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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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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拜山之會

  楊森沉思了下,問道:
  “何宗,你離此‘月波寺’後,回大巴山‘太極門’總壇,還是往贛北懷玉山黑虎崗‘慈雲觀’?”
  追風神影何宗,見這位“仙霞劍士”楊森問出此話,已知道這條命,不會留下這裡“月波寺”……
  嘿嘿一笑,何宗道:
  “楊少俠,‘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咱是‘太極門’弟子,何況這是掌門人諭令,您說是不……”
  一指桌上那封信,又道:
  “這封書信交還何某,何某依舊送去懷玉山‘慈雲觀’,若是不便還給何某,何某只有回去大巴峰紫陽峰‘太極門’總壇……”
  楊森朝“月波寺”主持朝元和尚看了一眼,緩緩一點。
  朔風凜冽的太冷天,追風神影何宗額上猶是汗水如流……苦下臉,道:
  “楊少俠,何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您……您把咱身上這套如來佛祖的‘禁箍咒’除掉,行不行?”
  楊森微微一笑……
  掌指疾張,拍下追風神影何宗身上,四處要穴。
  何宗籲吐了一口大氣,席坐地上的身體,晃晃擺擺站了起來……
  逃過“鬼門關”,掉進“地獄門”,又從“地獄門”爬起的何宗,向楊森抱拳一禮,道:
  “不錯,不愧有‘仙霞劍士’之稱的楊少俠,不是沽名釣譽之輩,何某領教了!”
  楊森拿起桌上“太極門”弟子視作“諭令”的書信,交還給何宗,傲然一笑,道:
  “何宗,你去懷玉山黑虎崗‘慈雲觀’,煩你稍個口訊……”
  追風神影何宗一楞,一怔,眨眨眼皮,道:
  “楊少俠,‘煩’字不敢,您吩咐下來就是……”
  楊森道:
  “你轉知‘震山屠虎’宮奇,楊某克日前來拜山……皖南石駝峰峰腰,‘太極門’江南總壇裡作天塹之險的洞穴,楊某和幾位武林同道,舉手投足之際,將其踩成平地……楊某倒要看看,贛北懷玉山黑虎崗‘慈雲觀’,可是何等樣一個所在!”
  何宗哈腰一禮,道:
  “楊少俠,何某遵囑,把話傳到。”
  老禪師朝元和尚,哈哈一笑,道:
  “何宗,此地‘月波寺’是佛門聖地,並非‘地獄門’,你去吧!”
  外面天凍地寒,朔風怒號,何宗聽到此話,哪裡還敢再逗留,縮著頸子,急步出偏殿而去。
  這番折騰,天色已快將黎明,眾人不想再回房去休息。
  這句話似乎哽在凌虹玉燕華瑜喉嚨裡很久,這時才吐了出來……
  兩顆黑玉似的明眸,一陣溜轉,問道:
  “森哥,你剛才在那個何宗身上,下的一手什麼功夫……嗯,不是‘分筋錯骨’?”
  楊森一笑,道:
  “師尊九如上人所傳,由三十六路‘擒拿’融化而成的‘天遁鐵禽掌’,其中一式‘蛇蟻嚙心’……”
  茹真師太含著欣慰的笑意,接口道:
  “森兒,你在‘玉露寺’師伯九如上人那裡,已學成三十六路‘擒拿’?”
  敢情玉面菩提茹真師太,遊俠江湖,群獠聞風喪膽,她所學到的“擒拿手”亦只是十六路而已。
  楊森欠身 禮,道:
  “是的,恩師……師尊除了三十六路擒拿外,還傳授森兒‘仙霞驚虹劍’,‘大悲須彌劍’兩套劍法……”
  微微一頓,又道:
  “森兒離‘玉露寺’前夕,師尊親蒞森兒臥房,以‘仙霞門’珍藏祕籍‘拳經’相傳……”
  茹真師太緩緩一點頭,道:
  “森兒,‘仙霞門’滄桑數百年,此刻寶劍、絕學都歸你森兒一身……‘仙霞門’日後發揚光大,就在你肩上。”
  楊森躬身道:
  “恩師慈諭,森兒不敢忘記。”
  師徒兩人談著時,偏殿眾人都靜靜聽著……
  老禪師朝元呵呵笑道:
  “楊少俠,您骨格清奇,儀態端正,憑您身懷之學,日後君臨天下,有望稱主武林……”
  楊森臉上一紅一熱,回不出話來!
  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兩人四條帶有灼熱的目光,向楊森這邊看來。
  茹真師太想到 件事上,目注楊森道:
  “森兒,你剛才向那個‘追風神影’‘太極門’中弟子何宗說,克日往贛北懷玉山黑虎崗‘慈雲觀’,拜山一會‘震山屠虎’宮奇?”
  楊森一怔,躬身問道:
  “恩師,森兒此話,是否有失當之處?”
  茹真師太微微一笑,道:
  “你說出此話,不愧是俠義門中‘仙霞門’弟子,更不負是老身心愛的徒兒……”
  收起臉上笑容,又道:
  “森兒,除惡務盡……‘義’之所在,兩肋插刀置生死於度外!”
  楊森點點頭,道:
  “恩師囑咐,森兒記得!”
  自己行程也已決定,楊林向遊亭向道:
  “遊兄與冷姑娘,您二位去往何處?”
  遊亭沒有接下回答,朝冷艷秋這邊看來……
  寒劍傲霜冷艷秋,接觸到游叔投來視線,似乎已理會對方的含意……但沒有作任何表示,而向凌虹玉燕華瑜那邊看去。
  華瑜脆生生一笑,道:
  “冷家姊姊,你和你遊叔,萍蹤閒鶴,行程未定,不如咱們一起往懷玉山一行,如何?”
  楊森見瑜妹向冷艷秋說出此話,聽來感到有點意外……但,並沒有插嘴,或是阻止。
  冷艷秋含笑點頭,道:
  “好的,瑜弟。”
  茹真師太向朝元和尚道:
  “老禪師,貧尼陪同森兒等往懷玉山 行,看來人手已夠,不必偏勞大和尚,您留在‘月波寺’,聽候我等佳音如何?”
  朝元禪師沉思了下,一笑,道:
  “貧衲本擬隨同各位往懷玉山一行,老師太既然如此說,咱老和尚就留下‘月波寺’了。”
  眾人在偏殿談著時,已是黎明時分,暖暖的朝陽,從窗柵一角透射進來。
  茹真師太目注窗外一瞥,向朝元禪師又道:
  “老禪師剛才森兒吩咐‘太極門’中何宗轉言‘克日拜山’,我等就不宜逗留時間,趁著風和日暖,就此啟程。”
  老禪師見眾人行程決定,也就不便挽留。
  眾人收拾一番後,向朝元禪師告辭,離“月波寺”,取道往贛北懷玉山而來。
  清溪水流,蘆花拽擺,寒鴉噪林,倦鳥返巢……銜山的夕陽,在人們的感受中,黃昏就將來臨。
  玉面菩提茹真。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和妙手乾坤遊亭等五人,晝行夜宿,僕僕風塵……
  華瑜抬臉朝西下的夕陽看了眼,道:
  “冷家姊姊,真快,一天又將過去了……”
  冷艷秋含笑道:
  “咱們談談說說,不但不感到疲累,時間也過得很快……”
  華瑜轉過身,向走在後面正跟茹真師太談著的楊森道:
  “森哥,前面炊煙裊裊,正是 處鎮甸,咱們可以投店落宿啦!”
  楊森含笑點點頭,替代了回答。
  沿途上,華瑜並非跟森哥疏遠,但跟“寒劍傲霜”冷艷秋,卻是有說有笑的。
  這情形看進飽經世故、遍歷人間滄桑的茹真老師太眼裡,不由暗暗注意起來……
  華瑜、冷艷秋兩人走在前面,茹真師太和楊森居中,妙手乾坤遊亭銜尾落單。
  茹真師太雖然跟森兒談著,但看到前面兩人儷影成雙,有說有笑這份情景時,心念暗暗遊轉起來……
  瑜兒是個女兒身,她跟冷姑娘如此接近,這是出於什麼原因?
  難道冷姑娘暗慕瑜兒這副風流倜儻,俊秀絕倫的品貌?
  從冷姑娘眼神,笑意之中,對瑜兒似乎並非屬於兒女之情。
  此刻瑜兒的外貌是個少年書生,一個年輕姑娘跟 個少年書生接近,如果不是屬於“兒女之情”,那又能作如何解釋?
  華瑜似乎突然想到 件事上,腳步緩慢下來,跟茹真師太,楊森正在一起,嘻地一笑,問道:
  “森哥,你有沒有想蕭家姊姊?”
  楊森見瑜妹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聽來不由感到出奇……微微怔了下,才 笑,道:
  “瑜妹,‘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人生難免‘悲歡離合’四字……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茹真師太問道:
  “瑜兒,‘蕭家姊姊’是誰?”
  華瑜把有關“翠羽飛雁”蕭迎真的情形,不厭其詳告訴了茹真師太。
  楊森向華瑜回出此話,腦海裡卻浮現起一團模糊的人影來……
  這抹影子,由模糊而清晰……那是楊森尚未列入九如上人牆門前,他所認識的梅采華!
  梅采華是豫東鹿邑“清暉精舍”,“覺彗大師”的弟子……她和楊森有同樣淒慘不幸的遭遇,家遭暴徒匪類所毀。
  殺害梅采華一家的仇人,是“太極門”中弟子……有“千臂黑煞”之稱的呂友竹。
  由於腦海裡浮現出這樣清晰的影子,又使楊森撩起一頁回憶……
  自己由師尊九如上人,帶往蜀東巫山長軒嶺“玉露寺”,與梅采華分袂離開時,梅采華是柱豫東鹿邑,她師父覺慧大師掌門的“素衣會”……
  迄今匆匆五年有餘,不知梅采華近況如何……是否尚逗留在豫東鹿邑的“素衣會”?
  楊森心念遊轉,在濃濃的感觸之下,吐出一縷只有自己聽到的嘆息聲。
  這日,一行五人,來到贛北懷玉山之麓,一處叫“長橋鎮”的鎮甸。
  五人投店落宿,住下鎮街一家“順來客棧”,向客棧掌櫃的要了進幫後院五間客房,一間房廳。
  眾人房廳坐下……茹真師大道:
  “我等已來懷玉山之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對懷玉山黑虎崗‘慈雲觀’的情形,需要有個了解……”
  楊森接口道:
  “恩師,此地‘長橋鎮’就在懷玉山之麓,這家‘順來客棧’的掌櫃,店小二他們,可能對黑虎崗‘慈雲觀’情形知道一點!”
  茹真師太一點頭,道:
  “是的,不妨試探問問……”
  這時正有一個矮矮胖胖二十多歲的店小二,送茶水進房廳來……楊森含笑問道:
  “小二哥,我等初到貴處,人地生疏,想要問問你!”
  店小二哈腰一禮,道:
  “是……是的,客官,咱‘胡七’是掌櫃的兒子,咱們世居‘長橋鎮’,不知您問的懸什麼?”
  楊森道:
  “小二哥,你可知懷玉山是否有一座叫‘慈雲觀’的廟觀?”
  店小二胡七抖動臉上肥肉,笑道:
  “原來客官問的是‘慈雲觀’,‘長橋鎮’鎮上誰都知道……‘慈雲觀’香煙鼎盛,百里方圓內的鄉民,都去‘慈雲觀’膜頂上香……”
  茹真師太聽店小二胡七這樣說後,才知懷玉山“慈雲觀”,並非是個隱祕所在。
  胡七咧嘴一笑,又道:
  “‘慈雲觀’裡所供的祖師爺,靈驗無比……”
  茹真師太問道:
  “小二哥,那麼‘慈雲觀’在懷玉山的何處?”
  店小二胡七比手劃腳,道:
  “‘慈雲觀’在懷玉山的山腰,那裡有一塊山坡地叫‘黑虎崗’,‘慈雲觀’就在虎崗的山坡地上。”
  妙手乾坤遊亭,從何宗身上搜到那封信中,已知道“慈雲觀”觀主是玄清真人法通,但不知此玄清真人,在附近地方上聲譽如何……
  含笑接口問道:
  “小二哥,懷玉山黑虎崗‘慈雲觀’觀主,是何等樣人物?”
  店小二胡七,聽到“何等樣人物”此話,搔搔肥嘟嘟的後頸,無法理會過來,給楞住了。
  華瑜“嘻”的一笑,道:
  “餵,店小二,咱們問你那個‘慈雲觀’觀主,是不是本領很大?有沒有常下懷玉山來這裡鎮上?”
  胡七這下才始會意過來,點點頭,道:
  “不錯……‘慈雲觀’觀主叫‘玄清真人’,聽說本領很大……”
  一頓,又道:
  “這位玄清老道長,很少來‘長橋鎮’上,咱也沒有見過……”
  楊森知道這個店小二胡七,對“慈雲觀’的情形所知道的也僅是這些,含笑道:
  “小二哥,謝謝你了!”
  店小二胡七,彎彎腰退出廳房。
  眾人圍桌面坐用膳時,剛才那店小二胡七,從敞門的廳房門,匆匆走了進來……哈腰一禮,朝桌座上眾人望看了眼,才道:
  “您數位中,有沒有一個叫什麼‘劍士’的楊森客官……”
  楊森見這個素昧平生的客棧店小二叫出自己名號,不由詫然驚了下,站起身,問道:
  “小二哥,正是在下,有什麼事情?”
  店小二胡七,一指門外,道:
  “外面有位大和尚找您哪……”
  這裡懷玉山山麓,哪裡會有大和尚找上自己?楊森淋了一頭霧水。
  胡七嘻嘻一笑,又道:
  “那大和尚找的是您五位,他說出其中一個您客官的名號……”
  茹真師太道:
  “森兒,會不會是朝元老和尚,銜尾找來這裡‘長橋鎮’?”
  楊森向胡七問道:
  “小二哥,是何等模樣的老和尚?”
  胡七道:
  “個子高高長長,兩條眼眉,一把白鬍鬚……跟那大和尚一起,還有一位老人家……”
  茹真這一聽,點點頭道:
  “不錯,那是朝元老禪師找來此地……”
  華瑜喃喃稱奇不已,道:
  “奇怪,朝元大師父怎麼會知道,咱們住在這家‘順來客棧’?”
  楊森道:
  “恩師,待森兒前去迎迓!”
  楊森隨同店小二出去……
  不多時,楊森陪著朝元禪師,和另外一位體態魁偉,身穿長袍的老者進來。
  朝元禪師將老者替眾人引見介紹一番……這位老人家飲譽江南武林,有“鐵木叟”之稱的喬欣。
  茹真師太合什誦聲“阿彌陀佛”,道:
  “久仰,久仰,想不到喬施主大駕蒞臨!”
  “鐵木叟”喬欣笑道:
  “久聞空門俠隱茹真道友俠名,喬某今日見到,榮幸不已。”
  眾人正在吃喝之際,朝元老和尚不忌葷腥,和喬欣圍桌坐了下來。
  華瑜眨動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困感問道:
  “朝元大師父,您二位怎麼會知道,咱們還留在這家‘長橋鎮’的‘順來客棧’?”
  朝元老和尚哈哈笑道:
  “華少俠,‘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咱老和尚問到‘長橋鎮’這裡第三家‘順來客棧’,果然有您五位住下……”
  一頓,又道:
  “懷玉山山麓上山處,就是這裡‘長橋鎮’……‘只此一家,並無分店’咱老和尚就找定這裡‘長橋鎮’……”
  茹真師太含笑道:
  “大和尚生恐我等敗陣,銜尾前來助拳?”
  朝元禪師笑道:
  “茹真道友,切莫見外,貧衲和喬道友二人,‘搖旗吶喊’,又未嘗不可……”
  一指“鐵木叟”喬欣,又道:“您等離去‘月波寺’,前後僅一步之差,這位喬道友找來,談到您五位上懷玉山之事,雖然並非長他人威風,卻也不能輕敵……是以我二人才有此決定……”目光移向楊森這邊,問道:
  “楊少俠,‘拜山’之事,是否已有決定?”
  楊森道:
  “我等正在談著時,店小二通報,您兩位找來……”
  “鐵木叟“喬欣道:
  “不錯,楊少俠,我等先禮後兵,明天上懷玉山黑虎崗‘慈雲觀’‘拜山’一會。”
  七人攀登懷玉山而上……迎面一條山路,全是青石鋪成!
  沿著山路兩旁,古松老柏,虯枝盤結.這些松柏看來都在百年之上,清芳之氣,令人心腦俱爽。
  朝元禪師縱目回頭一看,道:
  “這裡‘慈雲觀’上山之路,排場還真不錯呢!”
  茹真師太道:
  “‘慈雲觀’主持玄清真人法通,不知是何種來歷,有此道家基業,卻偏偏跟‘太極門’坑瀣一氣!”
  山路盡處,迎面一座白石牌坊,高有八丈,上面刻出“慈雲道觀”四個金字。
  眾人穿過牌坊,面前現出一座金碧輝煌,虹翠相映的巍峨建築物,正是一座雄偉的道觀,觀門上端,又是幾個鬥大金字……“慈雲觀”。
  楊森走前一步,由“慈雲觀”大門而入,就有 個年約四旬的中年道士,上前合掌一禮,道:
  “無量壽佛,貧道‘普原’,‘慈雲觀’知客,見過施主……”
  這時茹真師太、“鐵木叟”喬欣、“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妙手乾坤”遊亭,和朝元禪師等六人,銜尾從觀門而入。
  知客道士普源,朝楊森身後看了眼,又道:
  “數位施主是膜頂上香,還是……”
  楊森微微一笑,道:
  “請道長回報貴觀主持‘玄清真人’法通道長,‘仙霞劍士’楊森會同武林同道,前來‘拜山’!”
  前番截在“月波寺’楊森等諸人手中的“何宗’,由於腳程迅捷,江湖上有“追風神影”之稱。
  顯然何宗早已抵達懷玉山,已把楊森“拜山”之事,告訴“慈雲觀’觀主法通等眾人。
  知客道士普源,聽這位“仙霞劍士”楊森說出“拜山”兩字,臉色驟變……
  稽首一禮,道:
  “原來‘仙霞劍士’楊少俠蒞臨,請稍候片刻,待小道普原回稟主持法通道長!”
  話到此,由玄清殿旁走廊沿,疾步而入。
  不多時,由知客道士普源,陪同一位個子頎長,年有六十開外的老全真出來。
  普源 指老道,道:
  “這位就是此地‘慈雲觀’觀主,‘玄清真人’法通道長。”
  玄清真人稽首 禮,道:
  “無量壽佛,楊少俠果然有心人……此番前來‘拜山’,貧道法通轉知‘太極門’中同道便是……”
  朝楊森背後數人看了眼,又道:
  “難得多位武林高人駕臨,但此地‘慈雲觀’場地狹窄……明日中午過後,‘慈雲見’後山‘迎天坪’一會如何?”
  先禮後兵,楊森一聲應諾,抱拳告退。
  “慈雲觀”後山的“迎天坪”,在懷玉山的山腰,是塊數十丈方圓的平地……“慈雲觀”如有重大法事,就在“迎天坪”舉行。
  茹真師太、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月波寺”主持朝元禪師、鐵木叟喬欣,和妙手乾坤遊亭等七人來到“迎天坪”,“慈雲觀”觀主玄清真人法通,已會同“太極門”中高手,按時等候。
  雙方在“迎天坪”場地邊,面對面,對峙而立。
  從玄清真人法通這邊,走出一個年有六十多歲的老者,嘿嘿冷笑數聲,道:
  “江南武林用了火種、火藥炸燬皖南石駝峰‘太極門’江南總壇,並非刀劍拳掌上功夫……區區‘震山屠虎’宮奇,倒要會會有‘仙霞劍士’之稱的楊森……”
  話未終了,宮奇身後,一聲暴喝聲起,道:
  “宮壇主,您且請退下,待咱‘紅頭蠍’項昆,一會‘仙霞劍士’楊森,是不是真是三頭六臂人物!”
  又是一響“騰”的聲……
  震山屠虎宮奇身後,縱出一個黑面猛漢,身高七尺,兩臂渾粗,兩個油缽似的拳頭,兩條粗眉,一對暴眼,貌相十分威武。
  此“紅頭蠍”項昆,也是一個江湖上有數的人物,練得一身十三太保橫練功夫,銅皮鐵骨,刀劍不入,兩臂有水牛般的力量。
  “太極門”無孔不入,這個“紅頭蠍“項昆,也給收攏下來。
  楊森會同江南武林同道,用“雷火神珠”殲滅“太極門’江南總壇,惹起“紅頭蠍”項昆一股怒火,要與“仙霞劍士”楊森見個真章。
  楊森見此紅頭蠍項昆,指名叫人,就從自己這邊走了出來……
  微微一笑,道:
  “項朋友,你是想與區區楊森玩兩手麼?”
  紅頭蠍項昆,一剔眉,一瞪眼,道:
  “你就是‘仙霞劍士’楊森……入娘的,老子就取你的狗命!”
  一響暴喝聲中,猛一上步,一個“癲牛撞攔”之勢,兩個缽大的拳頭,直向楊森面門擂來,楊森不架不擋,一個“流水步”,輕輕一閃身,已到了紅頭蠍項昆背後。
  項昆雙拳走空,氣得“哇呀呀”一陣吼叫,猛地一個“獅子回頭”,又向楊森撲來。
  楊森只一矮身,陀螺般滑出幾步,項昆不但又打了個空,幾乎跌個“餓狗吃屎”。
  敢情楊森輕描淡寫,施展這樣的身法,卻是師尊九如上人嫡傳,三十六路“大擒拿法”。“大擒拿法”中,就有拳、吐、封、閉、閃、挪、撈、退等的字訣。
  紅頭蠍項昆,見自己變拳出手,連連走空,氣得“哇!哇!”怪叫如雷……
  掄起一雙拳頭,發瘋似的,直朝楊森兜頭兜面直打過去。
  楊森並不回手還報,一味施展“流水步”……東來西閃,西來東避,走馬燈似的繞著項昆兜轉……前後左右都是楊森的影子。
  武家所謂“追招容易,回招難”……
  楊森施展“大擒拿手”身法,以“四兩橇千斤”,對方出手打得精疲力盡,而自己並未消耗一絲的精元內勁。
  這陣打鬥場百,看進茹真師太眼裡,不禁替這個心愛的森兒暗暗點頭。
  紅頭蠍項昆,累得一身是汗……枉自有一身水牛般的力氣,自己出手一套“八仙拳”,連敵人的皮毛,也沒有沾著一下。
  項昆氣得大吼一聲,托地跳後兩步,戟指楊森狠狠道:
  “‘仙霞劍士’楊森,你這套鬼名堂功夫,就是你們‘仙霞門’中絕技麼……咱項昆打了一陣子,你連半招也不還手?”
  楊森冷然一笑,道:
  “紅頭蠍項昆,看你渾噩如牛,卻不似 個善用心機害人之徒……區區楊某若一還手,你項昆十條命也別想留下……”
  項昆聽來似懂非懂,卻是狠狠一瞪眼。
  楊森一笑,又道:
  “這樣打鬥,你奈何不了我,我們換過一個比法,如何?”
  項昆怒聲喝道:
  “‘仙霞劍士’楊森,如何比法,快說出來,咱項昆可以一拳把你打死……”
  楊森曬然道:
  “項昆,你能一拳將區區楊某打死?”
  微微一頓,又道:
  “你有‘紅頭蠍’之稱號,想必你頭上功夫不錯……楊某站立比處,任你用頭撞來,楊某受傷或死,算你贏,楊某不傷不死,算你輸……你看如何?”
  紅頭蠍項昆暗罵一聲:
  小子,自己找死……咱鐵頭功夫,苦練多年,厲害無比,即使“鐵布衫,金鐘罩”也無法擋住,別說你這樣一個怯生生的年輕人。
  項昆心念遊轉,就即道:
  “‘仙霞劍士’楊森,你此話是否當真……若是暗中傷人,不算好漢!”
  楊森一笑,道:
  “紅頭蠍項昆,區區楊某要將你置於死地,何異踩死一只螞蟻,豈容你活到現在……你儘管撞來就是!”
  話落,楊森真個往上首一站,挺胸扠腰,屹立而不動。
  紅頭蠍項昆,一聲吼喝道:
  “咱項昆來也……”
  倒退一丈,把頭一低,宛若離弓箭,直向楊森胸腔之間,一頭頂來。
  楊森不慌不忙……
  容得對方腦袋撞到,倏然微微一側身……右面肩、臂迎上對方頭顱頂去。
  一響結結實實“嗡”的聲,項昆這顆腦袋,就像撞上堅鐵硬石……
  楊森身形馬步,原封不動……項昆撞得兩眼金花飛濺,腦袋裡“嗡嗡”直響!
  紅頭蠍項昆退落兩步,兩跟直愣愣朝這個“仙震劍士”楊森看去……神情安祥,若無其事。
  項昆臉上像挨上一記大耳光……一陣火辣辣紅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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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懸岩勒馬

  楊森微微一笑,道:
  “紅頭蠍項昆,剛才楊某已輕領教,不過如此……你可用盡平生之力,再次撞來,不然,別怪楊某出手不客氣了。”
  “紅頭蠍”項昆大吼一聲,把頭一低,第二次向楊森撞來。
  這一次,項昆撞向對方的部位低一些,頂向楊森的下盤……楊森也已有了準備,就在項昆離開兩尺來光景,堪堪撞來時,一聲:
  “來得好!”
  右臂衣袖揮處,“仙霞門”絕技“鐵袖神功”驟然旋展而出。
  紅頭蠍項昆,發覺自己腦袋撞上一股柔韌無比的勁道,這股“勁道”孕含著威猛的彈性,把自己腦袋,震彈而出。
  項昆頭部使出的力量大,那股彈性也跟著加大,一響“ ”的聲中,身子  住後震退,一個拿樁不住,仰身翻倒地上……
  項昆倒地,反身又縱了起來。
  楊森起先看他是個渾渾噩噩的傻小子,是以僅施展擒拿,並不驟下重手。
  但項昆看來“渾噩”,卻有心機,就在倒地縱起之際,惡念陡起……
  把頭低下,看來是第三次撞來,身形逼近楊森之際,一個“探囊取物”之勢,右掌疾吐而出襲向楊森下盤陰部。
  楊森若是這記挨上,陰囊給項昆撞碎,一身功力再強,這條命也留不下來。
  但楊森反應敏銳,立即覺察,一聲冷叫:
  “你想找死!”
  輕輕一閃,身形挪移……出手三十六路“大擒拿”中一個“絆”字字訣,已把項昆襲向陰部的右臂抓住。
  一個“霸王拳鼎”向上一輪一拋……
  楊森看來是瘦怯的書生,便這一舉手,已把紅頭蠍項昆兩百多斤重,水牛似的身軀舉了起來……
  臂肘一推一拋,一響“呼”的掠風聲,項昆身子已若斷線紙鳶,直向三丈外一塊凸起的山巖巨石飛去,“ ”的擊撞聲中,紅頭蠍項昆的這顆腦袋,跟巨石錯落愣角,撞個正著。
  楊森雙臂含勁出手,項昆這一撞上,腦袋裂碎,血糊一片,已橫屍地上。
  “太極門”這邊,見紅頭蠍項昆撞岩死去,響起兩聲“哇!哇”吼叫,就在“震山屠虎”宮奇背後,縱出兩個粗壯大漢……
  這兩個大漢,一個是“金刀耀虹”程慶,一個是“狼影客”朱庭。
  程慶使用一把厚背大環刀,朱庭手上一根鎖龍三截棍……
  雙雙猱身欺上,一左一右,要把楊森夾在中間。
  江南武林這邊,起一陣大喝聲,道:
  “‘太極門’中休得恃眾,以二對一,咱老和尚前來奉陪!”
  袈裟巨袖 揚,“月波寺”主持朝元禪師,恍若巨禽一頭,飄落場中,截住“金刀耀虹”程慶,楊森迎上“狼影客”朱庭。
  “金刀耀虹”程慶,見朝元老和尚赤手空拳,大聲喝道:
  “賊禿驢,咱程慶刀下,不斬空手匹夫,快亮出兵器動手!”
  朝元老和尚哈哈一笑,道:
  “貧僧是個出家人,不會舞刀弄劍,你進招吧!”
  程慶怒聲道:
  “賊禿驢,那是你自己找死,別怪咱程慶刀下不留情!”
  話落,刀環“嘩啦啦”一陣震耳大響,一個“獨劈華山”之勢,直向朝元老和尚光頭上砍了下來。
  朝元老和尚一聲:
  “來得好!”
  跳身一晃,程慶一刀斬了個空。
  朝元老和尚遊身閃晃時,袍袖朝向程慶面門,出其不意,拂了一下。
  僅僅袍袖拂過,程慶面門其痛如割……
  “哇哇”一陣吼叫,倏地塌身,刀光一閃,一招“枯樹盤根”,又向朝元雙腿斬來。
  朝元老和尚一聲長笑,身形一晃,已不知去向。
  程慶不由暗暗一驚,正在搜看時,背後傳來一響聲,道:
  “施主,咱老和尚在這裡呢!”
  程慶怒極,吼聲道:
  “賊禿驢,不容你脫身逸去……”
  一式“玉帶圍腰”,回身一刀,猛掃過來:
  朝元又是遊身一閃,對方一招走空。
  程慶怒不可遏,霍地一轉,施展出一套“大砍遊魂刀”刀法,揮揮霍霍,卷起一道刀光,宛如長虹匹練。“月波寺”主持朝元禪師,大顯身手,展門“軒玄門”本門“大擒拿功”……盤、打、挑、拍,壓、勾、拉、轉、吞、吐、撤、放,十二字“字訣”……
  一招一式,迅如風飄,身形不離程慶刀光的五尺以外。
  雙方走了三十於回合,程慶雖然掏出壓箱底的看家本領,卻也無法在朝元老和尚身上,佔到一絲便宜。
  朝元老和尚一聲清叱:
  “著!”
  老和尚聲隨指出,戟指落向對方腿彎處湧泉穴。
  程慶身子一軟,“撲通”倒了下來。
  這邊“狼影客”朱庭,迎上楊森……
  “狼影客”朱庭所擅長的,卻是一身小巧軟綿功夫,還善於施展一門“飛星喪門弩”暗器,在江湖上是有名歹毒手辣的人物。
  朱庭見楊森身佩長劍,卻赤手空拳來對付自己,心裡已有了一個主意……
  如何除掉此“太極門”中,視作肉中刺、眼中釘的“仙霞劍士”楊森,自己在“太極門”也可以抖抖威風。
  雙方並不打話,朱庭一聲大喝,一個進步,“鎖龍三截棍”嘩啦一掄,一式“烏龍掠地”,直向楊森兜頭兜面打去。
  “鎖龍三截棍”是三節棍中一種,分開三截,每節之間有鋼環套住。
  如高手使用三截棍,丈圍圓內,舞出一片棍影,敵人萬難閃躲,如用兵器相格,三截棍逢硬拐彎,端的利害無比。
  但使用三節棍此類兵器的人,本身要兼軟硬兩門功力、火候。差一點的人,反易為棍所累……“狼影客”朱庭,卻是此道中的絕手。
  朱庭一棍打去,眼看敵人萬難閃避……
  這位“仙霞劍士”楊森,閃身一挪,已身形杳然。
  朱庭縱目四顧,不由暗睹驚住……恁有如此迅捷的身法?
  突然肩背處給人拍了下,一縷冷冷的聲音,道:
  “朋友,你這套棍法是向師妹學的……”
  “狼影客”朱庭大怒……
  一旋棍杷,嘩啦聲中,一式“蒼龍旋空”,翻身猛掃過來。
  楊森閃身一個“流水步”,又在一丈以外……聽任這個三截棍高手朱庭的目力,也無法看出對方如何閃避這記棍招的。
  朱庭兩記棍招落空,已知道這個名傳江南武林的“仙霞劍士”楊森,不是沽名釣譽之輩!
  朱庭一個箭步縱前,暗中已把“喪門弩”箭洞,悄悄扣上機簧……
  又是一棍,向楊森天靈蓋砸下……
  楊森遊身如電,抹到身後。
  朱庭已想好主意,如何除去“仙霞劍士’楊森……一招走空,倒拖棍把向後一跳……這是一副敗回陣的神態。
  楊森身形一個閃轉,銜尾急撲而去。
  “狼影客”朱庭,嘿的一聲輕笑,驟然一個“怪蟒翻身”之勢……
  右手提棍,一個盤打,直向對方足下猛掃……左手一揚,一陣“嗒嗒嗒”之聲,十二支“飛星喪門弩”,宛如一蓬銀雨,電射而去。
  朱庭施展這一手,兵器暗器同時出手,且是出於對方不意,就是大羅神仙也難閃躲。
  但,偏偏遇上“仙霞劍士”楊森,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楊森穎悟聰明,反應機警……照面初交上手,已看到朱庭袖中藏有弩洞,知道是一種極歹毒的暗器。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楊林已決定要把此“狼影客”朱庭除去。
  楊森見對方棍招、暗器雙雙襲來,一聲冷叱:
  “來得正好!”
  於是……
  右手招走“天遁鐵禽掌”“迅雷擊頂”一式,震退對方“鎖龍三截棍”……
  左手袍袖揮處,“鐵袖神功”出手……一股威猛無比的勁道,電射而出,頂上朱庭襲來的十二支“飛星喪門弩”。
  十二支喪門弩撞上“鐵袖神功”所散發出的威力,紛紛朝原來方向彈回……
  這一“彈回”,接著一陣淒厲刺耳的慘號聲起……“狼影客”朱庭“照數收回”,十二支喪門弩一支不少,襲中他身上。
  朱庭所便用的喪門弩,劇毒無比,人體挨上一支,這條命已留不下來,此刻十二支震彈而回全數射到身上,顯然已走定閻王路了。
  “太極門’出陣之人,喪了兩條命,已是聲勢洶洶,人群中一陣騷動……“唰!唰!唰!”人影閃晃,一連縱出三人。
  第一個,就是“太極門”江南壇壇主“震山屠虎”宮奇。
  銜尾而出的,是個六十開外,短小精幹的人物,江湖上有“雙筆文魁”之稱的余浩川……判官筆有雙筆,單筆之分,余浩山便用雙筆,是以才有“雙筆文魁”此一稱號。
  第三個是一位老全真,就是“慈雲觀”觀主“玄清真人”法通,手中握著一支“吳鉤劍”。
  “吳鉤劍”這種兵刃,相傳是昔年伍子胥所創,後來漸漸失傳,江湖上會使用“吳鉤劍”的人已寥寥無幾,這位“慈雲觀”觀主法通道長,卻精於吳鉤劍招數。
  這邊三人一出場,茹真老師太正要跳身而去時,“鐵木叟”喬欣哈哈一笑,道:
  “茹真道友,讓喬某和楊少俠,朝元老和尚一起,湊湊這場熱鬧!”
  話落,飄身而出。
  這一來,雙方恰巧三個鬥上三個……
  “震山屠虎”宮奇,跳身迎上“鐵木叟”喬欣,照面交手起來。
  “雙筆文魁”余浩川,舞起雙筆,直取“仙霞劍士”楊森。
  “玄清真人”法通,目注朝元禪師道:
  “大和尚赤手空拳來接貧道手中‘吳鉤劍’,貧道豈不佔了便宜……”
  朝元老禪師哈哈一笑,道:
  “老道長說得也是……是貧衲平時少有使用兵器,是以赤手來此懷玉峰……”
  法通道長接道:
  “既然大和尚赤手空拳,貧道收起‘吳鉤劍’陪你走上幾招就是!”
  話落,右臂一招,準備把“吳鉤劍”抽回背後。
  朝元禪師一揮手,道:
  “且慢,老道長……特貧衲找件替代兵器的東西前來奉陪!”
  玄清真人法通,不知道老和尚找些什麼,作為手上兵器,也只停住下來。
  後山“迎天坪”這塊偌大的空地,“慈雲觀”遇有重大的醮會法事,就在這裡進行的。平時空空蕩蕩不但人跡空空,連做醮會法事的高台也拆除。
  高台的台板拆去,就剩下四根有碗缽粗,五六尺高的石柱。
  朝元老和尚走到其中一根半截深入泥地的石柱處,哈哈笑道:
  “不錯,這倒是件稱手的兵器,特咱老和尚不妨藉來一用!”
  老禪師卷起衣袖,扎個四平大馬,舒開兩臂,抓住石柱兩側,喝聲:
  “起!”
  這根偌大、渾粗、沉重的石柱,給老和尚雙臂一兜,給兜了起來。
  石柱給老禪師雙臂兜起,埋入地下一截的泥土也給帶了起來,簌簌落落遍散如雨。朝元禪師大喝一聲,身形一挫,連人帶石跳起一丈多遠,就在空地上揮舞了幾下。
  這情形看進這位“慈雲觀”觀主老全真法通眼裡,臉色驟變……
  這四根之一的石柱,當初匠工半截埋入地下時,曾稱過份量,足足有七百多斤重,而且一頭埋入地下,入深兩尺。
  如要將此石柱連根拔起,雙臂非要有千斤之上的神力不可,而且還須要有童身未破的“童于功”,扎下內家渾厚的根基。
  眼前這位老禪師朝元和尚,不但把整根石柱,連根拔起,而是拈在手上,渾如燈草似的舞弄……這又是一門內家功夫中“拓天開山”神功。
  這位“慈雲觀”觀主,原來是一位見聞瀚博的武林中人物。
  此刻朝元禪師露了這一手,這位老全真法通已知道,江南武林中,除了“仙霞劍士”楊森,尚有諸多高手。
  法通知道創業艱辛,“慈雲觀”自第一代始祖開觀以來,經過不少風風雨雨,才有今日如此的景象。
  若因受“太極門”慫恿,與江南武林敵對而峙,“慈雲觀”被毀之時,指日可待。
  “慈雲觀”觀主玄清真人法通,心念一陣遊轉,緩緩點頭,替自己有了個決定。
  就以眼前來說,此老和尚顯然懷有超凡入聖,“大力千斤掌”這類功夫。
  如若此根石柱施展開來,自己手中“吳鉤劍”觸上,立即崩飛脫手。
  老全真法通,心裡思忖之際,又緩緩一點頭……唱誦一聲“無量壽佛”,稽首一禮,道:
  “大和尚真乃西方金身羅漢下凡,昔年西楚霸王項羽,亦不過如此……貧道為之心折!”
  朝元老和尚哈哈大笑,道:
  “老道長,貧衲粗手粗腳不成器的玩意兒,您可別見笑!”
  話落,把手中石柱一送一拋,這根千斤石柱,宛若金彈銀鏢,飛出兩丈還遠……
  轟然一聲震耳巨響,石柱墜地,把地面敲了一口大土坑。
  老全真法通,又唱誦一聲“無量壽佛”,再次向朝元老和尚稽首一禮,撇下場子上的“太極門”中人,徑自回前面,“慈雲觀”而去。
  “太極門”中尚有一個高手尚未出場……此人乃是“鐵駝翁”崔榮,見“慈雲觀”觀主法通道長,撇下“太極門”中人徑自離去,只是冷冷一笑。
  老禪師朝元和尚,回來自己這邊,袖手向場子作壁上觀……
  當“月波寺”主持朝元禪師,在“慈雲觀”觀主法通前,使出有楚霸王舉鼎之力,施展神功之際,“震山屠虎”宮奇,和“鐵木叟”喬欣二人,打了個勢均力敵……
  兩人所懷之學,相差無幾。
  “震山屠虎”宮奇,身列“太極門”江南壇主,在眾“太極門”弟子眼前,不能丟這個臉,是以“鐵木叟“喬欣,一時也奈何不了他。
  兩人這一照面交上手,已有三十多回合。
  “雙筆文魁”余浩川,遇上這位“仙霞劍士”楊森,卻無法抖出威風來……
  本來,“雙筆文魁”余浩川手中這封判官筆,挑、點、拍、印,小巧輕軟,全是點穴功夫。
  但,此刻遇上“仙霞劍士”楊森,這位器宇軒朗的年輕書生,那是點穴大行家。
  “雙筆文魁”余浩川,在楊森面前玩出這手,無意“班門弄斧”……
  “仙霞門”擒拿冠絕天下武林,楊森乃是“仙霞門”輩份尚在掌門人之上的九如上人嫡傳弟子,對“點穴”、“打穴”“拍穴”,“拿穴”四大功夫,都是深得其中三味。
  以“雙筆文魁”余浩川,粗淺的點穴功夫,如何能點得到他。
  一連十數個照面過去,都給“仙霞劍士”楊森,就像走馬燈似的,左擋右跳,一一避過。
  這時,壁上觀的“鐵駝翁”崔榮,看到眼前這情形時,心裡暗暗思忖。
  “如果我‘鐵駝翁’崔榮再不出場,今日懷玉山‘迎天坪’之役,看來‘太極門’十有九敗。”
  這位“鐵駝翁”崔榮,乃是大巴山“太極門”總壇的高手。
  崔榮奉掌門人之諭,前來協助“震山屠虎”宮奇,使“太極門”江南壇東山再起。
  “鐵駝翁”崔榮,暗中調勻了下丹田之氣,霍地上前數步,來到場子,道:“宮壇主,餘道友,兩位請暫且退下,讓老夫‘鐵駝翁’崔榮前來擋此場面!”
  “震山屠虎”宮奇,與“鐵木叟”喬欣交上手,已累得滿頭大汗。
  這邊的“雙筆文魁”余浩川,這對判官筆在楊森面前,成了英雄無用武之地,氣喘吁吁,狼狽不堪。
  兩人已經累得精疲力盡,明知自己再打下去,有敗無勝,說不定把命送掉。
  兩人聽到“鐵駝翁”崔榮此話,如釋重負,立即虛晃一招,雙雙縱向後面。
  “仙霞劍士”楊森,和“鐵木叟”喬欣二人,也停手下來。
  “鐵駝翁”崔榮,目光從楊森、喬欣兩人,移向場子這邊的“玉面菩提”茹真師太等眾人身上……嘿嘿嘿笑了幾聲,道:
  “江南武林,跋扈囂張,目中無人,所懷之學不過如此,待老夫慈悲‘鐵駝翁’崔榮,一個個送你等歸西天……”
  “仙霞劍士”楊森,冷然一笑,道:
  “老頭兒,慢點冒大氣,說大話……此刻還不知這是誰送誰歸西天呢!”
  “鐵駝翁”崔榮,不再開腔回話,緩緩往後退落十來尺外……
  就在這短暫之間,這個“鐵駝翁”崔榮,聲勢、形相突然變了過來……
  崔榮面向著楊森、喬欣,和場子邊的茹真師太,華瑜冷艷秋、遊亭,朝元禪師等眾人這邊。
  兩條長臂,向下一垂,僂腰駝背,蹣跚地走來……眼前此“鐵駝翁”崔榮,看去就像一只猿猴!
  原來一雙灼灼如電的眸神,突然愣愣發呆……眼皮半掩,人若殭屍……
  背上彷拂負著千斤重物,舉步移走之際,顯得十分遲鈍費力。
  邊沿的“凌虹玉燕”華瑜看來不由感到出奇,向旁邊茹真師向道:
  “茹真前輩,這老頭兒好像在演戲似的,這是怎麼回事?”
  茹真師太擺手示意……叫她別出聲。
  這位武林有“玉面菩提”之稱的空門俠隱,看到“鐵駝翁”崔榮這副神態時,臉色神情接連數變,似乎從回憶中,漸漸找出其中端倪……
  跟前的“鐵駝翁”崔榮,左一擺,右一擺,向場子中的楊森、喬欣,緩緩欺近。
  楊森站在前面兩步,較近崔榮緩緩移近過來的方向……這個身懷絕技,蹤遊江湖未久的“仙霞劍士”楊森,看到眼前這一幕時,驚詫之餘,已給怔住。
  “鐵駝翁”崔榮,身形緩緩移近,相隔楊森已在兩三尺之間。
  玉面菩提茹真心念遊轉,混身激靈靈猛打了個冷顫,已給想了起來……
  厲聲大叫,道:
  “森兒,喬道友,快退,這是西陲‘赤練掌’……”
  “鐵木叟”喬欣看到崔榮這副離奇詭秘的神態,心裡正在搜思猜疑……
  聽到茹真師太說出了“赤練掌”之字,一手拉上前面楊森背領,大聲道:
  “楊少俠,快退……”
  楊森反應敏銳,聽到恩師、喬欣兩人前後此話,而喬欣掌指已搭上自己背領,立即仰天一個空心跟鬥,隨同喬欣斜斜飛出兩丈外。
  幾乎在同一個電光石火之際……
  “鐵駝翁”崔榮一聲霹靂似的暴喝,身形暴漲數尺,尤其右掌粗若一把蒲扇,向楊森,和喬欣二人,身形翻退方向揚來!
  也就在這同一短暫剎那之間……
  玉面菩提茹真,身形暴遞……雙腳猶未沾地,凌空以十成勁道,向“鐵駝翁”崔榮展出“仙霞門”絕技“鐵袖神功”。
  一股“砰”的震耳巨響……
  “鐵袖神功”擒住崔榮出手的“赤練掌”……
  “赤練掌”掌勁,撞上激厲、渾雄的“鐵袖神功”,逆轉而回,彈向崔榮自己這邊!
  鋒利刀劍,能置人於死地,但也能殺了自己……“赤練掌”逆轉撲向崔榮……
  崔榮“啊!啊!”連叫,  暴退……退到兩三丈處,仰天翻倒地上,口鼻耳口七孔鮮血汩汩直流……四肢抽搐了幾下,僵地死去。
  眾人走近“鐵駝翁”崔榮屍體看去,一股腥臭怪味,猶繚繞在四周。
  老禪師朝元和尚道:
  “此西陲‘赤練掌’果然利害……若非茹真道友提醒,咱老和尚還真想不起來……”
  茹真師太喟然道:
  “‘赤練掌’固然歹毒,霸道無比,但此‘鐵駝翁’崔榮,卻喪命在自己掌下。”
  楊森縱目回頭一匝……
  除了橫在地上幾具屍體外,“震山屠虎”宮奇等眾人,已鴻飛冥冥,不知去向……不由跌足抱屈,道:
  “恩師,‘震山屠虎’宮奇等,給他們漏網脫走了!”
  茹真師太尚未回答,朝元老和尚輕念一聲“阿彌陀佛”道:
  “楊少俠,天地就是個‘網’,作惡多端的人,逃不出此一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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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踩兇迎敵

  茹真師太慨然道:
  “老禪師此言,不啻暮鼓晨鐘,發人深省……”
  “凌虹玉燕”華瑜接口道:
  “大師父,那幾個壞蛋,可能已去了前面‘慈雲觀’。”
  朝元禪師搖頭,道:
  “‘慈雲觀’觀主法通老道,不會挽留……”
  茹真師大詫然問道:
  “何以見得?”
  朝元老和尚就把剛才自己借用石柱作兵器,法通老道知難而退的情形,告訴了眾人……接道:
  “法通徑自走向前面‘慈雲觀’,並未向‘鐵駝翁’崔榮招呼……以咱老和尚判來,那位老全真法通,可能臨崖勒馬,有所警惕,不會再與‘太極門’同流合污,顯然也不會挽留‘震山屠虎’宮奇等這些人。”
  眾人來前山“慈雲觀”……
  玄清真人法通,稽首一禮,唱誦一聲“無量壽佛”,親自接待,將眾人迎入裡端丹房。
  賓主坐下後,老禪師朝元合掌一禮,道:
  “法通道長,一場廝殺,玷污寶山……貧衲等不得已才如此……”
  法通緩緩一點頭,道:
  “朝元大師父,往者已逝……‘慈雲觀’以後不會再有這類情形發生!”
  茹真師太問題:
  “法通道長,您已知後山‘迎天坪’之役結果如何?”
  玄清真人法通道:
  “‘震山屠虎’宮奇,帶人回來‘慈雲觀’,說出‘鐵駝翁’崔榮出手‘赤練掌’,迎上老師太‘鐵袖神功’,自己被害……”
  “鐵木叟”喬欣接口問道:
  “法通道友,‘太極門’中宮奇等眾人,尚在‘慈雲觀’?”
  玄清真人通道:
  “宮奇留下數語,帶人匆匆離去!”
  老禪師朝元聽到此話,暗暗點頭……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宮奇等已離“慈雲觀”而去。
  楊森問道:
  “法通道長,您是否知道宮奇等去往何處?”
  玄清真人法通,稽首一禮,道:
  “善哉,善哉,楊少俠,恕貧道說話放肆……別說貧道不知,即使知道他們行蹤去處,也不能輕易相告……楊少俠認為貧道此話是否?”
  楊森聽來怔了下。
  老禪師朝元,似有所感中緩緩一點頭。
  眾人離懷玉山“慈雲觀”,回來山麓“長橋鎮”鎮上的“順來客棧”。
  來到廳房坐下,朝元老和尚哈哈一笑,道:
  “事情不能算是個順利完成,但咱們也該分道揚鑣了……”
  楊森道:
  “大師父和喬前輩回去皖南……”
  朝元一指喬欣道:
  “咱老和尚和喬道友,回雲皖南‘月波寺’……喬道友再走他自己的路……”
  含笑向茹真問道:
  “茹真道友,您和楊少俠等,此去何處?”
  茹真師大目光緩緩移轉到房廳眾人身上,投到楊森身上時,停了下來……
  楊森接口問道:
  “恩師,您老人家要去往哪裡?”
  茹真師太道:
  “老身要往晉南王屋山鶴尾峰‘迦南寺’,‘仙霞門’總壇覲見師父……”
  微微一頓,又道:
  “森兒,我們師徒兩人,在九九重陽前,鄂西英山鐵劍峰‘竹林寺’相晤行了。”
  楊森不勝依依,一片孺慕之色。
  茹真含笑問道:
  “森兒,現在離九九重陽尚早,你和瑜兒等準備去往何處?”
  凌虹玉燕華瑜見茹真問出此話,睜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朝楊森這邊看來。
  楊森沉思了下,道:
  “森兒擬往豫東鹿邑‘素衣會’一行……”
  在皖南“月波寺”時,師徒二人不啻母子,別後重逢,無話不談……茹真師太已知道“素衣會”中“鐵琵琶”梅采華,與森兒之間的情形。
  華瑜輕輕念出“素衣會”三字,聽來有點生疏,顯得一片茫然之色。
  茹真微微一笑,道:“森兒,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你不妨帶了瑜兒,一起往豫東一遊!”
  華瑜聽到此話,似乎尚含有弦外之音,但聽不出茹真師太所說的,是指何種情形。
  茹真向冷艷秋和遊亭兩人這邊問道:
  “遊道友,您和冷姑娘叔姪兩人,準備去往何處?”
  妙手乾坤遊亭含笑道:
  “遊某要回贛東大夷山‘黎川溪’,師兄‘東山耕夫’冷子元處……”
  接著向旁邊的冷艷秋,問道:
  “艷秋,你要回去爹那裡,還是想外面走走?”
  寒劍傲霜冷艷秋,沒有接下回答,眨動兩顆星星般的眸子,朝華瑜這邊看來。
  華瑜接口道:
  “冷家姊姊,回去冷清清一個人,還是別回的好……”
  冷艷秋微微一笑,替代了回答。
  楊森突然想了起來道:
  “恩師,您此去普南王屋山,森兒取道往豫東,我們可以結伴同行……”
  茹真師大接口道:
  “森兒,不用了……老身此番來這裡懷玉山,已離開浙西不遠,順便去往浙西一位武林同道處,到時再返回普南‘仙霞門’總壇。”
  朝元禪師哈哈笑道:
  “人生離合,猶如浮水之萍,咱們行程已定,各奔前程了!”
  鳥兒喳喳鳴樹林,溪水登澈清見底,朵朵花開,處處花香,這是一暮春到人間的景色!
  官道盡處,衣袂風飄,走來三人,兩個書生,一個年輕姑娘……他們正是來自贛北懷玉山的“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和“寒劍傲霜”冷艷秋。
  華瑜這件事早想問的,這時才問了出來:
  “森哥,咱們此去豫東鹿邑‘素衣會’,尋訪的是誰?”
  楊森一笑道:
  “是我別離五年多的一位武林同道……”
  華瑜輕輕念出“武林同道”四字,接口問道:
  “是何等樣人物?”
  楊森道:
  “也是一位巾幗女俠……”
  他把有關“鐵琵琶”梅采華的情形,詳細說了出來,接著又道:
  “梅采華身負減門之痛,仇家‘千臂黑煞’呂友竹,也是‘太極門’中弟子……”
  微微一頓,又道:
  “梅采華的師父是‘素衣會’掌門人‘覺慧大師’……這‘素衣會’地點,就在豫東鹿邑!”
  華瑜這一聽,倏然也想了起來……森哥過去曾經提到過“梅采華”此人。
  “寒劍傲霜”冷艷秋道:
  “楊少俠,您和那位梅女俠,已分離五年有餘,此番我們找去,她是否還在豫東鹿邑的‘素衣會’?”
  楊森緩緩點頭,道:
  “是的,滄誨桑田,一切都在轉變中,不知梅采華是否尚在鹿邑‘素衣會’……要找去後才知道……”
  華瑜一笑,道:
  “森哥,目前江南武林中,都知道你這位‘仙霞劍士’楊森,說不定那個梅采華,也來江南找你呢!”
  楊森沉思了下,道:
  “不錯,也有此可能……但人海茫茫,她向何處去找呢?”
  華瑜朝楊森目注一撇,道:
  “森哥,你想那位梅女俠?”
  楊森道:
  “這不是想不想那回事……梅采華身負血海之仇,與我楊森同病相憐……仇家亦是‘太極門’中人,更與我楊森同仇敵愾……”
  三人走著談著時,來到前面一處鎮甸。
  冷艷秋抬臉朝天色望了眼,道:
  “現在用午膳,時間還早……”
  華瑜不以為然,道:
  “冷家姊姊,咱們過了這一鎮甸,不知還有多遠,才能抵達另外一個鎮上……”
  三人走上鎮街,楊森含笑道:
  “別管是早是晚,先把東西填下肚子,也算找個地方休息一陣,可以再趕路……”
  三人走進一家掛著“臨安居”招牌的飯店,踏進店堂,裡面沒有半個客人,那店小二坐在牆沿凳上,鼾聲呼呼正在打盹。
  楊森輕輕把店小二拍醒過來,含笑道:
  “小二哥,隨便端些吃喝上來就行了!”
  店小二手背揉揉眼,哈腰應了聲,走進店裡,不多時,端了些酒菜出來。
  現在有了客人上門,店小二就不敢再瞌睡打盹了,愣愣站下一邊。
  楊森把店小二叫近跟前,問道:
  “小二哥,貴處是什麼地方?”
  店小二彎彎腰,道:
  “回客官,這裡是鄂東一處‘景林塘’鎮上……”
  三人來這家“臨安居”飯館,拔了個頭籌,但還是有“趕早”的客人……
  店小二正在回楊森話時,店門處一暗,又進來一位客人,這名店小二急急上前去張羅。
  楊森不期然中,朝那進來的客人投過一撇……原來是個臉肉雞皮疙瘩,一副者態龍鍾,看來年幾已有七十開外的老媼……肩背上還搭著一雙沉甸甸的囊袋。
  楊森轉臉看去時,那老婆子可能懷著詫異的心情,也正朝這張“拔頭籌”的客人桌座看來。
  這 來,楊森和那老媼,正巧視線接上。
  楊森接觸到老媼投來的視線,殊感意外的怔了下……
  這老婆子的一雙眸子,跟她雞皮疙瘩的臉龐,那副老態龍鍾的模樣,看來極不相襯。
  這雙眸子,清澈、亮麗,宛若夜空的星星,又似一泓澄澈的池水。
  楊森看來出奇,多看了眼!
  那老媼這對“美麗的”眼睛,亦像突然發現到什麼似的,朝楊森這邊直愣愣凝視了一眼,才把臉轉了過去。
  楊森把臉轉向這邊後,心裡卻是暗暗嘀咕,猜疑不已。
  這老媼的一對眼睛,看來“似曾相識”,十分熟悉,但自己回憶所接觸的年老女流,除了恩師茹真師太,和“雷火婆婆”歐前輩外,再想不起有其他年老婦人。
  “哦,這老媼是誰?”
  楊森心念閃轉,轉臉投過一瞥時,那老婆子湛湛有神,亮麗如虹的眸子,也正朝這邊看來。
  楊森心念遊轉,百思不解,匆匆用過這頓午餐後,和華瑜、冷艷秋兩人,離開這家“臨安居”飯館。
  楊森把剛才店堂裡的情形,告訴了兩人……稱奇不已的又道:
  “在我回憶中,所接近的年老女流,除了恩師外,再有就是皖南黃山的‘雷火婆婆’歐玉蓮……這位老人家卻是看來似曾相識,又是誰?”
  華瑜含笑道:
  “森哥,別去費這個腦筋……那個老婆婆連連看你,可能是年老眼花,看錯人了!”
  楊森道:
  “可是這位老人家,看進我楊森眼裡,也是覺得非常熟悉……”
  冷艷秋一笑,道:
  “楊少俠,那位老婆婆如果想起您是誰時,還會上來向您招呼的……”
  楊森聽到冷艷秋此話,心自好奇之下,不禁轉過身往後面看了一眼……
  遙遙相隔一段路的後面,有個蹣跚踽踽走著的人影,銜尾而來。
  楊森轉過身看去時,這抹身形拐進橫邊巷子。
  楊森叫奇不已,道:
  “不錯,後面那個,正是‘臨安居’飯館裡見到的老婆子……她又是誰?”
  凌虹玉燕華瑜,脆生生“嘿”了聲,道:
  “森哥,不會錯……準是‘太極門’中的壞蛋,易容化裝,暗暗跟在咱們後面!”
  楊森見華瑜指到“大極門”身上,心自暗暗思忖道:
  “這老婆子從她一對眼神看來似會相識……如果是‘太極門’人,銜尾跟蹤,暗暗跟在後面,又是在耍些什麼勾當?”
  三人出“景林塘”鎮街,踏上鎮街大道,沿途上談談說說,時間悄悄過去……幸虧三人提早時間,在“景林塘”鎮街上用了午膳,不然,這一路上來沒有看到一處鎮甸,還得空著肚子趕路呢。
  華瑜含笑道:
  “冷家姊姊,咱說得沒有錯吧……咱們若不是在‘景林塘’用過午膳,現在就要餓肚子……”
  楊森劍眉微劇,輕輕“噓”了聲,一指前面不遠樹林,道:
  “你們聽,樹林那邊傳來嘶喝打鬥聲音……”
  兩人凝神聽去,果然有金鐵交擊,嘶喝打鬥之聲傳來……距離似乎還在越過樹林的前面。華瑜側臉一瞥,道:
  “森哥,咱們前去看看……”
  楊森道:
  “尚未清楚內委底細前,我們不妨暗中作壁上觀,不要插手參與其事!”
  華瑜點點頭,道:
  “咱知道!”
  三人從林間小徑而入,打鬥之聲漸漸響亮,來到樹林邊暗中注意看去,一對男女正在前面一塊山坡地上,展開一場激厲的打鬥……
  男的是個年紀看來四十左右,手執一根“鬼頭杖”作兵器的中年虯發大漢。
  楊森目注另外那個身上,不禁暗暗一凜、一奇……
  那女的正是中午在“景林塘”鎮街那家飯店,所看到的那個老態龍鍾,滿腔皺紋的老婆子。
  更使楊森感到驚奇的,那老婆子所使用的兵器,竟是一雙“鐵琵琶”……
  豫東鹿邑“素衣會”掌門人覺慧大師,會中弟子僧俗都有,但只收女徒,不收男徒……
  “素衣會”中女弟子,出家投入空門的,傳授“鐵掃帚”武技。
  若是俗家女弟子,則以“鐵琵琶”傳授……此鐵琵琶乃是“素衣會”鎮山絕技。
  技藝練成,此鐵琵琶就是防身兵器,琵琶膽內,還有一件利害暗器“凌芒穿雲針”,隨時可以發出,製敵人於死地。
  此刻,楊森看到以“鐵琵琶”作兵器的老婆子時,心裡暗暗驚疑不已……
  此“鐵琵琶”乃是江湖“素衣會”中,一項獨特的兵器。
  此老婆子使用“鐵琵琶”,果然是“素衣會”中的人物。“素衣會”掌門覺慧大師,高壽幾何?不得而知,但其中會有如此高齡的弟子?楊森倏然再一想……難道此使用“鐵琵琶”作兵器的高齡老媼,是“素衣會”掌門覺慧大師?
  楊森藏身樹林隱處,注意看去……
  那老婆子已非中午飯館看到,那付老態龍鍾的模樣,出手矯捷,手執鐵琵琶,跟虯發中年大漢手中一支“鬼頭杖”,打個難分難解。
  老婆子施展“素衣會”鐵琵琶招術……拍、撞、發、打、崩,跟鬼頭杖打在一起。
  老婆子一腳踩個“蓮花步”,劈面攔進,手中鐵琵琶一掄,一式“素手揮弦”,直向虯發大漢的肩背,斜拍過來。
  敢情此中年虯發大漢,從未見過此等離奇兵器,不知此招破解之術,身形斜刺面退,閃過鐵琵琶這一式……
  縱然手中鬼頭杖一繞,用個“夜戰八方”之式,向老婆婆左腰砸來。
  老婆子微退一步,肘臂一送,招走“推窗望月”,鐵琵琶向外一掄,正敲上鬼頭杖,一響“錚”的聲,硬招架上,震得中年大漢虎口發熱、發酸……手中鬼頭杖,幾乎崩飛脫手。
  就在此電光石火之際……
  老婆子一按琵琶膽,一響“嗒”的聲,一枚“凌芒穿雲針”疾吐而出!
  琵琶膽中“穿雲針”電射飛出,不偏不倚,射中大漢咽喉要害……一聲狂吼,僕倒地上。
  老婆子斃了大漢,轉身正要離去……
  楊森從樹林急步出來,招呼道:
  “您這位前輩,稍請留步……”
  老媼微微一怔,轉身看到楊森時,一聲:
  “您……”
  接著一縷脆生生笑聲起,道:
  “楊少俠,我擔當不起您這聲‘前輩’的稱呼……”
  “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二人,銜尾已從樹林出來。
  楊森聽到老媼這縷脆生生話聲,聽來有點耳熟,朝她那張雞皮疙瘩的臉龐看去,一面問道:
  “您……您是……”
  老媼一抬手,把臉上那張雞皮疙瘩的面具取了下來,又是脆生生一笑,道:
  “楊少俠,您我鄂南一別,已五年多了……”
  楊森看到取下面具的老媼廬山真面目,詫然一聲輕“哦”,道:
  “您……梅采華……梅姑娘……”
  梅采華把鐵琵琶放進背後囊袋裡,含笑道:
  “想不到您我會在這裡見面……”
  華瑜兩眼直直地朝取下面具後的梅華採臉上看來。
  楊森把華瑜、冷艷秋兩人,引見介紹了下後,接著又道:
  “梅姑娘,我等正要去豫東尋訪你,不意會在此地遇到……”
  一指地上虯髯大漢屍體,問道:
  “此是何人?”
  梅采華道:
  “是個剪徑攔竊的獨行盜……這次認為一個單身老媼可欺,偏偏撞在姑娘梅采華手裡,活該!”
  一笑,又道:
  “我們離開這裡再說!”
  凌虹玉燕華瑜,暗中向梅采華打量看去……年紀有二十五六歲,臉型不錯……看來江湖閱歷要在自己這夥人之上。
  四人走向前面,邊走邊談……
  梅采華,朝楊森目注一瞥,道:
  “楊少俠,您今日江南武林聲譽之盛,有如日正當中,我也是來尋訪您的……江湖傳聞,江南武林有‘仙霞劍士’楊森此人,我相信是您……”
  楊森接口問道:
  “梅姑娘,您可會訪著昔年梅家減門之仇的仇家,‘千臂黑煞’呂友竹的行蹤下落?”
  梅采華道:
  “如果不是此地遇到,您三位找去豫東鹿邑‘素衣會’,也不會找到我梅采華,我已離開師門兩年……”
  微微一頓,又道:
  “毀家之仇,切記在心,兩年前咱辭別師父覺慧大師,出來江湖……不意中遇到一位武林同道‘金鷹’巫少剛,少剛陪同我蹤遍江湖各地,終於搜到‘千臂黑煞’呂友竹的行蹤下落……”
  楊森見梅采華直喚金鷹巫少剛的“少剛”此名,已知名花有主……
  梅姑娘和那位“金鷹”巫少剛,已搜著“千臂黑煞”呂友竹的下落,她來江南武林尋訪自己又是為了何事?
  楊森心念閃轉,問道:
  “梅姑娘,您和那位‘金鷹’巫道友探得,呂友竹匿藏何處?”
  梅采華輕輕籲吐了口氣,道:
  “那是離隔現在沒有多久的事……咱和少剛探得,‘千臂黑煞’呂友竹匿居在豫東信陽城外 處叫‘十普寺’的廟寺中……”
  楊森接口問道:
  “您兩位可有找去‘十普寺’?”
  梅采華點點頭,道:
  “‘十普寺’在信陽城外一處‘百里亭’鎮甸的近郊……”除了呂友竹外,‘十普寺’方丈‘淨空’和尚,一身功夫了得……少剛失手被截,現在被俘‘十普寺’中……”
  楊森聽到此話,心頭不禁暗暗一沉!
  梅采華又道:
  “楊少俠,江南武林黑白兩道,都知道您‘仙霞劍士’此人,此刻少剛身陷‘十昔寺’,請您一臂之助……”
  楊森見她話到這裡,並未作更多的猶疑,一點頭,接口道:
  “梅姑娘,楊某既知此事,當效綿薄之力……”
  一頓,又道:
  “據楊某所知,‘千臂黑煞’呂友竹,乃是‘太極門’中人物?”
  梅采華道:
  “是的,楊少俠,呂友竹師承蜀東雲嶺山‘法華寺’松雲和尚,此老和尚是‘太極門’中前輩高手……‘十昔寺’方丈淨空,是松雲的師弟……”
  靜靜聽著的“凌虹玉燕”華瑜,插嘴問道:
  “梅姑娘,那位‘金鷹’巫道友,陷入‘十普寺’有幾天了?”
  梅采華道:
  “就是最近這數天的事……我探得‘仙霞劍士’楊少俠,蹤遊大江南北,想找到他能有一臂之助,果然在前面‘景林塘’鎮上,不意中遇到……”
  華瑜目光投向楊森,道:
  “森哥,快,趕快,咱們快去豫南“十普寺’,晚了那位巫道友,怕會發生意外了!”
  梅采華聽到這些話,對這位素昧生平,剛才楊少俠才始引見相識的“凌虹玉燕”華瑜,心頭起了無限的感激。
  心裡卻又暗暗嘀咕猜疑……
  這位俊秀絕倫,口稱楊少俠“森哥”說話又帶了些“姑娘家味道”的少年書生,是楊少俠的何人?
  楊森聽華瑜說出這話,點點頭,道:
  “華弟說得不錯,我等現在就即取道往豫南信陽。”
  這件事已有了個決定,華瑜朝梅采華一身老媼打份的的衣著望了眼,困惑問道:
  “梅姑娘,你怎麼穿了老婆婆的裙衣,臉上還罩了一張雞皮疙瘩的面具?”
  梅采華道:
  “兩年前,離開師門‘素衣會’,遇到‘金鷹’巫少剛,少剛知道我蹤遍江湖,搜訪仇家行蹤下落這件事後,他生怕咱行藏洩露,才要我改成這副模樣的……”
  楊森見梅采華提到這位“金鷹”巫少剛身上,懷著一絲微妙的心情,含笑問道:
  “梅姑娘,那位‘金鷹’巫少剛巫道友,是何等樣一個人物?”
  梅采華見楊森問到這件事上,懷著跟楊森同樣的心情,臉上微微發熱,一笑道:
  “少剛今年二十九歲,是這東玉盤山‘九延洞府’,‘穀雨老人’的入室弟子……”
  楊森聽到“穀雨老人”此名,倏然想起,過去師尊九如上人會有提到過,也是當今武林中一位前輩人物。
  “金鷹”巫少剛乃是武林前輩“穀雨老人”弟子,卻栽在“十普寺”方丈淨空和尚之手,看來這位老和尚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金烏西墜,玉兔東升……匆匆三更過後!
  豫南信陽墟外“十普寺”牆腳處,突然出現一男一女,兩條身形俱是疾服輕裝夜行衣著……男的佩劍,女的背著琵琶……
  這兩人正是“仙霞劍士”楊森,和梅采華。
  人形閃晃,在絕無聲息之下,兩人跳上牆頂,探頭往下面看去……
  這座“十普寺”建築美崙美奐,佈置得富麗堂皇……中座是一座寬敞的庭院,左右兩端,有兩條長廊,通向裡端。
  偏殿一角,夜風吹送,傳來誦經念佛之聲。
  兩人身形風飄而下,迎向其中一條長廊,正步走去……長廊盡處,一列精舍,珠燈輝煌,書簾低垂,不時傳來杯筷起落,男女嬉笑之聲。
  楊森聽到這陣聲響,暗暗感觸不已……
  佛家聖地的朝寺禪林,竟成了藏污納垢,亂淫行樂的所在。
  梅采華突然一伏身,閃到 棵古松濃蔭之下,低頭朝花窗縫隙中看去,接著向楊森一招手……
  楊森一個箭步躥過來……兩人貼上窗縫,朝向房裡看去……
  屋子裡燈燭明亮,一個生相獰猙的大漢,懷裡擁著一個妖冶的女子,正在談笑吃喝!楊森看到此 大漢,五年前的一幕,浮現於腦海裡……正是鄂中水道,“石樹灣”鎮岸邊,掠竊蓬船的“千臂黑煞”呂友竹。
  楊森朝旁邊梅采華看去……柳眉帶煞,杏眼籠威,乍見仇人,心頭已湧起一股怒火。
  但梅采華還是沉著氣,按住心神,沒有將心頭一股怒火激發出來。
  楊森繼續朝向窗縫看去……房內燈光一閃,門簾掀處,進來一個寬袖袈裳的大和尚。
  這大和尚長相兇惡……身高七尺,兩條掃帚眉,一對三角眼,橫臉暴露,一副擄人欲噬的猙獰相。
  呂友竹看到這大和尚進來,推開懷中女子,抱拳一禮,道:
  “師叔深夜來此,不知有何見示?”
  楊森聽到呂友竹“師叔”這聲稱呼,已知此和尚是“十普寺”方丈淨空。
  淨空和尚道:
  “呂賢姪,日前我等將‘金鷹’巫少剛截下,另外那個梅采華女子逸走……梅采華可能會跟江南武林‘仙霞劍士’楊森諸流,串成一氣,再來犯‘十普寺’,你要多加警覺才是!”
  呂友竹嘿嘿一笑,道:
  “師叔,‘仙霞劍士’楊森諸流,不過是沽名釣譽之徒,真要找來這裡‘十普寺’,愚姪倒要跟他們鬥鬥!”
  淨空和尚含笑點頭,道:
  “賢姪,既有此話,老衲不必分憂了……”
  接著向那女子道:
  “玉娘,你要好好待候這位呂爺!”
  那玉娘女子,含笑輕輕應了聲。
  淨空和尚掀簾出房門而去……“千臂黑煞”呂友竹,和那年輕女子,猶是談笑調情。
  楊森心念閃轉,悄聲向梅采華道:
  “梅姑娘,房裡此‘千臂黑煞’呂友竹,乃是昔年你減門毀家的仇人,先把此人除去,然後再救‘金鷹’巫道友出險……”
  一頓,又道:
  “你進入房去,楊某外面替你掠陣。”
  梅采華微微一點頭……卸下肩背鐵琵琶,托在手中,跳身一縱,來到房門前面。
  房裡呂友竹,似乎已察覺到房門外發生動靜……一聲吆叱,道:
  “外面是誰?”
  梅采華手臂一揮,掀起門簾,挺身而入。
  “千臂黑煞”呂友竹,已有八九分醉意……嘴上吆喝,懷裡按著那女子,還在調情作樂。猛見門簾一 ,闖進一個身穿黑色夜行衣衫女子,不同愕然一怔……
  繼後燭光亮光下,看到那女子攜帶的鐵琵琶,從濃濃的酒意中,豁然已想了起來……對方的來歷,身份……
  正要站起身時,梅采華已經槍步上前,戟指“千臂黑煞”呂友竹道:
  “呂羽中,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改號換名,難道你能逃出公道……”
  話到此,梅採華一側身,左臂一托一抱,鐵琵琶已橫在胸前……
  右手抓住琵琶頭,左手一托琵琵膽,一響“嗒”的聲起,琵琶膽機簧一震,兩枚“凌芒穿雲針”,銳風聲中,電射而至。
  呂友竹一聲怒吼,竟把擁在懷中的女子,拿來當作擋箭牌……同時也作了打擊對方的武器。
  那女子這具怯生生的身子,被呂友竹凌空拋了起來……就像一朵彩雲似的,直向梅采華的頭頂壓了下來。
  梅采華卻也未曾想到,此“千臂黑煞”呂友竹,竟會使出這一手……
  身子往邊上一閃,那女子一聲淒厲慘叫,“ ”的一聲,墜向梅采華腳前……兩枚“凌芒穿雲針”,已透入那女子胸腹部位,頓時香消玉殞,不明不白做了呂友竹的替死鬼。
  呂友竹雖然已有了濃濃的醉意,但身手依然是矯捷迅快……
  就在梅采華閃身挪退,略一分神剎那,順手撈起桌邊牆沿矗立,有人頭高的古銅雕花燈臺……
  這燈臺頂,還配著五片蓮花銅瓣,蓮花銅瓣上面,插著一技火苗熊熊的巨燈。
  呂友竹順手取起,就把它作了擋敵的武器……
  出手歹毒,隨手一甩,巨燈連同蓮花銅瓣中,滾燙的燈油,直向梅采華頭上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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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冤家狹路

  這些時候來,梅采華搜訪敵蹤,伸雪當年梅家滅門之仇,拋頭露面,經過各種場所,已經將她磨練成一個“老江湖”……
  是以,梅采華也是十分老練,身形匍伏剎那,不忘如何誅斃仇家之策……再次按下鐵琵琶機簧,一響“嗒”的聲起,又是一枚“凌芒穿雲針”,電射而出。
  這次梅采華出手,十分乖巧……
  這枚“凌芒穿雲針”,出自鐵琵琶膽,不走上、中二路,卻由桌底下直穿過去。
  “千臂黑煞”呂友竹,雖然懷有一身很好武技,但此刻,正值酒意深濃之際,眼神昏花,桌面擋住視線,同時對方所出手的暗器,與眾不同,而且距離不足五尺……任是大羅金仙,也無法閃躲。
   響幼細清晰的“唰”的聲,這枚“凌芒穿雲針”,已結結實實扎進呂友竹的右腿。
  這種“凌芒穿雲針”,看來小巧、幼細,卻是利害非凡,專門克制“金鐘罩”、“鐵布衫”諸類混元氣功橫練功夫。
  “千臂黑熬”呂友竹,雖然剽悍橫蠻,卻也挨不住這枚“凌芒穿雲針”。
  當堂“欸呀”一聲,倒退數步!
  但,呂友竹不是一支“銀樣蠟槍頭”,一點不含糊……咬牙忍痛,再也不吭一聲……
  一雙兇眼,暴出眶外,把手中這個有人高的古銅燈臺,卻當作“花鎗”使用!
  腕把一起,“嘩啦啦”聲中,把圓桌掀起三尺,桌上那些懷筷碗碟,熱酒熱湯,直向梅采華的身上,飛舞而下。
  梅采華仇火焚胸,也不理會酒菜油膩,懷盞碎片割肉,“騰”的飛起一腿,把圓抬面掃出四尺外,“蹦’的拋向門外。
  “千臂黑煞”呂友竹,怒眼圓瞪,一聲怒吼,把這枝古銅燈臺發作“練子槍”,又作“齊眉棍”,旋風似的直掀過來。
  梅采華展開覺慧大師“素衣會”真傳“鐵琵琶”招數……拍、撞、拔、打、崩,跟呂友竹手中古銅燈臺打在一起。
  一個報仇心切,一個心狠手辣,這一男一女就在精舍寬敞的客房中,照面交手起來。
  雙方經有四十餘回合,不分勝負。
  門外掠陣把風的楊森,知道不能拖延時間,如果驚動進深禪房裡的淨空和尚,梅采華怕難能在呂友竹身上,了斷這樁公案。
  但,室內激戰中的兩人,“千臂黑煞”呂友竹,卻似一頭闖柙之虎,勢若瘋狂,梅採華一時之間,也難能把他置於死地。
  楊森心念閃轉,急忙掏出兩顆鐵蓮子,把窗推開一面,一抖腕,“唰唰”兩顆打了進去。
  呂友竹吼喝如困犬,把手中古銅燈臺,掄轉如風,迫得梅采華香汗淋淋,連連倒退。
  但,呂友竹卻再也沒有想到,窗外還有一個勁敵,在掠陣把風……
  鐵蓮子破空襲到,呂友竹才始驚覺,急忙來個縱身一跳。
  第一顆打中面頰……呂友竹仗著一身內功,並未受傷。
  第二顆襲來,襲中太陽穴……楊森出手腕勁甚猛,呂友竹立時感到暈眩了下。
  也就在呂友竹腦袋暈眩的短暫眨眼之間,手下略為慢了下……
  一響“當”的金鐵交響聲起,呂友竹手中古銅燈臺,給梅采華鐵琵琶一記硬招架上,斷成兩截。
  又是一響“嗒”的聲起…… 枚“凌芒穿雲針”,自鐵琵琶膽中,電射而出!
  梅采華這枚“凌芒穿雲針”打出,呂友竹已閃避不及,襲中左肩上,鮮血直流。
  呂友竹一聲怒吼,手中尚握著半截古銅燈臺,猛朝梅采華面門打來。
  梅採華一矮身,閃過燈臺之襲。
  呂友竹足一頓,已飛到窗台上……
  右肩一提,一響“嘩啦啦”聲,一列長窗,給呂友竹鋼鐵似的身體,撞個粉碎,飛身向外落去。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楊森突然出現……
  一聲冷叱,道:
  “呂友竹,‘仙霞劍士’楊森在此,豈容你漏網脫走?”
  一縷瑩瑩金芒暴現,“真剛劍”分心刺到。
  呂友竹手無寸鐵……
  於是
  百忙之中,仍是心神不亂,把身一偏,讓過胸口要害,右肩連氣,迎向劍尖頂去,左手一記劈掌,直向楊森打來。
  但楊森手中這把長劍,並非等閒之物,乃是昔年“仙霞門”開山始祖至善大師所使用的仙家神兵……斷金切玉,鋒利無比。
  呂友竹右肩當上,“真剛劍”劍尖,刺個正著,一劍深入,足有三寸。
  呂友竹狂吼一聲……
  楊林再是飛起一腿,踢中對方“丹田”穴!
  饒是“千臂黑煞”呂友竹,銅皮鐵骨,一身橫練功夫,挨上“仙霞劍士”楊森的一劍一腳,已轟然一聲,倒出窗外。
  楊森疾如電掣,再補上一劍……劍鋒落下,呂友竹尚未哼出一聲,一顆活生生的腦袋,一劈兩半,紅的鮮血,白的腦漿,飛濺而溢。
  這個殺人不貶眼,積惡如山的“千臂黑煞”呂友竹,在“仙霞劍士”楊森劍下,將他超渡上路。
  梅采華身輕如燕,躍身一縱,也已飛出窗外……看到血濺七尺,橫屍在地的呂友竹時,梅家滅門之仇,今日總算如願以償。
  楊森倏然想了起來,道:
  “梅姑娘,呂友竹之事,也已了斷……華弟與冷姑娘,分途進入‘十普寺’後端,不知情況如何,我等快去接應!”
  梅採華一點頭,道:
  “不錯,咱們快去……”
  一陣腳步雜沓聲,自遠而近……楊森道:
  “看來是‘十普寺’中和尚趕來,我等暫且不必跟他們照面交上手,先跟華弟、冷姑娘會合後再說!”
  兩人身形閃晃,上了瓦屋……
  才始飛過兩重瓦面,突然人影一晃,上來兩個中年和尚……
  這兩個和尚,一名“了原”,一名“了能”,都是淨空方丈手下得意弟子,兩人負責巡夜……
  兩人聽到前面吶喊聲湧起,又瞥見屋瓦上人影飛跑,於是急忙拔身上瓦,把兩人去路截住。
  楊森一照面,立即施展快劍“摘星劍”劍法……
  一式“雪嶺現虹”,舉劍直刺了原。
  丁原獰聲一笑,道:
  “何方鼠輩,敢來‘十普寺’撒野……”
  手中戒刀,一式“翻雲覆雨”,橫著一當,架上楊森劍脊,盪開寶劍……
  刀鋒一展,反用一式“金雕展翅”,硬向楊森左肩劈來。
  楊森見那和尚,刀沉力猛,身手十分迅捷,不敢稍有怠慢……塌身矮腰,斜退半步,虎口含勁,把劍一提,招走“迅雷砸地”,向了原咽喉刺來。
  了原馬步一浮,見對方寶劍,挾著 道煙煙金芒,電射而至,急忙納胸吸腹,使個“蒼龍掉尾”身法,一個盤旋……
  腕把一翻掌中刀一個“盤中斬”之勢,向楊森中盤砍到。
  兩人照面交上手,眨眼就是對拆了三招。楊森不敢耽誤時間,要用速戰速決快劍,把這和尚送上路……一聲長嘯,施展“天半朱霞”一招三式……
  第一式勢如灰鶴展翅,向上一挑,看來似要砍了原和尚臂膊,和尚忙把雙臂,往上一提。
  楊森腕把一翻,劍尖一沉,改走中盤……
  和尚急切之間,不及回過招來,腳下用個“逆水行舟”之勢,向後 閃。
  楊森“天半朱霞”一招三式,連環出手,可虛可實,變化莫測……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倏然再一翻腕,劍式走可了原和尚下盤,截斬而至。
  了原和尚駭然一驚,急提右腿,正要用個“跨虎登山”之勢,拔身躥起……
  再快,也是晚了!
  寒光閃處,左腿齊膝以下,已和身體分子家……鮮血橫飛,慘叫一聲,了原和尚骨碌碌滾了下來。
  在楊森截下了原和尚時,那邊梅采華也已得手……
  梅采華鐵琵琶按住了能和尚……一踩“流水步”劈面踏進!
  手中鐵琵琶一掄,直向了能肩背,斜拍過來。
  敢情,此一了能和尚,雖然見過不少世面,但這輩子還未曾見到過竟用樂器“琵琶”作兵器,不由大吃一驚。
  不敢用刀硬招架上,左腳 點屋瓦,龐大的身體滴溜溜一轉,閃開鐵琵琶之襲……
  刀花一繞,一招“流星飛墜”,直向梅采華的左腰扎去。
  梅采華錯身挪退,腕肘一送,一式“西崩銅山”,鐵琵琶向外一掄,一響“當”的聲,鐵琵琶正敲上戒刀的刀背上。
  了能和尚虎口震得發酸發麻,一陣火辣辣的發熱,戒刀幾乎崩飛脫手。
  就在這同 剎那之間……
  梅采華按下琵琶膽機簧,一響“嗒”的聲中, 枚“凌芒穿雲針”電射而出……
  這枚看來輕巧、幼細的“凌芒穿雲針”,卻是威猛,霸道非凡……準頭不偏不斜,襲中了能和尚眉心,針尖連身,盡根沒入腦門。
  這一來,就是有十個了能和尚,命也留不下來。
  楊森和梅采華二人,把了原、了能兩個和尚,殺個一死一傷,卻也不敢逗留,疾步往“十普寺”的裡端進深處闖進……
  “十普寺”廊宇街接,佔幅面積遼闊……兩個摸黑走去,沒有聽到一絲動靜。
  梅采華悄聲道:
  “楊少俠,華少俠和冷姑娘,從‘十普寺’尾端而進,如何不見他們一絲動靜?”
  楊森沉思了下,道:
  “可能已入深進裡面,我們走去會知道……”
  敢情楊森對這位“凌虹玉燕”瑜妹身懷之學,尤其她一套“如意三幻劍”劍法,不在“仙霞門”的劍術之下,已有了高度信賴。
  兩人走向“十普寺”進深裡端時,依稀中有金鐵相撞之聲傳來……
  循著這響聲音走去,聲響慚慚嘹亮……進入一扇洞門,裡面是座寬敞的庭院,金鐵交擊之聲,就是從這座庭院中傳出的。
  兩人走近前看去,“凌虹玉燕”華瑜手執“紫玉劍”,跟“十普寺”方丈淨空和尚,正打個難分難解。
  淨空方丈後面邊沿,站著不少和尚,個個凝神摒息,注視著庭院中此一打鬥場面。
  “寒劍傲霜”冷艷秋,站在華瑜後側,臉色凝重,亦作壁上觀。
  兩人知道這是江湖規矩,單打獨鬥,不能上前助陣,就站在冷艷秋這邊。
  淨空和尚使用的是一棍“鐵領杖”……
  老和尚提杖頭,坐杖尾,一式“獨劈華山”,呼的一杖向華瑜兜頭打下。
  華瑜脆生生一聲:
  “來得好!”
  於是
  頭一側,避過鐵領杖,劍花一繞,一式“三環套月”,“唰”的向淨空當胸點進。
  淨空和尚見此年輕書生,看來不過二十出頭,卻是步法迅疾,劍招神簡,顯然出於武林前輩的入室弟子,不敢稍有疏神、怠慢……
  連忙吸胸凹腹,身形霍的向左一展,一手回過鐵領杖,疾向華瑜劍脊,橫截過來。
  壁上規的寒劍傲霜冷艷秋,暗叫一聲:
  “不好!”
  如果這一杖敲個正著,任何人手中兵刀,也得崩飛脫手。
  “凌虹玉燕”卻是不慌不忙!
  於是
  一沉腕把,一式“殂星墜地”,劍尖一垂,劍身一劃,易上為下,反向淨空腕把斬來。
  淨空急急一坐腰,以“怪蟒翻身”身法,躥出一丈之外……
  縱然,單臂 掄,杖帶勁風,一式“敲山震虎”疾向對方斜肩帶背,敲了下來。
  華瑜塌肩縮頸,一標身,貼地如流,由鐵領杖下,鑽了過去……
  就在同 個剎那間,變招易式……連人帶劍,招走“回山環水”,截向老和尚中盤。
  淨空和尚急急一回杖,一響“當”的聲,架上對方“紫玉劍”!
  行家看行家,三招兩式,就能摸出此人底細……華瑜單劍交上淨空和尚鐵領杖的招數,看進梅采華跟裡,暗暗驚詫不已……
  這個外貌玉樹臨風,俊秀絕倫的“凌虹玉燕”華瑜,卻不是一個虛有其表的“繡花枕頭”,一招一式老練穩拙,劍招神速,幻變莫測。
  “凌虹玉燕”華瑜,施展師父“雲海聖姑”鄧冰梅所傳“如意三幻劍”劍法……
  劍光夭矯,宛如一條翔空紫龍……“紫玉寶劍”閃射出紫藍色光芒。
  “紫玉劍”走處,一片寒光暴現,進如餓虎撲羊,退如駭鹿飛馳,把“十普寺”方丈淨空和尚,倦了一個風雨不透。
  壁上觀的梅采華,悄悄問道:
  “楊少俠,這位華少俠師承哪位武林前輩?”
  楊森把華瑜師門來歷,告訴了梅采華後……似乎分享了一份光榮,微微一笑,又道:
  “此刻瑜弟所施展的,乃是‘雲海聖姑’鄧老前輩嫡傳‘如意三幻劍’劍法。”
  另外 個壁上觀的“寒劍傲霜’冷艷秋,一雙秋水似的明眸,閃射出亮麗而詫異的光芒,直愣愣的朝庭院中掄使“紫玉劍”的華瑜看來……
  心念卻在暗暗遊轉:
  “我冷艷秋空有‘寒劍傲霜’之稱,若與‘凌虹玉燕’華瑜相比,要相差一段距離!”
  但“十普寺”主持淨空和尚,也不示弱……
  手中鐵翎杖,展出 套“花雨飛絮杖”杖法,翻翻滾滾,勁勢洶湧……杖頭杖身,閃出呼呼風勁,將華瑜的劍術招數架住。
  兩下里這 照面交上手,勢均力敵,以眼前來看,不分勝負。
  華瑜掄劍揮舞之間,心念卻在暗暗閃轉:
  “賊禿驢,饒你這根‘哭喪棒’利害,咱華瑜要把你這顆光腦袋摘下來!”
  華瑜有了此一想法,頓時劍氣如虹,劍花翩飛……“紫玉劍”招走“如意三幻劍”中“三幻迷蹤”……
  盪開鐵翎杖,劍如怒龍搗海,虛虛實實,幻變莫測,直向淨空急追來。
  淨空和尚無法破解對方招術,暗暗慌了手腳,急忙一提鐵杖,橫杖去格。
  華瑜易實為虛,劍走輕雲,避過杖身……“唰”的一抹寒光,轉向老和尚小腹挑來。
  淨空和尚忙施展一個“平步青雲”身法,身形拔起,往上一縱。
  “凌虹玉燕”華瑜,脆生生一聲:
  “呀……”
  縱然變招易式……招走“如意三幻劍”中“如意九騰”一招。
  老和尚身形翩空下墜之際,華瑜身子一旋,劍身一繞,一個“大風車”身法……
  劍走如電,一招三式……點咽喉、掃胸膛,褂雙肋……其疾於矢,威猛無比!
  淨空和尚閃避不及,招架不住,暗叫一聲:
  “不好!”
  身形連連暴退。
  劍走之勢,豈是“暴退”所能閃躲?
  淨空和尚“啊”聲吼叫……
  就在他微微一側頭之際,“紫玉劍”走向左耳,標出一蓬鮮血……耳朵掉了下來。
  跌退中,挪身閃躲……斷去一條右臂。
  老和尚再聲嘶吼……這響聲音猶在嘴裡打滾,沒有吐出口,胸窩已剜了一口海碗大的血窟窿。
  老和尚沒有立即倒下……
  臉肉抽搐,向華瑜一瞪眼,道:
  “小……小子,算……算你狠……”
  這個“狠”字吐出口,“ ”的一聲大響,結結實實翻倒地上。
  這套“快劍”除非目觀,不然,誰也不會相信……
  冷艷秋當初雖然跟華瑜照過面,但劍術上並未交手……這位有“寒劍傲霜”之稱的冷艷秋,果然是一個劍術行家,但看到這一幕時,不禁傻了跟……
  華瑜劍走“如意三幻劍”中“如意九騰”一招三式,全部動作完成,比眨動一下眼皮還快。
  冷艷秋兩眼直直地望著庭院中央,手中握著“紫玉劍”的華瑜,心裡卻暗暗嘀咕:
  “天下憑有這等快的‘快劍’?”
  梅采華見這位體態瘦怯,宛若姑娘家的華少俠,竟懷有這等神乎其技的劍術,心間震驚,迷惑之餘,卻是暗暗欽佩。
  壁上觀的那些和尚,見主持方丈死得那麼慘,已給嚇破了膽……
  誰也不願意給這少年書生,胸窩剜出一口血窟窿,個個想要悄悄逸去。
  華瑜眼神尖,一聲清叱,道:
  “你們都給我站住!”
  這響聲音聽來清脆、悅耳,猶若珠玉相撞,但聽進這些和尚耳裡,卻像胸口結結實實挨上一拳,心肺震蕩,四肢發抖……
  誰也不敢移動一步,乖乖站停下來。
  華瑜劍尖一指,道:
  “咱華瑜問你等,那個‘金……金鷹’巫……”
  “巫”什麼……忘了!
  轉過身向楊森問道:
  “森哥,那個‘金鷹’叫‘巫’什麼?”
  此刻,庭院裡氣氛凝重,殺氣騰騰,梅采華看到這位華少俠這副神情時,卻要笑出聲來……
  她不敢笑,連上接口道:
  “華少俠,是‘金鷹’巫少剛!”
  華瑜這一聽,也給想了起來……轉向牆沿這些和尚,問道:
  “前些時候,栽在這裡‘十普寺’的‘金鷹’巫少剛,你們把他囚禁在什麼地方,趕快說來!”
  其中一個是“十普寺”的知客和尚,向華瑜合什 禮,道:
  “少俠,且息雷霆之怒……那位巫施主留在‘十普寺’後面屋子裡,小僧了清陪同您等數位前去就是。”
  知客僧了清前面帶路,陪同楊森、華瑜、冷艷秋,和梅采華等四人,走向進深裡端。
  這時,晨曦初曙,東方魚白,已黎明時分!
  了清和尚陪同四人,來到進深風火高牆腳處一間石屋秘室……
  取出鑰匙,一陣“ 啷啷”金鐵相撞聲中,把秘室鐵門拉了開來。
  這是一間丈來見方的石屋,席地坐著一十三十左右,穿著勁裝的年輕人。
  梅采華探頭進石屋裡,看到那年輕壯士時,輕柔的喚了聲,道:
  “少剛,你受委屈了……咱和‘仙霞劍士’揚少俠等數位,前來救你脫險……”
  敢情,席地坐著的“金鷹”巫少剛,再也不會想到飛將軍從空而降,梅采華會帶人前來救自己出險。
  至於這響鐵門“ 啷啷”聲,認為是“十普寺“中和尚,送來茶水早餐。
  金鷹巫少剛聽到這響聲音,抬臉看時,幾乎懷疑自己跌入夢境,怔了怔,才道:
  “採華……你……”
  梅采華含笑道:
  “少剛,快出來,有話慢慢再談!”
  巫少剛走出石室,梅采華將“仙霞劍士”楊森等三人,引見介紹了下。
  巫少剛向三人拜謝救離”十普寺”之恩,接著向梅采華問道:
  “採華,‘十普寺’的主持淨空和尚,還有那個‘千臂黑煞’呂友竹……”
  梅採華一笑,道:
  “如不將此二人除去,如何能將你救離險境……”
  就把楊森、華瑜兩人,分別除去千臂黑煞呂友竹,和淨空和尚的經過,簡要的告訴了金鷹巫少剛。
  楊森暗中打量看去……發現此“金鷹”巫少剛,身材修長,外形英俊,梅采華有此江湖俠侶也替她感到安慰。
  “十普寺”位於信陽城之郊,眾人將這樁公案有了個交待後,來信陽城裡。
  這時已近晌午時分,眾人走進大街一家“鹿鳴樓”菜館,圍桌而坐,吩咐店夥端上酒菜。
  吃喝中,又談到“十普寺”那回事上……
  梅采華將華瑜除掉“十普寺”主持淨空和尚的經過,不厭其祥的再次向巫少剛說了一遍。
  巫少剛聽來暗暗驚疑……
  自己是淨空和尚手下敗將,才會栽在這老和尚之手,囚入“十普寺”秘室。
  此“凌虹玉燕”華瑜,看來年紀才二十出頭,俊秀不凡,竟是身懷絕技之流。
  梅采華又把如何遇到楊森三人的經過,也告訴了巫少剛,接著道:
  “他們三位,正要去豫東鹿邑‘素衣會’找咱採華,卻想不到在途中巧遇了他們。”
  “金鷹”巫少剛感激不已,道:
  “若非您三位前來相救,巫某身陷‘十普寺’,後果不堪想像……”
  楊森把話題移轉,問道:
  “巫兄,‘十普寺’為虎作倀,與‘太極門’坑瀣一氣!”
  巫少剛喟然道:
  “豈止‘坑通一氣’,‘十普寺’就是‘太極門’的週邊分舵……”
  微微一頓,又道:
  “北地江湖,‘太極門’氣炎熾烈,在尚未圍剿大巴山總壇之前,必領先剪除‘太極門’週邊勢力……”
  楊森緩緩一點頭,道:
  “巫兄說得有理……川豫地境內來說,除了‘十普寺’外,尚有何處潛伏‘太極門’的勢力?”
  金鷹巫少剛道:
  “據巫某所知,豫中許昌附近,浮屠山山腰‘臥雲寨’,也是‘太極門’豫地所潛伏的一股實力……”
  華瑜接口問道:
  “巫克,‘臥雲寨’中有哪些高手?”
  巫少剛道:
  “‘臥雲寨’中帶頭的,也就是‘寨主’,是一個有‘開碑金戈’之稱的‘賈政’,其他尚有哪些人物,就不甚清楚……”
  楊森就把九九重陽,鄂西竹山“竹林寺”之會告訴了巫少剛,接著道:
  “到時武林俠義門中同道,共同聲討大巴山‘太極門’總壇……”
  梅采華接口道:
  “楊少俠,九九重陽離現在尚早,我等不妨一探‘臥雲寨’動靜!”
  華瑜接口道:
  “森哥,梅姑娘這個主意不錯……懷玉山‘慈雲觀’,‘震山屠虎’宮奇等悄悄漏網逸走,說不定會匿藏‘臥雲寨’,落草做‘山大王’呢?”
  “凌虹玉燕”華瑜,這縷脆生生的聲音,聽來悅耳,卻是大得出奇。
  他們這張桌座的斜對面,那張桌座上只坐了一個客人,桌沿杯子裡酒尚未吃幹,盤子裡菜只下了幾筷,揮手把店夥叫來,付賬離去。
  “鹿鳴樓”店堂裡,客人甚多,準也不會去注意到這一客人的情形。
  夜黑如墨,勁風呼嘯……這裡是信陽城東門大街的“惠安客棧”。
  “唰!唰!”兩響破風聲中,兩條身穿疾服輕裝夜行人的身形,自“惠安客棧”風火高牆,絕無聲息之下,飄下一座院落。
  其中一個用手一指面向院落,靠左邊第二間客房房門,悄聲道:
  “不錯,就是這間!”
  另外那個一點頭,從背後囊袋取出一些東西來……那是琉璜、火藥,和起火苗的火石。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這深更夜半,輕風怒號的時分,若是這一著火,後果不堪設想。
  這兩人行止詭秘,敢情是來這家“惠安客棧”,深夜“縱火”的。
  天下有“不湊巧”的事也有“湊巧”的事……
  院落牆腳處,有 間解手的廁所,就有一抹人影,束束腰,從廁所裡出來。
  輕風呼呼的夜晚,不容易燃起火苗,同時漆黑如墨的院落中,火石敲出的星星火光,也使人特別矚目而有所注意。
  從廁所出來那抹人影,看到庭院左邊那間客房房門前,那副鬼鬼祟崇,詭秘的行動,立即注意,也已察覺到是怎麼回事……
  距離相隔有兩三丈,這抹身形從地上撿起一塊細石,用了打“飛蝗石”暗器手法,連足腕勁擺住準頭,抖手彈指而出。
  一響幼細“嗒”的聲中,接著響起一聲悶哼,房門前“縱火”的其中一個,往斜邊跌退兩尺……
  另外那個,已知道縱火遭人發覺,跳身倒退丈外,朝細石來處看去。
  這抹身形一個箭步,追前五尺,吭聲向閉上門的客房,道:
  “楊少俠,有人深夜……”
  此“暗算”兩字還未出口,房門張開,楊森已從房中帶劍飛步而出。
  這縱火的兩人,該是“百密一疏”……楊森耳聰目明何等機警,雖然輕風怒號,吹得庭院中樹木枝椏“簌簌”出聲,但“嗒嗒嗒”敲火石引火苗的幼細之聲,已把酣睡中楊森警覺過來。
  楊森聽來有點不對勁,披衣起床,就在這時候,“金鷹”巫少剛從廁所出來,引吭一聲呼叫。
  楊森昔年在“寶林庵”幼齡時,茹真師太就替他練成一雙敏銳無比的“夜眼”……
  張開客房門看是,已看到地上琉璜、火藥,和散落邊上的起火石……
  縱目朝院落看時……
  那該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也正是自己“踏破鐵鞋無覓處”的兩人!
  楊森冷然一笑,道:
  “兩位倒是有心人,深夜來訪……只是帶了火藥,火種作‘見面禮’,卻是貽笑大方!”
  這兩人正是贛北懷玉山“慈雲觀”,敗於“仙霞劍士”楊森等眾人之手,悄悄離去的“震山屠虎”宮奇,和“雙筆文魁”余浩川。
  宮奇在楊森等幾人手中,接連鎩羽敗退,已不敢低估了江南武林中人的實力……
  無顏面返大巴山“太極門”總壇,先來豫地找個“太極門”同道的一技之棲。
  於是帶了“雙筆文魁”余浩川,取道來豫地,途經信陽,留住客棧……
  宮奇留住客棧,不想用膳,“雙筆文魁”單獨一人來大街“鹿鳴樓”飯館。
  那該是“不是冤家,不聚首……”,“凌虹玉燕”華瑜大聲談到“震山屠虎”宮奇身上時,就傳進這個“雙筆文魁”余浩川的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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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藏鋒不露

  余浩川已知道江南武林中人的利害,如果正面交上手,不但佔不到便宜,說不定自己這條命要留下。
  酒菜吃到一半,不敢逗留,匆匆離這家“鹿鳴樓”菜館。
  余浩川出來“鹿鳴樓”,並未離去,就在一個隱僻處悄悄守著。
  楊森等離開“鹿鳴樓”菜館,余浩川暗中銜尾追隨,知道他們並未離開信陽,投店東門大街一家“惠安客棧”。
  找了個藉口,余浩川進“惠安客棧”探聽,張望,知道“仙霞劍士’楊森,住下進入院落,靠左邊的那間客房。
  余浩川回來將這件事告訴“震山屠虎”宮奇……
  宮奇再也不會想到,“冤家狹路”會在豫南信陽城中遇到“仙霞劍士”楊森。
  宮奇再 思忖,憑自己身懷之學,絕非楊森等人的敵手……
  與其力敵,不如智取。
  入夜以後,星月無光,輕風怒嘯……“雙筆文魁”余浩川,已想出這個“縱火”之策。
  信陽乃是豫南大邑,只要手中有銀子,任何東西都可以買到……兩人事前在街上找著店舖,買了琉璜、火藥等“縱火”用具。
  兩人這 套計謀如果順利完成,不但楊森等會葬身火窟,東門大街這家偌大的“惠安客棧”也將付之一炬。
  但,“人算不如天算”,“金鷹”巫少剛上廁所出來,無意中給他撞見……
  楊森手提“真剛劍”,疾步出客房門……冷不防,“唰”的一聲,寒星 點,疾如電閃,直向自己左邊太陽穴打來!
  楊森急回右臂,扁劍身,踢劍尖,向外一拍,“錚”的聲, 支棘核鋼鏢打落地上。
  這支棘核鋼鏢,是雙筆文魁余浩川出手打的……剛才挨上巫少剛 枚細石,打得斜退數步,但並未掛彩受傷。
  楊森突然張開客房門出來,余浩川出其不意,就用棘核鋼鏢佔這個便宜。
  但楊森耳目靈警,劍術高強,豈是區區棘核鋼鏢所能暗算。
  余浩川見暗器走空,亮出一雙判宮筆……左筆一晃,右筆一起,直撞對方乳下“期門穴”。
  楊森吸胸凹腹,向後微退……
  左手劍訣上指,右手劍身一翻, 式“慧星閃芒”,劍尖疾向余浩川右手腕把點去。
  深夜發生此一變故,除了“金鷹”巫少剛事前察覺外,華瑜、冷艷秋,和梅采華等,都已紛紛出來庭院。
  “震山屠虎”宮奇,雖然尚未與對方照面交上手,但勁敵環立,已入困難之境。
  楊森手執“真剛劍”,見對方雙筆打穴,亦用了打穴的招式。
  余浩川右筆一撤,身形左展,一式“乳燕掃巢”,向對方肋下“太洲穴”點到。
  楊森掌中劍,一提一翻,招走“穹冥擎雷”,劍隨身走,疾似電摩,余浩川一招又點了個空。
  楊森心念閃轉……
  “雙筆文魁”余浩川,使用一雙判官筆,要在我楊森身上佔到便宜,那是他“江邊賣水”,嫌自己命長了!
  一聲長嘯,劍走輕靈,“嘶!嘶!嘶!”破風銳響聲中,已將余浩川迫向庭院牆腳處……
  再聲冷叱,
  “著!”
  “真剛劍”劍尖,在余浩川左臂劃出一條血糟……
  幾乎是同一剎那之間,腕把一沉,劍尖一挑……就在余浩川一響“啊”聲中,“真剛劍’劍身,已洞穿對方胸窩。
  楊森拔出染血長劍,轉過身時,傳來華瑜 響脆生生喧喝:
  “哼,不要臉,你想逃,可沒有這麼簡單!”
  一陣金鐵交鳴聲起!
  “凌虹玉燕”華瑜,手握“紫玉劍”,輕風呼呼中,已跟“震山屠虎”宮奇,打個難分難解。
  寒劍傲霜冷艷秋,踏前一步,向華瑜道:
  “瑜弟,請暫且退下,待冷艷秋陪‘太極門’高手走幾招!”
  華瑜聽到此話,虛晃一招,退了下來,
  冷艷秋有“寒劍傲霜”之稱,顯然是個“寒梅傲霜”的年輕姑娘。
  她上前接替此此陣,並非是跟華瑜爭個長短……那是替江湖除暴,要除去此“震山屠虎”宮奇,同時在眾人面前,一展自己身懷之技。
  此番宮奇跟寒劍傲霜冷艷秋,照面交手,兵器是一把長劍……
  冷艷秋一個箭步上前,劍走“眉中點赤”一招向宮奇眉心點來。
  宮奇一聲冷叱,
  “來得好!”
  一仰面,退左腳,進右步,右手劍訣一揚,招走“天外來鴻”,反向冷艷秋左肋刺了回去。
  冷艷秋紅袖拂處,身形一晃,劍如長虹,向宮奇左肩處,橫斬而下。
  宮奇連忙一個退步,身子一塌,一式“臥虎當門”避過一招。
  冷艷秋跟進一步,一式“推窗望月”,劍點向宮奇胸間點來。
  震山屠虎宮奇,不慌不忙,一立劍身,一招“東風洗柳”,避開對方一劍。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冷艷秋照面交上手,已知道在宮奇手中長劍,無法佔到便宜。
  身形退落半步,劍交左手,又是一個“流水步”身法,滑出兩丈外,就在此電光石火之際。
  冷艷秋右掌,已扣上“追虹奪命七星聯珠彈”七顆。
  塌身疾轉,叱聲:
  “著!”
  寒劍傲霜冷艷秋,掌中七顆“追虹奪命七星聯珠彈”,前後電射而出。
  當初冷艷秋“七星聯珠彈”,挫於“仙霞劍士”楊森之手……
  這並非是“野山二老’之一的“東山耕夫”冷子元,昔年震撼江湖的秘門絕技不管用……
  楊森所懷之學,乃是“仙霞門”碩果僅存的前輩,九如上人所嫡傳……
  天下武林,又有幾個是九如上人嫡傳弟子?
  此番,冷艷秋再次在震山屠虎宮奇身上,出手“追虹奪命七星聯珠彈”,已將“分寸”,“部位”,“準頭”,“腕勁”,都用到恰到好處。
  七顆“七星聯珠彈”,三上四下,銜尾如若布下“七星陣”似的射來……
  敢情“震山屠虎”宮奇,雖然是“太極門”中一位高手,卻從未照面過這等七彈連發的暗器。
  更沒有見到過連用這等詭秘、離奇,距離置位不一的暗器打法。
  “七星聯珠彈”四顆走前,三顆銜尾……
  宮奇聯中長劍揮舞,擋開襲向中下盤的四彈……上盤三彈,以“之”字形的位置,曲曲折折的射來。
  宮奇擋開左右兩彈……最後 彈,就是無法捉摸此彈的來勢,方向……
  想到找出一個破解之策……但眼前時間的消逝,比電光石火還快,還短暫!
   響“篤”的聲,“追虹奪命七星聯珠彈”的最後一顆,嵌進震山屠虎宮奇的前額胸門。
  宮奇挨上 彈,身形   往後跌退!
  寒劍傲霜冷艷秋,一聲清叱:
  “呀!”
  猱身轉上,劍走身前,掄劍一揮,震山屠虎宮奇身首翼處, 顆腦袋已斬了下來。
  寒劍傲霜冷艷秋,以‘追魂奪命七星聯珠彈”,截下“太極門”江南總壇壇主“震山屠虎”宮奇,在場眾人莫不動容。
  “金鷹”巫少剛道:
  “冷姑娘這手暗器,巫某蹤遍江湖各地,算是第一次開了眼界。”
  楊森道:
  “冷姑娘是‘野山二老’之一,‘東山耕夫’冷子元前輩的千金……昔年冷前輩以此“追虹奪命七星聯珠彈’暗器,震憾江湖,群獠為之喪膽!”
  “惠安客棧”老掌櫃慌慌張張走上前道:
  “客官爺,鬧下兩條人命,怎麼辦?”
  在這些店家買賣的老掌櫃跟前,不必提到江湖恩仇……楊森一指散放地上的火藥、琉璜、火石,“縱火”所用的東西,道:
  “老掌櫃,地上兩具屍體,是深夜前來放火搶劫的……你看,地上還留下火藥等東西……”
  金鷹巫少剛接口道:
  “幸虧撞上我等之手,把這兩個盜賊除去……不然,輕風怒號的夜晚,你這家‘惠安客棧’早已燒成 堆廢墟焦土了。”
  老掌櫃提著油燈,朝地上看去,果然都是“縱火”用的東西。
  楊森道,
  “老掌櫃,現在深更半夜,不如別讓官家知道,把這兩具盜賊屍體,找個地方掩埋算了。”
  老掌櫃聽來也有道理……如果官家知道“惠安客棧”出了兩條命案,這裡買賣就別想做了。
  連連點頭,老掌櫃道:
  “您這位客宮說來也有道理,小老兒吩咐店夥把這兩具屍體,趕快移去別處掩埋。”
  店小二將屍體移雲荒地掩埋……江湖上響噹噹的“震山屠虎”宮奇,“雙筆文魁”余浩川,就這佯悄悄消失在這世界上。
  豫中許昌,乃是中原大邑……街市繁榮,人眾熙攘,西門大街 家“東來順’飯店樓廳雅座,五個年輕男女圍桌而坐……
  這五人是“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金鷹”巫少剛,和“鐵琵琶“梅采華。
  楊森把店夥叫近前,問道:“店家,在下數人初來貴處,向你探聽一個地點所在……”
  店夥哈腰一禮,接口道:
  “客官,您問的是何處?”
  楊森道:
  “浮屠山在許昌城郊哪個方向?”
  店夥含笑道:
  “客官,如果前些時候您問到‘浮屠山’這一個地點,即使小的告訴了您後,也要勸您繞道而行,別經過那一帶,現在就不妨了……”
  楊森愣了下,無法會意過來……詫異問道:“店家,此話怎講?”
  店夥道:
  “過雲浮屠山一帶,很不安靜,時有剪徑盜匪出沒,那些過路客商,寧願多費腳程,繞道而行,不願意闖去那一帶……”
  一笑,又道:
  “現在已太平無事,您幾位大膽闖去,不會有人碰您們一根汗毛……”
  楊森聽到這裡,已有幾份會意過來,就即道:
  “店家,你是說浮屠山一帶剪徑盜匪,已經除掉,可以安心走去?”
  店夥點點頭,道:
  “不錯,正是這回事……浮屠山在許昌城南郊,走過四五十裡路腳程,那一帶已是浮屠山的山麓……”
  “金鷹”巫少剛問道:
  “店家,浮屠山一帶強人,是官家派兵圍剿,才將他們除去的?”
  眼前店堂裡客人不多,店夥不必前去張羅,這名店夥也就閒了下來……移過一張椅子,坐下旁邊,這名店夥有條有理道:
  “不是官家不管用,那是拿那些強人沒有辦法……官兵到,那夥剪徑盜匪一哄而散,撈不到半個影子,官兵離去,他們又開始做那沒本錢的買賣……”
  巫少剛道:
  “這麼說來,不是官家派兵除去的……”
  華瑜接口問道:
  “是誰把浮屠山剪徑盔匪除去的?”
  店夥道:
  “小的也是聽來這裡‘東來順’飯店客人的傳聞……據說三位年壽七八十歲的老人家,這三位老人家本領非凡,一縱七八丈高,一跳十來丈遠,不帶刀,不舞劍,赤手空拳,把這些盜匪除掉的……”
  楊森聽到這些話,心自忖道:
  “這名店夥所指的三位考人家,難道……”
  店夥 笑,又道:
  “這三位老人家,不但本領高,想的主意也‘絕’……‘擒賊擒王’,先把浮屠山的‘山大王’除掉,‘樹倒猢猻散’,‘山大王’腦袋給摘下,這類土匪強盜沒有靠山,站不住腳,也就逃的逃,溜的溜了……”
  寒劍傲霜冷艷秋問道:
  “店家,在浮屠山做‘山大王’的,是個何等樣人物?”
  店夥道:
  “這個‘山大王’叫‘開碑金戈’賈政,在浮屠山山腰,扎了 座山塞……後來那個叫‘賈政’的山大王,不但腦袋給摘掉,他那座坐地分贓的山寨,也給這三位老人家燒掉……”
  楊森問道:
  “你是否知道那三位老人家的名號?”
  店夥見楊森問這話,似乎想到一件有趣的事上,笑了笑,道:
  “客官,小的原來也不知道的,那是聽來這裡客人說後……這三位老人家的名號,古怪得緊……那是什麼‘彌陀’,什麼‘蚤’,還有一位叫什麼‘影’的……”
  楊森這一聽,已知道此三位除掉浮屑山“臥雲寨”,“開碑金戈”賈政的是誰……
  那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孟不離焦、焦不離孟”,武林有“宇內三奇”之稱的“石彌陀”虯雲和尚,“鼓上蚤”孟九,和“劍中影”莫乙三人。
  店堂裡客人漸漸多了起來,這名店夥要前去張羅,彎腰 禮離去。
  楊森含笑道:
  “‘宇內三奇’三位老人家,又做了一件萬家生佛的功德善事。”
  “鐵琵琶”梅采華聽到“宇內三奇”此號,倏然回憶起五年前,在鄂南岳口西門外,遇到“鼓上蚤”孟九的那回事上……
  那是自己跟楊森走在城西一條幽徑岔道,“鼓上蚤”孟前輩,從一棵老松樹之頂墜了下來。
  楊森亦由於遇到“鼓上蚤”孟前輩,在“文株古廟”獲得此把“真剛寶劍”。
  梅采華回憶起這條往事,不期然中朝“仙霞劍士”楊森這邊,注視了眼。
  “金鷹”巫少剛,當然不會知道此刻梅采華心念遊轉所想的事……
  他問楊森含笑問道:
  “楊兄,剛才聽那個店夥說來,浮屠山‘臥雲寨’‘開碑金戈’賈政,已給‘宇內三奇’三位前輩除去……咱們是否再往浮屠山一行?”
  楊森沉思了下,道:
  “剛才那店夥歷歷如繪,有名有姓都說了出來,相信不是空穴來風,我等就不必再去屠山了。”
  巫少剛朝梅采華這邊目注一瞥,道:
  “我等在這裡‘東來順’用過膳後,巫某和采華與三位暫時告別……九九重陽,咱們在鄂西竹山‘竹林寺’見面如何?”
  楊森含笑點頭,道:
  “也好……我等後會有期!”
  五人出來“東來順”飯店,個個道了聲“再見”,分袂而別。
  “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和“寒劍傲霜”冷艷秋三人,還是留在許昌城裡。
  “篤篤篤”幾響輕敲房門的聲音,客房中酣睡去的楊森醒了過來……
  睜開眼看去,一輪朝陽已從窗外透射進來,已是凌晨時分……他知道誰在敲門,應了聲,道:
  “稍等片刻,我馬上來開門!”
  蟋蟋嗦嗦穿上衣衫,取下門閂,拉開客房門……
  香風一陣, 雙絕色麗姝,翩然而入……
  不錯,一個是“寒劍傲霜”冷艷秋,另外那個呢?
  細長的柔發,抓起一個髮髻,髮髻上系上一個用紅緞帶結成的蝴蝶結……身上穿著一套大紅鮮豔的襖褲。
  楊森雖然早已知道這回事,見她此刻恢復廬山真面目時,望瞭望旁邊的冷艷秋,怔了怔,道:
  “你……你……”
  冷艷秋一指,脆生生問:
  “楊少俠,是您瑜弟,還是您瑜妹?”
  楊森囁嚅了下,道:
  “冷姑娘,你……你已知道她……她瑜妹……”
  華瑜嘻地 笑,珠滾玉盤似的道:
  “森哥,在‘月波寺’朝元大師父那裡過年時,冷家姊姊已知道咱啦!”
  楊森這才想了起……
  她兩人自“月波寺”那幾天後,經常在一起談談笑笑,毫不忌諱,原來冷姑娘已知瑜妹的底細。
  冷艷秋含笑道:
  “楊少俠,瑜妹恢復姑娘家裝飾後,自由自在,不必縛手縛腳了!”
  楊森愣愣朝華瑜看來……
  華瑜臉一紅,一嘟嘴,道:
  “你怎麼啦……咱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你不認識你瑜妹啦?”
  楊森拉長臉,笑了下,道:
  “認是認識,就是看來有點不一樣!”
  冷艷秋轉了個話題,道:
  “楊少俠,離九九重陽尚早,咱們此去何處?”
  楊森沉思了下,道:
  “‘宇內三奇’三位老人家,在豫中許昌城外浮屠山露過一臉,可能他們還逗留在豫地……”
  冷艷秋接口問道:
  “你要尋訪他們三人行蹤?”
  楊森一點頭,道:
  “不錯……”
  華瑜困惑問道:
  “森哥,幹嗎一定要找到他們三人行蹤?”
  楊森道:
  “‘宇內三奇’,‘俠林雙怪’,‘野山二老’,都是當今武林知名之士……九九重陽,鄂西‘竹林寺’之會,希望這三位老人家也參與其事!”
  冷艷秋輕輕一笑,道:
  ”楊少俠,你還準備贛東大夷山‘黎川溪’一行,邀爹他老人家……”
  楊森微微一笑,才道:
  “冷姑娘,現在已有冷前輩掌上明珠參與,就別再打擾這位老人家,長途跋涉,遠赴鄂西‘竹林寺’了。”
  華瑜道:
  “森哥,偌大的河南省境內,咱們向哪裡去找‘宇內三奇’?”
  楊森道:
  “我等並非專程尋訪……晉、豫等地藏龍臥虎,有不少江湖異人,風塵俠隱,如有機緣遇到,不枉我等北地江湖一遊!”
  到此話,視線投向客房外庭院看去……
  庭院裡花樹扶疏,景色迷人……鳥兒喳喳,花落繽紛……不錯,春已來到人間。
  冷艷秋隨著望庭院看去,一指客房廊沿外,道:
  “石階上濕潤潤的,可能昨夜下了一場雨呢!”
  楊森觀賞庭院景色,含笑點頭。
  華瑜又想到那回事上,朝身上這套鮮豔衣衫看了眼,道:
  “森哥,咱男裝好,還是女裝好?”
  楊森目光移向她身上,笑道:
  “瑜妹,只要你喜歡,都好……”
  客房外長廊上,傳來 縷龍吟鳳鳴,朗聲長誦的聲音: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這個“少”字聲落,敞開的客房門外一暗,外面長廊上站下 個文巾儒衫的老者……
  老者不期然中,朝長廊邊,這扇敞開的客房門內,投過 瞥……
  哈哈一笑,道:
  “濁世無儔,俊秀絕倫……不錯,人中之龍,人中之鳳……”
  老者抱拳一禮,又道:
  “這位公子,兩位姑娘,老朽‘問天叟’君平,略識相鑑之術,潤金不計,來個問卜觸機,如何?”
  “凌虹玉燕”華瑜,見這個不速之客酸溜溜的老冬烘,站在房門口說出這些話,不由怔了下。
  “寒劍傲霜”冷艷秋,發現這老者上門“賈卜”,也感到有點意外。
  楊森看到這老者器宇不凡,就即站起身,抱拳回過一禮,含笑道:
  “老丈,如不見棄,鬥室一坐如何?”
  “問天叟”君平含笑走進客房,道:
  “大清早,打擾您三位清靜了!”
  楊森請“問天叟”君平坐下,端上一杯茶……
  冷艷秋一笑,道;
  “老先生識得相鑑之術,叫人‘問卜觸機’,咱請教您一件事,如何?”
  “不知姑娘問的何事?”
  冷艷秋輕輕一笑,指著楊森道:
  “老先生,‘問卜觸機’不限事例……您能否指出這位公子的姓名?”
  楊森見冷艷秋找出這樣一個捉狹難題,不由暗暗怔了下……
  素昧生平,萍蹤相遇,如何知道對方的姓名?
  問天叟君平,若有所思兩條銀眉微微一掀……看了看楊森,又朝周遭回顧一匝……
  東升的朝陽,從外面庭院透射進房來,正巧照在楊森身上。
  君平微微一笑,道:
  “姑娘,‘觸機’二字,乃是偶爾觸上的機遇,從機遇中找出其中答案來,至於準與不准,老朽自己也不敢作個定數……”
  一指楊森,又道:
  “姑娘問出此話,正巧東升朝陽,照在這位公子的身上……”
  手指了蘸些茶水,邊說邊在桌上寫出數字:
  “這位公子可能姓‘楊’,也可能姓‘羊’……至於公子之名,‘朝陽東升’,可能是‘升’,也可能是這‘森’字……老朽偶爾觸機,是取其‘音’,而並非取字中之‘意’……這個公子的姓名,可能是‘楊升’二字……”
  問天叟君平,憑空找出這樣一番道理來,客房裡三人,都給怔住。
  楊森已知道這位“問天叟”君平,乃是學富五車,遊戲人間的風塵奇士……
  長揖一禮,道:
  “君老丈不愧‘神算’,賤名正是此‘楊森’二字……”
  在桌上寫出“楊森”兩字。
  問天叟君平輕輕念出“楊森”兩字,朝楊森凝視一眼,道:
  “楊公子骨局清奇,靈氣內蘊,乃是斯文的英才……傳聞江南武林有位年輕俠士,具名亦此‘楊森’兩字,有‘仙霞劍士’之稱,不知……”
  楊森一欠身,道:
  “不敢,正是區區楊森。”
  問天叟君平,哈哈大笑,道:
  “楊少俠,老朽原來潤金不計,現在算出您‘仙霞劍士’楊森此人,即使付下潤金三百兩銀子,尚嫌少了!”
  “凌虹玉燕”華瑜,眼珠一陣滾轉,心念也在打轉:
  “這麼一個窮酸老冬烘,怎麼知道江南武林中情形,還知道森哥武林中的稱號?”
  “仙霞劍士”楊森,也有這樣的猜疑,不過他已有了 個想法……
  這位“問天叟”君老丈,不但學富五車,識得相鑑之術,還是一位藏鋒不露的風塵俠隱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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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藏鋒不露

  余浩川已知道江南武林中人的利害,如果正面交上手,不但佔不到便宜,說不定自己這條命要留下。
  酒菜吃到一半,不敢逗留,匆匆離這家“鹿鳴樓”菜館。
  余浩川出來“鹿鳴樓”,並未離去,就在一個隱僻處悄悄守著。
  楊森等離開“鹿鳴樓”菜館,余浩川暗中銜尾追隨,知道他們並未離開信陽,投店東門大街一家“惠安客棧”。
  找了個藉口,余浩川進“惠安客棧”探聽,張望,知道“仙霞劍士’楊森,住下進入院落,靠左邊的那間客房。
  余浩川回來將這件事告訴“震山屠虎”宮奇……
  宮奇再也不會想到,“冤家狹路”會在豫南信陽城中遇到“仙霞劍士”楊森。
  宮奇再 思忖,憑自己身懷之學,絕非楊森等人的敵手……
  與其力敵,不如智取。
  入夜以後,星月無光,輕風怒嘯……“雙筆文魁”余浩川,已想出這個“縱火”之策。
  信陽乃是豫南大邑,只要手中有銀子,任何東西都可以買到……兩人事前在街上找著店舖,買了琉璜、火藥等“縱火”用具。
  兩人這 套計謀如果順利完成,不但楊森等會葬身火窟,東門大街這家偌大的“惠安客棧”也將付之一炬。
  但,“人算不如天算”,“金鷹”巫少剛上廁所出來,無意中給他撞見……
  楊森手提“真剛劍”,疾步出客房門……冷不防,“唰”的一聲,寒星 點,疾如電閃,直向自己左邊太陽穴打來!
  楊森急回右臂,扁劍身,踢劍尖,向外一拍,“錚”的聲, 支棘核鋼鏢打落地上。
  這支棘核鋼鏢,是雙筆文魁余浩川出手打的……剛才挨上巫少剛 枚細石,打得斜退數步,但並未掛彩受傷。
  楊森突然張開客房門出來,余浩川出其不意,就用棘核鋼鏢佔這個便宜。
  但楊森耳目靈警,劍術高強,豈是區區棘核鋼鏢所能暗算。
  余浩川見暗器走空,亮出一雙判宮筆……左筆一晃,右筆一起,直撞對方乳下“期門穴”。
  楊森吸胸凹腹,向後微退……
  左手劍訣上指,右手劍身一翻, 式“慧星閃芒”,劍尖疾向余浩川右手腕把點去。
  深夜發生此一變故,除了“金鷹”巫少剛事前察覺外,華瑜、冷艷秋,和梅采華等,都已紛紛出來庭院。
  “震山屠虎”宮奇,雖然尚未與對方照面交上手,但勁敵環立,已入困難之境。
  楊森手執“真剛劍”,見對方雙筆打穴,亦用了打穴的招式。
  余浩川右筆一撤,身形左展,一式“乳燕掃巢”,向對方肋下“太洲穴”點到。
  楊森掌中劍,一提一翻,招走“穹冥擎雷”,劍隨身走,疾似電摩,余浩川一招又點了個空。
  楊森心念閃轉……
  “雙筆文魁”余浩川,使用一雙判官筆,要在我楊森身上佔到便宜,那是他“江邊賣水”,嫌自己命長了!
  一聲長嘯,劍走輕靈,“嘶!嘶!嘶!”破風銳響聲中,已將余浩川迫向庭院牆腳處……
  再聲冷叱,
  “著!”
  “真剛劍”劍尖,在余浩川左臂劃出一條血糟……
  幾乎是同一剎那之間,腕把一沉,劍尖一挑……就在余浩川一響“啊”聲中,“真剛劍’劍身,已洞穿對方胸窩。
  楊森拔出染血長劍,轉過身時,傳來華瑜 響脆生生喧喝:
  “哼,不要臉,你想逃,可沒有這麼簡單!”
  一陣金鐵交鳴聲起!
  “凌虹玉燕”華瑜,手握“紫玉劍”,輕風呼呼中,已跟“震山屠虎”宮奇,打個難分難解。
  寒劍傲霜冷艷秋,踏前一步,向華瑜道:
  “瑜弟,請暫且退下,待冷艷秋陪‘太極門’高手走幾招!”
  華瑜聽到此話,虛晃一招,退了下來,
  冷艷秋有“寒劍傲霜”之稱,顯然是個“寒梅傲霜”的年輕姑娘。
  她上前接替此此陣,並非是跟華瑜爭個長短……那是替江湖除暴,要除去此“震山屠虎”宮奇,同時在眾人面前,一展自己身懷之技。
  此番宮奇跟寒劍傲霜冷艷秋,照面交手,兵器是一把長劍……
  冷艷秋一個箭步上前,劍走“眉中點赤”一招向宮奇眉心點來。
  宮奇一聲冷叱,
  “來得好!”
  一仰面,退左腳,進右步,右手劍訣一揚,招走“天外來鴻”,反向冷艷秋左肋刺了回去。
  冷艷秋紅袖拂處,身形一晃,劍如長虹,向宮奇左肩處,橫斬而下。
  宮奇連忙一個退步,身子一塌,一式“臥虎當門”避過一招。
  冷艷秋跟進一步,一式“推窗望月”,劍點向宮奇胸間點來。
  震山屠虎宮奇,不慌不忙,一立劍身,一招“東風洗柳”,避開對方一劍。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冷艷秋照面交上手,已知道在宮奇手中長劍,無法佔到便宜。
  身形退落半步,劍交左手,又是一個“流水步”身法,滑出兩丈外,就在此電光石火之際。
  冷艷秋右掌,已扣上“追虹奪命七星聯珠彈”七顆。
  塌身疾轉,叱聲:
  “著!”
  寒劍傲霜冷艷秋,掌中七顆“追虹奪命七星聯珠彈”,前後電射而出。
  當初冷艷秋“七星聯珠彈”,挫於“仙霞劍士”楊森之手……
  這並非是“野山二老’之一的“東山耕夫”冷子元,昔年震撼江湖的秘門絕技不管用……
  楊森所懷之學,乃是“仙霞門”碩果僅存的前輩,九如上人所嫡傳……
  天下武林,又有幾個是九如上人嫡傳弟子?
  此番,冷艷秋再次在震山屠虎宮奇身上,出手“追虹奪命七星聯珠彈”,已將“分寸”,“部位”,“準頭”,“腕勁”,都用到恰到好處。
  七顆“七星聯珠彈”,三上四下,銜尾如若布下“七星陣”似的射來……
  敢情“震山屠虎”宮奇,雖然是“太極門”中一位高手,卻從未照面過這等七彈連發的暗器。
  更沒有見到過連用這等詭秘、離奇,距離置位不一的暗器打法。
  “七星聯珠彈”四顆走前,三顆銜尾……
  宮奇聯中長劍揮舞,擋開襲向中下盤的四彈……上盤三彈,以“之”字形的位置,曲曲折折的射來。
  宮奇擋開左右兩彈……最後 彈,就是無法捉摸此彈的來勢,方向……
  想到找出一個破解之策……但眼前時間的消逝,比電光石火還快,還短暫!
   響“篤”的聲,“追虹奪命七星聯珠彈”的最後一顆,嵌進震山屠虎宮奇的前額胸門。
  宮奇挨上 彈,身形   往後跌退!
  寒劍傲霜冷艷秋,一聲清叱:
  “呀!”
  猱身轉上,劍走身前,掄劍一揮,震山屠虎宮奇身首翼處, 顆腦袋已斬了下來。
  寒劍傲霜冷艷秋,以‘追魂奪命七星聯珠彈”,截下“太極門”江南總壇壇主“震山屠虎”宮奇,在場眾人莫不動容。
  “金鷹”巫少剛道:
  “冷姑娘這手暗器,巫某蹤遍江湖各地,算是第一次開了眼界。”
  楊森道:
  “冷姑娘是‘野山二老’之一,‘東山耕夫’冷子元前輩的千金……昔年冷前輩以此“追虹奪命七星聯珠彈’暗器,震憾江湖,群獠為之喪膽!”
  “惠安客棧”老掌櫃慌慌張張走上前道:
  “客官爺,鬧下兩條人命,怎麼辦?”
  在這些店家買賣的老掌櫃跟前,不必提到江湖恩仇……楊森一指散放地上的火藥、琉璜、火石,“縱火”所用的東西,道:
  “老掌櫃,地上兩具屍體,是深夜前來放火搶劫的……你看,地上還留下火藥等東西……”
  金鷹巫少剛接口道:
  “幸虧撞上我等之手,把這兩個盜賊除去……不然,輕風怒號的夜晚,你這家‘惠安客棧’早已燒成 堆廢墟焦土了。”
  老掌櫃提著油燈,朝地上看去,果然都是“縱火”用的東西。
  楊森道,
  “老掌櫃,現在深更半夜,不如別讓官家知道,把這兩具盜賊屍體,找個地方掩埋算了。”
  老掌櫃聽來也有道理……如果官家知道“惠安客棧”出了兩條命案,這裡買賣就別想做了。
  連連點頭,老掌櫃道:
  “您這位客宮說來也有道理,小老兒吩咐店夥把這兩具屍體,趕快移去別處掩埋。”
  店小二將屍體移雲荒地掩埋……江湖上響噹噹的“震山屠虎”宮奇,“雙筆文魁”余浩川,就這佯悄悄消失在這世界上。
  豫中許昌,乃是中原大邑……街市繁榮,人眾熙攘,西門大街 家“東來順’飯店樓廳雅座,五個年輕男女圍桌而坐……
  這五人是“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金鷹”巫少剛,和“鐵琵琶“梅采華。
  楊森把店夥叫近前,問道:“店家,在下數人初來貴處,向你探聽一個地點所在……”
  店夥哈腰一禮,接口道:
  “客官,您問的是何處?”
  楊森道:
  “浮屠山在許昌城郊哪個方向?”
  店夥含笑道:
  “客官,如果前些時候您問到‘浮屠山’這一個地點,即使小的告訴了您後,也要勸您繞道而行,別經過那一帶,現在就不妨了……”
  楊森愣了下,無法會意過來……詫異問道:“店家,此話怎講?”
  店夥道:
  “過雲浮屠山一帶,很不安靜,時有剪徑盜匪出沒,那些過路客商,寧願多費腳程,繞道而行,不願意闖去那一帶……”
  一笑,又道:
  “現在已太平無事,您幾位大膽闖去,不會有人碰您們一根汗毛……”
  楊森聽到這裡,已有幾份會意過來,就即道:
  “店家,你是說浮屠山一帶剪徑盜匪,已經除掉,可以安心走去?”
  店夥點點頭,道:
  “不錯,正是這回事……浮屠山在許昌城南郊,走過四五十裡路腳程,那一帶已是浮屠山的山麓……”
  “金鷹”巫少剛問道:
  “店家,浮屠山一帶強人,是官家派兵圍剿,才將他們除去的?”
  眼前店堂裡客人不多,店夥不必前去張羅,這名店夥也就閒了下來……移過一張椅子,坐下旁邊,這名店夥有條有理道:
  “不是官家不管用,那是拿那些強人沒有辦法……官兵到,那夥剪徑盜匪一哄而散,撈不到半個影子,官兵離去,他們又開始做那沒本錢的買賣……”
  巫少剛道:
  “這麼說來,不是官家派兵除去的……”
  華瑜接口問道:
  “是誰把浮屠山剪徑盔匪除去的?”
  店夥道:
  “小的也是聽來這裡‘東來順’飯店客人的傳聞……據說三位年壽七八十歲的老人家,這三位老人家本領非凡,一縱七八丈高,一跳十來丈遠,不帶刀,不舞劍,赤手空拳,把這些盜匪除掉的……”
  楊森聽到這些話,心自忖道:
  “這名店夥所指的三位考人家,難道……”
  店夥 笑,又道:
  “這三位老人家,不但本領高,想的主意也‘絕’……‘擒賊擒王’,先把浮屠山的‘山大王’除掉,‘樹倒猢猻散’,‘山大王’腦袋給摘下,這類土匪強盜沒有靠山,站不住腳,也就逃的逃,溜的溜了……”
  寒劍傲霜冷艷秋問道:
  “店家,在浮屠山做‘山大王’的,是個何等樣人物?”
  店夥道:
  “這個‘山大王’叫‘開碑金戈’賈政,在浮屠山山腰,扎了 座山塞……後來那個叫‘賈政’的山大王,不但腦袋給摘掉,他那座坐地分贓的山寨,也給這三位老人家燒掉……”
  楊森問道:
  “你是否知道那三位老人家的名號?”
  店夥見楊森問這話,似乎想到一件有趣的事上,笑了笑,道:
  “客官,小的原來也不知道的,那是聽來這裡客人說後……這三位老人家的名號,古怪得緊……那是什麼‘彌陀’,什麼‘蚤’,還有一位叫什麼‘影’的……”
  楊森這一聽,已知道此三位除掉浮屑山“臥雲寨”,“開碑金戈”賈政的是誰……
  那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孟不離焦、焦不離孟”,武林有“宇內三奇”之稱的“石彌陀”虯雲和尚,“鼓上蚤”孟九,和“劍中影”莫乙三人。
  店堂裡客人漸漸多了起來,這名店夥要前去張羅,彎腰 禮離去。
  楊森含笑道:
  “‘宇內三奇’三位老人家,又做了一件萬家生佛的功德善事。”
  “鐵琵琶”梅采華聽到“宇內三奇”此號,倏然回憶起五年前,在鄂南岳口西門外,遇到“鼓上蚤”孟九的那回事上……
  那是自己跟楊森走在城西一條幽徑岔道,“鼓上蚤”孟前輩,從一棵老松樹之頂墜了下來。
  楊森亦由於遇到“鼓上蚤”孟前輩,在“文株古廟”獲得此把“真剛寶劍”。
  梅采華回憶起這條往事,不期然中朝“仙霞劍士”楊森這邊,注視了眼。
  “金鷹”巫少剛,當然不會知道此刻梅采華心念遊轉所想的事……
  他問楊森含笑問道:
  “楊兄,剛才聽那個店夥說來,浮屠山‘臥雲寨’‘開碑金戈’賈政,已給‘宇內三奇’三位前輩除去……咱們是否再往浮屠山一行?”
  楊森沉思了下,道:
  “剛才那店夥歷歷如繪,有名有姓都說了出來,相信不是空穴來風,我等就不必再去屠山了。”
  巫少剛朝梅采華這邊目注一瞥,道:
  “我等在這裡‘東來順’用過膳後,巫某和采華與三位暫時告別……九九重陽,咱們在鄂西竹山‘竹林寺’見面如何?”
  楊森含笑點頭,道:
  “也好……我等後會有期!”
  五人出來“東來順”飯店,個個道了聲“再見”,分袂而別。
  “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和“寒劍傲霜”冷艷秋三人,還是留在許昌城裡。
  “篤篤篤”幾響輕敲房門的聲音,客房中酣睡去的楊森醒了過來……
  睜開眼看去,一輪朝陽已從窗外透射進來,已是凌晨時分……他知道誰在敲門,應了聲,道:
  “稍等片刻,我馬上來開門!”
  蟋蟋嗦嗦穿上衣衫,取下門閂,拉開客房門……
  香風一陣, 雙絕色麗姝,翩然而入……
  不錯,一個是“寒劍傲霜”冷艷秋,另外那個呢?
  細長的柔發,抓起一個髮髻,髮髻上系上一個用紅緞帶結成的蝴蝶結……身上穿著一套大紅鮮豔的襖褲。
  楊森雖然早已知道這回事,見她此刻恢復廬山真面目時,望瞭望旁邊的冷艷秋,怔了怔,道:
  “你……你……”
  冷艷秋一指,脆生生問:
  “楊少俠,是您瑜弟,還是您瑜妹?”
  楊森囁嚅了下,道:
  “冷姑娘,你……你已知道她……她瑜妹……”
  華瑜嘻地 笑,珠滾玉盤似的道:
  “森哥,在‘月波寺’朝元大師父那裡過年時,冷家姊姊已知道咱啦!”
  楊森這才想了起……
  她兩人自“月波寺”那幾天後,經常在一起談談笑笑,毫不忌諱,原來冷姑娘已知瑜妹的底細。
  冷艷秋含笑道:
  “楊少俠,瑜妹恢復姑娘家裝飾後,自由自在,不必縛手縛腳了!”
  楊森愣愣朝華瑜看來……
  華瑜臉一紅,一嘟嘴,道:
  “你怎麼啦……咱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你不認識你瑜妹啦?”
  楊森拉長臉,笑了下,道:
  “認是認識,就是看來有點不一樣!”
  冷艷秋轉了個話題,道:
  “楊少俠,離九九重陽尚早,咱們此去何處?”
  楊森沉思了下,道:
  “‘宇內三奇’三位老人家,在豫中許昌城外浮屠山露過一臉,可能他們還逗留在豫地……”
  冷艷秋接口問道:
  “你要尋訪他們三人行蹤?”
  楊森一點頭,道:
  “不錯……”
  華瑜困惑問道:
  “森哥,幹嗎一定要找到他們三人行蹤?”
  楊森道:
  “‘宇內三奇’,‘俠林雙怪’,‘野山二老’,都是當今武林知名之士……九九重陽,鄂西‘竹林寺’之會,希望這三位老人家也參與其事!”
  冷艷秋輕輕一笑,道:
  ”楊少俠,你還準備贛東大夷山‘黎川溪’一行,邀爹他老人家……”
  楊森微微一笑,才道:
  “冷姑娘,現在已有冷前輩掌上明珠參與,就別再打擾這位老人家,長途跋涉,遠赴鄂西‘竹林寺’了。”
  華瑜道:
  “森哥,偌大的河南省境內,咱們向哪裡去找‘宇內三奇’?”
  楊森道:
  “我等並非專程尋訪……晉、豫等地藏龍臥虎,有不少江湖異人,風塵俠隱,如有機緣遇到,不枉我等北地江湖一遊!”
  到此話,視線投向客房外庭院看去……
  庭院裡花樹扶疏,景色迷人……鳥兒喳喳,花落繽紛……不錯,春已來到人間。
  冷艷秋隨著望庭院看去,一指客房廊沿外,道:
  “石階上濕潤潤的,可能昨夜下了一場雨呢!”
  楊森觀賞庭院景色,含笑點頭。
  華瑜又想到那回事上,朝身上這套鮮豔衣衫看了眼,道:
  “森哥,咱男裝好,還是女裝好?”
  楊森目光移向她身上,笑道:
  “瑜妹,只要你喜歡,都好……”
  客房外長廊上,傳來 縷龍吟鳳鳴,朗聲長誦的聲音: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這個“少”字聲落,敞開的客房門外一暗,外面長廊上站下 個文巾儒衫的老者……
  老者不期然中,朝長廊邊,這扇敞開的客房門內,投過 瞥……
  哈哈一笑,道:
  “濁世無儔,俊秀絕倫……不錯,人中之龍,人中之鳳……”
  老者抱拳一禮,又道:
  “這位公子,兩位姑娘,老朽‘問天叟’君平,略識相鑑之術,潤金不計,來個問卜觸機,如何?”
  “凌虹玉燕”華瑜,見這個不速之客酸溜溜的老冬烘,站在房門口說出這些話,不由怔了下。
  “寒劍傲霜”冷艷秋,發現這老者上門“賈卜”,也感到有點意外。
  楊森看到這老者器宇不凡,就即站起身,抱拳回過一禮,含笑道:
  “老丈,如不見棄,鬥室一坐如何?”
  “問天叟”君平含笑走進客房,道:
  “大清早,打擾您三位清靜了!”
  楊森請“問天叟”君平坐下,端上一杯茶……
  冷艷秋一笑,道;
  “老先生識得相鑑之術,叫人‘問卜觸機’,咱請教您一件事,如何?”
  “不知姑娘問的何事?”
  冷艷秋輕輕一笑,指著楊森道:
  “老先生,‘問卜觸機’不限事例……您能否指出這位公子的姓名?”
  楊森見冷艷秋找出這樣一個捉狹難題,不由暗暗怔了下……
  素昧生平,萍蹤相遇,如何知道對方的姓名?
  問天叟君平,若有所思兩條銀眉微微一掀……看了看楊森,又朝周遭回顧一匝……
  東升的朝陽,從外面庭院透射進房來,正巧照在楊森身上。
  君平微微一笑,道:
  “姑娘,‘觸機’二字,乃是偶爾觸上的機遇,從機遇中找出其中答案來,至於準與不准,老朽自己也不敢作個定數……”
  一指楊森,又道:
  “姑娘問出此話,正巧東升朝陽,照在這位公子的身上……”
  手指了蘸些茶水,邊說邊在桌上寫出數字:
  “這位公子可能姓‘楊’,也可能姓‘羊’……至於公子之名,‘朝陽東升’,可能是‘升’,也可能是這‘森’字……老朽偶爾觸機,是取其‘音’,而並非取字中之‘意’……這個公子的姓名,可能是‘楊升’二字……”
  問天叟君平,憑空找出這樣一番道理來,客房裡三人,都給怔住。
  楊森已知道這位“問天叟”君平,乃是學富五車,遊戲人間的風塵奇士……
  長揖一禮,道:
  “君老丈不愧‘神算’,賤名正是此‘楊森’二字……”
  在桌上寫出“楊森”兩字。
  問天叟君平輕輕念出“楊森”兩字,朝楊森凝視一眼,道:
  “楊公子骨局清奇,靈氣內蘊,乃是斯文的英才……傳聞江南武林有位年輕俠士,具名亦此‘楊森’兩字,有‘仙霞劍士’之稱,不知……”
  楊森一欠身,道:
  “不敢,正是區區楊森。”
  問天叟君平,哈哈大笑,道:
  “楊少俠,老朽原來潤金不計,現在算出您‘仙霞劍士’楊森此人,即使付下潤金三百兩銀子,尚嫌少了!”
  “凌虹玉燕”華瑜,眼珠一陣滾轉,心念也在打轉:
  “這麼一個窮酸老冬烘,怎麼知道江南武林中情形,還知道森哥武林中的稱號?”
  “仙霞劍士”楊森,也有這樣的猜疑,不過他已有了 個想法……
  這位“問天叟”君老丈,不但學富五車,識得相鑑之術,還是一位藏鋒不露的風塵俠隱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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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功德善事

  問天叟君平一指華瑜、冷艷秋兩人,問道:
  “楊少俠,這兩位是……”
  楊森接口道:
  “她二人是楊某武林同道……”
  將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替問天叟君平引見介紹了下……接著試探的道:
  “君老丈識得區區楊某名號,對江南武林中風吹草動之事,是否也十分清楚?”
  君平目注一瞥,道:
  “楊少俠所指,敢情是‘太極門’之事……”
  楊森一點頭,道:
  “不錯,君老丈對‘太極門’中人物,看法如何?”
  問天叟君平道:
  “不能等閒視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天下武林半壁江山,已遭‘太極門’烈焰所焚……”
  一頓,又道:
  “俠義門中,九九重陽,鄂西竹山‘竹林寺’之會,看來有失策之處……”
  楊森一凜,一震問道:
  “君老丈系何人所邀……如何知道九九重陽‘竹林寺’之會?”
  問天叟君平哈哈一笑,道:
  “老朽並未有任何人之邀……瓷缸之口可以扎住,人的嘴就無法封上,你講我聽,誰都知道……不但老朽知道,相信‘太極門’中,也不會不知道……”
  楊森微微一點頭,接問道:
  “君老丈,‘失策之處’此話怎講?”
  君平道:
  “用兵之謀,貴在知己知彼……如果‘娘家’底細給人摸得清清楚楚,對方來個‘先機制人’,豈不落個‘受製於人’?”
  楊森聽得暗暗稱是……
  這位君老丈說得也有道理……如若“敵暗我明”,吃虧的是自己這邊。
  問天叟君平又朝楊森目注一瞥,道:
  “楊少俠,此情形不可不防……武林俠義門中,遣兵調將,在作如何應對‘太極門’之策,‘太極門’又何嘗不是末雨綢緝,在想一網打盡之計。”
  楊森聽到“一網打盡”四字,不禁暗暗吸了一口冷氣。
  不錯,赴九九重陽“竹林寺”的武林中人,都是以殲滅“太極門”為己任的人物。
  如若真是這位“問天叟”君老丈所說,“太極門”先機制人,來個一網打盡,“太極門”中仇家盡除,到時真個君臨天下,稱主武林,江湖一片腥風血雨!
  凌虹玉燕華瑜問道:
  “君老丈,您有什麼高見,說來給咱們聽聽?”
  問天叟君平一笑,道:
  “華姑娘,您問老朽有何‘高見’,就是剛才那句話‘知己知彼’……如何設法對‘太極門’中情形,也知道 些!”
  楊森接口道:
  “君老丈之意,是要我等一探蜀、秦交境大巴山的‘太極門’總壇?”
  問天叟君平道:
  “楊少俠,大巴山‘太極門’總壇,老朽雖然未曾涉足一步,顯然有天塹之險,不是輕易可闖之地……”
  楊森聽到此話,倏然想起當初“俠林雙怪”之一“北疆愚叟”袁非所說的情形……
  袁非潛伏大巴山五年,還僅是對“太極門”知一個粗枝大葉。
  君平又道:
  “楊少俠不必捨近取遠,北地武林中有一人對大巴山‘太極門’總壇很清楚,如果取得此人一臂之助,倒是事半功倍……”
  楊森接口問道:
  “君老丈,您所指的是哪 位武林前輩?”
  問天叟君平搖搖頭,道:
  “此人茹素誦經,是 位俗家的佛門弟子……”
  楊森聽到是這樣 個人物,不由輕輕“哦”了聲,心裡暗自思忖:
  “一個茹家誦經的俗家佛門弟子,會跟大巴山‘太極門’總壇扯得上關係?”
  問天叟君平又道:
  “此人名‘石岱’,有‘明湖居士’之稱……”
  寒劍傲霜冷艷秋,接口問道:
  “君老丈,這位石居士家在哪裡?”
  君平道:
  “‘明朝居士’石岱,家居豫東項城南門外‘虹口集’……”
  楊森困惑問道:
  “君老丈,我等與這位‘明湖居士’石岱,素昧平生,對‘太極門’之事,是否肯助一臂之力?”
  問天叟君平一笑,道:
  “老朽陪同三位前去,殺他 個棄甲拋戈,不怕此‘明湖居士’石岱,不乖乖就範……”
  “凌虹玉燕”華瑜聽到此話, 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圓滾滾直瞪出來。
  楊森微微一蹙眉,道:
  “此‘明湖居士’石岱,佛門弟子,並非江湖中人,我等前去殺他一個棄甲拋戈,豈不有了‘仗技凌人’之嫌?”
  君乎哈哈大笑,道:
  “楊少俠,您把老朽話聽到哪裡去啦……‘明湖居士’石岱,並非武林高手,但卻是一位棋中高手……”
  楊森這 聽,才始理會過來。
  君平又道:
  “老朽也有個中之好……老朽與石岱棋中對壘,有時殺個三天三晚,不分勝負。”
  華瑜聽到這些話,脆生生笑了起來。
  問天叟君平,朝三人遊轉 瞥,問道:
  “您三位‘棋藝’如何?”
  楊森見君平問到這件事上,心念暗暗打轉:
  “瑜妹自幼‘雲海聖姑’鄭老前輩扶養長大,可能她不諳此道……至於這位‘寒劍傲霜’冷艷秋玲姑娘,就不清楚了……”
  楊森有了這樣想法,只有替自己回答。
  “楊某對‘棋藝’此道,‘精’字談不上,只是懂一點而已。”
  華瑜一笑道:
  “咱一竅不通。”
  君平目光移向冷艷秋這邊……
  冷艷秋輕輕一笑,道:
  “咱很久沒有玩‘棋’了……”
  君平兩眼一直,問道:
  “手下功夫如何?”
  冷艷秋道:
  “咱三歲,爹‘授子’,咱五歲,跟爹‘對弈’……不過很少跟外面人交手……”
  問天叟君平接口問道:
  “冷姑娘,令尊也是武林中人物?”
  旁邊“仙霞劍士”楊森接上道:
  “冷姑娘尊翁,乃是武林有‘野山二老’之稱的其中一位‘東山耕夫’冷子元冷前輩……”
  君子一聲輕“哦”,道:
  “原來冷姑娘是冷道友的千金……”
  敢情,喝酒的人,知道誰是“酒友”,弈棋的人亦知道誰是“棋友”……即使未曾對酌,較量過,也會知道其人其事。
  君平哈哈一笑,道:
  “昔年冷道友不但武林高手,也是棋中一位高手,可惜從未對弈一次……”
  視線投向冷艷秋:
  “‘有其父,必有其女’……冷姑娘,老朽與您對弈一次如何?”
  君平嘴裡問出此話,尚未獲得對方答應與否,站起身出客房而去……
  不多時,捧了兩只袋囊,一張可以折疊的棋盤……棋盤張開放到桌上,兩只袋囊裡是黑白棋子,把其中一只袋囊給了冷艷秋。
  這位“問天叟”君平,該是棋中之“迷”,蹤遊江湖,要會會棋中高手,是以隨身攜帶棋子棋盤。
  這一來,寒劍傲霜冷艷秋,已無法推拒……
   幕“戰局”展開……
  開始時,問天叟君平臉帶微笑,舉手落子,悠然自得……冷艷秋幾顆子“嗒嗒”一落,問天叟君平臉上笑容,驟然消失。
  冷艷秋臉上也是帶著笑意,但這縷笑意始終掛在她亮麗、娟秀的臉上……
  “嗒嗒”落子奇快……似乎並末把問天叟君平,視作棋中“勁敵”。
  問天叟君平,笑意消失,勝色凝重……兩眼直直的望著棋盤,手中一顆棋子,似乎有千斤之重,想了又想,才緩緩落下棋盤。
  跟著,兩條銀眉,緊緊直皺起來……但,冷艷秋的臉上,還是帶著輕盈,甜甜的笑靨。
  “凌虹玉燕”華瑜,對棋盤上的棋勢看不懂,可是看兩人的臉色神情,她看得懂……
  冷家姊姊臉上笑意,始終沒有消失……那是會贏,不會輸。
  那個窮酸老冬烘,臉上那副“哭喪”的神情,看來準是輸定了。
  “仙霞劍士”楊森,是劍中高手,不是棋中高手……只懂不精。
  楊森目注棋盤上看去……
  冷艷秋勁勢渾雄,落子步步為陣……如果說是刀劍拳掌交手,君平連步暴退,已無招架之力。
  冷艷秋笑盈盈“嗒”的一子落下……
  問天叟君平,搖搖頭……臉上一副極不願意的笑容,向冷艷秋道:
  “冷姑娘,咱們再下一盤,如何?”
  冷艷秋無置可否,笑了笑,替代了回答。
  白髮、紅顏,棋中爭雄,問天叟君平屢走屢敗,三盤皆輸。
  問天叟君平收起棋盤,苦笑了下,道:
  “老朽數十年來,攜棋蹤遊江湖,今兒遇到冷姑娘,第 次輸得這麼慘……”
  冷艷秋臉上微微一紅,沒有把話接下……
  此刻楊森才知道,這位寒劍傲霜冷姑娘,除了武藝外,原來“棋藝”上也有 “絕”。
  問天叟君平又道:
  “冷姑娘棋力,遠在‘明湖居士’石岱之上……”
  此話出口,倏然想到另外一回事上,向楊森這邊笑吟吟又道:
  “楊少俠,老朽陪同您三位,往豫東項城‘虹口集’鎮郊‘吟月軒’莊院一行,由冷姑娘出手,把‘明湖居士’石岱老頭兒,殺他一個片甲不留……”
  “凌虹玉燕”華瑜,這次已聽懂君平所指的“殺”是怎麼回事。
  楊森含笑問道:
  “君老丈,冷姑娘把‘明湖居士’石岱‘殺’了,又如何呢?”
  問天叟君平道:
  “石岱老頭兒‘棄械投降’,就要他把那東西交出來……”
  楊森聽來一怔, 奇,問道:
  “君老丈,我等要那位‘明湖居士’石岱,交出甚麼‘東西’?”
  問天叟君平道:
  “剛才老朽曾說,‘明湖居士’石岱對大巴山‘太極門’很清楚,有他一臂之助,可以事半功倍……”
  寒劍傲霜冷艷秋接口問道:
  “君老丈,太極門與明湖居士石岱,有些什麼淵源關係?”
  問天叟君平道:
  “‘明湖居士”石岱,與‘太極門’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早年有密切的交往……”
  楊森聽來暗暗一愕……
  原來此“明湖居士”石岱,居然跟一代巨憨“凌乙天尊”敖錚,有密切交往。
  君平又道:
  “‘明湖居士’石岱不但‘棋’中稱絕,他資質穎慧,聰明過人,對離奇詭秘的構築,更有見長之處……”
  楊森接口道:
  “君老丈,大巴山‘太極門’總壇的建築,出於‘明湖居士’石岱的構想?”
  君平一點頭,道:
  “不惜,‘太極門’總壇的‘玉甸宮’,就是出於這老頭兒的構思……”
  微微一頓,又道:
  “房舍築造之前,必有圖樣……咱們此去‘吟月軒’莊院,要‘明湖居士’石岱交出那份秘圖來……”
  楊森一皺眉,道:
  “君老丈,情形不可能如此單純……‘明湖居士’石岱,昔年跟‘太極門’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有密切交往,豈能輕易交出那份秘圖?”
  問天叟君平道:
  “石老頭兒為人不壞,並非見利忘義,同流合污之徒……”
  一笑,又道:
  “由冷姑娘殺他一個棄甲倒戈,老朽再向他啟導武林道義,相信這石老頭兒會答應下來!”
  一行四人,離許昌後,取道往豫項城而來。
  沿途上,楊森發現這位“問天叟”君平,胸襟磊落,除了“棋藝”之道外,似乎別無所好。
  是以,這位老人家白髮,紅顏,喜歡跟寒劍傲霜冷艷秋接近談話。
  寒劍傲霜冷艷秋,也把問天叟君平,視作尊親長輩,沿途上老少二人,談得很投機。
  山道一隅,濃蔭高張,倏然幾響“吱吱”啼叫聲,一頭鳥兒,從濃蔭探處斜飛而出……
  銜尾卻是一頭形相獰兇的禿鷹。
  鳥兒吱吱鳴叫,翩空躥舞……那頭禿鷹卻是後面緊追不舍!
  這是一暮弱肉強食……禿鷹欲攫這頭小鳥而食。
  楊森與凌虹玉燕華瑜,娓娓輕語,不會注意到凌空鷹鳥追逐的情形。
  看進寒劍傲霜冷艷秋眼中,一嘟嘴,道:
  “這頭禿鷹好可惡,待咱家把它打下來……”
  從囊袋掏出隨身暗器之一“游虹金錐”,準備朝向凌空打去。
  禿鷹翔空飛舞,忽東恕西,忽高忽低,“游虹金錐”無法捏住準頭。
  旁邊“問天叟”君平,一笑道:
  “冷姑娘,別慌,待咱老頭兒把這只禿鷹,活生生抓住,再賞它一掌……”
  這個“掌”字出口,身形扶搖暴遞而起……離地十來丈高處,猶若冷電一瞥。
  禿鷹看到有人撲空飛來,雙翅一振,疾馳飛去。
  “問天叟”君平,卻是寶刀未老……凌空左腳尖一點腳背,一個扭身,銜尾追去……
  嘴中一聲冷叱:
  “孽障,看你逃往哪裡!”
  凌空,人追鷹的 幕,看進楊森、華瑜、冷艷秋眼裡,不由暗暗驚住。
  問天叟君平施展這一手,除了有爐火純青的輕功造詣外,還要練成一種“天罡混元真氣”……口中吞吐這口“真氣”,才使身子凌空不墜於地。
  問天叟君平身體凌空翩飛,再聲冷叱:
  “著!”
  右手擒住鷹翅,凌空翻掌,把禿鷹劈向地上,救了那只小鳥幼命。
  楊森見君平露了這一手功夫,已知道這位老人家乃是身懷絕技,不輕易露真相的俠隱。
  君平身形翩然落地,一笑道:
  “冷姑娘,老朽把那頭禿鷹除去了!”
  楊森接口道:
  “君老丈,您這身輕功真俊……可能還要‘童子身’打底!”
  問天叟君平,含笑點頭。
  凌虹玉燕華瑜聽到楊森說出“童子身”三字,臉一紅,朝他瞪了眼。
   老三少,行程匆匆,來到豫東項城。
  問天叟君平道:
  “‘虹口集’在項城南郊,咱們還得橫貫此城,要走三十裡腳程!”
  楊森聽到此話,就即道:
  “君老丈,此去尚有三十裡腳程,眼前快將午膳時分,不如在項城用過午膳,再取道往‘虹口集’……”
  問天叟君平聽來也有道理,一行四人就在大街飯館午膳,吃喝時,君平把有關“明湖居士”的情形,又詳細說了下……
  接著道:
  “老朽陪同您三位走‘吟月軒’莊院,起先不必談到有關‘太極門’之事……”
  目注冷艷秋,又道:
  “冷姑娘藉口喜愛‘弈棋’之道,聞得‘明湖居士’石岱棋中高手,前來拜會……石岱一聽個中同道,慕名來訪, 定十分高興……”
  一笑,又道:
  “到時冷姑娘把石老頭兒,殺個落花流水,再談到‘太極門’那回事上。”
  眾人在項城用過午膳,出南門,往“虹口集”方向而來……
  快將走完三十裡腳程,華瑜一指前面詫異聲道:
  “哦……前面有座廟寺禪林!”
  問天叟君平含笑按口道:
  “那就是‘明朝居士’石岱,叫名‘吟月軒’的莊院!”
  四人來到“吟月軒”莊院前,君平輕扣莊院大門,道:
  “裡面可有人……”
  大門張開,出來一名青衣打扮的中年漢子,看到“問天叟”君平,哈腰一禮,道:
  “君爺,您好……咱們莊主爺常在牽記您呢!”
  君平含笑道:
  “石富,你去稟報你家莊主,老夫帶了三位年輕朋友,慕名前來拜訪棋中高手!”
  石富連連點頭,道:
  “請君爺稍待片到,小的這就前去稟報!”
  石富進裡沒有多久,裡端巨宅大門張開,傳出 陣洪亮笑聲,一位體態魁梧,身穿長袍,年有七十開外的老者,自大門而出,越過院子來到莊門前,抱拳一禮,道:
  “君兄,別來多時,還記得我山野老兒!”
  “問天叟”君平一指楊森等三人道:
  “這三個年輕朋友,久仰‘明湖居士’石岱棋中高手,前來慕名拜訪。”
  石岱哈哈大笑,道:
  “好說,好說,‘高手’兩字受之有愧,既是個中同道,到時不妨琢磨印證一番。”
  肅客,迎入,來到巨宅堂廳,“問天叟”君平替三人向“明湖居士”石岱引見介紹了下……
  引見時,君平只指出“楊森”、“華瑜”、“冷艷秋”三人姓名,並未提出他們江湖稱號。
  敢情,天下就有不少同名同姓之人,“明湖居士”石岱再也不會想到,此英姿軒昂的年輕朋友“楊森”,乃是江南武林劍挑四霸,會同江南武林同道,一舉殲滅石駝峰“太極門”江南壇的“仙霞劍士”。
  賓主寒暄敘禮過後,“明湖居士”石岱要一展棋中高手的絕技,向君平含笑道:
  “君兄,此三位年輕朋友,既是個中同好,老夫陪他們玩玩如伺?”
  “問天叟”君平一瞪眼,道:
  “石兄,你此話說了就如同沒有說一樣,人家慕名拜訪僕僕風塵,就要會會你盤上絕技!”
  “明湖居士”石岱哈哈大笑……將眾人邀入“棋室”,“棋室”中桌上已整整齊齊擺著 方棋盤,兩只棋缸,遙遙相對。
  “明湖居士”石岱,先坐下其中一張椅子,抬臉含笑道:
  “哪位年輕朋友,先坐下下一盤?”
  “問天叟”君平朝三人眼色示意一瞥,接著向寒劍傲霜冷艷秋,道:
  “冷姑娘,你不妨先向石莊主討教討教!”
  從“問天叟”君平話意中聽來,似乎眼前這三個年輕男女,對“弈棋”都有一份偏愛,而冷艷秋只是其中一個而已。
  “明湖居士”石岱,原來屬意在楊森身上,此刻見君平居然叫一個年輕姑娘,跟自己弈棋,卻是真個大出意料之外……
  人家慕名拜訪,已進來“棋室”,雖然對方是個年輕姑娘,又怎能拒人千里之外?
  “明湖居士”石岱,微微一笑,一指對面那張空座,向冷艷秋道:
  “冷姑娘,你請坐……”
  冷艷秋臉上微微一熱,坐下棋桌椅子。
  “明湖居士”石岱,含笑道:
  “冷姑娘,是否須要老夫授子數枚?”
  冷艷秋嘴角含笑,搖搖頭!
  這一幕“奕棋”的棋局,就即展了開來……
  棋局展開時,“明湖居士’石岱的臉色神情,跟當初在許昌客棧,“問天叟”君平跟冷艷秋弈棋時 模一樣……嘴角含笑,怡然自得!
  “嗒嗒……嗒塔……”冷艷秋棋子一顆顆落下桌上棋盤。
  “明湖居士”石岱臉上笑意,也跟著漸漸消失。
  “觀棋不語真君子,落手無悔大丈夫”……“問天叟”君平,“仙霞劍士”楊森,坐在棋桌橫邊,注視著一顆顆棋子,落下棋盤。
  “凌虹玉燕”華瑜,對這門玩意兒一竅不通,但,她也注意著……
  她所注意的是玲家妨姊,和“明湖居士”石岱兩人的兩張臉孔……
  嗯,冷家姊姊那張甜甜的臉蛋上,始終掛著一縷叫人看來舒服的笑容!
  那老頭兒看來怕是不行了……臉肉繃得緊緊的,就像人家欠下他錢,沒有還他似的。
  “嗒嗒……嗒嗒……”雙方各個接席子落棋盤。
  “明湖居士”石岱,握子的腕掌,漸漸起了一陣震顫哆嗦……嘴裡不時地吐出“哦!哦!哦……”幼細輕響的聲音。
  冷艷秋纖手一顆子,“嗒”的聲落下桌上棋盤!
  “明湖居士”石岱,蹙眉沉思好一陣子,才搖搖頭,向冷艷秋道:
  “冷姑娘,再來一盤,如何?”
  冷艷秋微微一笑,點點頭。
  桌上“戰火”再度燃起……冷艷秋“嗒!嗒!嗒!”纖手落子……
  如果喻作刀劍廝殺的話,冷艷秋此刻所施展的,那該是“快劍”了。
  現在僅是春初時分,人們所感受到的是“暖洋洋”,不是“熱”……
  但,“明湖居士”石岱頭額上,濕涔涔的,一顆顆汗珠冒了出來。
  冷艷秋纖手落子,又是“嗒”的聲。
  “明湖居士”石岱,目注棋盤,兩眼睜得桃核大,半響,才苦笑道:
  “冷姑娘棋藝精湛,老夫佩服……”
  卻又百思不解的問道:
  “名師出高徒……玲姑娘有這等棋藝造詣,不知師承哪位棋中高手?”
  冷艷秋一笑,道:
  “咱沒有師父,是爹教會的……”
  “明湖居士”石岱殊感訝然,接口問道:
  “令尊是誰……教出冷姑娘這樣一位棋中高手?”
  旁邊“問天叟”君平,哈哈一笑,道:
  “石兄,說來你不會不知道……”
  “明湖居士”石岱目光移向君平這邊,道:
  “是準?”
  問天叟君平道:
  “此乃‘野山二老’之一,‘東山耕夫’冷子元之女‘寒劍傲霜’冷艷秋……”
  明湖居士石岱詫然道:
  “原來是‘東山耕夫’冷子元掌上明珠……”
  指向“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石岱問道:
  “君兄,這兩位也是棋中高手?”
  “問天叟”君平指著楊森,又是哈哈 笑道:
  “這位楊森老弟,棋藝不能列入高手,不過對‘劍術’來說,倒是貨真價實的高手……”
  石岱目注楊森一瞥,一聲輕“哦”。
  “問天叟”君平又道:
  “石兄,從江湖傳聞,你可曾聽到江南武林有‘仙霞劍士’此人?”
  “明湖居士”石岱,怔了怔,道:
  “是他!”
  楊森欠身含笑道:
  “不敢,石莊主,正是區區楊某!”
  “明湖居士”石岱朝楊森注視一眼,移向“凌虹玉燕”華瑜這邊:
  “這位華姑娘又是何等來歷?”
  華瑜一笑,道:
  “咱是浙南雁盪山紫花岩,‘雲海聖姑’鄭冰梅老人家的傳人。”
  “明湖居士”石岱,臉色神情接連數變,目光落向君平身上,道:
  “君兄,你以棋會友,慕名拜訪為藉口,敢情尚有其他原委?”
  “問天叟”君平臉上一熱,道:
  “石兄,那是你錯怪君某了……君某為了避免‘吟月軒’莊院,一場玉石俱焚之劫,才陪同楊少候等三位來此……”
  “明湖居士”石岱,臉色一寒,道:
  “此話怎講?”
  君平道:
  “天下俠義門中,共聲伸討‘太極門’……”
  石岱截口道:
  “‘太極門’與石某何干?”
  “問天叟”君平道:
  “您我叨在數十年知己,君某不能坐視不理……大巴山紫陽峰,‘太極門’總壇‘玉甸宮’之築,是否出於石兄之手?”
  “明湖居士”石岱,欲語還休,神色一愕。
  “問天叟”君平又道:
  “我佛普渡有緣人……石兄,您何苦踩入這淌混水……”
  “明湖居士”石岱,臉色接連數變,凜然道:
  “又待怎樣?”
  “問天叟”君平道:
  “‘太極門’屠殺異己,禍害天下蒼生,您石兄不是不知道……何苦來哉!”
  “明湖居士”石岱臉色稍有緩和下來,輕輕籲了聲,道:
  “石某與‘太極門’總壇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已無往來!”
  “問天叟”君平道:
  “‘種豆得豆,種瓜得瓜’……石兄何不作一樁功德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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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回頭是岸

  “明湖居士”石岱聽君平說出此話,就即問道:
  “君兄,您陪同楊少俠等三位來此,旨在一樁功德善事?”
  “問天叟”君平含笑點頭,道:
  “不錯,石兄,這話給你問對了!”
  “明湖居士”石岱,朝棋室中四人回顧一匝,道:
  “老夫修橋鋪路,施糧濟貧,從未落于人后,四位來此指的‘功德善事’,是哪樁?”
  “問天叟”君平哈哈一笑,道:
  “石兄,快人快語,令人心折……修橋鋪路,施糧濟貧,此固然是令人稱頌的義舉,但受惠亦僅是一方之地,少數人而已……石兄如能為天下蒼生而憂,那是萬家生佛了……”
  “明湖居士”石岱,微微一蹙眉,問道:
  “君兄所指,又是何事?”
  君平道:
  “昔年‘太極門’總壇‘玉甸宮’之築,出於石兄策劃,我等來訪‘吟月軒’莊院,欲向石兄一藉當年‘玉甸宮’建築的圖樣……”
  石岱凜然一震,道:
  “您等要借用‘玉甸宮’秘圖!”
  “問天叟”君平,點點頭,道:
  “真是……石兄將秘圖深藏書櫃,不過與草木共朽,如若藉於我等,倒是一樁天大的功德善事……”
  石岱接口道:
  “您等藉此秘圖,用來對付大巴山紫陽峰‘太極門’總壇?”
  “問天叟”君平一笑,道:
  “石兄,除了此一用途外,‘玉甸宮’秘圖亦只是一張廢紙而已。”
  “明湖居士”石岱沉思了下,道:
  “老夫將此‘玉甸宮’秘圖,藉予您等,有愧於‘凌乙天尊’敖錚……”
  “問天叟”君平,“哼”了聲,道:
  “此迂腐之說,居然出於您‘明湖居士’石岱之嘴裡……鋒刀利刃,用來宰豬切菜,但同樣可以傷人殺人,置人於死地……”
  一瞪眼,又道:
  “石兄,您這個‘愧’字,要看看該用在什麼地方……助紂為虐,人神共棄……”
  “明朝居士”石岱,不以為然,道:
  “老夫當年設計‘玉甸宮’卻從未屠害任何無辜,怎有‘助紂為虐’四字?”
  “問天叟”君平道:
  “由於您替‘凌乙天尊’敖錚設計築下‘玉甸宮’,‘太極門’總壇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使俠義門中人無法越雷池一步……”
  兩眼直直的朝石岱看來,又道:
  “石兄,您此舉若非‘助紂為虐’,又用什麼字眼來解釋?”
  “明湖居士”石岱沉默下來,半晌,目注“仙霞劍士”楊森道:
  “楊少俠,‘太極門’總壇除了‘玉甸宮’構築外,週邊設下的‘五行陣’,你等也不能等閒視之。”
  楊森欠身 禮,點點頭,道:
  “不錯,過去‘俠林雙怪’之一的‘北疆愚叟’袁非袁前輩,曾經提到過,‘太極門’總壇有設下‘五行陣’的這回事……”
  “問天叟”君平接口道:
  “石兄,‘好人做到底,迭佛送上天’……除了一藉‘玉甸宮’秘圖外,有關‘太極門’總壇週邊設下‘五行陣’的情形,您如果知道的話,也告訴咱們一些……”
  “明湖居士”石岱道:
  “‘五行陣’中有‘刀尖梅花樁’,‘花街柳陌道’,‘九洞十八灣’、‘雷電風火網’,和‘混凝膠魂土’五個設置……”
  微微一頓,又道:
  “此五處設置,是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而成……”
  “問天叟”君平問道:
  “可有破解之策?”
  “明湖居士”石岱道:
  “此‘五行陣’不似‘玉甸宮’那樣詭秘突出,如身懷上乘藝技,相信可以越過……”
  到目前為止,石岱還不清楚“仙霞劍士”楊森,與“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這兩個姑娘的淵源關係……
  朝這三個年輕男女望了眼,“明湖屑士”石岱又道:
  “‘五行陣’的其中‘花街柳陌道’比較特殊……不過老夫相信,到時也迎刃而解……”
  一頓,又道:
  “老夫那份‘玉甸宮’秘圖中,也有提到‘太極門’週邊‘五行陣’的情形!”
  棋室中三人,聽“明湖居士”石岱說話口氣中,已知道這位棋藝高手,願意商藉“玉甸宮”秘圖。
  “明湖居士”石岱把話題移轉,又道:
  “老夫雖然跟‘凌乙天尊‘敖錚已少有往來,但對‘太極門’中情形,還知道一些……”
  “仙霞劍士’楊森聽到此話,驟然注意起來。
  石岱目注楊森,又道:
  “俠義門中九九重陽鄂西竹山‘竹林寺’之會,似乎太炫耀一些,不但使大巴山‘太極門’總壇注意,且已有了應對之策……”
  楊森倏然想了起來……
  過去“問天叟”君平,亦曾說過這樣的話……可能君平接近“明湖居士”石岱,從石岱身上找來這些聽聞。
  楊森心念閃轉間道:
  “石莊主,您是否知道,大巴山‘太極門’總壇,向鄂西‘竹林寺’,使用那些應對之策?”
  “明湖居士”石岱一笑道:
  “楊少俠,‘應對之策’千變萬化……兵家所謂‘虛虛實實、實實虛虛’……”
  收起笑容,臉色凝重,又道:
  “俠義門中視‘太極門’肉中刺,‘太極門’中又何嘗不是將俠義門中看成眼中之釘……唯一先機之策,到時防範‘太極門’中人物,接近鄂西竹山‘竹林寺’……”
  楊森緩緩一點頭,已聽出這位“明湖居士”石莊主的弦外之音。
  “明湖居士”石岱,倏然想到一回事上,又道:
  “江湖傳聞,上次楊少俠會同江南武林同道,用火器圍剿‘太極門’江南壇,一舉撲滅……”
  凌虹玉燕華瑜聽到這些話,兩顆星星似的眸子,直勾勾朝石岱這邊看來。
  “明湖居士”石岱又道:
  “如若對付大巴山‘太極門’總壇,運用‘火攻’,也不失為一個有利之策。”
  楊森欠身一禮,道:
  “楊某記住石莊主的囑咐。”
  “問天叟”君平哈哈一笑,道:
  “楊少俠,這裡‘吟月軒’莊院,雖然不能說屋宇橫接,華舍千間,倒也有不少寬敞舒服的客房……您三位不妨這裡逗留數天,老夫跟這個石老頭兒‘戰’個三天三夜,‘殺’他 個片甲不留!”
  談到“弈棋”這回事上,“明湖居士”石岱眼珠亮了起來……
  冷冷“哼”了聲,石岱不甘示弱,道:
  “手下敗將,少冒大氣……老夫跟你大戰三百回合,看看是誰輸,誰贏!”
  石岱這話過,從棋桌座椅站起:
  “君兄,慢著……”
  “問天叟”君平一掀眉,道:
  “石兄,尚有比棄棋更重要的事?”
  “明湖居士”石岱道:
  “我二人下棋消磨時間,楊少俠等也是閒著,待老夫取出那份‘玉甸宮’秘圖,讓他們三位先張開看看,到時有不明了之處,老夫可以作個解答。”
  話落,匆匆出棋室而去。
  楊森見石岱出去棋室,不由慨然道:
  “君老丈,這位石莊主,辨是非,明利害,也是一位個性中人!”
  “問天叟”君平,微微 點頭,道:
  “石老本性不壞,老朽才會跟他有數十年交往……”
  棋室裡兩人談著時,“明湖居士”石岱拿了一份有書經大小,薄薄的一冊文件進來,張開看時,上面有峰嶺深谷,房舍通道的 份秘圖。
  石岱又把那份秘圖摺上,向三人道:
  “楊少俠,老夫陪您三位去前面書房,您們不妨坐下書房靜靜參閱。”
  楊森道謝了聲。
  “明湖居士”石岱,陪三人來到 間幽致清靜的書房後,自己去棋室,跟“問天叟”君平弈棋。
  楊森把秘圖攤上書桌,三人朝這份秘圖上看去……秘圖繪成平面,側面,畫得十分清晰細緻。
  寒劍傲霜冷艷秋,視線投向桌上秘圖,有所發現的道:
  “楊少俠,從這幅秘圖上看來,‘太極門’總壇的‘玉甸宮’很像一座道觀……”
  楊森道:
  “圖中建築,跟懷玉山‘慈雲觀’相仿,顯然是一座三清道觀……”
  凌虹玉燕華瑜接口道:
  “森哥,照此看來,‘太極門’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是個牛鼻子老道啦!”
  楊森點點頭,道:
  “不錯……凌乙天尊敖錚,雖然江湖上只聞其名,不識其人,但‘太極門’總壇‘玉甸宮’是一座道觀,可以想見敖錚是個皈依三清的老道!”
  冷艷秋指著桌上秘圖,道:
  “‘玉甸宮’佔幅面積遼闊,要比懷玉山‘慈雲觀’大得多……”
  楊森目注秘圖,緩緩點頭。
  華瑜指了指,問道:
  “森哥,圖上橫橫豎豎,蛛網布結似的一條條劃出的線,那又是怎麼回事?”
  楊森沉思了下,道:
  “那可能是‘玉甸宮’暗中所設下的秘迷通道……”
  三人在書房,參悟這份“玉甸宮”秘圖,時間就在他們身邊悄悄過去……
  突然進來一名總管模樣的老家人,向三人哈腰一禮,道:
  “三位公子,姑娘,莊主吩咐晚膳送來書房……”
  楊森聽得不禁愕然!
  華瑜眼睛睜得大大的問道:
  “老管家,你家莊主和那位君老丈,他們不吃晚飯?”
  老管家含笑道:
  “他們二位就在棋室裡用膳……晚飯端去棋室,兩人邊吃邊下棋……”
  寒劍傲霜冷艷秋,雖然也是一位棋壇高手,聽到老管家說此話,不由詫然 怔……
  天下恁有這等“棋迷”?
  老管家含笑又道:
  “這位君爺來咱們‘吟月軒’莊院,莊主會接連三天三夜陪著他在棋室中……”
  話到此,吩咐兩名莊丁,將飯菜端上桌子……
  華瑜見兩名莊丁,從摃來的一只大提箱中,一盆又一盆的把菜端上桌子,不由旋首看去……
  哇,雞鴨魚肉,酒菜俱全!
  兩眼一直,問道:
  “老管家,你家莊主不是茹素拜佛的?”
  老管家一笑,道:
  “‘吟月軒’莊院裡只有莊主一個人吃素……人家雞鴨魚肉,他老人家從不理會!”
  酒菜端上桌子,老管家哈腰一禮離去。
  三人在書房那張圓上圍桌而坐……華瑜想到剛才管家說的話上,邊吃邊道:
  “那位石莊主倒也新鮮,‘吟月軒’莊內,只有他一個人吃素……”
  冷艷秋含笑道:
  “本來嘛……這裡是莊院,不是廟寺庵觀,不是出家人修禪養真之處……”
  楊森接口道:
  “從這點看來,這位‘明湖居士’石莊主,為人很隨和,不是我等當初想像中那種人物!”
  冷艷秋輕輕一笑,道:
  “咱們晚飯後去看看,那兩位老人家,‘殺’得誰輸誰贏?”
  三人晚膳過後,楊森收起‘玉甸宮’那分秘圖,和華瑜、冷艷秋來到後面棋室……
  棋室裡“問天叟”君平,“明湖居士”石岱兩人,才始用過晚飯,已展開一場“廝殺”。
  三人橫邊坐下,觀棋不語。
  冷艷秋嘴角掛著一縷笑意,望著棋盤……從雙方布子的位置,已知道誰輸,誰贏。
  老管家石清,匆匆走了進來……
  進來棋室,目注石岱,垂手而立……不敢驚擾莊主的“棋思”。
  石岱側目一瞥,見石清進來棋室,微感訝然, 子落下棋盤,問道:
  “石清,有什麼事嗎?”
  石清走近跟前,貼耳數語。
  石岱臉色一變,朝橫邊楊森等三人望了眼……欲語還休,向君平道:
  “君兄,老夫棋中‘殘局’,煩冷姑娘接上……老夫出堂廳一次……”
  “問天叟”詫然怔了下……還有比下棋更重要的事?
  一臉困感之色,君平問道:
  “誰來‘吟月軒’莊院?”
  “明湖居士’石岱,又向三人這邊一瞥,才簡短地道:
  “大巴山‘太極門’掌法……”
  “仙霞劍士”楊森聽到此話,星眸凌芒一閃,不由注意起來……
  石岱一笑,道:
  “楊少俠,請暫屈駕棋室,詳情容後老夫相告!”
  “明湖居士”石岱出來外間堂廳,看到橫邊座椅上,坐著一位彪悍精壯,年有六十左右的老漢時,抱拳一禮,道:
  “於大掌法,睽隔多時,此番來‘吟月軒’莊院,不知有何賜教?”
  此“太極門”掌法於俊,此地江湖有‘獨角巷龍’之稱,也是“太極門”中一個狠角色……
  嘿嘿一笑,道:
  “於某奉掌門人之諭,替您送封信來……”
  “送封信來”……“明湖居士”石岱聽來,不由暗暗一凜、一奇……
  “太極門’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送封信來豫東項城“吟月軒”莊院,遣派任何一人都可以,怎麼勞駕這位“太極門”掌法?
  心念閃轉,不由問道:
  “於大掌法,不知掌門人有何諭示?”
  “獨角蒼龍”于俊道:
  “石莊主看過信後,自會知道。”
  從貼身衣袋取出一封信,交給石岱。
  “明湖居士”石岱,雙手接過,拆開信封看去……臉色凝重,似有所思。
  “獨角蒼龍”於俊問道:
  “石莊主,掌門信中所示,您認為如何?”
  石岱欠身一禮,道:
  “請於大掌法回掌門人,石某遵囑。”
  獨角蒼龍於俊嘿嘿一笑,站起身,道:
  “於某告辭。”
  “明湖居士”石岱跟著站起,道:
  “石某尚未設宴接待,大掌法匆匆告辭了?”
  於俊搖頭道:
  “不用叨擾石莊主了!”
  石岱送出“吟月軒”莊院大門,躬身道別。
  “明湖居士”石岱回進棋室……
  “問天叟”君平目注問道:
  “石兄,‘太極門’派人來此,為的何事?”
  “明湖居士”石岱,遲遲才道:
  “此事有關江湖一場腥風血雨之劫,卻使石某進退維谷……”
  “仙霞劍士”楊森,劍眉微微 軒,似有所思中。
  君平眼珠一轉,接口問道:
  “石兄,此話怎講?”
  石岱取出那封信給君平,道:
  “這是‘凌乙天尊’敖錚,吩咐‘太極門’中掌法‘獨角蒼龍’于俊送來的。”
  “問天叟”君平,接過信看去……哈哈一笑,道:
  “‘皇帝不差餓兵’……石兄,這是一樁‘大買賣’上門,難道還拒之千里之外?”
  “明湖居士”石岱,怔了怔,道:
  “君兄,您認為老夫可以接下這檔事?”
  君平道:
  “‘太極門’中派人來取時,不妨順理成章送上 份,但,其中細節,需要斟酌一番。”
  “凌虹玉燕”華瑜,一雙秋水似的明眸連連滾轉,看了看“問天叟”君平,又看了看“明湖居士”石岱……兩人在談的話,聽來像淋了一頭霧水。
  “仙霞劍士”楊森,試探問道:
  “君老丈,石莊主是怎麼一回事?”
  “問天叟”君平把那封信送了過去,道:
  “楊少俠,您看過此信,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楊森接過信,張開看去……
  原來“太極門”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要“明湖居士”石岱構思設計一宗能在固定時間爆炸的“火器”。
  這項構思設計,要在兩個月之內完成,到時“太極門”中人,來取這份構思設計的圖樣。
  楊森看過這封信後,對“太極門”向“明湖居士”石岱提出這項要求,並不感到驚奇……“大極門”原是攫人而噬的人面梟獠。
  但,“明湖居士”石岱此人,卻令人冒起三分寒意……
  當初,大巴山紫陽峰“玉甸宮”之築,出於“明湖居士”石岱策劃,使“太極門”總壇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
  此番,“凌乙天尊”敖錚派人來書,又要石岱構思一項,能在固定時闖爆炸的“火器”。
  人之心念,一念之正, 念之邪……幸虧此一“明湖居士”石岱,是個茹素拜佛,心念不壞的正直之士。
  若是換了味沒天性之人,肋紂為虐,替“太極門”為虎作倀,江湖上就此掀起一股洶湧浪濤,難免一場腥風血雨的浩劫。
  “仙霞劍士”楊森,心念遊轉,把手中信交了給華瑜,冷艷秋兩人觀看。
  “明湖居士”石岱,目注君平問道:
  “君兄,您所指‘斟酌’兩字,該作如何解釋?”
  “問天叟”君平,道:
  “敖錚這個老魔頭,要您設計一項,能在固定時間爆炸的‘火器’,這項‘火器’不會用在龜子龜孫他們自己‘太極門’中人身上……”
  石岱一點頭,接口道:
  “不錯,這項‘火器’完成,該是用來對付‘太極門’異己,也就是俠義門中人身上!”
  君平道:
  “石兄,老夫所指的‘斟酌’,就在這上面……老魔頭要一項固定時間爆炸的‘火器’,您費一點腦筋,如囑替他設計完成……”
  一笑,又道:
  “只是在細節上,稍微變動了一下……”
  “明湖居士”石岱,臉色凝重,問道:
  “君兄,您所指的‘變動一下’,如何變動?”
  “問天叟”君平道:
  “咱老頭兒對‘火器’這一項,真個一竅不通……您問君某如何‘變動’,只有打個比方來說……”
  微微 頓,又道:
  “這項‘火器’策劃完成,您告訴老魔頭敖錚,十步之外會爆炸,就在這上面您就‘變動’一下……其實按下鈕鍵,五步之內就轟然爆炸……”
  石岱沉思了下,道:
  “這 來,‘凌乙天尊’敖錚,豈不要遷怒到石某身上?”
  君平一瞪眼,道:
  “遷怒個屁……您可以理直氣壯,說出一番理由……咱石岱只是‘紙上談兵’,來個設計策劃,你們‘太極門’中人,自己構製不妥,使用不當,才會原來十步外爆炸,成了五步內爆炸。”
  “明湖居士”石岱,緩緩一點頭,道:
  “君兄,您這個主意想得不錯……只要稍一變動,十步成了五步,‘太極門’無法加害到別人身上!”
  “仙霞劍士”楊森接口道:
  “君老丈,從這封信上的‘期限’看來,‘太極門’中構製成這項‘火器’,可能用在九九重陽,鄂西山‘竹林寺’群雄之會上?”
  “問天叟”君平,銀眉一掀,連連點頭,道:
  “不錯,楊少俠,從時間上算來,‘太極門’就下此一著歹毒的棋子……”
  處在凝重不安的心情中,“明湖居士”石岱聽到“棋子”兩字,兩眼朝向棋桌的棋盤上看來……
  一指棋盤問道:
  “君兄,剛才那盤棋,誰輸誰贏?”
  “問天叟”君平見問到這件事上,想來有點不是味道,冷冷“哼”了聲,道:
  “剛才那盤棋,半壁江山你已經塌下,準輸不贏……冷姑娘坐下,‘嗒嗒嗒’落下幾子,又把你塌下的江山撐了起來……”
  石岱臉上展出一縷笑容,道:
  “你是輸了?”
  “問天叟”君平望了邊說冷艷秋一眼,道:
  “誰說不是?”
  冷艷秋嘻的一笑,道:
  “君老丈,您可不能怪到咱冷艷秋身上……弈棋跟賭錢一樣,難道還有人願意自己輸的?”
  “明湖居士”石岱向楊森道:
  “楊少俠,那份‘玉甸宮’秘圖,看採是否有不解之處?”
  楊森見“明湖居士”石岱問到這件事上,從囊袋取出秘圖,攤到桌上……
  石岱指著秘圖中正面,側面,每一端的情形,詳細說了下。
  “凌虹玉燕”華瑜,指著圖上問道:
  “石莊主,圖中橫橫直直的線條,那是‘玉甸宮’中的通道?”
  石岱點點頭,指著圖上其中一條線條,道:
  “是的……像這種線條,那是地層通道……”
  微微一頓,又道:
  “到時兵分數路,分頭而襲,‘太極門’總壇可以一舉殲滅。”
  “問天叟”君平慨然道:
  “石兄,有您這份秘圖,‘太極門’總壇再是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不難將其摧毀。”
  “明湖居士”石岱倏然想到一件事上,沉思了下,道:
  “這是昔年‘玉甸宮’的地形秘圖,眼前‘凌乙天尊’敖錚,是否有了另外添構布設,老夫就不清楚了!”
  楊森道:
  “武林‘俠林雙怪’之一的‘北疆凰叟’袁非,曾潛入‘太極門’總壇,他看到這份秘圖,可能會有更深切的了解。”
  “問天叟”君平道:
  “石兄,楊少俠用過這份‘玉甸宮’秘圖,到時原物奉還……”
  “明湖居士”石岱一笑,道:
  “楊少俠等用過這份‘玉甸宮’秘圖,此秘圖已非‘秘圖’,乃是一張廢紙,歸還老夫,有何用處?”
  眾人聽得不禁愕然!
  石岱含笑又道:
  “此圖貴在其‘秘’,武林俠義門中圍剿‘太極門’總壇,由於此圖,‘玉甸宮’秘密也已揭開,到時殲滅‘太極門’總壇,此圖‘功成身退’……”
  一頓,又道:
  “到時,此圖只能視作一項緬懷之物,已不再是一份秘圖了!”
  “問天叟”君平哈哈一笑,道:
  “石兄說得有理……不錯,不錯,‘功成身退’,此圖已不成為一份秘圖!”
  “仙霞劍士”楊森向石岱道:
  “楊某蒙石莊主以此珍物相贈,銘感五中……”
  “明湖居士”石岱一笑,道:
  “楊少俠,這不需要您的道謝,此‘玉甸宮’秘圖,並非贈與您‘仙霞劍士’一人,您是代表武林俠義門派收下此圖而已。”
  “問天叟”君平,連連點頭道:
  “有理,有理,石兄此話說得有理!”
  楊森又道:
  “楊某等三人,蒙石莊主接待,多多打擾,我等‘吟月軒’莊院逗留一宿,明天告辭離去!”
  君平朝楊森、華瑜、冷艷秋三人,視線迴轉一匝,問道:
  “楊少俠,您三位此去哪裡?”
  楊森道:
  “目前行止未定,可能迴轉江南武林!”
  “明湖居士”石岱朝君平這邊一瞥,含笑道:
  “您三位請回客房休息,老夫要跟這位君兄,棋下決個勝負!”
  就即吩咐老管家石清,引三人去客房休息。
  第二天,三人出來準備告辭離去,“明湖居士”石岱和“問天叟”君平猶在棋室。
  二人道謝辭別,拋下這兩位棋中殺得難分難解的老人,再度踏上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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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友叛親離

  豫西外方山……山勢綿回蟠結,矗立高聳入雲。
  西端玉泉嶺峰腰有塊山地,看去宛若虯龍吐爪,有“龍爪岩“之稱。
  鶯飛草長,花樹欣欣,春來人間,山岳添妝。
  一片蒼翠濃茂的樹林中,夾著一條迂迴曲折的山徑,峰回路轉的山徑盡處,走來一個書生,兩個麗妹,向峰腰“龍爪岩”攀登而上。
  這三個年輕男女,就是“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和“寒劍傲霜”冷艷秋,華瑜脆生生珠滾玉盤似的道:
  “森哥,這兒又有你師父,那裡又有你師父,你師父可真不少呢!”
  逝去的往事,壅塞在楊森眼前的回憶中,沒有接口回答。
  冷艷秋跟著春的來臨,臉上已消失了以往秋的愁色,含笑接口道:
  “楊少俠有這樣幾位武林前輩悉心培植,才得今日睥睨江湖,有‘仙霞劍士’之稱。”
  華瑜朝朝山往前後兩端望了眼,倏然想了起來,道:
  “咱們別光談話,把‘龍爪岩’拋落後面啦!”
  楊森一指前面,道:
  “再去不遠,就是‘龍爪岩’的‘蒲雲山莊’!”
  冷艷秋道:
  “楊少俠,這位‘軒玄門’中‘摘星飛梭’魯老前輩,算來年壽很高了……?”
  楊森接口道:
  “是的,那年我七歲,由恩師陪同來‘蒲雲山莊’時,他老人家已是七十高齡!”
  冷艷秋輕輕念出“七十”兩字,轉臉一瞥,道:
  “現在這位老人家,高壽該已八十開外……”
  楊壽帶著她們兩人,由山徑捷徑登“龍爪岩”,三人談談說說走完山徑,一條寬敞山道橫在前面,拐上山道,“蒲雲山莊”巍峨巨宅,已遙目可見。
  三人來到莊院大宅前,裡面老蒼頭魯慶,一眼看到楊森,哈腰施禮,道:
  “森少爺回來啦,老莊主可惦念您呢!”
  楊森含笑道:
  “魯慶你不必進裡稟報,楊森自己進裡就是……”
  帶了兩人來到堂廳……楊森看到太師椅上“摘星飛梭”魯申時,雙膝跪到地上,道:
  “師父,森兒向您請安問候!”
  “摘星飛梭”魯申,展眉含笑,伸手扶起道:
  “森兒,你長大了……”
  一指後面兩人,問道:
  “森兒,這兩位姑娘是誰?”
  兩人說出自己名號,以晚輩“半跪”之禮,見過“摘星飛梭”魯申。
  三人坐下後,楊森朝堂廳回顧 瞥,道:
  “師父,如何不見碧雲、昭秀兩位師姊?”
  魯申哈哈笑道:
  “森兒,你兩位師姊是姑娘家,為師不能讓她們‘丫頭到老’留在身邊,已離開這裡‘蒲雲山莊’,她們已是孩子的娘了……”
  話題一轉,含笑又道:
  “森兒,‘仙霞劍士’四字,已睥睨江湖,名傳天下武林……”
  楊森聽到此話,頭臉緩緩垂下,接口道:
  “師父,森兒並非叛離師門,不得已之處,望師父……”
  魯申接口道:
  “森兒,你不可有如此想法……‘仙霞’、‘軒玄’原是一門,後來始師‘明悟大師’,分立出‘軒玄門’此一門派……”
  喟然輕嘆了口氣,又道:
  “江湖妖氛濃熾……長江後浪推前浪,江湖一代新人換舊人……你森兒有‘仙霞門’九如上人嫡傳之技,才能肩負掃蕩群魔之重任。”
  楊森抬起臉,問道:
  “師父,您老人家已知九九重陽,鄂西山群雄‘竹林寺’之會?”
  “摘星飛梭”魯申,緩緩頜首,道:
  “為師從江湖傳聞,已知此事……”
  朝楊森目注一瞥,又道:
  “‘太極門’無所不用其極,森兒,你自己也得要小心……”
  楊森點點頭,道:
  “森兒不敢忘記師父所囑……”
  接著就把豫東項城虹口集“吟月軒”莊院,“明湖居士”石岱,和“問天叟’君平兩人的情形,告訴了“摘星飛梭”魯申。
  魯申道:
  “‘明湖居士’石岱其人其事,北地武林早已有所聽聞……”
  楊森問道:
  “師父,北地對‘明湖居士’石岱此人,是何等樣的看法?”
  魯申道:
  “‘明湖居士’石岱,茹素拜佛,是個佛門中的俗家弟子,為人隨和……”
  一笑,又道:
  “為人過份的隨和,就會不重自己的王冠……‘明湖居士’石岱也就是這等人物……”
  卻又困惑問道:
  “森兒,你怎麼會跟‘明湖居士’石岱,結上這一淵源?”
  楊森指著“寒劍傲霜”冷艷秋,笑道:
  “這樁功德善事,還是由冷姑娘而起的……”
  魯申接口道:
  “冷姑娘尊翁‘東山耕夫’冷子元道友,與石岱早有相識?”
  楊森道:
  “冷前輩跟石岱並不相識……冷姑娘棋技稱絕,先敗‘問天叟’君平,再敗‘明湖居士’石岱,兩老棄子敗陣,佩服之餘,才跟我們接近而建立起友誼的!”
  冷艷秋聽到這些話,臉一紅,抵嘴一笑,把臉蛋垂了下來。
  摘星飛梭魯申一聲輕“哦”,目注冷艷秋一瞥,殊感意外……
  這樣一個年輕姑娘,居然棋中稱絕,倒是少有聽到的事。
  心念閃轉,緩緩點頭,喟然道:
  “我佛普渡有緣人……‘明湖居士’石岱是佛門弟子,才會遇到你們這幾個年輕人,使他‘回頭是岸’,沒有鑄成抱恨終身的大錯,是以將大巴山‘太極門’總壇‘玉甸宮’秘圖,交了你等……”
  楊森又道:
  “‘太極門’中人,再也不會料到此事……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還派了掌法‘獨角蒼龍’於俊,找去項城‘吟月軒’莊院……”
  魯申詫然道:
  “‘凌乙天尊’敖錚派人找上‘明湖居士’石岱,又是怎麼回事?”
  楊森道:
  “那時正巧我等三人在‘吟月軒’莊院,‘獨角蒼龍’於俊,夜晚來訪,送來敖錚一封書信……”
  微微一頓,又道:
  “‘太極門’要‘明湖居士’石岱,策劃設計一項,在一定時間內爆炸的火器……”
  魯申接口問道:
  “石莊主可有答應?”
  楊森道:
  “在當時情形,可能石莊主很難拒絕……但事後卻接受了‘問天叟’君平的建議……”
  他把“問天叟”君平所想出的主意……原來十步外爆炸,改作五步內爆炸的情形,告訴了師父。
  魯申笑道:
  “‘問天叟’君平想出這樣一個‘點子’,‘太極門’偷雞不著蝕把米,可能害人會反害了自己。”
  楊森轉過話題,問道:
  “師父,你老人家知不知道,大巴山‘太極門’總壇,有哪些高手?”
  摘星飛梭魯申沉思了下,道:
  “為師據‘軒玄門’中弟子傳聞,只知道其中幾個……昔年楊家屠門血案的元兇,‘寒江七絕’之首‘鐵翅神蚊’岳蜂,現任‘大極門’總壇‘掌令’之職……”
  提到“鐵翅神蛟”岳峰此一名號,楊森劍眉怒剔,星眸閃芒……此是楊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魯申又道:
  “別外有‘冥島渙隱’谷鳴、‘長山木魈’吳天,此二人北地江湖有‘海山雙梟’之稱,都已給‘太極門’中所收攏……”
  頓了頓,又道:
  “森兒,你等三人此去若是回江南武林,不妨順便探訪一人,此人對大巴山‘太極門’總壇的情形,可能比較清楚……”
  楊森接口問道:
  “師父,是誰?”
  魯申道:
  “此人名‘敖謙’,江湖上有‘穿雲擒月’之稱……”
  凌虹玉燕華瑜聽來出奇,就即問道:
  “魯前輩,這人也是姓‘敖’?”
  敢情“敖”姓的人不多,是以華瑜才會問出此話。
  魯申微微 點頭,道:
  “不錯,此人不但跟‘太極門’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同姓,還是敖錚的姪兒……”
  楊森聽到“姪兒”兩字,不由怔了下,道:
  “師父,敖謙是‘太極門’掌門敖錚的姪兒,您要我等去拜訪他?”
  魯申有所感觸的道:
  “人若多行不義,就會遇到友叛親離,‘穿雲擒月’敖謙就是此例……敖謙不齒乃叔敖錚行徑,憤而遠離……”
  寒劍傲霜冷艷秋問道:
  “魯前輩,此‘穿雲擒月’敖謙,家居何處?”
  魯申道:
  “此‘穿雲擒月’敖謙老夫並不相識,從‘軒玄門’中弟子傳聞略知一二,敖謙為人正直不阿,卑棄邪道,樂於跟武林俠義門中接近……”
  微微一頓,又道:
  “你等此離‘蒲雲山莊’,可取道經豫南‘新野’南下,南離新野不遠,即是鄂豫交境之處,找去一處‘九松蒲’鎮甸,那裡可以訪著‘穿雲擒月’敖謙此人。”
  三人在“蒲雲山莊”止歇一宿,次日楊森拜別師父魯申,和華瑜、冷艷秋下“龍爪岩”而去。
  “九松蒲’位於鄂、豫交境,雖然是一處鎮甸所在,但由於是個往來要道,是以大街小巷十分熱鬧。
  華瑜走上“九松蒲”鎮的大街上,兩眼朝四周回顧一匝,一嘟嘴,道:
  “森哥,‘九松蒲’鎮上這麼多人,咱們只知道‘穿雲擒月’敖謙這個名號,向那裡去找?”
  楊森也給暗暗怔住……
  原來“九松蒲”是處不下于縣城的大鎮,只知其名,不知地點所在,要尋訪就困難了。
  華瑜抱怨不迭的又道:
  “森哥,當時你該向魯前輩問個清楚才是……”
  楊森道:
  “師父跟此‘穿雲擒月’敖謙並不相識,僅從‘軒玄門’中弟子傳聞,才知此人……”
  冷艷秋接口道:
  “現在快將午膳時分,咱們用膳時,問問店夥、掌櫃的或許知道。”
  三人走進一家“鴻靈酒店”,此時間尚早,寬敞的店堂裡,疏疏落落只有四五張桌座,坐下客人。
  楊森見店夥端上酒菜後,含笑問道:
  “店家,在下向你探聽一人,一位有‘穿雲擒月’之稱的敖謙,住‘九松蒲’鎮的何處?”
  這名店夥嘴裡念出“穿雲擒月”敖謙數字,搔了搔後頸,直勾勾朝桌座三人望了眼,才哈腰一禮,道:
  “客人,待小的問問櫃檯上老掌櫃,說不定他知道。”
  店夥轉身走向店門櫃檯處,指了指楊森三人這張桌座,似有所問……
  老掌櫃搖搖頭,替代了回答。
  店夥轉身過來,向楊森道:
  “客官,咱們老掌櫃也不知道此人住哪裡,您別處再探聽 下了。”
  華瑜這張嘴嘟得更高了,嘀咕地道:
  “沒有落腳地點,哪兒去找人……”
  突然桌邊一暗,站下一個身穿長袍的中年人,向楊森一笑,道:
  “尊駕找‘穿雲擒月’敖謙,正巧給咱宋七聽到……那位敖爺住‘九松蒲’鎮,西街第二條橫巷,末尾第三家就是!”
  楊森見走來一位不速之客,說出這些話,大出意料之外,站起身,連忙抱拳道謝,道:
  “這位兄台,謝謝了!”
  那宋七含笑道:
  “不必客氣,這裡‘九松蒲’鎮東街,離西街相隔大段路,這家‘鴻靈酒店’才不知道……咱就住西街,跟敖爺說來也是街坊鄰居,就過來告訴您一下。”
  楊森連連道謝。
  這個宋七說過這些話,走去牆沿一張桌座坐下,原來他也是這裡的客人。
  冷艷秋一笑,道:
  “楊少俠,雖然此敖謙的地點已知道,咱們素昧生平,如何找上門去?”
  楊森沉思了下,道:
  “此‘穿雲擒月’敖謙,想必是位有頭有臉的武林中人物,我等不妨慕名拜訪。”
  三人午膳過後,向“九松蒲”鎮的西街方向走來……
  “九松蒲”鎮上,直街是東、西一條,中間就有幾條橫巷……華瑜一指,道:
  “這條橫巷數來是第二條啦!”
  楊森點點頭道:
  “我等進裡看看!”
  這裡雖有“橫巷”之稱,但比外面直街要寬闊得多,而且十分清靜,鱗次櫛比,一幢幢深進的大宅。
  三人來到末尾第三家,也是一座矗立巍峨的巨宅……大門前正站著一名青衣服飾的家人。
  楊森上前問訊,道:
  “請問此處可是‘穿雲擒月’敖謙府邸?”
  那名家人微微 怔,朝三人打量了眼,道:
  “不錯,正是……敢問三位尊客如何稱呼?”
  楊森道:
  “煩請通報尊府主人‘穿雲擒月’敖謙,江南武林‘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三人,慕名前來拜訪。”
  敢情“穿雲擒月”敖謙府邸的傭人,對江湖上情形也知道 些……這名家人聽到“仙霞劍士”楊森此名號,神色愕然 怔……
  倏即連連點頭,道:
  “請稍等片刻,待小的進裡通報!”
  話落,轉身疾步進入大門。
  不多時,大門裡傳出 陣爽朗笑聲,出來 位身穿錦袍,身材頎長,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向三人抱拳施禮,道:
  “‘仙霞劍士’楊少俠,會同兩位女俠玉趾駕臨,敖某寒舍生輝!”
  三人回過一禮。
  楊森道:
  “楊某等三人冒昧造訪,是否有驚擾之處?”
  穿雲擒月敖謙,哈哈笑道:
  “楊少俠,我等忝列武林同道,就不必說這客氣話了……”
  話落,側身肅容入內。
  賓主坐下大廳聽,雙方寒暄一番過後敖謙欠身問道。
  “二位從何地來此……如何知道‘九松蒲’區區敖謙?”
  楊森含笑道:
  “我等從豫西外方山五泉嶺龍爪岩‘蒲雲山莊’,專程來此造訪,家師‘摘星飛稜’魯申,他老人家提到敖兄名諱,我等慕名前來一見。”
  穿雲擒月敖謙聽到“摘星飛梭”魯申這名號,似有所思中微微一怔……
  不禁問道:
  “敢問楊少俠,江湖傳聞,‘仙霞劍士’乃是‘仙霞門’前輩九如上人入室弟子……那位魯申前輩,系‘軒玄門’中高手,莫非……”
  此時此刻,楊森當然不便談到昔年身世來厲……含笑接口道:
  “楊森蒙‘仙霞’、‘軒玄門’兩門前輩垂顧,肩挑兩門弟子。”
  敖謙釋然道:
  “原來如此……”
  心念閃轉之間,欠身問道:
  “楊少俠和兩位姑娘來此,‘拜訪’不敢……敢問敖某是否有效綿薄之處?”
  楊森道:
  “經家師說後,楊某知道敖兄亮風高節,令人欽佩之處……”
  敖謙連聲“不敢”,但已聽出對方弦外之音,喟然道:
  “朗朗乾坤,籠上一片慘霧愁雲,忠言逆耳,置敖某於不理……敖某與家叔雖有同姓之‘敖’,但已如同陌路……”
  楊森接口道:
  “敖兄顧大義而撇小我,令人衷心折服……武林俠義門中與‘太極門’,已成水火之勢……願有識之上,同偽敵愾!”
  敖謙微微一點頭,道:
  “‘義’之所在,敖某頭掛腰帶,雙肋插刀。”
  楊森試探問道:
  “目前‘太極門’大巴山總壇情形,敖兄是否有若干清楚?”
  敖謙雙眸凌芒 閃,問道:
  “楊少俠所指哪一方面而言?”
  楊森道:
  “傳聞‘太極門’總壇,高手如雲,不知其中有哪些比較突出的人物?”
  穿雲擒月敖謙,沉思了下,道:
  “大巴山‘太極門’總壇,掌門人座下分設四堂,這四位堂主,不能等閒視之……”
  凌虹玉燕華瑜接口問道:
  “敖道友,‘太極門’掌門人座下,是哪四座?”
  敖謙道:
  “敖某所指的四堂,是‘金象’、‘銀鷲’、‘赤麟’、‘黑獅’……”
  微微一頓,又道:
  “‘金象堂’堂主‘玉柱擎天’翁廷、‘銀鷲堂’堂主‘玄雷嘯虹’區正、‘赤麟堂’堂主‘雲裡飄影’連捷、‘黑虎堂’堂主‘金戈鐵膽’焦猛,這四人身懷之學,不可輕視……”
  楊森若有所思中,微微點頭。
  敖謙側目 瞥,道:
  “楊少俠,去年湘東株州,您劍挑‘關洛四霸’,此四人身懷之技,在‘四霸’之上……”
  寒劍傲霜冷艷秋問道:
  “敖道友,‘太極門’總壇,尚有其他何等樣的高手?”
  敖謙道:
  “北地江湖有‘海山雙梟’之稱的‘冥島渙隱’谷鳴,和‘長山木魈’吳天二人,亦已投入大巴山‘太極門’總壇……”
  楊森想到過去在豫東項城“虹口集”時,夜晚來訪“吟月軒”莊院的“獨角蒼龍”於俊,乃是“太極門”中的“掌法”。
  後來又聽師父魯申提起,“寒江七絕”之首“鐵翅神蚊”岳峰,任“太極門”掌令之職……
  楊森心念遊轉之際,回道:
  “敖兄,‘太極門’總壇,有‘掌法’,‘掌令’之分?”
  敖謙點頭道:
  “不錯,‘太極門’掌法是江湖有‘獨角蒼龍’之稱的於俊……另一個‘掌令’,是昔年江南武林‘寒江七絕’中的‘鐵翅神蚊’岳峰……”
  楊森接口問道:
  “敖謙兄,江南武林傳聞,‘寒江七絕’是結義兄弟七人,兩人早年喪命,剩下五人,是否俱已投入大巴山‘太極門’總壇?”
  敢情,湘東湘潭南門外“馬亭集”,“雄風鏢局”的滅門慘案,已時隔二十餘年,除了事主鏤心刺骨,牢記這樁血海之仇外,時間已沖洗了人們的回憶。
  此刻,楊森向“穿雲擒月”敖謙問出此話,敖謙再也不會想到對方話中含意。
  敖謙道:
  “‘寒江七絕’僅‘鐵翅神蚊’岳峰一人,留在‘太極門’總壇,其他四人,在別處幹他們買賣……”
  凌虹玉燕對楊森昔年身世,已知道十分清楚……現在“穿雲擒月”敖謙說,“寒江七絕”中其他四人在別處做買賣,聽來不由感到十分新鮮……
  柳眉兒 掀,問道:
  “敖道友,‘寒江七絕’不像是幹買賣的人,他們做的什麼‘買賣’?”
  敖謙哈哈笑道:
  “華姑娘,這話您問對了,不錯,‘寒江七絕’不是做買賣的人……”
   頓,又道:, “敖某所指的‘買賣’,那是‘寒江七絕’中四人做他們沒有本錢的買賣……”
  楊森接口道:
  “剪徑擄掠,山中稱王?”
  敖謙一點頭,道:
  “不錯,野狗不吃屎會餓死……‘寒江七絕’中這夥人,除這一行外,還能幹些什麼?”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楊森識探問道:
  “敖兄,您是否知道,‘寒江七絕’中四人,做買賣的地點,在哪一帶地方?”
  穿雲擒月敖謙道:
  “鄂西荊山山麓一帶……他們‘山大王’紮寨之處,在荊山南麓,一處‘馬蹄坪’鎮的鎮郊。”
  楊森把這一個地點牢牢記了下來。
  敖謙見這位“仙霞劍士”楊森,對“寒江七絕”中人探聽得這樣清楚,感到有點奇怪,不由問道:
  “楊少俠,您與‘寒江七絕’,有所淵源?”
  敢情“穿雲擒月”所指的“淵源”,有包括了“夙仇新恨”等字眼。
  楊森沒有提到昔年楊家,慘遭“寒江七絕”滅門之痛…… 笑道:
  “我等身懷技藝遊俠江湖,豈能容此等草莽盜匪,剪徑加害無辜……楊某如若途經荊山,一一把他們收拾下來。”
  敖謙緩緩頷首……卻又愧然道:
  “楊少俠此話,不失俠義門中本色……但家叔卻偏偏把這些魑魅魍魎,牛鬼蛇神,視作心腹。”
  楊森聽到此話,不便作答,只有沉默下來。
  凌虹玉燕華瑜道:
  “森哥,咱們打擾敖道友多時,可以告退了!”
  楊森一點頭,道:
  “是的,瑜妹……”
  站起身,抱拳道:
  “敖兄,我等後會有期了!”
  敖謙跟著站起,挽留道:
  “楊少俠等三位,不多坐一會?”
  楊森和華瑜、冷艷秋三人步出大廳……穿雲擒月敖謙銜尾送出門外,雙方揮手道別。
  三人走在鎮街,華瑜道:
  “森哥,‘穿雲擒月’赦謙,此人很不錯嘛……江湖中‘混世魔王’的敖錚,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姪兒?”
  楊森尚未回答,冷艷秋接口道:
  “瑜妹,別說是叔姪之間,江湖上有不少父子、母女,都背道而行的。”
  華瑜“嗯”了聲,突然向楊森道:
  “森哥,咱們已從穿雲擒月敖謙處,探得‘寒江七絕’中四個壞蛋出沒之地……咱們找去鄂西荊山如何?”
  寒劍傲霜冷艷秋從華瑜處,已知道昔年楊森的身世經歷……接口道:
  “楊少俠,‘寒江七絕’中五人,不妨分作兩撮來處理,‘鐵翅神蚊’岳峰匿居‘太極門’總壇,暫時撇開一邊,光把‘寒江七絕’中那四人除去。”
  楊森點頭道:
  “不錯,楊某正是此意。”
  暖陽高照,蔚藍天際,飄浮著棉絮似的朵朵白雲,這條山徑道上靜得出奇,只有“沙沙沙”的腳步聲……
  三人僕僕風塵,晝行夜宿,自鄂豫交境的“九松蒲”,趕來這裡荊山一帶。
  華瑜朝兩邊濃密的樹林回顧一匝,悄聲道:
  “森哥,荊山山麓一帶,和‘馬蹄坪’鎮郊,咱們已搜找過,連鬼影子也投有撈著一個……這裡樹林濃密,山徑凶險,可能……”
  突然一響暴喝聲起,人影閃晃,山徑邊樹林,躥出數名頭扎巾布,腰扎黑帶,粗眉戾目的大漢……
  領前帶頭的那個大漢,手中鬼頭刀一揚,嘿嘿嘿笑道:
  “‘三月不開張,開張吃三月’……入娘的,0你們這三個男女小雜種,這裡一帶人家視作‘閻王路’,偏偏你們闖進‘鬼門關’,快快把銀子留下,大爺放你等過去……”
  凌虹玉燕華瑜走前一步,嘻聲一笑,道:
  “餵,山大王,你要多少銀子,才讓咱們三個人過去?”
  這個盜匪頭兒,不由怔了下……
  哪有這麼大膽的小娘兒,不跪地求饒命,居然向咱們這夥做沒本錢買賣的人,來個討價還價?
  盜匪頭一瞪眼,一揮手,道:
  “把你等身上金銀,統統替咱大爺留下來!”
  華瑜脆生生一笑,道:
  “如果咱們不呢?”
  盜匪頭兒吼喝道:
  “不交出金銀,就得把你等命留下……”
  這個“下”字才始出口, 響結結實實“啪”的聲起,右臉 陣火辣辣疼痛。
  匪盜頭哇啦啦吼叫起來,鬼頭刀一指華瑜,道:
  “小賤人,你是想找死……”
  這個”死”字還在嘴裡打轉,接著暴出一聲:
  “噯唷,我的媽呀……”
  盜匪頭左邊臉頰,血花飛飄,左邊耳朵活生生結撕了下來。
  挨上這一下,盜匪頭兒再想發狠也狠不起來……憑他這些年來闖江湖,做沒本錢買賣,看得多,所聽到的也不少……
  不錯,真人不露相,咱李七摸黑走夜路,這番撞上鬼……***,這娘兒是扎手貨。
  李七腦袋裡剎那一轉……
  入娘的,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
  一響“噗”的聲,李七矮了半截……剛才是“爺爺”,現在是“孫子”,在“凌虹玉燕”華瑜跟前,跪了下來……
  “咚”的磕了個響頭,道:
  “姑娘……姑奶奶……咱李七有眼無珠,剛才衝撞了你……大人不記小人之過,姑奶奶饒命……”
  銜尾跟在後面的那些小嘍囉,看到他們頭兒跪倒地上,忙不迭閃身向山徑邊樹林,竄了進去。
  仙霞劍士楊森走近前,一笑道:
  “李七,別矮了半截,站起來,我有話問你……”
  李七抬頭一看,是個英姿軒昂的年輕書生……嘿!看來不起眼,說不定更扎手。
  跪在地上的兩條腿,直了起來,李七嘴上不敢怠慢,連連應聲道:
  “是,是,少俠……小的李七知無不言,言無不詳……”
  楊森含笑問道:
  ”你們坐寨的山大王是江湖上哪一路好漢?”
  李七眼皮眨動,怔了怔,才道:
  “咱……咱們有四位寨主……鄂西荊山方圓數百里,都是咱們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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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血債血洗

  仙霞劍士楊森,聽到“四位寨主”此話,知道“九松蒲”“穿雲擒月”敖謙沒有說錯,自己找對人了。
   笑,問:
  “李七,把你們四位當家的名號,說來聽聽!”
  李七道:
  “咱們大當家‘姜振’江南武林有‘冥殿活判’之稱,二當家‘追魂客’田青、三當家‘金環’史斌、四當家‘九蠍’余敏……”
  凌虹玉燕華瑜接口道:
  “李七,咱有話問你……”
  這縷脆生生珠玉相撞的聲音,聽進這盜匪頭李七耳裡,卻是吸了口冷氣,打了個冷顫……那口撕掉左耳的血窟窿,血還在直流不止。
  李七彎腰,道:
  “姑奶奶,李七有問必答。”
  華瑜道:
  “你們坐地分贓的破窯子在哪裡?”
   頓,又道:
  “不就在‘馬蹄坪’鎮的鎮郊嗎?”
  若在平時,李七聽到有人把當家的坐寨牆作“破窯子”,馬上要他血濺七步,橫屍在地……
  但此時此刻,李七聽到這位年輕漂亮的“姑奶奶”說出此話,卻是連大氣也不敢吭出一口……連連點頭,道:
  “不錯,姑奶奶,當家的坐寨在‘馬蹄坪’鎮郊……不清楚地點的人,很不容易找到……”
  仙霞劍士楊森接口道:
  “李七,煩你帶路,區區‘仙霞劍士’楊森拜山,要會會你們四位當家的。”
  李七聽到這“仙霞劍士”楊森的稱號,就像胸窩結結實實挨上一記悶拳……
  入娘的,今兒咱李七該是老天爺照頭,財路沒有碰上,會遇到“仙霞劍士”楊森這夥人。
  李七心念在一陣打轉,連連點頭,道:
  “是,是的,楊少俠……小的李七陪同急等三位前去就是!”
  李七陪同三人,找去“寒江七絕”中四人,坐地分贓的大寨……出迂迴曲折的山徑,走來一條迤邐而上,寬闊的山道。
  一陣雜沓的步腳聲,從山道上端,向這邊移近過來……楊森抬頭看去,兩個六十左右的老者,帶了數名壯漢漸漸逼近。
  其中一名壯漢,一指楊森等三人,向帶頭走在前面的兩個老者,道:
  “大當家,三當家,就是這三個男女,剛才截下頭目李七。”
  原來剛才從山徑樹林竄逸逃去的小嘍囉,回去稟報山大王,此刻已帶著救兵找來!
  距離接近,雙方對峙而立……李七看到兩位當家的救兵來到,拔腳奔了過去,楊森等三人,道:
  “大當家,三當家,此‘仙震劍士’楊森,帶了兩個年輕的女子,前來拜山!”
  李七口稱的“大當家”,和“三當家”就是“寒江七絕”中的老二“冥殿活判”姜振,和老六“金環”史斌。
  楊森對昔年楊家滅門慘案,亦只是從“玉面菩提”茹真所指出的一番經過,至於不共戴天之仇的仇家“寒江七絕”,並未有留下印象。
  但茹真師太曾經向楊森指出,他母親“雲中鳳”施玉瑞,就在當時烈火熊熊的“雄風鏢局”,喪命在“寒江七絕”中老二“冥殿活判”姜振的暗器之下。
  至於“寒江七絕”五人,親手做下傷天害理,血淋淋的造孽事,心裡當然再清楚不過……
  楊家人遺了楊森,由空門俠隱“玉面菩提”茹真師太撫養長大,繼後投入“軒玄門”拜“摘星飛梭”魯申為授業師父。
  後來又有“仙霞門”老前輩九如上人,將楊森收為嫡傳弟子。
  楊森離蜀東巫山長軒嶺“玉露寺”,拜別師尊九如上人,就在並不久長的時間中,“仙霞劍士”楊森的名號,已睥睨江湖,聲揚江南武林。
  此刻,雙方在鄂西荊山之麓,山坡地上見到面,一樁二十多年來的公案,顯然須要有個交待。
  冥殿活判姜振,嘿嘿一笑,道:
  “‘仙霞劍士’楊森,果然是個有心人,此番找來鄂西荊山之麓,不妨就在老夫‘冥殿恬判’姜振手中見過高下。”
  楊森聽到“冥殿活判”姜振此一名號……不錯,昔年暗器弒親,就是此賊。
  楊森冷然一笑,道:
  “姜振,你我以一鬥一,先將你了斷,楊某再找別人!”
  姜振嘿聲冷笑,就在石火電光之際,雙掌一錯,先機制人,向楊森猱身劈來。
  楊森見姜振名列“寒江七絕”之二,不敢稍有怠慢……“錚”聲“真剛劍”出鞘……手中劍一提一翻,一式“雪嶺現虹”,直向姜振劈來雙臂截下。
  姜振發現楊森手中長劍,瑩瑩閃芒,知道是“莫邪、幹將”之類的仙家神兵,化龍神物,不敢用掌接,急忙躍身挪開……
  一響“嗖”的聲,取出背後“龍頭杖”。
  昔年“冥殿活判”姜振的隨身兵器,乃是一柄“狼牙鋸齒刀”,現在使用的已是一根杖頭雕有一顆龍頭的“龍頭杖”。
  姜振將“龍頭杖”拿在手中,再一轉身飛過來,跟楊森戰在一起。
  楊森不共戴天之仇,切記在心,再則由於對方剪徑擄掠的行徑,更激起心頭的憤怒,是以,一開始就使出致命厲招……
  一招“寒困冰河”,再招“冰山頹崩”向冥殿活判姜振要害遞來。
  姜振這把“龍頭杖”,也是一種門外兵器……見楊森劍走如電,一聲吼喝。
  “來得好!”
  左手向下一沉,右手握實杖尾,向對方劍脊一崩,隨手向外一推,龍頭杖朝向楊森致命要穴打來。
  楊森右腳向左一滑,使個“蒼龍翻雲”之勢,“真剛劍”劍走輕靈,劍光猶有蛇吐信舌,反向冥殿活判姜振的右肩刺去。
  姜振一招走空,立即將身一橫,疾轉而左,龍頭杖“叮噹”暴響,正巧撩上楊森劍脊。
  冥殿活判姜振,這記硬招架上,那是要一試這“仙霞劍士”楊森,有多大的腕力。
  隨著兩響“錚!錚!”聲起……楊森“真剛劍”劍光盪開一尺。
  姜振手中這根龍頭杖,發出一陣“嗡嗡嗡”之聲……腕肘發酸,掌心發熱。
  冥殿活判姜振這才發現,才知道這“仙霞劍士”楊森,果然不是沽名釣譽之流,不能等閒視之。
  姜振心裡暗暗震驚,立即抖擻精神,施展出八八六十四路“雷火杖”杖法。
  此套杖法,威力驚人,杖頭杖尾,翻飛如電,呼呼破風之聲,猶如一股排山倒海的威勁。
  揚森不敢稍有疏神,變招易式,由“摘星劍”轉入“仙霞驚虹劍”劍法……
  “仙霞驚虹劍”乃是“仙霞門”中劍法精華所集……柔若柳絮,重若泰山。
  “仙霞門”以擒拿、製穴,冠絕天下武林,是以這套“仙霞驚虹劍”劍法中,還參入點穴的招數,能取人體二十四處大穴。
  “仙霞劍士”楊森,展舞手中 把“真剛劍”,應付“寒江七絕”之二的“冥殿活判”姜振,揮灑自如,從容自若……
  但見他翩若驚鴻,動如脫兔,進若雄獅,敏如游鹿!
  劍術吞,吐,撤,放……身形進,退,起,落。
  奇險處,一羽不能加……輕巧處,蟲蟬不能落。
  劍氣如虹,火候純穩,對冥殿活判姜振遞出的龍頭杖,見招拆招,見式破式。
  壁上觀的“寒江七絕”之六“金環”史斌,腰帶取下金環,欲上前助陣……
  “錚!錚!”拔劍出鞘聲中,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雙雙亮出長劍,柳眉帶煞,秀眸籠威,橫劍而立。
  “仙霞劍士”楊森,和“冥殿活判”姜振,雙方劍杖走了六十餘回合……
  這邊“金環”史斌,已和“凌虹玉燕”華瑜交上手。
  楊森一聲蒼雄長嘯,劍走“仙霞驚虹劍”“天半朱霞”一招三式……兜面門,掛雙肋,襲下陰!
  冥殿活判姜振,暗叫一聲:
  “不好!”
  身形連連往後暴退。
  楊森出手快劍,勢如電掣,豈是“暴退”所能閃避得了?
  楊森“天半朱霞” 招三式,逆轉而上……
  姜振“啊”聲吼叫,“真剛劍”劍光閃處,帶起一股鮮血……姜振左腿齊膝處,已與身體分了家。
  身形欲墜未降之際,“天半朱霞”第二式……掛雙肋已遞來。
  姜振再聲慘厲嘶吼,劍光已在他胸窩,剜出 口海碗大的窩隆!
  第三式,兜面門……
  這一下,冥殿活判姜振再也沒有吭出 聲,腦袋已滾落地上。
  這邊“金環”史斌,施展一雙金環,跟“凌虹玉燕”華瑜,已殺個難分難解。
  楊森近前一步,道:
  “瑜妹,誚暫其退下,特我楊森前來一會‘寒江七絕’中高手!”
  華瑜虛晃 招,閃退一邊。
  “金環”史斌,跟“凌虹玉燕”正鬥個昏天黑地,尚未注意到旁邊發生的變故……
  華瑜身形閃退,史斌側目一瞥,看到結義二哥“冥殿活判”姜振那副慘狀……斷腿,剜胸,一顆頭顱滾落邊上。
  史斌狂吼一聲,手執一雙金環,朝向“仙霞劍士”楊森撲來。
  楊森見史斌手中兵器,乃是一對碗缸大,金光罐目的金環……
  這對金環比“青銅五行圈”,“日月乾坤輪”等同類兵器,要細巧一些。
  但史斌手中這對金環,除了護手把柄之外,內內外外全是精鋼鑄成……倒須形的鋼齒,寒光閃閃,犀利無比,顯然是有不少玄奇招數。
  楊森這一發現,不敢輕敵,巳把“真剛劍”執握在手。
  史斌身形一長,旋風似的撲到楊森跟前……右手金環平推,左手金環一遞,虛實並用,一式“彩雲翩舞”,直向楊森打來。
  楊森一聲:
  “來得好!”
  向後落退一步,右手“真剛劍” 穿一翻,招是“摘星劍”“流星飛墜”一式,猛向“金環”史斌的右臂截來。
  史斌倏地一矮身,使個“猛虎伏樁’之勢,身形一轉,擒起手中雙環,招是“老君敲門”直向“真剛劍”劍脊,橫崩過來……
  史斌這一手,是要把對方手中寶劍,來個崩飛脫手。
  揚名大江南北,有“仙霞劍士”之稱的楊森,豈容對方此計得售?
  劍身一沉,寒光一閃,招是“摘星劍”“彗星閃芒”,直採對方雙足……”
  史斌身形閃挪之際,楊森一招分演兩式,劍光往上一挑,猛扎對方小腹。
  除非“仙霞門”九如上人嫡傳弟子,才有此等幻變莫測的劍術,若是換了其他劍手,就在此電光石火之際,很難施展一招分演兩式的招數。
  “金環”史斌一聲驚“哦”……
  倏即右腳一探,展個“大鵬展翅”之勢,身形暴遞而起……
  凌空一個空心跟鬥,疾撲而下,環走身前,朝楊森後頭砸下。
  楊森發覺身後勁風襲起,右腿向前一滑,滑出三尺,閃過對方之襲。
  “金環”史斌,要替結義二哥姜振,向楊森討回這筆血債,把 身所學,完全集中在這對金環上,黃光閃閃上下翻飛……
  圓,轉,展,打,撞,勾,鎖,破……一招一式,辛辣無比……舞到疾處,金圈閃耀,光影如虹。
  “仙霞劍士”楊森,以“快劍”“摘星劍”劍法,前來對付史斌這對金環。
  此刻楊森所施展的“摘星劍”,已糅合了“仙霞門”冠絕天下武林的三十六路擒拿……
  楊森這 展開,劍光如練,劍氣如虹……
  時而凌空高蹈,宛如神龍舞空……時而貼地流走,猶若銀河瀉星!
  身,形,步,眼,精,氣,力,神,完全入了化境,用來對付這對門外兵器的金環。
  兩人這一照面,交上手眨跟之間,已走了四十餘回合!
  此刻,楊森身形閃到山坡地的正南面,史斌疾撲而至,迫向楊森背後,腳下拿樁站停,手中雙環運走勁道,雙臂往外 抖,直朝楊森背後砸下。
  就在此眨眼 瞬之間……楊森身形扭轉,史斌雙環已到。
  楊森就利用這“眨眼一瞬”的時間,用了一式“風擺梨花”之勢……
  雙腳原封不動,上半身一個閃轉,扭轉過來,手中“真剛劍”一沉一翻,向對方卷去。
  史斌若不閃避,雙臂將斷將斷于。
  史斌見楊森回身出劍,環交右手,左手三指,擺住準頭,疾落“真剛劍”劍脊,一推一壓……順著“推,壓”的手勢,向對方“風府穴”,猝的點去。
  “金環”史斌這一手,如果用在其他人身上,或許可以得逞,但用在“仙霞門”九如上人嫡傳弟子楊森身上,卻是錯了眼。
  楊森見對方出手使用點穴手法,輕描淡寫之下,錯身閃過,就在史斌戟指疾吐,尚未收回之間,一聲:
  “著!”
  “真剛劍”走處,揚起 蓬鮮血,史斌左手齊腕處觸上劍鋒,斷了下來。
  史斌為了要向楊森,討回結義二哥姜振這筆血債,雙環兇招迭出。
  但“仙霞劍士”楊森,二十餘年前,遭“寒江七絕”毀家滅門之仇,何嘗不積壓在心胸!
  “真剛劍”斷去史斌左腕,楊森咬牙一聲怒叱:
  “呀!”
  劍身連走“陰電閃芒”,“迅雷砸地”兩招……腕把一翻,劍花一閃,史斌肚破膛開……
  迅雷擊頂,“嘶”的破風銳響聲中,史斌跟他結義二哥姜振一樣,腦袋滾落下來。
  也就在這時候,“寒江七絕”之五“追魂客”田青,“寒江七絕”之七“九尾蠍”余敏,兩人帶領手下一批盔匪,從荊山峰腰趕來!
  當時小嘍囉竄回大寨通報,是指頭目李七,遇到三個扎手年輕男女……
  通報的小嘍囉,並不知道三個年輕男女的身份,來歷。
  大寨中“追魂客”田青,和“九尾蠍”余敏兩人,見姜振、史斌二人,帶了手下弟兄出大寨後,遲遲不見回音,帶人出來一看動靜……
  兩人來到山坡地,發現“冥殿活判”姜振橫屍在地,“金環”史斌一顆腦袋,正從 個年輕書生劍下,滾落下來。
  這一幕襲進田青、余敏兩眼裡,不禁又驚又怒……此年輕書生是何等樣人物?
  “追魂客”田青走近前,向楊森戟指問道:
  “小子,你是何等來歷,居然敢將‘寒江七絕’中兄弟,置於死地?”
  楊森冷然一笑,道:
  “尊駕何人,報出你名號來?”
  田青一瞪眼,道:
  “小子,你是嫌自己命長,敢捋上‘寒江七絕’的虎鬚……老夫‘寒江七絕’之五‘追魂客’田青……”
  一指後面余敏:
  “此乃‘寒江七絕’之七‘九尾蠍’余敏……”
  楊森冷冷一笑,接口道:
  “不錯,那你們二人也死定了……”
  “追魂客”田青吼喝問道:
  “小子,你是誰……敢跟‘寒江七絕’兄弟架上粱子?”
  “九尾蠍”余敏,從後面走了過來。
  “凌虹玉燕”華瑜,和“寒劍傲霜”冷艷秋兩人,生怕楊森有失,個個握劍,站在楊森後面。
  楊森目注田青、余敏二人,冷然問道:
  “你二人是否還記得,二十二年前湘東湘潭‘馬亭集’,‘雄風鏢局’‘南山鶴’楊嘉雄其人其事?”
  兩人見楊森問出這些話,已想到那回事上……“追魂客”田青,嘿嘿 笑,道:
  “不錯,‘雄風鏢局’南山鶴楊嘉雄,一家葬身火窟,只有被老尼姑茹真,救走一個小雜……”
  這個“種”字尚未吐出口,一聲冷叱:
  “找死!”
  接著響起脆生生“啪”的一聲……
  楊森出手如電,饒是“追魂客”田青,堪稱江湖一流好手,挨上結結實實一記耳光,打得血水直吐。
  楊森向田青送上一記耳光後,才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正是區區‘仙霞劍士’楊森,此番要你等‘寒江七絕’五人,交出一個公道!”
  敢情,“仙霞劍士’楊森,出手疾逾電掣,在不及閃躲之下,“追魂客”田青給打個血水直吐。
  但,田青自己知道很清楚,這是對方不共戴天之仇,不是輕易所能了斷,雖然對方技藝高強,自己不能不捨命一拼……
  若要捨命一拼,就得先機制人。
  田青“嘿”聲冷笑,迅雷不及掩耳之下,掌握勁風,猛朝楊森華蓋穴劈進。
  “仙霞劍士”楊森,早已有了防範……
  見范……掌劈來,並不硬接硬架,霍地一轉,用個“鐵門閂”前來封對方右臂。
  “追魂客”田青,抽身換式,一聲吼喝,撲身左手向後一甩,直向楊森小腹襲上。
  “九尾蠍”余敏,想要上前助陣,華瑜、冷艷秋兩人,各個手提長劍,已橫裡擋上。
  楊森知道此“追魂客”田青,自知不敵,欲舍力作困獸之鬥……
  急急閃退,雙手交作“金蚊剪”,向下 截。
  “追魂客”田青,揉身欺進,易手為刃,一式“雙龍搶珠”,直落對方雙眼……
  下盤“彈腿”飛起,急襲“仙霞劍士”楊森下路的陰囊。
  “追魂客”田青,亡命相搏!
  楊森上下被攻,知道必須施展煞手……
  一聲蒼雄長嘯,“天遁鐵禽掌”出手……一式“臥虎擋門”,面門往後 仰,閃過對方上盤襲擊,右臂勢走“鐵掃帚”橫斷而下。
  田青左腿撞上“鐵掃帚”,身形拿樁不穩,“瞪  ”往後跌退!
  往后跌步追招遞上,招是“天遁鐵禽掌““肉斧利刃”……右臂疾吐,橫掌如刃!
   股威猛掌風過處,猶若劍鋒利刃!
  “追魂客”田青, 響淒厲刺耳的“啊……”聲吐出,半顆腦袋仿佛迎上銳劍利刃,切了下來。
  身形晃擺了幾下,“ ”的翻倒在地。
  就在這時候,傳來“凌虹玉燕”華瑜, 響氣呼呼的嬌叱聲:
  “不要臉,你想逃?”
  原來“九尾蠍”余敏,看到“追魂客”田青喪命“仙霞劍士”楊森掌下,盤據荊山一帶的“寒江七絕”中四人,三人已死,知道“大勢已去”……
  余敏心念疾轉,來個三十六策,走為上策!
  華瑜心眼乖巧,早已防範……她一響嬌叱聲起,旁邊寒劍傲霜冷艷秋,身形扶搖暴遞,宛若 只彩鳳,掠過余敏頭頂,已把去路截住。
  “叮噹”兵器交擊聲中,華瑜、冷艷秋兩人,已把“九尾蠍”余敏圍在中間。
  “九尾蠍”余敏手上一把緬刀,如何擋得住華瑜,冷艷秋兩人手中利劍?
  楊森走前一步,道:
  “瑜妹,冷姑娘,你兩位且請退下,待楊森親手了斷楊家公案!”
  兩人聽到此話,個個閃退一邊。
  “九尾蠍”余敏雙目一瞪,手中緬刀 掄,問道:
  “‘仙霞劍士’楊森,你待怎樣?”
  楊森冷然 笑,道:
  “‘九尾蠍’余敏,區區楊森要你死得口服心服……楊某赤手空拳,奪你手中緬刀,再要你在自己緬刀鋒口上路!”
  “九尾蠍”余敏聽到此話,九死之中有了一條生路,嘿的一笑,道:
  “‘仙霞劍士’楊森,此話當真?”
  楊森傲然道:
  “余敏,你儘管出手就是!”
  “九尾蠍”余敏,一聲吼叱:
  “著!”
  刀光一閃,疾如驚鴻,一招“立地狂飆”,用足腕勁,朝向楊森肩頭扎來……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
  楊森身形一晃,肩頭一沉,出手如電,右掌戟指疾吐,已把對方緬刀刀背鉗住。
  “九尾蠍”余敏,發覺自己虎口一緊,緬刀已給對方所奪……
  想要使勁擺脫對方所鉗……楊森左掌兩指算張,一式“魚龍點睛”,疾若迅電,向雙目襲來。
  余敏掌指,不得不鬆開緬刀刀柄,往後暴退兩步……這一來,緬刀已落入楊森之手。
  楊森這 著,全恁氣定神沉,手急眼快,同時還要在尺寸上扣得穩,用得準,才能在一個照面之下,把對方緬刀奪了過來。
  另外一個主要原因,“空手奪白刃”,是“大擒拿”中絕技之一。
  楊森乃是“仙霞門”九如上人嫡傳弟子,三十六路擒拿,盡得所學,才能在輕描淡寫之下,施展出這門驚人絕技。
  “九尾蠍”余敏,原是懷著九死一生的打算……憑自己手上的這把緬刀,要把赤手空拳的“仙霞劍士”楊森宰了。
  現在這把緬刀,已落進對方之手,還用什麼東西去“宰”?
  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二個,個個橫劍擋住去路。
  楊森星眸閃芒,道:
  “‘九尾蠍’余敏,你等‘寒江七絕’暴行劣跡,人神共憤,撇開我楊森昔年毀家滅門之仇,楊某忝列俠義門中,亦要除去你等令人不齒的江湖敗類!”
  這個“類”字出口,抖肘掄腕,白練一抹,雷射而出。
  這把緬刀宛若天矯游龍,楊森施展“摘星飛梭”魯申所傳“青虹飛梭”暗器手法,刀光不偏不斜,插進余敏胸窩。
  “九尾蠍”余敏胸窩挨上自己兵刃緬刀,標出 蓬鮮血,貫穿而過……
  臉肉抽搐,身形晃擺了幾下,迴光返照中,嘿嘿嘿笑道:
  “‘仙霞劍士’楊森,算你兇,算你狠,他……***,滅門毀家算得了什麼,咱“寒江七絕”不知幹了多少次,還……還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的……”
  話沒有說個完,“ ”翻倒在地上,已是向閻王路上去了。
  邊沿十來名殺人不眨眼,剪徑劫奪的盜匪,平時兇狠霸道,無惡不作,卻從未見過這等場面……
  四位當家的,一個個給“仙霞劍士”楊森挑掉,都不禁傻了眼!
  悄悄地跨出步子,準備來個溜之大吉。
  華瑜一聲冷叱:
  “別走,都給咱站住!”
  這縷脆生生,嬌滴滴的聲音,聽進這十來名盜匪耳裡,比什麼都管用……一個個乖乖地站停下來。
  華瑜一指那盜匪頭目李七,道:
  “李七,你過來!”
  李七聽到華瑜這聲叫喚,魂飛魄散,叫苦不迭……
  不錯,四個當家的一個個上了路,這位姑奶奶這聲叫喚,該輪到咱李七啦!
  李七來到華瑜跟前,又矮了半截,“噗”地跪倒在地上,“篤!篤!篤!”嗑了三個響頭,道:“姑……姑奶奶,高抬貴手,饒命!”
  華瑜一瞪眼,道:
  “咱又沒有殺你,饒你什麼命!”李七聽到這話才知道自己這條命,已從鬼門關上揀了回來!
  “篤!”的又磕了個頭,道:“謝謝姑奶奶不殺之恩!”
  華瑜一點地上,道:
  “帶了你手下蝦兵蟹將,挖一口大坑,把地上四具屍首掩埋起來。”
  李七連連點頭道:
  “是,是!”
  李七帶了這些小嘍囉,個個拔出鬼頭刀,七手八腳很快掘口大坑,把“冥殿活判”姜振等四具屍體,掩埋入土。
  楊森把李七叫了過來,道:
  “李七,煩你帶路,帶領我等去你們坐地分臟的山大王座寨。”
  李七哪敢吭個“不”字,點頭不迭道:
  “是,楊少俠,小的李七帶路!”
  三人由李七等陪同,轉彎抹角,來到一座山谷……山谷深處,濃蔭矗立,越過這片樹林,看到一列泥磚砌成的房舍。
  李七一指,道:
  “楊少俠,這就是咱們幾位當家的大寨!”
  寨中還有數十名小嘍囉,李七把剛才山坡地上的情形告訴了他們……
  這些小嘍囉平時張牙舞爪,作威作福,那是由於“寒江七絕”中四人的支撐。
  現在四人已喪命“仙霞劍士”楊森之手,哪敢再有半響聲音來。
  楊森吩咐李七,取出大寨中所有金銀細軟,接著按人頭數,每個盜匪都分到一份……吩咐這些盜匪,道:
  “你等離開此地,以後安份守己,做些買賣糊口過日,不能再剪徑掠奪,做這些傷天害理的勾當……江湖上並非僅是區區‘仙霞劍士’楊森,尚有不少武林俠義門中人物,他們同樣不會放過為非作歹之人。”
  這些嘍囉盜匪,連聲應話,各人領到一份銀子,離大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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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竹山聚舊

  凌虹玉燕華瑜一指那列泥磚房舍,道:
  “森哥,山野荒谷,留下這樣一列屋子,以後如果給那些壞蛋們發現,還是會用來作為他們坐地贓的強盜窩的……”
  寒劍傲霜冷艷秋,接口道:
  “瑜妹說來有理,咱們不如將這列泥磚房舍,用掌劍把它毀掉……”
  楊森一笑道:
  “不必使用掌劍……”
  轉向華瑜這邊,道:
  “瑜妹,當初從‘雷火婆婆’歐前輩處藉來的兩宗‘火器’,‘硝煙烈火管’在我這裡,另外那項‘雷火神珠’由你隨身攜帶……”
  華瑜經楊森這一說,倏然也給想了起來,點頭接口道:
  “不錯,森哥……咱們打出幾顆‘雷火神珠’,這列山大王座寨就留不下來啦!”
  楊森含笑道:
  “不用幾顆,你我各人出手一顆‘雷火神珠’,足可毀掉這 列泥磚房舍。”
  華瑜從背負囊袋,取出兩顆“雷火神珠”自己掌心一顆,另外一顆給了楊森。
  二人分向這列泥磚房舍的兩個角度,掌心“雷火神珠”同時出手……
  “轟隆隆!轟隆隆!”兩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這列佔幅數十丈的泥磚房舍,冒起 蓬濃濃的濃煙烈焰,“嘩啦啦”聲中塌了下來。
  華瑜嘻的一笑,道:
  “行了,咱們走吧!”
  三人走出深谷,拐上荊山峰腰山道,往山麓方向而下。
  寒劍傲霜冷艷秋,有所感觸的道:
  “楊少俠,你雖為了要了斷昔年毀家滅門之仇,但卻是做了一莊功德善事……”
  楊森不解,問道:
  “冷姑娘,此話怎講?”
  冷艷秋道:
  “除掉剪徑劫奪的盔匪,使地方上安定……按人頭分給這些嘍囉盜匪,每人一份銀子,同時給他們一番善意的勸導,使這些人棄邪歸正。”
  楊森喟然道:
  “人之初,性本善,希望他們回頭是岸……”
  華瑜接口問道:
  “森哥,前面已是荊山山麓‘馬蹄坪’鎮,咱們去哪裡啊?”
  楊森沉思了下,道:
  “這裡荊山,位置偏向鄂西,竹山也在鄂西一帶……我等不妨去竹山鐵劍峰‘竹林寺’一行!”
  華瑜道:
  “現在尚未到九九重陽呢!”
  楊森道:
  “現在雖然尚未九九重陽,但我等此往‘竹林寺’一行,可以先拜會寺中主持‘祥空禪師’,同時也知道‘竹林寺’附近一帶的情形。”
  這裡是鄂西一處叫“飲馬河”小鎮,鎮街行人疏疏落落,街邊有塊招牌,上面有“順福酒店”,四個模糊不堪的字跡。此刻已近中午時分,這家“順福酒店”店堂裡冷清清的,尚未有客人上門,店小二兩眼直勾勾的望著大街上,看到有人經過,進不進來另外一回事,滿堆笑臉,哈腰招呼了聲:
  “請裡面坐!”
  這時正有三個衣衫鮮明的年輕男女,走過“順福酒店”門前,店小二哈腰招呼道:
  “三位請裡面坐!”
  其中那個年輕姑娘,側臉一笑,道:
  “森哥,快中午了,咱們就這家吧!”
  這三人正是來自荊山馬蹄坪鎮的“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和“寒劍傲霜”冷艷秋。
  楊森點點頭含笑道:
  “這家‘順福酒店’雖然不大,看來倒還乾淨。”
  三人走近店堂,店小二忙不迭張羅……酒菜端上桌後,三人邊吃邊談起來。
  店門一暗,又有兩個客人進來店堂……兩個都是年在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店小二上前招呼,端上吃喝酒萊……
  其中一個提起酒壺,斟下桌上兩只空杯子的酒後,哈哈 笑,道:
  “井塘,不錯……又是‘仙霞劍士’楊森,做下的功德善事……”
  餐桌上楊森,發現一個素昧生平之人,提到自己名號不由暗暗怔了下……
  側臉一瞥,牆沿桌座上,坐著一胖一瘦兩個中年人……那個瘦個子接口道:
  “這一來,那些過路客商,已不把荊山山麓一帶視作鬼門關,閻王路了!”
  胖臉的又道:
  “‘仙霞劍士’楊森,功夫實在了得,‘寒江七絕’中四人,一個個給他打下十八層地獄……”
  瘦個子詫異問道:
  “伯玄,你怎麼知道這樣清楚?”
  胖子哈哈 笑,道:
  “所謂無巧不成書……‘南家塘’鎮上新開一家酒店,買賣公道,生意不錯,咱呂伯玄酒中稱仙,常去照顧,時間一久,那家‘東海樓’掌櫃的,漸漸熟悉……是他說的……”
  瘦子一聲輕“哦”,道:
  “酒店掌櫃的,又怎會知道這些江湖中事?”
  呂伯玄抑低了聲音,道:
  “尤井塘,人家不見外的告訴了咱呂伯玄,你可不能信口胡扯,宣揚出去……”
  那個叫尤井塘的瘦個子,聽得淋了一頭霧水,又給怔了一下。
  呂伯玄又道:
  “那個掌櫃的叫‘李七’,過去就是混在荊山大寨裡的,現在雖然安份守己做了生意買賣人,但若是給官家知道,還是會惹上不少麻煩的!”
  呂伯玄雖抑低了聲音,說出這些話來,店堂裡只是兩張桌座有客人,是以都傳進鄰桌三人耳裡。
  華瑜脆生生一笑,悄聲道:
  “森哥,咱家這個孫姪兒,還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楊森一楞道:
  “你哪裡來的‘孫姪兒’?”
  華瑜道:
  “荊山山大王座寨裡的李七,叫咱一聲‘姑奶奶’,不是咱‘孫姪兒’又是誰?”
  楊森見她有條有理說出這些話,不由莞爾笑了起來。
  牆沿那張桌座,又傳來胖子呂伯玄的聲音……帶著感慨的口氣,道:
  “‘東海樓’那個李七掌櫃的說,他這輩子能重新做人,都是那位‘仙霞劍土’楊森所賜的……”
  這話聽進這邊桌座的“寒劍傲霜”冷艷秋耳裡,朝楊森注視了一眼。
  呂伯玄接著再道:
  “但那李七,心裡卻是感到十分不安……”
  他那同桌的夥伴尤井塘接口道:
  “‘知恩報德’,記在心裡……似後有機會報答人家,那有什麼不安的?”
  呂伯玄道:
  “這不是‘知恩報德’那回事……”
  尤井塘聲來感到有點意外,愣愣朝胖子呂伯玄這邊看來……
  呂伯玄又道:
  “李七有許多話,沒告訴‘仙霞劍士’楊森的,當時沒有說出口,李七現在想來,感到很不安,也很後悔。”
  這邊桌座的楊森,聽來暗暗一怔。
  那李七是荊山“寒江七絕”四人手下帶領小嘍囉的小頭目,他有些什麼話要告訴自己?
  楊森心念閃轉靜靜過去。
  瘦個子尤井塘問道:
  “那李七有些什麼話,要告訴楊森?”
  呂伯玄笑道:
  “咱不是‘仙霞劍士’楊森,李七就不會告訴咱呂伯玄的……”
  兩人一邊吃喝 邊談著,用過午膳後,付帳離這家“順福酒店”而去。
  兩人離去,卻留下一團“謎”壅塞在楊森心裡……那李七要告訴自己 些什麼話?
  剛才牆沿桌座上,兩人所說的話,顯然華瑜和冷艷秋也都聽到。
  華瑜一側臉,問道:
  “森哥,剛才那胖子所說的‘南家塘’,不知在什麼地方?”
  楊森見華瑜說出這話,已聽出他弦外之音,就即道:
  “瑜妹,你是說我等去‘南家塘’鎮甸,李七開的‘東海樓’一次?”
  冷艷秋也想到那回事上,不以為然,道:
  “李七是山大王手下的一個盜匪頭目,會有什麼重要的事?”
  楊森緩緩一點頭,道:
  “冷姑娘這話也對……我等問問店小二,‘南家塘鎮’甸在哪端方向,若是此去竹山順路的話,不妨去‘東海樓’走一道!”
  楊森把店小二叫近跟前,問道:
  “小二哥,你知不知道‘南家塘’此一所在?”
  店小二點點頭,道:
  “小的知道……‘南家塘’是一處大鎮,要比這裡‘飲馬河’熱鬧多了……此去往竹山方向三位不騎牲口的話,夕陽西下時候,也可以的抵達那裡。”
  楊森道謝了聲,向華瑜、冷艷秋兩人道:
  “我等此行原是竹山,既然是順路,就不妨去‘南家塘’李七開的那家‘東海摟’一次。”
  三人用過午膳後,往“南家塘”方向而來……倦鳥歸林,崦嵫日落時分,來到熱鬧的“南家塘”鎮甸。
  華瑜朝大街兩側望了眼,道:
  “森哥,李七開設的那家‘東海樓’,不知道在哪一邊?”
  楊森含笑道:
  “我等就在街上溜達一陣,如果找不到也就算了!”
  這裡“南家塘”鎮上,行人熙攘,街市繁華,大街兩側,鱗次櫛比各種買賣店舖。
  三人走在街上,遊目四顧之際,突然從街邊一家店舖大門裡,奔出一個中年漢子,在三人面前,雙膝一跪,拜倒地上……
  三人不禁詫然震了下!
  這大漢便是當初在荊山“寒江七絕”手下的盜匪頭目李七。
  李七已不是荊山做沒本錢買賣時那份打扮……一身長袍華服,那是一個體面的掌櫃。
  華瑜不會想到這長袍華服的中年人是李七,不由驚了下,大聲道:“餵,你這位掌櫃的,咱們不認識你,你是找錯人啦?”
  李七抬頭,咧嘴一笑,道:
  “姑奶奶,咱是李七,咱沒有找錯人……”
  這條大街上,本來已夠熱鬧,此刻一個衣衫體面的中年漢子,跪在三個年輕男女前,口稱一個才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姑奶奶”,“一語驚四座”,把街上行人驚住,個個站住腳步,愣愣看來。
  楊森急忙把他扶起,道:
  “李七,別行此大禮,快起來……”
  楊森從“飲馬河”小鎮一家酒店,聽兩個客人談到李七行蹤在此地“南家塘”,但此刻楊森卻不便說出這段經過,順著口氣問道:
  “李七,你如何會在此地?”
  李七道:
  “楊少俠,咱們坐下詳細再談……”
  把三人請入店舖大門……原來這裡就是“東海樓”酒店……
  如果不是李七眼尖,從裡面櫃檯看到外面街上三人,馬上出來招呼,三人已錯過這家“東海樓”酒店,直往前面走去了。
  李七把三人請進店堂進深裡端,一間清靜的雅堂,吩咐店夥端上酒菜,自己陪坐一邊。
  華瑜含笑道:
  “李七,你改行做酒店掌櫃的啦?”
  李七道:
  “咱李七重新做人,有今朝這一日,全是楊少俠和兩位姑奶奶所賜……”
  華瑜臉一紅,一瞪跟,道:
  “李七,以後不准再叫‘姑奶奶’,叫咱‘華姑娘’……她是‘冷姑娘’!”
  李七連連點頭,道:
  “是,是的,姑……華姑娘……”
  目光移向楊森這邊,道:
  “楊少俠,今兒能見到您三位,真是太好了……咱李七現在再一想,已想轉過來,您楊少俠真正是位大英雄,大豪傑……***,‘寒江七絕’那四人跟您一比,他們連豬生狗養的還不如……”
  楊森微微一笑,心裡卻在暗暗嘀咕:
  李七要告訴自己的,就是這些話?
  雅堂中擺下這席酒,原來是請楊森等三人的,三人點滴酒尚未入口,李七在自己空杯裡倒下滿杯,咕嚕嚕一口氣送進嘴裡,又道:
  “楊少俠,‘寒江七絕’中四人,在荊山一帶,揚萬立名,霸山稱雄,江湖上英雄好漢,不敢動他們一根毛髮,您知道是什麼原因?”
  楊森搖搖頭,道:
  “你說……”
  李七“哼”了聲,道:
  “***,還不是沾了‘劍花娘子’的一點光……”
  楊森第一次聽到“劍花娘子”這樣一個稱號,正要問李七時,旁邊華瑜已接口問道:
  “李七,‘劍花娘子’是誰?”
  李七又替自己斟下滿杯酒,一邊回答道:
  “姑……華姑娘,咱李七粗人粗話,不講究字眼,您得包涵,‘劍花娘子’馬玉姑,是‘太極門’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的‘相好’……”
  半杯酒送進嘴裡,又道:
  “‘寒江七絕’中的老大‘鐵翅神蚊’岳峰,就是靠那‘劍花娘子’馬玉姑的照顧,他才坐上‘太極門’掌令的座。”
  楊森心念暗暗閃轉:
  “原來‘太極門’中,還有‘劍花娘子’馬玉姑這樣一號人物!”
  李七又道:
  “聽說‘劍花娘子’馬玉姑已派來鄂西,進行一件重大的事情……”
  楊森接口問道:
  “李七,你可知道進行一例什麼事?”
  李七想了想,道:
  “嗯……掌門人敖錚派馬玉姑,去對付廟寺裡一個老和尚……也不是一個老和尚,好像對付一座廟寺裡很多武林中人物……”
  楊森聽李七說出這些連貫不起來的話,已可以想像出是怎麼回事。
  李七目注楊森,又道:
  “楊少俠,咱李七要告訴您一句話,您可要小心……您在荊山把‘寒江七絕’中四人挑掉,‘劍花娘子’馬玉姑知道這件事後,恐怕會來找您……聽說馬玉姑本領很大……”
  楊森一笑,道:
  “李七,謝謝你的好意!”
  寒劍傲霜冷艷秋問道:
  “李七,那‘劍花娘子’馬玉姑來鄂西後,她落腳在何處?”
  李七沉思了下,道:
  “詳細地點咱李七還不清楚……好像是竹山鐵劍峰山麓,一處叫‘園林鎮’的鎮甸……”
  一頓,又道:
  “那時咱李七在荊山,聽幾個當家的在說,‘劍花娘子’馬玉姑從大巴山總壇,帶來一批威猛的‘火器’……”
  華瑜聽到“火器”兩字,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上,朝楊森望了眼,問道:
  “李七,‘劍花娘子’馬玉姑,把‘火器’帶來鄂西,那是幹什麼用的?”
  李七搖搖頭,道:
  “‘劍花娘子’玩‘火器’,那是新鮮事兒,咱就不清楚了!”
  楊森含笑問道:
  “李七,你現在過的日子,比過去在荊山時怎麼樣?”
  李七咧嘴一笑,道:
  “楊少俠,這是您的大恩大德,咱李七這輩子重新開始做人……您年紀輕輕,卻長了一副菩薩心腸,您在大寨按人頭數,分給咱們每人一筆銀子……”
  冷艷秋接口問道:
  “這家‘東海樓’酒店,就是用了那些銀子來開設的?”
  李七點點頭,道:
  “不錯,冷姑娘……金銀錢財看是如何用法,吃喝玩樂,很快就化完……”
  朝楊森這邊望了眼,又道:
  “楊少俠賞下的這些銀子,咱除了開設這家‘東海樓’酒店花掉外,尚剩下很多……”
  楊森想到“飲馬河”那家酒店,胖個子所說的那些話,帶著弦外之音的口氣,道:
  “李七,過去的事情,別輕易在任何人跟前提起,免得惹出意外是非。”
  現在楊森說出此話,李七不會想到那個胖個子呂伯玄身上……
  若有所思的頓了頓,李七才道:
  “是的,楊少俠……咱李七記住您今天的囑咐,以後跟任何人不說過去的事。”
  三人受了李七一番接待後,告辭離去,就在“南家塘”鎮上客店落歇一宿,次日往竹山鐵劍峰方向而來……
  華瑜道:
  “森哥,那個李七所說的‘劍花娘子’馬玉姑,不知是何等樣人物?”
  楊森一笑,道:
  “看來年歲不會很小……”
  華瑜兩跟一直,問道:
  “你怎麼知道?”
  楊森道:
  “‘太極門’掌門人‘凌乙天尊’敖錚,有‘穿雲擒月’敖謙這樣一個中年以上的姪兒,顯然他本人年歲在七八十光景……‘劍花娘子’馬玉姑雖非敷錚結髮妻子,她能左右‘太極門’中弟子,相信追隨敖錚已有一段很久時間,由此看來,這個‘劍花娘子’馬玉姑,不會是年輕少婦了!”
  冷艷秋道:
  “楊少俠,叫那李七說來,為了‘寒江七絕’中四人之故,‘劍花娘子’馬玉姑會找上你!”
  楊森含笑道:
  “冷姑娘,豈止是‘劍花娘子’馬玉姑,‘太極門’中每一個人,都等著楊某落入他們之手,只是心有餘力不足而已……
  時間在三人身邊悄悄過去!
  行程匆匆,這日來到鄂西竹山鐵劍峰之麓的“園林鎮”鎮甸。
  這裡“園林鎮”雖然比不上“南家塘”繁榮,但街上卻也十分熱鬧。
  楊森道:
  “九九重陽快將迫近,前面再去不遠就是‘竹林寺’,不知‘北疆愚叟’袁前輩,是否抵達‘竹林寺’?”
  華瑜想到上次楊森說過的那句話,就即道:
  “森哥,這裡已是‘竹林寺’近圍一帶,那天李七曾經說過,‘太極門’‘劍花娘子’馬玉姑,離大巴山總壇來鄂西後,落腳在‘園林鎮’……”
  楊森接口道:
  “你是說我等在這裡‘園林集’附近,探訪她的行蹤?”
  華瑜點點頭,道:
  “是的……現在尚來到九九重陽,咱們不必急急趕去‘竹林寺’,先在‘園林鎮’附近探訪一下。”
  楊森沉思了下,道:
  “也好……”
  冷艷秋含笑道:
  “楊少俠,聽你上次說來,‘劍花娘子’馬玉姑是個老態龍鍾的老婆子……”
  楊森道:
  “從各方面情形加以推測,‘老態龍鍾’不能下此斷語,不過至少該是一個五十左右的老媼……”
  三人邊走邊談著時,已橫貫鎮上大街,往鎮郊一帶走來……
  這裡雖然已是鎮郊,大道上往來行人,還是銜尾相接,十分稠密。
  華瑜突然一聲輕“哦”,指了指前面,悄聲向冷艷秋道:
  “冷姊姊,前面過來那個年輕道姑,長得好美……”
  男人們喜歡欣賞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姑娘家更會注意到另外一個漂亮的女子。
  華瑜這響聲音雖然很輕,楊森就走在她旁邊,是以華瑜這一說,不但冷艷秋,楊森也縱目往前看去……
  迎面走來一個道姑,頭挽道髻,身穿纘長,看來年紀二十多歲……
  這年輕道姑,長得卻是比玉生香,比花解語,是個絕色麗姝,偏偏看破紅塵,出家做了道姑。
  距離漸漸接近,那年輕道姑亦注意到三人,注目投過一瞥,才擦肩而過。
  楊森不期然中,又轉過身看去……
  擦肩而過的那年輕道姑,也正扭轉臉,朝向後面投過一瞥。
  楊森心裡感到有點奇怪……卻又找不出這“奇怪”的原因來。
  三人繼續向鎮郊前端走去……冷艷秋一指前面大道邊,道:
  “那邊紅牆綠瓦一座廟寺……”
  華瑜一看,嘻地一笑,道:
  “冷姊姊,你看錯啦……大門上端有‘六和庵’三字,那是一座尼庵!”
  楊森接口道:
  “‘園林鎮’鎮郊有這座尼庵,待楊森前去膜頂上香一拜!”
  楊森幼齡失怙,尼庵中長大,是以他懂得人事後,就有這樣 個心願……將來蹤至任何 地,如果見到尼庵,膜頂上香一拜。
  凌虹玉燕華瑜,朝夕相處,跟楊森一起已久,她已知道這件事,就即道:
  “冷姊姊,咱們陪森哥去那家‘六和庵’拜拜。”
  三人進入“六和庵”,這座尼庵佔幅不大,大殿上靜悄悄的,也沒有知客尼出來相迎。
  三人就在佛龕供桌前蒲團上,跪地拜了三拜……
  站起身時,楊森微微一怔……大殿邊上一條通向裡端的廊沿處,站了三個彪形大漢。
  這三個大漢,帶著錯綜複雜、詫異、訝奇的神情,朝三人看來。
  佛家聖地,廣結善緣,誰都可以入內上香膜拜……是以這三個大漢,只是直愣愣朝三人看來。
  這莊“六和庵”沒有知客尼接待,三人膜拜過後,就出來外面。
  華瑜想到剛才那回事上,一嘟嘴,道:
  “大殿上那三個大男人,看來怪怪的……”
  冷艷秋接口道:
  “這座‘六和庵’中,怎麼沒有看到一個尼姑……那三個大漢,看來不像是施主、香客,就像住在這座尼庵裡似的……”
  楊森原來想要說的,就是這些話,現在華瑜,冷艷秋兩人,前後說出這些話,就轉了個話題,道:
  “瑜妹,冷姑娘,我們不必遠離‘園林鎮’,還是前往‘竹林寺’吧!”
  三人從原路拐回,向‘園林鎮’而來……
  華瑜一眨眼,道:
  “暖,森哥,咱看‘園林鎮’東郊那座‘六和庵’有點蹊蹺,也有點怪怪的……”
  冷艷秋接口道:
  “‘六和庵’雖然佔幅面積不大,裡面怎麼沒有看到一個尼姑?”
  楊森緩緩 點頭,道:
  “‘六和庵’相距‘竹林寺’不遠,‘竹林寺’主持祥空禪師,可能知道這座尼庵的來龍去脈!”
  竹山鐵劍峰“竹林寺”是鄂西名剎,善男信女的朝山進香聖地。
  這座禪林廟產富饒,不但不必外出募化,且有足夠的財力修橋鋪路,周濟百里方圓的貧病災黎。
  “竹林寺”建築在鐵劍峰山麓之上,巍峨矗立,氣派雄偉。
  出“園林鎮”西郊,一條筆直寬闊的大道,直到“竹林寺”拾級而上的石階。
  石階盡處,有塊豎起八丈高琢石橫匾,上面摩出“竹林禪林”龍飛鳳舞四個金漆大字。
  通過這座牌樓,有數十丈方圓 塊坡地,走過這塊坡地,才是“竹林寺”高大廟門。
  三人出“園林鎮”西郊.來到“竹林寺”踏上大雄寶殿,就有一位知客僧上前迎迓……
  這位中年知客和尚,合什講聲“阿彌陀佛”,道:
  “小僧法光,見過三位施主……三位施主來‘竹林寺’,是進香許願……”
  楊森回過 禮,含笑接口道:
  “在下‘仙霞劍士’楊森,會同‘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兩位武林同道,前來覲見廟寺持祥空禪師。”
  知客僧法光聽到這年輕書生,自稱“仙震劍士”楊森,臉色微微一怔,就即道:
  “三位施主偏殿請坐,待小惜稟報本寺祥空禪師!”
  知客僧法光陪同三人來到偏殿,一聲“告罪”,疾步走向裡面禪房。
  華瑜坐下偏殿後,回頭一匝,悄聲道:
  “森哥,這座‘竹林寺’氣派還真不小呢!”
  楊森含笑道:
  “這座‘竹林寺’是鄂西名剎,‘北疆愚叟’袁前輩為了九九重陽之舉,才找上這裡的……”
  突然通向進深廊沿處,傳來一陣“哈哈哈”朗笑……楊森聽到這陣笑聲,“似曾相識”,聽來十分熟耳,心裡暗暗猜疑:
  “這陣笑聲很耳熟,是誰?”
  偏殿門處一暗,進來一位老人家,哈哈笑道:
  “楊兄弟,老哥哥就等著你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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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事出有因

  楊森看到這位老人家,急忙站起,道:
  “袁老哥,您比楊森早一步來‘竹林寺’!”
  這位老人家,就是“俠林雙怪”之一的“北疆愚叟”袁非。
  銜尾袁非後面,進來一位穿著寬袖袈裟,精神矍鑠,年有八十開外的老和尚。
  袁非一指,道:
  “楊兄弟,快來見見這位‘竹林寺’當家的‘祥空禪師’!”
  楊森見過一禮後,又替“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兩人,引見介紹了下。
  北疆愚叟袁非,突然想到上次湘東株州分手時,那個“翠羽飛雁”蕭迎真姑娘身上,此時此刻不便問,老人家瞇瞇眼一笑,道:
  “楊兄弟,你一身絕技不談,在這上面你本領可也不小呢!”
  袁非說出此話,除了楊森,誰都不會體會出其中含意……楊森臉一熱,沉默下來。
  賓主偏殿坐下後,北疆愚叟袁非又找到個話題,問道:
  “楊兄弟,這些時候來你‘引線穿針’,照面了哪些武林高手?”
  楊森就杷湘東株州別後的經過,簡要的告訴了這位老哥哥,接著問道:
  “袁老哥,你呢?”
  北疆愚叟袁非銀眉一蹙,兩肩一掀,搖搖頭道:
  “差勁……上一輩的死的死了,退的退了,抖不起這把老骨頭……年輕一輩,不像你楊兄弟,咱們‘老哥小弟’一見如故……那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微微一頓,又道:
  “老哥哥找來幾個沒有死的,不想退的老家夥……那是‘宇內三奇’這三個老東西……還有就是你老哥哥的老夥伴‘南海釣翁’喻原這個老不死……”
  把話意又轉了過來:
  “對啦,楊兄弟,你剛才說豫東項城……‘明湖居士’石岱,那份‘玉甸宮’秘圖,又是怎麼回事?”
  楊森從囊從袋,取出那份摺成書本大的秘圖,張開攤到偏殿桌上,一指道:
  “這是大巴山‘太極門’總壇‘玉甸宮’,構築的平面、側面、地層的秘圖……”
  “竹林寺”主持祥空禪師,和“北疆愚叟”袁非,凝神注目朝桌上秘圖看去。
  楊森指著秘圖,帶著困擾而不解的神情,又道:
  “秘圖上雖然列出‘五行陣’的方位,但不知道些陣式的內中情形……”
  北疆愚叟袁非,哈哈一笑,道:
  “巧者巧也,這是老天爺有眼……”
  一指旁邊祥空禪師,道:
  “楊兄弟,這位祥空大和尚,知道此‘五行陣’中,五個陣式的內中情形,卻無法知道這五個陣式,排列的方位……”
  祥空禪師含笑接口道:
  “楊少俠,現在有你這幅秘圖,指出此五個陣式,所排列的方位,真是再好不過……”
  楊森問道:
  “祥空禪師,‘太極門’總壇,擺下這‘五行陣’五個陣式,作為衛護‘玉甸宮’,有何詭秘離奇,突出之處?”
  祥空禪師慨然道:
  “‘太極門’總壇設下此‘五行陣’,可以用‘煞費苦心’這幾個字來形容……”
  寒劍傲霜冷艷秋問道:
  “老禪師,此‘五行陣’中,有五個陣式?”
  祥空禪師點點頭,道:
  “不錯,這是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剋,所擺成的五個陣式,衛護‘玉甸宮’安全,越過‘五行陣’,才是總壇……”
  凌虹玉燕華瑜接口問道:
  “大和尚,‘太極門’中自己人出入,也要經過此‘五行陣’?”
  祥空禪師道:
  “‘太極門’中人出入總壇,另有通道,外人闖入‘玉甸宮’,必須經過‘五行陣’……”
  兩條銀眉微微一軒,又道:
  “我等不難找出此出入‘太極門’總壇秘密通道,但此一雲詭波譎,駭人聽聞的‘五行陣’,不能讓其留下,必需加以除掉……”
  老和尚目注楊森,又道:
  “此‘五行陣’包括‘刀光梅花樁’、‘花街柳陌道’、‘九澗十八灣’、‘雷電風火網’、‘混凝膠魂土’五個陣式,分布在‘玉甸宮’週邊……”
  現在“竹林寺”主持祥空禪師所說的情形,過去楊森曾聽“北疆愚叟”袁非說過……”
  現在楊森所想知道的,此五個陣式,有何種雲詭波譎,駭人聽聞之處……接口問道:
  “老禪師,‘刀光梅花樁’,有何突異出奇之處?”
  祥空禪師道:
  “‘五行陣,中此一‘刀光梅花樁’,取自武林中‘金刀換掌’,‘羅漢束香’等絕技……但這‘光梅花樁’所使用刀尖,粗細不一,長短有異,銳利尖端冒出地面,有的出土尺餘,有的冒升數寸……參差不齊,有如狼牙密布……”
  楊森插嘴問道:
  “老禪師,您曾前往大巴山紫陽峰,探察過‘太極門’那些陣式?”
  祥空禪師頷首道:
  “不錯,老衲雖然遁身空門,皈依佛祖,卻不容‘太極門’替天下蒼生帶來腥風血雨之劫,是以曾有探察大巴山紫陽峰數次……”
  微微一頓,又道:
  “以‘五行陣’中‘刀尖梅花樁’而言,‘太極門’中布下此一陣式,用心異常險惡……武家練功夫,最重要是‘平’和‘穩’兩字,無論‘梅花樁’,‘刀尖樁’,樁與樁之間,都有一定的‘步眼’,一定的‘度數’,但此‘刀尖梅花樁’,並無一定步眼、度數,東一叢、西一簇,一排高,一排低……”
  大和尚若有所思一頓,又道:
  “不過這些卻也難不倒,身懷上乘武技之流……其中‘花街柳陌道’,卻不能等閒視之,不僅老衲,即使再高絕技之人,卻也不敢輕易闖入……”
  華瑜兩眼一直,問道:
  “大和尚,‘老街柳陌道’中,有撲朔迷離,凶險無比的設置?”
  樣空禪師道:
  “老衲雖未闖入,但已知‘花街柳陌道’中情形……此一陣式,並非撲朔迷離,亦並非凶險絕倫……裡面植有來自異域的奇花異草,散發出縷縷花香……”
  楊森愕了下,道:
  “花香?”
  祥空禪師緩緩頷首,道:
  “不錯,花香……聞到這陣花香,如若不立即解救,慾火攻心而亡……”
  寒劍傲霜冷艷秋,芳齡二十四,是個已懂得人事,早熟的姑娘……”
  聽到“慾火攻心”四字,已想到怎麼一回事上,臉蛋微微一熱。
  “仙霞劍土”楊森,雖然身懷之技,睥睨江湖,但對這上面,還是個渾金璞玉的大男孩子……一臉茫然之色,無法會意過來。
  凌虹玉燕華瑜, 雙明眸,睜得大大的問道:
  “大和尚,如何解救?”
  祥空禪師道:
  “‘花街柳陌道’中,單陰不長,寡陽即滅……童身男女相偕入內,陰陽交配,才能彼此免去此劫……”
  兩人還是無法會意過來,愣愣朝祥空老禪師這邊看來。
  老和尚又道:
  “‘花街柳陌道’中,聞到這股異香,罡陽熾燃,元陰內焚,互相交配調和,才使異香功效消失……”
  一頓,又道:
  “闖入‘花街柳陌道’,使罡陽熾盛……一男偕二女進入此一陣式,使罡陽之氣調和,才得免受‘慾火攻心’之劫……”
  祥空禪師合什嘴誦 聲“阿彌陀佛”,道:
  “‘吾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目光投向楊森,和華瑜、冷艷秋兩人這邊,合什一禮,道:
  “善哉、善哉……楊少俠和兩位姑娘,能否作此一樁功德善事?”
  楊森已有幾分會意過來……老和尚雖然說得歷歷如繪,但他卻偏偏不信這個“邪”,心自嘀咕:
  “天下哪有這等不可思議的怪事?”
  開言道:
  “我等原是為了殲滅這股妖氛而來……大師父豈能用上這‘功德善事’四字?”
  老禪師目光投向“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二人,問道:
  “你二人意下如何?”
  華瑜不加思索,道:
  “森哥去哪裡,咱也去哪裡。”
  冷艷秋粉臉酡紅,微微點頭,替代了回答。
  楊森問道:
  “老禪師,我等闖進‘花街柳陌道’後,又特如何呢?”
  祥空禪師道:
  “剛才楊少俠與‘北疆愚叟’袁道友談話中,您等藉得‘雷火婆婆’歐道友‘火器’……您三位闖進‘花街柳鉑道’,慾火攻心之劫已解,不妨就用‘火器’,將此陣式毀去。”
  楊森想到剛才所問的話題上,又問道:
  “大師父,‘五行陣’中,‘太極門’在另外那三個陣式中,佈置了些什麼名堂?”
  祥空禪師道:
  “老衲剛才所說的‘刀尖梅花樁’,‘花街柳陌道’,是五行中‘金、木’兩行……‘九澗十八灣’是屬於‘水’行,此一陣式中,澗溪橫直,如布蛛網,深陷其中,無法找得去路,活活餓死陣中……”
  一頓,又道:
  “這‘九澗十八灣’陣式,是按‘河圖洛書’中陣式所譜成……”
  冷艷秋接問道:
  “大師父,‘雷電風火網’,又是何等樣的陣式?”
  老禪師道:
  “此一陣式,屬於‘火’行……陣中暗埋炸藥‘火器’,不慎觸上,立即爆炸……闖陣之人,落個魂肉分屍,‘混凝膠魂土’,是五行中的‘土’行……一泓深潭,兩邊是削壁矗立的絕崖,要越過這深潭,彼岸才是‘太極門’總壇……”
  華瑜接口道:
  “大和尚,遊潭水而過,不就行啦?”
  祥空禪師搖搖頭,道:
  “華姑娘,‘混凝膠魂土’中這泓潭水,並非一般潭水,乃是一潭‘沉沙’,又作‘沙河’之稱……縱目看去,宛如一片十來丈寬的沙土,卻是沉絮墜羽,能將絮羽吸入沙河之底,人若踩上這泓‘沙河’,漸漸下沉,終於沒頂而死。”
  楊森喟然道:
  “大師父,據您剛才說來,‘太極門’總壇布下這‘五行陣’,真可謂之‘費煞苦心’四字!”
  祥空禪師道:
  “不錯,‘太極門’有君臨天下,稱主天下的野心,生怕異已來犯,才布下這雲詭波譎的處置。”
  華瑜突然想到那回事上,問道:
  “大和尚,您知不知道‘園林鎮’東郊,有一座‘六和庵’的尼庵?”
  祥空禪師微微一點頭,道:
  “老衲知道這座‘六和庵’,主持是一位法名‘妙因’的尼姑,只是與這裡‘竹林寺’並無往來……”
  卻又困惑問道:
  “華姑娘怎麼突然提到這座‘六和庵’?”
  華瑜就把三人進“六和庵”上香膜拜,看到三個行止詭秘大漢的經過,說了出來……
  接著又道:
  “這座尼庵中,沒有看到一個尼姑!”
  老禪師沉思了下……卻是找不出這個答案來。
  “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等三人,在竹山鐵劍峰“竹林寺”逗留下來……九九重陽漸漸迫近!
  眾人正在老禪師禪房談著時,知客僧法光匆匆進來,稟報道:
  “老禪師,皖南休寧‘麟鳳山莊’、‘玉麟’邵彬,‘彩鳳’邵穎前來‘竹林寺’造訪!”
  樣空禪師尚未回答,華瑜“嘻”的 笑,接口道:
  “森哥,冷姊姊,‘麟鳳’兄妹來啦,咱三人代表大和尚迎他們進來!”
  老禪師含笑點頭。
  三人隨同知客僧法光,來到外面大雄寶殿……
  兄妹二人見“仙霞劍士”楊森,帶了兩位絕色麗姝,從大殿邊通道走來,暗暗感到奇怪。
  彩鳳邵頹注意看去,其中一個姑娘,看來十分眼熟,卻想不起曾在何處見過的。
  三人走近跟前……
  彩鳳邵穎看到華瑜,詫然一怔之下,先是一聲“噫……”,再是 聲“你……”
  華瑜脆生生笑道:
  “邵家姊姊,你不認識咱華瑜妹妹啦?”
  邵穎含笑點頭,道:
  “過去是華少俠,現在是華妹妹,怪不得……”
  下面“俊秀絕倫”四字,沒有說出嘴。
  楊森把“寒劍傲霜”冷艷秋,替麟鳳兄妹二人,引見介紹了下,接著陪同來到後面禪房。
  不久,“宇內三奇”……“石彌陀”虯雲和尚、“鼓上蚤”孟九、“劍中影”莫乙……也銜尾來到這座禪林寶剎。
  賓主各個見過面後,雖然也有初度謀面的,但彼此都是俠義門中人物,一見如故。
  “鼓上蚤”孟九,嘻嘻一笑,向“北疆愚叟”袁非,道:
  “餵,袁老頭,咱們‘宇內三奇’三人,‘孟不離焦,焦不離孟’……怎麼沒有看到你的夥伴老搭檔,那個老漁翁喻原的影子?”
  袁非“哼”了聲,氣呼呼大聲道:
  “喻原這個老不死,岸邊一蹲,漁鉤 垂,***,敢情把這件重要事忘啦?”
  禪房外廊沿一陣腳步聲起,傳來一陣話聲,道:
  “你這頭蠢驢,吆呼些什麼,路是一步步走的,咱可不是孫悟空,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
  禪房門處一暗,知客僧法光陪同一位老者進來……
  老人頭戴竹笠,肩靠漁桿,背負一個漁筐,身穿對襟短褂,足登芒鞋……正是“俠林雙怪”之一的“南海釣翁”喻原。
  賓主一番引見過後,知客僧法光,又陪同一位身長袍的老者進來……
  這位老者乃是皖南祈門附近,“虯龍結廬”莊院,莊主“伏波虯龍”申池。
  賓主又是一番引見。
  “伏波虯龍”申池看到這娟秀清麗的“凌虹玉燕”華瑜時,才始知道這位“華少俠”原來是易釵而弁的姑娘家。
  眾人在這間寬敞的禪房裡談著時,“仙霞劍士”楊森卻在惦念著 個人……那是他 同娘親的“玉面菩提”茹真。
  九九重陽就將來臨,如何不見恩師來此鐵劍峰“竹林寺”?
  華瑜似乎有跟楊森同樣的想法,挨近他身邊,悄聲問道:
  “森哥,如何不見茹真前輩來到?”
  楊森微微一蹙眉,道:
  “恩師會不會遇到了其他事情,耽誤到來‘竹林寺’的腳程?”
  華瑜輕聲道:
  “森哥,他們都在禪房裡談著,咱倆出去外面大雄寶殿看看……”
  兩人在門沿處悄聲談著時,冷艷秋也走了過來。
  華瑜示意似的朝房門外一指……冷艷秋點點頭已會意過來。
  三人出來外面,走向大雄寶殿……來到大殿邊沿通道處,華瑜明眸遊轉之際,突然站停下來,指了指大殿上,道:
  “森哥,你看,那邊三人……”
  “竹林寺”大雄寶殿,佔地寬敞遼闊,此刻大殿上香煙繚繞,有不少珊男信女正在匍地上香膜拜,華瑜這一指,把楊森攪糊塗了…..縱目朝大殿上看去,一面問:
  “誰……瑜妹?”
  邊上寒劍傲霜冷艷秋,已發現華瑜所指的三人,就即道:
  “楊少俠,廟門進來的牆腳處,站著三個中年人,正是那天咱們在‘園林鎮’鎮郊‘六和庵’中所看到三個彪形大漢,此刻他們都換穿了長褂……”
  楊森縱目搜找看去……
  果然,牆腳處有所個中年人,東張四望,交頭接耳,行止十分詭秘。
  但,此時此地,是廣結善緣的佛家聖地“竹林寺”,即使不是上香膜拜,誰也不能干涉來此探幽攬勝的遊客。
  是以楊森發現這三人行跡可疑,卻也不能採取任何的行動……
  悄聲向兩人道:
  “瑜妹,冷姑娘,我等暗中注意這三人的行動!”
  牆腳處這三個中年人,交頭接耳談過 陣後,匆匆出“竹林寺”大門而去。
  華瑜道:
  “森哥,咱們銜尾暗中跟去?”
  楊森心念閃轉,道:
  “瑜妹,不必跟蹤……顯然這三人來自‘園林鎮’東郊‘六和庵’,此去也是‘六和庵’!”
  三人翹首望著那三個中年人,出廟門的後影時,華瑜突然 響脆生生“嗨”,一指道:
  “森哥,你看誰來啦?”
  楊森急步上前,跪拜在地,道:
  “森兒拜見恩師!”
  兩人銜尾上前……華瑜跪下,冷艷秋也跟著跪了下來。
  進廟門來的這位玉面菩提茹真老師太,見華瑜跪下,並不感到意外,但冷艷秋行此跪拜大禮,卻是感到有點突然。
  伸手急急扶起,連聲道:
  “冷姑娘,貧尼不敢受你如此大禮!”
  冷艷秋臉 紅,跟著和楊森、華瑜兩人,一起站了起來。
  茹真師太朝華瑜這邊注視看來。
  華瑜羞羞 笑,道:
  “茹真前輩,瑜兒這樣打扮,美不美?”
  茹真在她嫩白的臉蛋上,輕輕捏了下,道:
  “瑜兒,是你森哥要你換裝過來的?”
  楊森含笑接口道:
  “這是她自己的主意!”
  二人陪同茹真師太來到後面禪房,替眾人引見介紹一番……
  眼前,不需要楊森引見,不止是禪房中這些僧俗英豪,幾乎天下武林,盡人皆知,“仙霞劍士”楊森有一位不啻母子的空門俠隱茹真師太。
  賓主坐下,寒喧過後,移到群雄“竹林寺”之會的主題上……
  樣空禪師將楊森從“明湖居土”石岱處,獲得一份“玉甸宮”秘圖,和有關“五行陣”的情形,又詳細說了下,接著道:
  “明日就是九九重陽,此去大巴山紫陽峰腳程不遠,我等取道往大巴山一行……”
  北疆愚叟袁非道:
  “紫陽峰之麓,有處‘金田坑’熱鬧鎮甸,咱們就在那裡落腳,議定一個對付‘太極門’之策。”
  玉面菩提茹真師太道:
  “我等盡數往大巴山紫陽峰‘太極門’總壇,這裡竹林寺’不能沒有一個防範……”
  祥空禪師微微一怔,問道:
  “敢情老師太已聽得風吹草動之事?”
  茹真道:
  “貧尼沿途上來,探得一些……‘太極門’掌門人敖錚,派出一個叫‘劍花娘子’馬玉姑的女子,攜帶火器,率領一批人,可能要來犯‘竹林寺’……”
  楊森暗暗一怔……
  恩師茹真像有“耳報神”隨身,消息真個靈通,她老人家也知道此事。
  茹真接著在道:
  “此‘劍花娘子’馬玉姑身懷之學如何,尚不甚清楚,但駐顏有術, 個五十左右的老媼,看去還是像二十歲的姑娘家……發扎髻,穿著緇衣,一身道姑打扮……”
  華瑜聽到這,不期然中“哇”的冒出一聲來,比了比手,向楊森道:
  “森……森哥,是她…… 定是她……”
  茹真問道:
  “瑜兒,你們曾有看到?”
  華瑜點點頭“嗯”了聲,就把在“園林鎮”東郊,看到 個年輕女道站的經過說了出來,接著道:
  “那道姑看來年紀才二十多歲,真美……從‘六和庵’的方向走來。”
  祥空禪師突然想了起來……這位華姑娘曾經問到過“六和庵”這回事上。
  茹真師太視線移向祥空禪師這邊,道:
  “老禪師,這點我等不能不加防範……”
  祥空禪師沉思了下,道:
  “這件事可能跟‘園林鎮’東郊‘六和庵’有關,明日貧衲 訪‘六和庵’主持妙因尼姑!”
  眾人素齋過後,出知客僧法光,分別帶到“竹林寺”客房安息。
  夜色深沉,梆鑼三敲過後……就在這夜深人靜時分,突然“轟隆!轟隆!轟隆!”幾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這陣聲響,把客房裡眾人,驚醒過來……個個披衣起床,循聲找來!
  “竹林寺”內並無遭受損害……拉開廟寺大門,硝煙迷漫,參夾著 股刺鼻的血腥味。
  祥空禪師吩咐寺中和尚,亮起燈籠……
  在燈籠光亮射照下,“竹林寺”大門前這塊十來丈方圓山坡空地上,頭斷肢殘,血屍堆堆,已無法計算出有幾個人喪命剛才爆炸聲中。
  祥空老禪師從地上塊屍分肉,血糊一片的死者衣著看去,俱是疾服勁裝,夜行衣著,並非是“竹林寺”中和尚。
  再從死者斷去的頭顱看去,都是一張張陌生臉譜。
  這 下,把這位“竹林寺”的主持祥空老和尚,攪糊塗了……
  這些人是何等樣人物?
  若是趁著夤夜月黑風高,用“火器”前來襲擊“竹林寺”,這些威猛火藥,怎麼不在“竹林寺”寺中,而在外面空地爆炸?
  楊森看到這慘不忍睹一幕時,突然想了起來,走來茹真師太跟前,道:
  “恩師,不錯,這是‘劍花娘子’馬玉姑,派人帶了‘火器’炸藥,前來襲擊‘竹林寺’的……”
  祥空禪師等眾人,亦都走近過來……
  茹真師太困惑問道:
  “森兒,你如何知道?”
  楊森尚未回答,樣空老禪師接口道:
  “楊少俠,若是‘太極門’派人前來襲擊,‘火器’炸藥如何不在‘竹林寺’中,而在廟門外空地爆炸?”
  楊森就把當時在豫東項城,虹口集“吟月齋”莊院的情形說了出來……
  接著道:
  “‘太極門’掌門人敖錚,派人要‘明湖居士’石岱,設計一項在固定時間爆炸的‘火器’,石岱答應設計這項‘火器’,但他卻接受了‘問天叟’君平的建議……”
  茹真問道:
  “森兒,那位‘問天叟’君道友,向‘明湖居士’石岱提出什麼建議?”
  楊森含笑道:
  “這位‘問天叟’君老丈,並不懂得如何設計固定時間爆炸的‘火器’,但他向‘明湖居士’石岱建議……‘火器’原來十步外爆炸,不妨改為五步內爆炸……”
  祥空禪師合掌一聲“阿彌陀佛”,道:
  “善哉,善戰,一言興邦,一言滅國……這位君道友功德無量,就此兩句簡短的話中,救了‘竹林寺’數百僧侶之命!”
  茹真師太朝地上堆堆血屍遊轉了一眼,道:
  “地上沒有女子屍體,顯然那‘劍花娘子’馬玉蛄,倖免此劫。”
  祥空禪師吩咐寺中和尚,將血屍移去掩埋,打掃地上血漬。
  這番折騰,已是晨曦初曙,東方魚白時分,眾人均無睡意,來到禪房坐下。
  “竹林寺”避過此劫,驚怒之餘,祥空禪師慨然道:
  “‘太極門’劣跡暴行,人神共憤,我佛慈悲,老衲不能袖手不理!”
  “北疆愚叟”袁非道:
  “老和尚,別‘慈悲’啦,天色放亮,咱們可以動身啟程了!”
  玉面菩提茹真,接口道:
  “夜晚這次爆炸,害人反害己,‘太極門’相信事出有因,不敢再來犯‘竹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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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師恩如海

  大巴山紫陽峰之麓的“金田坑”,是一處熱鬧鎮甸,西街“廣源客棧”,這天來了十多位風塵僕僕,僧俗男女的客人。
  這夥人來到“廣源客棧”,把整個東廂後院所有客房都租了下來。
  這些客人就是“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寒劍傲霜“冷艷秋、“玉面菩提”茹真師太、“竹林寺”主持詳空禪師、“伏波虯龍”申池,和“宇內三奇”、“麟鳳雙俠”、“俠林雙怪”等眾人。
  “廣源客棧”的東廂後院,房舍銜接,佔幅寬敞,就像單獨 幢住宅。
  眾人圍聚後院一間房廳,商討對付“太極門”總壇,“玉甸宮”之策。
  祥空禪師張開楊森取自“明湖居士”石岱,那份“玉甸宮”秘圖,指著圖上道:
  “秘圖中央是‘玉甸宮’,‘五行陣’五處陣式,分布左石和前方……左邊是‘刀尖梅花樁’和‘九澗十八灣’,右邊是‘花街柳陌道’,和‘雷電風火網’,‘玉甸宮’的正前方是‘混凝膠魂土’……這五個陣式,將‘玉甸宮’拱圍在中央……”
  華瑜一指秘圖,問道:
  “大和尚,有了左右,前面,‘五甸宮’的後面,又是何等樣所在?”
  祥空和尚一點頭,道:
  “不錯,‘玉甸宮’背面這條曲曲折折的黑線,迤邐而上,這該是‘太極門’總壇的人,一條出入秘密通道……”
  玉面菩提茹真道:
  “老禪師,我等不妨將人手分配一下,看如何圍剿‘玉甸宮’?”
  祥空禪師道:
  “老師太說得是,貧衲正是此意……”
  微微一頓,又道:
  “貧衲自幼琢磨‘太乙金剛掌’,迄今七十餘年,‘刀尖梅花樁’固然霸道利害,未必擋得住貧衲一雙肉掌……‘九澗十八灣’布設,取自‘河圖洛書’,貧衲對‘河圖洛書’等經曲素有心得,相信也無法阻攔……”
  茹真師太知道這老和尚一身武家修為,已抵爐火純青,超凡入聖之境……微微 點頭,道:
  “敢情老禪師單身 人……”
  祥空和尚向“俠林雙怪”二人,含笑道:
  “喻道友、袁道友,替咱老和尚把陣助助威風如何?”
  “北疆愚叟”袁非點點頭,道:
  “大和尚下令,咱袁非尾隨就是……”
  “南海釣翁”喻原“哼”了聲,接口道:
  “蠢驢,要走就走在前面,‘尾隨’有屁用!”
  玉面菩提茹真,指著秘圖道:
  “老禪師,此‘花街柳陌道’,和‘雷電風火網’兩處陣式……”
  祥空禪師目注楊森、華瑜、冷艷秋三人一瞥,向茹真師太道:
  “貧衲來大巴山途中,向您所談的就是這件事……”
  老師太緩緩一點頭,道:
  “森兒、瑜兒二人,不必掛慮,只是冷姑娘……”
  抬頭看去,冷艷秋臉上一陣紅熱,緩緩把頭低了下來。
  祥空禪師道:
  “在‘竹林寺’時,貧衲已問過冷姑娘……”
  茹真老師太突然想了起來……
  那天自己赴“竹林寺”之會,除了森兒、瑜兒外,冷姑娘也向自己施了個跪拜之禮,原來……
  老師太含笑點頭,道:
  “那就行了……剩下此一‘混凝膠魂土’陣式呢?”
  老禪師目光投向“宇內三奇”,含笑道:
  “直搗黃龍,跨度此天塹之險,非‘宇內三奇’三位施主莫屬……”
  “石彌陀”虯雲和尚,哈哈大笑道:
  “嗨,老和尚,你叫錯人啦……咱跟你一樣是禿頂光腦袋,不是‘施主’!”
  祥空禪師合掌誦聲“阿彌陀佛”,含笑道:
  “虯雲道友,恕貧衲難得糊塗 次……只此 遭,下不為例!”
  玉面菩提茹真,一指圖上,問道:
  “老禪師,剩下‘玉甸宮’背面‘太極門’總壇的秘密通道,又是誰去?”
  祥空禪師合什一禮,道:
  “吾佛引渡有緣人,偏勞老師太,如何?”
  茹真師太緩緩 點頭,視線移向“伏波虯龍”申池,“麟鳳雙俠”等三人身上,含笑道:
  “‘伏波虯龍’申施主,‘麟鳳’賢兄妹,‘玉甸宮’背面這座關卡,由我等數人一闖如何?”
  申池抱拳一禮,道:
  “茹真道友,申某願隨驥後……”
  “麟鳳雙俠”中的哥哥邵彬,道:
  “邵某兄妹聽候茹真前輩差遣!”
  祥空禪師把人手分撥定後,向“凌虹玉燕”華瑜這邊,道:
  “華姑娘,老衲代表在座各位,向您借用一樣東西……”
  華瑜兩顆黑白分明的眸子,滴溜一轉,詫異問道:
  “大和尚,咱華瑜有甚麼東西可以藉您的?”
  祥空禪師道:
  “你和楊少俠兩位,當初取直皖南黃山‘雷火婆婆’歐道友的‘雷火神珠’……”
  華瑜豁然想了起來,道:
  “對了,咱把這樣 項重要東西,竟忘得一乾二淨啦?”
  解下背上囊袋,取出其中藏“雷火神珠”的袋子。
  祥空禪師慨然道:
  “‘雷火婆婆’歐道友,修真養禪,退出江湖多年,她當年留下的‘雷火神珠’,居然還做下這樣一件功德善事!”
  旁邊“凌虹玉燕”華瑜,將使用“雷火神珠”的手法說了出來!
  老禪師從袋囊取出”雷火神珠”,每拔人手,各授數顆……接著就將攀登大巴山紫陽峰“玉甸宮”的情形,詳細告訴了眾人……
  指著秘圖上各陣式的迂迴山徑,老禪師也不厭其詳地說了個清楚。
  眾人個個回客店落宿一宿,準備翌日清晨,出發展開行動……
  山徑道上出現 個器宇軒朗的年輕書生,兩個絕色麗姝,從山麓攀登而上……這三人就是“仙霞劍士”楊森,“凌虹玉燕”華瑜,和“寒劍傲霜”冷艷秋。
  楊森邊走邊道:
  “祥空老禪師雖然說來有條有理,可是我楊森偏偏不信這個‘邪’……意由念出,念出自心,我楊森袍元守一,‘雜念’又從何而起?”
  冷艷秋移步走著,垂首不語。
  華瑜一嘟嘴,道:
  “這老和尚說得怪怪的,叫人聽來真羞死人了!”
  三人越過幾處山崗深谷,山風吹送,送來 縷淡淡的幽香……華瑜順著這縷幽香來處,縱目看去,一聲輕“咦”,道:
  “森哥,你看,那邊東 簇、西一叢好多花,真美……”
  楊森抬頭看去,已知來到“花街柳陌道”……順著花香深處而入……
  山徑道上群花爭艷,這縷氤氳異香,愈來愈濃……聞到這股香味,令人心神俱爽!
  華瑜兩眼觀賞山徑道上花朵,嘴裡嘀咕的在道:
  “怪,這些是什麼花……雁盪山紫花岩師父‘青空精舍’四周,遍植各種花朵,咱都叫得出名兒,就沒有見過這些花……”
  花香迎人,楊森先是聞來十分舒暢……漸漸周身發熱,混身筋脈膨張,暗叫一聲:
  “不好……”
  待要掏取“雷火神珠”,發覺四肢酥軟,似乎一股熊熊“烈火”,已從丹田湧起。
  華瑜嚶聲婉啼,道:
  “哎喲,好難受,渾身火辣辣的 陣發熱!”
  冷艷秋芳齡二十四,原本已是個早熟的姑娘……她不但有華瑜同樣的感受,而是更熾烈,更激盪……低頭走在前面的,突然站停下來,臉蛋像掩上一方鮮紅的巾布。
  眼前的楊森,心胸似平湧起一股無法喻狀的“飢渴”,這陣驟然出現的“飢渴”,使他渾身震顫,四肢抽搐,就像涉臨死亡的邊緣……
  這“飢渴”並非食物所能填滿……要擺脫這死亡的威肋,要填滿這“飢渴”的空虛,此刻就是冷艷秋轉過身來,那兩道從她秋水般明眸,閃射出的火辣辣,熾烈如火焰的眼神。
  冷艷秋接觸到楊森投來眼神,激起了她同樣的需要……同樣要擺脫此“慾火閃燃”中的死亡威脅……
  摒棄了姑娘家的關持,柔身撲進楊森懷裡。
  華瑜背向而立,聽到後面撕衣解帶的聲音……聽到森哥混濁的喘息……聽到冷姊姊時斷時續的嚶聲婉啼……
  她不敢轉身看……此刻渾身火熱,看了會更不好受!
  一陣雨打芭蕉的聲息過去,華瑜緩緩轉過身來……
  冷姊姊臉蛋,像只熟透了的蘋果,低著頭,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
  華瑜眼光移向森哥這邊,嚇了一跳……那是 頭尚未填飽肚子的野獸,帶著“飢渴”中的眼神,睜得又圓又大朝自己看來。
  華瑜此刻的感受……森哥如果是頭大老虎,自己情願變成一只小山羊。
  她,撲進楊森懷裡!
  剛才雨打芭蕉,現在雪壓嫩枝!
  這 幕過去,楊森慾火熄滅,夢中回醒似的,豁然清醒過來……
  看了看她們兩人,無比的愧疚中,喃喃道:
  “該死,我楊森怎麼會這樣糊塗!”
  冷艷秋已換了個稱呼,輕輕道:
  “森弟,這不是你錯,也不是誰的錯……這裡是‘太極門’總壇設下的‘花街柳陌道’,咱們來了這裡……”
  華瑜輕柔的接上道:
  “森哥,冷姊姊說得不錯,咱們不會怪你的……咱們先把這見不得人的‘花街柳陌道’除掉……還有前面的‘雷電風火網’……”
  話落,取出“雷火神珠”,準備掄腕打出……
  楊森阻止,道:
  “瑜妹,慢著……”
  從囊袋取出一件有一尺多長,把手處肥粗的“火器”,道:
  “這裡‘花街柳陌道’,正可用上此‘硝煙烈火管’火器……”
  楊森話落,一手按下“硝煙烈火管”把手處鈕鍵,管尖噴出一股烈火,朝離隔兩三丈外的一簇簇鮮花射去。
  這些豔麗欲滴,不知名的“怪花”,那堪烈火噴射?
  “唰!唰!唰!”在“硝煙烈火管”噴出的火焰中,立即枯焦而折。
  此“花街柳陌道”,定下這三個江湖兒女之情,但毀在火器“硝煙烈火管”之下。
  三人出“花街柳陌道”陣式,拐過山環,山徑盡處,竟是 條康莊寬闊的大道……
  通口看去,大道的盡頭,綠瓦紅牆,建築瑰麗,正是“太極門”總壇的“玉甸宮”。
  華瑜詫異道:
  “森哥,這是一條筆直的康莊大道,哪裡是什麼‘雷電風火網’……”
  話到此,移步要往前面走去……
  楊森伸手把她攔住,進:
  “瑜妹,且慢……待我一探前面動靜再說……”
  從地上撿起一塊掌心大的卵石,運用內家功力,使勁抖肘訂出。
  卵石這 出手,飛出三五丈外……卵石本身重量,加上楊森運用的腕勁,這記擲下,份量奇重。
  卵石落地,“轟”然出聲,原來大道地下,已埋藏炸藥,如果人走向炸藥埋處,亦得炸個塊肉分屍。
  華瑜見森哥有這 個發現,又豎用掌心“雷火神珠”打去……
  楊森道:
  “我等不必浪費‘雷火神珠”……大道地下埋的是炸藥,我等用地上石塊打去就行了!”
  冷艷秋撿起一塊拳大石頭,猛向大道地面上擲去,“轟”然又是一響爆炸聲起!
  三人退下離大道兩三丈處,出手石塊,朝大道起步處扔去……
  “轟!轟!”又是幾響爆炸聲……
  三人接連前後出手……這條筆直平坦的大道,原是用來加害人的暗樁,現在石塊雨點似的落下,已炸成一口高低不平的大坑……
  “竹林寺”主持祥空大師,曾同“俠林雙怪”“南海釣翁”喻原、“北疆愚叟”袁非二人,闖入“五行陣”之 的“刀尖梅花樁”……
  陽光耀照下縱目看去,金光灼灼,鱗波閃閃……前面一片刀尖突出的坡地。
  老禪師哈哈 笑,道:
  “‘太極門’布下此‘刀尖梅花樁’.確是費下一番苦心……此刻看進老衲眼裡,倒是賞心悅目, 幕難得見到的奇景……”
  “北疆愚叟”袁非道:
  “除去這一大片的刀尖,可以得折騰不少時間呢……”
  “南海釣翁”喻原,一瞪眼,道:
  “你這頭‘蠢驢’,說的盡是蠢話……”
  袁非反唇相譏,道:
  “老不死,看來你有高見?”
  喻原道:
  “刀尖雖然插遍整塊山坡地,咱們三人通過之處,不過一尺來寬之地而已……”
  祥空禪師點點頭,道:
  “喻道友說得不錯,我等在山坡地的刀尖樁上,闢出一條通道行了……待老衲一展‘太乙金剛掌’!”
  “北疆愚叟”袁非接口道:
  “不錯,大和尚帶路,咱們尾隨就是……”
  “南海釣翁”喻原,又是一瞪眼,道:
  “蠢驢,要走就走在前面,‘尾隨’是窩囊!”
  轉臉向祥空禪師 笑,又道:
  “大和尚,前面破‘九澗十八灣’陣式,是你的事……這些刀尖讓咱老漁翁魚桿一試!”
  喻原把丈二魚桿,握在手中……“呼呼”破風銳響聲,這根軟蕩蕩的釣魚桿,朝地上刀尖揮去……
  跟著一‘陣“唰唰唰”聲起,魚桿掃上凸出地面的刀尖,猶如秋風掃葉,閃閃金光,漫天飛起。
  “南海釣翁”喻原,走在前面,邊走邊掃……魚桿落處,刀尖盡折,在“刀尖梅花樁”上,闢出一條兩尺來寬的平坦通道。
  祥空禪師看到“南海釣翁”喻原施展這 手,不由暗暗佩服……
  此一手,內家功力需抵達爐火純青之境,以本身內家之力,貫注在魚桿上,才能有這等威猛的勁道。
  喻原走在前面,銜尾祥空禪師,和袁非兩人,通過此“刀尖梅花樁”陣式。
  祥空禪師道:
  “從楊少俠帶來的那份秘圖上看來,‘刀尖梅花樁’和‘九澗十八灣’都在‘玉甸宮’左側……此去不遠,就是‘九澗十八灣’……”
  喻原一笑,道:
  “咱老漁翁‘河圖洛書’ 竅不通,大和尚,前面要看你的啦!”
  老禪師笑道:
  “喻道友,彼此彼此……您若問到老衲,‘釣魚’之樂何在,老衲也回不出其所以然……”
  談著時,兜過一處山環,來到一座山腰處,從山腰縱目看去,“玉甸宮”巍峨建築遙遙在望……
  下面是一片深壑幽谷,溪澗直橫交岔,羊腸小徑錯落宛如蛛網布結。
  祥空禪師朝山腰下 指,道:
  “不錯,下面就是‘九澗十八灣’陣式……越過‘九澗十八灣’,再前面就是‘玉甸宮’了……”
  朝下面山澗交岔,和林木中羊腸小徑,凝視了一陣,老禪師又道:
  “下面此‘九澗十八灣’,此乃是一幅‘水木相生’的陣式……遇澗橫路左轉,有木隔阻右拐……如此左轉右拐,我等可以順利出此‘九澗十八灣’陣式。”
  三人下山腰,闖進“九澗十八灣”陣……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左轉右拐,果然過了此陣,老禪師旋身振腕,一顆“雷火神珠”朝“九澗十八灣”電射而出……抬頭看去,“玉甸宮”擾若恐龍巨獸,蹲伏在那裡……
  “宇內三奇”攀登紫陽峰,奔向“玉甸宮”正對面的“混凝膠魂土”陣式……
  三人來到兩側峭壁矗立的潭前,”劍中影”莫乙哈哈笑,道:
  “祥空老和尚危言聳聽,胡扯一通,這分叫是 大片砂地,哪裡來的什麼‘沙河,泥沙’?”
  話落,大步闖前。
  後面的“石彌陀”虯雲和尚,大聲喝止道:
  “老三,不能莽闖,此情形並祥空一人所說,楊少俠帶來秘圖中,也有指出……”
  “鼓上蚤”孟九道:
  “待咱老孟一試,是否是‘沉羽墜絮’的沙河……”
  就地撿起枯葉一枝。用“摘葉傷人,飛花禦敵”的內家功力暗器手法,振肘掄腕打出枯葉……
  枯葉落水飄浮,乃是無重量之物,但出自孟九之手,卻似鐵彈,飛鏢,電射而出,落向三五丈外的“潭”中央。
  枯葉如萍,浮於水面……但此枚枯葉落問潭面,卻緩緩吞噬而沉。
  三人這一發現,饒是玩世不恭風塵俠隱,亦不禁暗暗吸了口冷氣。
  “鼓上蚤”孟九道:
  “這老和尚好沒由來,在咱們兄弟三人身上,派下這樁扎手差事!”
  虯雲一笑,道:
  “老二,別吆呼,既來之,則安之……咱們好歹把這件事作個交待……”
  縱目回顧 匝,看到山壁邊沿,高有三四丈的石柱數根,半截插入土中……
  虯雲舒展雙臂,圍上石柱,運用“太乙混元神功”“勁起丹田”一聲薄叱:
  “起!”
  石柱連根拔了起來……一個“霸王舉鼎”之勢,雙手托起石柱,宛如長矛一支,疾向潭中拋去。
  石柱插入潭底,潭面露出半尺尖端。
  虯雲哈哈大笑,道:
  “老二、老三,這泓沙河阻不了咱們腳程!”
  虯雲和尚如法泡製,前後拋出三根石柱,依序而立,插入潭底……”
  轉身向兩人又道:
  “咱們用‘蜻蜒點水’身法,足尖點上石柱露出潭面的 端,可以飛越而過。”
  “石彌陀”虯雲,想出這 套辦法,果然三人飛越而過這沉羽墜絮的“沙河”。
  舉目看去,“太極門”總壇“玉甸宮”,也已橫在眼前。
  “玉面菩提”茹真師太,會同“伏波虯龍”申池,和“麟鳳雙俠”兄妹二人,由“玉甸宮”背面,秘密通道而上。
  四人照著昨夜祥空禪師秘圖所指的方向,攀登而行……沿途濃蔭高張,中間一條迂迴曲折的山徑。
  玉面菩提茹真師太“盪魔古叉”執握在手,領先走在前面,“伏波虯龍”申池殿後,“麟鳳雙俠”兄妹兩人居中。
  茹真轉臉一瞥,道:
  “賢兄妹,叢林小徑,敵暗我明,小心注意暗器襲擊……”
  後面“玉麟”邵彬應聲道:
  “是的,茹真前輩,愚兄妹隨時注意!”
  殿後的“伏波虯龍”申池,道:
  “茹真道友,咱們走了大段路,並未撞見‘太極門’中……”
  話猶未落,濃林深處,響出一聲喝叱:
  “打!”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唰唰唰!唰唰唰!”掠風銳響聲起……鐵疾黎,白虎釘,喪門釘,袖箭,沒羽箭,飛蝗石,金錢鏢,瓦面鏢,各式各樣的暗器,冷電躥舞中,從四面八方打來……
  四人只要挨上其中一門暗器,非死即傷。
  “伏波虯龍”申池,原來使用一柄“虯耳金環刀”,這次趕“竹林寺”之約,為了攜帶方便,換用了一把蛇形古劍……
  申池見暗器從山徑邊樹林,蓬飛而出,一聲冷叱,揮舞手中古劍,舞個風雨不透。
  “玉麟”邵彬,身子一矮,一式“玉帶圍腰”,橫劍往回一削,“叮噹”聲中,兩支純剛暗器激起兩丈多高,彈入山徑邊樹林。
  這時“錚錚錚”,“叮叮叮”三枚喪門釘,一對金錢鏢,分向左右兩邊,已向“彩鳳”邵穎同時襲到……
  邵穎不慌不忙,左腕輕舉,駢伸三指,先把金錢鏢接住……
  在此同一短暫間,右手長劍左右一揮,“叮噹”聲中,三枚喪門釘已打個滿天飛舞。
  這邊玉面菩提茹真,見兩塊飛蝗石,一枚白虎釘,分向前後夾攻襲來……
  這位老師太不用手去接,也不用“盪魔古叉”去擋,霍地一個“鐵板橋”……半身後仰,頭部幾乎貼地,這兩宗分向前後夾攻襲來的暗器,“擦肩”交岔而來,堪堪閃過。
  零零總總的暗器,滿天花雨似的從兩邊樹林打出後,敢情並未把對方傷倒一個,剎那間靜止下來。
  茹真師太一聲叱喝:
  “麼魔小丑,見不得人……”
  這個“人”字出口,左臂淄衣寬袖,朝向左邊樹林 揚……“鐵袖神功”出手。
  “彩鳳”邵穎 顆“雷火神珠”,振腕一擲,飛進右邊樹林!
  “呼啦啦”……“鐵袖神功”有排山倒海之威,十來方圓林木,折根斷枝,塌了下來!
  “轟隆隆”巨響聲中,右邊樹林冒升起一團炙膚的烈火!
  “哎喲,我的媽唷……”
  “走……逃命,來人扎手……”
  匿藏在兩邊樹林,發射暗器的人,譁然嘶吼,紛紛躥逸而去。
  玉面菩提茹真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向“伏波虯龍”申池道:
  “申道友,如何不見‘太極門’高手露臉,僅是那些不起眼的傢伙擋路?”
  申池沉思了下,道:
  “‘太極門’中顯然已知道我等直搗黃龍,可能所有高手都在‘玉甸宮’嚴陣以待!”
  老師太緩緩一點頭,道:
  “這一來,果然不出祥空大和尚所料……”
  申池接口道: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殲滅‘太極門’,就在此時此刻!”
  四人從迂迴曲折羊腸小徑,向山腰“玉甸宮”攀登而上,沿途看到幾處碉堡,卻是空無一人。
  不遠處,“玉甸宮”已遙遙在望。
  茹真抬臉 瞥,道:
  “如果一切情況順利的話,森兒、瑜兒,和冷姑娘三人,先入‘玉甸宮’地層,祥空老和尚所指的地點……”
  “玉麟”邵彬朝“玉甸宮”方向望了眼, 邊走 邊道:
  “茹真前輩,若是楊兄等三位,已抵達‘玉甸宮’,如何不見‘信號火筒’凌空射起……”
  邵彬話未中落,“玉甸宮”右側方向,“嘶……”的 陣破風銳響,凌空裊裊冒起一股青煙。
  “彩鳳”邵穎目注那股凌空升起的青煙,含笑道:
  “茹真前輩,瑜妹妹他們,已越過‘花街柳陌道’‘雷電風火網’,已進向‘玉甸宮’地層……”
  申池含笑道:
  “‘太極門’中這些孽障,該是百密一疏,‘玉甸宮’嚴陣以待,不會想到紕漏就出在‘玉甸宮’地層……”
  茹真師太慨然道:
  “一子錯落,全盤皆輸……‘太極門’有覆巢之劫,我等該歸于豫東項城,那位‘明湖居士’石岱道友的身上……”
  話猶未落,迎面傳來一股“轟隆隆”震耳欲聾的巨響……前面“玉甸宮”瑰麗巍峨房舍的一端,冒起一團熊熊烈火。
  就在這時候,“玉甸宮”左側,前端、前後凌空冒升起兩道青煙!
  邵彬看到凌空冒起兩道青煙,站住腳步,道:
  “茹真前輩,‘宇內三奇’與祥空老禪師等,已進襲‘玉甸宮’地層……”
  邵穎接口道:
  “咱們將接近‘玉甸宮’,也可以發出‘信號’火筒,讓瑜妹妹等他們知道!”
  申池一點頭,道:
  “邵姑娘說得有理……”
  從袋囊取出一只杯口粗,三四寸長的火筒,拉出火信,燃上火苗,“嘶”的尖銳聲起,一股青煙裊裊凌空而起。
  這時,“轟隆隆,轟隆降”巨響,此起彼伏,“玉甸宮”紫電閃射,烈火竄舞,已陷入火海!
  邵穎突然一聲輕“哦”,指著“玉甸宮”方向,道:
  “茹真前輩,有個老頭兒向這邊竄奔而來……”
  茹真師太目注來人,發現對方是誰時,不禁喟然道: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可憐森兒遭毀家滅門之痛,尚不識仇家元兇是何等樣人,卻偏偏落進貧尼茹真的眼裡……”
  申池接口問道:
  “茹真道友,竄奔這邊來的老頭兒,是準?”
  茹真道:
  “昔年森兒毀家滅門的元兇,‘寒江七絕’之首‘鐵翅神蚊’岳峰……”
  “鐵翅神蚊”岳峰,火窟餘生,亡命逃脫……已知“玉甸宮”前端,左右“五行陣”,遭江南武林所破,潛向背面秘密通道奔來……
  茹真見岳峰近前,一聲冷叱,道:
  “岳峰,你可識得貧尼茹真……”
  岳峰亡命脫身,暈頭轉向,近得茹真師太跟前,才發現有人阻路……一聽到“茹真”兩字,渾身駭然透出 陣冷汗!
  逃脫鬼門關,投入閻王路……在此生死一系之間,偏偏會遇到二十多年前的仇家“玉面菩提”茹真。
  一聲吼叱,岳峰手中“鎖骨鞭”,朝茹真師太兜面蓋頂砸下。
  茹真閃身一邊,“盪魔古叉”唰唰唰三招遞出。
  “伏波虯龍”申池,“麟鳳雙俠”等三人,已知岳峰來歷……茹真師太不需要要插手助陣,三人生怕岳峰脫身逃去,已在岳峰身後“品”字形,包抄站下。
  岳峰已知自己險境,只有亡命相搏,死中逃生。
  茹真師太手中這柄“盪魔古叉”,可戈,可戟,亦可作長劍,或判官筆使用……
  “仙霞門”擒拿,打穴,冠絕天下武林。
  茹真師太一聲冷叱:
  “著!”
  “盪魔古叉”扣上致命要穴……“鐵翅神蚊”岳峰“哇!哇!”吼叫,大口鮮血噴吐出來!
  出家人不輕易開殺戒,但森兒毀家滅門元兇,卻是例外……古叉揮處,岳峰身首異處。
  茹真師太揀起岳峰頭顱,鬆開髮髻,拴在自己腰帶上,輕輕籲了口氣,道:
  “我們走吧!”
  “太極門”總壇付諸烈火,燒成一堆廢墟,眾人會聚在一起……
  茹真師太解下岳峰頭顱,向楊森道:
  “森兒,此是你仇家元兇,‘鐵翅神蚊’岳峰之首級,老身替你了斷這樁公案,你將此頭顱祭拜你父母在天之靈!”
  楊森想到恩師之“恩”,爹娘之親,兩行淚水簌簌流了下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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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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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渭水河畔的高原上。
  大韓村裡韓大官人的新宅子。
  宅邸大,院牆高,朱紅大門朝北開,丈高石獅子,齜牙咧嘴兩邊臥,如果要登上那個高大的門,至少還得登上一十二層的青石台階。
  大門後面,一間門房,好大的一個院子,地上全鋪著黃泥巴燒的紅磚.
  登上正廳前的六層白石台階,六丈六尺高的紅瓦大廳,雕梁畫棟,美崙美奐,正面的兩根朱紅大柱子, 光發亮,東西兩邊,落地的黑漆大窗子,窗格上各雕著一條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
  正面一連八扇丈八高雕著八仙的黑漆廳門,論氣派,不亞於王公府邸,講宏偉,可比宮殿。
  進入正廳,迎面一個巨屏,前面放著一個長三丈,高一丈的紫檀木巨型條凳,三尺高的一座景德鎮細瓷羅漢像,放在正中央,兩邊分擺著四只高逾三尺的巨型瓷筒,筒裡面插了一卷卷古字畫,一張巨大的雕花紫檀木四方桌子,緊緊的靠在巨型條幅中央,兩把同樣的質料的太師椅,分別放在桌子的兩旁。
  就在這個大廳上,一溜的掛了八盞碎珠琉璃吊燈,四只巨型紅漆柱子下面,整齊的放了兩排白玉面的雕花桌椅,蒙古的寸厚毛氈,由大廳口上,一直鋪到二門。
  二門那是要從巨型屏風兩邊繞過去的。
  過了二門,丈寬的兩廊,廊邊的欄杆,全都是雕刻著古典人物,而迎面卻又是一座大廳,在這個天井中,正中一座怪石假山,四周種著奇花異草。
  進入大廳,兩邊隔成臥室,正中可以直入後院,後院的兩排房,看樣子是下人住的地方,只是這後院卻被人收拾得相當宜人,有兩棵大棗樹,周圍全種著各種花牆,一行行,一列列,一直種到院子正面的高牆下面。
  院中除了花牆之外,有一口六七十丈深的水井,只見井口大如澡盆,上面架了一個轆轤,兩個小水桶,分別被綁在一大捆麻繩的兩端,很顯然的,由於這高原上沒有水源,井水全部在數十丈深處,而汲上來的水,也全都要加以澄清,才能飲用,所以飲水相當不便。
  這麼一座大大宅子,應該是“八葉衍祥,人傑地靈”才是,然而……
  自大門,至後院,竟然沒有一個人。
  人呢?
  如果你問大韓村呂祖道觀的毛道士,他也只能告訴你三個字:“全死了!”
  有人也許會問:“怎麼沒人報官?”
  “報官有啥用?大韓村的事,大韓村來解決,再說,韓五爺已經拍過胸脯,早晚他會把兇手揪出來,為他的這位新近才辭官返鄉落戶的堂叔,報這滅門大仇,以慰死者在天之靈。”
  韓大官人,祖籍就在這高原上的大韓村,以往舉家全都在咸陽,“鐵面父母官”韓侗,那就是韓大官人。
  二十年宦海積存,就在自己的祖地上,蓋了那麼一個大宅子,辭官返鄉,才住了十天,全家大小連僕婦,一十二口,全被人一夜之間殺死在那棟新近落成的大宅子裡。
  韓侗死不瞑目,韓五爺沒有把他怒睜的雙目合上,急忙找人連夜的在寶雞運回十二口棺木,把被殺的人,全都暫時厝在後院的傭人廂房裡。
  於是,韓大官人的新宅子,成了空宅。
  也就在韓大官人滅門血案發生後的第二天,早飯過了不久,從寶雞來了一個騎馬的美豔女子,紅披風上面,露出一個碎花高髻,金釵帶花,細細的長後,杏仁眼,高高的鼻子,翹嘴巴,臉蛋一動,立即露出兩個大酒渦,在滿口潔白閃亮的貝齒襯托下,誰見了都會把魂靈兒忘到九霄雲外去,尤其她的那只三寸不到的尖而又尖的金蓮,看樣子一把抓住,包準兩邊不露頭。
  只是這個美貌豔麗的紅粉佳人,在她那高大的棗紅馬的馬鞍前面,掛了一把寶劍。難道她還是個女中英雄?
  就見她不急不徐的策馬繞著攀登高原的官道,直往高原上面馳去,看來她是那麼的輕鬆愉快……
  輕鬆,那是因為爹爹白方俠終於要辭去幹了多年的咸陽府衙的捕頭,不久就會與自己住在一起。
  愉快,則因為結婚兩月,自己卻藉回門,幫著老父趕辦府衙的最後一樁案子後,就要與自己的新婚丈夫會面了。
  盤旋著繞上高原,女子回頭下望,渭水河畔的寶雞鎮,白煙裊裊,小街上的人們,熙來攘往,看樣子還真熱鬧,向前看,一望無垠的黃土高原上,一大片綠油油的包穀高粱地,長得比人還要高。
  她記得新婚丈夫,在舉家遷回大韓村的時候,曾對她說得很仔細,人只要一上到高原上,順著官道,朝著東北方,再經過兩個大村莊,就到大韓村了。
  美豔女子騎在馬上,走不多久,越過第一個村莊,這算是鄉下,大男人們挑擔下田,女人全窩在家裡做家事,為的是一雙小腳,做事不便。
  本來這一帶的人們,對於女人的限制,十分嚴厲,只要是個女的,由生下來到出嫁,全都是二門不出,長年守在閨房中,除了學習女紅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把一雙小腳,纏得小而又小,因為男人們審美的觀念,第一眼就是看女方的那雙纖巧的小腳,如果長了一雙大腳丫子,這輩子就別想再嫁了。
  就在大韓村的村頭上,十幾棵老槐樹下面,有幾個老頭子蹲坐在幾塊大石頭上,邊抽著旱煙,邊在欸聲閒嗑牙。
  馬蹄得得中,美豔女子到了這幾個老者前面。
  “請問大爺,由咸陽辭官回鄉的韓侗韓老爺子,住在什麼地方?”
  幾個老者對望一眼,面露驚悸之色,其中一個站起身來說:“姑娘,你來得太遲了,韓大官人全家在昨兒天剛亮,被人發覺全死了。”
  “那麼一棟新蓋起來的大宅院,如今全成了陰森的凶宅子了!”另一個說。
  “姑娘!你與韓大官人什麼關係?”一個老者趨前問。
  立刻間,馬上的少女打了個冷顫,原本紅潤的臉上,剎時間變得鐵灰,柔柔的眸芒,驟然間散發出懾人的冷焰。
  在這種瞬間的反應中,她硬把即將泉湧而出的淚水,生生擠壓回去。
  這可是一件滅門大血案,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逃過一劫,這能談得上是幸運嗎?
  父親做了那麼多年的捕頭,辦過不少棘手大案,自己有時也在一旁協助,從累積的經驗中,使她立刻提高警覺,絕不能隨便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心念及此,只見她硬擠出一個微笑,說:“只是過去認識,如今順道拜望。想不到會出了這種難以令人想像的事。”
  一面緩緩的調轉馬頭,又道:“只好過些時候,再來祭拜了。”
  她雙腿用力一夾馬腹,向來路馳去,而熱淚也泉湧而出。
  飛馬疾馳,女子的心情與來時成了極端的相反。
  原本想著自己一到家門口,老僕韓正會迎出大門,婆婆也會在丫頭小翠的攙扶下,站在廳門笑迎,而構成一副感人的畫面,哪裡會想到卻是迎面一聲晴天霹靂呢?
  她折回到寶雞鎮上,先找了一家半山上的小客店住下來,她要仔細想一想,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她想到了即將離開咸陽的老父,但算算日子,那還得要個十天半月以後,而目前,她卻極端的需要去了解這件事的真相。
  於是,她做了個決定,一個大膽的決定,但由於她的兩肩,擔負了這個不是她所能擔當的責任,而使她不得不面對現實。
  就在當天,一輪紅日在大韓村的那個高原上往下滾的時候,女子已束裝妥當。
  她沒有騎馬,只是在她那紅披風中,左手握著她的那把青鋼劍,一個人緩緩登上了高原的那條官道。
  也許三寸金蓮不良於行,但那是對一般婦女而言,如今對於這位女子來說,只要從她的行動中,就叫人大吃一驚而難以置信。
  天黑下來了,通往大韓村的官道兩邊,比她還高出兩三個頭的包穀高粱地,在夜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音,應是野狼出沒的時候,然而,就見那女子,突然縱身如飛,有如幽靈一般,朝著大韓村飛馳而去,那身法,就算是一個大腳男人,也難以追趕得上她。
  二更不到,她已摸進了大韓村。
  一座面朝北的深宅大院,黑咕隆咚的連一點燈光也沒有,隱隰約約的,看到正門框上方,有一塊金匾,上面寫了四個鬥大的金字“正誼明道”。
  金匾下方的朱紅大門,兩個獅頭銅環間,加了一把大鎖,看樣子被人封起宅門了。
  順著一溜高牆下面,女子摸到了後院門。
  一丈四五的後院牆,只見她一擰柳腰,人已攀上帶有瓦頂的院牆上。
  立刻之間她把這個大宅的後院,看了個真切,十宇形的花牆,闢出一條十字道,一口新井,就在後院門不遠處,西邊的廂房,門全關著,靠正中有兩棵棗樹。
  於是,她跳落院中,順著右手方向的花徑,摸上了正面大廳,而大廳上,除了正中大廳外,兩邊卻是大房間。
  夜慢慢的深了,瀟瀟的夜風,把門窗吹得吱吱呀呀的,令人覺著有如走入閻羅殿一般。
  終於,女子走到了這個原本是她將終身守在此地的大門,連門房她全看了個真切。
  在她的心中想來,十二個屍體,怎麼沒有看到?他們應該放到前面的大廳上的。
  於是,她開始又走入大廳,黑濛濛中,她推開各廂房,一直到後院的兩排廂房。
  也就在她驚疑中,緩緩又推開了後院的最後一間廂房,她真的驚嚇得連連後退,而幾乎跌到院子的花牆上。
  那是一連的放了十二口棺材,而每口棺材,卻並未吻合起來,似乎在等著誰來相驗似的,都露了那麼一個不算大的小口。
  女子平靜了一下自己驚嚇的心情,伸手在懷中,摸出自己事先準備的火摺子。
  於是,迎面一列棺材,全出現在她的眼前。
  幾乎她是驚彈出這個廂房,因為,就在她大著膽子跨進這間廂房的同時,她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如泣如訴的哀嚎聲,就在這棺材中發出來。
  漆黑的夜,附近的樹上,碎葉在抖動,北國的深秋,夜晚的涼風總是帶著呼嘯聲,人在這種凶宅大院裡,都會有著毛骨悚然的感覺,何況她只是一個女子。
  也許是一份天生的正義感,激發了這女子的責任感,因此,在她一陣驚悸後,終於定下心來。
  定心的結果,她產生了膽量。
  終於,她又緩緩的進入這間塞滿棺材的廂房裡。
  “啊……啊……”
  她聽得十分清楚,那是發自右邊第三口棺材裡的聲音,是一種令人聽來非常悽愴的“求助無門”的聲音。
  高舉著火摺子,右手青鋼劍拔在手中,女子溜著牆邊,緩緩移向第三口棺材。
  “啊……啊……”
  聲音已經非常清晰,那是發自一個重傷的人……
  一定是的……
  怕?對她來說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唰”的一聲,長劍入鞘,急忙用力推開棺材蓋,火摺子往棺內一照。
  這一照之下,女子幾乎驚叫出口,棺材中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全身上下沒有動彈,僅只是口中,有氣無力的發出無助的“啊……”聲。
  在他那滿臉沾著的已幹的紫血下面,雙目在火光的照射中,微微的瞇著,似乎不能適應火光照射一般。
  於是,他發出一聲似乎是運足力量才擠壓出來的一個字:“水!”
  活的,是個活的人!本能的她回應道:“水?好!你忍著點,我這就去給你拿!”
  立刻,她反身退出這間廂房。
  水,到哪兒去找?
  於是,她來到了那口水井邊。
  高原上的水井,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而且是在這鬼氣森森的黑夜裡。
  井繩太長了,她不知如何應用,只好就近摸進了廚房裡,所幸,還真的讓她找到了一口大水缸。
  急忙舀了一大碗水,又來到了廂房裡。
  她以自己的絹帕,把水滴向那人的口中……
  慢慢的,只見那人把嘴巴極力的張開,那樣子很想暴飲一大碗似的。
  於是,她用濕濕的絲絹,把那人臉上的血塊擦拭掉。
  冷水使那人稍稍清醒過來,也使他的眼睛睜開了。
  “是……是……小……宛嗎?”
  淒厲的一聲喊叫:“玉棟!”
  不錯,女的正是來自咸陽的白小宛,也是咸陽府衙即將辭去捕頭一職,白方俠的女兒。
  不論是關洛或西北道上,提起咸陽的“龍頭捕快”,可算是響字號人物,就在他的那把風雷刀下,破過無數大案,他雖只是一名捕頭,卻因與知府大人同鄉,私交公誼兩相好,因此還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韓侗的長公子韓玉棟為妻。
  因為新的到任的知府,強留著白捕頭幫辦一件案子,白小宛為了孤獨的老父,才沒有隨著丈夫一同回歸故里,由於案子似乎成了膠著,白方俠才催著女兒,先行返回這大韓村來,卻再也想不到……
  白小宛推開棺蓋,拖起自己才結婚不久的丈夫,蹣跚著跌跌撞撞的,拖抱出這間全是棺材的廂房。
  就在韓玉棟的哼咳中,白小宛把自己的丈夫,拖到一間房門上貼著雙喜字的大廳房間中。
  韓玉棟在白小宛的這種拖拉中,似乎又昏了過去,只不過他已被白小宛放到了大床上,而且也蓋了被子,細聽鼻音,好似沉睡。
  於是,白小宛點上了燈。
  終於,她也看到了房間中的一切。
  房間中央,一套全新的紅木桌椅,靠牆一張大木櫃子,兩只大箱子,閃亮的銅鎖扣,就在燈光的照耀下,發出閃閃的銳芒,錦羅被、芙蓉帳,一面還掛在一只白銅鉤子上,床上的兩張大棉被,有一張上面好像有著血跡,由地上直到房門口,全都有血跡,清晰可見。
  房間裡點上了燈,白小宛立刻又在廚房中一陣忙碌,燒了一鍋滾水,全都端在房間中,更把廚房中能吃的,也搬入睡房中。
  終於,她把溫水灌大丈夫的喉中,更把一個幹硬的饅頭給泡開來,也慢慢灌入丈夫的口中,她這才發現自已的丈夫,全身一共挨了四刀。
  後背一刀,肩頭一刀,脖子一刀,後腦一刀。
  只是,後背一刀未中脊骨,肩頭一刀未斷肩胛,脖子一刀中在後頭肉多的地方,只是那後腦的一刀,雖未被劈開腦袋,但卻讓玉棟昏死過去。
  黑夜裡,一個被砍殺而昏死過去的人,與真死人在一起堆放著,誰會注意這些?甚至當棺木把韓玉棟盛裝起來的時候,也沒有人去看一眼他是死是活,反正不死,也會讓棺材悶死,也會叫他流盡鮮血而死。
  但是,誰知道韓玉棟他並沒有死,因為他中的刀,全沒有真的要了他的命,套句俗話,他這是命大,至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對他韓玉棟而言,有沒有福並不重要,設法找出兇手,才是要苟安偷生的目的。
  北國的高原上,有些地方巳開始在收割高粱,人們似乎都在田裡忙。
  一大早,韓五爺穿著一身天竺長衫,白狐毛背心貼得緊緊的,足蹬一雙緞面黑布寬頭鞋,手裡提著一個鳥籠子,一搖三擺的來到大韓村官道旁的小茶棚前。
  韓五爺 韓大宏,人稱“高原善人”,生得是中等身材,細眉大眼,大蒜鼻子下面,有一張吃四方的大嘴巴,只是他那兩只虎牙卻特別長,話還未出口呢,兩只尖尖的虎牙,已自兩邊嘴角露出口外,五十多歲了,嘴巴上光禿禿的。
  “小五子!人找到了沒有?”
  “五爺你老早啊!人我是正在找呢!不過一聽說是去看守那棟凶宅,全都搖頭不幹,他們說,錢可愛,總得要有命,命都沒有了,要錢幹啥?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替五爺找到。”
  “沒關係,你儘管找,我出高價,守一晚由原來的一錢,改成一兩,有了,你就把他帶來見我!”
  韓五爺走了,卻是他那“一兩”的話聲,卻在不停的響著,尤其是對於一大早就在小五子的茶棚裡歇腿的江順子,更起了震撼作用。
  江順子,就是距離大韓村以北十裡的江村人,江村與這大韓村,那可是同在一個高原上,只因老母的病,江順子一大早的趕到大韓村來,為的就是來借錢,一兩銀子,那是他江順子大老遠來這兒的親戚家要藉的數目。
  如今聽說替人看一夜宅子,就能賺到一兩,這要是看個十夜,那就是十兩,而十兩銀子,是他得替人家幹上半年的長工,才能賺的大數目。
  江順子不過二十三四歲,生得一副大骨架,六尺大漢,一副憨頭憨腦相,看上去在他那圓圓的大板臉上,有著傻兮兮的味道,可是這種人生性孝順,如果家裡有一個饅頭,他頂多啃一口,其餘全是老娘的。
  “小五哥!聽韓大善人說,守一晚宅子一兩銀子?”
  “是啊!你想試試?”
  “你看我成嗎?”
  “好哇!你願意,我這就領你去五爺家。”
  “是看守哪座宅子?”
  “就是新蓋沒多久的一連三進大宅院。”
  韓小五走出茶棚,用手一指大韓村後面,又道:“呶!就在村後那座大宅子,大門口有對大石獅子的。”
  江順子順著韓小五的手望過去,隱約看到屋簷一角,道:“就是那個大宅院?”
  “這件事我可不能瞞你,指望你不要亂傳話,我們這兒一大早,出了一樁滅門大血案,我們大韓村裡的露臉人物,曾任咸陽知府的韓老爺,全家被殺在那宅子裡。”
  “我的媽呀!怎麼會有這種事?”
  “可不是嗎!所以五爺才連夜叫人運來十二口棺材,把死人裝殮起來,暫時厝在後院,當天還叫呂祖道觀的毛道士,同他那個女徒弟,念了一天的經呢!”
  看著江順子猶豫,韓小五笑道:“五爺擔心壞人,乘機摸進宅子裡偷取財物,才要找個看門房的,你放心,門房距離後面,還好長距離呢!”
  江順子開始有點動心,因為,他想起老娘的病,那是要用銀子才能醫治的病,六十歲的老人,如果不儘快醫治,保不准今晚脫的鞋,明早就無法再穿。
  心念間,江順子把一碗熱茶往肚裡一灌,站起身來,道:“小五哥,走吧!我去試試看!”
  根本不用試,因為這是事求人而無人幹的事。
  韓五爺也夠大方的,除了交給江順子一把開大門的鑰匙之外,另外又當面給江順子一兩銀子,說是叫他試試看,以後如果習慣的話,每十天結算一次。
  臨走,韓五爺還叫下人提了半袋面,送給江順子。
  於是,江順子提著半袋面,腰里塞著那一兩銀子,興沖沖的,返回江村,當天下午,天快黑的時候,江順子來到了那座新宅子的大門前。
  他踏上十二層的大青石台階……
  他開了鎖,而進大大門,手中的一盞燈籠,舉得高高的,右手拿著一把尺半長的厚背砍刀。
  門房不算大,但卻有一張床鋪,一張桌子,看上去這些家具全都是新的,只是床上似乎有血跡。
  江順子緊緊的關上朱紅大門,也緊緊的關上門房的門,把那盞燈籠往桌子上一放,厚背砍刀往床頭一放,將拴在腰帶上的酒葫蘆取了下來。
  有道是,刀是力酒是膽,再說江順子這把厚背砍刀,也曾經劈死過野狼,算是吃過血的凶器,而吃過血的凶器,那可是能避邪的。
  江順子掀開那條大棉被,拉開被角,搭在身上,油燈燈亮撥得小小的,而把自己的燈籠熄掉,掛在門邊的牆釘上,順手拿起酒葫蘆,“呱嘟呱嘟”就是兩口酒喝下肚子。
  一歪身子,江順子斜靠著躺在床上,打從現在起,江順子就等著天一亮,銀子就算賺定了,當然,如果一切順當,順當得如同他的名字一樣,趕明晚上還是照幹不誤。
  任何人,處在這種時候,都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快閉上眼,睡上一大覺,天一亮眼一睜,一切平安。
  然而,江順子卻怎麼也無法睡得著,儘管一葫蘆酒他喝了一大半,但他卻幾次閉眼,全都是面前鬼影幢幢,而一驚又把睡眼睜開。
  聽遠處的擊梆聲,似乎已是三更天了。
  夜裡,高原上的風聲,帶著呼嘯,院子裡有著門窗撞碰聲,聽起來特別叫人膽顫。
  江順子很想走出去看看,但他卻沒有這個膽。
  就在他驚魂難安中,突然間,他聽到隱隱的有著“嘎嗒”聲。
  “嘎嗒!嘎嗒!嘎嗒……”
  江順子豎耳細聽,心中開始在顫抖,因為,那聲音明明是走路聲,一種不疾不徐的走路聲音。
  於是,他順手抄起身邊的那把厚背砍刀來。
  “凶器避邪!”江順子自言自語。
  然而,那聲音卻是更清楚了,看樣子已走入前面的大廳上了,而且還走下台階,直朝著大門走來。
  爬向門房的窗戶,往院子裡望去。
  “媽呀!”江順子沒有叫出口,但那可是在他肚子裡憋的一句,因為,一個白披風的披發女鬼,看不清她的面貌,蹬著一雙繡花木底鞋,一步一頓的,朝著他住的房門走來。
  人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有舉鼎之力,也全被嚇得虛脫精光了,如果不被嚇昏,這種人算是夠膽大的。
  而江順子的憨厚個性,促使他的口中,說了大實話:“我江順子是五爺雇來替你們看守宅子的,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要找上我江順子,我還有個老娘要養呢!”
  “江順子!你不用怕,我不會找你索命,你隨我來吧!”
  “去哪兒?”
  “隨我來!”
  “我不去,我害怕!”
  “如果你不去,你就死定了,來吧!”
  江順子這時候才發現,原本握在他手上的厚背砍刀,不知何時已被他抖落在地上,沒法子,看樣子還真要跟著門外的女鬼,走一趟酆都城了。
  於是,江順子猛的又灌了一口酒,一挺胸,打開了門房的木門,他連燈籠也忘了提,就跟在女鬼的身後,緩緩的往大廳上走去。
  繞過大廳的巨大屏風,沿著廂房前的寬長廊,走太后廳,然後到了後院右面擺放棺材的廂房門口。
  “進去吧!右手最裡面的一口棺木內,有一封書信,另外還有十兩銀子,只要把信送人咸陽,那兒還有人會給你更多的銀子,只是你可要記住,這事絕不能告訴此地任何人知道,否則你就死定了。”
  江順子已沒有思考商量的餘地,直覺的,只有任這女鬼擺佈的了。
  於是,他在“鬼話”的指示下,壯著膽子,推開了那間廂房的兩扇木門,一股窒人的寒意,陡然向他襲來,本能的一陣猶豫,定睛望去,一列棺材,全出現在他的眼前,細看每個棺蓋,全都露著一截未合上去。
  突然,他發覺一陣勁風,起自身後,回頭看去,那“女鬼”已不知去向。
  江順子乾咳了一聲,磨蹭著牆邊,移向最裡面的一口棺材,而棺材上正放著一個小布包。
  江順子不假思索,急忙拿起那個布包,轉身就逃出這間陰氣懾人心魄的廂房,三腳並成兩步,衝進大門口的門房中。
  喘著寒氣,抖著雙手,江順子就著燈光,只見信上寫著幾個娟秀的字:“咸陽府衙白捕頭親展”
  江順子把十兩銀子往懷裡一塞,信也小心的藏起來,口中自言自語的道:“這是女鬼伸冤,還真得替她跑一趟咸陽,要不然,萬一找上門來,那可是死路一條不走沒了。”
  收好了銀子藏好了信,江順子有點虛脫的味道,不過他心裡想,厲鬼總不會再來找他了吧?
  也就在這種心情下,江順子在不知睡是什麼滋味下,眯著眼迷糊到天亮。
  天亮了,他急不可待的竄出大門,迎面卻碰上了開茶館的韓小五。
  “怎麼樣小順子,沒事吧?”
  “算是沒事,有事我也不會明敞著走出來。”
  “說說看裡面是些什麼情景?”
  江順子一瞪眼,面無表情的道:“你說呢?”
  韓小五一愣,但卻壓低聲音道:“裡面有聲音在走動,是真的?”
  江順子怎麼敢多嘴,只見他一白眼道:“我不知道,也沒有聽見。”
  微微一頓,江順子又道:“小五哥!麻煩你告訴五爺,我回去了!”
  韓小五一把拉住江順子,急問道:“那你晚上要不要再來?”
  江順子搖著頭,淒苦的道:“我娘有病。怕不能再來了!”
  望著江順子走去的背影,韓小五自言自語道:“一定有鬼叫他碰到了,要不然他不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準是,錯不了!”
  江順子走了,他快步趕回家,多一句話也沒有說,留下五兩銀子,只對老娘說到咸陽辦事,三五天的光景,就會回來的。
  大老遠的,咸陽那座四四方方的城牆,巍巍然的座落在一大片原野上,江順子走進西域,一路打聽著來到了那座宏偉的府衙前面。
  “官爺!我是替人送信的。”邊自懷裡摸出那封信,雙手遞給府衙前的差官老爺。
  “這是給白爺的信,你在這兒候著。”
  望向裡面的大堂,江順子感到森嚴而不敢直視,直覺的以為,這地方還是少來的為妙。
  就在他靦靦腆腆的候在府衙門口,東張西望的時候,突然由衙門裡走出一個灰白蒼髯的大漢,看樣子年紀已在五十開外,但卻生得相當威猛,頭戴一頂四方巾拖帶緞帽,短衫燈籠褲,足蹬薄底快靴,厚厚的眼皮下面,壓著一雙銅鈴眼,獅鼻闊口,虎臂熊腰,一開口,聲若洪鐘的問衙門口的江順子,道:“信是你送來的?”
  打躬哈腰,江順子趨前道:“是在下送來的。”
  “拿著吧!回去把嘴閉得緊緊的,免遭殺身之禍。”
  江順子一手接過一個小布包,急忙回道:“官爺,你放心,就算有人在我嘴巴裡掏,也包準掏不出一個字來的。”
  “那你上路吧!”
  江順子走了,腰裡帶著白方俠塞給他的二十兩銀子,就算是給他壓驚的銀子吧!然而對他來說,也算是因禍得福的了,因為在這個年頭,找誰去能藉這麼多的銀子?
  就在寶雞東南,半山腰的小客店裡,白方俠呼嚕嚕的吃著面前的五大碗陝西拉面,面湯可是辣忽忽的大鍋牛肉湯,吃的白方俠額上的汗直往外冒。
  大方桌的一旁,白小宛抽噎的落著淚,彼此沒有說一句話,因為這時候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小客店裡有不少客人在座。
  大碗的牛肉拉面下肚,白方俠對女兒施個眼色,二人起身回到客房。
  白方俠關上房門,父女兩人就坐在床沿上,先是彼此嘆著氣,只聽白方俠道:“女兒,這事既然咱們攤上了,就得設法子去解決。”
  一面壓低聲音,又問道:“玉棟的傷勢如何?”
  “他失血過多,元氣大傷,到現在還說不出話來。”
  “這情形看來,咱們得把他設法子運出大韓村,要不然他早晚還是沒命!”
  白方俠話一落,立刻對淚眼婆娑的女兒道:“天黑了,咱們這就摸上高原,先把玉棟運出來,只要是能把他救過來,兇嫌就會輕易的被咱們揪出來了。”
  只聽白小宛哀怨的道:“到現在我還不相信,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你想的太多了,那會亂神而於事無補的。”
  店門外,白方俠父女兩人雙雙騎在馬上,朝著大韓村的那個高原上馳去,向右看,渭水河像一條清晰的天河,河水偶爾泛出白芒,更遠的地方,高山峻嶺隱約約的露出一個輪廓來。
  三十裡不到的距離,那需一個時辰,父女兩人快馬加鞭,已距離這大韓村不到三裡地。
  於是白方俠把兩匹馬往高梁地裡藏了起來,父女二人各背著刀劍,潛入大韓村的村後面,就在白小宛的帶領下,從後門的院牆上,翻入這座原該是充滿歡樂的大宅院。
  離開一天,白小宛擔心丈夫的身子,帶著老父一徑來到了後大廳的房間裡。
  白小宛點上油燈,急步床前,卻發現丈夫韓玉棟睡得十分平靜,這才放下心來。
  掀起了棉被,白方俠看了看這位苦命的女婿,也不由的搖搖頭,一面自懷裡取出刀傷藥,給每個尚末愈合的傷口上敷上藥,這才對女兒道:“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不過看情形,一定有著極大的秘密,這次你做得很對,咱們隱在背後,就不難發現敵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於是,白方俠背起韓玉棟,慢慢往後面院子走去。
  突然,前面有了開大門的聲音,父女兩人對望一眼,只聽白小宛低聲道:“這幾天有人來看守大門,全都叫我嚇跑了,爹先走,我再去把看門的人嚇走,免得被他們發現就不好了。”
  “孩子!用不著了,咱們這就由後門出去,一時間,他們還未必敢摸到後面來。”
  白小宛點點頭,跟在老父的身後往後院門走去。
  就在那間排滿棺材的房間門口,白小宛當門一跪,面向門裡,一連叩了三個頭,淒然的說:“公公!婆婆!媳婦走了,只要媳婦有一口氣在,一定把那個兇狠的惡徒,揪出來,為二位老人家報仇。”
  順手又帶上廂房門,白小宛發覺老父已到了後門邊,於是急急的追了上去,幫著打開後門,父女二人相繼走出這座巍峨壯觀的大宅子。
  “進去把後門拴上,不要讓人發覺有人在後門出進。”
  白小宛立刻退太后院,重又把後門拴好,這才從後牆上翻了出來。
  高梁地裡面,白方俠把韓玉棟的身子扶在馬上,這才與女兒白小宛一同上馬,不疾不徐的朝著寶雞而去。
  天還未亮,白方俠叫開了那個小店。
  一塊碎銀塞在小二的手上,白方俠道:“辛苦你一趟,天亮的時候,給我請個大夫來,我女婿不小心受了點傷。”
  小二接過銀子,這可是開門見喜的事,小二自是滿口答應著,一面還提了壺熱水,跟著送進白氏父女的房中。
  一把拉住小二,白方俠道:“我女婿受傷這碼子事,還得請你守著點,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來,賞銀少不了你的。”
  小二咧嘴笑道:“客官爺,這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絕不會有人知道的。”
  一夜勞累,父女二人乘天未亮,先睡了一陣,直到小二來叫門。
  白方俠父女這才發覺,天竟然亮了好一陣子。
  白小宛開了房門,小二領著一個儒生打扮的年輕郎中,走進屋裡。
  望著小二走去的背影,白方俠一整臉色,虎目逼視著這個年不過三十的大夫,低沉的道:“請問貴姓?”
  “在下姓卓。”
  “好!卓大夫!老夫姓白,是咸陽府衙的捕頭。”
  “啊!原來是名震武林的龍頭捕快白老前輩,真是失敬得很。”
  “怎麼?你認得老夫?”
  “人的名,樹的影,在下雖未見過自老前輩,但白老前輩的威名,在下早已如雷貫耳已久。”
  仰臉打個哈哈,白方俠道:“如此說來,卓大夫也是武林中的人了?”
  “後學末進,白大俠多多提攜。”
  白方俠仔細看了這卓大夫一眼,微點著頭道:“不錯!外表一派斯文,雙目炯炯有神,兩隻手背青筋暴露,是個道上人物。”
  一頓之後,白方俠道:“今日有幸一會,白方俠可要把話說在前頭,還望卓大夫多多包涵。”
  微微一笑,卓大夫道:“白大俠有話儘管說。”
  “我這是來寶雞辦案子,不幸這個案子又發生在我女婿家中,在未破案以前,還望卓大夫口風緊一些。”
  神秘的一笑,湛湛的眼神中,一股懾人的光芒,一閃而歿,卓大夫淡然一笑,道:“白大俠這就不要多慮,如今你辦你的案子,我治我的病人,咱們是各幹各的,互不相詢。”
  白方俠哈哈一笑,道:“那就看你的妙手回春了。”
  於是,白氏父女二人一旁站定,看守著卓大夫在韓玉棟的身上一陣摸看,一面卓大夫不住的搖頭。
  而他每次搖頭,全都讓白小宛會錯了意,以為自己的丈夫已沒有救了。
  等卓大夫喘了一口大氣,站起身來的時候,白方俠看到這位卓大夫,竟然滿頭大汗,不覺心中犯疑。
  淡淡一笑,卓大夫道:“令婿的這個傷,大概只有我卓某人可以治,如今算他命大,我先開一藥方,可命店小二去拿藥,記住,等他醒來的時候,立刻把藥餵他吃下去,三兩天他應該可以坐起來了。”
  此言一出,白小宛“哇”的一聲,哭倒在他老父的懷裡,是勞累、是興奮的綜合反應,而眼淚卻代表了這一切,哭聲表達了她的激動。
  一連聲的稱謝,白方俠露出感激之情,只是眼眶中的淚水沒有流出來。
  隨手掏出一錠銀子,但卻被卓大夫拒絕了。
  “等以後再說吧!”
  於是,卓大夫飄然離去,客房中留下了淚眼相對的白氏父女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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