“折磨”“凌辱”等詞句來形容,極少用到“整治’這兩個字 這個字輕微的疑惑在他腦海中閃了閃,但他立即又擱置了,他更為狄十娘做了解釋,這位純厚樸實的少女落進“浮圖崗”那群豺狼的手裡也有一段日子了,任她是如何掙扎抗拒,憎恨厭惡,但平時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也難免習慣了他們的口語,亦就是江湖沿傳的俚語,想到這裡,南幻岳不由啞然失笑,反而責備起自己疑神疑鬼的多心病來了。
  潘巧怡這時在安慰著狄十娘:
  “狄妹妹,不要再提這些事了,都是你南大哥不好,說著說著又兜回了這個老圈子,惹你傷心難過……慢慢兒的,你自然會心情開朗起來,乖乖的,聽姐姐的話,別再去想去愁啦……”
  狄十娘眼圈兒紅紅的,傷感的道:
  “我不該又惹得南大哥與潘姐姐不快樂,我們原是談得好好的……都怪我……”
  南幻岳忙道:
  “你看你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心裡老想不開,誰怪你啦?我們也沒有不快樂呀,好了好了,不談這些了,我說寶貝,開飯吧!”
  潘巧怡狠狠的道:
  “你還記得開飯呀?我早已餓扁肚子了!”
  南幻岳哈哈笑了起來,一躍而起,從身邊拾起了乾糧和小囊,先將小囊丟給了潘巧怡,又白乾糧袋裡摸著兩個白饅頭塞向狄十娘手中,他的動作因為俯身之勢而顯得急促了些,兩上饅頭一塞之下狄十娘只接住了一個,另一個便墜滾下去,南幻岳“啊”了一聲,剛想去撈,但狄十娘卻非常自然的一翻手腕,抓個正著!
  潘巧怡在旁邊嚷著:
  “輕點嘛,鬼,你慌什麼?真餓急了?”
  南幻岳微微怔忡的,像是沒聽著潘巧恰的話,他注視著狄十娘,慢慢的道:
  “狄姑娘,你方才翻腕捉住饅頭的手法相當老到,可是學過?”
  狄十娘的雙目中閃過一抹極快的驚惶不安之色,但她立即鎮靜下來,臉蛋兒有些蒼白,卻是一片茫然不解的表情:
  “什麼手法老到?南大哥,你說我學過什麼呀?’’南幻岳舐舐唇,低沉的道:
  “我的意思是 剛才那饅頭掉下去了,你卻很利落的一把抓住,出手反應全很準確快速,很像,哦,學過武功。”
  狄十娘宛如聽到一段十分滑稽的笑話一樣,不由開心的笑了起來:
  “南大哥,你好會逗弄人啊,你說我 會武功?學過武功?如果我會,我學過就不用你們千辛萬苦從大老遠來救我了,我自己早就逃出來啦,你見過一個會武功的人連幾十斤的東西也提不動?連三尺高也跳不上?連馬也不會騎?這樣的一個習武者是不是太低能,太可笑了呢?”
  接著,她又自嘲的道:
  “真想不到我剛才無意中恰巧抓住那個跌下的饅頭,卻引來你這樣奇突的假設,南大哥,學武的人就如此簡單便證明他所懷有的功夫啦?”
  南幻岳打了個哈哈道:
  “一般來說,行家伸手,即知有無,不過顯然先前那一下子你是碰巧了,卻嚇了我一跳,還以為你是真人不露像呢!”
  狄十娘微笑道:
  “還真人假人呢,南大哥,我若早已具備武術根基,潘老三那廝也欺壓不了我父女,更不會遭至齊超雄的脅迫了……”
  潘巧怡古怪的瞪了南幻岳一眼,道:
  “你今天是怎麼了?想法荒唐怪誕,滿口瘋言瘋語,真是活見你的大頭鬼!”
  南幻岳笑而不答,心裡卻迅速的琢磨著狄十娘剛剛又出口的兩個字眼 “那廝”,又是一次,典型的江湖口語!
  潘巧怡不輕不重的擰了他一下,嗔道:
  “餵,你在那裡傻笑什麼?光啃白饅頭喝冷水嗎?袋子裡還有別的呀!”
  “哦”了一聲,南幻岳再打開乾糧袋,將一包包的風雞、滷牛肉、薰腸、醃葡萄於取出,末了,另一錫壺的酒與三只小酒杯。
  潘巧怡一邊為狄十娘夾肉遞雞,一邊自己也吃著道:
  “嗯,看不出你準備得倒蠻豐盛的,有酒有肉……”
  南幻岳笑道:
  “酒你們二位喝不喝?”
  狄十娘羞怯怯的說道:
  “我想喝一小杯,可以嗎?”
  南幻岳點頭道:
  “當然,本來也就為你們準備著了,巧怡,你喝不?”
  潘巧怡本想不喝,一見狄十娘要了,她也笑笑道:
  “好吧,陪你喝一杯,只是一杯,驅驅寒意也好。”
  舉起那把鍋酒壺,南幻岳一一為各人將杯子斟滴了,酒是琥珀色的,相當芬芳醇厚,他深探吸嗅了一下,贊道:
  “好香,‘黑竹集’釀製的這種‘大元黃’酒果是不差。”
  狄十娘盈盈舉杯,道:
  “南大哥,我敬你 ”側過臉去,她又笑道:
  “還有潘姐姐,一起來,好嗎?”
  潘巧怡好像突然在想著一樁什麼心事似的,目光定定的凝注著杯中那微微盪漾的琥珀色酒液,神態有些兒迷惑。
  南幻岳忙道:
  “不管她,來,狄姑娘,我們先幹。”
  笑了笑,當狄十娘與南幻岳剛要舉杯就唇的時候,潘巧怡已古怪又凝重的開了聲:
  “慢一點!”
  南幻岳怔了怔,停下了杯子,愕然道:
  “什麼事?”
  潘巧怡靜靜的道:
  “杯子裡的酒先不要喝,狄妹妹,你也是。”
  狄十娘忐忑不安的問:
  “有什麼不妥嗎,潘姐姐?”
  潘巧怡放下酒杯,自發間抽出一根乳白色的雕花骨簪來,湊在唇上先輕輕呵了幾口氣,然後,她低低的道:
  “這酒有問題,我發覺它的顏色有些兒混濁,那是一種極為輕淡的混濁,像是攙了一點沙塵在裡面的樣子,而且它的味道固然醇厚,卻微微帶著一絲辛辣氣味,為了謹慎起見,我們還是先行辨識一下比較穩當。”
  狄十娘驚虛的道:
  “你是說,潘姐姐 酒裡有毒?”
  潘巧怡眉兒微蹙道:
  “還不敢確定,但我懷疑 當然,也可能這叫什麼‘大元黃’的酒本質就是如此,不過我們最好先弄清楚以後再喝,不防一萬,只防萬一!”
  狄十娘訥訥的道:
  “潘姐蛆 你懂得怎麼辨識毒性?”
  南幻岳笑吟吟的道:
  “狄姑娘,聽她的準沒錯,你潘姐姐不但懂得怎麼辨識天下百毒,她更是此道中的高手,祖師娘了!”
  似是頗出意外的“啊”了一聲,狄十娘說笑道;“南大哥不說,可真叫人一點也看不出來,潘姐姐也從沒提過,想不到 她在這一門學問上竟有著如此深博的修養 ”
  潘巧怡笑道:
  “別聽休南大哥瞎扯,這算什麼‘學問’?旁門左道罷了,根本不值一談 說不定我們是在杞人憂天,這酒並沒有什麼問題也未敢言……”
  南幻岳趕緊道:
  “好了好了,寶貝,別故作謙虛之狀了,趕快用你那根‘犀角瞽’試了試吧,有毒無毒亦可立見分曉!”
  潘巧怡不再多說,隨即將手中那支色作乳白色,光滑細緻的“犀角簪”伸入酒杯之內,片刻之後,這支乳白色的犀角簪竟逐漸變成黯青透紫的顏色,簪上質地潤細的紋理也烏濛濛的分辨不清了!
  潘巧怡抬起頭來,沉重的道:
  “有毒,是一種令人肌肉僵木,肢體麻痺的毒類……這種毒性的顯示似乎說明它的原狀是水液形的……”
  南幻岳舐舐唇,道:
  “再試試我和狄姑娘的酒吧。”
  潘巧怕點點頭,將手上犀角簪的顏色較換回來後,又分別將南幻岳及狄十娘的杯中酒試了試,結果也證明蘊有相同的毒性,接著,她拿過酒壺來聞了聞,順手丟向屋角,面無情的道:
  “都被攙人毒藥了,這毒藥是攙在酒壺裡的,並非附於杯內面,幻岳,這是怎麼回事?”
  南幻岳背著手來回蹀踱了片刻,沉吟的道:
  “酒是我們經過‘黑竹集’的時候我親自在一家食館中購買的,我也親眼看著他們提酒裝壺,在這其中,他們不可能做什麼手腳,主要的,我們和那賣酒者毫無恩怨,甚至素不相識,他怎會暗算我們?這也更非有什麼仇家預謀,因為,這是無從預謀起的,誰也不知道我們會在什麼時候,到哪家店裡去沽酒……”
  潘巧怕神情有些憂慮道:
  “顯然我們又陷進一個新的、不可知的危機中了,幻岳,看樣子像是有人在暗裡跟蹤我們,並圖謀加害!”
  南幻岳冷靜的道;
  “酒不會自己有毒,那當然就是人為的,換句話說,一定是有人想對付我們,想在無形中進行或完成這樁陰謀!”
  潘巧怡驚怵的問:
  “是誰?”
  南幻岳的目光尖利,緩緩掃過狄十娘的面龐,她在南幻岳的目光觸及之時,不由自主的臉色泛青,唇角抽搐,雙手摀住胸口,但是,表情卻是那樣的顫粟又迷茫 有如一只受了驚的小兔子。
  目光越過狄十娘的面龐,又在茅屋中流轉了一圈,然後注定在潘巧怡的身上,南幻岳低沉的道:
  “現在,我也不知道是誰!”
  狄十蝗輕輕籲了口氣,口吻卻是惶悚驚恐的:
  “南大哥 真的有人要對我們不利了?”
  南幻岳道:
  “這是無庸置疑的,但你不用害怕,一切都有我與巧怡來應付,我們會好好的保護你的!”
  瑟縮了一下,狄十娘喃喃的道:
  “人的心,怎麼這樣狠毒啊?”
  南幻岳不帶絲毫笑意的笑了笑道:
  “不錯,有些人的心是狠毒的,可惜人心隔著肚皮,看不見,摸不透,要分辨出來好歹,往往就需要事實證明,不過,很多時候,待到事實證明了,真像固已分曉,卻來不及挽回什麼了……”
  狄十娘似是有些不妥的苦笑道:
  “南大哥說得對……”
  潘巧怡誠懇的道:
  “你別怕,狄妹妹,任什麼危險都有幻岳和我來擔待,他們傷害不了你,我們會竭盡可能的護你 ”
  狄十娘忐忑又憂慮的點點頭,小聲道:
  “我相信,潘姐姐……”
  輕輕在狄十娘手背上拍了拍,潘巧怡揚起臉問:
  “幻岳,你判斷可能是哪一邊的人?”
  南幻岳想了想,道:
  “難說,我的仇家很多,而你也得罪過不少,如今只憑險兆,不見敵蹤,一時也不能斷言會是哪一路的人要暗算我們!”
  潘巧怡恨聲道:
  “不管是準,居心卻是夠險惡的了,幻岳,由他們下毒的性質來看,他們並不想馬上要我們的命,而是打算生擒活捉!”
  南幻岳道:
  “是的,他們是想抓活的 無論是何方神聖,只要我們落進他們手裡,只怕都不會是樁愉快的事了 ”
  潘巧怡眸瞳中光芒閃灼,憤怒的道:
  “這是一些見不得天日的陰溝老鼠!不敢明刀明槍的對敵,卻只敢躲在暗處向人施陰詐,放冷箭!”
  南幻岳笑笑道:
  “別生氣,寶貝,江湖裡這樣的角色可是太多大多了,我本人的經驗也就不少,如果我次次都像你這樣激動氣憤,恐怕早就氣翹辮子啦!”
  潘巧怡咬咬牙,罵道:
  “真是卑鄙齷齪,這些小人!”
  南幻岳道:
  “順順心吧,寶貝,早晚也會把他們找出來的,只要大家面對面碰上了頭,你再看我將怎樣收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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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傷疲毒發棄嬌娃

  潘巧怡又述茫的道:
  “但是,幻岳,那酒壺中的毒藥又是怎麼攙進去的呢?昨天經過‘黑竹集’,你去買了這些吃喝的東西以後就一直沒離過身邊呀,動的時候放在鞍後,歇的時候置于身側,他們是怎麼下的毒呢?他們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接近我們呀,如果他們能夠這樣接近,又有如此高明的手法,還用得著下毒?早就摘了我的腦袋啦……”
  南幻岳道:
  “我也奇怪……”
  潘巧怡喃喃的說道:
  “除非是我們自己才有這樣的機會 但這又多荒謬!”
  一側,狄十娘花容失色,畏怯的道:
  “潘姐姐 你說,是我們自己下的毒?”
  潘巧怡微微一怔,不好意思的道:
  “我只是隨便說說,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我們只有三個人,幻岳,你,和我,誰會下毒?”
  狄十娘囁嚅的道:
  “我好害怕……別說是拿著毒藥去毒人,就是叫我去毒老鼠我也不敢……想想真嚇人,剛才我們卻差點全喝下了這毒!”
  潘巧怡搖搖頭,道:
  “若說我們自己下的毒,簡直不可思議 除非我們當中有一個是瘋子……這決不可能了!”
  南幻岳慢吞吞的道:
  “可能對方使用了某一種特異或無比巧妙的方法下了毒,而這方法又是我們所意料不到的……要知道,天下之大,什麼樣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會發生,誰也不敢說任什麼法門都通曉……”
  潘巧怡擔心的道:
  “下一步,幻岳,我們該怎麼做?”
  南幻岳聳聳肩道:
  “加意防範罷了,還能怎麼做?好在有了你這位毒中之聖守在這裡,不怕他們再在這一方面施什麼手腳。”
  潘巧怡籲了口氣道:
  “他們這一次歹計未能得逞,必定還跟著第二次,第三次,而跟著來的手段,只怕就不一定是下毒了!”
  南幻岳笑了笑道:
  “所以說,我們要加意防範呀!”
  潘巧怡道:
  “看你,還笑得眉開牙現,像是一點也不在乎!”
  南幻岳坐了下來道:惶恐得坐立不安吧?就算那樣,對方該宰該擒還是照舊,並不會稍有寬貸。”接著,他又道:
  “吃點什麼吧,兩位,酒裡有毒,食物中大約是不會有毒的,別餓著肚子!”
  潘巧怡索興躺了下來,沒好氣的道:
  “要吃你自己吃,叫這事情一攪,我早沒胃口了!”
  南幻岳望著狄十娘道:
  “你呢?”
  狄十娘搖搖頭,怯生生的道:
  “我也不想吃了,南大哥。”
  南幻岳自己老實不客氣的撕開饅頭,挾了滷牛肉和薰腸,另扯了一只風雞腿,狼吞虎嚥的大吃起來。
  在他津津有味的享用著這頓晚膳時,狄十娘已偎過去和潘巧怡一起睡下,將毛毯拉起來直卷蓋了兩人全身,片刻後,她們呼吸均勻,側臥不動,似是全睡著了。
  擦了擦手,南幻岳也仰身躺下,雙肘枕在腦後,默默沉思著什麼 這漫天風雲,危機四伏的環境,也真夠他傷腦筋的了。
  破陋的茅屋中,燭光暈黯搖晃,照耀的範圍已漸漸越來越小了,黑暗像是潮水在慢慢的湧漲,無聲無息的自四周漫溢向空間,光線變得好淡澀,好朦朧……
  南幻岳方才有點睡意的時候。那邊已響起 陣細微的窸窣聲,南幻岳的眼角微揚,已注意到是狄十娘輕掀毛毯,小心翼翼的爬了起來。
  靜默著,他寂然無聲。
  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裙,狄十娘向他這邊走近了幾步,低怯怯的叫:
  “南大哥,南大哥……”
  南幻岳眨了眨眼,“唔”了一聲,打個呵欠:
  “什麼事?”
  狄十娘微微彎下身,羞答答的道:
  “我,我要到屋後去一下 ”
  南幻岳有些乏倦的,不經心的問道:
  “去幹什麼?”
  在暈黃黯淡的光線下,狄十娘的清秀臟蛋似是紅了,她期期艾艾的道:
  “我……我……有點事……有點女人家的事……”
  恍然領悟,南幻岳連連點頭:
  “當然當然,你且請便 對了,要不要巧怡陪你一道去?”
  回頭瞧了瞧巧怡,狄十娘小聲道:
  “潘姐姐一定是路上乏了,睡得好沉,剛才我推了她幾下,她都沒醒,我。我不好意思再吵醒她……”
  南幻岳坦率的道:
  “我是抱歉不便相陪,饒是如此,你獨個兒去吧 怕不怕?”
  狄十娘點點頭,道:
  “有點怕,所以我才叫醒你,你可別睡過去了……”
  南幻岳笑笑道:
  “我等著就是,你不要走得太遠。”
  赧然一笑,狄十娘悄聲道:
  “我也不敢 就在屋後。”
  於是,狄十娘又躡手躡足的悄悄摸了出去,南幻岳看了側身酣睡著的潘巧怡一眼,開始默默等侯起來。
  時間慢慢的過去,大約在盞茶光景之後,寂靜的夜裡,突然傳來一陣隱約的掙扎聲,騷動聲,緊接著,茅屋後倏而響起狄十娘驚恐淒怖的喊叫:
  “救命……南大哥救我……”
  反應如電,南幻岳一彈而起,飛躍向後,同時口中大喝:
  “巧怡小心 ”
  他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有如一支碩大巨球般衝破了草牆在草屑碎梗四飛中激射屋外,而屋外,狄十娘剛好滿臉染血,像嚇瘋了一樣尖叫著朝他奔了過來,在狄十娘身後,兩條高大的人影正緊迫不舍,一面猶在大聲叱喝,兩人於奔跑中,手上的兵刃寒光閃閃,有似鬼眼隱眨!
  “南大哥啊……”狄十娘驚怖逾恆的號叫著,一頭撲向南幻岳的懷甲,本能的,南幻嶽立即介臂攬抱,但是,在他甫始環擁狄十娘入懷的剎那,又猛然警覺的將她往一側拉出,就在這時,他已驀地感到左邊腰眼上一麻!
  伸手摸去,南幻岳的指尖觸及一根細小的,有如繡花針般的尖銳物插在他的腰肉裡,立刻,他運起一口“黑龍真氣”頂住那個部分的血脈,不使它流散擴展,同時儘量放鬆情緒,令自己不致因為過度的憤怒而鬆懈了對精、神、氣的控制 當然,他知道這是誰的傑作 狄十娘!
  狄十娘的這種反常行為並沒有太使南幻岳震驚與意外,更確實的說,他早已對狄十娘的舉止有所懷疑了,但他如今卻痛恨自己為什麼僅是“懷疑”而已,他原該更進一步的採取行動才對!
  現在,狄十娘業已站在十步之外,她早不喊叫了,方才那種驚恐之色也一掃而光,她冷靜又沉著的站在那裡,臉上的“血漬”襯著她怪異的神態,看上去有一股特別詭譎的意味!
  追過來的兩條大漢這時亦站住了腳步,在兩丈外遙遙與南幻岳對立著,那兩個人的身材俱極高大,都穿著一襲青袍,右邊那個臉蓄長胡,左邊的一個生了雙三角眼倒八眉,尤其那只朝天的鼻子更令人印象深刻!
  情勢即是如此,南幻岳站在中間,而對著這兩個青袍怪客,狄十娘在左方,這樣便成了一個不規則的三角形勢。
  南幻岳沉默了片刻,提著氣,緩緩的向狄十娘道:
  “果然是你。”
  站在那裡,狄十娘再也沒有那種柔弱怯懼的神態,再也找不出一點瑟縮愁鬱的衷情,她完全不像一只受驚的兔,現在,她宛如一條其毒其詐無比的百步蛇!
  狄十娘刁悍的一揚頭,傲然說道:
  “不錯,是我!”
  冷冷一笑,她又道:
  “我想,你大約也多少看出來了?”
  南幻岳低沉的道:
  “是的,我多少也看出來了,只是還沒有完全確定,我是想再找些證據,再抓到你些破綻才打算掀你的底……”
  狄十娘尖悅的道:
  “所以,我不冒險了,我只好搶先動手!”
  南幻岳嘆了口氣,道:
  “你扮演得很像,至少在今晚以前你全沒出漏子,你使得我實在不願去懷疑你……對於狄十娘,對於一個受過這樣折磨的女孩,我是必須慎重其事的,我決不能有絲毫因誤會而產生的過失,所以,儘管我已懷疑,不到完全確定,我仍然要壓制自己的行動,但,我原不該壓制的……”
  狄十娘冷冷的道:
  “那是一個柔柔弱弱的,怯怯縮縮的,委委屈屈的可憐少女形象感動了你,激發起你英雄式的愛憐主觀,南幻岳,我知道你這種心理,你這種調調兒,所以,我便把自己塑造成這樣,藉一個形體表達出來而引起你的一貫作為,也因此而便宜了我的行事,南幻岳,你輸了。”
  南幻岳搖搖頭,道:
  “這倒不一定,但你所使用的狡計卻相當高明,我猜,你甚至不是狄十娘本人吧?”
  狡詐的一笑,她道:
  “我不是,但裝得很像,嗯?”
  南幻岳平靜的道:
  “那麼,你是誰?”
  裝扮如狄十娘的少女緩慢卻冷硬的道:
  “聽過‘花狐’閻小仙這個人嗎?”
  南幻岳想了想道;
  “‘閻家雙狐’中的‘花狐’閻小仙?”
  那少女怪異的笑了起來:
  “不錯,我就是。”
  南幻岳注視著面前這自狄十娘搖身一變。變成了“花狐”閻小仙的女子,心裡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他只覺得不大肯,也不大願意相信這件事,接受這個事實,嬌柔纖弱的狄十娘,一下子轉變了江湖上以刁狡狠毒出名的閻小仙,印象上是太過生硬與突兀了,這個轉變的過程太快,快得叫人幾乎不能承擔……
  南幻岳搖搖頭,道:
  “誰叫你這樣做的?”
  “花狐”閻小仙道:
  “‘浮圖崗’。”
  沉默了一下,南幻岳道:
  “齊用鬥?”
  這三天來一直扮演著狄十娘替身的閻小仙,聞言之下幻詭的笑笑,道:
  “當然,這並不需要問也該知道!”
  南幻岳沉緩的道:
  “那麼,狄十娘本人還在‘浮圖崗’上?”
  閻小仙略一考慮,狡猾的說道:
  “我不清楚,而你也不該問我,就算我知道,也不便告訴你,對不?”
  南幻岳哼了哼道:
  “儘管你不肯說,我也仍會再把她救出來。”
  閻小仙似笑非笑的冷冷遭:
  “我卻並不認為你能!”
  回首探視,南幻岳並未發覺潘巧怡跟隨出來,於是,他也明白了 潘巧怡一定早就著了閻小仙的道兒,否則,她那有睡得如此深沉的道理?咬咬牙,他的一股熊熊怒火業已越來越形強烈,但他盡力忍耐著,表面上仍舊極為鎮定的道:
  “閻小仙,潘巧怡呢?你是否在與她同睡的時候暗算了她?”
  閻小仙坦然頷首,道:
  “當然,放倒一個是一個 但你放心,我並未要她性命,我只是點了她的‘暈穴’,使她暫時睡上一陣而已,你該記得,我將毯子復蓋住我們兩人的時候,就在那時我已下了手……你很心疼,是嗎?”
  南幻岳酷厲的道:
  “就為這一樁,閻小仙,你就會後悔大半生了!”
  閻小仙冷峭的道:
  “還是先顧你自己吧,南幻岳,我會怎麼樣無需你來擔心 事實上,怕你也沒有這些時間了!”
  南幻岳深深吸了口氣道:
  “閻小仙,你憑什麼替齊用鬥那老狗賣命?”
  閻小仙嬌媚的一笑道:
  “憑什麼?憑白花花的銀子和黃澄澄的金子呀,你說,這是不是一個最正大光明,冠冕堂皇的理由?”
  南幻岳凝視著她,沉重的道:
  “真可惜了,你,閻小仙,你應該明白利害,應該先搞清楚,和我南幻岳作對,甚至設計苦難陷害我南幻岳,會有一種什麼樣的結果?只怕是你所承當不起的!”
  閻小仙漠然不懼:
  “你唬不住我,南幻岳,這套把戲我見多了,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我是不會中途改弦易轍的,況且 我已佔了上風,成功在望,就更沒有改弦易轍的必要了!”
  南幻岳緩緩的道:
  “你要吃不了兜著,閻小仙,因為你已愚蠢到以為佔了上風 除了你以卑劣手段插在我腰間的一根毒針之外,你什麼地方佔了上風?”
  閻小仙笑笑,道:
  “這根針名字叫‘狐尾定魂針’,一中人身,可叫那中針之人在炷香時刻之內全身癱瘓,百骸俱僵,持續效能更在六個時辰之上,任是誰也抵抗不了這種藥力的侵入肌體,南幻岳,你已快到這一步了,我不再攻擊你,你自己就會送上手來,當然,如果你現在要對付我呢,我便會引著你兜圈子,不過那樣對你更為不利,身子一動,血氣流循加快,你也就倒得更快了。”
  故作喟然的搖搖頭,她又道:
  “可惜你那位既美且艷的毒中聖手潘巧怡現在也救不了你,這只‘翠蜘蛛’已經先軟了。”
  南幻岳冷森的道:
  “恐怕事情不會有休想象中順利也不一定!”
  閻小仙銀鈴般的笑了,嘲弄的道:
  “不用‘恐怕’,我們可以等著看結果 假如你想試試叫藥力發揮得更快,我也歡迎陪你證實一下!”
  南幻岳大聲道:
  “你只是個無膽匪類而己,永遠不敢明槍對陣,堂皇交刃 ”
  閻小仙毫不在意的道:
  “放心,我不受你的‘激將法’,南幻岳,鬥力上以你為強,但鬥智呢?你卻未必比得上我 包括你那昧於情感的潘巧怡在內!”
  南幻岳忽然笑了,道:
  “現在你就得意,未免太早了,閻小仙。”
  閻小仙安詳的道:
  “不早,南幻岳,因為我有這個把握!”
  南幻岳移目四瞧,道:
  “你的‘把握’寄託在哪裡?”
  閻小仙輕輕一笑,道:
  “會叫你知道的,南幻岳。”
  南幻岳朝那邊靠近了兩步道:
  “為什麼這麼麻煩?閻小仙,剛才你插到我身上的毒針,應該用見血封喉,致人死命的一種才對,何需用這一類僅叫人癱瘓的玩意?如此豈非太過令對方難受?”
  閻小仙笑吟吟的道:
  “對於用哪一類的毒針,我毫無意見,但齊用鬥卻不甘心叫你這麼痛快的歸天,別忘了,‘浮圖崗’的精英幾乎毀在你一個人手上!如今你又逼到人家頭上,要強索齊老兒的寶貝獨子的寶貝侍妾,這股恨,這口氣,他哪能受得了?所以,他不甘讓你馬上死,他要活的,慢慢的整治你,叫你一點一點,痛苦無比的死去……”
  南幻岳心裡罵著:
  “‘整治’ 又是這個露出她狐狸尾巴的江湖口語 現在她可是出口之下,越發流暢自如了!”
  閻小仙揚揚頭,接著道:
  “我們拿人家的錢財,聽人家的差喚,他要死的,我們便給死的,他要活的,我們也只有給活的了,難道你還以為我對你特別青睞 像你那潘巧怡一樣?”
  南幻岳微微一笑,皮笑內不笑的道:
  “對我青睞?就憑你呀,實不相瞞,你這種貨色,送到我面前我還看不上呢,你要不要去打聽打聽?問問我南幻岳的女人哪一個不比你俏?就算我玩膩了丟掉的,恐怕也還較你強上三分呢!”
  這一下,閻小仙不笑了,她粉面鐵青,尖厲的叱道;“不要臉的臭男人,你以為你又是什麼不得了的人物?下流無恥,卑鄙齷齪你都全了!”
  南幻岳豁然笑道:
  “乖乖,別生氣呀,就算我不要你,你也得保留點淑女風範才是……”
  閻小仙恨得幾乎咬碎了滿口銀牙,眉兒倒豎,雙目圓睜,嘴唇也在抽搐著,她又羞又怒又怨毒的叫:
  “我會好好對付你的,南幻岳,我會叫你生死不得,痛苦哀號,我會叫你用你生命中最大的代價來償付你方才的污言穢語!”
  南幻岳笑笑道:
  “真的這樣狠呀?乖乖。”
  突然,在南幻岳剛才衝出來的茅屋中,一個聲音冷硬的自那破裂的草牆洞隙裡傳出:
  “如果你以為是假的,你就錯了,南幻岳!”
  南幻岳緩緩的,帶著些兒僵硬的,半側過身去 就在茅屋靠後面這片草牆的破洞裡,露出一個人的上半身來,那是一個年紀並不大的男子,瘦瘦的,淨淨的,可以說得上秀氣,還有點文質彬彬的儒雅味道,但是,看著他,卻令人有點不舒服的感覺,好像總覺得哪個地方不太對勁似的……南幻岳注視著對方,終於,他體悟出了,這種不對勁的感受乃來自那人的眼神,嗯,那人的跟睛很深沉,很幽邃,宛似兩泓古潭之水,不過,蘊孕在那深幽眸子甲的光芒卻非常邪酷,非常非常陰鴛,也非常非常冷森,沒有一點情感,也沒有一點善意的,仿佛 隱隱流動著獸性的狂野與暴戾韻息……
  南幻岳凝視著那人,不禁心往下沉,他慢慢的問:
  “你是誰?”
  對方咧咧嘴,算是笑了一下:
  “‘玉狐’閻立名。”
  南幻岳暗裡嘆了口氣:
  “你們兄妹全來了。”
  閻立名陰冷的道:
  “南幻岳,你是束手就縛呢,還是要玩一會再獲至這相同的結果?”
  南幻岳這時已感到腰眼上那根毒針刺人的部位開始由麻木轉為僵痺,還逐漸擴大範圍,有向四周蔓延之勢,他那一口真氣雖然封住門口個部分的血脈,卻仍無法將毒性的侵蝕全部堵穩 這有如用一道土堤堵住了流水,但是,流水不能決堤而過,卻仍有細滴涓泉透隙沁出,南幻岳明白,他要快點採取行動,否則,時間多過一會,恐怕對他便多一分威脅,尤其,眼前的情勢似乎頗為不利,隱冥中更不知道有些什麼危機潛伏著……
  閉閉眼,他道:
  “閻立名,你們要這般惡毒的與我作對,對你們兄妹說,好處將不會太多,那不是你們所得到的一點金錢代償可資補的……”
  閻立名木然一笑,道:
  “這個問題,還是讓我們自己來斟酌好,不必麻煩你擔心。”
  閻小仙在那邊高聲道:
  “哥,姓潘的女人已擒住了嗎?”
  茅屋中的閻立名回答道;
  “當然,在她如今暈沉如死的情形下,擒住她並不比抓一個三歲孩童還難,小仙,如今就剩怎麼對付我們的厲害朋友南幻岳了!”
  南幻岳不溫不火的道:
  “你兄妹兩個可真是‘泰山篤定’,有把握得很呢!”
  閻立名冷冷的道:
  “南幻岳,不要把你自己估量得太高,你太相信你所賦有的本領,也太過忽視了別人的智慧。”
  南幻岳心裡一邊飛快轉著念頭,卻不屑的道:
  “什麼‘智慧’?完全是集奸詐、下流、卑鄙之大成!”
  閻立名平淡的道:
  “這也是智慧的聚晶之一,南幻岳,其實對你來說,也沒有那麼多光明正大可言,你本身便亦不屬這一典型。”
  那邊,閻小仙更帶著揶榆的口氣道:
  “南幻岳,你玩慣了那套‘英雄救美’的把戲啦,所以,我裝成的柔弱、怯懦,與委屈的形態便布成了這面網,讓你這位大英雄一腳踏進來,你可憐我,同情我,愛惜我吧,南幻岳,只有這樣才會陷入越探,不過,可也滿足你那種強者的虛榮心是不是呢?”
  南幻岳怒道:
  “什麼‘花孤’‘玉弧’?你兄妹兩人完全是兩頭惡狼、餓狠,又姦又滑又邪的癩皮狼!”
  閻小仙搖搖頭,道:
  “不要謾罵,這除了更增加你粗賤的本性流露之外,對你如今的逆勢並無絲毫補益……”
  南幻岳大聲道:
  “老子就要臭罵你這兩個下三濫!”
  閻小仙的一雙秀眸中閃射著毒蛇似的狠酷光芒,她尖銳的道:
  “南幻岳,在我們於酒中摻毒的那次,因為我不知道潘巧怡竟然是此道高手,所以叫她看破而被你們僥倖躲過,但這一遭,我可以斷言你們不會再有任何機會,你與潘巧怕絕對再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尤其是你,南幻岳,在我們將你交到齊用鬥那裡之前,我們會使你脫下一層皮來!”
  南幻岳冷笑道:
  “你是在癡人說夢了,閻小仙。”此刻,那兩個青袍人又朝前湊近了一點,長臉蓄胡的那個圓睜著雙眼,石破天驚的叱喝:
  “姓南的,你死在臨頭,猶在充你媽的哪門子好漢?”
  南幻岳神色一沉,火道:
  “你這**養的又是哪裡鑽出來的野種?”
  那人狂笑一聲,道:
  “南幻岳,我們會協同齊用鬥,一道來整治你,你想不到我們是些什麼人?別急,我會告訴你 ”
  南幻岳斜著眼不屑的道:
  “你總該不是萬歲爺的二舅吧?我的兒!”
  那人大吼一聲,咆哮道:
  “你罵,我看你尚能罵到幾時!南幻岳,齊用鬥宰剮你的右邊,我‘伏龍團’便要割切你的左面,齊用鬥要吃你的肉,‘伏龍團’便要剝你的皮!”
  “伏龍團?”南幻岳哈哈笑了,他大馬金刀的道:
  “我以為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雞零狗碎,原來齊用鬥除了買通那兩頭公母狐狸之外,還和你們‘伏龍團’也勾聚在一起了,怎麼樣?你們八成是來替花超和馬壽堂那兩個死鬼報仇的?”  ”
  那人痛恨入骨的怒吼:
  “南幻岳,你能明白我們是為什麼來,乃是最好不過,你把花老五與馬老九兩個人殺得恁慘,血染得叫人看了炫目 你這不是光殺了他們兩個人,你是在打我們整個‘伏龍團’的嘴巴,你是在用他們的血塗我們的臉!南幻岳,你就會知道我們要怎麼對付你,我們會分你的屍,挫你的骨!”
  南幻岳似笑非笑的道:
  “就憑你這兩個狗操人不愛的野畜生以及那一對公母狐狸?”
  那人咬牙嗔目,狂厲的叫:
  “你逃不掉了,南幻岳,你這殺人狂,你永遠也逃不掉了,我們今晚勢必要擒住你,要 點一點零剮了你!”
  閻小仙尖聲道:
  “哥 朝上圍吧,他中了我的‘狐尾定魂針’,支持不了多時啦 ”
  一聲不響,閻立名自茅屋的破洞中一閃而出,在他閃身躍出的一剎,南幻岳已注意到屋中尚另有兩個人影晃動了一下!
  閻立名卓立於地,隨著他的擊掌之聲,在沉黯的林子里,又有四條影子掠出!
  這四個人甫一現身,立即各自抄著傢伙往中間圍攏,嗯,他們也是俱著青袍,穿著打扮和這兩個青袍人一樣!
  南幻岳笑哈哈的道:
  “‘伏龍團’的伙計們,你們可真待我不薄呀,居然如此大張旗鼓,以這等陣勢歡迎我 ”
  “你以為是這樣麼?”又一個軟軟綿綿,半膩不硬聲音跟著傳來,南幻岳目光瞥處,唔,從林子的另一個方向,一位身材不高,卻步履沉穩的人物業已緩步行出。
  這人走在九步之外站住,南幻岳朝他細一打量,不禁心裡嘀咕起來,他立即明白了來人是準 那是個男人,不折不扣的男子漢,卻偏生得面如桃花,嬌媚得像一個女子,他那張臉,粉嫩嫩的,一雙眼,水汪汪的,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巴,但他卻是個男人,俱他這樣的生像,江湖中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伏龍圖”的“十二伏龍手”第一個首座人物“胭脂虎”田銘。
  南幻岳不想笑的笑笑道:
  “是你麼,田銘?”
  田銘點點頭,以他那特殊的軟柔聲調道:
  “真是榮幸,鼎鼎大名的‘劍之魂’南幻岳居然也曉得像我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
  南幻岳笑道:
  “哪裡的話,田銘,你要知道,一個在江湖上能括得像我這樣長久的人,就必須要清楚摃湖上的各種形勢,明白其不同的特性,更得通曉一些厲害人物的來龍去脈及其底蘊,認出你並不為奇,因為你早巳可列為頂尖之流了,況且,似你這樣的形貌,更足以令人留下深刻印象。”
  田銘生得雖然嬌媚如一個女子,他卻並不喜歡人家將他這個特點掛在口上,他是非常不願有人談及他這容貌的徵候所示的,多少年來,他處處在行動舉止上強調他男子漢的本色,忌諱任何人將他和異性的雷同之處相提並列,如今南幻岳不但故意犯了他的忌諱,更用這種嘲弄的口吻道出,田銘這股子心頭火,可就冒升得越發快了。
  他哼了哼,道:
  “南幻岳我奇異於你如今的態度 你要不就是悍不畏死,要不,你可能是個白痴,你可知道你眼前的處境?”
  南幻岳道:
  “什麼處境?我並不覺得我現在的情形有你所說的那般危言聳聽!”
  田銘輕柔的一笑,道:
  “你竟這樣以為?”
  南幻岳道:
  “不錯。”
  田銘道:
  “南幻岳,閻家賢兄妹我不必分紹,相信他們的能耐你自心裡有救,而我,你大概也曉得一點底蘊,其他六位,俱乃我‘伏龍團’‘十二伏龍手’中列屬,那是我的二弟‘鐵戟’韓振權、三弟‘小旋風’崔浩恩,四弟‘白狼’汪道平、六弟‘炫魂刀’程青、七弟‘兜雲鞭’範廣、八弟‘掌上飛’刁漢 南幻岳,‘十二伏龍手’中的精英業已到齊,這個陣容還不夠服侍你麼?”
  南幻岳目光四掃,笑笑道:
  “不夠。”
  田銘並不意外的昂昂臉道:
  “南幻岳,一個人狂點傲點,表示這個人有信心有力量,這是好事,但狂過了譜,傲過了頭,就是一種自大與愚蠢!”
  南幻岳淡淡的道:
  “田銘,算了吧,你們‘伏龍團’現在拿腿上路,還來得及,我保證不追究你們這一次敵意行為,如果等會大家動上手,只怕你們就是想抽身也逃不及了,何苦呢,找這樣事關性命的麻煩……”
  田銘笑得有些兒媚態,道:
  “我真佩服你這種詼諧個性 此時此地,南幻岳你還有心情說笑話,實在難得。”
  南幻岳道:
  “那麼,你們是不退的了?”
  田銘臉色倏變,揚起聲音道:
  “南幻岳你在和誰開玩笑?叫我們退?我們怎麼退法?你殺了我們的弟兄,拆我們的名,污了‘伏龍團’的招牌,你早已斯了我們的後路,除非用你鮮血來沖洗,否則我們名聲特永遠黯淡無光,我們再難立足江湖!”
  南幻岳籲了口氣道;
  “但是,你們不是我的對手。”
  田銘冷笑道:
  “這只是你自己以為!”
  “玉狐”閩立名生硬的道:
  “南幻岳,或者我們不是你的對手,但那要在一比一的情況下才能作準,如今,我們不會和你以一對一!”
  “花狐”閻小仙也不懷好意的笑道:
  “何況,再在你中了我那根‘狐尾定魂針’的情形下?何況,你的寶貝愛侶潘巧怡尚握在我們手中?”
  南幻岳冷冷笑了笑道:
  “可叫狠著哪,你們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田銘不耐煩的道:
  “姓南的,我們沒有這麼多時間與你幹耗,你再不認清情勢,非要強撐不可,除了你自已當場便要吃虧之外,下一個遭殃的就是你那心上人,你 ”
  “寒水紅”的光芒就像陰霾天空突然燦出一抹炫目的蛇電,倏封向那留長胡的青袍人 “十二伏龍手”中的第二位人物“鐵戟”韓振權!
  南幻岳猝起發難,其勢疾不可言,韓振權怪叫一聲,側自暴娞,血光閃處,他的額門已留下一條兩寸長的裂痕!另一個白臉人物 “白狼”汪道平怒吼一聲,貼地快進,手中的“狼牙棒”甫始揮掃,“寒水紅”的光芒如流,劃破空氣,在尖嘯聲中,猛然便將汪道平透喉戳得翻出一個跟頭。”剎時血噴如泉!”“你狠 南幻岳!”雙目血火的嘶叫著,田銘已夠上位置,他身形倏晃倏搖,雙手揮縮,兩柄短只一尺鋒利匕首便蛇信似的吞吐如電,眨眼間向南幻岳攻出七十七次!
  軟劍飛旋,南幻岳在一片叮噹裡又準又快的震開對方雨點似的刺戳,劍尖飛彈,有如一點星光流電,疾不可喻的一下子扎進了那持著一面黑皮三角旗,純鋼旗杆的黃臉仁兄肩頭,這位有“兜雲旗”之稱的範廣痛得一個蹌踉,幾乎一屁股坐跌地下!
  田銘飛身倏撲,雙匕首點劃飛刺,快猛無比,同時,他在攻拒之中有一個特色 身形永遠不停的晃閃搖動,決不在相目的位置遲留一瞬,因此,他保持著一貫的動態,他的攻擊也就更是千變萬化,防不勝防了!
  南幻岳的長劍閃流縱橫,遠宰近殺,早已到達了攻發如心,如臂使指的程度,他一面注意田銘的攻勢,專以攻逼使對方遊走轉於週邊,一面默默伺機逐一對付其餘的“十二伏龍手”人物,現在,田銘的身形甫近,又被他揮掌電掠的一百九十劍逼得連連翻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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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獵人狐臭冤家路

  在那一圈復一圈,一條接一條的精芒寒電中,早已分不出哪才是劍刃的本身了,甚至連南幻岳本人的身形在透過瑩亮的光華中看去也是那麼隱約茫然了,刃口劃破空氣,那種淒怖的尖嘯,似能撕裂人們的耳膜!
  突然間,“鐵戟”韓振權往前撲攻,手中鐵戟奮力穿刺,卻被猛的震退,“掌上飛”刁漢旋身側襲,三節棍“嘩啦啦”暴響掃砸,寒光映處,他的“三節棍”卻“錚’的一聲只剩下兩節了!
  一直靜觀不動的“玉狐”閻立名,這時突然發聲道:
  “田兄注意 姓南的大約受到舍妹毒針所製,他一直沒有移動,也可能已經無法移動,我們不妨用遊鬥方式取他!”
  起落彈躍中的田銘恍然犬悟,尖叫:
  “轉!”
  隨著他這一聲“轉”,“鐵轅”韓振權、“小旋風”崔浩恩、“炫魂刀”程青、“兜雲旗”範廣、“掌上飛”刁漢,連同他自己一共六個人,馬上圈成一圈,團團環走出招,不再像方才那樣此進彼退的輪攻了。
  南幻岳靜峙如山,雙手翻動,他的長劍便在左右手上跳來跳去,前後上下的回繞,他一邊大笑道:
  “閻立名,你這龜兒子,你這叫什麼?‘旁觀者清’麼?”
  閩立名卓立不動,冷冷的道:
  “不用多久了,南幻岳,你知道的,不用太久了。”
  南幻岳劍光回舞裡道:
  “下來試試吧,玉你娘的孤!”
  突然間田銘的雙匕首倏刺南幻岳的胸前腹下!
  “寒水紅”就像有著靈性,也像含蘊著無可探測的潛力一樣,猝然間由回繞的防守之勢變為一個炸裂的晶球 一滔滔,一條條,一抹抹奪目炫神的光芒分向四面爆射,“嗤”“嗤”有聲,在這一蓬光與刃的映現中,“掌上飛”刁漢“吭”的一聲身中十七劍,渾身上下像開了水閘一樣鮮血狂噴,橫著捧出,田銘也怪叫著躍翻向後 他的身上也有三個地方掛了彩……
  “兜兒旗”範廣瘋了似的猛衝,黑皮鋼桿的旗身“呼嚕”卷掃掃飛,口中一面厲吼:
  “拚***了,兄弟們!”
  南幻岳半聲不響,劍似長虹,準狠的忽然彈射透過那一陣波浪般的旗海勁風,在敵人的兵器尚未接觸到自己衣衫之前,業已穿進了對方咽喉!
  人影閃處,程青的兩柄薄刃刀在一片白光里飛快斬向南幻岳,南幻岳橫劍彈架,田銘的匕首已電似的扎進了他的右肩胛,但是,“寒水紅”的後半部劍身猝而蛇似的扭動,“刷”的一記,已同時將田銘的右手齊肘削斷!
  “嗷 ”
  顫慄的尖嗥著,田銘的右手斷處,骨現森白,直肉蠕蝤,而“小旋風”崔浩恩及時跳起,一對點鋼槍映浮著兩點精芒,急朝南幻岳雙目!
  “寒水紅”“嗡”的一顫,比崔浩恩動作更快的暴閃而至,當那兩柄“點鋼槍”離南幻岳眼睛還有半尺之際,“寒水紅”的尖端已又快又恨的穿透了崔洗恩倒八眉的中間,將他透腦撞出七尺!
  貼地翻滾,田銘形色淒厲如鬼,他的左手匕首閃縮劃飛,狂刺南幻岳下盤,南幻岳劍刃電落,毫不容情的斬向對方頸項 就在這時,“炫魂刀”程青又來到了頭頂!
  左肩胛處直流如注,南幻岳猛一咬牙,往後猝翻,下落的長劍往上暴挑,寒光在黑夜中有如一抹閃電映起,程青的雙手才揚,已慘號如狂般跌落 自胸至腹,頓時被“寒眾紅”的刃口劃開了膛,五腑六臟,傾胃滿地!
  鬼魑似的影子掠過了南幻岳背後,他剛覺有異,背上已火熱的顫了顫,就此一剎,他的“寒水紅’也厲嘯著倒彈橫戳,將那掠過的人影一劍刺翻在地下連連翻了兩個滾!
  雖然是看不見背上的傷口,便南幻岳也知道那必不會太輕,從他的感覺上,他背後的礬肉就好像整個往側伸展開去似的,非但火燙炙熱,那種突來的痛苦,更宛似將心肝五臟也抽緊了
  那偷襲得手,卻也受到南幻岳及時反擊面跌地翻滾的人,不是別個,正是“玉狐”閻立名!
  南幻岳經過這幾下劇烈的躍動,又加上兩次負傷,血氣騰浮之下,被毒針插入的腰眼部分更覺得僵木生硬,難以運勁發力,似乎,那個部位已風化了,已麻痺得不似他身上的一部分了,這種感覺更逐漸擴大連他肩肋側身也慢慢有了癱瘓的跡象!
  “玉狐”閻立名方才是用他的“狐齒錐” 那是一種尖角,頂端四邊嵌著四支鋒利彎鉤的霸道武器,他就用這玩意在南幻岳背口開了一條六寸長的血槽,但是,他自己卻也在得手的一剎被南幻岳反手刺中三劍,大腿,右腰側上各一劍,尤其是他自己背上所挨的一劍,更有尺許之長,痛得他幾乎連爬也爬不起來了!
  躺在地上的田銘,這時提住一口氣,聲嘶力竭的叫著 縱然他像這樣咕叫,聲音仍是尖悅高昂得似個女子!
  “截住他……一定要……截住他啊!”
  又是一條人影自後有如鷹隼般襲來,南幻岳雖是腰肋僵麻,轉動不靈,加上血流如注之下腦袋已開始暈沉,但他的感覺卻極其敏銳,心智清楚,而且反應仍然快不可言,在那條人影撲到的瞬息,他看也不看,反手九十九劍凝成一片光網的卷向後背,他的出手仍是那樣的快法,以至這撲襲之人不得不斜掠而起,藉以躲閃!
  那人,也手執一柄“狐齒錐”,嗯,是一直到現在才動手的“花狐”閻小仙!
  眼睛也有些矇朧了,南幻岳捉住一口氣,故章笑吟吟的道:
  “別嚎你娘的袁了,截住我,哪一個能截住我?姓田的寶貝這一下我看你還吹不吹你他娘的牛皮 ‘十二伏龍手’的精英有個鳥用?”
  閻立名掙扎著奮力爬起嘶啞的喊道:
  “小仙,你防著點,姓南的實在太扎手……”
  站在遠處的閻小仙也花容蒼白驚惶的道:
  “哥 我會注意,你別動,當心流血過多 ”
  南幻岳大笑道,
  “別他娘在那裡卿卿我我了,老子會一個一個宰掉你們 閻立名,你嘗到滋味啦?姓南的不是好吃的吧?娘的,你暗算我,我就叫你得不償失,我挨一記,你至少也挨了三記吧?這猶是你運氣,如果我腰上不是有根毒針插著,只怕你這條老命就不是你的了,那時,你流的血就更要多 ”
  故意大聲說著話,南幻岳卻感到越來越不對了,身上麻痺的感覺逐步加快擴展,甚至連心跳也急劇起來,這還不說,兩眼看出去迷迷糊糊的,想嘔吐,虛汗如漿,喘息粗濁,四肢百骸也軟麻了 他那一口封閉毒針部位的真氣顯然已因他自己的躍動及受傷而松了勁,尤其肩背處的傷勢,更痛得他連連痙攣不已
  田銘已快暈迷過去,但猶在喃喃出聲:
  “截住他……截住他……”
  七名“十二伏龍手”中唯一尚能運勁展力的只有一個額上血琳淋的“鐵戟”韓振權了,如今他又是緊張,又是恐懼的站在那裡,一張長臉,也因為過度的驚惶失措而變成扁的了!
  現在,閻小仙慢慢靠近,粉臉如紙,冷汗凝結她的眼窩鼻凹裡,她一步一步的朝上湊,卻每舉一步有若千鈞!
  突然間,她飛身暴撲,“狐齒錐”上挑下掛,又筆直透戮,變化得又快又靈,但是,南幻岳看也不看,“寒水紅”猝射向前,冷芒如虹,“呱”的一記已將閻小仙的秀髮削落一綹,嚇得她慌忙側滾,幾乎跌翻在地!
  在這一瞬,“鐵戟”韓振權鼓足勇氣,乘隙疾進,自後猛揮鐵戟攻向南幻岳,而他的鞋尖剛沾上南幻岳衣衫的剎那,“寒水紅”已活蛇也似的“嗖”聲倒卷,快得無可比擬的又將韓振權右手背上一塊皮肉血滴滴的削飛!
  怪叫著,韓振權亡命般貼地滾出,搖晃晃的閻立名見狀之下,不由驚恐欲狂的吼叫:
  “沈斌、華仲,立即對付那女人 ”
  南幻岳大笑道:
  “來不及了,我兒。”
  笑聲搖曳厲如狼嘯,南幻岳在草屑粉飛裡早已一頭又撞回茅屋之內,他甫始衝進,黑暗中一柄砍山刀已樓頭劈下,同時,他於急促中,也瞥及另一個大漢,手執另一柄砍刀猛砍向仍然暈迷中的潘巧怡!
  就地一閃 只差半寸,鋒利沉重的砍山刀貼著南幻岳右邊衣袖擦過,他左手在身形半旋中電劈面出,同時,“寒水紅”已流光般脫手飛出!”
  兩聲慘號連疊在一起,這一個整個面門成了枚爛柿子,鮮血腦漿進濺,那一個想加害潘巧怡的仁兄也被飛射而寒的“寒水虹”插了個透心涼,剛剛僕跌在潘巧怡的身上!
  南幻岳急奔向前,卻在一個驀起的冷顫中幾乎一交摔倒,這時,他駭然察覺,他的半邊身子巳差不多癱瘓了!
  雙跟暈黑裡,他連爬帶滾的翻了過去,用盡平生之力抽回了透進那具屍體上的“寒水虹”,然後,他鼓起最後的力量拖扯潘巧怡,老天爺,平時又是輕盈,又是婀娜竅窕的潘巧怕,如令竟重逾千斤,像座石山似的,任南幻岳怎麼拖也拖不動,幾次之後,他業已累得氣喘如牛,汗透重衣!
  外頭,閻立名在嘶啞的叫吼:
  “小仙……快和韓振權韓兄衝進去截殺南幻岳,你看見他方才掠躍時的身法?搖晃沉重得就像喝醉了酒 他的毒性發了,他再也支持不住了……”
  “你娘的狗頭,閻立名,算你招子精 ”
  詛咒著,南幻岳還想再試一次,他一面盡力拖動潘巧怡,一邊用頭頂著壓在潘巧怡身上的那具屍體,要將那具屍體頂下去,但是,他再竭而衰之下,除了累得頭暈腦漲雙目金星亂迸外,就只落了個拼命喘氣,更加身體僵木不仁,半點效果也沒有!
  外面響起急促步履聲,還有閻小仙惶憂的叮嚀:
  “韓二哥,你從前門,我自後面……小心點,他可能毒發了,但負傷之獸那瀕死一撲更是可慮!”
  從韓振權的回答就可以想像到他臉上那種驚恐不妥的表情:
  “好……吧,閻姑娘,咱們就衝進去看看……欸,我的確有點寒心了……”
  最後努力仍然無效之後,南幻岳只有暗嘆一聲,抖索索的伸手摸入潘巧怡的胸襟裡,那裡只是溫暖的,柔軟又高聳的,甚至可以感覺到潘巧怡均勻的心跳,但南幻岳卻無心也無暇去體會個中滋味了,他急急忙忙的摸到了藏在潘巧怡胸衣內的一支狹扁木盒,抽出來,無聲的道:
  “巧怡,對不起,我實在心餘力絀,救不動你了,你暫且委屈一下,我一解了毒就趕來救你出田,短別一會,寶貝!”
  此刻,輕細的腳步聲業已從兩個不同的方向來到了門前與屋後的草塘破洞跗近!
  南幻岳猛力吸了一口氣,他所能運出的最大力量,藉右臂揮展的幫助,奮勁躍起,剛好自屋頂的隙口中穿出,他側身一滾,便靜靜的伏趴在屋頂上寂然不動了!幾乎就在他方才伏下的同時,兩條人影已紛自門口及牆洞中飛掠而進,同時叱喝出聲,兵刃互撞,“鏗鏘”交擊裡閻小仙的語聲急忙響起:
  “是我 韓二哥!”
  韓振權似是吃了一驚趕緊道;
  “閻姑娘 ”
  於是,他們似在茅屋內開始了小心翼翼的搜查,過了一會,火折子的光芒閃亮出來,閻小仙的語音又驚惶又不安的傳揚:
  “不好,韓二哥,姓南的逃走了 ”韓振權似乎更心驚肉跳:
  “我的天,他這一逃,非但是放虎歸山,我們也等於欠下了賣命契……他,伯會回來找我們算帳的啊 ”
  閩小仙像是在屋裡平靜了一下,低鬱的道:
  “現在談這些也役有用了 韓二哥,他顯然是毒發身沉,你看,他連他的心上人潘巧怡也拋在這裡沒有救走!”
  伏在屋便上的南幻岳心裡冷笑著沒有動彈,暗忖:
  “我會來救她的,只要我能動彈就行了 你這騷狐狸,老子再和你見了面,你就會曉得那是一種什麼滋味了 ”
  屋中,韓振權的聲音,又沉重的響起:
  “他何必救這女人?只要他逃得掉連他老婆他也拋得!”
  顯然閻小仙不表同意,開始有些希望洋謚在她的言語中:
  “不,韓二哥,只要有這女人在我們手裡,姓南的便投鼠忌器,有所顧忌,我們可以挾持她威脅南幻岳就範!”
  韓振權嘆了口氣,道:
  “欸,閻姑娘,你對南幻岳可是知道得太少了,你可曉得他有多麼個風流法?和他一起玩過的女人何止千百?編起隊來能排成長龍,燕瘦環肥隨他挑揀,玩膩了就去,耍夠了便散,一個女人在他來說只是個新鮮,半點價值談不上,你想用這個女人來要挾他,恐怕發生不了什麼作用,他會連看也不看她一跟便犧牲她,然後繼續找我們報仇 女人在他來說,不一定比一雙破鞋更有留戀的價值……”
  閻小仙像是怔愕了一下,然後,痛恨的道:
  “這個 薄情寡義,玩弄女人的色魔,我真後悔沒能殺掉他!”
  韓振權有氣無力的道:
  “我更後悔沒能殺掉他,閣姑娘,他玩女人我不管,糟就糟在他對我的性命有威脅,欸,看看他那身本事,他那柄長蛇似的劍刃閃動之快,我真有點頭皮發麻,想想看,如果突然在某個地方和他單獨遇上了,那場面 老天,不用提也破膽了 ”
  閻小仙哼了哼,不快的道:
  “韓二哥,別這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淫棍也沒什麼了不起……他敢再來,包管叫他來得去不得!”
  韓振權乾笑了一聲,嗓眼沙沙的道:
  “但願如此吧,那就謝天謝地了 ”
  忽然,閻小仙又想起什麼事一樣低聲道:
  “對了,韓二哥,這個姓潘的女人可能對南幻岳的意義有些與眾不同,他們……一路來十分恩愛,甜言蜜語說個不停,他還一直叫她寶貝……他似是十分怕她,說不定這女人仍有利用的價值!”
  韓振權的聲調有些苦澀:
  “閻姑娘,姓南的對剛到手的女人自有他的一套,在沒有玩賦之前,當然是甜言蜜語,唱做工細的 就像你說的‘十分恩愛’,但這只是表面功夫呀,而被他喊過‘寶貝’的女人,恐怕已有上百個不止了 ”
  閻小仙沉默片刻,固執的道:
  “或者你說得對,但這個我總覺得和其他女人不同,南幻岳對她定是多少動了點真感情,一定的,我可看得出來!”
  韓振權問:
  “你怎麼看得出來?”
  閻小仙冷冷的道:
  “女人的直覺,韓二哥,女人的直覺!”
  韓振權無精打採道:
  “希望你是對的!”
  閻小仙又在說話:
  “我們還是將這女人押帶著,或許能藉以脅迫姓南的不敢輕舉妄動 韓二哥,另外我們再在這附近四周搜一搜,說不定姓南的毒發之後業已癱在某處了,若能找著他,咱們的後顧之憂也沒有啦!”
  韓振權訥訥的道:
  “好 吧。”
  這時,屋後閻立名已焦灼的大叫:
  “小仙,小仙,韓兄,你們在裡面麼?”
  閻小仙回應了一聲,低促的道:
  “韓二哥,這裡麻煩你暫時收拾一下,再把姓潘的女人帶出來,我先去照應我哥哥及田大哥了 ”說著話,閻小仙已經匆匆掠出,她奔向閩立名那裡,向閻立名嘀咕了很久,這位“玉狐”像是十分苦惱的一邊聽著一邊唉聲嘆氣,嗟籲不己,接著,閩小仙又自他兄長身上的鏢囊內取出藥物,迅速又熟練的為其上藥包紮,閻立名又指指早已暈迷過去的“胭脂虎”田銘,閻小仙又過去也替田銘治傷敷藥起來,著她的動作,顯然對這一門亦頗有心得。
  當韓振權弄妥了屋裡的事,背著潘巧怡出來之後,他與閻立名、周小仙又湊在一起商議了很久,然後,他們草草的將遍地狼藉的屍首挖坑掩埋了,在閻小仙和韓振權的協助下,拉著閻立名,幾個人步履蹣跚的緩緩季去。
  他們走了好一會,南幻岳仍然伏在屋頂上毫不動彈,他靜靜的等侯著,果然,片刻後韓振權與閻小仙又摸了回來,兩個人身形快速,在四周來往搜尋,又進了茅屋一次,直到他們確信了再無希望可以找到南幻岳之後,這才意態怏怏的重又歸向黑暗之中……”
  又過了很久……很久。
  南幻岳異常艱難的用幾乎僵硬了的右手指撥開了那支狹長扁平的檀木盒盒蓋,盤中襯白緞,白緞之上,赫然平置著那朵可解百毒的奇花 “白朱雀”!
  顫索索的,十分笨拙的,南幻岳費了好大工夫才好不容易摘下了一片“白朱雀”的花瓣,他急不迭的以口湊上,一吸而入,當這片“白朱雀”花瓣下了肚之後,南幻岳的滿口芬芳尚繞齒留舌,渾身已突然起了一陣火燙的感覺,接著心口作惡,猛的嘔吐起來,非止嘔吐,連全身的毛孔也有大量的汗液沁流,嘔吐的與自毛孔中沁流的穢汁汗液,竟然全有一股隱約的辛辣腥羶之氣!
  好一陣子,他吐完了,又顫巍巍的用力拔出了腰上的那根毒針拋棄,於是一股無比的倦怠頓感襲來,他幾乎尚來不及抹淨唇角的污漬,便即已酣然入夢……
  夢中實則無夢,南幻岳就像暈了過去一樣,睡得那麼沉,那麼甜,連眼皮也沒有顫動一下,他的呼吸是均勻又細微的,臉色安詳而平靜,現在,他的模樣看上去相當恬適 宛如他未曾經過這一場搏命流血之戰,宛如他正舒服的躺在家中那張柔軟寬大的錦榻上一樣……
  星光,秋夜之風,濡沾的寒露,襯合著林梢的搖動,萬籟之聲,便陪著他度過這漫長又短暫的一宵……
  於是,星光隱去,風微寂,寒露透衣,天空泛現了魚肚白色,繕面逐淅明亮,更有早陽的光輝那麼暖烘烘,喜洋洋的自東邊升起,普照大地,映耀萬物,好像這一切都隨著這個新來臨的日子面容光煥發了……
  茅屋頂上的南幻岳,他的面龐在初陽的光輝映照下,竟是顯得那樣紅潤,那樣的健康又那樣的年輕,好像他從來中過毒,受過傷或流過血似的,他的氣色之佳,恐怕一個正常的人也未必及得上。
  慢慢的,陽光刺激了他的眼睛,照曬著他的全身,慢慢偽,他的眼睛眨動,四肢伸曲,於是,他醒過來了
  被陽光炫映得眼花,他又閉上,養子會神,再又緩緩睜開,接著,他用手遮住了r陽光,慢慢坐起,這一下,他的神智,記憶也完全恢復過來,於是,他驚喜的發覺自己非但身上的僵木麻痺感俱已消失,肢體活動自如,而精神之好,力量之充沛,幾乎更勝於前,就連身上的傷勢也早凝了直,結了硬痂,痛苦只是隱約的事,唯一有點令他不滿的是 身體上散發著一股酸臭氣味!
  深深的呼吸了幾次,他又略微活動活動,直到他確定積毒已除,傷口無礙了,這才興致飛插的,滿足的站了起來,喃喃自語:
  “這‘白朱雀’真呈救命仙丹,我的心肝肉啊……好了,這一下我又來了,狐狸也好,伏龍的手也好,老子這一次不剝了你們的皮就算你們八字生得巧……巧怡寶貝,你且忍一忍,我馬上就來救你出險啦,不會太遲的,我從來不會太遲……”
  撕下內襟的布條來縛住肩背傷處,他又試了試勁,然後,自茅屋填一躍而下,連坐騎也不要,對準夜來“兄妹雙狐”離開的方向移步追去。
  南幻岳如今的模樣可說是相當狼狽的,髻發散亂,滿臉滿身的直污斑斑,活像則從地獄血池裡掙扎上來一個惡鬼似的,看上去好不唬人,但他全不管了,只悶著頭,展開身手有如流星趕月一般朝前急趕。
  他心裡有數,不論對方騎馬抑是步行,絕對是走不快的,因為他們一行五人裡面,有受了重傷的人,也有俘虜,再怎麼說,也無法像平常一樣行動迅速,況且,自後晚至晨早,過去的時間並不多,只要他把握得穩,摸得對方向,十有八九可以很快的追上對方。
  →OCR:大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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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近鎮前的那條驛道上,有一家挑著青布酒帘的竹棚酒店,南幻岳業已發覺路上有些行人在向他投注驚愕又畏縮的眼光了,就好像他是個來自另一世界的怪物似的。為了不太令自己招人耳目,他只有匆匆先往那家酒店走去。打算把自己略略收拾二下再說,及至來近店前,始發覺櫃檯後的一個幹黃老頭子早已注意著他下,舐舐嘴唇,他大步走了進去,隨便挑了副座頭坐下,目光略一瀏覽這間十分簡陋的酒店,然後,他眯著眼道:
  “招呼客人哪,我說掌櫃的!”
  櫃檯後那又幹又黃的老頭子急忙走近,欠著腰,笑得挺不自然:
  “哦,小哥,可是來一盅?”
  南幻岳笑笑道:
  “你開店賣酒,我走了進來,掌櫃的,你說,我不來一盅是幹什麼?”
  老頭兒連連點頭賠笑,道:
  “是,是,這就給送上來,這就給送上來 ”
  剛走出幾步,他又尷尬的立住,回過身,直搓手道:
  “小哥,哦,要哪種酒?小店賣的有老黃酒、竹葉青、大白燒……全都又香又醇,小哥中意哪一樣?”
  南幻岳隨便的道:
  “老黃酒吧,四兩夠了。”
  當老頭給他擺好杯筷,放下一只盛滿酒的錫壺之後,又順便端來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滷豆幹,邊又欠著腰問:
  “齊了,小哥,還要點什麼下酒不要?醃肉啦,臘腸啦,滷鴨翅膀鴨掌,小店也全有得賣……”
  南幻岳搖描頭,道:
  “就這樣湊搖巴,倒是要麻煩你掌櫃的等會給我弄盆水洗洗臉,我這個樣子不大好看,是不?’老頭兒訥訥的一笑道,
  “哦,你們混江湖的人,總是經常搞得血糊糊的,我在這驛路邊上開了二十年的酒店,像這樣的事也都看慣了,不覺礙有什麼稀奇的啦 ”’南幻岳自己斟了杯老黃酒一口幹了,籲著氣,道:
  “酒不錯 是的,像我們這種吃雜八地的角色,掛彩見紅委實不算奇事了,生活要混麼……”
  老頭兒嘴裡“嘖”了幾聲,嘮叨著道:
  “像你小哥這樣還不算是嚴重的哩,就在日頭剛剛上來不久,我才開了店門,便瞧見路上有男有女來了五六個人,看模樣準也是你們江湖上的好漢, ,其中有一位居然斷了一條手臂,是齊肘斷掉的,雖已包紮上了,血卻仍然浸透出來,染紅了一大片,另一位長得斯斯文文的後生卻也是渾身血斑斑的看上去好不嚇人,還有一個大塊頭,腦門上也使白布勒頭包著,看光景八成也受了傷,只有那兩個姑娘倒還好端端的,不過氣色亦都不強,欸,又不知是和什麼仇家對頭碰上吃了虧啦……”
  南幻岳心頭一跳,大喜過望,哈,照這老頭兒的描述,可不就正是閻立名兄妹、田銘、韓振權與潘巧怡一行人?這可真追對了路,摸正了方向哩 而且如此看來,他們果然沒有走出大遠!
  盡力壓住那一股興奮的情緒,南幻岳穩著表情問:
  “哦?早晨也有人掛了彩經過這裡?”
  老頭兒一副悲天憫人的神色,嘆著氣道:
  “可不是,他們是騎馬來的,我看情形,那位斷了手的伙計是挺不住啦,臉色煞白,就和張紙一樣,在鞍上便搖搖晃晃的生像隨時能跌下來……他們也進了我這莊店來歇腳,一邊還問我哪裡有藥舖於,哪裡有人家可以租屋……”
  南幻岳裝做平淡的道:
  “他們大概是要暫在鎮上住下,切斷了手的朋友約莫支持不住了。”
  老頭兒連連點頭,道:
  “可不是麼,就算是鐵打的金剛吧,流了那多的血也都癱啦,嘖,你沒看見,真叫驚人哪 ”
  又幹了杯酒,拈起兩粒花生米丟在嘴裡,南幻岳道:
  “你指點他們啦!”
  老頭兒道:
  “哪還用說?我當即告訴那問我話的後生,說鎮上的街尾開著的是老字號草藥鋪‘回生堂’,‘回生堂’的店東也就是郎中,治病療傷,經驗頗為老到,但那後生卻瞪了我一眼,很不耐煩的說:
  “我們只要抓藥,誰叫他來治傷?我看他口氣不善,也就嚇得不敢再多講什麼了,咳,小哥,你們江湖人的性子可是個個火爆哩……”
  南幻岳笑道:
  “放心,掌櫃的,我的脾氣可是最和善的……”
  老頭兒露出滿口黃牙道:
  “是 ,這不用說,我老頭子也看得出來……”
  南幻岳又嘗了口酒,道:
  “後來呢?他們不是還求你指點個租屋的地方麼?”
  老頭兒呵呵一笑道:  ’
  “不錯不錯,也幸虧他們是磋著我,遇上別人還真不曉得呢,我們這地方冷清,住戶也不多,平時肯將房子出租的人家可說太少,實則誰也有祖傳的老屋可住,哪個再去租別人的屋子嘛?巧就巧在我的一個姓李的老街坊,剛好女兒出閣,他孤家寡人一個住了座大房子顯得太冷清,便央我替他留意一下招招租,啊哈,他們一問我,我就替他們說了這地方,那後生像是還滿意,又問明了方向,便丟下半兩銀子和那些男男女女一道走啦,還不知道他們去向李九租了屋不曾,等傍黑了我去盤問看看……”
  南幻岳淡淡的道:
  “那座房子很大麼?”
  老頭兒笑呵呵的道:
  “也是祖傳的老屋了,小卻不小,前後三進,有客堂,東西廂房,夠住得下幾十口人,怎麼?小哥你也想租一間住?”
  南幻岳搖搖頭道:
  “不,問問罷了。”
  老頭兒翻翻眼珠子,道:
  “我卻奇怪,鎮上有家客棧,怎的他們不去住,卻偏要賃屋而居?”
  南幻岳心裡笑笑,暗忖這老頭兒的腦筋怎生這般迂法?閻立名兄妹攜有傷者,更有俘虜,且男女雜處,又唯恐招人耳目,留下痕跡,當然就不便在公共場合出現,何況,不管他們如何想法,他們對南幻岳可能綴上的事實卻也不能不防範呀,當然,這些顧慮都是這位老先生所想不到的,他也懶得再去說明,嘗了口酒,他道:
  “他們要租貸的房子,座落在哪兒呀?”
  老頭兒笑瞇瞇的道:
  “說也湊巧,就在‘回生堂’的隔壁轉角處,只要經過‘回生堂’順著街面拐個彎就到了,門前只有一片竹林子擋著,穿過竹林,便可望見那扇黑漆大門……”
  南幻岳又拈了粒花生米丟進口中,道:
  “掌櫃的,你可真是‘古道熱腸’,肯幫人忙呢……”
  老頭兒笑道:
  “這不算什麼,江湖人嘛,大多出外混生活,有個三急兩難,總也得靠朋友照應,他們遇上了我,我又怎能不盡點心意?呵呵,再說,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利人利己,又何樂不為?”
  南幻岳呷下半杯酒道:
  “那兩個女的,生得都很標致?”
  形態有些暖昧的瞧著南幻岳,老頭兒似笑非笑的道:
  “呵!年輕人,年輕人……”
  南幻岳聳聳肩道:
  “提到女人,總免不得問一問長像,你可別見怪……”
  老頭兒回憶著道,
  “兩位姑娘,那穿綠的一個似乎生得美貌些,但另一個也秀秀氣氣的很不差,不過,穿綠的那一位像是懷有什麼心事,老是有點愁眉不展的味道……”
  南幻岳喃喃的道:
  “受製於人,這眉又如何展法?……”
  老頭兒湊近了些,大聲問:
  “你說什麼?”
  南幻岳道:
  “我在說,你老先生的眼光是不會錯的……”
  老頭兒正色道:
  “說真的,我在這條驛道邊上開設這間酒店二十餘年,像那穿綠的姑娘美貌的女子還是少見,她那生像,可真叫俏哪,便是皺著眉,苦著臉,看上去麼,也別有那麼幾分叫人迷迷糊糊的味道……”
  南幻岳故意道:
  “真有那樣的美法?”
  老頭兒急道:
  “你是沒有看見,小哥,否用包管你連眼也直了!”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我相信,掌櫃的,以你閱人的經驗,不會差到哪裡……”
  老頭兒道:
  “這個當然,我是老了,但雙眼尚不曾昏花呢……”
  喝完剩下的半杯酒,南幻岳好整以暇的道:
  “掌櫃的,他們還說了些別的什麼話麼?”
  老頭兒搖搖頭道:
  “向我說的只有這些,他們自己卻嘀咕了很久,但我卻不能攏近去聽,這是個忌諱,你知道……”
  南幻岳點點頭道:
  “當然,當然……”
  老頭兒怔了怔道:
  “你對這些人,像是很有興趣?”
  南幻岳一笑道:
  “紅花綠葉,同是一家,我是從江湖來,自然對江湖人也就特別有點關切,你說是不?”
  恍然笑了,老頭兒道;
  “呵呵,這是一定的!”
  他搓搓手道:
  “所以說,你先前才一過來,我便看出你也和他們那一班人都是同路的啦,你渾身染血,卻更增加了我的注意,我還自己嘀咕呢,你們混摃湖,跑世面的朋友,難道說一天到晚全一樣在舐刀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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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劍舞裙飛切齒恨

  南幻岳嘆了口氣道:
  “身子不由己哪,掌櫃的,要活下去嘛……”
  老頭兒同情的搖搖頭道:
  “不怕肉痛?’
  南幻岳道:
  “久了,習慣了,便也不怕啦,身上的肉,像不是自己的了……”
  老頭兒打了個寒噤,訥訥的道:
  “可真有種哪,你們 ”
  再斟了一杯酒喝幹,南幻岳苦笑道:
  “說實話,到了那等節骨眼下,不有種,也不成啦!”
  老頭兒畏瑟的道:
  “小哥,你們全有一身殺人的本事吧?”
  南幻岳更正道:
  “不是‘殺人的本事’,而是‘護身的本事’才對,掌櫃的,江湖行越是以忠孝節義為張本,你別以為我們都是‘劊子手’哪!”
  老頭兒窘迫的乾笑一聲道:
  “啊,對了,我這就替你去打盆水來淨臉,你且寬坐慢飲,小哥……”
  南幻岳望著老頭兒匆匆面去的背影苦笑道:
  “你辛苦,掌櫃的……”
  信步走向“泰興集”南街尾,淨過臉又略略梳洗過的南幻岳看上去已不像先前那樣的狼狽了,他不急不緩的在人家房廊下行過,在轉過街角之後,嗯,業已發現了那疏疏落落的竹林子,這裡,已經可以算是鎮郊啦。
  從竹林的間隙中,他可以隱約看見那幢房屋的黑漆大門,那兩扇門似是最近又剛漆過不久,閃亮亮的相當光潔,南幻岳笑了笑,心想:
  “到底是剛辦過喜事呢……”
  當然,他也明白,下一步跟著來的恐怕就不是“喜事”,但願這屋主人不要遭至池魚之殃……
  慢慢在四周端詳了一會,南幻岳揉了揉被酒意衝得紅通通的面龐,然後他便舉步向竹林中行去。
  則進了竹林子,他正在微微打著酒呃,前面房子那兩扇黑漆門已突然“ 喀”輕響,被人朝裡啟開
  南幻岳的行動就像一抹輕煙,他略一閃身,已隱伏至竹林一側,同時望了過去,這一看,不由使他面露微笑,暗自稱妙,原寒,那啟門而出的人不是別個,正是那過足了戲癮,令南幻岳吃了大虧的“花狐”閩小仙!
  閻小仙的神色顯得有些懂悴,眉宇之間也有點倉皇,但是,她的臉龐卻板得緊緊的,一別冷若冰霜,凜然不可侵犯之態。
  出門之後,她習慣性的住四周搜視了一遍,然後,才匆匆朝這邊行來,她的手上,還提了一只小巧的竹蔑。
  南幻岳伏匿林間,不禁喃喃的道:
  “這可不真是‘冤家路窄’麼?這一下,我倒要看看這只花狐狸,騷狐狸還有什麼巧詐之術可使 ”
  閻小仙步履細碎而急促,她走得很快,且目光悒鬱,好像有著什麼心事,片刻間,媳已來到了南幻岳的隱身之處。
  大搖大擺的,安安穩穩的,南幻岳從林里走出,正好攔在閻小仙的前頭,他一邊親親熱熱的打著招呼:
  “嗨,小仙妹兒,久不相見啦,你可好?”
  在這等情景之下,閻小仙見到了南幻岳,就和白日裡遇見了鬼一樣,她在猛的一愣後,兩只俏眼兒全發了直,臉上的肌肉也失去控制的痙攣起來,一剎間她就僵在那裡,手上提的竹蔑也不自覺的掉在地下……
  南幻岳皮笑肉不笑的道:
  “真叫巧呀,人生可是何處不相逢,咱們又會了面啦。”
  閻小仙的臉蛋兒白中汎青,青裡透紅,她在激靈靈的一顫之後,立即惶熟回顧,神色緊張又加上慌亂,眼前的場面,似已令她不知所措了。
  南幻岳踏上一步,笑瞇瞇的道:
  “別看了,我說小仙妹兒,事到如今,哪個還幫得上你的忙?你那狗熊哥哥?那姓韓的?就算這一雙驢鳥疊到一起,也不夠我一把掐的……”
  閻小仙退後一步不由自主的有些抖索起來,冷汗涔涔裡,她眼珠子急速轉動,一看就知道她正在拼命想法子要應付這個難以應付的意外局勢……
  南幻岳搓搓手,道:
  “這一遭,你又將扮演哪個角色,當然,狄十娘你已裝過了,不會有興趣再裝,或者試試趙飛燕?楊玉環?昭君?要不,乾脆就以你本來這騷狐狸的面目出現?我倒要看看你還有幾多變!”
  細小的汗珠子聚在閻小仙的眼鼻凹間,她的臉蛋兒看上去似乎有些扭曲了,她的兩邊太陽穴在不住的跳動,以至將額門上的筋脈也扯浮起來,呼吸是迫促的,她又回頭望去……
  南幻岳冷淡的道:
  “不用回頭看了,閻小仙,我可以在你那張專會騙人的櫻桃嘴張開發出第一個間韻以前便封住它,叫你永遠再也出不了聲,你信不信?”
  閩小仙窒噎了一下,本能的立即閉上微啟的嘴唇,頸項間的脈絡卻在急速的跳動,當然,她非常明白南幻岳不是在嚇唬她,她確知南幻岳具有這等的本領 昨夜,她已領教過了!
  南幻岳背著手,緩緩的道:
  “嗯,這才算聰咀,就說穿了吧。你便招呼出他們來又有屁用?我還不照樣給他擺平於地?”
  閩小仙深深吸了口氣,儘量平靜著自己驚恐不安的情緒,她顯得口齒間十分艱澀拙滯的道:
  “你 你想 幹什麼?”
  南幻岳笑了笑,道:
  “傻孩子,你好騙了我一場,又給我身上帶來這麼些皮肉之苦,再擄去了我的寶貝潘巧怡,更使我失去了救助狄十娘的機會,你說說看,如今我來了,我還會幹什麼?”南幻岳舐舐嘴唇又道:
  “當然,可以預料的,我這一來,彼此全不會覺得太過愉快乃是篤定之事,首先要感到難受的,恐怕就是你了……”
  閻小仙驚怵的語音卻變得喑啞了:
  “你,你要對我怎麼樣?”
  南幻岳悠閒的道:
  “問得好,心肝,你猜我會對你怎麼樣?”
  閻小仙猛一咬牙賣狠道:
  “你不要以為我是好吃的,南幻岳,我會和你拼了!”
  南幻岳哼了哼不屑的道:
  “和我拚?你用什麼和我拚?就憑你那兩手只配給你老公捏腳搥背的招式?可別笑掉我的大牙!”
  閻小仙的臉色鐵青,唇角抽搐道:
  “不要欺人太甚,姓南的,我並不含糊你!”
  南幻岳點點頭道:
  “好極了,我這一生就是喜歡像你這樣有骨氣的女人,來來來,我們先玩玩吧,不用性急,一樁一樁的過癮,我可以叫你跳蹦個夠!”
  閻小仙憤怒至極的道;
  “滿口齷齪的東西!”
  甫幻岳哧哧笑了,大刺刺的道:
  “你清高?你聖潔?你文雅?拆穿了半文大錢不值,不錯,我談吐粗,但你心裡臟,比較起來,我恐怕還要強上你那麼三分,小仙妹兒,不用耍這一套了,說到底,你不過只是個靠著詐術狡計起家的下三流女混混而已,賤得緊!”
  閻小仙目光怨毒,切齒欲碎:
  “南幻岳,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
  南幻岳一笑道:
  “正好,我也是同樣的心思,怎麼樣?現在我們就開始吧?看看是誰能達成這個願望?”
  閻小仙身子震了震,尖聲嚷叫道:
  “你要是男子漢,大丈夫,你就待在這裡別走,等我回去拿兵刃 ”
  南幻岳瞇上了眼,道:
  “等你回去拿兵刃?丫頭,你是在做白日夢?還是以為我是個白痴?你簡直不像頭狐狸,倒像頭小母豬了,這麼個笨法!”
  閻小仙又羞又怒又窘的道:
  “你害怕 ”
  南幻岳笑道:
  “我是害怕,怕你逃之夭夭!”
  閻小仙腔上的神色連連變幻,忽然靜了下來,她朝前湊近了些,表情淒怨又楚楚憐人的道:
  “南幻岳,你到底想怎麼樣嘛?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是,欺負一個女兒家,可也並非你這種大人物的本色啊……你要知道,我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並不是有意要和你為難,和你作對,我們實在身不由己……”
  南幻岳冷笑道:
  “好一個‘身不由己’!”
  閻小仙急切的道:
  “我們要混生活,可是?我們如果不接受這樁委託,就顯得我們怕事,顯得我們畏懼你,我們怎能如此砸自己的招牌?南幻岳,我們明明知道你不好對付,但我們也只好硬著頭皮承擔下來,因為我們要過下去,不能拿著自己的名聲抹灰呀!”
  南幻岳道:
  “少給老子表這些苦經,誰不要混生活,誰不想過下去?就只你們能抓住這個理由麼?混有混的方式,過有過的途徑,你們要撈世界就不該讓人家活了?把你們的收穫享受完全建立在人家的痛苦上?真是狗屁不通!”
  閻小仙抖了抖,畏瑟的道:
  “南幻岳 不要太過逼人,我想,我們總能好好商量的,何苦非要動手不可?況且我們也全都明白動手之後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結果……”
  南幻岳狠狠的道:
  “你能明白這一點,還表示你並未迷糊!”一揚頭,他又道:
  “說吧,好好商量些什麼?”
  閻小仙委委屈屈的道:
  “別這麼兇,我是個女兒家 ”
  “呸”了一聲,南幻岳怒道:
  “什麼女兒家男兒家?老子一概不論,你們整起人來的時候一個個活像煞神下界,六親不認,輪到你眼前要吃癟了,就又變成這等楚楚可憐啦?老子上了一回當你以為還會再跟著上一次?少囉嗦了,你他娘就算在我面前一頭撞死,我也不會皺皺眉頭,不信的話,你不妨試試!”
  閻小仙面青唇白的說道:
  “你 你何必這麼惡劣?”
  南幻岳獰笑一聲道:
  “惡劣?心肝,我惡劣的時候還沒到呢!”
  閻小仙抽了口冷氣,囁嚅的道:
  “不要這樣 我們談談條件,成嗎?”
  南幻岳大聲道:
  “什麼條件?”
  閻小仙忙道:
  “你放我們走……”
  南幻岳嗤之以鼻:
  “放你們走?你是吃多了撐糊塗啦?”
  閻小仙連連擺手,趕緊道:
  “當然不單如此,南幻岳,我們也會給你相對的補償 一我們答允將你的心上人潘巧怡釋放……”
  南幻岳“嗯”了一聲,道:
  “然後呢?”
  閻小仙怔了怔訥訥的道;
  “什麼然後?我們將潘巧怡送還給你,你讓我們安全離開,就這樣互為交換,大家兩不吃虧,難道說這尚不公平?”
  南幻岳搖搖頭道:
  “不公平!”
  閻小仙愕然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南幻岳冷冷的道:
  “很簡單 你們釋放潘巧怡,而我放你們走,是麼?”
  閻小仙謹慎的點頭道:
  “是的 ”
  南幻岳慢慢的道:
  “換句話說,就是用潘巧怡的安全交換你們的安全,以她的生命換你們的生命,對不對?”
  閻小仙咽了口唾液,澀澀的說道,
  “可以這樣說……”
  南幻岳濃眉一挑,怒道:
  “但是,你們對我的欺騙、陷害,與我血肉的代價呢?因為你們的作梗使姦而令狄十娘仍然淪於苦海中的損失呢?這些帳就不算了?”
  重重的,他又接著道:
  “所以,我認為你的條件不公平。”
  閻小仙極為難堪的緘默了一會,然後,她儘量壓制著白己心頭的那股憤怒與羞惱的浪潮,低低的道:
  “南幻岳,我們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了,你何需如此逼人?”
  南幻岳嚴峻的道:
  “是你們先逼我,如今,就怪不得我要逼你們了,閻小仙,你早該知道我姓南的不是那麼易纏!”
  閻小仙頓時又翻了臉,狠潑倔強的道:
  “南幻岳,我是為了大家全留條後路,這才忍氣吞聲的與你好言商議,哪知你竟如此趕盡殺絕,得隴望蜀,一步緊似一步的要挾逼迫我們,難道你就真以為我們怕你了?我不妨老實告訴你,我們能否打得過你是另一回事,第一個遭殃的就是潘巧怡!你別忘了她至今尚掌握在我們手裡,如果我們有了麻煩。她的性命便自將不保,你殺我們剮我們都好,潘巧怡也得陪著上道!”
  南幻岳嘿嘿笑了笑,道;
  “怕不見得!”
  閻小仙厲聲尖嚷道:
  “南幻岳,要是你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南幻岳泰山篤定的道:
  “當然我要試試!”
  閻小仙陰毒的說道:
  “你會後悔莫及的,南幻岳!”
  甫幻岳摸著下頦的胡茬子,慢條斯理的道:
  “閻小仙,你有你的花巧,我也有我的妙計,休想用潘巧怡要挾我,以求達到你們逃命的目的,然後再轉回頭來或是運用其他手段重施故技,我呢?也想一面救回潘巧怡一面宰殺你們 大家都是意欲其美,魚與熊掌兼而得之,在此等情況之下,便只有互逞妙計了,彼此全不妨互展所長,各使其姦,看看到底誰能‘兼而得之’?不過,我可以明示於你,勝券所握,怕是我的希望來得較大,因為大妹子你眼前就先要栽跟頭了……”
  閻小仙尖聲叫:
  “你敢 ”
  南幻岳笑吟吟的道:
  “你倒說說看,我有什麼不敢的?”
  閻小仙的動作相當快速,她猛然前撲,揮掌暴擊,同時兩足彈起,蹋向南幻岳胸膛,而就在這些招勢甫展之際,人已狡兔也似一溜煙往回便竄!
  南幻岳是什麼樣的角色?豈會中了對方這小小的緩兵之計?他的身形一旋猝轉,仿佛鬼魅般閃到了閻小仙的身前,幾乎在閣小仙的眸瞳尚未及攝入南幻岳的影像時,“寒水虹”的冷芒業已掣電般將閻小仙的一綹秀髮削落空中!
  “啊 ”驚叫著,閻小仙可以貼切感觸到那細窄的鋒刃拂過臉面所帶起的陰森寒氣,那就好像用剃刀在她頰額上刮過去似的,有一種隱隱的冰冷,微微的生硬!
  嬌小的身軀凌空旋滾,閻小仙不克還攻,只有拼命圖逃,但是,她甫始移出幾步,銀蛇般流燦縱橫的劍網又已炫神奪目的罩下,其快其疾,就有如漫天交織的電閃雷火!
  恐懼與慌亂驟然籠罩著閻小仙的心頭,她奮力掙扎,雙臂猛揮,兩腳連番飛踢 掣掠的冷電猝然收斂,閻小仙卻覺得雙腳一緊,被一股絕大的力量扣住,狠狠將她橫摔於地!
  整個上半身重重撞跌於地的闖小仙,只覺得天旋地轉,滿眼泛黑,這一摔差點閉過氣去,全身的骨架子都已抖散開來了……
  撲一陣子,她才算緩過一口氣來,神智也慢慢的清醒了,於是,她羞惱驚躁的發覺了一件事 她只是上半個身子跌倒地下而已,兩只腳卻全握在南幻岳手裡,腳上原來穿著的 雙黑緞軟鞋,業已不知在什麼時候被扯脫了,現在,南幻岳正緊捏著她那雙粉嫩細白的腳踝在饒有興致的端詳著呢!
  羞窘與憤怒交集,閥小仙用力扭動身子,抽扯雙足邊急惱的叫:
  “放開我 你放開我……”
  “嗖”聲銳響,“寒水紅”的刃鋒怪蛇一樣纏住了閻小仙的脖頸,利薄的刃便緊緊陷嵌進她柔嫩的頸項表皮中,這一來,閩小仙立即停止掙扎,不敢再動一下了,因為她知道,只要她稍微再出一點力,哪怕只是輕輕的一動,這纏繞在她脖頸子上的刀口便會深深割進她的頸肉之內!
  南幻岳笑了笑,慢吞吞的道:
  “不要動,不要嚷,小乖乖,這玩意可鋒利得很哪,如今纏在你脖子卻不是戲耍,稍稍一動,它就會切入很深,你要知道,人的脖子只有一條,割斷了就再長不出,接不攏啦!”
  說著,他湊上鼻端,在閻小仙那雙圓潤軟滑的腳背上聞聞,“嘖”“嘖”讚美道:
  “啊哈,真香,這是一種特異的香味,‘願在衣而為領,承華髮之餘芳,求幻金縷之鞋,吻膚柔以親玉潤,’寶貝,你這雙腳確實可愛,多麼的滑嫩、柔軟、玲瓏,骨肉勻停,條線對稱,細緻纖巧,晶瑩透剔,尤其是,這一股子隱隱約約的異香,嘖嘖嘖……”
  簡直羞死了,也惱透了,閻小仙情急的卻只能僵挺在那裡叫;“不要臉,下流,無恥,卑鄙……你放開我……”
  輕輕用胡茬子在那雙軟嫩細白的腳心上摩娑著,南幻岳斜著眼道:
  “老子如不放你能夠如何?”
  動又不敢動,掙又不能掙,閻小仙那種窘迫羞怒之情,實在難以言喻,她咬牙咒罵:
  “南幻岳……還有沒有一點人味?有沒有一點江湖漢子的道義?你你你……你怎可如此下流荒唐?你太沒有人格尊嚴……”
  南幻岳哧哧笑了,不慍不火的道:
  “我有人味,講道義,人格高尚,頗重尊嚴 但那不是對你來論的,小仙妹兒,對待你這種人,只有用這樣的法子,而你也只配受這個調調,可是?”
  閻小仙驚懼羞迫的尖嚷道:
  “你……你放開我,你這算什麼?難道你不怕人家的指責?你知羞不知?”
  南幻岳笑吟吟的道:
  “妹子,你早就不要臉了,我還用得著知什麼羞?”
  閻小仙洩了氣,哀求道,
  “別這樣……南幻岳,求你放開我,這樣大不好看 叫人瞧去……我我還能棍嗎?”
  南幻岳故意色迷迷的道:
  “橫豎你也不能混了,何不徹底一點?妹子,我就抱你進林子深處,咱們做次‘露水夫妻’,結一場‘歡喜禪’吧……”
  一下子像掉進了冰窖裡,閻小仙但覺全身發冷,肌膚起栗,她瞪大了一雙眼,驚恐逾恆的道:
  “你……你說什麼?”
  南幻岳一笑道:
  “我是說,我們來行一次‘周公之禮’,也算是你對陷害我的事做個小小的補償,怎麼樣?”
  閻小仙猛的張大了嘴巴,震駭欲絕,抖索索的道:
  “你……你是說……你要……污辱我?”
  南幻岳一本正經的道:
  “彼此痛快,皆大歡喜,怎麼能叫‘污辱’?”
  閻小仙臉像死灰,頰肉痙攣,切齒道:
  “禽獸 南幻岳,你是禽獸 ”
  南幻岳聳聳肩道:
  “隨你罵吧,妹子,打是情罵可是愛哩。”
  閣小仙目眥欲裂的叫:
  “天打雷劈的畜生……南幻岳,你休想玷污我一下……我會叫天下同道全認清你的齷齪無恥,我會向整個江湖,宣告你的獸行……”
  南幻岳點點頭道:
  “沒關係,反正你都豁出去不要這張臉了,我還有什麼好顧慮的?來,我們這就親熱一番吧……”
  閻小仙恐怖的嚎嚷:
  “不,不,不可以……”
  “寒水紅”的光華倏然飛舞縱掠,快得像千百條流電在閃耀,閻小仙只覺得遍體全涼,寒氣森森,就在她眼花繚亂中,全身上下的衣裙業已化估蝴蝶翩舞,片片飛揚!
  嗯,好一具羊脂白玉也似的窈窕裸露身段!
  那又窄又利的鋒刃,揮舞得如此有分寸,有技巧,拿捏得這般準確,以至將閻小仙的衣裙整個削光了,卻未損及她的毫髮!
  赤裸棵的閻小仙,這時恨不得一頭撞死,她懂忙雙手交又,掩著胸前,但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南幻岳一邊仔細的鑑賞,一邊舐著嘴唇,津津有味的道:
  “硬是不錯 凹凸分明,起狀有致,窈窕透剔,玲瓏纖巧,好,果然是好……”
  閻小仙淚流滿面悲憤至極的道:
  “你污辱我吧,你強暴我吧,南幻岳,你是英雄,你是好漢……我死給你看……我會死給你看……”
  南幻岳哈哈一笑,回劍入鞘,右手駢指飛點,空氣中響起沉悶的一聲“噗”,閻小仙光溜溜的身體一彈,立即便癱軟了下來!
  是的,她已被點了“軟麻穴”。
  閻小仙越發恐懼得連血液都似要凝固了,她哆嗦著道:
  “你……你敢……”
  南幻岳蠻不在乎的上前一把抱起了她,道:
  “還是那句老話 我有什麼不敢的?”
  咽窒了一聲,閻小仙痛苦又絕望的閉上了跟睛,淚水卻又流淌滿頰,她軟綿綿的被南幻岳夾進竹林探處,那模樣,可不真像一只待受宰割的羔羊一樣?而且,還是一只可憐的羔羊哪……
  竹林子並不大密,也並不太探,但卻已足夠掩遮點什麼,尤其是,假如要玩玩那種濃情密意的風流把戲,這裡也堪可湊合了。
  夾著癱瘓赤裸的閻小仙,南幻岳挑選了一處頗為嚴隱的地方 這是一處青竹剛好生長成一周屏風似的土堆之後,他將閻小仙輕輕平放了,然後,淒上去溫溫柔柔的在那張失去血色又冰涼的小嘴上一吻,閻小仙驟然觸電般的彈了彈,淚痕斑斑的臉龐頓時又扭曲起,緊閉的眼皮子急速翕動,細密的睫毛上又是淚珠沾垂了……
  “咚”的脫掉血污不堪的黑袍,南幻岳喉嚨裡發出那種怪異而又粗擴的低笑聲,而閻小仙全身抽搐,牙關死咬,一面失去意識般痛苦的自齒縫中呢喃著:
  “我死……讓我死……你這畜生……你這禽獸……你……”
  在閻小仙恐懼羞憤的想像中,南幻岳的下一個動作是繼續脫下衣裳,由外衫而中衣,由中衣而小衣……然後,他會撲過來,壓下來,然後 然後 她的一切也就完了,現在,她正驚駭欲絕的等待著承受這震撼又羞辱的滋味,她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她已整個的迷失了……
  閻小仙已感覺到有東西復上了她的赤條條的身體,她悚慄的呻吟出聲,她又立即發覺,這復上身的東西不似是個人體,那麼輕,那麼軟,那麼薄薄的,而且,沒有人體上所帶有的熱力!
  於是,她惶恐的睜開雙眼,於是,她看清了復在她身上的東西 那是南幻岳方才脫下的黑色罩袍!
  這黑色的罩砲蓋在身上,尚有一絲微微的溫暖,這溫暖與南幻岳此刻臉上深沉冷靜的笑容是有點不相襯的,閻小仙驚異的察覺南幻岳的眼神中,形態上,竟沒有絲毫淫邪或慾火的反映,他的目光澄澈冰寒,表情湛然安詳,就宛似一個剛剛參憚聞道回來的修士一樣,肅穆極了,也明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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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以牙還牙毒攻毒

  嗓子裡窒了窒,閻小仙頓時興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觸 是如釋重負般,是欣慰寬懷,是迷惘疑惑,是愕然不解,有點點意外,有點點暈沉,有點點感激,但是,令她自己也驚駭的 也有點兒失望。
  她明白,她清楚,她看得出來 南幻岳不是要污辱她,不是要強暴她,她現在才憬悟,南幻岳一直便沒有這種念頭,他只是要戲弄她,羞謔她,調侃她而已,這,這是一場惡作劇!
  於是,所有複雜的情緒,一下子又激湧為憤恨 無比的憤恨,無比的羞惱,閻小仙雙目幾欲突裂眼眶,咬牙罵道:
  “你 你這殺千刀的狂夫……“
  南幻岳緩緩的道:
  “閻小仙,你真以為我會似你想像的那樣佔你便宜?你錯了,我姓南的不是這種角色!”
  閩小仙怨毒至骨的尖聲罵道:
  “我恨你,恨死你了……”
  南幻岳搖頭道:
  “女人,我見過,也碰過,她們有的不及你,但大多數全比你有本錢,閻小仙,這種事在我來說,早已不稀罕了,只要我想,我願意,我可以找到較你強上十百倍的女人來消遣,而且,更是她們甘心情願,我不需如此大費手腳,更無需背上這個‘強暴’的名義,設若你多了解我一點,你就會知道我不是真要對你如何了……”
  閻小仙五官扭動,悲恨的道:
  “我一輩子不會忘記你今天對我的羞辱,我會找你報仇,我會叫你生死不能,我發誓我會這樣做 ”
  南幻岳淡淡的道:
  “這只是給你一個教訓罷了,閻小仙,好叫你知道為人行事,心地不可太過陰毒,更不可太過陰惡,否則,這人間世上,比你還要會整人,還要手段辣的角色多的是,譬如我,你可明白你這一次的奸詐是耍得多卑鄙齷齪麼?你使一個柔弱無助的少女陷入絕境中,在水深火熱裡繼續痛苦呻吟,你握斷了她求取將來幸福的生活,你令人家父女不得團圓,你拆散人家骨肉。使一個老年人孤苦無依的再于焦惶悲楚裡巴望下去……另外,你助紂為虐,損傷了我和潘巧怕發自內心的一片善意,這在在全是你可惡可恨之處,我令天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耍這一套陰毒把戲,我就給你來個眼前報,叫你終生難忘這一次的打擊 你稱它‘羞辱’也罷,‘戲虐’也罷,‘玩弄’也罷,總之,我相信你這一輩子,是會印象深刻了……”
  閻小仙痙攣了一下,悲切又憤怒的道:
  “我會報答你的,南幻岳!”
  南幻岳一笑道:
  “老實說,我並不怕你來報復,如果我怕,我何需留你活口,這一點你應該相信,假使我要殺死你,眼前還有比這更簡單的事麼?我僅僅一揮手,你爹娘便白養活你這麼大了!”
  閻小仙嘴唇擻了擻,默然了,是的,人家可是半點沒有說錯,跟前還有比宰掉她更容易的事麼?
  南幻岳緩緩的道:
  “你要記住今天的這個教訓,我對女人一向有著先天的側隱之心 便稱它為我的人性弱直吧,因此我放過你,但普天之下,習慣於棘手推花的男人可多得很,如若下一次你再遇上眼前的這個場面,我怕你就要落得個失了身子又賠命了,想想看,江湖道上像這種姦而殺之的事情哪一年沒出過?”
  閻小仙禁不住激靈靈的一般,猶倔強的道:
  “你嚇不住我,我並非初出道的雛兒……”
  南幻岳笑笑道:
  “這是事實 不用和你的江湖歷史混為一談,閻小仙,那些倒霉的傢伙亦非個個都是初出道的雛兒,老混混栽了跟頭的更不知凡幾,現在,你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麼?”
  閻小仙尖聲道:
  “鬼 你是個鬼!”
  南幻岳閒閒的道:
  “就算我是個鬼吧,可也是個善心鬼呢,要不,早就索了你的命,圈住你的魂啦,對不?”
  閻小仙窒噎了一聲,沉沉的道:
  “我會記住你今天是如何的羞辱我,戲弄我……南幻岳,除非你殺了我,否則,你早晚也會和我再碰面,那時,你就知道我會如何報還你今天加諸於我的手段了!”
  南幻岳笑吟吟的道:
  “外還算坦率,閻小仙,就憑這微不足道的一丁點,我也就可以饒過你 不過,你要來找我報仇的時候,可得精打細算,自問有了絕對的把握再來,要不,下一遭我再擒住你,就不止是剝光你了,我沒有這個興趣,但我可以找得著很多對這種事有興趣的大男人,他們會一擁而上,將你瓜分了!”
  閻小仙猛的一抖,痛罵:
  “污穢下流的禽獸,不要臉的臭男人……”
  南幻岳平靜的道:
  “你很聰明,會分辨得出一個人的意用,所以方才你一跟看見我,便知道我的樣子不是要強暴你,但你記住,如你再不悔改,你終究會遇上那個樣子和我截然不同的人!”
  閻小仙尖聲叫:
  “我要殺了你!”
  南幻岳淡淡的道:
  “你只要有辦法,我就等著這一天!”
  說著,他轉過身,慢條斯理的往林外行去,閻小仙見狀急叫:
  “站住,你!”
  南幻岳回過頭來皺著眉問:
  “又是什麼事?”
  閻小仙慌張又氣憤的道:
  “我……我呢?你這一走,我怎麼辦?”
  南幻岳明知故問:
  “什麼你怎麼辦?”
  閻小仙又急又惱又怒的道:
  “你製住了我的穴道,使我無法動彈,而我又……又是這個樣子,難道你就叫我像這樣躺在這裡好看?”
  南幻岳哧哧笑了,道:
  “你的意思是?”
  閻小仙氣憤的叫:
  “不要裝糊塗 你快過來解開我的穴道呀!”
  南幻岳搖頭道:
  “我有這個義務?”
  閻小仙呆了一呆,怨恨的道:
  “你既不殺我,就該放我!”
  南幻岳哼了哼道:
  “這倒是新鮮,我不殺你乃是我出自一片側隱之心,但我放了你卻算是什麼玩意?好叫你再糾眾擺平我?”
  閻小仙怒道:
  “但我不能像這樣赤身露體的躺在這裡 萬一叫人看見了,我還有什麼臉面再混下去,你要充英雄,示度量。何不就充到底?”
  南幻岳似笑非笑的道:
  “這個地方十分隱密,叫人看到的可能性並不大,所以,你還是安心躺著歇歇吧,我答應你,會有人來救你的!”
  閻小仙切齒道:
  “誰信你的鬼話?而且我如此身無寸縷,豈能讓人看了又看?你簡直卑劣到了極處……”
  南幻岳道:
  “別冒火,我就實說了吧,等一下,我還要回來,我回來是解開你的穴道,順便,叫潘巧怡給休配一副藥吃下去……”
  閻小仙悚然驚栗,蹬大了眼道:
  “什麼藥給我吃下去?”
  南幻岳道:
  “毒藥,你以為什麼?安胎藥?”
  閻小仙大叫:
  “你要毒死我?我早知道林是十惡毒之徒!”
  南幻岳低沉的道:
  “小乖乖,不要怕,我不會毒死你的,我只是使你就範罷了!”
  閻小仙驚怒的道:
  “什麼意思?”
  南幻岳笑道:
  “才說你聰明,如今你卻又透著這麼個笨法?我便明說了,小乖乖,等一下,我叫潘巧怡去配一劑毒藥,共兩份,給你與令兄分服下去,當然這毒藥不會馬上要你兄妹的命,我會叫潘巧怡斟酌分量,讓毒性慢點發作,或是十天,或是一月,這期間,我放你們走,回去把狄十娘再給我騙回來,然後,我給你們解藥,大家好來好散,如果,以後你們還要找我算帳,那就是你們自己的事了……”
  周小仙失措的喊:
  “卑鄙,你卑鄙!”
  南幻岳嘆了口氣道:
  “我一點也不卑鄙,相反的,我公正極了,你們兄妹使我失去了解救狄十娘的機會,你們就有責任補償,因此,我這趟差事便付託在你們身上了,所謂‘解鈴還是系鈴人’,就是這個道理!”
  閻小仙兇潑的道:
  “好呀,我還當你果真有什麼‘惻隱之心’,有什麼‘英雄度量’呢,原來你之所以不殺死我,乃是想利用我兄妹去幹這檔子差事!”
  南幻岳老實點點頭,道:
  “我說過了,‘解鈴還是系鈴人’嘛,你們騙了我失算,就只好再回頭去騙他們,反正你兄妹倆也是騙慣了……”
  閻小仙怒道:
  “不要做夢,我們不會幹!”
  南幻岳露齒笑道:
  “悉隨尊便 只要你們不想活了!”
  閻小仙尖叫道:
  “這是齷齪的要挾,下流的逼迫!”
  南幻岳“嗯”了一聲,道:
  “彼此彼此。”
  一下子又洩了氣,閻小仙呻釁了一聲,道:
  “但……南幻岳,這是不合江湖道義的……”
  南幻岳眨眨眼,道:
  “‘浮圖崗’的人所為所行有哪一樁是符合江湖道義的?你兄妹兩個平常慣耍的這一套又有哪一樣是符合江湖道義的?小乖乖,你倒舉出幾個例子說給我聽聽!”
  閻小仙噎口無言,過了半響,她訥訥的道:
  “你不要逼人太甚,這種事,我們怎麼能做得?”
  南幻岳冷然道:
  “對我怎麼做,對他們也如法炮製,二位賢兄妹,全為行家,莫不成還要我來指點?”
  閻小仙艱澀的道:
  “辦不通的……”
  南幻岳笑笑道:
  “我並不勉強二位辦得通,或者,賢兄妹看在自己老命份上,恰巧辦通了也說不定……”
  閩小仙咬咬牙,道:
  “姓南的,你算盤不要敲得太如意,我現在落在你手裡,我哥哥卻還沒有,他會對付你 ”
  南幻岳用右手食指刮刮自己下巴,笑道:
  “令兄不錯是尚未落在我手,但我相信你心裡明白,這並不困難,我會很快叫他落在我手中,很快,將快得出乎你的預料!”
  閩小仙氣餒的道:
  “還有韓振權 ”
  南幻岳搖搖頭,道:
  “這傢伙不值一提,但是,我不耐煩對他多費手腳,就在這裡,我便將進他回他老丈人家去!”
  閻小仙怵然道:
  “你要殺他?”
  南幻岳道:
  “一點不錯,剩下賢兄妹二位來也好商量著辦事,不必顧慮會有什麼人走漏了風聲礙事 ”
  閻小仙軟弱的道:
  “縱使我哥哥栽在你手下,他也不會答應跟你妥協……”
  南幻岳平靜的道:
  “我並不擔心他是否願意妥協,我已說過,除非他活膩味了,也除非他連你亦不管了……”
  閻小仙急怒交加:
  “什麼?你你……你還要用我來要挾他?”
  南幻岳安詳的道:
  “兄妹是骨肉,如手足,面我知道你倆人又一向是齒唇相依,情感深厚的,你們彼此都應該替對方設想二下,當然,假設你們自己全不願活了,也不願對方活了,那就隨你們幹不幹啦……”
  幾乎咬碎了滿嘴銀牙,閻小仙恨聲道:
  “南幻岳,人人都知道你的劍利手快,到如今,我才發覺你的心地之狠,用計之姦,更遠遠超乎你的武藝之上!”
  南幻岳道:
  “要活下去麼,江湖是個圈子,虎狼遍地,豺梟當路,光有勇無謀是不行的,多少總得有點腦筋,是不?”
  閻小仙冷硬的道:
  “如果天下真有壞人,南幻岳,那就是你了!”
  南幻岳點點頭,道:
  “還得再加上賢兄妹,我們是有志一同,你姦我滑,可對?”
  閻小仙痛恨的一字一頓道:
  “有一天,我會吃你的肉 ”
  南幻岳眉梢子一揚,道:
  “在那一天沒有真正來臨之前,先別著急說這種狂話 不管你們兄妹做是不做,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我還是依計而行,絕不更改 ”
  閻小仙幽幽的道:
  “如果我們答應 到時候你再不給解藥,怎麼辦?”
  南幻岳道:
  “我是一定給,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閻小仙冷冷一哼,寒著臉道:
  “鬼才相信你是君子,你有什麼保證?”
  南幻岳慢慢的道,
  “我的允諾就是保證!”
  閻小仙大聲道;
  “我信不過你!”
  南幻岳低沉的道:
  “那就由你了,可惜你們沒有選擇,只有這一條路走,否則,另一條路便是死亡,恐怕二位非得賭上乙賭了!”
  籲了口氣,他又道:
  “潘巧怡對毒這一門上的造詣極深,她一定會給你們配上一副輕重恰當的份量,我是過來人,我不會使你們太過痛苦 如果你們真的固執到那個地步的話!”
  轉身,南幻岳大步向林外走去,閻小仙驚叫:
  “你到哪裡?”
  南幻岳頭也不回的道:
  “收拾你哥哥與那姓韓去的,乖乖,這不會太久 ”
  南幻岳來到門的首先作了一次深呼吸,然後,他極為文雅輕緩的舉手拍門,“咚”“呼”數響,門裡已有腳步聲傳來,那麼無精打採的聲音聽得出正是‘鐵戟”韓振權的嗓門:
  “誰?閻姑娘麼?”
  南幻岳半聲不吭,又再舉手敲了敲,韓振權一邊拉栓,一邊疊聲道:
  “來了,來了,你去店裡買藥材卻回來得好快哩……”
  黑漆大門剛開了一半,韓振權的那張臉已驀然歪扯向一旁 他雙目突出,嘴巴大張,一個“啊”字卡在喉嚨裡,卻再也出不了聲了!
  南幻岳微微一笑道:
  “我來得可真快吧,老朋友!”
  全身劇烈的抖索了一下,韓振權的額頭青筋暴浮,冷汗涔涔,他正待張口大呼,“寒水紅”的鋒利刃身已簡直看都看不清的便擱上了他的脖頸!
  南幻岳湊近了點溫柔的道:
  “別吆喝,老朋友,你一定相信 我的劍鋒比你的號叫更要快吧?”
  韓振權不由自主的痙攣著,面青唇白,驚恐畏懼的囁嚅著道:
  “你……你想幹什麼?”
  南幻岳輕悄的道:
  “第一,我的心肝肉潘巧怡安好麼?”
  韓振權連連點頭,心驚肉跳的道:
  “好,……好得很哪……”
  南幻岳道:
  “你們沒有傷害她,難為她,或侵犯她吧?”
  又連忙搖頭,這位“伏龍團”中‘十二伏龍手”的人物幾乎連尿都要嚇出來了,他深深明白南幻岳的個性,每每在言笑中濺血,,于和裡奪魂,如果有人以為南幻岳是這樣的和藹可親,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絕對……絕對沒有……我保證……我以人格擔保……”
  南幻岳撇撇唇角,道:
  “你哪裡還有人格?你狗屁不如!”
  臉上五官抽搐了一下,韓振權是滿腔酌憤恨,但他卻不敢稍事反駁,甚至不敢有這樣的表現流露於神色之中 架攔在他頸項之側的“寒水紅”寒冷如冰,而他知道,這玩意是會取人性命的,只要對方輕輕一扯動,只要輕輕的一扯動。他就再也不會有皮可調了……
  南幻岳笑笑道:
  “你好像有點怕死,可是?”
  韓振權僵立著不敢稍動,艱辛的道:
  “不要……欺人太甚……”
  南幻岳道:
  “各位施狡計,定毒謀,再加上車輪戰,群毆戰,這算不算是欺人太甚呢?你倒說說看……”
  韓振權瑟縮著,訥訥道:
  “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吃人家的飯……便得受人家……使喚……”
  南幻岳點點頭,一本正經的道:
  “受人家使喚,便少不了要冒風險,要冒風險就十有八九得挨刀,怎樣樣?有沒有興趣先嘗試一下?”
  韓振權駭然打了個寒噤,他驚恐至極的道:
  “慢一點……慢一點……南幻岳……你不能就這麼殺我……你不能……”
  南幻岳哼了哼,道:
  “老子有什麼不能的?像你們這種天下之最下賤齷齪的東西,正是宰一個少 個,宰兩個少一雙,宰光了蒼生有福,世道平安!”
  韓振權一陣緊似一陣的抖索著,連話全講不清楚了:
  “不……不……南幻岳……不要這樣啊……有話好說……你不能殺我……”
  南幻岳忽又展顏笑道:
  “好吧,我暫不殺你,我還有幾個問題向你請教呢 ”
  韓振權慌忙的點著頭道:
  “請……請明示……我,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任什麼……任什麼事我都可以告訴你……哦,南大哥……只請你把嵌壓在脖子裡的劍刃往外松一松……”
  南幻岳道:
  “松個鳥!這還要不了你的狗命,不用這麼熊法叫我看了心中起憎厭 那第二呢,我要問,你,我們的‘玉狐’如今在幹什麼?”
  韓振權忙道:
  “正在睡覺,南大哥,他正在睡覺……因為他受了你的劍傷流血過多,且一路折騰下來也相當勞累,所以如今尚在歇著,我 ”
  南幻岳“嗤”了一聲,道:
  “真是好命呀,娘的,同樣我也受了傷,卻沒有這個福氣作那‘黃龍高臥’享受呢,提起來,又是一肚皮的惱火……”
  韓振權惶然道:
  “這不關我的事啊,南大哥,……”
  南幻岳怒道:
  “放你娘的屁,莫非我吃多了,自己來折磨自己?”
  韓振權哆嗦了一下,道: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南大哥……”
  南幻岳慢吞吞的道:
  “那麼三呢,田銘怎麼啦?”
  韓振權哭喪著臉道:
  “他傷得極重……人已委頓得不像樣了,南大哥,你可不能再去殺害他啊,他業已等於去掉半條命啦……”
  南幻岳道:
  “你是稻草人救火,自身都難保,還有這個閒情逸致去關懷別人?老朋友,省省口氣吧!”
  韓振權眼皮子一再跳動著,提心吊膽的問;
  “那……第四呢?”
  南幻岳道:
  “很好,你倒相當主動合作 第四麼,潘巧怡如今在哪間房子呀?”
  韓振權忙道:
  “潘姑娘 與閻立名在一間房子裡……”
  南幻岳濃眉倏豎,道:
  “什麼?在一間房子裡?”
  韓振權腦袋拚命歪縮,邊呻吟著道:
  “老天爺 你的劍口子割進我的肉裡啦……松一下,快松一下……籲……南大哥,你放心,連閻姑娘也同住在一起的啊,好的是就近看守潘巧怡,絕對沒有絲毫其他亂七八糟的事……在這等情況之下,哪個還有這樣的胃口?”
  南幻岳冷冷的道:
  “就算你們哪一個有這樣的胃口,也得先掂掂夠不夠份量?除非活膩味了,否則,最好還是別瞎動腦筋!”
  韓振權急道:
  “的確沒有一點這樣的事 南大哥,你的女人,哪個敢染指?只有你去染別個的女人……”
  南幻岳臉色一沉,咬牙道:
  “混帳王八蛋,你虹口黃牙,胡說亂扯,我幾時又染指了別個女人啦,我自來行事是光明磊落,不欺暗室,從沒有做出了點有虧德敗行之事,你這**養舶卻隨便找帽子給我扣!”
  韓振權汗如雨下,語聲發抖:
  “我是一時……說溜了嘴……南大哥……你老莫見怪……就算我放屁好啦……我……收回剛才所說的話……”
  南幻岳低叱道:
  “帶路!”
  韓振權呆了呆,惶恐問;
  “帶 帶路?”
  南幻岳道:
  “到閻立名的房間去!”
  韓振權遲疑的道:
  “這……這……南大哥,我……”
  南幻岳神色一冷,酷厲的道:
  “你是不想活了?”
  韓振權萬分無奈的點點頭,沙啞的道:
  “好吧……我帶路……”
  南幻岳冷森的道:
  “你只要記住一點 韓振權,我若發現你想弄鬼,你就會真正變成了鬼了,而且,保證是個無頭鬼!”
  韓振權肌膚上頓起了雞皮疙瘩,面如死灰!
  “欸! 何必如此相脅於我?”
  南幻岳道:
  “走吧,你在前頭!”
  於是,韓振權抖索索的轉過身去,南幻岳便在他後面三尺左右的距離隨著,“寒水紅”的劍刃軟軟的有如一條懶蛇般搭在韓振權的頸側肩頂,閃閃生光,宛若韓振權以這條刃帶牽引著南幻岳似的,模樣相當可笑。
  就是這樣,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那方小小天井,便進入一間客堂之內,轉出客堂,是一條短短的迴廊,在迴廊盡頭的第一間房子前,韓振權即已站住,顫巍巍的用手朝緊閉的房門指了指。
  南幻岳一笑道:
  “不錯麼?”
  韓振權的模樣像是恨不能將心也剜出來表白:
  “我起誓,我賭咒,我可以 ”
  南幻岳打斷了他的話:
  “夠了 老友,但你呢,我對你又該怎麼辦?”
  韓振權驚慌失措的低聲央求:
  “你不能殺我呀,南大哥,我已竭盡所能的與你合作了,而我又並非有心與你為敵,我是迫不得已,身不由主啊!南大哥,你可得明察秋毫,不可一概而論,南大哥,你聽我說,我 ”
  南幻岳左手閃縮如電,突地戳上了韓振權的“啞穴”,他“吭”的一聲方自一個踉蹌,“寒水紅”的冷芒已奇準無匹的繞過了韓振權的一雙足跟, 鋒利的刃口,業已恰到好處的割斷了這位“伏龍手”的兩腳腳筋!
  狹長的臉孔陡然扭曲,韓振權痛苦得幾乎連眼珠子也掉了下來,他嘴巴幹扁翕動 卻毫無聲息發出,身子猛的一挺,就在要倒未倒之前,南幻岳已輕輕巧巧的一把扶住他又慢慢放在地下。
  南幻岳跟著蹲下身來,輕柔的問:
  “痛麼?”
  橫躺的軀體在劇烈的痙攣,雙眼上翻,韓振權口鼻大張俾是一條脫水的大魚般“嘶’“嘶”透著氣,就這一剎,他的臉色已全泛了紫灰了!
  淡淡望了一眼韓振權雙足跟部分污染的血漬與因斷裂而繃露出來的筋骨,南幻岳低緩的道:
  “忍一忍就過去了,老朋友,你知道,我已對你格外開思了,本來,我是一心一意要搏你幹掉的!”
  韓振權仍在全身抽搐著,他嘴巴一張一合,白沫濡濡,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南幻岳搖搖頭,道:
  “我這人,有時候就這麼慈悲得令我自己也莫名其妙,不是本來要宰殺你的麼?怎的臨時又被你感動得下不了辣手呢?欸!”
  他又拍拍對方面頰,低聲道:
  “你不要以為我廢掉了你的兩腳在你還算委屈,我業已是皇恩浩蕩了。老朋友,其實,這也是對你的一種體憫,憑你這幾下子把式,還是不要出來闖混的好,否則,早晚橫死無疑,好好養歇著一陣,告老歸田吧!平淡的生活,自不如江湖風雲來得多姿多彩,但那卻是平靜又安穩的,至少比在刀尖下討饒要有竟義些 ”
  說著,他站了起來,笑笑道:
  “咱們兩不欠,老朋友,後會了。”
  韓振權早已因為氣急怨悔加上痛苦交聚,躺在那裡陷入半暈迷的狀態了,哪裡還能有什麼表示?他只一個勁的翻著白眼,口沫沾得滿嘴滿襟
  南幻岳不再回顧,輕悄有如一片落葉般掠至門前,他把四周的形勢忖量了一下,緩緩將身上肌肉放鬆。
  冰花格子鑲銅扣的門扉是經不起猛力一擊的,但南幻岳要考慮到的卻是如何在一擊之後便製住先機,不讓屋裡的閻立名有鉗脅潘巧怡的空隙!
  於是 甫始放鬆的肌肉又猛然一緊 這一緊一松之間,他已雙掌暴揮,人同掌進!
  “嘩啦!”一聲巨響之後,木屑橫條四散飛舞,南幻岳仿佛一陣旋風卷進屋內,而方才撲入,他已頓時全身一涼,洩了氣!
  靠在房內角隅處,一張柴木床上,潘巧怡正被捆得結結實實的擺在上頭,嘴巴裡還被布屑塞得滿滿的,床邊,閻立名陰沉冷峭的站在那裡,他手中的“狐齒錐”便緊緊頂在潘巧恰的咽喉之上!
  站在房中發了一會愣,南幻岳失望的拂去了衣衫上沾著的木渣子,然後,他皮笑肉不笑的道:
  “好像還是你棋商一著嘛,老兄!”
  閻立名冷森森的道:
  “姓南的,不要把別人全看成傻子!”
  南幻岳聳聳肩,道:
  “奇怪,我的行動一直很小心呀,你是如何發覺的?”
  閻立名冷冷的道:
  “韓振權一出去開門,我便採取這個防範措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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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鐵漢嬌娃成水火

  南幻岳怒道:
  “他說你在睡覺!”
  閻立名哼了哼,道:
  “不錯,我是在睡覺,但韓振權在去開門之前曾叫喚我兩聲 我妹子出去辦事,不會這麼快便回來,而別人又不知我們居住於此,突然有人敲門,除非是白痴才會不知道預防!”
  南幻岳蝻哺的道:
  “你倒是精得很……”
  接著,他回注床上仰著的潘巧怡,大聲問:
  “她怎麼了?”
  陶立名陰側側的一笑,道:
  “你這位紅顏知己現在好得很 不過,她能否繼續像這樣好下去卻要看你的舉動了,姓南的,只要你膽敢稍越雷池一步,她那白嫩嫩的頸子上便要開一個血窟窿!”
  南幻岳咆哮遭:
  “你竟敢威脅我!”
  閻立名生硬的道:
  “少來這一套!”
  此刻,躺在床上的潘巧怡扭動著,雙目頻轉,口中不時發出“唔”“晤”的聲音,看得出她如何的焦灼急切!
  閻立名手中“狐齒推”微微一緊,叱道:
  “不准動!”
  南幻岳吼道:
  “你輕一點 閩立名,我明白告訴你,只要她受了絲毫傷害,你他娘的便不用想活了!”
  閻立名冷淒淒的,道:
  “這是我的護身符,是麼?但你也不要逼人太甚,否則,我拚了性命也叫鴛鴦折冀!”
  南幻岳怒道:
  “你是頭無恥的狗!”
  閻立名反唇相譏:
  “姓南的,你也只不過空披了張人皮罷了!”
  南幻岳踏前一步,雙目如火,
  “有種的單挑試試?拿一個失去抵抗力的女人當護身符你也不覺得臉紅麼?你這雜種!”
  閩立名冷硬的道:
  “姓南的,你再敢超前一步。我馬上就叫這女人血濺三尺!”
  南幻岳吼道:
  “你敢!”
  閻立名夷然不懼:
  “不信就試!”
  南幻岳有些猶豫的站住了,恨聲道:
  “閻立名,幾時你才能像個男人一樣真刀真槍的對仗呀?”
  閻立名哼了哼,道:
  “你想使‘激將法’來激我,算你吃錯了藥,我在十年前業已用膩了這種方法了。不管你怎麼說,我仍然一本初衷 只要你稍越雷池,我便下手宰人,姓南的,我知道,你出劍快,但你再快也快不過我頂在潘巧怡脖子上的傢伙!”
  南幻岳磨著牙道:
  “娘的,你還真沒有種!”
  閻立名大聲道:
  “很好,南幻岳,你追來得夠快,快得大大出乎我們的預料,算你命不該絕,沒叫我們當插放倒,但你現在來了也不遲,正可以在這裡收拾你,姓南的,丟下你的兵刃 ”
  南幻岳豁然大笑:
  “什麼,丟下我的兵刃,?娘的皮,你是暈了頭了?”
  閻立名陰沉的道;
  “你不丟兵刃,潘巧怡就得喪命!”
  南幻岳重重的道:
  “閻立名,我看死了你沒這個膽量!”
  閻立名狠毒的一笑,道:
  “真要試試?”
  南幻岳道:
  “她若死了,你也得賠命!”
  閩立名森酷的道,
  “我陪葬沒關係,我認命,至少我也拉了個人墊棺材底 使我奇怪的是,姓南的,稱居然就忍心見她死?”
  南幻岳唇角的肌肉跳動了一下,冷冷的道;
  “這是我的事!”
  閻立名微一怔道:
  “你真的不顧她的死活?”
  南幻岳怪笑一聲道:
  “姓閻的,你也在道上混過幾天,總該聽過我南某人一向對娘兒們是個什麼情形吧?不錯,潘巧怕我很喜歡她,但並非沒了她我就不能活,天下的女人又沒有死絕,去掉一個潘巧怡,莫不成就我不到第二個,第三個?老子是人間處處有青山,斷不會為了一個女人便活不下去,你若真的殺了她,我會剮了你替她報仇,而我仍是我,至多難過一時,將來依然有的是風流快活!”
  閩立名臉色陰沉下來,怒道:
  “你真卑鄙!”
  南幻岳不屑的道:
  “我勸你儘早打消以潘巧怡來鉗制我的念頭,我只要一發狠根本不理這個!”
  床上的潘巧怡,這時已不扭不動,她緊閉雙眼,彎長的睫毛卻在急速顫抖,甚至連呼吸也變得那麼粗濁了!
  心裡不禁異常歉疚又異常難受,南幻岳方才說的話,只不過是故意要使閻立名產生潘巧怡不足為脅的錯覺,進而消滅了以潘巧怡的生命來鉗制他的念頭,但潘巧怡顯然卻信以為真了,看她的模樣,似乎已悲痛至極了哩……
  一咬牙,南幻岳在此緊要關頭只有硬撐到底:
  “姓閻的,我看還是你放下傢伙投降了吧,你想用潘巧怡的一條命來要挾我,主意可是打錯了啊!”
  閻立名切齒的道:
  “原來你確實一個無心無肝的色魔淫棍,可惜這姓潘的女人猶對你一往情探呢!她尚以為你會為了她不惜一切犧牲必來救她出困,如今卻證實了她那一片癡心,是多麼的可憐可笑 南幻岳,你原是一個完全只有自我的拈花色種,一個自私自利毫無情感道義可言的禽獸!”
  南幻岳狂笑一聲,道:
  “現在你才清楚了麼?老狐狸!”
  閻立名叫道:
  “可惜這性潘的女人一片心意,全叫狗吃了!”
  南幻岳厲烈的道:
  “老子不為了她受製於你,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閻立名尖刻的道:
  “你不會為了任何人而危及你自己釣,因為你眼中只有你自己!”
  南幻岳強橫的道:
  “怎麼樣?你啃得了老子一報毫毛?”
  閻立名“呸”了一聲,道:
  “沒有天良的東西,我要能濺你的血都會嫌腥!”
  南幻岳冷冷的道:
  “你是做夢!”
  閻立名雙目一寒,惡狠狠的道;
  “好,你既不仁,我也不義 待我宰了姓潘的女人再來和你這天殺的拚個死活!”
  南幻岳冷漠得連眼皮子全不撩一下:
  “你殺了她,我再殺你,再殺你的妹子 ”
  正想豁出拚個同歸於盡的閻立名,聞言之下全身的肌肉驀地一僵,他緊捏著兵器把柄的五指關節也因為太過用力而繃得泛出青白,緩緩側首注視著南幻岳,他吸了口氣,道:
  “你 你說什麼?”
  南幻岳平靜的道:
  “我說 如果你殺了潘巧怡,我也會殺掉你,另外,還要加上你妹子閻小仙的一條命,她的那條命,可以說業已掌握在我的手中了!”
  眼神是驚惑的,更是疑慮與震怒的,閻立名沉沉的道:
  “謊言!你根本不知道我妹子現在何處,甚至你連見也沒見過她,小仙很機警,只要一察覺此間情形不對,她就不會進來……”
  南幻岳點點頭,道:
  “不錯,她很機警,但我卻無需她進來便能收拾她!”
  閻立名冷冷一笑,道:
  “你是過分張狂了!”
  南幻岳哼了哼,道:
  “直截了當的與你說了吧,你妹子早已在我闖進此屋之前便被我擒住了!”
  閻立名嗤之以鼻:
  “姓南的,你以為我是這麼容易受人騙的麼?”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閻小仙是在大約一個時辰之前出去的,她出去是為了替你們負了傷的人到藥舖抓藥,可是?而且姓手中還提了一只小巧的竹籃,對不對,竹籃是‘花斑竹’編成的,頭翹,底像花瓶底……”
  閻立名猛的一顫,尖叫:
  “你宰了她?”
  南幻岳道:
  “我擒住了她。”
  汗水涅涅,喘息急促,闖立名驚怒的咆哮:
  “你一定把她殺了,一定的 ”
  南幻岳厲聲道;
  “我告訴你沒有殺就沒有殺,你不值得我一騙,但是,若你膽敢傷害潘巧怡,你的妹子就必定逃不過這一劫了!”
  閻立名大叫:
  “姓南的,以你一貫的殘暴狠毒手段來說,你豈會輕易饒過了小仙?你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寬厚,什麼叫仁恕,只要是你的仇敵,什麼人到了你手裡尚有幸理?你在騙我,小仙必然已遭毒手,小仙啊……”
  緊張的注視著閻立名因為過分激動而形抖索的手,南幻岳不禁心中憂慮無比 那支手提著“狐齒錐”,“狐齒錐”的尖環便頂在潘巧怡雪白的頸項上,這時,隨著閻立名的手臂抖索在微微一松一緊,一頂一離,於是,潘巧怡的頸上便血痕斑斑了。
  但是,她卻閉目咬牙,半聲不響!
  南幻岳暴叱一聲,大吼道:
  “小心你那把爛傢伙!”
  閻立名語聲悲痛,神態淒厲的叫道:
  “你定已殺害了我的妹子,你已經殺害了她,小仙,可憐的小仙 ”
  南幻岳一見情形不對,急道:
  “閻立名,你這暈頭暈腦的王八羔子,我沒有殺她,只是擒了她而已,你不要在那裡自說自話 你注意你的兵刃,你會傷了潘巧怡 ”
  閻立名慘烈的大笑,大叫著:
  “好,你殺了小仙,我也不想活了,大家同歸於盡 ”
  南幻岳猛退一步,向著門口怒喊:
  “閻小仙,你進來讓你哥哥看看!”
  這乃是一種最尋常,卻也往往在危急關頭最有效的小障眼法,本來,以閻立名的精狡沉著來說,他是斷斷不會上當的,但是,此時此景;他心中又是驚怒,又是悲惶,再加上無比的緊張,剎那之間竟也出自本能的側首向門口 就這一丁點的空隙業已足夠了。
  南幻岳悄無聲息,“寒水經”的光工 仿佛夜黯中的一抹電閃,在激炫的波芒突映裡,閻立名已經尖嚎一聲,抱著手腕猛力摔向一邊,他的“狐齒錐”也“當”的一下被震得破窗彈出!
  掠身床邊,南幻岳狠極了的揮劍暴削,閻立名滾地怪叫,背上已“嚓”“嚓”“嚓’並排開了三道尺許的血槽!
  南幻岳抹去額門上的冷汗,大罵道:
  “**養的閻立名,你是只什麼樣的‘玉狐’?你簡直是頭蠢豬,老子告訴你沒殺閻小仙,你硬咬著根驢鳥不信,老於不管你信不信,你卻手抖心顫的要傷害潘巧怡,你說說,你是不是自找苦吃!”
  揮身血漬斑斑的閻立名這時卻已不叫不喊了,他吃力的支撐起上半身來,居然那等平靜的道:
  “姓南的……小仙……你真沒殺她?”
  南幻岳怒道:
  “說沒有就沒有,何需騙你?”
  自齒縫中“噓”“噓”透了口氣,閻立名又是疲憊,又是艱辛 卻更似如釋重負的道:
  “現在你說沒有……我才算相信了……因為你不再投鼠忌器,不再有所顧慮……而且你已佔了上風……你如今所說的話,可能真實成份較大……’南幻岳咒罵道:
  “閻立名,我方才就應該把你碎屍萬段的,你們兄妹在外頭耍姦使詐,矇混欺瞞的勾當做得多了,也就任是誰的話都不相信了,你信不信關我屁事,,卻幾乎為了你這猜忌多疑的惡習而陷害了潘巧怡,姓閻的,你自以為是個什麼東西?你當是有天眼?順風耳,神機妙算?天下事你都能拿捏得這麼準?就只有你是對的?娘的皮,剛才你不但差點害了潘巧怡,更險些把你妹子的性命也賠上,如果你一旦傷害了潘巧恰,你那妹子我就不想殺也非殺不可了!”
  閻立名面容痛苦的扭曲了一下,喃喃的道:
  “如果……說……你曾做過什麼好事……這可能就是你唯一……的一樁……”
  南幻岳“呸”了一聲,道:
  “我做過的好事,比你兄妹前輩子加上後輩子的合起來還多,哪似你們一般的奸詐卑鄙,恬不知恥!”
  閩立名喘息著道:
  “你……總是……自鳴清高……其實滿肚皮男盜女娟……”
  南幻岳眉梢子一揚,道:  “姓閻的,你是瞎子聞臭,離“屎”不遠了,卻還有這個心情來紅口白牙的指責我!” ”
  閩立名訥訥的道:
  “隨你……怎麼辦……姓閻的絕不皺眉……”
  南幻岳嘆了口氣,道:
  “又宋了,又是這一套,‘英雄風範’……”
  說著,他以手中“寒水紅”挑開了床上潘巧怡身上的繩索,又將潘巧怡嘴里塞得滿滿的布屑扯了出來,但是,潘巧怡卻毫無動靜,依然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鑲一褶顫抖的皺紋俱無,唯一的動作,是她的牙齒深深陷入了下唇中!
  南幻岳怔了怔,一邊以眼斜瞟著閻立名,一邊湊過身子,溫柔的道:
  “巧怡,心肝,我來救你啦……”
  潘巧怡的嬌軀抖索了一下,彎長的睫毛急速翕動,但是,卻仍舊設有絲毫表示,她甚至將面龐側轉了過去!
  南幻岳輕輕拍了拍潘巧恰的香肩,陪笑道:
  “寶貝,是我呀,你怎麼啦?”
  潘巧怡猛一斜肩,拋掉了南幻岳的手,更索興翻到床裡坐了起來,呼吸急促的低頭無語。
  南幻岳舐舐唇笑道:
  “別生氣嘛心肝,就算我來晚了一步,我也是拼了老命狠趕啦,絕對沒有一點故意耽擱之處,寶貝,你要相信我,我是 ”
  潘巧怡驟然抬頭,那雙美眸中淚光瑩瑩,泫然欲滋,她硬咽著道:
  “不要說了!”
  南幻岳忙道:
  “有什麼事不對!巧怡,你怎麼突然傷心起來了?巧怡,你聽我說!”
  潘巧怡用力吸了口氣,冷冰冰的道:
  “你會有時間說話 現在你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了才最要緊!”
  南幻岳悄悄的道:
  “告訴我,你受了什麼委屈?我一定替你出氣,來,乖乖的告訴我……”
  潘巧怕生硬的道:
  “南幻岳,你的武功高,心眼多,想不到裝迷糊的本事也這麼逼真,你可真是多才多藝呀,誰叫我受委屈,你自己心中有數,少再反穿皮褸扮老羊了!”
  南幻岳咽了掃唾沫,自是明白潛巧怡為了什麼事情生氣 他知道潘巧怡是為了方才他故意說的那些貶辱她的話而不歡,其實南幻岳之所以那樣做,也都是為了要減削闖立名欲鉗制潘巧怡面威脅他的意念,沒有半句話是出自內心,他全是替潘巧怡的生命安危著想,但這用心之良苦,此刻又哪裡說得清呢?他本想故意“打糊塗仗”先混過這一關去,然而,潘巧怡發了女人家的小性子,怕是搪塞不過啦……
  他又賠笑臉,低聲道:
  “你先別生氣,等我慢慢再向你解釋,行不行?”
  潘巧怡木然道:,
  “我哪敢生‘大情人’的氣?解釋更不敢當,我沒有這份榮幸,其實,我費又算是什麼?”
  南幻岳伸手想捏潘巧怕的手,邊笑道:
  “寶貝,女人生氣會老呀,來,先笑一笑,消消心火!”
  潘巧怡猛一縮手,嚴峻的道:
  “不要碰我!”
  南幻岳聳聳肩,似笑非笑的道:
  “好,好,不碰就不 ,你坐在那裡,歇上一會,我把眼前的這些麻煩,先解決了再說,然後,咱們再互相慰藉慰藉……”
  潘巧怡粉臉如霜,冷冷的說道;
  “你可真是能屈能伸,甫幻岳,扮什麼,像什麼,裝什麼,是什麼!!
  南幻岳只當做沒聽見,走到閻立名身前,這位有“玉狐”之稱的江湖好手,卻正以一種奇異的目光端詳著他。
  南幻岳一板臉叱道:
  “不用看了,還看你娘個熊?姓閻的,你如今試多替你自己打算打算走哪條路上修羅殿報到最便當才是正經!”
  淨立名抗聲道:
  “南幻岳,我姓閻的是一條漢於,殺剮由便,卻決不受辱,你以為你在那女人跟前遭了奚落想找我出氣,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
  南幻岳嘿嘿一笑,道:
  “我找你出什麼氣?我受了誰的奚落自找誰算帳,哪一個也欠不了我,你是老幾?居然配做我的受氣包!”
  背後,潘巧怡咬牙道:
  “南幻岳 你說的話你要記住,我看你怎麼拽我算帳?”
  南幻岳回頭道;
  “欸,我的姑奶奶,你就少說兩句行不行?”
  接著,他又向閻立名道:
  “姓閻的,咱們是冤有頭,債有主,王八瞅綠豆,對上眼啦,你說吧,人待怎生個挨刀法?”
  閻立名倔強的道:
  “你能下手,我就能承受,隨你的便!”
  南幻岳冷冷的道:
  “倒是相當的硬扎!”
  閻立名哼了哼,遭:
  “江湖立萬,南幻岳,並不是這樣簡單的!”
  南幻岳冒火道:
  “姓閻的,少給我來這一套,只怕你門路不對呢!”
  閻立名硬梆梆的說道:
  “大難莫如死,如此而已!”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多麼的英雄氣概,但是,姓閻的,如果你並不止是一死而已呢?如果我再給你綴上些什麼呢?”
  閻立名唇角的肌肉跳動了一下,大聲問:
  “你是什麼意思?”
  南幻岳淡淡的道:
  “我是說,設若我再給你除死之外加上點什麼,你也會如此豪邁的慷慨就義麼,嗯?”
  閻立名驚恐加上憤怒的尖聲叫道:
  “你到底想怎麼樣?”
  南幻岳冷冷笑道:
  “固然,我是要活剝了你,但是我卻不會叫你那麼便宜就死,在你死之前,哼哼,你得先看著你那寶貝妹子死!”
  劇烈的痙攣了一下,閻立名狂叫道:
  “好狠毒的畜生 ”
  南幻岳慢吞吞卻冷冰冰的道:
  “你們兄妹二人對待我的手段,只怕也不見得仁慈吧?我好叫你知道,天下之人,知到以毒攻毒的人多得很,而且,比你們更高明!”
  閻立名激動的叫道:
  “姓南的 你不能這樣做!你不能,小仙是個女人,所有的行動又是我一個人籌劃,與她無干,你有什麼酷厲手段不妨對著我來,你不能將你的卑鄙報復也加在她的身上……”
  南幻岳凜烈的道:
  “用不著你在這裡裝英雄扮好漢替你妹子脫罪,我們不是在打官司,尚得求證求據,老子就是直接的受害人,哪一個應該對我負責任我比誰都明白,娘的,閻小仙是女子不錯,但女子就可以行姦使詐,就可以陰謀算人?閻小仙動手扎我的時候,可是歹毒得役有一點女人的柔心慈腸呢,她能狠,我就能辣,閻立名,你兄妹倆全不是玩意,通通給老子上道吧。”
  閻立名尖銳的叫:
  “南幻岳,虧杯還算是武林道上,‘七大煞君’之一,你自己捫心問問,你擔當得起這‘七大煞君’的名號麼?”
  南幻岳重重的道:
  “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沒有什麼負疚之處!”
  閻立名臉上五官扭曲著,怒喊:
  “你想以殘暴酷行來殺害一個女子就不該!”
  南幻岳冷然道:
  “這個女子以殘暴酷行去暗算別人就是應該的了?”
  閻立名切齒道:
  “像個男子漢吧,南幻岳 個真正男子漢是不會去向一個女子報復的 ”
  南幻岳輕蔑的一笑,道:
  “這一套對別人說去,老子根本不理這個,誰想暗算我我就找準,誰曾栽過我我就以牙還牙,我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若不服這口氣,姓閻的,你到了陰曹地府再喊冤去,看我南某人在不在乎?”
  閩立名怨毒又悲憤的道:
  “南幻岳。你真是不折不扣的狼心狗肺!”
  南幻岳冷峻的道:
  “你兄妹的心肝都是一樣又污又黑,豬狗不如!”
  閻立名一下子洩了氣,虛弱的說道:
  “南幻岳 我們不要爭吵謾罵,我們來談談,好麼?”
  南幻岳斜著眼道:
  “跟你還有什麼好談的?”
  閻立名喘了口氣,沉重的道:
  “一個人做事一人當 我並不是向你們乞憐,更非求你施合什麼……我們之間的這段梁手,既已結了,是是非非,亦就不用細究了……南幻岳,今天,我已經落在人手裡,道上的規矩牙眼相還,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這條命,任你如何處置,但是,就請你放過我的妹子……”
  南幻岳大喝道:
  “廢話!”
  閩立名強忍住氣,道:
  “怎麼是廢話?”
  南幻岳惡狠狠的道:
  “你這算談什麼名堂?這不是和沒有談一樣麼?你的狗命,你妹子的狗命,可以說完全操在我手中,我要如何便如何,容得你來充英雄討價還價?簡直荒唐幼稚得可笑!”
  閻立名抖索了一下,語聲淒然的道:
  “你聽我說,南幻岳……我妹子年齡不大,今年只有二十餘歲,我兄妹從小父母雙亡,流落無定,自我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就是相依為命,在彼此的關愛與照撫中長大成人,我們吃過很多苦,受過許多的折磨,我們咽夠了辛酸,在淚同恨的日子裡彼此扶持著站起來……我無所謂,但我妹子仍舊年輕,仍舊有她活下去的權利,她尚未享受過生命,未曾體驗生命中的歡樂,她有前途,有青春,有幸福,我們不能剝奪她的這些,縱然她因為做過什麼面將遭至不幸,這不幸,也由我獨自承擔了吧,南幻岳,就算你在行好事……”
  南幻岳冷冷的道:
  ”倒是相當的兄妹情深哩,只可惜老于心如鐵石,通通要宰!”
  閻立名絕望的道:
  “南幻岳,你當真要趕盡殺絕?”
  南幻岳沉默了片刻,皺著眉道:
  “姓閻的,我這人呢,就有這個面噁心善的缺點,表面上說得斬釘截鐵,其實骨子裡卻慈悲得很……”
  閻立名頓時喜出望外,但是,卻又立即疑惑起來,因為南幻岳的口轉變得太快也太突兀,一句話前尚是那麼血淋淋的,一句話後卻又變得這般“和氣生財”了,這位“玉狐”帶著三分忐忑,七分述茫的望著南幻岳,心裡卻不禁戒備著,深恐對方又有什麼花點子要使……
  南幻岳煞有介事的嘆了口氣,道:
  “約莫你也早知道我這‘人性上的弱點’,曉得最是聽不得人家那樣悲苦哀涼的陳述,這才有意出言打動了我這一片慈心,欸,誰叫我這樣感情用事呢?如若因此而嘗到什麼苦果,也是我自找的了……”
  閻立名迷感的訥訥的道:
  “你是在說 ”
  南幻岳溫柔的道:
  “我是在說 你既然這樣兄妹情深的感動了我,我也只好設法給一條路你們走,免得以後叫人批評我南某人做事太絕……”
  閻立名心腔子猛地一跳,遲疑的道:
  “你的意思是 ”
  南幻岳舐舐唇,一本正經的道:
  “這樣吧,閻立名,我們來談談斤兩,如果談得成,非但你妹子的性命可保,可以讓她‘享受青春’和‘品嘗生命中的歡樂’,就連你老兄也照樣能以活下去,你體格棒,骨架子硬扎,嘖嘖,說不定百兒八十歲的高壽都攀得上,我和你比起來,也不一定活得更長哩……”
  接著,他神色一沉,又厲聲道:
  “但是,醜話說在前面,如咱們條件談不攏,你是凌遲,你妹子是分屍,都死無葬身之地,叫你們爛做一堆!”
  閻立名又是驚疑,又是不滿的道:
  “有什麼話不妨說出來,何必危言恫嚇?”
  南幻岳嚴峻的道:
  “我是言必行,如苦你以為我只是嚇唬你們,朋友,你就錯得離了譜了!”
  閻立名暗裡咬了咬牙,道:
  “說吧,談什麼斤兩?”
  南幻岳在床沿上坐了下來,笑吟吟的道:
  “我們約個時間地點見面,你和令妹回到‘浮圖崗’去,設法把真的狄十娘給我救出來……”
  閻立名眼下的肌肉驀地一跳,大驚道:
  “你是在開玩笑了……”
  南幻岳臉一板,怒道:
  “開玩笑,我和你還有什麼玩笑可開?”
  閻立名忙道:
  “這是不可能的。南幻岳,你不要把‘浮圖崗’齊用鬥他們那批人都看成白痴,他們的精滑老練之處決不在你我之下……”
  南幻岳哼了哼,道:
  “但他們也並非是諸葛亮或智多星,大家的腦袋裡紋路全差不多,齊用鬥和他的爪牙們亦不會精明上了天!”
  閻立名艱澀的道:
  “他們會懷疑……”
  南幻岳大聲道:
  “你兄妹要設法使他們不懷疑 你兄妹能騙住我,就也該能騙住他們,齊用鬥和她的人不比我笨,但決不會比我更聰明!”
  閻立名吸了口氣,喃喃的道:
  “可是” 這與江湖道義不合……”
  南幻岳憤然的道:
  “簡直胡說八道,這是救人,救一個在惡勢力壓迫下的弱質少女脫離苦海,還是做好事,有什麼與江湖道義不合的?”
  閻立名困難的道:
  “但是,我……”
  南幻岳氣沖沖的打斷了對方的話,咆哮道:
  “另外,你再想想你自己的性命吧,再想想你妹子的性命,如果這個條件談不攏,不談也罷,老子剩下的事便準備動手宰活人,到了那時,你妹子的什麼幸福青春全不用想沾邊了,人一死,任什麼也四大皆空了!”
  閻立名的雙瞳中突然掠過一抹光影,他道:
  “你堅持要我去做這件事?”
  南幻岳道:
  “不錯,而且你沒有選擇的餘地,要就答應,否則,你兄妹二人便只有死路一條!”
  閻立名帶著點狡猾意味的眨眨跟,道:
  “假如我答應了,我兄妹便可離開?”
  南幻岳點點頭道:
  “當然 但你答應麼?”
  閻立名嘆息一聲,看去十分牽強的道:
  “好吧,正如你說,我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南幻岳笑嘻嘻的道:
  “可是,你怎麼保證一定如言去做呢?”
  閻立名急道:
  “南幻岳,我向來是一言九鼎,說到做到,你大可不必猜疑 ”
  南幻岳搖搖頭,道:
  “這不夠。”
  閻立名焦灼的道:
  “我可以用信譽人格擔保,我 ”
  南幻岳笑笑,道:
  “我不信你這一套,我有更好的法子。”
  閻立名驚恐的道:
  “你不能扣留我妹子做人質 南幻岳,我一定言出必行 ”
  南幻岳道:
  “我沒有說扣留你妹子做人質 她事實上也該跟著你一起去,休兄妹二人一搭一低檔,成功的希望更要大些!”
  暗裡松了口氣,閻立名又興起無限希望的道;“那麼,你是相信我的保證了?”
  南幻岳硬梆梆的道:
  “不相信。”
  閻立名呆了呆,道:
  “你到底想怎麼樣?”
  南幻岳哧哧笑道:
  “我說過,我有更好的法子!”
  接著,他轉過頭去,朝寒著臉悶不吭聲的潘巧怡道:
  “寶貝,這個法子就要請你幫忙啦。”
  冷冰冰的坐在那裡,潘巧怡一言不發,甚至連目光都不抬一下,南幻岳一派沮柔的道:
  “心肝,先別生氣!你以前給我享用過的那種毒藥‘紫冠花’隨身還帶得有吧?要是沒有,臨時配兩劑行不行?”
  潘巧怡彎長的睫毛動了動,冷冷的說道:
  “幹麼?”
  南幻岳道:
  “我想給閻家兄妹一人享用一劑,毒發的時間麼,可以定在一月之後,份量上由你把握。”
  潘巧怡的兩條柳眉一挑,道:
  “你是要學我以前對待你那樣方式藉此鉗制住他們?”
  南幻岳哈哈一笑,道:
  “一點不錯,寶貝,我可是‘青出於藍’吧?”
  潘巧怡哼了哼,道:
  “虧你好意思說,襲用人家的法子還在那裡洋洋自得 ”
  南幻岳笑了笑道:
  “這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嘛。”
  潘巧估漠然道:
  “你以前不是指責過這樣的手段太陰毒,太卑鄙麼?怎麼現在也厚著臉皮如法炮製啦?”
  南幻岳窒了窒,連忙道:
  “事貴從權呀,寶貝,而且目前也非這樣做不牢靠,你總不會真個相信他的諾言吧?欸,你,你別使小性子,內外得分清楚才是,如今不是鬥氣的時候……”
  潘巧怡怒道:
  “誰稀罕和你鬥氣?”
  南幻岳連連拱手,低聲下氣的道:
  “好,好,我棍蛋,我胡說八道,行了吧?你就幫這個忙,也算是做做好事……”
  地下的閻立名突然大叫:
  “姓南的我兄妹快不服用你的毒藥。決不接受你這樣無恥的要挾……”
  南幻岳一瞪眼,吼道:
  “娘的,給了鼻子長了臉啦?這是給你們生路走,居然還如此不識抬舉?要挾?姓閻的,你要搞清楚,這只是一種相對的保證,你的諾言值幾個子兒?如你不情願去救,你兄妹便等著挨剮吧!”
  閻立名兩唇的肌肉往上扯起,憤怒的道:
  “你要……這是欺人太甚……”
  南幻岳不慍不火的道:
  “姓閻的,我認為你說是‘咎由自取’,比較來得恰當些!”
  閻立名吼道:
  “我決不受你的要挾!”
  南幻岳怒哼一聲,道:
  “很好,我可以分了你兄妹二人的屍後再去救援狄十娘,老實說,我這是明白放一條生路給你兄妹二人走,你還真以為我非你們就救不出人?笑話!”
  閩立名磨著滿口鋼牙,怨恨的道:
  “南幻岳,你不要老是拿著我妹子來脅迫我!”
  南幻岳冷板板的道:
  “這不是‘脅迫’,姓閻的,我是說得出,做得到的,固然我有個‘憐香惜玉’的毛病,但我的火氣著真的勾引起來,就算是西施吧,我也狠得下心腸來活絞了!”
  閉上眼,閻立名的鼻孔在急速的翕動,冷汗淋漓,脖子上的一根青筋在一下又一下的鼓動著,顯然,他已有無所適從,有點心慌意亂了!
  南幻岳踱了幾步,不耐的道:
  “算了,你也不用再為難啦,我自己去救人也是一樣,我根本就無需指望你們,姓閻的,老子先去扭回閩小仙的腦袋來!”
  說著,他氣沖沖的便朝門外走去,腳步尚未邁出門檻,背後,已傳來閻立名痛苦又顫抖的喊叫:
  “慢著 我,我依你便是!”
  南幻岳沒轉過身來,自己朝自己扮了個鬼臉,然後,他才一本正經的轉回,嚴肅的問:
  “你答應了?”
  滿眼的淒苦又滿臉的委屈和不甘,閻立名喘息著道:
  “答應了……你如此心狠手辣法,我又怎能不答應?”
  南幻岳哼了哼,道:
  “這還差不多,識事務方為俊傑,像稱方才那樣一味硬,除了顯示你的愚蠢外,還能有個什麼意義?”
  閻立名愁眉苦臉,無限窩囊的道:
  “不用說了,如今刀把子握在你手裡,自然你是正反全有理……南幻岳,我在服藥之前,要先見到我的妹子才行……”
  南幻岳大聲道:
  “你還不相信她仍活著?”
  閻立名固執的道:
  “眼見是實!”
  南幻岳點點頭,道:
  “好吧,你要見便叫你見,娘的,你這兄妹兩個可真難侍候!”
  這時,坐在床裡的潘巧怡突然開口道:
  “我去帶閻小仙來 她在哪裡?”
  南幻岳忙笑道:
  “寶貝,你就歇上一歇不好麼?被捆綁了那麼久才鬆開,怕是血脈全未暢通呢?就讓我去吧!”
  潘巧怡冷冷的道:
  “我就是要出去走動走動,活絡一下筋肉關節,也趁便宜洩一口心頭的悶氣,怎麼著,你還不准?”
  腦子裡想到閻小仙那種赤身裸體的模樣,南幻岳不由心裡叫槽,他咽了口唾液,佯笑道,“這,我怎會不准?又怎敢不准,只是我怕你身子不適,所以才不敢勞駕,寶貝,你就在這裡守著姓閻的,我去帶姓來吧……”
  本來,潘巧怡之忽然要代替南幻岳出去押解回閻小仙,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她也真是想活動一下順便也早點看看閻小仙的狼狽而已,下意識中或許有點使性子,但卻因素不大,如今,南幻岳這一勸阻,她卻更要去了,而且非去不可!管自躍下地來,她寒著臉道:
  “你是不是心裡有什麼鬼?否則大可不必如此客套!”
  南幻岳咬咬牙,無奈的道:
  “你真要去?”
  潘巧怡冷然道:
  “這還有假?”
  南幻岳低聲道:
  “我可是體貼你所以才 ”
  潘巧怡不待他說完話,已啐了一聲道:
  “少來這一套虛情假意了,南幻岳,我已經不是那些豆蔻初開的黃毛丫頭,容得你花言巧語的又騙又哄!”
  臥在地下的閻立名不禁幸災樂禍的咧了咧嘴唇,一派“隔岸觀火”的神情……
  南幻岳瞪了閻立名一眼,急忙拉著潘巧恰的手走向另一角隅,潘巧怡掙了幾下沒有掙脫,悻悻然的跟了過去,口中冷絲絲的道:
  “幹什麼?”
  南幻岳舐舐唇考慮了一下,十分為難的道:
  “寶貝,你去帶閻小仙回來是可以的,你得向我保證兩件事,你能保證,我才由你前去!”
  潘巧怡滿心狐疑的道:
  “什麼童思?你到底在搞些什麼把戲?”
  南幻岳堅持道:
  “我全是為了免除莫須有的誤會 相信我,我絕對沒有邪意,你是不是願意答應做這樣的保證?”
  又是猜忌,又是懷疑的盯著南幻岳看了一陣,潘巧怡才老大不高興的道:
  “好吧,你叫我保證哪兩件事?”
  南幻岳道:
  “第一,相信我的人格,我是清白的,第二,就算你委實不相信,也別立即發作,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潘巧怡哼了哼,翻動著眼珠子道:
  “聽你這樣一說,十有八九就不會有好事,恐怕……你又犯了老毛病吧?”
  南幻岳以手指天道:
  “皇天在上,此心昭然!”
  潘巧怡一擰頭道:
  “你還有心哪?”
  接著,她又急切的道:
  “快告訴我閻小仙在哪裡,我這就去弄她回來……”
  再遲疑了一下,南幻岳才無可奈何的將閻小仙存身之處低悄的告訴了潘巧怡,潘巧怡半絲笑容也沒有,縱身自去。
  望著潘巧怡消失了的方向,南幻岳搓著手,喃喃自語:
  “希望她在看到閻小仙之後,不要出了紕漏才好……”
  閻立名定定的注視著南幻岳疑惑的道:
  “姓南的,你的神色有點不對,好像是做賊心虛的味道,莫不成……你欺負了我妹子?”
  “呸”了一聲,南幻岳怒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她有什麼值得我欺負的地方?女人老於見多了,也玩多了,如花似玉比你妹子標致得多的老子全沒興趣,豈會看上你妹子?”
  閻立名漲紅了臉,憤然道:
  “她也不會看上你!”
  南幻岳怒道:
  “本來你就是說些廢話!”
  那陣風來得好快,又好突兀,就在南幻岳生著悶氣說話的當兒,便一下子到了腦袋後!
  神色一冷,南幻微微側閃,只是那麼微微一閃,挨著耳邊的一柄鎮紙銅尺已擦了過去,他頭也不回,一百一十九掌往後暴翻,勁風呼嘯中,那偷襲者早已連中了幾十掌,慘號如嗥般撞跌著橫摔了出去!
  轉過身來,南幻岳不用上前便知道了躺在那裡的人是誰 日前遭致重傷的“胭脂虎”田銘,“伏龍團”“十二伏龍手”中的要角!
  顯然田銘業已無救的了,他仰躺在門檻那裡,身體怪異的扭曲著,先前斷肘處的舊傷又已崩裂,血流如注,他的面孔慘白如紙,嘴巴宛若涸澤之魚般一下一下的張合著,突凸著眼珠,“嘶”“嘶”的只見出氣不見吸氣,而每出一口氣,便有一大股鮮血湧自口中,而那雙凸突的眼珠,也早已神光淡散,瞳孔擴大得近乎木然了……
  強撐著身子,閻立名悲憤的大叫;
  “南幻岳,你竟敢殺死了田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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