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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5-31, 06:02 AM   #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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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藏鋒不露

  余浩川已知道江南武林中人的利害,如果正面交上手,不但佔不到便宜,說不定自己這條命要留下。
  酒菜吃到一半,不敢逗留,匆匆離這家“鹿鳴樓”菜館。
  余浩川出來“鹿鳴樓”,並未離去,就在一個隱僻處悄悄守著。
  楊森等離開“鹿鳴樓”菜館,余浩川暗中銜尾追隨,知道他們並未離開信陽,投店東門大街一家“惠安客棧”。
  找了個藉口,余浩川進“惠安客棧”探聽,張望,知道“仙霞劍士’楊森,住下進入院落,靠左邊的那間客房。
  余浩川回來將這件事告訴“震山屠虎”宮奇……
  宮奇再也不會想到,“冤家狹路”會在豫南信陽城中遇到“仙霞劍士”楊森。
  宮奇再 思忖,憑自己身懷之學,絕非楊森等人的敵手……
  與其力敵,不如智取。
  入夜以後,星月無光,輕風怒嘯……“雙筆文魁”余浩川,已想出這個“縱火”之策。
  信陽乃是豫南大邑,只要手中有銀子,任何東西都可以買到……兩人事前在街上找著店舖,買了琉璜、火藥等“縱火”用具。
  兩人這 套計謀如果順利完成,不但楊森等會葬身火窟,東門大街這家偌大的“惠安客棧”也將付之一炬。
  但,“人算不如天算”,“金鷹”巫少剛上廁所出來,無意中給他撞見……
  楊森手提“真剛劍”,疾步出客房門……冷不防,“唰”的一聲,寒星 點,疾如電閃,直向自己左邊太陽穴打來!
  楊森急回右臂,扁劍身,踢劍尖,向外一拍,“錚”的聲, 支棘核鋼鏢打落地上。
  這支棘核鋼鏢,是雙筆文魁余浩川出手打的……剛才挨上巫少剛 枚細石,打得斜退數步,但並未掛彩受傷。
  楊森突然張開客房門出來,余浩川出其不意,就用棘核鋼鏢佔這個便宜。
  但楊森耳目靈警,劍術高強,豈是區區棘核鋼鏢所能暗算。
  余浩川見暗器走空,亮出一雙判宮筆……左筆一晃,右筆一起,直撞對方乳下“期門穴”。
  楊森吸胸凹腹,向後微退……
  左手劍訣上指,右手劍身一翻, 式“慧星閃芒”,劍尖疾向余浩川右手腕把點去。
  深夜發生此一變故,除了“金鷹”巫少剛事前察覺外,華瑜、冷艷秋,和梅采華等,都已紛紛出來庭院。
  “震山屠虎”宮奇,雖然尚未與對方照面交上手,但勁敵環立,已入困難之境。
  楊森手執“真剛劍”,見對方雙筆打穴,亦用了打穴的招式。
  余浩川右筆一撤,身形左展,一式“乳燕掃巢”,向對方肋下“太洲穴”點到。
  楊森掌中劍,一提一翻,招走“穹冥擎雷”,劍隨身走,疾似電摩,余浩川一招又點了個空。
  楊森心念閃轉……
  “雙筆文魁”余浩川,使用一雙判官筆,要在我楊森身上佔到便宜,那是他“江邊賣水”,嫌自己命長了!
  一聲長嘯,劍走輕靈,“嘶!嘶!嘶!”破風銳響聲中,已將余浩川迫向庭院牆腳處……
  再聲冷叱,
  “著!”
  “真剛劍”劍尖,在余浩川左臂劃出一條血糟……
  幾乎是同一剎那之間,腕把一沉,劍尖一挑……就在余浩川一響“啊”聲中,“真剛劍’劍身,已洞穿對方胸窩。
  楊森拔出染血長劍,轉過身時,傳來華瑜 響脆生生喧喝:
  “哼,不要臉,你想逃,可沒有這麼簡單!”
  一陣金鐵交鳴聲起!
  “凌虹玉燕”華瑜,手握“紫玉劍”,輕風呼呼中,已跟“震山屠虎”宮奇,打個難分難解。
  寒劍傲霜冷艷秋,踏前一步,向華瑜道:
  “瑜弟,請暫且退下,待冷艷秋陪‘太極門’高手走幾招!”
  華瑜聽到此話,虛晃一招,退了下來,
  冷艷秋有“寒劍傲霜”之稱,顯然是個“寒梅傲霜”的年輕姑娘。
  她上前接替此此陣,並非是跟華瑜爭個長短……那是替江湖除暴,要除去此“震山屠虎”宮奇,同時在眾人面前,一展自己身懷之技。
  此番宮奇跟寒劍傲霜冷艷秋,照面交手,兵器是一把長劍……
  冷艷秋一個箭步上前,劍走“眉中點赤”一招向宮奇眉心點來。
  宮奇一聲冷叱,
  “來得好!”
  一仰面,退左腳,進右步,右手劍訣一揚,招走“天外來鴻”,反向冷艷秋左肋刺了回去。
  冷艷秋紅袖拂處,身形一晃,劍如長虹,向宮奇左肩處,橫斬而下。
  宮奇連忙一個退步,身子一塌,一式“臥虎當門”避過一招。
  冷艷秋跟進一步,一式“推窗望月”,劍點向宮奇胸間點來。
  震山屠虎宮奇,不慌不忙,一立劍身,一招“東風洗柳”,避開對方一劍。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冷艷秋照面交上手,已知道在宮奇手中長劍,無法佔到便宜。
  身形退落半步,劍交左手,又是一個“流水步”身法,滑出兩丈外,就在此電光石火之際。
  冷艷秋右掌,已扣上“追虹奪命七星聯珠彈”七顆。
  塌身疾轉,叱聲:
  “著!”
  寒劍傲霜冷艷秋,掌中七顆“追虹奪命七星聯珠彈”,前後電射而出。
  當初冷艷秋“七星聯珠彈”,挫於“仙霞劍士”楊森之手……
  這並非是“野山二老’之一的“東山耕夫”冷子元,昔年震撼江湖的秘門絕技不管用……
  楊森所懷之學,乃是“仙霞門”碩果僅存的前輩,九如上人所嫡傳……
  天下武林,又有幾個是九如上人嫡傳弟子?
  此番,冷艷秋再次在震山屠虎宮奇身上,出手“追虹奪命七星聯珠彈”,已將“分寸”,“部位”,“準頭”,“腕勁”,都用到恰到好處。
  七顆“七星聯珠彈”,三上四下,銜尾如若布下“七星陣”似的射來……
  敢情“震山屠虎”宮奇,雖然是“太極門”中一位高手,卻從未照面過這等七彈連發的暗器。
  更沒有見到過連用這等詭秘、離奇,距離置位不一的暗器打法。
  “七星聯珠彈”四顆走前,三顆銜尾……
  宮奇聯中長劍揮舞,擋開襲向中下盤的四彈……上盤三彈,以“之”字形的位置,曲曲折折的射來。
  宮奇擋開左右兩彈……最後 彈,就是無法捉摸此彈的來勢,方向……
  想到找出一個破解之策……但眼前時間的消逝,比電光石火還快,還短暫!
   響“篤”的聲,“追虹奪命七星聯珠彈”的最後一顆,嵌進震山屠虎宮奇的前額胸門。
  宮奇挨上 彈,身形   往後跌退!
  寒劍傲霜冷艷秋,一聲清叱:
  “呀!”
  猱身轉上,劍走身前,掄劍一揮,震山屠虎宮奇身首翼處, 顆腦袋已斬了下來。
  寒劍傲霜冷艷秋,以‘追魂奪命七星聯珠彈”,截下“太極門”江南總壇壇主“震山屠虎”宮奇,在場眾人莫不動容。
  “金鷹”巫少剛道:
  “冷姑娘這手暗器,巫某蹤遍江湖各地,算是第一次開了眼界。”
  楊森道:
  “冷姑娘是‘野山二老’之一,‘東山耕夫’冷子元前輩的千金……昔年冷前輩以此“追虹奪命七星聯珠彈’暗器,震憾江湖,群獠為之喪膽!”
  “惠安客棧”老掌櫃慌慌張張走上前道:
  “客官爺,鬧下兩條人命,怎麼辦?”
  在這些店家買賣的老掌櫃跟前,不必提到江湖恩仇……楊森一指散放地上的火藥、琉璜、火石,“縱火”所用的東西,道:
  “老掌櫃,地上兩具屍體,是深夜前來放火搶劫的……你看,地上還留下火藥等東西……”
  金鷹巫少剛接口道:
  “幸虧撞上我等之手,把這兩個盜賊除去……不然,輕風怒號的夜晚,你這家‘惠安客棧’早已燒成 堆廢墟焦土了。”
  老掌櫃提著油燈,朝地上看去,果然都是“縱火”用的東西。
  楊森道,
  “老掌櫃,現在深更半夜,不如別讓官家知道,把這兩具盜賊屍體,找個地方掩埋算了。”
  老掌櫃聽來也有道理……如果官家知道“惠安客棧”出了兩條命案,這裡買賣就別想做了。
  連連點頭,老掌櫃道:
  “您這位客宮說來也有道理,小老兒吩咐店夥把這兩具屍體,趕快移去別處掩埋。”
  店小二將屍體移雲荒地掩埋……江湖上響噹噹的“震山屠虎”宮奇,“雙筆文魁”余浩川,就這佯悄悄消失在這世界上。
  豫中許昌,乃是中原大邑……街市繁榮,人眾熙攘,西門大街 家“東來順’飯店樓廳雅座,五個年輕男女圍桌而坐……
  這五人是“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金鷹”巫少剛,和“鐵琵琶“梅采華。
  楊森把店夥叫近前,問道:“店家,在下數人初來貴處,向你探聽一個地點所在……”
  店夥哈腰一禮,接口道:
  “客官,您問的是何處?”
  楊森道:
  “浮屠山在許昌城郊哪個方向?”
  店夥含笑道:
  “客官,如果前些時候您問到‘浮屠山’這一個地點,即使小的告訴了您後,也要勸您繞道而行,別經過那一帶,現在就不妨了……”
  楊森愣了下,無法會意過來……詫異問道:“店家,此話怎講?”
  店夥道:
  “過雲浮屠山一帶,很不安靜,時有剪徑盜匪出沒,那些過路客商,寧願多費腳程,繞道而行,不願意闖去那一帶……”
  一笑,又道:
  “現在已太平無事,您幾位大膽闖去,不會有人碰您們一根汗毛……”
  楊森聽到這裡,已有幾份會意過來,就即道:
  “店家,你是說浮屠山一帶剪徑盜匪,已經除掉,可以安心走去?”
  店夥點點頭,道:
  “不錯,正是這回事……浮屠山在許昌城南郊,走過四五十裡路腳程,那一帶已是浮屠山的山麓……”
  “金鷹”巫少剛問道:
  “店家,浮屠山一帶強人,是官家派兵圍剿,才將他們除去的?”
  眼前店堂裡客人不多,店夥不必前去張羅,這名店夥也就閒了下來……移過一張椅子,坐下旁邊,這名店夥有條有理道:
  “不是官家不管用,那是拿那些強人沒有辦法……官兵到,那夥剪徑盜匪一哄而散,撈不到半個影子,官兵離去,他們又開始做那沒本錢的買賣……”
  巫少剛道:
  “這麼說來,不是官家派兵除去的……”
  華瑜接口問道:
  “是誰把浮屠山剪徑盔匪除去的?”
  店夥道:
  “小的也是聽來這裡‘東來順’飯店客人的傳聞……據說三位年壽七八十歲的老人家,這三位老人家本領非凡,一縱七八丈高,一跳十來丈遠,不帶刀,不舞劍,赤手空拳,把這些盜匪除掉的……”
  楊森聽到這些話,心自忖道:
  “這名店夥所指的三位考人家,難道……”
  店夥 笑,又道:
  “這三位老人家,不但本領高,想的主意也‘絕’……‘擒賊擒王’,先把浮屠山的‘山大王’除掉,‘樹倒猢猻散’,‘山大王’腦袋給摘下,這類土匪強盜沒有靠山,站不住腳,也就逃的逃,溜的溜了……”
  寒劍傲霜冷艷秋問道:
  “店家,在浮屠山做‘山大王’的,是個何等樣人物?”
  店夥道:
  “這個‘山大王’叫‘開碑金戈’賈政,在浮屠山山腰,扎了 座山塞……後來那個叫‘賈政’的山大王,不但腦袋給摘掉,他那座坐地分贓的山寨,也給這三位老人家燒掉……”
  楊森問道:
  “你是否知道那三位老人家的名號?”
  店夥見楊森問這話,似乎想到一件有趣的事上,笑了笑,道:
  “客官,小的原來也不知道的,那是聽來這裡客人說後……這三位老人家的名號,古怪得緊……那是什麼‘彌陀’,什麼‘蚤’,還有一位叫什麼‘影’的……”
  楊森這一聽,已知道此三位除掉浮屑山“臥雲寨”,“開碑金戈”賈政的是誰……
  那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孟不離焦、焦不離孟”,武林有“宇內三奇”之稱的“石彌陀”虯雲和尚,“鼓上蚤”孟九,和“劍中影”莫乙三人。
  店堂裡客人漸漸多了起來,這名店夥要前去張羅,彎腰 禮離去。
  楊森含笑道:
  “‘宇內三奇’三位老人家,又做了一件萬家生佛的功德善事。”
  “鐵琵琶”梅采華聽到“宇內三奇”此號,倏然回憶起五年前,在鄂南岳口西門外,遇到“鼓上蚤”孟九的那回事上……
  那是自己跟楊森走在城西一條幽徑岔道,“鼓上蚤”孟前輩,從一棵老松樹之頂墜了下來。
  楊森亦由於遇到“鼓上蚤”孟前輩,在“文株古廟”獲得此把“真剛寶劍”。
  梅采華回憶起這條往事,不期然中朝“仙霞劍士”楊森這邊,注視了眼。
  “金鷹”巫少剛,當然不會知道此刻梅采華心念遊轉所想的事……
  他問楊森含笑問道:
  “楊兄,剛才聽那個店夥說來,浮屠山‘臥雲寨’‘開碑金戈’賈政,已給‘宇內三奇’三位前輩除去……咱們是否再往浮屠山一行?”
  楊森沉思了下,道:
  “剛才那店夥歷歷如繪,有名有姓都說了出來,相信不是空穴來風,我等就不必再去屠山了。”
  巫少剛朝梅采華這邊目注一瞥,道:
  “我等在這裡‘東來順’用過膳後,巫某和采華與三位暫時告別……九九重陽,咱們在鄂西竹山‘竹林寺’見面如何?”
  楊森含笑點頭,道:
  “也好……我等後會有期!”
  五人出來“東來順”飯店,個個道了聲“再見”,分袂而別。
  “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和“寒劍傲霜”冷艷秋三人,還是留在許昌城裡。
  “篤篤篤”幾響輕敲房門的聲音,客房中酣睡去的楊森醒了過來……
  睜開眼看去,一輪朝陽已從窗外透射進來,已是凌晨時分……他知道誰在敲門,應了聲,道:
  “稍等片刻,我馬上來開門!”
  蟋蟋嗦嗦穿上衣衫,取下門閂,拉開客房門……
  香風一陣, 雙絕色麗姝,翩然而入……
  不錯,一個是“寒劍傲霜”冷艷秋,另外那個呢?
  細長的柔發,抓起一個髮髻,髮髻上系上一個用紅緞帶結成的蝴蝶結……身上穿著一套大紅鮮豔的襖褲。
  楊森雖然早已知道這回事,見她此刻恢復廬山真面目時,望瞭望旁邊的冷艷秋,怔了怔,道:
  “你……你……”
  冷艷秋一指,脆生生問:
  “楊少俠,是您瑜弟,還是您瑜妹?”
  楊森囁嚅了下,道:
  “冷姑娘,你……你已知道她……她瑜妹……”
  華瑜嘻地 笑,珠滾玉盤似的道:
  “森哥,在‘月波寺’朝元大師父那裡過年時,冷家姊姊已知道咱啦!”
  楊森這才想了起……
  她兩人自“月波寺”那幾天後,經常在一起談談笑笑,毫不忌諱,原來冷姑娘已知瑜妹的底細。
  冷艷秋含笑道:
  “楊少俠,瑜妹恢復姑娘家裝飾後,自由自在,不必縛手縛腳了!”
  楊森愣愣朝華瑜看來……
  華瑜臉一紅,一嘟嘴,道:
  “你怎麼啦……咱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你不認識你瑜妹啦?”
  楊森拉長臉,笑了下,道:
  “認是認識,就是看來有點不一樣!”
  冷艷秋轉了個話題,道:
  “楊少俠,離九九重陽尚早,咱們此去何處?”
  楊森沉思了下,道:
  “‘宇內三奇’三位老人家,在豫中許昌城外浮屠山露過一臉,可能他們還逗留在豫地……”
  冷艷秋接口問道:
  “你要尋訪他們三人行蹤?”
  楊森一點頭,道:
  “不錯……”
  華瑜困惑問道:
  “森哥,幹嗎一定要找到他們三人行蹤?”
  楊森道:
  “‘宇內三奇’,‘俠林雙怪’,‘野山二老’,都是當今武林知名之士……九九重陽,鄂西‘竹林寺’之會,希望這三位老人家也參與其事!”
  冷艷秋輕輕一笑,道:
  ”楊少俠,你還準備贛東大夷山‘黎川溪’一行,邀爹他老人家……”
  楊森微微一笑,才道:
  “冷姑娘,現在已有冷前輩掌上明珠參與,就別再打擾這位老人家,長途跋涉,遠赴鄂西‘竹林寺’了。”
  華瑜道:
  “森哥,偌大的河南省境內,咱們向哪裡去找‘宇內三奇’?”
  楊森道:
  “我等並非專程尋訪……晉、豫等地藏龍臥虎,有不少江湖異人,風塵俠隱,如有機緣遇到,不枉我等北地江湖一遊!”
  到此話,視線投向客房外庭院看去……
  庭院裡花樹扶疏,景色迷人……鳥兒喳喳,花落繽紛……不錯,春已來到人間。
  冷艷秋隨著望庭院看去,一指客房廊沿外,道:
  “石階上濕潤潤的,可能昨夜下了一場雨呢!”
  楊森觀賞庭院景色,含笑點頭。
  華瑜又想到那回事上,朝身上這套鮮豔衣衫看了眼,道:
  “森哥,咱男裝好,還是女裝好?”
  楊森目光移向她身上,笑道:
  “瑜妹,只要你喜歡,都好……”
  客房外長廊上,傳來 縷龍吟鳳鳴,朗聲長誦的聲音: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這個“少”字聲落,敞開的客房門外一暗,外面長廊上站下 個文巾儒衫的老者……
  老者不期然中,朝長廊邊,這扇敞開的客房門內,投過 瞥……
  哈哈一笑,道:
  “濁世無儔,俊秀絕倫……不錯,人中之龍,人中之鳳……”
  老者抱拳一禮,又道:
  “這位公子,兩位姑娘,老朽‘問天叟’君平,略識相鑑之術,潤金不計,來個問卜觸機,如何?”
  “凌虹玉燕”華瑜,見這個不速之客酸溜溜的老冬烘,站在房門口說出這些話,不由怔了下。
  “寒劍傲霜”冷艷秋,發現這老者上門“賈卜”,也感到有點意外。
  楊森看到這老者器宇不凡,就即站起身,抱拳回過一禮,含笑道:
  “老丈,如不見棄,鬥室一坐如何?”
  “問天叟”君平含笑走進客房,道:
  “大清早,打擾您三位清靜了!”
  楊森請“問天叟”君平坐下,端上一杯茶……
  冷艷秋一笑,道;
  “老先生識得相鑑之術,叫人‘問卜觸機’,咱請教您一件事,如何?”
  “不知姑娘問的何事?”
  冷艷秋輕輕一笑,指著楊森道:
  “老先生,‘問卜觸機’不限事例……您能否指出這位公子的姓名?”
  楊森見冷艷秋找出這樣一個捉狹難題,不由暗暗怔了下……
  素昧生平,萍蹤相遇,如何知道對方的姓名?
  問天叟君平,若有所思兩條銀眉微微一掀……看了看楊森,又朝周遭回顧一匝……
  東升的朝陽,從外面庭院透射進房來,正巧照在楊森身上。
  君平微微一笑,道:
  “姑娘,‘觸機’二字,乃是偶爾觸上的機遇,從機遇中找出其中答案來,至於準與不准,老朽自己也不敢作個定數……”
  一指楊森,又道:
  “姑娘問出此話,正巧東升朝陽,照在這位公子的身上……”
  手指了蘸些茶水,邊說邊在桌上寫出數字:
  “這位公子可能姓‘楊’,也可能姓‘羊’……至於公子之名,‘朝陽東升’,可能是‘升’,也可能是這‘森’字……老朽偶爾觸機,是取其‘音’,而並非取字中之‘意’……這個公子的姓名,可能是‘楊升’二字……”
  問天叟君平,憑空找出這樣一番道理來,客房裡三人,都給怔住。
  楊森已知道這位“問天叟”君平,乃是學富五車,遊戲人間的風塵奇士……
  長揖一禮,道:
  “君老丈不愧‘神算’,賤名正是此‘楊森’二字……”
  在桌上寫出“楊森”兩字。
  問天叟君平輕輕念出“楊森”兩字,朝楊森凝視一眼,道:
  “楊公子骨局清奇,靈氣內蘊,乃是斯文的英才……傳聞江南武林有位年輕俠士,具名亦此‘楊森’兩字,有‘仙霞劍士’之稱,不知……”
  楊森一欠身,道:
  “不敢,正是區區楊森。”
  問天叟君平,哈哈大笑,道:
  “楊少俠,老朽原來潤金不計,現在算出您‘仙霞劍士’楊森此人,即使付下潤金三百兩銀子,尚嫌少了!”
  “凌虹玉燕”華瑜,眼珠一陣滾轉,心念也在打轉:
  “這麼一個窮酸老冬烘,怎麼知道江南武林中情形,還知道森哥武林中的稱號?”
  “仙霞劍士”楊森,也有這樣的猜疑,不過他已有了 個想法……
  這位“問天叟”君老丈,不但學富五車,識得相鑑之術,還是一位藏鋒不露的風塵俠隱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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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功德善事

  問天叟君平一指華瑜、冷艷秋兩人,問道:
  “楊少俠,這兩位是……”
  楊森接口道:
  “她二人是楊某武林同道……”
  將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替問天叟君平引見介紹了下……接著試探的道:
  “君老丈識得區區楊某名號,對江南武林中風吹草動之事,是否也十分清楚?”
  君平目注一瞥,道:
  “楊少俠所指,敢情是‘太極門’之事……”
  楊森一點頭,道:
  “不錯,君老丈對‘太極門’中人物,看法如何?”
  問天叟君平道:
  “不能等閒視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天下武林半壁江山,已遭‘太極門’烈焰所焚……”
  一頓,又道:
  “俠義門中,九九重陽,鄂西竹山‘竹林寺’之會,看來有失策之處……”
  楊森一凜,一震問道:
  “君老丈系何人所邀……如何知道九九重陽‘竹林寺’之會?”
  問天叟君平哈哈一笑,道:
  “老朽並未有任何人之邀……瓷缸之口可以扎住,人的嘴就無法封上,你講我聽,誰都知道……不但老朽知道,相信‘太極門’中,也不會不知道……”
  楊森微微一點頭,接問道:
  “君老丈,‘失策之處’此話怎講?”
  君平道:
  “用兵之謀,貴在知己知彼……如果‘娘家’底細給人摸得清清楚楚,對方來個‘先機制人’,豈不落個‘受製於人’?”
  楊森聽得暗暗稱是……
  這位君老丈說得也有道理……如若“敵暗我明”,吃虧的是自己這邊。
  問天叟君平又朝楊森目注一瞥,道:
  “楊少俠,此情形不可不防……武林俠義門中,遣兵調將,在作如何應對‘太極門’之策,‘太極門’又何嘗不是末雨綢緝,在想一網打盡之計。”
  楊森聽到“一網打盡”四字,不禁暗暗吸了一口冷氣。
  不錯,赴九九重陽“竹林寺”的武林中人,都是以殲滅“太極門”為己任的人物。
  如若真是這位“問天叟”君老丈所說,“太極門”先機制人,來個一網打盡,“太極門”中仇家盡除,到時真個君臨天下,稱主武林,江湖一片腥風血雨!
  凌虹玉燕華瑜問道:
  “君老丈,您有什麼高見,說來給咱們聽聽?”
  問天叟君平一笑,道:
  “華姑娘,您問老朽有何‘高見’,就是剛才那句話‘知己知彼’……如何設法對‘太極門’中情形,也知道 些!”
  楊森接口道:
  “君老丈之意,是要我等一探蜀、秦交境大巴山的‘太極門’總壇?”
  問天叟君平道:
  “楊少俠,大巴山‘太極門’總壇,老朽雖然未曾涉足一步,顯然有天塹之險,不是輕易可闖之地……”
  楊森聽到此話,倏然想起當初“俠林雙怪”之一“北疆愚叟”袁非所說的情形……
  袁非潛伏大巴山五年,還僅是對“太極門”知一個粗枝大葉。
  君平又道:
  “楊少俠不必捨近取遠,北地武林中有一人對大巴山‘太極門’總壇很清楚,如果取得此人一臂之助,倒是事半功倍……”
  楊森接口問道:
  “君老丈,您所指的是哪 位武林前輩?”
  問天叟君平搖搖頭,道:
  “此人茹素誦經,是 位俗家的佛門弟子……”
  楊森聽到是這樣 個人物,不由輕輕“哦”了聲,心裡暗自思忖:
  “一個茹家誦經的俗家佛門弟子,會跟大巴山‘太極門’總壇扯得上關係?”
  問天叟君平又道:
  “此人名‘石岱’,有‘明湖居士’之稱……”
  寒劍傲霜冷艷秋,接口問道:
  “君老丈,這位石居士家在哪裡?”
  君平道:
  “‘明朝居士’石岱,家居豫東項城南門外‘虹口集’……”
  楊森困惑問道:
  “君老丈,我等與這位‘明湖居士’石岱,素昧平生,對‘太極門’之事,是否肯助一臂之力?”
  問天叟君平一笑,道:
  “老朽陪同三位前去,殺他 個棄甲拋戈,不怕此‘明湖居士’石岱,不乖乖就範……”
  “凌虹玉燕”華瑜聽到此話, 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圓滾滾直瞪出來。
  楊森微微一蹙眉,道:
  “此‘明湖居士’石岱,佛門弟子,並非江湖中人,我等前去殺他一個棄甲拋戈,豈不有了‘仗技凌人’之嫌?”
  君乎哈哈大笑,道:
  “楊少俠,您把老朽話聽到哪裡去啦……‘明湖居士’石岱,並非武林高手,但卻是一位棋中高手……”
  楊森這 聽,才始理會過來。
  君平又道:
  “老朽也有個中之好……老朽與石岱棋中對壘,有時殺個三天三晚,不分勝負。”
  華瑜聽到這些話,脆生生笑了起來。
  問天叟君平,朝三人遊轉 瞥,問道:
  “您三位‘棋藝’如何?”
  楊森見君平問到這件事上,心念暗暗打轉:
  “瑜妹自幼‘雲海聖姑’鄭老前輩扶養長大,可能她不諳此道……至於這位‘寒劍傲霜’冷艷秋玲姑娘,就不清楚了……”
  楊森有了這樣想法,只有替自己回答。
  “楊某對‘棋藝’此道,‘精’字談不上,只是懂一點而已。”
  華瑜一笑道:
  “咱一竅不通。”
  君平目光移向冷艷秋這邊……
  冷艷秋輕輕一笑,道:
  “咱很久沒有玩‘棋’了……”
  君平兩眼一直,問道:
  “手下功夫如何?”
  冷艷秋道:
  “咱三歲,爹‘授子’,咱五歲,跟爹‘對弈’……不過很少跟外面人交手……”
  問天叟君平接口問道:
  “冷姑娘,令尊也是武林中人物?”
  旁邊“仙霞劍士”楊森接上道:
  “冷姑娘尊翁,乃是武林有‘野山二老’之稱的其中一位‘東山耕夫’冷子元冷前輩……”
  君子一聲輕“哦”,道:
  “原來冷姑娘是冷道友的千金……”
  敢情,喝酒的人,知道誰是“酒友”,弈棋的人亦知道誰是“棋友”……即使未曾對酌,較量過,也會知道其人其事。
  君平哈哈一笑,道:
  “昔年冷道友不但武林高手,也是棋中一位高手,可惜從未對弈一次……”
  視線投向冷艷秋:
  “‘有其父,必有其女’……冷姑娘,老朽與您對弈一次如何?”
  君平嘴裡問出此話,尚未獲得對方答應與否,站起身出客房而去……
  不多時,捧了兩只袋囊,一張可以折疊的棋盤……棋盤張開放到桌上,兩只袋囊裡是黑白棋子,把其中一只袋囊給了冷艷秋。
  這位“問天叟”君平,該是棋中之“迷”,蹤遊江湖,要會會棋中高手,是以隨身攜帶棋子棋盤。
  這一來,寒劍傲霜冷艷秋,已無法推拒……
   幕“戰局”展開……
  開始時,問天叟君平臉帶微笑,舉手落子,悠然自得……冷艷秋幾顆子“嗒嗒”一落,問天叟君平臉上笑容,驟然消失。
  冷艷秋臉上也是帶著笑意,但這縷笑意始終掛在她亮麗、娟秀的臉上……
  “嗒嗒”落子奇快……似乎並末把問天叟君平,視作棋中“勁敵”。
  問天叟君平,笑意消失,勝色凝重……兩眼直直的望著棋盤,手中一顆棋子,似乎有千斤之重,想了又想,才緩緩落下棋盤。
  跟著,兩條銀眉,緊緊直皺起來……但,冷艷秋的臉上,還是帶著輕盈,甜甜的笑靨。
  “凌虹玉燕”華瑜,對棋盤上的棋勢看不懂,可是看兩人的臉色神情,她看得懂……
  冷家姊姊臉上笑意,始終沒有消失……那是會贏,不會輸。
  那個窮酸老冬烘,臉上那副“哭喪”的神情,看來準是輸定了。
  “仙霞劍士”楊森,是劍中高手,不是棋中高手……只懂不精。
  楊森目注棋盤上看去……
  冷艷秋勁勢渾雄,落子步步為陣……如果說是刀劍拳掌交手,君平連步暴退,已無招架之力。
  冷艷秋笑盈盈“嗒”的一子落下……
  問天叟君平,搖搖頭……臉上一副極不願意的笑容,向冷艷秋道:
  “冷姑娘,咱們再下一盤,如何?”
  冷艷秋無置可否,笑了笑,替代了回答。
  白髮、紅顏,棋中爭雄,問天叟君平屢走屢敗,三盤皆輸。
  問天叟君平收起棋盤,苦笑了下,道:
  “老朽數十年來,攜棋蹤遊江湖,今兒遇到冷姑娘,第 次輸得這麼慘……”
  冷艷秋臉上微微一紅,沒有把話接下……
  此刻楊森才知道,這位寒劍傲霜冷姑娘,除了武藝外,原來“棋藝”上也有 “絕”。
  問天叟君平又道:
  “冷姑娘棋力,遠在‘明湖居士’石岱之上……”
  此話出口,倏然想到另外一回事上,向楊森這邊笑吟吟又道:
  “楊少俠,老朽陪同您三位,往豫東項城‘虹口集’鎮郊‘吟月軒’莊院一行,由冷姑娘出手,把‘明湖居士’石岱老頭兒,殺他一個片甲不留……”
  “凌虹玉燕”華瑜,這次已聽懂君平所指的“殺”是怎麼回事。
  楊森含笑問道:
  “君老丈,冷姑娘把‘明湖居士’石岱‘殺’了,又如何呢?”
  問天叟君平道:
  “石岱老頭兒‘棄械投降’,就要他把那東西交出來……”
  楊森聽來一怔, 奇,問道:
  “君老丈,我等要那位‘明湖居士’石岱,交出甚麼‘東西’?”
  問天叟君平道:
  “剛才老朽曾說,‘明湖居士’石岱對大巴山‘太極門’很清楚,有他一臂之助,可以事半功倍……”
  寒劍傲霜冷艷秋接口問道:
  “君老丈,太極門與明湖居士石岱,有些什麼淵源關係?”
  問天叟君平道:
  “‘明湖居士”石岱,與‘太極門’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早年有密切的交往……”
  楊森聽來暗暗一愕……
  原來此“明湖居士”石岱,居然跟一代巨憨“凌乙天尊”敖錚,有密切交往。
  君平又道:
  “‘明湖居士’石岱不但‘棋’中稱絕,他資質穎慧,聰明過人,對離奇詭秘的構築,更有見長之處……”
  楊森接口道:
  “君老丈,大巴山‘太極門’總壇的建築,出於‘明湖居士’石岱的構想?”
  君平一點頭,道:
  “不惜,‘太極門’總壇的‘玉甸宮’,就是出於這老頭兒的構思……”
  微微一頓,又道:
  “房舍築造之前,必有圖樣……咱們此去‘吟月軒’莊院,要‘明湖居士’石岱交出那份秘圖來……”
  楊森一皺眉,道:
  “君老丈,情形不可能如此單純……‘明湖居士’石岱,昔年跟‘太極門’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有密切交往,豈能輕易交出那份秘圖?”
  問天叟君平道:
  “石老頭兒為人不壞,並非見利忘義,同流合污之徒……”
  一笑,又道:
  “由冷姑娘殺他一個棄甲倒戈,老朽再向他啟導武林道義,相信這石老頭兒會答應下來!”
  一行四人,離許昌後,取道往豫項城而來。
  沿途上,楊森發現這位“問天叟”君平,胸襟磊落,除了“棋藝”之道外,似乎別無所好。
  是以,這位老人家白髮,紅顏,喜歡跟寒劍傲霜冷艷秋接近談話。
  寒劍傲霜冷艷秋,也把問天叟君平,視作尊親長輩,沿途上老少二人,談得很投機。
  山道一隅,濃蔭高張,倏然幾響“吱吱”啼叫聲,一頭鳥兒,從濃蔭探處斜飛而出……
  銜尾卻是一頭形相獰兇的禿鷹。
  鳥兒吱吱鳴叫,翩空躥舞……那頭禿鷹卻是後面緊追不舍!
  這是一暮弱肉強食……禿鷹欲攫這頭小鳥而食。
  楊森與凌虹玉燕華瑜,娓娓輕語,不會注意到凌空鷹鳥追逐的情形。
  看進寒劍傲霜冷艷秋眼中,一嘟嘴,道:
  “這頭禿鷹好可惡,待咱家把它打下來……”
  從囊袋掏出隨身暗器之一“游虹金錐”,準備朝向凌空打去。
  禿鷹翔空飛舞,忽東恕西,忽高忽低,“游虹金錐”無法捏住準頭。
  旁邊“問天叟”君平,一笑道:
  “冷姑娘,別慌,待咱老頭兒把這只禿鷹,活生生抓住,再賞它一掌……”
  這個“掌”字出口,身形扶搖暴遞而起……離地十來丈高處,猶若冷電一瞥。
  禿鷹看到有人撲空飛來,雙翅一振,疾馳飛去。
  “問天叟”君平,卻是寶刀未老……凌空左腳尖一點腳背,一個扭身,銜尾追去……
  嘴中一聲冷叱:
  “孽障,看你逃往哪裡!”
  凌空,人追鷹的 幕,看進楊森、華瑜、冷艷秋眼裡,不由暗暗驚住。
  問天叟君平施展這一手,除了有爐火純青的輕功造詣外,還要練成一種“天罡混元真氣”……口中吞吐這口“真氣”,才使身子凌空不墜於地。
  問天叟君平身體凌空翩飛,再聲冷叱:
  “著!”
  右手擒住鷹翅,凌空翻掌,把禿鷹劈向地上,救了那只小鳥幼命。
  楊森見君平露了這一手功夫,已知道這位老人家乃是身懷絕技,不輕易露真相的俠隱。
  君平身形翩然落地,一笑道:
  “冷姑娘,老朽把那頭禿鷹除去了!”
  楊森接口道:
  “君老丈,您這身輕功真俊……可能還要‘童子身’打底!”
  問天叟君平,含笑點頭。
  凌虹玉燕華瑜聽到楊森說出“童子身”三字,臉一紅,朝他瞪了眼。
   老三少,行程匆匆,來到豫東項城。
  問天叟君平道:
  “‘虹口集’在項城南郊,咱們還得橫貫此城,要走三十裡腳程!”
  楊森聽到此話,就即道:
  “君老丈,此去尚有三十裡腳程,眼前快將午膳時分,不如在項城用過午膳,再取道往‘虹口集’……”
  問天叟君平聽來也有道理,一行四人就在大街飯館午膳,吃喝時,君平把有關“明湖居士”的情形,又詳細說了下……
  接著道:
  “老朽陪同您三位走‘吟月軒’莊院,起先不必談到有關‘太極門’之事……”
  目注冷艷秋,又道:
  “冷姑娘藉口喜愛‘弈棋’之道,聞得‘明湖居士’石岱棋中高手,前來拜會……石岱一聽個中同道,慕名來訪, 定十分高興……”
  一笑,又道:
  “到時冷姑娘把石老頭兒,殺個落花流水,再談到‘太極門’那回事上。”
  眾人在項城用過午膳,出南門,往“虹口集”方向而來……
  快將走完三十裡腳程,華瑜一指前面詫異聲道:
  “哦……前面有座廟寺禪林!”
  問天叟君平含笑按口道:
  “那就是‘明朝居士’石岱,叫名‘吟月軒’的莊院!”
  四人來到“吟月軒”莊院前,君平輕扣莊院大門,道:
  “裡面可有人……”
  大門張開,出來一名青衣打扮的中年漢子,看到“問天叟”君平,哈腰一禮,道:
  “君爺,您好……咱們莊主爺常在牽記您呢!”
  君平含笑道:
  “石富,你去稟報你家莊主,老夫帶了三位年輕朋友,慕名前來拜訪棋中高手!”
  石富連連點頭,道:
  “請君爺稍待片到,小的這就前去稟報!”
  石富進裡沒有多久,裡端巨宅大門張開,傳出 陣洪亮笑聲,一位體態魁梧,身穿長袍,年有七十開外的老者,自大門而出,越過院子來到莊門前,抱拳一禮,道:
  “君兄,別來多時,還記得我山野老兒!”
  “問天叟”君平一指楊森等三人道:
  “這三個年輕朋友,久仰‘明湖居士’石岱棋中高手,前來慕名拜訪。”
  石岱哈哈大笑,道:
  “好說,好說,‘高手’兩字受之有愧,既是個中同道,到時不妨琢磨印證一番。”
  肅客,迎入,來到巨宅堂廳,“問天叟”君平替三人向“明湖居士”石岱引見介紹了下……
  引見時,君平只指出“楊森”、“華瑜”、“冷艷秋”三人姓名,並未提出他們江湖稱號。
  敢情,天下就有不少同名同姓之人,“明湖居士”石岱再也不會想到,此英姿軒昂的年輕朋友“楊森”,乃是江南武林劍挑四霸,會同江南武林同道,一舉殲滅石駝峰“太極門”江南壇的“仙霞劍士”。
  賓主寒暄敘禮過後,“明湖居士”石岱要一展棋中高手的絕技,向君平含笑道:
  “君兄,此三位年輕朋友,既是個中同好,老夫陪他們玩玩如伺?”
  “問天叟”君平一瞪眼,道:
  “石兄,你此話說了就如同沒有說一樣,人家慕名拜訪僕僕風塵,就要會會你盤上絕技!”
  “明湖居士”石岱哈哈大笑……將眾人邀入“棋室”,“棋室”中桌上已整整齊齊擺著 方棋盤,兩只棋缸,遙遙相對。
  “明湖居士”石岱,先坐下其中一張椅子,抬臉含笑道:
  “哪位年輕朋友,先坐下下一盤?”
  “問天叟”君平朝三人眼色示意一瞥,接著向寒劍傲霜冷艷秋,道:
  “冷姑娘,你不妨先向石莊主討教討教!”
  從“問天叟”君平話意中聽來,似乎眼前這三個年輕男女,對“弈棋”都有一份偏愛,而冷艷秋只是其中一個而已。
  “明湖居士”石岱,原來屬意在楊森身上,此刻見君平居然叫一個年輕姑娘,跟自己弈棋,卻是真個大出意料之外……
  人家慕名拜訪,已進來“棋室”,雖然對方是個年輕姑娘,又怎能拒人千里之外?
  “明湖居士”石岱,微微一笑,一指對面那張空座,向冷艷秋道:
  “冷姑娘,你請坐……”
  冷艷秋臉上微微一熱,坐下棋桌椅子。
  “明湖居士”石岱,含笑道:
  “冷姑娘,是否須要老夫授子數枚?”
  冷艷秋嘴角含笑,搖搖頭!
  這一幕“奕棋”的棋局,就即展了開來……
  棋局展開時,“明湖居士’石岱的臉色神情,跟當初在許昌客棧,“問天叟”君平跟冷艷秋弈棋時 模一樣……嘴角含笑,怡然自得!
  “嗒嗒……嗒塔……”冷艷秋棋子一顆顆落下桌上棋盤。
  “明湖居士”石岱臉上笑意,也跟著漸漸消失。
  “觀棋不語真君子,落手無悔大丈夫”……“問天叟”君平,“仙霞劍士”楊森,坐在棋桌橫邊,注視著一顆顆棋子,落下棋盤。
  “凌虹玉燕”華瑜,對這門玩意兒一竅不通,但,她也注意著……
  她所注意的是玲家妨姊,和“明湖居士”石岱兩人的兩張臉孔……
  嗯,冷家姊姊那張甜甜的臉蛋上,始終掛著一縷叫人看來舒服的笑容!
  那老頭兒看來怕是不行了……臉肉繃得緊緊的,就像人家欠下他錢,沒有還他似的。
  “嗒嗒……嗒嗒……”雙方各個接席子落棋盤。
  “明湖居士”石岱,握子的腕掌,漸漸起了一陣震顫哆嗦……嘴裡不時地吐出“哦!哦!哦……”幼細輕響的聲音。
  冷艷秋纖手一顆子,“嗒”的聲落下桌上棋盤!
  “明湖居士”石岱,蹙眉沉思好一陣子,才搖搖頭,向冷艷秋道:
  “冷姑娘,再來一盤,如何?”
  冷艷秋微微一笑,點點頭。
  桌上“戰火”再度燃起……冷艷秋“嗒!嗒!嗒!”纖手落子……
  如果喻作刀劍廝殺的話,冷艷秋此刻所施展的,那該是“快劍”了。
  現在僅是春初時分,人們所感受到的是“暖洋洋”,不是“熱”……
  但,“明湖居士”石岱頭額上,濕涔涔的,一顆顆汗珠冒了出來。
  冷艷秋纖手落子,又是“嗒”的聲。
  “明湖居士”石岱,目注棋盤,兩眼睜得桃核大,半響,才苦笑道:
  “冷姑娘棋藝精湛,老夫佩服……”
  卻又百思不解的問道:
  “名師出高徒……玲姑娘有這等棋藝造詣,不知師承哪位棋中高手?”
  冷艷秋一笑,道:
  “咱沒有師父,是爹教會的……”
  “明湖居士”石岱殊感訝然,接口問道:
  “令尊是誰……教出冷姑娘這樣一位棋中高手?”
  旁邊“問天叟”君平,哈哈一笑,道:
  “石兄,說來你不會不知道……”
  “明湖居士”石岱目光移向君平這邊,道:
  “是準?”
  問天叟君平道:
  “此乃‘野山二老’之一,‘東山耕夫’冷子元之女‘寒劍傲霜’冷艷秋……”
  明湖居士石岱詫然道:
  “原來是‘東山耕夫’冷子元掌上明珠……”
  指向“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石岱問道:
  “君兄,這兩位也是棋中高手?”
  “問天叟”君平指著楊森,又是哈哈 笑道:
  “這位楊森老弟,棋藝不能列入高手,不過對‘劍術’來說,倒是貨真價實的高手……”
  石岱目注楊森一瞥,一聲輕“哦”。
  “問天叟”君平又道:
  “石兄,從江湖傳聞,你可曾聽到江南武林有‘仙霞劍士’此人?”
  “明湖居士”石岱,怔了怔,道:
  “是他!”
  楊森欠身含笑道:
  “不敢,石莊主,正是區區楊某!”
  “明湖居士”石岱朝楊森注視一眼,移向“凌虹玉燕”華瑜這邊:
  “這位華姑娘又是何等來歷?”
  華瑜一笑,道:
  “咱是浙南雁盪山紫花岩,‘雲海聖姑’鄭冰梅老人家的傳人。”
  “明湖居士”石岱,臉色神情接連數變,目光落向君平身上,道:
  “君兄,你以棋會友,慕名拜訪為藉口,敢情尚有其他原委?”
  “問天叟”君平臉上一熱,道:
  “石兄,那是你錯怪君某了……君某為了避免‘吟月軒’莊院,一場玉石俱焚之劫,才陪同楊少候等三位來此……”
  “明湖居士”石岱,臉色一寒,道:
  “此話怎講?”
  君平道:
  “天下俠義門中,共聲伸討‘太極門’……”
  石岱截口道:
  “‘太極門’與石某何干?”
  “問天叟”君平道:
  “您我叨在數十年知己,君某不能坐視不理……大巴山紫陽峰,‘太極門’總壇‘玉甸宮’之築,是否出於石兄之手?”
  “明湖居士”石岱,欲語還休,神色一愕。
  “問天叟”君平又道:
  “我佛普渡有緣人……石兄,您何苦踩入這淌混水……”
  “明湖居士”石岱,臉色接連數變,凜然道:
  “又待怎樣?”
  “問天叟”君平道:
  “‘太極門’屠殺異己,禍害天下蒼生,您石兄不是不知道……何苦來哉!”
  “明湖居士”石岱臉色稍有緩和下來,輕輕籲了聲,道:
  “石某與‘太極門’總壇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已無往來!”
  “問天叟”君平道:
  “‘種豆得豆,種瓜得瓜’……石兄何不作一樁功德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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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友叛親離

  豫西外方山……山勢綿回蟠結,矗立高聳入雲。
  西端玉泉嶺峰腰有塊山地,看去宛若虯龍吐爪,有“龍爪岩“之稱。
  鶯飛草長,花樹欣欣,春來人間,山岳添妝。
  一片蒼翠濃茂的樹林中,夾著一條迂迴曲折的山徑,峰回路轉的山徑盡處,走來一個書生,兩個麗妹,向峰腰“龍爪岩”攀登而上。
  這三個年輕男女,就是“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和“寒劍傲霜”冷艷秋,華瑜脆生生珠滾玉盤似的道:
  “森哥,這兒又有你師父,那裡又有你師父,你師父可真不少呢!”
  逝去的往事,壅塞在楊森眼前的回憶中,沒有接口回答。
  冷艷秋跟著春的來臨,臉上已消失了以往秋的愁色,含笑接口道:
  “楊少俠有這樣幾位武林前輩悉心培植,才得今日睥睨江湖,有‘仙霞劍士’之稱。”
  華瑜朝朝山往前後兩端望了眼,倏然想了起來,道:
  “咱們別光談話,把‘龍爪岩’拋落後面啦!”
  楊森一指前面,道:
  “再去不遠,就是‘龍爪岩’的‘蒲雲山莊’!”
  冷艷秋道:
  “楊少俠,這位‘軒玄門’中‘摘星飛梭’魯老前輩,算來年壽很高了……?”
  楊森接口道:
  “是的,那年我七歲,由恩師陪同來‘蒲雲山莊’時,他老人家已是七十高齡!”
  冷艷秋輕輕念出“七十”兩字,轉臉一瞥,道:
  “現在這位老人家,高壽該已八十開外……”
  楊壽帶著她們兩人,由山徑捷徑登“龍爪岩”,三人談談說說走完山徑,一條寬敞山道橫在前面,拐上山道,“蒲雲山莊”巍峨巨宅,已遙目可見。
  三人來到莊院大宅前,裡面老蒼頭魯慶,一眼看到楊森,哈腰施禮,道:
  “森少爺回來啦,老莊主可惦念您呢!”
  楊森含笑道:
  “魯慶你不必進裡稟報,楊森自己進裡就是……”
  帶了兩人來到堂廳……楊森看到太師椅上“摘星飛梭”魯申時,雙膝跪到地上,道:
  “師父,森兒向您請安問候!”
  “摘星飛梭”魯申,展眉含笑,伸手扶起道:
  “森兒,你長大了……”
  一指後面兩人,問道:
  “森兒,這兩位姑娘是誰?”
  兩人說出自己名號,以晚輩“半跪”之禮,見過“摘星飛梭”魯申。
  三人坐下後,楊森朝堂廳回顧 瞥,道:
  “師父,如何不見碧雲、昭秀兩位師姊?”
  魯申哈哈笑道:
  “森兒,你兩位師姊是姑娘家,為師不能讓她們‘丫頭到老’留在身邊,已離開這裡‘蒲雲山莊’,她們已是孩子的娘了……”
  話題一轉,含笑又道:
  “森兒,‘仙霞劍士’四字,已睥睨江湖,名傳天下武林……”
  楊森聽到此話,頭臉緩緩垂下,接口道:
  “師父,森兒並非叛離師門,不得已之處,望師父……”
  魯申接口道:
  “森兒,你不可有如此想法……‘仙霞’、‘軒玄’原是一門,後來始師‘明悟大師’,分立出‘軒玄門’此一門派……”
  喟然輕嘆了口氣,又道:
  “江湖妖氛濃熾……長江後浪推前浪,江湖一代新人換舊人……你森兒有‘仙霞門’九如上人嫡傳之技,才能肩負掃蕩群魔之重任。”
  楊森抬起臉,問道:
  “師父,您老人家已知九九重陽,鄂西山群雄‘竹林寺’之會?”
  “摘星飛梭”魯申,緩緩頜首,道:
  “為師從江湖傳聞,已知此事……”
  朝楊森目注一瞥,又道:
  “‘太極門’無所不用其極,森兒,你自己也得要小心……”
  楊森點點頭,道:
  “森兒不敢忘記師父所囑……”
  接著就把豫東項城虹口集“吟月軒”莊院,“明湖居士”石岱,和“問天叟’君平兩人的情形,告訴了“摘星飛梭”魯申。
  魯申道:
  “‘明湖居士’石岱其人其事,北地武林早已有所聽聞……”
  楊森問道:
  “師父,北地對‘明湖居士’石岱此人,是何等樣的看法?”
  魯申道:
  “‘明湖居士’石岱,茹素拜佛,是個佛門中的俗家弟子,為人隨和……”
  一笑,又道:
  “為人過份的隨和,就會不重自己的王冠……‘明湖居士’石岱也就是這等人物……”
  卻又困惑問道:
  “森兒,你怎麼會跟‘明湖居士’石岱,結上這一淵源?”
  楊森指著“寒劍傲霜”冷艷秋,笑道:
  “這樁功德善事,還是由冷姑娘而起的……”
  魯申接口道:
  “冷姑娘尊翁‘東山耕夫’冷子元道友,與石岱早有相識?”
  楊森道:
  “冷前輩跟石岱並不相識……冷姑娘棋技稱絕,先敗‘問天叟’君平,再敗‘明湖居士’石岱,兩老棄子敗陣,佩服之餘,才跟我們接近而建立起友誼的!”
  冷艷秋聽到這些話,臉一紅,抵嘴一笑,把臉蛋垂了下來。
  摘星飛梭魯申一聲輕“哦”,目注冷艷秋一瞥,殊感意外……
  這樣一個年輕姑娘,居然棋中稱絕,倒是少有聽到的事。
  心念閃轉,緩緩點頭,喟然道:
  “我佛普渡有緣人……‘明湖居士’石岱是佛門弟子,才會遇到你們這幾個年輕人,使他‘回頭是岸’,沒有鑄成抱恨終身的大錯,是以將大巴山‘太極門’總壇‘玉甸宮’秘圖,交了你等……”
  楊森又道:
  “‘太極門’中人,再也不會料到此事……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還派了掌法‘獨角蒼龍’於俊,找去項城‘吟月軒’莊院……”
  魯申詫然道:
  “‘凌乙天尊’敖錚派人找上‘明湖居士’石岱,又是怎麼回事?”
  楊森道:
  “那時正巧我等三人在‘吟月軒’莊院,‘獨角蒼龍’於俊,夜晚來訪,送來敖錚一封書信……”
  微微一頓,又道:
  “‘太極門’要‘明湖居士’石岱,策劃設計一項,在一定時間內爆炸的火器……”
  魯申接口問道:
  “石莊主可有答應?”
  楊森道:
  “在當時情形,可能石莊主很難拒絕……但事後卻接受了‘問天叟’君平的建議……”
  他把“問天叟”君平所想出的主意……原來十步外爆炸,改作五步內爆炸的情形,告訴了師父。
  魯申笑道:
  “‘問天叟’君平想出這樣一個‘點子’,‘太極門’偷雞不著蝕把米,可能害人會反害了自己。”
  楊森轉過話題,問道:
  “師父,你老人家知不知道,大巴山‘太極門’總壇,有哪些高手?”
  摘星飛梭魯申沉思了下,道:
  “為師據‘軒玄門’中弟子傳聞,只知道其中幾個……昔年楊家屠門血案的元兇,‘寒江七絕’之首‘鐵翅神蚊’岳蜂,現任‘大極門’總壇‘掌令’之職……”
  提到“鐵翅神蛟”岳峰此一名號,楊森劍眉怒剔,星眸閃芒……此是楊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魯申又道:
  “別外有‘冥島渙隱’谷鳴、‘長山木魈’吳天,此二人北地江湖有‘海山雙梟’之稱,都已給‘太極門’中所收攏……”
  頓了頓,又道:
  “森兒,你等三人此去若是回江南武林,不妨順便探訪一人,此人對大巴山‘太極門’總壇的情形,可能比較清楚……”
  楊森接口問道:
  “師父,是誰?”
  魯申道:
  “此人名‘敖謙’,江湖上有‘穿雲擒月’之稱……”
  凌虹玉燕華瑜聽來出奇,就即問道:
  “魯前輩,這人也是姓‘敖’?”
  敢情“敖”姓的人不多,是以華瑜才會問出此話。
  魯申微微 點頭,道:
  “不錯,此人不但跟‘太極門’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同姓,還是敖錚的姪兒……”
  楊森聽到“姪兒”兩字,不由怔了下,道:
  “師父,敖謙是‘太極門’掌門敖錚的姪兒,您要我等去拜訪他?”
  魯申有所感觸的道:
  “人若多行不義,就會遇到友叛親離,‘穿雲擒月’敖謙就是此例……敖謙不齒乃叔敖錚行徑,憤而遠離……”
  寒劍傲霜冷艷秋問道:
  “魯前輩,此‘穿雲擒月’敖謙,家居何處?”
  魯申道:
  “此‘穿雲擒月’敖謙老夫並不相識,從‘軒玄門’中弟子傳聞略知一二,敖謙為人正直不阿,卑棄邪道,樂於跟武林俠義門中接近……”
  微微一頓,又道:
  “你等此離‘蒲雲山莊’,可取道經豫南‘新野’南下,南離新野不遠,即是鄂豫交境之處,找去一處‘九松蒲’鎮甸,那裡可以訪著‘穿雲擒月’敖謙此人。”
  三人在“蒲雲山莊”止歇一宿,次日楊森拜別師父魯申,和華瑜、冷艷秋下“龍爪岩”而去。
  “九松蒲’位於鄂、豫交境,雖然是一處鎮甸所在,但由於是個往來要道,是以大街小巷十分熱鬧。
  華瑜走上“九松蒲”鎮的大街上,兩眼朝四周回顧一匝,一嘟嘴,道:
  “森哥,‘九松蒲’鎮上這麼多人,咱們只知道‘穿雲擒月’敖謙這個名號,向那裡去找?”
  楊森也給暗暗怔住……
  原來“九松蒲”是處不下于縣城的大鎮,只知其名,不知地點所在,要尋訪就困難了。
  華瑜抱怨不迭的又道:
  “森哥,當時你該向魯前輩問個清楚才是……”
  楊森道:
  “師父跟此‘穿雲擒月’敖謙並不相識,僅從‘軒玄門’中弟子傳聞,才知此人……”
  冷艷秋接口道:
  “現在快將午膳時分,咱們用膳時,問問店夥、掌櫃的或許知道。”
  三人走進一家“鴻靈酒店”,此時間尚早,寬敞的店堂裡,疏疏落落只有四五張桌座,坐下客人。
  楊森見店夥端上酒菜後,含笑問道:
  “店家,在下向你探聽一人,一位有‘穿雲擒月’之稱的敖謙,住‘九松蒲’鎮的何處?”
  這名店夥嘴裡念出“穿雲擒月”敖謙數字,搔了搔後頸,直勾勾朝桌座三人望了眼,才哈腰一禮,道:
  “客人,待小的問問櫃檯上老掌櫃,說不定他知道。”
  店夥轉身走向店門櫃檯處,指了指楊森三人這張桌座,似有所問……
  老掌櫃搖搖頭,替代了回答。
  店夥轉身過來,向楊森道:
  “客官,咱們老掌櫃也不知道此人住哪裡,您別處再探聽 下了。”
  華瑜這張嘴嘟得更高了,嘀咕地道:
  “沒有落腳地點,哪兒去找人……”
  突然桌邊一暗,站下一個身穿長袍的中年人,向楊森一笑,道:
  “尊駕找‘穿雲擒月’敖謙,正巧給咱宋七聽到……那位敖爺住‘九松蒲’鎮,西街第二條橫巷,末尾第三家就是!”
  楊森見走來一位不速之客,說出這些話,大出意料之外,站起身,連忙抱拳道謝,道:
  “這位兄台,謝謝了!”
  那宋七含笑道:
  “不必客氣,這裡‘九松蒲’鎮東街,離西街相隔大段路,這家‘鴻靈酒店’才不知道……咱就住西街,跟敖爺說來也是街坊鄰居,就過來告訴您一下。”
  楊森連連道謝。
  這個宋七說過這些話,走去牆沿一張桌座坐下,原來他也是這裡的客人。
  冷艷秋一笑,道:
  “楊少俠,雖然此敖謙的地點已知道,咱們素昧生平,如何找上門去?”
  楊森沉思了下,道:
  “此‘穿雲擒月’敖謙,想必是位有頭有臉的武林中人物,我等不妨慕名拜訪。”
  三人午膳過後,向“九松蒲”鎮的西街方向走來……
  “九松蒲”鎮上,直街是東、西一條,中間就有幾條橫巷……華瑜一指,道:
  “這條橫巷數來是第二條啦!”
  楊森點點頭道:
  “我等進裡看看!”
  這裡雖有“橫巷”之稱,但比外面直街要寬闊得多,而且十分清靜,鱗次櫛比,一幢幢深進的大宅。
  三人來到末尾第三家,也是一座矗立巍峨的巨宅……大門前正站著一名青衣服飾的家人。
  楊森上前問訊,道:
  “請問此處可是‘穿雲擒月’敖謙府邸?”
  那名家人微微 怔,朝三人打量了眼,道:
  “不錯,正是……敢問三位尊客如何稱呼?”
  楊森道:
  “煩請通報尊府主人‘穿雲擒月’敖謙,江南武林‘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三人,慕名前來拜訪。”
  敢情“穿雲擒月”敖謙府邸的傭人,對江湖上情形也知道 些……這名家人聽到“仙霞劍士”楊森此名號,神色愕然 怔……
  倏即連連點頭,道:
  “請稍等片刻,待小的進裡通報!”
  話落,轉身疾步進入大門。
  不多時,大門裡傳出 陣爽朗笑聲,出來 位身穿錦袍,身材頎長,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向三人抱拳施禮,道:
  “‘仙霞劍士’楊少俠,會同兩位女俠玉趾駕臨,敖某寒舍生輝!”
  三人回過一禮。
  楊森道:
  “楊某等三人冒昧造訪,是否有驚擾之處?”
  穿雲擒月敖謙,哈哈笑道:
  “楊少俠,我等忝列武林同道,就不必說這客氣話了……”
  話落,側身肅容入內。
  賓主坐下大廳聽,雙方寒暄一番過後敖謙欠身問道。
  “二位從何地來此……如何知道‘九松蒲’區區敖謙?”
  楊森含笑道:
  “我等從豫西外方山五泉嶺龍爪岩‘蒲雲山莊’,專程來此造訪,家師‘摘星飛稜’魯申,他老人家提到敖兄名諱,我等慕名前來一見。”
  穿雲擒月敖謙聽到“摘星飛梭”魯申這名號,似有所思中微微一怔……
  不禁問道:
  “敢問楊少俠,江湖傳聞,‘仙霞劍士’乃是‘仙霞門’前輩九如上人入室弟子……那位魯申前輩,系‘軒玄門’中高手,莫非……”
  此時此刻,楊森當然不便談到昔年身世來厲……含笑接口道:
  “楊森蒙‘仙霞’、‘軒玄門’兩門前輩垂顧,肩挑兩門弟子。”
  敖謙釋然道:
  “原來如此……”
  心念閃轉之間,欠身問道:
  “楊少俠和兩位姑娘來此,‘拜訪’不敢……敢問敖某是否有效綿薄之處?”
  楊森道:
  “經家師說後,楊某知道敖兄亮風高節,令人欽佩之處……”
  敖謙連聲“不敢”,但已聽出對方弦外之音,喟然道:
  “朗朗乾坤,籠上一片慘霧愁雲,忠言逆耳,置敖某於不理……敖某與家叔雖有同姓之‘敖’,但已如同陌路……”
  楊森接口道:
  “敖兄顧大義而撇小我,令人衷心折服……武林俠義門中與‘太極門’,已成水火之勢……願有識之上,同偽敵愾!”
  敖謙微微一點頭,道:
  “‘義’之所在,敖某頭掛腰帶,雙肋插刀。”
  楊森試探問道:
  “目前‘太極門’大巴山總壇情形,敖兄是否有若干清楚?”
  敖謙雙眸凌芒 閃,問道:
  “楊少俠所指哪一方面而言?”
  楊森道:
  “傳聞‘太極門’總壇,高手如雲,不知其中有哪些比較突出的人物?”
  穿雲擒月敖謙,沉思了下,道:
  “大巴山‘太極門’總壇,掌門人座下分設四堂,這四位堂主,不能等閒視之……”
  凌虹玉燕華瑜接口問道:
  “敖道友,‘太極門’掌門人座下,是哪四座?”
  敖謙道:
  “敖某所指的四堂,是‘金象’、‘銀鷲’、‘赤麟’、‘黑獅’……”
  微微一頓,又道:
  “‘金象堂’堂主‘玉柱擎天’翁廷、‘銀鷲堂’堂主‘玄雷嘯虹’區正、‘赤麟堂’堂主‘雲裡飄影’連捷、‘黑虎堂’堂主‘金戈鐵膽’焦猛,這四人身懷之學,不可輕視……”
  楊森若有所思中,微微點頭。
  敖謙側目 瞥,道:
  “楊少俠,去年湘東株州,您劍挑‘關洛四霸’,此四人身懷之技,在‘四霸’之上……”
  寒劍傲霜冷艷秋問道:
  “敖道友,‘太極門’總壇,尚有其他何等樣的高手?”
  敖謙道:
  “北地江湖有‘海山雙梟’之稱的‘冥島渙隱’谷鳴,和‘長山木魈’吳天二人,亦已投入大巴山‘太極門’總壇……”
  楊森想到過去在豫東項城“虹口集”時,夜晚來訪“吟月軒”莊院的“獨角蒼龍”於俊,乃是“太極門”中的“掌法”。
  後來又聽師父魯申提起,“寒江七絕”之首“鐵翅神蚊”岳峰,任“太極門”掌令之職……
  楊森心念遊轉之際,回道:
  “敖兄,‘太極門’總壇,有‘掌法’,‘掌令’之分?”
  敖謙點頭道:
  “不錯,‘太極門’掌法是江湖有‘獨角蒼龍’之稱的於俊……另一個‘掌令’,是昔年江南武林‘寒江七絕’中的‘鐵翅神蚊’岳峰……”
  楊森接口問道:
  “敖謙兄,江南武林傳聞,‘寒江七絕’是結義兄弟七人,兩人早年喪命,剩下五人,是否俱已投入大巴山‘太極門’總壇?”
  敢情,湘東湘潭南門外“馬亭集”,“雄風鏢局”的滅門慘案,已時隔二十餘年,除了事主鏤心刺骨,牢記這樁血海之仇外,時間已沖洗了人們的回憶。
  此刻,楊森向“穿雲擒月”敖謙問出此話,敖謙再也不會想到對方話中含意。
  敖謙道:
  “‘寒江七絕’僅‘鐵翅神蚊’岳峰一人,留在‘太極門’總壇,其他四人,在別處幹他們買賣……”
  凌虹玉燕對楊森昔年身世,已知道十分清楚……現在“穿雲擒月”敖謙說,“寒江七絕”中其他四人在別處做買賣,聽來不由感到十分新鮮……
  柳眉兒 掀,問道:
  “敖道友,‘寒江七絕’不像是幹買賣的人,他們做的什麼‘買賣’?”
  敖謙哈哈笑道:
  “華姑娘,這話您問對了,不錯,‘寒江七絕’不是做買賣的人……”
   頓,又道:, “敖某所指的‘買賣’,那是‘寒江七絕’中四人做他們沒有本錢的買賣……”
  楊森接口道:
  “剪徑擄掠,山中稱王?”
  敖謙一點頭,道:
  “不錯,野狗不吃屎會餓死……‘寒江七絕’中這夥人,除這一行外,還能幹些什麼?”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楊森識探問道:
  “敖兄,您是否知道,‘寒江七絕’中四人,做買賣的地點,在哪一帶地方?”
  穿雲擒月敖謙道:
  “鄂西荊山山麓一帶……他們‘山大王’紮寨之處,在荊山南麓,一處‘馬蹄坪’鎮的鎮郊。”
  楊森把這一個地點牢牢記了下來。
  敖謙見這位“仙霞劍士”楊森,對“寒江七絕”中人探聽得這樣清楚,感到有點奇怪,不由問道:
  “楊少俠,您與‘寒江七絕’,有所淵源?”
  敢情“穿雲擒月”所指的“淵源”,有包括了“夙仇新恨”等字眼。
  楊森沒有提到昔年楊家,慘遭“寒江七絕”滅門之痛…… 笑道:
  “我等身懷技藝遊俠江湖,豈能容此等草莽盜匪,剪徑加害無辜……楊某如若途經荊山,一一把他們收拾下來。”
  敖謙緩緩頷首……卻又愧然道:
  “楊少俠此話,不失俠義門中本色……但家叔卻偏偏把這些魑魅魍魎,牛鬼蛇神,視作心腹。”
  楊森聽到此話,不便作答,只有沉默下來。
  凌虹玉燕華瑜道:
  “森哥,咱們打擾敖道友多時,可以告退了!”
  楊森一點頭,道:
  “是的,瑜妹……”
  站起身,抱拳道:
  “敖兄,我等後會有期了!”
  敖謙跟著站起,挽留道:
  “楊少俠等三位,不多坐一會?”
  楊森和華瑜、冷艷秋三人步出大廳……穿雲擒月敖謙銜尾送出門外,雙方揮手道別。
  三人走在鎮街,華瑜道:
  “森哥,‘穿雲擒月’赦謙,此人很不錯嘛……江湖中‘混世魔王’的敖錚,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姪兒?”
  楊森尚未回答,冷艷秋接口道:
  “瑜妹,別說是叔姪之間,江湖上有不少父子、母女,都背道而行的。”
  華瑜“嗯”了聲,突然向楊森道:
  “森哥,咱們已從穿雲擒月敖謙處,探得‘寒江七絕’中四個壞蛋出沒之地……咱們找去鄂西荊山如何?”
  寒劍傲霜冷艷秋從華瑜處,已知道昔年楊森的身世經歷……接口道:
  “楊少俠,‘寒江七絕’中五人,不妨分作兩撮來處理,‘鐵翅神蚊’岳峰匿居‘太極門’總壇,暫時撇開一邊,光把‘寒江七絕’中那四人除去。”
  楊森點頭道:
  “不錯,楊某正是此意。”
  暖陽高照,蔚藍天際,飄浮著棉絮似的朵朵白雲,這條山徑道上靜得出奇,只有“沙沙沙”的腳步聲……
  三人僕僕風塵,晝行夜宿,自鄂豫交境的“九松蒲”,趕來這裡荊山一帶。
  華瑜朝兩邊濃密的樹林回顧一匝,悄聲道:
  “森哥,荊山山麓一帶,和‘馬蹄坪’鎮郊,咱們已搜找過,連鬼影子也投有撈著一個……這裡樹林濃密,山徑凶險,可能……”
  突然一響暴喝聲起,人影閃晃,山徑邊樹林,躥出數名頭扎巾布,腰扎黑帶,粗眉戾目的大漢……
  領前帶頭的那個大漢,手中鬼頭刀一揚,嘿嘿嘿笑道:
  “‘三月不開張,開張吃三月’……入娘的,0你們這三個男女小雜種,這裡一帶人家視作‘閻王路’,偏偏你們闖進‘鬼門關’,快快把銀子留下,大爺放你等過去……”
  凌虹玉燕華瑜走前一步,嘻聲一笑,道:
  “餵,山大王,你要多少銀子,才讓咱們三個人過去?”
  這個盜匪頭兒,不由怔了下……
  哪有這麼大膽的小娘兒,不跪地求饒命,居然向咱們這夥做沒本錢買賣的人,來個討價還價?
  盜匪頭一瞪眼,一揮手,道:
  “把你等身上金銀,統統替咱大爺留下來!”
  華瑜脆生生一笑,道:
  “如果咱們不呢?”
  盜匪頭兒吼喝道:
  “不交出金銀,就得把你等命留下……”
  這個“下”字才始出口, 響結結實實“啪”的聲起,右臉 陣火辣辣疼痛。
  匪盜頭哇啦啦吼叫起來,鬼頭刀一指華瑜,道:
  “小賤人,你是想找死……”
  這個”死”字還在嘴裡打轉,接著暴出一聲:
  “噯唷,我的媽呀……”
  盜匪頭左邊臉頰,血花飛飄,左邊耳朵活生生結撕了下來。
  挨上這一下,盜匪頭兒再想發狠也狠不起來……憑他這些年來闖江湖,做沒本錢買賣,看得多,所聽到的也不少……
  不錯,真人不露相,咱李七摸黑走夜路,這番撞上鬼……***,這娘兒是扎手貨。
  李七腦袋裡剎那一轉……
  入娘的,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
  一響“噗”的聲,李七矮了半截……剛才是“爺爺”,現在是“孫子”,在“凌虹玉燕”華瑜跟前,跪了下來……
  “咚”的磕了個響頭,道:
  “姑娘……姑奶奶……咱李七有眼無珠,剛才衝撞了你……大人不記小人之過,姑奶奶饒命……”
  銜尾跟在後面的那些小嘍囉,看到他們頭兒跪倒地上,忙不迭閃身向山徑邊樹林,竄了進去。
  仙霞劍士楊森走近前,一笑道:
  “李七,別矮了半截,站起來,我有話問你……”
  李七抬頭一看,是個英姿軒昂的年輕書生……嘿!看來不起眼,說不定更扎手。
  跪在地上的兩條腿,直了起來,李七嘴上不敢怠慢,連連應聲道:
  “是,是,少俠……小的李七知無不言,言無不詳……”
  楊森含笑問道:
  ”你們坐寨的山大王是江湖上哪一路好漢?”
  李七眼皮眨動,怔了怔,才道:
  “咱……咱們有四位寨主……鄂西荊山方圓數百里,都是咱們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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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竹山聚舊

  凌虹玉燕華瑜一指那列泥磚房舍,道:
  “森哥,山野荒谷,留下這樣一列屋子,以後如果給那些壞蛋們發現,還是會用來作為他們坐地贓的強盜窩的……”
  寒劍傲霜冷艷秋,接口道:
  “瑜妹說來有理,咱們不如將這列泥磚房舍,用掌劍把它毀掉……”
  楊森一笑道:
  “不必使用掌劍……”
  轉向華瑜這邊,道:
  “瑜妹,當初從‘雷火婆婆’歐前輩處藉來的兩宗‘火器’,‘硝煙烈火管’在我這裡,另外那項‘雷火神珠’由你隨身攜帶……”
  華瑜經楊森這一說,倏然也給想了起來,點頭接口道:
  “不錯,森哥……咱們打出幾顆‘雷火神珠’,這列山大王座寨就留不下來啦!”
  楊森含笑道:
  “不用幾顆,你我各人出手一顆‘雷火神珠’,足可毀掉這 列泥磚房舍。”
  華瑜從背負囊袋,取出兩顆“雷火神珠”自己掌心一顆,另外一顆給了楊森。
  二人分向這列泥磚房舍的兩個角度,掌心“雷火神珠”同時出手……
  “轟隆隆!轟隆隆!”兩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這列佔幅數十丈的泥磚房舍,冒起 蓬濃濃的濃煙烈焰,“嘩啦啦”聲中塌了下來。
  華瑜嘻的一笑,道:
  “行了,咱們走吧!”
  三人走出深谷,拐上荊山峰腰山道,往山麓方向而下。
  寒劍傲霜冷艷秋,有所感觸的道:
  “楊少俠,你雖為了要了斷昔年毀家滅門之仇,但卻是做了一莊功德善事……”
  楊森不解,問道:
  “冷姑娘,此話怎講?”
  冷艷秋道:
  “除掉剪徑劫奪的盔匪,使地方上安定……按人頭分給這些嘍囉盜匪,每人一份銀子,同時給他們一番善意的勸導,使這些人棄邪歸正。”
  楊森喟然道:
  “人之初,性本善,希望他們回頭是岸……”
  華瑜接口問道:
  “森哥,前面已是荊山山麓‘馬蹄坪’鎮,咱們去哪裡啊?”
  楊森沉思了下,道:
  “這裡荊山,位置偏向鄂西,竹山也在鄂西一帶……我等不妨去竹山鐵劍峰‘竹林寺’一行!”
  華瑜道:
  “現在尚未到九九重陽呢!”
  楊森道:
  “現在雖然尚未九九重陽,但我等此往‘竹林寺’一行,可以先拜會寺中主持‘祥空禪師’,同時也知道‘竹林寺’附近一帶的情形。”
  這裡是鄂西一處叫“飲馬河”小鎮,鎮街行人疏疏落落,街邊有塊招牌,上面有“順福酒店”,四個模糊不堪的字跡。此刻已近中午時分,這家“順福酒店”店堂裡冷清清的,尚未有客人上門,店小二兩眼直勾勾的望著大街上,看到有人經過,進不進來另外一回事,滿堆笑臉,哈腰招呼了聲:
  “請裡面坐!”
  這時正有三個衣衫鮮明的年輕男女,走過“順福酒店”門前,店小二哈腰招呼道:
  “三位請裡面坐!”
  其中那個年輕姑娘,側臉一笑,道:
  “森哥,快中午了,咱們就這家吧!”
  這三人正是來自荊山馬蹄坪鎮的“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和“寒劍傲霜”冷艷秋。
  楊森點點頭含笑道:
  “這家‘順福酒店’雖然不大,看來倒還乾淨。”
  三人走近店堂,店小二忙不迭張羅……酒菜端上桌後,三人邊吃邊談起來。
  店門一暗,又有兩個客人進來店堂……兩個都是年在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店小二上前招呼,端上吃喝酒萊……
  其中一個提起酒壺,斟下桌上兩只空杯子的酒後,哈哈 笑,道:
  “井塘,不錯……又是‘仙霞劍士’楊森,做下的功德善事……”
  餐桌上楊森,發現一個素昧生平之人,提到自己名號不由暗暗怔了下……
  側臉一瞥,牆沿桌座上,坐著一胖一瘦兩個中年人……那個瘦個子接口道:
  “這一來,那些過路客商,已不把荊山山麓一帶視作鬼門關,閻王路了!”
  胖臉的又道:
  “‘仙霞劍士’楊森,功夫實在了得,‘寒江七絕’中四人,一個個給他打下十八層地獄……”
  瘦個子詫異問道:
  “伯玄,你怎麼知道這樣清楚?”
  胖子哈哈 笑,道:
  “所謂無巧不成書……‘南家塘’鎮上新開一家酒店,買賣公道,生意不錯,咱呂伯玄酒中稱仙,常去照顧,時間一久,那家‘東海樓’掌櫃的,漸漸熟悉……是他說的……”
  瘦子一聲輕“哦”,道:
  “酒店掌櫃的,又怎會知道這些江湖中事?”
  呂伯玄抑低了聲音,道:
  “尤井塘,人家不見外的告訴了咱呂伯玄,你可不能信口胡扯,宣揚出去……”
  那個叫尤井塘的瘦個子,聽得淋了一頭霧水,又給怔了一下。
  呂伯玄又道:
  “那個掌櫃的叫‘李七’,過去就是混在荊山大寨裡的,現在雖然安份守己做了生意買賣人,但若是給官家知道,還是會惹上不少麻煩的!”
  呂伯玄雖抑低了聲音,說出這些話來,店堂裡只是兩張桌座有客人,是以都傳進鄰桌三人耳裡。
  華瑜脆生生一笑,悄聲道:
  “森哥,咱家這個孫姪兒,還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楊森一楞道:
  “你哪裡來的‘孫姪兒’?”
  華瑜道:
  “荊山山大王座寨裡的李七,叫咱一聲‘姑奶奶’,不是咱‘孫姪兒’又是誰?”
  楊森見她有條有理說出這些話,不由莞爾笑了起來。
  牆沿那張桌座,又傳來胖子呂伯玄的聲音……帶著感慨的口氣,道:
  “‘東海樓’那個李七掌櫃的說,他這輩子能重新做人,都是那位‘仙霞劍土’楊森所賜的……”
  這話聽進這邊桌座的“寒劍傲霜”冷艷秋耳裡,朝楊森注視了一眼。
  呂伯玄接著再道:
  “但那李七,心裡卻是感到十分不安……”
  他那同桌的夥伴尤井塘接口道:
  “‘知恩報德’,記在心裡……似後有機會報答人家,那有什麼不安的?”
  呂伯玄道:
  “這不是‘知恩報德’那回事……”
  尤井塘聲來感到有點意外,愣愣朝胖子呂伯玄這邊看來……
  呂伯玄又道:
  “李七有許多話,沒告訴‘仙霞劍士’楊森的,當時沒有說出口,李七現在想來,感到很不安,也很後悔。”
  這邊桌座的楊森,聽來暗暗一怔。
  那李七是荊山“寒江七絕”四人手下帶領小嘍囉的小頭目,他有些什麼話要告訴自己?
  楊森心念閃轉靜靜過去。
  瘦個子尤井塘問道:
  “那李七有些什麼話,要告訴楊森?”
  呂伯玄笑道:
  “咱不是‘仙霞劍士’楊森,李七就不會告訴咱呂伯玄的……”
  兩人一邊吃喝 邊談著,用過午膳後,付帳離這家“順福酒店”而去。
  兩人離去,卻留下一團“謎”壅塞在楊森心裡……那李七要告訴自己 些什麼話?
  剛才牆沿桌座上,兩人所說的話,顯然華瑜和冷艷秋也都聽到。
  華瑜一側臉,問道:
  “森哥,剛才那胖子所說的‘南家塘’,不知在什麼地方?”
  楊森見華瑜說出這話,已聽出他弦外之音,就即道:
  “瑜妹,你是說我等去‘南家塘’鎮甸,李七開的‘東海樓’一次?”
  冷艷秋也想到那回事上,不以為然,道:
  “李七是山大王手下的一個盜匪頭目,會有什麼重要的事?”
  楊森緩緩一點頭,道:
  “冷姑娘這話也對……我等問問店小二,‘南家塘鎮’甸在哪端方向,若是此去竹山順路的話,不妨去‘東海樓’走一道!”
  楊森把店小二叫近跟前,問道:
  “小二哥,你知不知道‘南家塘’此一所在?”
  店小二點點頭,道:
  “小的知道……‘南家塘’是一處大鎮,要比這裡‘飲馬河’熱鬧多了……此去往竹山方向三位不騎牲口的話,夕陽西下時候,也可以的抵達那裡。”
  楊森道謝了聲,向華瑜、冷艷秋兩人道:
  “我等此行原是竹山,既然是順路,就不妨去‘南家塘’李七開的那家‘東海摟’一次。”
  三人用過午膳後,往“南家塘”方向而來……倦鳥歸林,崦嵫日落時分,來到熱鬧的“南家塘”鎮甸。
  華瑜朝大街兩側望了眼,道:
  “森哥,李七開設的那家‘東海樓’,不知道在哪一邊?”
  楊森含笑道:
  “我等就在街上溜達一陣,如果找不到也就算了!”
  這裡“南家塘”鎮上,行人熙攘,街市繁華,大街兩側,鱗次櫛比各種買賣店舖。
  三人走在街上,遊目四顧之際,突然從街邊一家店舖大門裡,奔出一個中年漢子,在三人面前,雙膝一跪,拜倒地上……
  三人不禁詫然震了下!
  這大漢便是當初在荊山“寒江七絕”手下的盜匪頭目李七。
  李七已不是荊山做沒本錢買賣時那份打扮……一身長袍華服,那是一個體面的掌櫃。
  華瑜不會想到這長袍華服的中年人是李七,不由驚了下,大聲道:“餵,你這位掌櫃的,咱們不認識你,你是找錯人啦?”
  李七抬頭,咧嘴一笑,道:
  “姑奶奶,咱是李七,咱沒有找錯人……”
  這條大街上,本來已夠熱鬧,此刻一個衣衫體面的中年漢子,跪在三個年輕男女前,口稱一個才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姑奶奶”,“一語驚四座”,把街上行人驚住,個個站住腳步,愣愣看來。
  楊森急忙把他扶起,道:
  “李七,別行此大禮,快起來……”
  楊森從“飲馬河”小鎮一家酒店,聽兩個客人談到李七行蹤在此地“南家塘”,但此刻楊森卻不便說出這段經過,順著口氣問道:
  “李七,你如何會在此地?”
  李七道:
  “楊少俠,咱們坐下詳細再談……”
  把三人請入店舖大門……原來這裡就是“東海樓”酒店……
  如果不是李七眼尖,從裡面櫃檯看到外面街上三人,馬上出來招呼,三人已錯過這家“東海樓”酒店,直往前面走去了。
  李七把三人請進店堂進深裡端,一間清靜的雅堂,吩咐店夥端上酒菜,自己陪坐一邊。
  華瑜含笑道:
  “李七,你改行做酒店掌櫃的啦?”
  李七道:
  “咱李七重新做人,有今朝這一日,全是楊少俠和兩位姑奶奶所賜……”
  華瑜臉一紅,一瞪跟,道:
  “李七,以後不准再叫‘姑奶奶’,叫咱‘華姑娘’……她是‘冷姑娘’!”
  李七連連點頭,道:
  “是,是的,姑……華姑娘……”
  目光移向楊森這邊,道:
  “楊少俠,今兒能見到您三位,真是太好了……咱李七現在再一想,已想轉過來,您楊少俠真正是位大英雄,大豪傑……***,‘寒江七絕’那四人跟您一比,他們連豬生狗養的還不如……”
  楊森微微一笑,心裡卻在暗暗嘀咕:
  李七要告訴自己的,就是這些話?
  雅堂中擺下這席酒,原來是請楊森等三人的,三人點滴酒尚未入口,李七在自己空杯裡倒下滿杯,咕嚕嚕一口氣送進嘴裡,又道:
  “楊少俠,‘寒江七絕’中四人,在荊山一帶,揚萬立名,霸山稱雄,江湖上英雄好漢,不敢動他們一根毛髮,您知道是什麼原因?”
  楊森搖搖頭,道:
  “你說……”
  李七“哼”了聲,道:
  “***,還不是沾了‘劍花娘子’的一點光……”
  楊森第一次聽到“劍花娘子”這樣一個稱號,正要問李七時,旁邊華瑜已接口問道:
  “李七,‘劍花娘子’是誰?”
  李七又替自己斟下滿杯酒,一邊回答道:
  “姑……華姑娘,咱李七粗人粗話,不講究字眼,您得包涵,‘劍花娘子’馬玉姑,是‘太極門’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的‘相好’……”
  半杯酒送進嘴裡,又道:
  “‘寒江七絕’中的老大‘鐵翅神蚊’岳峰,就是靠那‘劍花娘子’馬玉姑的照顧,他才坐上‘太極門’掌令的座。”
  楊森心念暗暗閃轉:
  “原來‘太極門’中,還有‘劍花娘子’馬玉姑這樣一號人物!”
  李七又道:
  “聽說‘劍花娘子’馬玉姑已派來鄂西,進行一件重大的事情……”
  楊森接口問道:
  “李七,你可知道進行一例什麼事?”
  李七想了想,道:
  “嗯……掌門人敖錚派馬玉姑,去對付廟寺裡一個老和尚……也不是一個老和尚,好像對付一座廟寺裡很多武林中人物……”
  楊森聽李七說出這些連貫不起來的話,已可以想像出是怎麼回事。
  李七目注楊森,又道:
  “楊少俠,咱李七要告訴您一句話,您可要小心……您在荊山把‘寒江七絕’中四人挑掉,‘劍花娘子’馬玉姑知道這件事後,恐怕會來找您……聽說馬玉姑本領很大……”
  楊森一笑,道:
  “李七,謝謝你的好意!”
  寒劍傲霜冷艷秋問道:
  “李七,那‘劍花娘子’馬玉姑來鄂西後,她落腳在何處?”
  李七沉思了下,道:
  “詳細地點咱李七還不清楚……好像是竹山鐵劍峰山麓,一處叫‘園林鎮’的鎮甸……”
  一頓,又道:
  “那時咱李七在荊山,聽幾個當家的在說,‘劍花娘子’馬玉姑從大巴山總壇,帶來一批威猛的‘火器’……”
  華瑜聽到“火器”兩字,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上,朝楊森望了眼,問道:
  “李七,‘劍花娘子’馬玉姑,把‘火器’帶來鄂西,那是幹什麼用的?”
  李七搖搖頭,道:
  “‘劍花娘子’玩‘火器’,那是新鮮事兒,咱就不清楚了!”
  楊森含笑問道:
  “李七,你現在過的日子,比過去在荊山時怎麼樣?”
  李七咧嘴一笑,道:
  “楊少俠,這是您的大恩大德,咱李七這輩子重新開始做人……您年紀輕輕,卻長了一副菩薩心腸,您在大寨按人頭數,分給咱們每人一筆銀子……”
  冷艷秋接口問道:
  “這家‘東海樓’酒店,就是用了那些銀子來開設的?”
  李七點點頭,道:
  “不錯,冷姑娘……金銀錢財看是如何用法,吃喝玩樂,很快就化完……”
  朝楊森這邊望了眼,又道:
  “楊少俠賞下的這些銀子,咱除了開設這家‘東海樓’酒店花掉外,尚剩下很多……”
  楊森想到“飲馬河”那家酒店,胖個子所說的那些話,帶著弦外之音的口氣,道:
  “李七,過去的事情,別輕易在任何人跟前提起,免得惹出意外是非。”
  現在楊森說出此話,李七不會想到那個胖個子呂伯玄身上……
  若有所思的頓了頓,李七才道:
  “是的,楊少俠……咱李七記住您今天的囑咐,以後跟任何人不說過去的事。”
  三人受了李七一番接待後,告辭離去,就在“南家塘”鎮上客店落歇一宿,次日往竹山鐵劍峰方向而來……
  華瑜道:
  “森哥,那個李七所說的‘劍花娘子’馬玉姑,不知是何等樣人物?”
  楊森一笑,道:
  “看來年歲不會很小……”
  華瑜兩跟一直,問道:
  “你怎麼知道?”
  楊森道:
  “‘太極門’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有‘穿雲擒月’敖謙這樣一個中年以上的姪兒,顯然他本人年歲在七八十光景……‘劍花娘子’馬玉姑雖非敷錚結髮妻子,她能左右‘太極門’中弟子,相信追隨敖錚已有一段很久時間,由此看來,這個‘劍花娘子’馬玉姑,不會是年輕少婦了!”
  冷艷秋道:
  “楊少俠,叫那李七說來,為了‘寒江七絕’中四人之故,‘劍花娘子’馬玉姑會找上你!”
  楊森含笑道:
  “冷姑娘,豈止是‘劍花娘子’馬玉姑,‘太極門’中每一個人,都等著楊某落入他們之手,只是心有餘力不足而已……
  時間在三人身邊悄悄過去!
  行程匆匆,這日來到鄂西竹山鐵劍峰之麓的“園林鎮”鎮甸。
  這裡“園林鎮”雖然比不上“南家塘”繁榮,但街上卻也十分熱鬧。
  楊森道:
  “九九重陽快將迫近,前面再去不遠就是‘竹林寺’,不知‘北疆愚叟’袁前輩,是否抵達‘竹林寺’?”
  華瑜想到上次楊森說過的那句話,就即道:
  “森哥,這裡已是‘竹林寺’近圍一帶,那天李七曾經說過,‘太極門’‘劍花娘子’馬玉姑,離大巴山總壇來鄂西後,落腳在‘園林鎮’……”
  楊森接口道:
  “你是說我等在這裡‘園林集’附近,探訪她的行蹤?”
  華瑜點點頭,道:
  “是的……現在尚來到九九重陽,咱們不必急急趕去‘竹林寺’,先在‘園林鎮’附近探訪一下。”
  楊森沉思了下,道:
  “也好……”
  冷艷秋含笑道:
  “楊少俠,聽你上次說來,‘劍花娘子’馬玉姑是個老態龍鍾的老婆子……”
  楊森道:
  “從各方面情形加以推測,‘老態龍鍾’不能下此斷語,不過至少該是一個五十左右的老媼……”
  三人邊走邊談著時,已橫貫鎮上大街,往鎮郊一帶走來……
  這裡雖然已是鎮郊,大道上往來行人,還是銜尾相接,十分稠密。
  華瑜突然一聲輕“哦”,指了指前面,悄聲向冷艷秋道:
  “冷姊姊,前面過來那個年輕道姑,長得好美……”
  男人們喜歡欣賞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姑娘家更會注意到另外一個漂亮的女子。
  華瑜這響聲音雖然很輕,楊森就走在她旁邊,是以華瑜這一說,不但冷艷秋,楊森也縱目往前看去……
  迎面走來一個道姑,頭挽道髻,身穿纘長,看來年紀二十多歲……
  這年輕道姑,長得卻是比玉生香,比花解語,是個絕色麗姝,偏偏看破紅塵,出家做了道姑。
  距離漸漸接近,那年輕道姑亦注意到三人,注目投過一瞥,才擦肩而過。
  楊森不期然中,又轉過身看去……
  擦肩而過的那年輕道姑,也正扭轉臉,朝向後面投過一瞥。
  楊森心裡感到有點奇怪……卻又找不出這“奇怪”的原因來。
  三人繼續向鎮郊前端走去……冷艷秋一指前面大道邊,道:
  “那邊紅牆綠瓦一座廟寺……”
  華瑜一看,嘻地一笑,道:
  “冷姊姊,你看錯啦……大門上端有‘六和庵’三字,那是一座尼庵!”
  楊森接口道:
  “‘園林鎮’鎮郊有這座尼庵,待楊森前去膜頂上香一拜!”
  楊森幼齡失怙,尼庵中長大,是以他懂得人事後,就有這樣 個心願……將來蹤至任何 地,如果見到尼庵,膜頂上香一拜。
  凌虹玉燕華瑜,朝夕相處,跟楊森一起已久,她已知道這件事,就即道:
  “冷姊姊,咱們陪森哥去那家‘六和庵’拜拜。”
  三人進入“六和庵”,這座尼庵佔幅不大,大殿上靜悄悄的,也沒有知客尼出來相迎。
  三人就在佛龕供桌前蒲團上,跪地拜了三拜……
  站起身時,楊森微微一怔……大殿邊上一條通向裡端的廊沿處,站了三個彪形大漢。
  這三個大漢,帶著錯綜複雜、詫異、訝奇的神情,朝三人看來。
  佛家聖地,廣結善緣,誰都可以入內上香膜拜……是以這三個大漢,只是直愣愣朝三人看來。
  這莊“六和庵”沒有知客尼接待,三人膜拜過後,就出來外面。
  華瑜想到剛才那回事上,一嘟嘴,道:
  “大殿上那三個大男人,看來怪怪的……”
  冷艷秋接口道:
  “這座‘六和庵’中,怎麼沒有看到一個尼姑……那三個大漢,看來不像是施主、香客,就像住在這座尼庵裡似的……”
  楊森原來想要說的,就是這些話,現在華瑜,冷艷秋兩人,前後說出這些話,就轉了個話題,道:
  “瑜妹,冷姑娘,我們不必遠離‘園林鎮’,還是前往‘竹林寺’吧!”
  三人從原路拐回,向‘園林鎮’而來……
  華瑜一眨眼,道:
  “暖,森哥,咱看‘園林鎮’東郊那座‘六和庵’有點蹊蹺,也有點怪怪的……”
  冷艷秋接口道:
  “‘六和庵’雖然佔幅面積不大,裡面怎麼沒有看到一個尼姑?”
  楊森緩緩 點頭,道:
  “‘六和庵’相距‘竹林寺’不遠,‘竹林寺’主持祥空禪師,可能知道這座尼庵的來龍去脈!”
  竹山鐵劍峰“竹林寺”是鄂西名剎,善男信女的朝山進香聖地。
  這座禪林廟產富饒,不但不必外出募化,且有足夠的財力修橋鋪路,周濟百里方圓的貧病災黎。
  “竹林寺”建築在鐵劍峰山麓之上,巍峨矗立,氣派雄偉。
  出“園林鎮”西郊,一條筆直寬闊的大道,直到“竹林寺”拾級而上的石階。
  石階盡處,有塊豎起八丈高琢石橫匾,上面摩出“竹林禪林”龍飛鳳舞四個金漆大字。
  通過這座牌樓,有數十丈方圓 塊坡地,走過這塊坡地,才是“竹林寺”高大廟門。
  三人出“園林鎮”西郊.來到“竹林寺”踏上大雄寶殿,就有一位知客僧上前迎迓……
  這位中年知客和尚,合什講聲“阿彌陀佛”,道:
  “小僧法光,見過三位施主……三位施主來‘竹林寺’,是進香許願……”
  楊森回過 禮,含笑接口道:
  “在下‘仙霞劍士’楊森,會同‘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兩位武林同道,前來覲見廟寺持祥空禪師。”
  知客僧法光聽到這年輕書生,自稱“仙震劍士”楊森,臉色微微一怔,就即道:
  “三位施主偏殿請坐,待小惜稟報本寺祥空禪師!”
  知客僧法光陪同三人來到偏殿,一聲“告罪”,疾步走向裡面禪房。
  華瑜坐下偏殿後,回頭一匝,悄聲道:
  “森哥,這座‘竹林寺’氣派還真不小呢!”
  楊森含笑道:
  “這座‘竹林寺’是鄂西名剎,‘北疆愚叟’袁前輩為了九九重陽之舉,才找上這裡的……”
  突然通向進深廊沿處,傳來一陣“哈哈哈”朗笑……楊森聽到這陣笑聲,“似曾相識”,聽來十分熟耳,心裡暗暗猜疑:
  “這陣笑聲很耳熟,是誰?”
  偏殿門處一暗,進來一位老人家,哈哈笑道:
  “楊兄弟,老哥哥就等著你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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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師恩如海

  大巴山紫陽峰之麓的“金田坑”,是一處熱鬧鎮甸,西街“廣源客棧”,這天來了十多位風塵僕僕,僧俗男女的客人。
  這夥人來到“廣源客棧”,把整個東廂後院所有客房都租了下來。
  這些客人就是“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玉面菩提”茹真師太、“竹林寺”主持詳空禪師、“伏波虯龍”申池,和“宇內三奇”、“麟鳳雙俠”、“俠林雙怪”等眾人。
  “廣源客棧”的東廂後院,房舍銜接,佔幅寬敞,就像單獨 幢住宅。
  眾人圍聚後院一間房廳,商討對付“太極門”總壇,“玉甸宮”之策。
  祥空禪師張開楊森取自“明湖居士”石岱,那份“玉甸宮”秘圖,指著圖上道:
  “秘圖中央是‘玉甸宮’,‘五行陣’五處陣式,分布左石和前方……左邊是‘刀尖梅花樁’和‘九澗十八灣’,右邊是‘花街柳陌道’,和‘雷電風火網’,‘玉甸宮’的正前方是‘混凝膠魂土’……這五個陣式,將‘玉甸宮’拱圍在中央……”
  華瑜一指秘圖,問道:
  “大和尚,有了左右,前面,‘五甸宮’的後面,又是何等樣所在?”
  祥空和尚一點頭,道:
  “不錯,‘玉甸宮’背面這條曲曲折折的黑線,迤邐而上,這該是‘太極門’總壇的人,一條出入秘密通道……”
  玉面菩提茹真道:
  “老禪師,我等不妨將人手分配一下,看如何圍剿‘玉甸宮’?”
  祥空禪師道:
  “老師太說得是,貧衲正是此意……”
  微微一頓,又道:
  “貧衲自幼琢磨‘太乙金剛掌’,迄今七十餘年,‘刀尖梅花樁’固然霸道利害,未必擋得住貧衲一雙肉掌……‘九澗十八灣’布設,取自‘河圖洛書’,貧衲對‘河圖洛書’等經曲素有心得,相信也無法阻攔……”
  茹真師太知道這老和尚一身武家修為,已抵爐火純青,超凡入聖之境……微微 點頭,道:
  “敢情老禪師單身 人……”
  祥空和尚向“俠林雙怪”二人,含笑道:
  “喻道友、袁道友,替咱老和尚把陣助助威風如何?”
  “北疆愚叟”袁非點點頭,道:
  “大和尚下令,咱袁非尾隨就是……”
  “南海釣翁”喻原“哼”了聲,接口道:
  “蠢驢,要走就走在前面,‘尾隨’有屁用!”
  玉面菩提茹真,指著秘圖道:
  “老禪師,此‘花街柳陌道’,和‘雷電風火網’兩處陣式……”
  祥空禪師目注楊森、華瑜、冷艷秋三人一瞥,向茹真師太道:
  “貧衲來大巴山途中,向您所談的就是這件事……”
  老師太緩緩一點頭,道:
  “森兒、瑜兒二人,不必掛慮,只是冷姑娘……”
  抬頭看去,冷艷秋臉上一陣紅熱,緩緩把頭低了下來。
  祥空禪師道:
  “在‘竹林寺’時,貧衲已問過冷姑娘……”
  茹真老師太突然想了起來……
  那天自己赴“竹林寺”之會,除了森兒、瑜兒外,冷姑娘也向自己施了個跪拜之禮,原來……
  老師太含笑點頭,道:
  “那就行了……剩下此一‘混凝膠魂土’陣式呢?”
  老禪師目光投向“宇內三奇”,含笑道:
  “直搗黃龍,跨度此天塹之險,非‘宇內三奇’三位施主莫屬……”
  “石彌陀”虯雲和尚,哈哈大笑道:
  “嗨,老和尚,你叫錯人啦……咱跟你一樣是禿頂光腦袋,不是‘施主’!”
  祥空禪師合掌誦聲“阿彌陀佛”,含笑道:
  “虯雲道友,恕貧衲難得糊塗 次……只此 遭,下不為例!”
  玉面菩提茹真,一指圖上,問道:
  “老禪師,剩下‘玉甸宮’背面‘太極門’總壇的秘密通道,又是誰去?”
  祥空禪師合什一禮,道:
  “吾佛引渡有緣人,偏勞老師太,如何?”
  茹真師太緩緩 點頭,視線移向“伏波虯龍”申池,“麟鳳雙俠”等三人身上,含笑道:
  “‘伏波虯龍’申施主,‘麟鳳’賢兄妹,‘玉甸宮’背面這座關卡,由我等數人一闖如何?”
  申池抱拳一禮,道:
  “茹真道友,申某願隨驥後……”
  “麟鳳雙俠”中的哥哥邵彬,道:
  “邵某兄妹聽候茹真前輩差遣!”
  祥空禪師把人手分撥定後,向“凌虹玉燕”華瑜這邊,道:
  “華姑娘,老衲代表在座各位,向您借用一樣東西……”
  華瑜兩顆黑白分明的眸子,滴溜一轉,詫異問道:
  “大和尚,咱華瑜有甚麼東西可以藉您的?”
  祥空禪師道:
  “你和楊少俠兩位,當初取直皖南黃山‘雷火婆婆’歐道友的‘雷火神珠’……”
  華瑜豁然想了起來,道:
  “對了,咱把這樣 項重要東西,竟忘得一乾二淨啦?”
  解下背上囊袋,取出其中藏“雷火神珠”的袋子。
  祥空禪師慨然道:
  “‘雷火婆婆’歐道友,修真養禪,退出江湖多年,她當年留下的‘雷火神珠’,居然還做下這樣一件功德善事!”
  旁邊“凌虹玉燕”華瑜,將使用“雷火神珠”的手法說了出來!
  老禪師從袋囊取出”雷火神珠”,每拔人手,各授數顆……接著就將攀登大巴山紫陽峰“玉甸宮”的情形,詳細告訴了眾人……
  指著秘圖上各陣式的迂迴山徑,老禪師也不厭其詳地說了個清楚。
  眾人個個回客店落宿一宿,準備翌日清晨,出發展開行動……
  山徑道上出現 個器宇軒朗的年輕書生,兩個絕色麗姝,從山麓攀登而上……這三人就是“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和“寒劍傲霜”冷艷秋。
  楊森邊走邊道:
  “祥空老禪師雖然說來有條有理,可是我楊森偏偏不信這個‘邪’……意由念出,念出自心,我楊森袍元守一,‘雜念’又從何而起?”
  冷艷秋移步走著,垂首不語。
  華瑜一嘟嘴,道:
  “這老和尚說得怪怪的,叫人聽來真羞死人了!”
  三人越過幾處山崗深谷,山風吹送,送來 縷淡淡的幽香……華瑜順著這縷幽香來處,縱目看去,一聲輕“咦”,道:
  “森哥,你看,那邊東 簇、西一叢好多花,真美……”
  楊森抬頭看去,已知來到“花街柳陌道”……順著花香深處而入……
  山徑道上群花爭艷,這縷氤氳異香,愈來愈濃……聞到這股香味,令人心神俱爽!
  華瑜兩眼觀賞山徑道上花朵,嘴裡嘀咕的在道:
  “怪,這些是什麼花……雁盪山紫花岩師父‘青空精舍’四周,遍植各種花朵,咱都叫得出名兒,就沒有見過這些花……”
  花香迎人,楊森先是聞來十分舒暢……漸漸周身發熱,混身筋脈膨張,暗叫一聲:
  “不好……”
  待要掏取“雷火神珠”,發覺四肢酥軟,似乎一股熊熊“烈火”,已從丹田湧起。
  華瑜嚶聲婉啼,道:
  “哎喲,好難受,渾身火辣辣的 陣發熱!”
  冷艷秋芳齡二十四,原本已是個早熟的姑娘……她不但有華瑜同樣的感受,而是更熾烈,更激盪……低頭走在前面的,突然站停下來,臉蛋像掩上一方鮮紅的巾布。
  眼前的楊森,心胸似平湧起一股無法喻狀的“飢渴”,這陣驟然出現的“飢渴”,使他渾身震顫,四肢抽搐,就像涉臨死亡的邊緣……
  這“飢渴”並非食物所能填滿……要擺脫這死亡的威肋,要填滿這“飢渴”的空虛,此刻就是冷艷秋轉過身來,那兩道從她秋水般明眸,閃射出的火辣辣,熾烈如火焰的眼神。
  冷艷秋接觸到楊森投來眼神,激起了她同樣的需要……同樣要擺脫此“慾火閃燃”中的死亡威脅……
  摒棄了姑娘家的關持,柔身撲進楊森懷裡。
  華瑜背向而立,聽到後面撕衣解帶的聲音……聽到森哥混濁的喘息……聽到冷姊姊時斷時續的嚶聲婉啼……
  她不敢轉身看……此刻渾身火熱,看了會更不好受!
  一陣雨打芭蕉的聲息過去,華瑜緩緩轉過身來……
  冷姊姊臉蛋,像只熟透了的蘋果,低著頭,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
  華瑜眼光移向森哥這邊,嚇了一跳……那是 頭尚未填飽肚子的野獸,帶著“飢渴”中的眼神,睜得又圓又大朝自己看來。
  華瑜此刻的感受……森哥如果是頭大老虎,自己情願變成一只小山羊。
  她,撲進楊森懷裡!
  剛才雨打芭蕉,現在雪壓嫩枝!
  這 幕過去,楊森慾火熄滅,夢中回醒似的,豁然清醒過來……
  看了看她們兩人,無比的愧疚中,喃喃道:
  “該死,我楊森怎麼會這樣糊塗!”
  冷艷秋已換了個稱呼,輕輕道:
  “森弟,這不是你錯,也不是誰的錯……這裡是‘太極門’總壇設下的‘花街柳陌道’,咱們來了這裡……”
  華瑜輕柔的接上道:
  “森哥,冷姊姊說得不錯,咱們不會怪你的……咱們先把這見不得人的‘花街柳陌道’除掉……還有前面的‘雷電風火網’……”
  話落,取出“雷火神珠”,準備掄腕打出……
  楊森阻止,道:
  “瑜妹,慢著……”
  從囊袋取出一件有一尺多長,把手處肥粗的“火器”,道:
  “這裡‘花街柳陌道’,正可用上此‘硝煙烈火管’火器……”
  楊森話落,一手按下“硝煙烈火管”把手處鈕鍵,管尖噴出一股烈火,朝離隔兩三丈外的一簇簇鮮花射去。
  這些豔麗欲滴,不知名的“怪花”,那堪烈火噴射?
  “唰!唰!唰!”在“硝煙烈火管”噴出的火焰中,立即枯焦而折。
  此“花街柳陌道”,定下這三個江湖兒女之情,但毀在火器“硝煙烈火管”之下。
  三人出“花街柳陌道”陣式,拐過山環,山徑盡處,竟是 條康莊寬闊的大道……
  通口看去,大道的盡頭,綠瓦紅牆,建築瑰麗,正是“太極門”總壇的“玉甸宮”。
  華瑜詫異道:
  “森哥,這是一條筆直的康莊大道,哪裡是什麼‘雷電風火網’……”
  話到此,移步要往前面走去……
  楊森伸手把她攔住,進:
  “瑜妹,且慢……待我一探前面動靜再說……”
  從地上撿起一塊掌心大的卵石,運用內家功力,使勁抖肘訂出。
  卵石這 出手,飛出三五丈外……卵石本身重量,加上楊森運用的腕勁,這記擲下,份量奇重。
  卵石落地,“轟”然出聲,原來大道地下,已埋藏炸藥,如果人走向炸藥埋處,亦得炸個塊肉分屍。
  華瑜見森哥有這 個發現,又豎用掌心“雷火神珠”打去……
  楊森道:
  “我等不必浪費‘雷火神珠”……大道地下埋的是炸藥,我等用地上石塊打去就行了!”
  冷艷秋撿起一塊拳大石頭,猛向大道地面上擲去,“轟”然又是一響爆炸聲起!
  三人退下離大道兩三丈處,出手石塊,朝大道起步處扔去……
  “轟!轟!”又是幾響爆炸聲……
  三人接連前後出手……這條筆直平坦的大道,原是用來加害人的暗樁,現在石塊雨點似的落下,已炸成一口高低不平的大坑……
  “竹林寺”主持祥空大師,曾同“俠林雙怪”“南海釣翁”喻原、“北疆愚叟”袁非二人,闖入“五行陣”之 的“刀尖梅花樁”……
  陽光耀照下縱目看去,金光灼灼,鱗波閃閃……前面一片刀尖突出的坡地。
  老禪師哈哈 笑,道:
  “‘太極門’布下此‘刀尖梅花樁’.確是費下一番苦心……此刻看進老衲眼裡,倒是賞心悅目, 幕難得見到的奇景……”
  “北疆愚叟”袁非道:
  “除去這一大片的刀尖,可以得折騰不少時間呢……”
  “南海釣翁”喻原,一瞪眼,道:
  “你這頭‘蠢驢’,說的盡是蠢話……”
  袁非反唇相譏,道:
  “老不死,看來你有高見?”
  喻原道:
  “刀尖雖然插遍整塊山坡地,咱們三人通過之處,不過一尺來寬之地而已……”
  祥空禪師點點頭,道:
  “喻道友說得不錯,我等在山坡地的刀尖樁上,闢出一條通道行了……待老衲一展‘太乙金剛掌’!”
  “北疆愚叟”袁非接口道:
  “不錯,大和尚帶路,咱們尾隨就是……”
  “南海釣翁”喻原,又是一瞪眼,道:
  “蠢驢,要走就走在前面,‘尾隨’是窩囊!”
  轉臉向祥空禪師 笑,又道:
  “大和尚,前面破‘九澗十八灣’陣式,是你的事……這些刀尖讓咱老漁翁魚桿一試!”
  喻原把丈二魚桿,握在手中……“呼呼”破風銳響聲,這根軟蕩蕩的釣魚桿,朝地上刀尖揮去……
  跟著一‘陣“唰唰唰”聲起,魚桿掃上凸出地面的刀尖,猶如秋風掃葉,閃閃金光,漫天飛起。
  “南海釣翁”喻原,走在前面,邊走邊掃……魚桿落處,刀尖盡折,在“刀尖梅花樁”上,闢出一條兩尺來寬的平坦通道。
  祥空禪師看到“南海釣翁”喻原施展這 手,不由暗暗佩服……
  此一手,內家功力需抵達爐火純青之境,以本身內家之力,貫注在魚桿上,才能有這等威猛的勁道。
  喻原走在前面,銜尾祥空禪師,和袁非兩人,通過此“刀尖梅花樁”陣式。
  祥空禪師道:
  “從楊少俠帶來的那份秘圖上看來,‘刀尖梅花樁’和‘九澗十八灣’都在‘玉甸宮’左側……此去不遠,就是‘九澗十八灣’……”
  喻原一笑,道:
  “咱老漁翁‘河圖洛書’ 竅不通,大和尚,前面要看你的啦!”
  老禪師笑道:
  “喻道友,彼此彼此……您若問到老衲,‘釣魚’之樂何在,老衲也回不出其所以然……”
  談著時,兜過一處山環,來到一座山腰處,從山腰縱目看去,“玉甸宮”巍峨建築遙遙在望……
  下面是一片深壑幽谷,溪澗直橫交岔,羊腸小徑錯落宛如蛛網布結。
  祥空禪師朝山腰下 指,道:
  “不錯,下面就是‘九澗十八灣’陣式……越過‘九澗十八灣’,再前面就是‘玉甸宮’了……”
  朝下面山澗交岔,和林木中羊腸小徑,凝視了一陣,老禪師又道:
  “下面此‘九澗十八灣’,此乃是一幅‘水木相生’的陣式……遇澗橫路左轉,有木隔阻右拐……如此左轉右拐,我等可以順利出此‘九澗十八灣’陣式。”
  三人下山腰,闖進“九澗十八灣”陣……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左轉右拐,果然過了此陣,老禪師旋身振腕,一顆“雷火神珠”朝“九澗十八灣”電射而出……抬頭看去,“玉甸宮”擾若恐龍巨獸,蹲伏在那裡……
  “宇內三奇”攀登紫陽峰,奔向“玉甸宮”正對面的“混凝膠魂土”陣式……
  三人來到兩側峭壁矗立的潭前,”劍中影”莫乙哈哈笑,道:
  “祥空老和尚危言聳聽,胡扯一通,這分叫是 大片砂地,哪裡來的什麼‘沙河,泥沙’?”
  話落,大步闖前。
  後面的“石彌陀”虯雲和尚,大聲喝止道:
  “老三,不能莽闖,此情形並祥空一人所說,楊少俠帶來秘圖中,也有指出……”
  “鼓上蚤”孟九道:
  “待咱老孟一試,是否是‘沉羽墜絮’的沙河……”
  就地撿起枯葉一枝。用“摘葉傷人,飛花禦敵”的內家功力暗器手法,振肘掄腕打出枯葉……
  枯葉落水飄浮,乃是無重量之物,但出自孟九之手,卻似鐵彈,飛鏢,電射而出,落向三五丈外的“潭”中央。
  枯葉如萍,浮於水面……但此枚枯葉落問潭面,卻緩緩吞噬而沉。
  三人這一發現,饒是玩世不恭風塵俠隱,亦不禁暗暗吸了口冷氣。
  “鼓上蚤”孟九道:
  “這老和尚好沒由來,在咱們兄弟三人身上,派下這樁扎手差事!”
  虯雲一笑,道:
  “老二,別吆呼,既來之,則安之……咱們好歹把這件事作個交待……”
  縱目回顧 匝,看到山壁邊沿,高有三四丈的石柱數根,半截插入土中……
  虯雲舒展雙臂,圍上石柱,運用“太乙混元神功”“勁起丹田”一聲薄叱:
  “起!”
  石柱連根拔了起來……一個“霸王舉鼎”之勢,雙手托起石柱,宛如長矛一支,疾向潭中拋去。
  石柱插入潭底,潭面露出半尺尖端。
  虯雲哈哈大笑,道:
  “老二、老三,這泓沙河阻不了咱們腳程!”
  虯雲和尚如法泡製,前後拋出三根石柱,依序而立,插入潭底……”
  轉身向兩人又道:
  “咱們用‘蜻蜒點水’身法,足尖點上石柱露出潭面的 端,可以飛越而過。”
  “石彌陀”虯雲,想出這 套辦法,果然三人飛越而過這沉羽墜絮的“沙河”。
  舉目看去,“太極門”總壇“玉甸宮”,也已橫在眼前。
  “玉面菩提”茹真師太,會同“伏波虯龍”申池,和“麟鳳雙俠”兄妹二人,由“玉甸宮”背面,秘密通道而上。
  四人照著昨夜祥空禪師秘圖所指的方向,攀登而行……沿途濃蔭高張,中間一條迂迴曲折的山徑。
  玉面菩提茹真師太“盪魔古叉”執握在手,領先走在前面,“伏波虯龍”申池殿後,“麟鳳雙俠”兄妹兩人居中。
  茹真轉臉一瞥,道:
  “賢兄妹,叢林小徑,敵暗我明,小心注意暗器襲擊……”
  後面“玉麟”邵彬應聲道:
  “是的,茹真前輩,愚兄妹隨時注意!”
  殿後的“伏波虯龍”申池,道:
  “茹真道友,咱們走了大段路,並未撞見‘太極門’中……”
  話猶未落,濃林深處,響出一聲喝叱:
  “打!”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唰唰唰!唰唰唰!”掠風銳響聲起……鐵疾黎,白虎釘,喪門釘,袖箭,沒羽箭,飛蝗石,金錢鏢,瓦面鏢,各式各樣的暗器,冷電躥舞中,從四面八方打來……
  四人只要挨上其中一門暗器,非死即傷。
  “伏波虯龍”申池,原來使用一柄“虯耳金環刀”,這次趕“竹林寺”之約,為了攜帶方便,換用了一把蛇形古劍……
  申池見暗器從山徑邊樹林,蓬飛而出,一聲冷叱,揮舞手中古劍,舞個風雨不透。
  “玉麟”邵彬,身子一矮,一式“玉帶圍腰”,橫劍往回一削,“叮噹”聲中,兩支純剛暗器激起兩丈多高,彈入山徑邊樹林。
  這時“錚錚錚”,“叮叮叮”三枚喪門釘,一對金錢鏢,分向左右兩邊,已向“彩鳳”邵穎同時襲到……
  邵穎不慌不忙,左腕輕舉,駢伸三指,先把金錢鏢接住……
  在此同一短暫間,右手長劍左右一揮,“叮噹”聲中,三枚喪門釘已打個滿天飛舞。
  這邊玉面菩提茹真,見兩塊飛蝗石,一枚白虎釘,分向前後夾攻襲來……
  這位老師太不用手去接,也不用“盪魔古叉”去擋,霍地一個“鐵板橋”……半身後仰,頭部幾乎貼地,這兩宗分向前後夾攻襲來的暗器,“擦肩”交岔而來,堪堪閃過。
  零零總總的暗器,滿天花雨似的從兩邊樹林打出後,敢情並未把對方傷倒一個,剎那間靜止下來。
  茹真師太一聲叱喝:
  “麼魔小丑,見不得人……”
  這個“人”字出口,左臂淄衣寬袖,朝向左邊樹林 揚……“鐵袖神功”出手。
  “彩鳳”邵穎 顆“雷火神珠”,振腕一擲,飛進右邊樹林!
  “呼啦啦”……“鐵袖神功”有排山倒海之威,十來方圓林木,折根斷枝,塌了下來!
  “轟隆隆”巨響聲中,右邊樹林冒升起一團炙膚的烈火!
  “哎喲,我的媽唷……”
  “走……逃命,來人扎手……”
  匿藏在兩邊樹林,發射暗器的人,譁然嘶吼,紛紛躥逸而去。
  玉面菩提茹真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向“伏波虯龍”申池道:
  “申道友,如何不見‘太極門’高手露臉,僅是那些不起眼的傢伙擋路?”
  申池沉思了下,道:
  “‘太極門’中顯然已知道我等直搗黃龍,可能所有高手都在‘玉甸宮’嚴陣以待!”
  老師太緩緩一點頭,道:
  “這一來,果然不出祥空大和尚所料……”
  申池接口道: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殲滅‘太極門’,就在此時此刻!”
  四人從迂迴曲折羊腸小徑,向山腰“玉甸宮”攀登而上,沿途看到幾處碉堡,卻是空無一人。
  不遠處,“玉甸宮”已遙遙在望。
  茹真抬臉 瞥,道:
  “如果一切情況順利的話,森兒、瑜兒,和冷姑娘三人,先入‘玉甸宮’地層,祥空老和尚所指的地點……”
  “玉麟”邵彬朝“玉甸宮”方向望了眼, 邊走 邊道:
  “茹真前輩,若是楊兄等三位,已抵達‘玉甸宮’,如何不見‘信號火筒’凌空射起……”
  邵彬話未中落,“玉甸宮”右側方向,“嘶……”的 陣破風銳響,凌空裊裊冒起一股青煙。
  “彩鳳”邵穎目注那股凌空升起的青煙,含笑道:
  “茹真前輩,瑜妹妹他們,已越過‘花街柳陌道’‘雷電風火網’,已進向‘玉甸宮’地層……”
  申池含笑道:
  “‘太極門’中這些孽障,該是百密一疏,‘玉甸宮’嚴陣以待,不會想到紕漏就出在‘玉甸宮’地層……”
  茹真師太慨然道:
  “一子錯落,全盤皆輸……‘太極門’有覆巢之劫,我等該歸于豫東項城,那位‘明湖居士’石岱道友的身上……”
  話猶未落,迎面傳來一股“轟隆隆”震耳欲聾的巨響……前面“玉甸宮”瑰麗巍峨房舍的一端,冒起一團熊熊烈火。
  就在這時候,“玉甸宮”左側,前端、前後凌空冒升起兩道青煙!
  邵彬看到凌空冒起兩道青煙,站住腳步,道:
  “茹真前輩,‘宇內三奇’與祥空老禪師等,已進襲‘玉甸宮’地層……”
  邵穎接口道:
  “咱們將接近‘玉甸宮’,也可以發出‘信號’火筒,讓瑜妹妹等他們知道!”
  申池一點頭,道:
  “邵姑娘說得有理……”
  從袋囊取出一只杯口粗,三四寸長的火筒,拉出火信,燃上火苗,“嘶”的尖銳聲起,一股青煙裊裊凌空而起。
  這時,“轟隆隆,轟隆降”巨響,此起彼伏,“玉甸宮”紫電閃射,烈火竄舞,已陷入火海!
  邵穎突然一聲輕“哦”,指著“玉甸宮”方向,道:
  “茹真前輩,有個老頭兒向這邊竄奔而來……”
  茹真師太目注來人,發現對方是誰時,不禁喟然道: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可憐森兒遭毀家滅門之痛,尚不識仇家元兇是何等樣人,卻偏偏落進貧尼茹真的眼裡……”
  申池接口問道:
  “茹真道友,竄奔這邊來的老頭兒,是準?”
  茹真道:
  “昔年森兒毀家滅門的元兇,‘寒江七絕’之首‘鐵翅神蚊’岳峰……”
  “鐵翅神蚊”岳峰,火窟餘生,亡命逃脫……已知“玉甸宮”前端,左右“五行陣”,遭江南武林所破,潛向背面秘密通道奔來……
  茹真見岳峰近前,一聲冷叱,道:
  “岳峰,你可識得貧尼茹真……”
  岳峰亡命脫身,暈頭轉向,近得茹真師太跟前,才發現有人阻路……一聽到“茹真”兩字,渾身駭然透出 陣冷汗!
  逃脫鬼門關,投入閻王路……在此生死一系之間,偏偏會遇到二十多年前的仇家“玉面菩提”茹真。
  一聲吼叱,岳峰手中“鎖骨鞭”,朝茹真師太兜面蓋頂砸下。
  茹真閃身一邊,“盪魔古叉”唰唰唰三招遞出。
  “伏波虯龍”申池,“麟鳳雙俠”等三人,已知岳峰來歷……茹真師太不需要要插手助陣,三人生怕岳峰脫身逃去,已在岳峰身後“品”字形,包抄站下。
  岳峰已知自己險境,只有亡命相搏,死中逃生。
  茹真師太手中這柄“盪魔古叉”,可戈,可戟,亦可作長劍,或判官筆使用……
  “仙霞門”擒拿,打穴,冠絕天下武林。
  茹真師太一聲冷叱:
  “著!”
  “盪魔古叉”扣上致命要穴……“鐵翅神蚊”岳峰“哇!哇!”吼叫,大口鮮血噴吐出來!
  出家人不輕易開殺戒,但森兒毀家滅門元兇,卻是例外……古叉揮處,岳峰身首異處。
  茹真師太揀起岳峰頭顱,鬆開髮髻,拴在自己腰帶上,輕輕籲了口氣,道:
  “我們走吧!”
  “太極門”總壇付諸烈火,燒成一堆廢墟,眾人會聚在一起……
  茹真師太解下岳峰頭顱,向楊森道:
  “森兒,此是你仇家元兇,‘鐵翅神蚊’岳峰之首級,老身替你了斷這樁公案,你將此頭顱祭拜你父母在天之靈!”
  楊森想到恩師之“恩”,爹娘之親,兩行淚水簌簌流了下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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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渭水河畔的高原上。
  大韓村裡韓大官人的新宅子。
  宅邸大,院牆高,朱紅大門朝北開,丈高石獅子,齜牙咧嘴兩邊臥,如果要登上那個高大的門,至少還得登上一十二層的青石台階。
  大門後面,一間門房,好大的一個院子,地上全鋪著黃泥巴燒的紅磚.
  登上正廳前的六層白石台階,六丈六尺高的紅瓦大廳,雕梁畫棟,美崙美奐,正面的兩根朱紅大柱子, 光發亮,東西兩邊,落地的黑漆大窗子,窗格上各雕著一條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
  正面一連八扇丈八高雕著八仙的黑漆廳門,論氣派,不亞於王公府邸,講宏偉,可比宮殿。
  進入正廳,迎面一個巨屏,前面放著一個長三丈,高一丈的紫檀木巨型條凳,三尺高的一座景德鎮細瓷羅漢像,放在正中央,兩邊分擺著四只高逾三尺的巨型瓷筒,筒裡面插了一卷卷古字畫,一張巨大的雕花紫檀木四方桌子,緊緊的靠在巨型條幅中央,兩把同樣的質料的太師椅,分別放在桌子的兩旁。
  就在這個大廳上,一溜的掛了八盞碎珠琉璃吊燈,四只巨型紅漆柱子下面,整齊的放了兩排白玉面的雕花桌椅,蒙古的寸厚毛氈,由大廳口上,一直鋪到二門。
  二門那是要從巨型屏風兩邊繞過去的。
  過了二門,丈寬的兩廊,廊邊的欄杆,全都是雕刻著古典人物,而迎面卻又是一座大廳,在這個天井中,正中一座怪石假山,四周種著奇花異草。
  進入大廳,兩邊隔成臥室,正中可以直入後院,後院的兩排房,看樣子是下人住的地方,只是這後院卻被人收拾得相當宜人,有兩棵大棗樹,周圍全種著各種花牆,一行行,一列列,一直種到院子正面的高牆下面。
  院中除了花牆之外,有一口六七十丈深的水井,只見井口大如澡盆,上面架了一個轆轤,兩個小水桶,分別被綁在一大捆麻繩的兩端,很顯然的,由於這高原上沒有水源,井水全部在數十丈深處,而汲上來的水,也全都要加以澄清,才能飲用,所以飲水相當不便。
  這麼一座大大宅子,應該是“八葉衍祥,人傑地靈”才是,然而……
  自大門,至後院,竟然沒有一個人。
  人呢?
  如果你問大韓村呂祖道觀的毛道士,他也只能告訴你三個字:“全死了!”
  有人也許會問:“怎麼沒人報官?”
  “報官有啥用?大韓村的事,大韓村來解決,再說,韓五爺已經拍過胸脯,早晚他會把兇手揪出來,為他的這位新近才辭官返鄉落戶的堂叔,報這滅門大仇,以慰死者在天之靈。”
  韓大官人,祖籍就在這高原上的大韓村,以往舉家全都在咸陽,“鐵面父母官”韓侗,那就是韓大官人。
  二十年宦海積存,就在自己的祖地上,蓋了那麼一個大宅子,辭官返鄉,才住了十天,全家大小連僕婦,一十二口,全被人一夜之間殺死在那棟新近落成的大宅子裡。
  韓侗死不瞑目,韓五爺沒有把他怒睜的雙目合上,急忙找人連夜的在寶雞運回十二口棺木,把被殺的人,全都暫時厝在後院的傭人廂房裡。
  於是,韓大官人的新宅子,成了空宅。
  也就在韓大官人滅門血案發生後的第二天,早飯過了不久,從寶雞來了一個騎馬的美豔女子,紅披風上面,露出一個碎花高髻,金釵帶花,細細的長後,杏仁眼,高高的鼻子,翹嘴巴,臉蛋一動,立即露出兩個大酒渦,在滿口潔白閃亮的貝齒襯托下,誰見了都會把魂靈兒忘到九霄雲外去,尤其她的那只三寸不到的尖而又尖的金蓮,看樣子一把抓住,包準兩邊不露頭。
  只是這個美貌豔麗的紅粉佳人,在她那高大的棗紅馬的馬鞍前面,掛了一把寶劍。難道她還是個女中英雄?
  就見她不急不徐的策馬繞著攀登高原的官道,直往高原上面馳去,看來她是那麼的輕鬆愉快……
  輕鬆,那是因為爹爹白方俠終於要辭去幹了多年的咸陽府衙的捕頭,不久就會與自己住在一起。
  愉快,則因為結婚兩月,自己卻藉回門,幫著老父趕辦府衙的最後一樁案子後,就要與自己的新婚丈夫會面了。
  盤旋著繞上高原,女子回頭下望,渭水河畔的寶雞鎮,白煙裊裊,小街上的人們,熙來攘往,看樣子還真熱鬧,向前看,一望無垠的黃土高原上,一大片綠油油的包穀高粱地,長得比人還要高。
  她記得新婚丈夫,在舉家遷回大韓村的時候,曾對她說得很仔細,人只要一上到高原上,順著官道,朝著東北方,再經過兩個大村莊,就到大韓村了。
  美豔女子騎在馬上,走不多久,越過第一個村莊,這算是鄉下,大男人們挑擔下田,女人全窩在家裡做家事,為的是一雙小腳,做事不便。
  本來這一帶的人們,對於女人的限制,十分嚴厲,只要是個女的,由生下來到出嫁,全都是二門不出,長年守在閨房中,除了學習女紅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把一雙小腳,纏得小而又小,因為男人們審美的觀念,第一眼就是看女方的那雙纖巧的小腳,如果長了一雙大腳丫子,這輩子就別想再嫁了。
  就在大韓村的村頭上,十幾棵老槐樹下面,有幾個老頭子蹲坐在幾塊大石頭上,邊抽著旱煙,邊在欸聲閒嗑牙。
  馬蹄得得中,美豔女子到了這幾個老者前面。
  “請問大爺,由咸陽辭官回鄉的韓侗韓老爺子,住在什麼地方?”
  幾個老者對望一眼,面露驚悸之色,其中一個站起身來說:“姑娘,你來得太遲了,韓大官人全家在昨兒天剛亮,被人發覺全死了。”
  “那麼一棟新蓋起來的大宅院,如今全成了陰森的凶宅子了!”另一個說。
  “姑娘!你與韓大官人什麼關係?”一個老者趨前問。
  立刻間,馬上的少女打了個冷顫,原本紅潤的臉上,剎時間變得鐵灰,柔柔的眸芒,驟然間散發出懾人的冷焰。
  在這種瞬間的反應中,她硬把即將泉湧而出的淚水,生生擠壓回去。
  這可是一件滅門大血案,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逃過一劫,這能談得上是幸運嗎?
  父親做了那麼多年的捕頭,辦過不少棘手大案,自己有時也在一旁協助,從累積的經驗中,使她立刻提高警覺,絕不能隨便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心念及此,只見她硬擠出一個微笑,說:“只是過去認識,如今順道拜望。想不到會出了這種難以令人想像的事。”
  一面緩緩的調轉馬頭,又道:“只好過些時候,再來祭拜了。”
  她雙腿用力一夾馬腹,向來路馳去,而熱淚也泉湧而出。
  飛馬疾馳,女子的心情與來時成了極端的相反。
  原本想著自己一到家門口,老僕韓正會迎出大門,婆婆也會在丫頭小翠的攙扶下,站在廳門笑迎,而構成一副感人的畫面,哪裡會想到卻是迎面一聲晴天霹靂呢?
  她折回到寶雞鎮上,先找了一家半山上的小客店住下來,她要仔細想一想,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她想到了即將離開咸陽的老父,但算算日子,那還得要個十天半月以後,而目前,她卻極端的需要去了解這件事的真相。
  於是,她做了個決定,一個大膽的決定,但由於她的兩肩,擔負了這個不是她所能擔當的責任,而使她不得不面對現實。
  就在當天,一輪紅日在大韓村的那個高原上往下滾的時候,女子已束裝妥當。
  她沒有騎馬,只是在她那紅披風中,左手握著她的那把青鋼劍,一個人緩緩登上了高原的那條官道。
  也許三寸金蓮不良於行,但那是對一般婦女而言,如今對於這位女子來說,只要從她的行動中,就叫人大吃一驚而難以置信。
  天黑下來了,通往大韓村的官道兩邊,比她還高出兩三個頭的包穀高粱地,在夜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音,應是野狼出沒的時候,然而,就見那女子,突然縱身如飛,有如幽靈一般,朝著大韓村飛馳而去,那身法,就算是一個大腳男人,也難以追趕得上她。
  二更不到,她已摸進了大韓村。
  一座面朝北的深宅大院,黑咕隆咚的連一點燈光也沒有,隱隰約約的,看到正門框上方,有一塊金匾,上面寫了四個鬥大的金字“正誼明道”。
  金匾下方的朱紅大門,兩個獅頭銅環間,加了一把大鎖,看樣子被人封起宅門了。
  順著一溜高牆下面,女子摸到了後院門。
  一丈四五的後院牆,只見她一擰柳腰,人已攀上帶有瓦頂的院牆上。
  立刻之間她把這個大宅的後院,看了個真切,十宇形的花牆,闢出一條十字道,一口新井,就在後院門不遠處,西邊的廂房,門全關著,靠正中有兩棵棗樹。
  於是,她跳落院中,順著右手方向的花徑,摸上了正面大廳,而大廳上,除了正中大廳外,兩邊卻是大房間。
  夜慢慢的深了,瀟瀟的夜風,把門窗吹得吱吱呀呀的,令人覺著有如走入閻羅殿一般。
  終於,女子走到了這個原本是她將終身守在此地的大門,連門房她全看了個真切。
  在她的心中想來,十二個屍體,怎麼沒有看到?他們應該放到前面的大廳上的。
  於是,她開始又走入大廳,黑濛濛中,她推開各廂房,一直到後院的兩排廂房。
  也就在她驚疑中,緩緩又推開了後院的最後一間廂房,她真的驚嚇得連連後退,而幾乎跌到院子的花牆上。
  那是一連的放了十二口棺材,而每口棺材,卻並未吻合起來,似乎在等著誰來相驗似的,都露了那麼一個不算大的小口。
  女子平靜了一下自己驚嚇的心情,伸手在懷中,摸出自己事先準備的火摺子。
  於是,迎面一列棺材,全出現在她的眼前。
  幾乎她是驚彈出這個廂房,因為,就在她大著膽子跨進這間廂房的同時,她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如泣如訴的哀嚎聲,就在這棺材中發出來。
  漆黑的夜,附近的樹上,碎葉在抖動,北國的深秋,夜晚的涼風總是帶著呼嘯聲,人在這種凶宅大院裡,都會有著毛骨悚然的感覺,何況她只是一個女子。
  也許是一份天生的正義感,激發了這女子的責任感,因此,在她一陣驚悸後,終於定下心來。
  定心的結果,她產生了膽量。
  終於,她又緩緩的進入這間塞滿棺材的廂房裡。
  “啊……啊……”
  她聽得十分清楚,那是發自右邊第三口棺材裡的聲音,是一種令人聽來非常悽愴的“求助無門”的聲音。
  高舉著火摺子,右手青鋼劍拔在手中,女子溜著牆邊,緩緩移向第三口棺材。
  “啊……啊……”
  聲音已經非常清晰,那是發自一個重傷的人……
  一定是的……
  怕?對她來說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唰”的一聲,長劍入鞘,急忙用力推開棺材蓋,火摺子往棺內一照。
  這一照之下,女子幾乎驚叫出口,棺材中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全身上下沒有動彈,僅只是口中,有氣無力的發出無助的“啊……”聲。
  在他那滿臉沾著的已幹的紫血下面,雙目在火光的照射中,微微的瞇著,似乎不能適應火光照射一般。
  於是,他發出一聲似乎是運足力量才擠壓出來的一個字:“水!”
  活的,是個活的人!本能的她回應道:“水?好!你忍著點,我這就去給你拿!”
  立刻,她反身退出這間廂房。
  水,到哪兒去找?
  於是,她來到了那口水井邊。
  高原上的水井,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而且是在這鬼氣森森的黑夜裡。
  井繩太長了,她不知如何應用,只好就近摸進了廚房裡,所幸,還真的讓她找到了一口大水缸。
  急忙舀了一大碗水,又來到了廂房裡。
  她以自己的絹帕,把水滴向那人的口中……
  慢慢的,只見那人把嘴巴極力的張開,那樣子很想暴飲一大碗似的。
  於是,她用濕濕的絲絹,把那人臉上的血塊擦拭掉。
  冷水使那人稍稍清醒過來,也使他的眼睛睜開了。
  “是……是……小……宛嗎?”
  淒厲的一聲喊叫:“玉棟!”
  不錯,女的正是來自咸陽的白小宛,也是咸陽府衙即將辭去捕頭一職,白方俠的女兒。
  不論是關洛或西北道上,提起咸陽的“龍頭捕快”,可算是響字號人物,就在他的那把風雷刀下,破過無數大案,他雖只是一名捕頭,卻因與知府大人同鄉,私交公誼兩相好,因此還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韓侗的長公子韓玉棟為妻。
  因為新的到任的知府,強留著白捕頭幫辦一件案子,白小宛為了孤獨的老父,才沒有隨著丈夫一同回歸故里,由於案子似乎成了膠著,白方俠才催著女兒,先行返回這大韓村來,卻再也想不到……
  白小宛推開棺蓋,拖起自己才結婚不久的丈夫,蹣跚著跌跌撞撞的,拖抱出這間全是棺材的廂房。
  就在韓玉棟的哼咳中,白小宛把自己的丈夫,拖到一間房門上貼著雙喜字的大廳房間中。
  韓玉棟在白小宛的這種拖拉中,似乎又昏了過去,只不過他已被白小宛放到了大床上,而且也蓋了被子,細聽鼻音,好似沉睡。
  於是,白小宛點上了燈。
  終於,她也看到了房間中的一切。
  房間中央,一套全新的紅木桌椅,靠牆一張大木櫃子,兩只大箱子,閃亮的銅鎖扣,就在燈光的照耀下,發出閃閃的銳芒,錦羅被、芙蓉帳,一面還掛在一只白銅鉤子上,床上的兩張大棉被,有一張上面好像有著血跡,由地上直到房門口,全都有血跡,清晰可見。
  房間裡點上了燈,白小宛立刻又在廚房中一陣忙碌,燒了一鍋滾水,全都端在房間中,更把廚房中能吃的,也搬入睡房中。
  終於,她把溫水灌大丈夫的喉中,更把一個幹硬的饅頭給泡開來,也慢慢灌入丈夫的口中,她這才發現自已的丈夫,全身一共挨了四刀。
  後背一刀,肩頭一刀,脖子一刀,後腦一刀。
  只是,後背一刀未中脊骨,肩頭一刀未斷肩胛,脖子一刀中在後頭肉多的地方,只是那後腦的一刀,雖未被劈開腦袋,但卻讓玉棟昏死過去。
  黑夜裡,一個被砍殺而昏死過去的人,與真死人在一起堆放著,誰會注意這些?甚至當棺木把韓玉棟盛裝起來的時候,也沒有人去看一眼他是死是活,反正不死,也會讓棺材悶死,也會叫他流盡鮮血而死。
  但是,誰知道韓玉棟他並沒有死,因為他中的刀,全沒有真的要了他的命,套句俗話,他這是命大,至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對他韓玉棟而言,有沒有福並不重要,設法找出兇手,才是要苟安偷生的目的。
  北國的高原上,有些地方巳開始在收割高粱,人們似乎都在田裡忙。
  一大早,韓五爺穿著一身天竺長衫,白狐毛背心貼得緊緊的,足蹬一雙緞面黑布寬頭鞋,手裡提著一個鳥籠子,一搖三擺的來到大韓村官道旁的小茶棚前。
  韓五爺 韓大宏,人稱“高原善人”,生得是中等身材,細眉大眼,大蒜鼻子下面,有一張吃四方的大嘴巴,只是他那兩只虎牙卻特別長,話還未出口呢,兩只尖尖的虎牙,已自兩邊嘴角露出口外,五十多歲了,嘴巴上光禿禿的。
  “小五子!人找到了沒有?”
  “五爺你老早啊!人我是正在找呢!不過一聽說是去看守那棟凶宅,全都搖頭不幹,他們說,錢可愛,總得要有命,命都沒有了,要錢幹啥?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替五爺找到。”
  “沒關係,你儘管找,我出高價,守一晚由原來的一錢,改成一兩,有了,你就把他帶來見我!”
  韓五爺走了,卻是他那“一兩”的話聲,卻在不停的響著,尤其是對於一大早就在小五子的茶棚裡歇腿的江順子,更起了震撼作用。
  江順子,就是距離大韓村以北十裡的江村人,江村與這大韓村,那可是同在一個高原上,只因老母的病,江順子一大早的趕到大韓村來,為的就是來借錢,一兩銀子,那是他江順子大老遠來這兒的親戚家要藉的數目。
  如今聽說替人看一夜宅子,就能賺到一兩,這要是看個十夜,那就是十兩,而十兩銀子,是他得替人家幹上半年的長工,才能賺的大數目。
  江順子不過二十三四歲,生得一副大骨架,六尺大漢,一副憨頭憨腦相,看上去在他那圓圓的大板臉上,有著傻兮兮的味道,可是這種人生性孝順,如果家裡有一個饅頭,他頂多啃一口,其餘全是老娘的。
  “小五哥!聽韓大善人說,守一晚宅子一兩銀子?”
  “是啊!你想試試?”
  “你看我成嗎?”
  “好哇!你願意,我這就領你去五爺家。”
  “是看守哪座宅子?”
  “就是新蓋沒多久的一連三進大宅院。”
  韓小五走出茶棚,用手一指大韓村後面,又道:“呶!就在村後那座大宅子,大門口有對大石獅子的。”
  江順子順著韓小五的手望過去,隱約看到屋簷一角,道:“就是那個大宅院?”
  “這件事我可不能瞞你,指望你不要亂傳話,我們這兒一大早,出了一樁滅門大血案,我們大韓村裡的露臉人物,曾任咸陽知府的韓老爺,全家被殺在那宅子裡。”
  “我的媽呀!怎麼會有這種事?”
  “可不是嗎!所以五爺才連夜叫人運來十二口棺材,把死人裝殮起來,暫時厝在後院,當天還叫呂祖道觀的毛道士,同他那個女徒弟,念了一天的經呢!”
  看著江順子猶豫,韓小五笑道:“五爺擔心壞人,乘機摸進宅子裡偷取財物,才要找個看門房的,你放心,門房距離後面,還好長距離呢!”
  江順子開始有點動心,因為,他想起老娘的病,那是要用銀子才能醫治的病,六十歲的老人,如果不儘快醫治,保不准今晚脫的鞋,明早就無法再穿。
  心念間,江順子把一碗熱茶往肚裡一灌,站起身來,道:“小五哥,走吧!我去試試看!”
  根本不用試,因為這是事求人而無人幹的事。
  韓五爺也夠大方的,除了交給江順子一把開大門的鑰匙之外,另外又當面給江順子一兩銀子,說是叫他試試看,以後如果習慣的話,每十天結算一次。
  臨走,韓五爺還叫下人提了半袋面,送給江順子。
  於是,江順子提著半袋面,腰里塞著那一兩銀子,興沖沖的,返回江村,當天下午,天快黑的時候,江順子來到了那座新宅子的大門前。
  他踏上十二層的大青石台階……
  他開了鎖,而進大大門,手中的一盞燈籠,舉得高高的,右手拿著一把尺半長的厚背砍刀。
  門房不算大,但卻有一張床鋪,一張桌子,看上去這些家具全都是新的,只是床上似乎有血跡。
  江順子緊緊的關上朱紅大門,也緊緊的關上門房的門,把那盞燈籠往桌子上一放,厚背砍刀往床頭一放,將拴在腰帶上的酒葫蘆取了下來。
  有道是,刀是力酒是膽,再說江順子這把厚背砍刀,也曾經劈死過野狼,算是吃過血的凶器,而吃過血的凶器,那可是能避邪的。
  江順子掀開那條大棉被,拉開被角,搭在身上,油燈燈亮撥得小小的,而把自己的燈籠熄掉,掛在門邊的牆釘上,順手拿起酒葫蘆,“呱嘟呱嘟”就是兩口酒喝下肚子。
  一歪身子,江順子斜靠著躺在床上,打從現在起,江順子就等著天一亮,銀子就算賺定了,當然,如果一切順當,順當得如同他的名字一樣,趕明晚上還是照幹不誤。
  任何人,處在這種時候,都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快閉上眼,睡上一大覺,天一亮眼一睜,一切平安。
  然而,江順子卻怎麼也無法睡得著,儘管一葫蘆酒他喝了一大半,但他卻幾次閉眼,全都是面前鬼影幢幢,而一驚又把睡眼睜開。
  聽遠處的擊梆聲,似乎已是三更天了。
  夜裡,高原上的風聲,帶著呼嘯,院子裡有著門窗撞碰聲,聽起來特別叫人膽顫。
  江順子很想走出去看看,但他卻沒有這個膽。
  就在他驚魂難安中,突然間,他聽到隱隱的有著“嘎嗒”聲。
  “嘎嗒!嘎嗒!嘎嗒……”
  江順子豎耳細聽,心中開始在顫抖,因為,那聲音明明是走路聲,一種不疾不徐的走路聲音。
  於是,他順手抄起身邊的那把厚背砍刀來。
  “凶器避邪!”江順子自言自語。
  然而,那聲音卻是更清楚了,看樣子已走入前面的大廳上了,而且還走下台階,直朝著大門走來。
  爬向門房的窗戶,往院子裡望去。
  “媽呀!”江順子沒有叫出口,但那可是在他肚子裡憋的一句,因為,一個白披風的披發女鬼,看不清她的面貌,蹬著一雙繡花木底鞋,一步一頓的,朝著他住的房門走來。
  人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有舉鼎之力,也全被嚇得虛脫精光了,如果不被嚇昏,這種人算是夠膽大的。
  而江順子的憨厚個性,促使他的口中,說了大實話:“我江順子是五爺雇來替你們看守宅子的,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要找上我江順子,我還有個老娘要養呢!”
  “江順子!你不用怕,我不會找你索命,你隨我來吧!”
  “去哪兒?”
  “隨我來!”
  “我不去,我害怕!”
  “如果你不去,你就死定了,來吧!”
  江順子這時候才發現,原本握在他手上的厚背砍刀,不知何時已被他抖落在地上,沒法子,看樣子還真要跟著門外的女鬼,走一趟酆都城了。
  於是,江順子猛的又灌了一口酒,一挺胸,打開了門房的木門,他連燈籠也忘了提,就跟在女鬼的身後,緩緩的往大廳上走去。
  繞過大廳的巨大屏風,沿著廂房前的寬長廊,走太后廳,然後到了後院右面擺放棺材的廂房門口。
  “進去吧!右手最裡面的一口棺木內,有一封書信,另外還有十兩銀子,只要把信送人咸陽,那兒還有人會給你更多的銀子,只是你可要記住,這事絕不能告訴此地任何人知道,否則你就死定了。”
  江順子已沒有思考商量的餘地,直覺的,只有任這女鬼擺佈的了。
  於是,他在“鬼話”的指示下,壯著膽子,推開了那間廂房的兩扇木門,一股窒人的寒意,陡然向他襲來,本能的一陣猶豫,定睛望去,一列棺材,全出現在他的眼前,細看每個棺蓋,全都露著一截未合上去。
  突然,他發覺一陣勁風,起自身後,回頭看去,那“女鬼”已不知去向。
  江順子乾咳了一聲,磨蹭著牆邊,移向最裡面的一口棺材,而棺材上正放著一個小布包。
  江順子不假思索,急忙拿起那個布包,轉身就逃出這間陰氣懾人心魄的廂房,三腳並成兩步,衝進大門口的門房中。
  喘著寒氣,抖著雙手,江順子就著燈光,只見信上寫著幾個娟秀的字:“咸陽府衙白捕頭親展”
  江順子把十兩銀子往懷裡一塞,信也小心的藏起來,口中自言自語的道:“這是女鬼伸冤,還真得替她跑一趟咸陽,要不然,萬一找上門來,那可是死路一條不走沒了。”
  收好了銀子藏好了信,江順子有點虛脫的味道,不過他心裡想,厲鬼總不會再來找他了吧?
  也就在這種心情下,江順子在不知睡是什麼滋味下,眯著眼迷糊到天亮。
  天亮了,他急不可待的竄出大門,迎面卻碰上了開茶館的韓小五。
  “怎麼樣小順子,沒事吧?”
  “算是沒事,有事我也不會明敞著走出來。”
  “說說看裡面是些什麼情景?”
  江順子一瞪眼,面無表情的道:“你說呢?”
  韓小五一愣,但卻壓低聲音道:“裡面有聲音在走動,是真的?”
  江順子怎麼敢多嘴,只見他一白眼道:“我不知道,也沒有聽見。”
  微微一頓,江順子又道:“小五哥!麻煩你告訴五爺,我回去了!”
  韓小五一把拉住江順子,急問道:“那你晚上要不要再來?”
  江順子搖著頭,淒苦的道:“我娘有病。怕不能再來了!”
  望著江順子走去的背影,韓小五自言自語道:“一定有鬼叫他碰到了,要不然他不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準是,錯不了!”
  江順子走了,他快步趕回家,多一句話也沒有說,留下五兩銀子,只對老娘說到咸陽辦事,三五天的光景,就會回來的。
  大老遠的,咸陽那座四四方方的城牆,巍巍然的座落在一大片原野上,江順子走進西域,一路打聽著來到了那座宏偉的府衙前面。
  “官爺!我是替人送信的。”邊自懷裡摸出那封信,雙手遞給府衙前的差官老爺。
  “這是給白爺的信,你在這兒候著。”
  望向裡面的大堂,江順子感到森嚴而不敢直視,直覺的以為,這地方還是少來的為妙。
  就在他靦靦腆腆的候在府衙門口,東張西望的時候,突然由衙門裡走出一個灰白蒼髯的大漢,看樣子年紀已在五十開外,但卻生得相當威猛,頭戴一頂四方巾拖帶緞帽,短衫燈籠褲,足蹬薄底快靴,厚厚的眼皮下面,壓著一雙銅鈴眼,獅鼻闊口,虎臂熊腰,一開口,聲若洪鐘的問衙門口的江順子,道:“信是你送來的?”
  打躬哈腰,江順子趨前道:“是在下送來的。”
  “拿著吧!回去把嘴閉得緊緊的,免遭殺身之禍。”
  江順子一手接過一個小布包,急忙回道:“官爺,你放心,就算有人在我嘴巴裡掏,也包準掏不出一個字來的。”
  “那你上路吧!”
  江順子走了,腰裡帶著白方俠塞給他的二十兩銀子,就算是給他壓驚的銀子吧!然而對他來說,也算是因禍得福的了,因為在這個年頭,找誰去能藉這麼多的銀子?
  就在寶雞東南,半山腰的小客店裡,白方俠呼嚕嚕的吃著面前的五大碗陝西拉面,面湯可是辣忽忽的大鍋牛肉湯,吃的白方俠額上的汗直往外冒。
  大方桌的一旁,白小宛抽噎的落著淚,彼此沒有說一句話,因為這時候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小客店裡有不少客人在座。
  大碗的牛肉拉面下肚,白方俠對女兒施個眼色,二人起身回到客房。
  白方俠關上房門,父女兩人就坐在床沿上,先是彼此嘆著氣,只聽白方俠道:“女兒,這事既然咱們攤上了,就得設法子去解決。”
  一面壓低聲音,又問道:“玉棟的傷勢如何?”
  “他失血過多,元氣大傷,到現在還說不出話來。”
  “這情形看來,咱們得把他設法子運出大韓村,要不然他早晚還是沒命!”
  白方俠話一落,立刻對淚眼婆娑的女兒道:“天黑了,咱們這就摸上高原,先把玉棟運出來,只要是能把他救過來,兇嫌就會輕易的被咱們揪出來了。”
  只聽白小宛哀怨的道:“到現在我還不相信,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你想的太多了,那會亂神而於事無補的。”
  店門外,白方俠父女兩人雙雙騎在馬上,朝著大韓村的那個高原上馳去,向右看,渭水河像一條清晰的天河,河水偶爾泛出白芒,更遠的地方,高山峻嶺隱約約的露出一個輪廓來。
  三十裡不到的距離,那需一個時辰,父女兩人快馬加鞭,已距離這大韓村不到三裡地。
  於是白方俠把兩匹馬往高梁地裡藏了起來,父女二人各背著刀劍,潛入大韓村的村後面,就在白小宛的帶領下,從後門的院牆上,翻入這座原該是充滿歡樂的大宅院。
  離開一天,白小宛擔心丈夫的身子,帶著老父一徑來到了後大廳的房間裡。
  白小宛點上油燈,急步床前,卻發現丈夫韓玉棟睡得十分平靜,這才放下心來。
  掀起了棉被,白方俠看了看這位苦命的女婿,也不由的搖搖頭,一面自懷裡取出刀傷藥,給每個尚末愈合的傷口上敷上藥,這才對女兒道:“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不過看情形,一定有著極大的秘密,這次你做得很對,咱們隱在背後,就不難發現敵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於是,白方俠背起韓玉棟,慢慢往後面院子走去。
  突然,前面有了開大門的聲音,父女兩人對望一眼,只聽白小宛低聲道:“這幾天有人來看守大門,全都叫我嚇跑了,爹先走,我再去把看門的人嚇走,免得被他們發現就不好了。”
  “孩子!用不著了,咱們這就由後門出去,一時間,他們還未必敢摸到後面來。”
  白小宛點點頭,跟在老父的身後往後院門走去。
  就在那間排滿棺材的房間門口,白小宛當門一跪,面向門裡,一連叩了三個頭,淒然的說:“公公!婆婆!媳婦走了,只要媳婦有一口氣在,一定把那個兇狠的惡徒,揪出來,為二位老人家報仇。”
  順手又帶上廂房門,白小宛發覺老父已到了後門邊,於是急急的追了上去,幫著打開後門,父女二人相繼走出這座巍峨壯觀的大宅子。
  “進去把後門拴上,不要讓人發覺有人在後門出進。”
  白小宛立刻退太后院,重又把後門拴好,這才從後牆上翻了出來。
  高梁地裡面,白方俠把韓玉棟的身子扶在馬上,這才與女兒白小宛一同上馬,不疾不徐的朝著寶雞而去。
  天還未亮,白方俠叫開了那個小店。
  一塊碎銀塞在小二的手上,白方俠道:“辛苦你一趟,天亮的時候,給我請個大夫來,我女婿不小心受了點傷。”
  小二接過銀子,這可是開門見喜的事,小二自是滿口答應著,一面還提了壺熱水,跟著送進白氏父女的房中。
  一把拉住小二,白方俠道:“我女婿受傷這碼子事,還得請你守著點,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來,賞銀少不了你的。”
  小二咧嘴笑道:“客官爺,這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絕不會有人知道的。”
  一夜勞累,父女二人乘天未亮,先睡了一陣,直到小二來叫門。
  白方俠父女這才發覺,天竟然亮了好一陣子。
  白小宛開了房門,小二領著一個儒生打扮的年輕郎中,走進屋裡。
  望著小二走去的背影,白方俠一整臉色,虎目逼視著這個年不過三十的大夫,低沉的道:“請問貴姓?”
  “在下姓卓。”
  “好!卓大夫!老夫姓白,是咸陽府衙的捕頭。”
  “啊!原來是名震武林的龍頭捕快白老前輩,真是失敬得很。”
  “怎麼?你認得老夫?”
  “人的名,樹的影,在下雖未見過自老前輩,但白老前輩的威名,在下早已如雷貫耳已久。”
  仰臉打個哈哈,白方俠道:“如此說來,卓大夫也是武林中的人了?”
  “後學末進,白大俠多多提攜。”
  白方俠仔細看了這卓大夫一眼,微點著頭道:“不錯!外表一派斯文,雙目炯炯有神,兩隻手背青筋暴露,是個道上人物。”
  一頓之後,白方俠道:“今日有幸一會,白方俠可要把話說在前頭,還望卓大夫多多包涵。”
  微微一笑,卓大夫道:“白大俠有話儘管說。”
  “我這是來寶雞辦案子,不幸這個案子又發生在我女婿家中,在未破案以前,還望卓大夫口風緊一些。”
  神秘的一笑,湛湛的眼神中,一股懾人的光芒,一閃而歿,卓大夫淡然一笑,道:“白大俠這就不要多慮,如今你辦你的案子,我治我的病人,咱們是各幹各的,互不相詢。”
  白方俠哈哈一笑,道:“那就看你的妙手回春了。”
  於是,白氏父女二人一旁站定,看守著卓大夫在韓玉棟的身上一陣摸看,一面卓大夫不住的搖頭。
  而他每次搖頭,全都讓白小宛會錯了意,以為自己的丈夫已沒有救了。
  等卓大夫喘了一口大氣,站起身來的時候,白方俠看到這位卓大夫,竟然滿頭大汗,不覺心中犯疑。
  淡淡一笑,卓大夫道:“令婿的這個傷,大概只有我卓某人可以治,如今算他命大,我先開一藥方,可命店小二去拿藥,記住,等他醒來的時候,立刻把藥餵他吃下去,三兩天他應該可以坐起來了。”
  此言一出,白小宛“哇”的一聲,哭倒在他老父的懷裡,是勞累、是興奮的綜合反應,而眼淚卻代表了這一切,哭聲表達了她的激動。
  一連聲的稱謝,白方俠露出感激之情,只是眼眶中的淚水沒有流出來。
  隨手掏出一錠銀子,但卻被卓大夫拒絕了。
  “等以後再說吧!”
  於是,卓大夫飄然離去,客房中留下了淚眼相對的白氏父女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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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且說大韓村韓大官人的巨宅裡,血案發生後的第八天一大早,村裡的呂祖道觀的毛道士,同他的年輕女弟子,二人手持法器,一面口中念念有詞的走人巨宅裡面,在他二人後面,大韓村裡的韓五爺,緊緊的閉著嘴巴,他像生怕他的兩顆老虎牙露出來一般,面無表情的跟在毛道士的身後。
  另外,就是韓侗的遠房族人,約有十幾個人,全跟了來,他們各自身披麻孝,手持哭喪棒,輩而無淚的,全跟在五爺的身後。
  算日子,頭七已過,按風俗,也是大斂的日子,儘快的讓死人人土為安,當死人一入土,韓侗這一門,算是在韓家的這一脈,斷絕了香煙,就好比一棵大樹,韓侗的那個本應茂盛的枝椏,突然的枯萎了。
  一眾人等,在毛道士的率領下,一徑來到了後院。
  於是,就在排放棺材的廂房外面,韓族的人,按輩份順序站在門外面跪著。
  毛道士焚紙舞劍,招魂鈴聲叮噹響,拂塵指東撩西,女道士更是雙手捧個大香爐,配合著毛道士的誦經,不時的舉高舉低。
  就在廂房的門口一大堆紙錢焚盡之後,毛道士當先舉步,進入廂房,他的那個手捧香爐的女弟子,緊緊的跟在他身邊,頭低得很低,好像不敢正視房中的棺木一般。
  韓五爺沒有進去,卻隨著毛道士進去四個蓋棺封棺的壯漢,他們的手上全都拿著榔頭,黃紙封條。
  於是,每當毛道土封著一個棺材咕噥一陣之後,四個壯漢立刻把棺木合上,加上封條,每個人口中還不停的低聲道:“安息吧!五爺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這情形好像是“蓋棺定論”了,而實際上,卻是“蓋棺”而沒有“定論”,因為,廂房裡突然起了一陣騷動,連毛道上也倒提著他的那把呂祖寶劍,快步跨出廂房門。
  “五爺!不好了!”
  一聽說“不好”,當門跪著的韓五爺,徒然一驚,大蒜鼻了一抽,當即站了起來,正好迎著毛道士。
  “怎麼回事?”
  “五爺!快找啊!殭屍出現了!”毛道士面無表情。
  “你在胡說什麼?”五爺真想一巴掌扇過去,只是他怕一巴掌毀了他“高原善人”的名號,所以他忍了下來,然而他的那對虎牙卻有一半露在嘴外面,急聲又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五爺!右面第三口棺材中的屍體不見了,好像……”
  “怎麼說?”
  “棺材裡面好像有東西,不過我沒有看清楚。”
  “為什麼不看清楚,難道你們幹道士的也怕鬼?”
  “五爺!話不能這麼說,道士可以捉鬼,但對於那些屈死的厲鬼,法力有時也施展不開的。”毛道士在擠眼。
  “好吧!跟我進去看看!”
  這時候門外面跪了十幾個遠房的後輩,一聽說死人跑了,全都忘了他們是來幹什麼的,都站了起來。
  如果這時候有一個人撒腿就跑,包不准全都會一哄而散,只是沒有人跑,因為,在他們的心中全都明白,只有在這兒跪著或守著,也才能分得一份韓大官人的“遺財”。
  毛道士雖在大白天,心裡仍然在犯嘀咕,把個呂祖寶劍舉得高高的,好像就要劈砍下去一般,領著韓五爺進入廂房中。
  二人緩緩走到第三口棺材前面停下來,韓五爺伸頭往棺材裡一看,裏邊好像看不清,叫封棺的人又進來,把棺材蓋又推開一大半。
  韓五爺一看之下,不由一愣。發覺有一張紙,隨手拿了出來,就著光線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心腸毒辣,手段殘忍,天理昭彰,豈能一手遮天,殺我滿門,不共戴天,惡徒行跡,看你逃向何方?”
  韓五爺看罷,急忙把紙箋往懷裡一塞、快刀斬亂麻一般,立刻對毛道士道:“毛法師,咱們再看看還有哪口棺材裡走了死屍的。”
  於是,二人由第四口處,慢慢查看到左面的最後一具,卻全都在。
  “留下第三具棺材,等著裝屍體,其餘的開始封棺吧!屍體多,不能久放,就算沒有殭屍,也難免屍臭。”
  終於,在韓五爺的決定下,除了第三具棺材外,其餘的全都封起來了。
  韓五爺自己還捐出一塊墳地,算是草草埋葬了十一口被害的人。
  原本,韓侗應該可以葬于祖墳,只因為是凶死,按規矩就不能埋在祖墳上,不過韓五爺,這位“高原善人”似乎是義不容辭的捐出一塊地來,就算在別人眼裡,也覺得只有五爺,才有這種大手筆。
  於是,韓侗的深宅大院,被人傳言成一座鬼氣森森的凶宅,一口空著的棺材,就等著那具走脫的屍體,屍歸原位。
  如果這時候韓五爺就算出十兩銀子找人看守凶宅一晚,恐怕也沒有人敢於接受,因此,一把大鎖加上一張封條,把個美崙美奐的三進大宅院,封了起來,就算是大白天,一個人也不敢在那個凶宅大門前走過去。
  等著屍歸原位,那是韓五爺心裡話,走掉的屍體,能走到哪兒?韓五爺心裡似乎在打著結。
  於是,他發動大韓村的人,對大韓村四周,做地毯式的搜索,誰要是發現那具走脫的屍體,賞銀一百兩。
  就為了這百兩銀子,大韓村的人竟有的全家出動,還真是好一陣子折騰。
  就在韓侗十一人的屍體入土為安的埋後第三天,大韓村外,來了一人,只見他騎在馬上,神情嚴肅,灰白的須髯在下頷飄動,一雙銅鈴眼,暴射出冷凜的目芒,連頭上的四方英雄帽,也戴的筆直,肩上露出刀把,在馬蹄的節奏聲中,巍巍然的來到了大韓村裡。
  就在官道邊的小茶棚裡,他停下馬來。
  “有人在嗎?”聲若洪鐘。
  茶棚裡竄出來韓小五,一看來了官爺,急忙笑迎上前道:“官爺你請下馬喝杯茶!”
  “不用了,我問你,新近由咸陽辭官返歸故里的韓知府韓大老爺府邸,在這大韓村什麼地方?”
  韓小五一驚,立即道:“官爺你是……”
  “咸陽府衙的捕頭,我叫白方俠。”
  韓小五當即苦喪著臉,道:“白老爺,你來晚了,韓大官人的全家,十天前被人殺光了,好可憐呀!”
  白方俠立即問道:“這是滅門血案,可曾報官?”
  “這件事全由我們的韓五爺做主,聽五爺說,他要出賞格,捉拿惡人,替韓大官人一家報仇。”
  “好!你帶我去見這位韓五爺。”
  韓小五一聽,當即領先快步走在白方俠的馬前面,朝著大韓村的村南端,一處也相當高大的宅子前面走去。
  走過一段兩邊全是矮林的馬車道,來到一個相當寬大的打麥場,就在打麥場的正面,一座高大的門樓,看起來十分像個衙門,在這大韓村來說,除了韓大官人的新宅外,就屬韓五爺的宅第大了。
  門樓的兩扇大木門,還真像個小城門,兩丈高的圍牆,把個大門連在一起,走進門樓,又見一個十丈方圓的場子,雖說是黃土地,但卻被壓得十分平坦,靠牆邊還有幾棵桑樹,正對這個門樓,一座五丈高的大廳,一列四根巨型的柱子,黑漆得亮  的,六層大石階,也全是青石鋪設,台階上的一溜長廊全都是用青磚鋪地,黑漆巨柱之間,各掛著一盞半人高的南瓜形紙糊的大燈籠,正楷大紅字清楚的漆在燈籠上“大展宏圖”。
  白方俠一抬頭,看到四盞燈籠上的大紅字,心中透著不解,怎麼在這高原的村子上,有什麼宏圖可展?
  但他哪裡知道,韓五爺韓大宏,完全是取其自已的名字,才寫了這“大展宏圖”四個字。
  白方俠的坐騎,被人牽茌馬樁上,人就隨著韓小五,來到大廳前面,就見韓小五兩個台階合成一步上,一路喊著,人已到廳門口:“五爺!五爺!有官府裡的人來了!”
  人影就在大廳內一晃,立刻間,白方俠就見一個中等身材的五十出頭紳十模樣的人,呵呵笑著迎了出來,從他的嘴角掩不住的兩根虎牙看,正就是“高原善人”韓五爺,只見他跨過尺半高的大門檻,快步迎向台階進,哈腰打躬的把白方俠讓入大廳中。
  進入大廳上,白方俠環視一眼,發覺這大廳內的擺設,相當怪異,只見當中一大間廳房,兩邊的房間各被隔成四間,看上去好像客房一般,大廳上的靠牆兩邊,紅木椅子靠牆擺,中間的一個大方桌,連著一張條凳,一張“五路財神”的畫像,足有三尺半高,就掛在條凳的上方,條凳上的尺半高觀音像,前面一個西瓜型銅香爐,有一股檀香味道,正自香爐中往上冒細煙。
  韓五爺把白方俠請入大廳後,急忙由下人送上香茗,邊笑問道:“官爺不知在哪個衙門當差?”
  “咸陽府台衙門。”
  一滴淚水,從五爺的眼眶滴下來,黯然的一嘆,道:“也真是的,我那位堂叔,在咸陽的官做得好好的,卻偏偏辭官不幹,回到這高原上來,才幾天,竟然全家一夜之間被人殺光,難道這是天意?”
  “韓大老爺咸陽為官,有鐵面父母官之稱,二十年宦海生涯,如今歸返故里,求的是落葉歸根,這是無可厚非的,怎麼會在一夜之間被人謀殺,難道你們看不出點滴蛛絲馬跡?”
  韓五爺又是一聲長嘆,道:“我們這些鄉野村夫,平日守著田園,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伸手只向老天爺要糧食,就算官府,也拿我們看成化外之民,如今村上一旦出了這麼大的事,全村全都亂了章法,不過……不過依我的看法,可能我這位堂叔,為官清廉,在他手中辦過一些大案,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在他卸任以後,一夜之間被仇人所殺的可能性,十分的大。”
  白方俠微點著頭,當即又問道:“事情可曾報官?”
  冷然一笑,韓五爺道:“滅門血案,那可是一件天大的案子,如果報官,放眼高原附近的幾個鎮,一邊是鳳翔,另一面是寶雞,兩個地方的官差,加起來也不一定能辦得了這件大案。”
  白方俠雙眉聳動,銅鈴眼一瞪,道:“韓五爺可是想私下解決?”
  “我己傳出話去,凡是通風報信,抓到元兇的人,賞白銀一千兩,當然,大韓村的事大韓村人來解決,一千兩白銀則全由我韓大宏一人出。”
  一頓之後,韓五爺又道:“抓兇手,出賞格,這是辦案少不了的一招,但官府絕不會出我這麼高的賞格吧?”
  “風雷刀龍頭捕快”白方俠雙目精芒連閃,就在這韓五爺的臉上一陣打摶,微微一笑,道:“五爺賞格既出,顯然決定私下為韓大老爺報仇抓兇,但如果兇手是一名江洋大盜,或武林黑道高手,不知五爺如何應付?”
  韓大宏一怔,當即一聲冷笑,道:“韓大宏如果查出真兇是武功高強之人,必也不惜重金,聘請高手加以捕捉。”
  白方俠一聽,點頭微笑道:“在下白方俠,人稱龍頭捕快,十多年跟在韓大老爺身邊,說句五爺難以置信的話,聽到韓老爺的不幸,在下有如萬刀刺心,打從現在起,五爺明裡找,我在暗中查,早晚會把那個凶徒揪出來的……”
  微微一頓,又道:“這就煩請五爺,領在下去凶宅看看,順便看看屍體上的刀痕,憑我多年辦案經驗,或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出來也說不定。”
  立刻,就見五爺一連聲的道:“這真是太不巧了,死者屍體,全都下葬了!”
  “怎麼說?”白方俠眼一瞪。
  “是這樣的,死了那麼多人,又不是大冷天,為了怕屍爛發臭,所以過了頭七,我們在全族人的商議下,把屍體暫時下葬在我捐的地頭上。”
  白方俠有些無奈,心想,連再見親家一面,全不可能,自己總不能叫人家挖墳開棺吧。
  心念間,白方俠還是起身道:“既然這麼說,還是要請五爺帶在下去至現場看看。”
  韓五爺當即道:“既然白捕頭要去凶宅看看,韓大宏自當領路,你請等等,我回後屋取鑰匙。”
  望著韓五爺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後面,白方俠起身又在這大廳上看了個仔細。
  原來這高原上的鄉人們,生活非常保守,尤其對於婦女的限制極嚴,未出閣的閨女,外面是個什麼世界,她絕對不知道,完全是大門不出,閨門不邁,所以大戶人家的客房,全設在前面,生客是不會迸到二門裡面的。
  一轉眼間,韓五爺已快步走出二門,來到大廳。
  “白爺!勞你久等,咱們走吧!”
  於是白方俠在韓五爺的帶領之下,來到大韓村後村的巨大“凶宅”。
  二人一齊登上那十二層高大的台階,韓五爺邊開大門,隨意的說:“這麼一棟大宅院,要是這麼荒廢下去,那才真的暴殄天物呢!”
  “呀”然一聲,兩扇大門推開了,一股陰冷的微風,當頭吹來,韓五爺打了個冷戰。
  穿過院子裡的磚地,登上六層白石台階,二人進入大廳中,丈八高的雕花門,依然宏偉,廳上的擺設,是那麼的高雅而壯觀,地上的厚厚毛氈卻染上了不少血跡。
  白方俠看得十分仔細,甚至於窗檻與桌腿,他也全都詳細審視,連瓷筒中的各種字畫捲軸,也抽出來細看。
  然後又到了後廳,一直到了後院的停屍廂房。
  白方俠指著一具空棺,問道:“怎麼這裡還停了一具空棺?”
  韓五爺當即道:“那不是空棺,原本裝殮著一具屍體,不想卻作死後七日,突然的我們要下葬了,而棺裡的屍體卻不翼而飛,當初我們還以為是殭屍,四下里尋找,到現在還沒有下落。”
  一頓之後,韓五爺道:“這下子可好了,白捕頭一來,這檔子事還得看你的了,幫我們找出那具屍體來,韓大宏第一個感激你,不要人死了,連個屍首全沒有,這對我堂叔來說,我們做小輩的可就罪過了。”
  白方俠一嘆,道:“惡徒要命不要財,這一定是個大陰謀,白大俠一定盡力施為,揪出那個惡徒出來!”
  韓五爺急問道:“白爺怎麼看出凶徒索命不要財?”
  “其實這很簡單,韓老爺的宅子裡,箱籠錢櫃全未被翻過,東西擺設,依然是井然有序,連個打鬥的痕跡全沒有,顯然凶徒殺人以後,當即離去。”
  韓五爺一豎大拇指道:“高明,白爺不愧是辦案老手,我堂叔的這個大案,算是有指望破案了。”
  白方俠一咬牙,道:“狡詭之徒,姦惡之心令人髮指,我有預感,他絕難逃出我白某人之手。”
  也許是這間廂房鬼氣重,韓五爺又打了個冷戰。
  韓五爺沒有留住白方俠,但白方俠在大韓村口的官道上,人才剛剛騎在馬上,低頭對送他上馬的韓五爺,說:“五爺你留步,至於五爺說的那失蹤屍體,這件事最好到你們村前面的那座呂祖道觀,找個道士去辦,在下還得把力量施在抓兇手上面。”
  白方俠這麼一說,連跟著看熱鬧的幾個大韓村裡的人們,也全都覺著有理。
  本來嘛!捉鬼是道士的行業,抓兇手當然是捕頭老爺的職責,豈可彼此“正事不幹”,而又“越俎代庖”。
  韓五爺連聲的道:“是是是,白爺說的是。”
  跟著看熱鬧的人全部走了,因為白方俠的身影,已消失在高梁地的暗影裡了,只是韓五爺卻仍然站在那裡沒有動,因為他想,這個案子誰有本事來破?破得了嗎?
  但他又有些糊塗,那具屍體絕對不是平白無故的消失了,問題會在什麼地方呢?
  大眼上面的兩條細細長眉,徒然間變得粗了起來,好像是互相在眉頭上糾纏一般,顯然,韓五爺有著百思不解的感覺。
  龍頭捕快白方俠回到寶雞半山上的小客店的時候,已經是掌燈的時候了,一進到客房,女兒白小宛立即道:“爹!又有什麼發現?”
  微微搖著頭,白方俠道:“玉棟情況如何?”
  “吃了卓大夫的藥,盡是睡覺,好像連眼皮都睜不開,真是叫人心慌。”
  “這是好現象,需知一個失血那麼多的人,又在棺材裡苦餓兩天,如果不好好補身子養內力,豈能輕易走出陰陽界,到眼前我還在懷疑,玉棟會有這麼大的命。”
  吃著店小二送來的一大碗羊肉面,白方俠道:“他們已經把所有的屍首全埋掉了,我在等著瞧,看誰搬到那棟大宅子裡去住。”
  白小宛低聲問道:“爹!你看等玉棟身體一好過來,咱們就陪著他回去,明敞著住進宅子裡。”
  白方俠放下手中的大碗,道:“你想做什麼?”
  “引那個凶徒出來呀!”
  搖搖頭,白方俠道:“這太危險了,如果凶徒第二次下手,必然挾雷霆萬鈞之勢而來,否則他是不會輕易出面的。”
  父女二人正說著,卻不料卓大夫呵呵笑著走進來,雙手抱拳,對白方俠笑道:“約莫著白爺也該回來了,可有什麼發現?”
  白方俠一愣,望了女兒一眼,這才問道:“怎麼,卓大夫也知道這回事?”
  “令嬡只說了個大概。”
  長長一聲嘆息,白方俠道:“兇手是既狡猾又殘忍的,約莫著一般人絕難做出這種神人共憤的事。”
  一頓之後,白方俠問道:“卓大夫,玉棟那身傷如今到了什麼個情況了?”
  “元氣大傷需要固元,失血過多,必須大補,要知這氣血乃是天地造化,而成為人身,傷一不可,如今令婿已步入治療第二階段,就是固氣養血,照他這種二十多歲的年紀,大約再有個三五天,應該可以下床走動了。”
  白小宛一聽,自然高興萬分,卻聽白方俠又道:“容白某陡膽說一句,卓大夫的懸壺生涯,可能不會很久吧?”
  卓大夫一怔,立刻微微一笑,說:“濟生堂掛名尚不足三個月。”
  哈哈一笑,白方俠又道:“卓大夫晚上來,可是對大韓村的滅門血案感覺好奇,還是令有其他指教?”
  卓大夫淡然一笑,道:“不愧是龍頭捕快,其警覺之心,確實叫人佩服。”
  一面站了起來,雙手抱拳道:“在下這就告退,明日再來。”
  橫身一攔,白方俠臉色一整,道:“剛來就走?”
  “免得讓賢父女二人談話不便。”
  “搪塞之辭,卓大夫!白某人的風雷刀尚未封刀,辭去捕頭一職尚未恩準下來,如今白某人依然還是咸陽府衙的捕頭,容我再斗膽的說一句,卓大夫必然是武林中人,藉著掛名大夫,為本身做掩護,是不是?”說完,雙目梭厲的逼視著卓大夫。
  哈哈一笑,卓大夫道:“警覺性高,是幹捕快的人必備的要件,但若把警覺變為疑心,就有斟酌的餘地,白爺以為然否?”
  微微一笑,白方俠道:“此地距咸陽數百地,如今白某是勢單力薄,一步棋也不能走錯,不多加小心,那是拿我們三條人命在開玩笑。”
  “到目前為止,整個寶雞鎮,也只有我卓某一人知道此事,我保證,直到賢父女離開此地,仍將只有我一人知道,白爺可信得過嗎?”
  “既然你卓大夫這麼說,白某也豁上了,那就請坐下來如何?”
  卓大夫一笑,緩緩又坐了下來。
  卻聽白方俠道:“卓大夫的口音,似不是陝西人,你是……”
  “關外,我是關外人。”
  “過去幹什麼的?”
  哈哈一笑,卓大夫道:“白爺這是在調查我的身家姓氏祖籍來了,也罷,我乾脆說明白些,我什麼都幹,不過在京裡的時候要久一些,這次算是離京最久的一次了。”
  二人這種試探性的說話,似乎慢慢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然而白大俠一直問不出卓大夫過去的來歷,而他也想不起武林道上有這麼一號人物。
  當然,在白方俠的心目中,卓大夫是黑是白,是個值得注意的事。
  就在白小宛送走卓大夫之後,進入客房中有些不解的問老父,道:“爹怎麼會懷疑起卓大夫來了?”
  冷冷一笑,白方俠道:“孩子,咱們處在這個節骨眼上,對任何一個人物,全都要加以留意,我曾到鎮上濟生堂問過,他們原本有大夫在,只要一聽說是受傷的人,卻全由這個掛名大夫去看,再看到他對玉棟的治療手法,不由使我起了戒心。”
  “不管怎麼樣,人家總是在全力救治玉棟,咱們應該信得過人家才是。”
  就著一盆水,白方俠洗著一雙腳丫子,一面緩緩的道:“年頭不對了,好人與壞人,已經叫人很難分辨出來,仁義道德全成了人們粉飾自己的門面的工具,今天是朋友,明天他就會取你的命,這就是為什麼為父的要辭去那小小的捕頭官職,寧願逍遙山野的原因。”
  於是,白小宛低下了頭。
  當天夜裡,高原上的風似乎特別大,青紗帳裡,偶爾還會冒出幾聲狼嗥,村子裡的野狗與人家養的狗,全都叫個不停,直到二更將近的時候,才稍稍平息下來。
  就在這時候,一條嬌小的人影。疾如飛燕一般,一掠而落入韓家那座凶宅後院牆裡,只見她一連幾個彈縱,人已進入後宅大廳的房間中。
  亮起火摺子,點上了油燈,原來竟是白小宛。
  只見她立刻走入新房的對面一間,而那間房,卻是韓侗老夫妻兩人的住處。
  在她一陣翻櫃倒箱的尋找中,除了有些金銀珠寶之外,其餘並本有特別的東西被她翻找出來,她似是感到一陣失望。
  她在找什麼?
  只要看她那種驚異不定的眼神,就不難想像那件東西的重要性。
  失望中,她又把東西放在原位,一切整理就緒,背了一包金銀,那是她需要的。
  於是,她黯然的吹熄了燈,失望的走出大廳,繞著邊廂的走廊,她又到了前面的大坪上。
  正當她舉步繞過那座巨大屏風的時候,突聽一聲輕響,清晰的傳入她的耳中。
  在這種陰森的黑夜裡,對一般人來說,準也不敢半夜摸進這座凶宅,那麼來人會是誰?
  是人?還是鬼?
  白小宛一閃而貼身在暗影吧,極目向響聲的地方望去,就見一條人影,一條相當高大的人影,手中似平握著一把朴刀,一步一停的。往大廳上摸來。
  仔細看,才看到是一個身穿黑衣褲,頭戴黑巾的男子。
  只見他每走一步,舉頭四下看看,顯然怕厲鬼突然出現似的。
  於是,白小宛冷然的笑了,因為終於有了眉目,她決心要把這個大漢留下來,好好的盤問。
  慢慢的,白小宛把身上的披風翻了個面,把白色的披風裡子又露了出來,拔下了髮針,一頭秀髮遮住了臉,飄然的迎向了那個黑衣大漢。
  “誰!”
  白小宛的三寸金蓮徒然間發出“  ”的聲音。
  突然間,這黑衣大漢似是發了狠勁,大喝一聲舉刀向白小宛劈來,一面厲叫道:“劈死你這妖魔鬼怪!”
  黑夜裡,白小宛卻看得真切,就在一溜冷焰迎面灑落下來的同時,只見她鼻吼冷哼,一招風擺柳枝,輕飄飄的躲過劈來的一刀,順勢一腳,踢向那人手腕,就聽黑衣大漢“啊”的一聲,竟然撤刀暴退,刀雖未被踢落,但卻見他左手一直在撫摸右手腕,顯然那一腳讓他痛入心肺。
  猛然間,只見那黑衣大漢,大叫一聲,立即連縱帶跳,翻牆而去,白小宛因頭髮遮面,剛剛把頭髮一撩,發覺那人已跳到大門頂上,不由大怒,人也跟著縱上屋頂追去,但她終還是遲了一步,那個黑衣大漢一連幾個閃躲,已失去了蹤影。
  到了這個時候,白小宛自覺不宜久留。也立刻由後院翻牆出去,直奔回小客店。
  一路上,白小宛心裡在琢磨,那黑衣大漢會是誰?他那個時候進入凶宅,居心何在?
  這一切,全都是謎,她必須趕回小店,同老父商量。
  原來茌卓大夫離去不久,白方俠父女二人正準備睡下,卻突然聽到一旁的韓玉棟有了聲音,白小宛急忙把燈點念亮,發現丈夫淒迷的睜開雙目,緩緩的伸手,拉住白小宛的衣袖,斷斷續續的問道:“小宛!咱們這是在哪兒?”
  “寶雞鎮的一家旅店。”
  “啊!他們呢?爹娘兄弟他們呢?”
  “身子要緊,等你好了我會慢慢告訴你的。”
  一眼看到白方俠,韓玉棟擠出一粒豆大的眼淚,道:“爹也在這兒!”
  “孩子!安心歇著,先得把身子回過勁來再說。”
  突然,韓玉棟似要挺身而起,但卻沒有撐起來,突然的倒在枕頭上,雙目微閉的道:
  “血玉龍!血玉龍!”
  白方俠父女二人對望一眼,彼此有些迷惘。
  就聽韓玉棟又道:“血玉龍!”那個下巴上一片粗黑鬍子黑衣人,聲音啞啞的,他……
  他……
  “孩子!不要急。慢慢說。”白方俠道。
  用力的翻眼看了一下岳丈大人,韓玉棟道:“爹!那天晚上大廳上突然出現四個蒙面黑衣人,他們手中全拿著鋼刀,擁著一個穿紫袍的人,只見那穿紫袍的,手裡提著一把鋼刀,逼我爹娘,馬上交出血玉龍,否則威脅殺死全家,只是那血玉龍,是我韓家的傳族之寶,我好像聽爹說過,那血玉龍是我韓家一族的榮耀信物,凡是族中有人榮光耀祖,血玉龍就歸誰的,當年我父中進士而入仕途,給這大家族不少的光採,才擁有此血玉龍。”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這證明卓大夫的醫術不凡。
  緩緩的閉上眼睛,而白氏父女卻並不去追問,就等韓玉棟喘過氣來,叫他自已慢饅講。
  白小宛倒了一碗參湯,饅慢的灌到韓玉棟的口中,算是給他提神解渴。
  慢慢的又睜開眼睛,韓玉棟緩緩的又道:“當時我父母全都怒目相向,咬牙不說一句話,就在這時候,後院老趙與門房張全兩人,舉著砍刀衝上大廳,想不到黑衣人好厲害,才一碰上面,就把張全砍死,老趙也在跑向外面呼叫的時候,被一個施飛刀的黑衣人,一刀插死在院子裡。”
  韓玉棟想坐起來,但卻被白方俠按住道:“你躺著說,可不要勉強自己!”
  韓玉棟雙目一皺,似是相當痛苦的樣子,半晌才又道:“這四個黑衣人正要舉刀砍殺其餘的人,我爹立刻由一個木箱中,拿出一個半尺長血玉雕的五爪飛龍,那是放在一個棗木匣子中的。四個黑衣人一看,一一打手勢,全都翻牆走去,想不到一個更次不到,這幾個黑衣人去而復返。就見那個穿紫袍的一把揪住我爹,說是那個血玉龍是假的,不問青紅皁白,揮刀就殺,舉刀就砍,如今也不知他們怎麼樣了。”
  韓玉棟滴下了淚,白小宛陪著哭,白方俠又問道:“那血玉龍怎麼會是假的?”
  韓玉棟道:“血玉龍我曾見過兩次,那是半尺多一點的晶瑩白玉所雕,除了白玉所雕的五爪飛龍,栩栩如雲中祥龍騰躍之外,只要把這玉龍迎著燈亮照,就會發現這白玉裡面,會出現一絲絲的鮮紅血線,只要輕輕晃動,玉內的血線還會移動,就如同人身上的血脈一般,其價值何止連城。”
  聽了韓玉棟的話,白方俠有如進入五里霧中。
  只聽他自言自語的道:“這我就不明白了!”
  白小宛含著淚,問道:“有什麼不對?”
  “那五個兇手既然發現血玉龍是假的,再次回來殺人後,必然會翻箱倒篋,大事搜索,為何宅子裡面,各房間中的東西,全都未曾動過一般?”
  “也許他們在搜去血玉龍以後,又把房中整理成原來的樣子也說不定。”白小宛道。
  “這是為什麼,真要是這樣,兇手的用意何在?”
  白小宛立刻低頭問韓玉棟道:“玉棟你知不知道血玉龍放在哪裡?”
  “爹娘住的房間裡。”
  “好!我這就去一趟找找看。”
  白小宛稍加收拾,背上寶劍,披上披風,就著黑夜,直奔大韓村而去。
  且說白小宛在大韓村中的凶宅,沒有找到“血玉龍”,卻遇上一個黑衣大漢,一戰而驚走黑衣人後,急急的返回寶雞的小客店,時候已是五更將盡了。
  白方俠正在焦急呢,突見女兒近來,自是一喜。
  白小宛喘著氣,解下披風,把個小布包放在桌上,一旁睡著的韓玉棟一喜,急忙道:
  “小宛!你找到血玉龍了?”
  搖搖頭,白小宛緩緩解開小布包,說:“我沒有找到血玉龍,隨意只取些金銀回來,我想咱們如今需要這些花用。”
  廢然的一嘆,韓玉棟道:“被賊人搶去了,怎麼辦呢?”
  白小宛仔細的把夜探凶宅之事,說了一遍,只聽白方俠道:“這樣看來,凶徒是個陰險而又多詭謀的人,他必然是在轉移咱們的追查方向,把咱們導入誤途,以為是韓老爺在任上得罪了什麼江湖人物,才招致這場大禍。”
  白方俠冷然一哼,又道:“可惜他遇上了我自某人,他的這種心機,算是白費。”
  一面轉身低頭,對流淚的韓玉棟,道:“賢婿安心靜養,等你的身子一有起色,咱們再全力去抓那個惡徒,他飛不上天,也鑽不了地,就算他是孫悟空,會那麼七十二變,白方俠也會把他當小老鼠一般的,把著他的小尾巴拎出來。”
  看看天色,白方俠這才又對女兒道:“去年初,你四舅留給你的那套腳上功夫,看來你還是沒有練到家,要不然,你那梅花腿中的一招鐵板腳,應該可以把對方的手腕踢斷,不會只叫那個黑衣人痛得叫出聲,而未拋去手中刀,看來你還得抽空加緊練,那可是為了你的裹足,才特別為你竭盡心智研究出來的腳法,可不能叫你四舅失望。”
  白小宛一笑,道:“雖然沒有踢斷那黑衣人的右腕,至少也要叫他痛上好幾天的。”
  於是父女二人相繼的關起房門,走向前面飯堂裡。
  店小二一看來了白氏父女,立刻送上一盤芝麻燒餅,切了一大盤的醬牛肉,小米稀飯,外帶一盤芝麻葉小菜。
  白小宛另外又要了一碗白嫩嫩的陝西涼粉。
  父女二人邊吃,一面遙遙的望向遠方的渭水河,那是從上游大散關前面流下來的河水,稍稍的有些黃,但比起黃河來,渭水河的河水算是清多了。
  河水悠悠,人生的歲月悠悠!
  當河水碰到巨石擋道的時候,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也爆發出玉珠般的浪花,過去了,水流依舊。
  而人生的旅途上,也有著無數巨石,明裡暗裡擱在前面,一旦碰上,懦弱的人就此消失於人的世界之外,勇敢的人,卻在石梭的磨蹭下,更堅強,更茁壯。
  白方俠有著萬丈雄心,說什麼退休,道什麼辭官不幹,人活著一天,就要不斷的奮鬥,如果認真的把人生劃清界線,等於是把自己往墳墓中推,因為準放棄了奮鬥,就等於是結束了自己的人生。
  於是,白方俠做了個決定,那就是他決定不再堅持辭去他的咸陽府衙捕頭一職。
  有了這個決定,心情上似乎踏實不少,當然胃口也大開,一連吃了三套芝麻燒餅夾醬牛肉,喝了三大碗的小米稀飯。
  突然間,白小宛的眼睛一亮。
  白方俠在驚覺之下,也隨著望向店門口。
  一個黑褲子藍長衫的大漢,一條青巾扎在頭上,左手提著一把鋼刀,刀把上挽了個小包袱,一條布帶子,把個右手吊在脖子上,大踏步的走入店里來。
  白方俠雙眉一皺,望向女兒。
  於是,父女二人就以“眼語”一陣交談……
  就見那大漢在另一張桌上坐下,要了一大碗小米稀飯,剛出鍋的大饅頭,要了四個,一大盤滷菜,呼呼嚕嚕的吃起來,那種旁若無人的架式與吃相,還真叫人側目。
  白方俠一施眼色,父女二人又走人後客房。
  不多久,就見白方俠像個無事人般的,一搖三晃,走出店來,卻發現那大漢正吃最後一個饅頭。
  緩緩的走出小客店,半山上的這條小街上,已有不少人在走動,就在店門附近,白方俠來回走了兩三趟,這才發覺大漢起身會帳,朝西南方走去。
  白方俠自是不肯放鬆,他要看看這個大漢,究竟是不是昨晚夜人大韓村的那個黑衣人。
  一路暗中跟蹤,一直走出寶雞鎮,朝著險峻難攀的秦嶺方向而去。
  過渭水河,路上行人已不多見了。
  越過大散關,正是幾與天齊的秦嶺。
  這個大黑個子,究竟是要往哪兒去呢?
  白萬俠心中在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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