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萊姆論壇

返回   史萊姆論壇 > 綜合討論二區 > 生活話題、日常閒聊、喇勒唬爛灌水區 > 轉帖文章區
忘記密碼?
論壇說明

歡迎您來到『史萊姆論壇』 ^___^

您目前正以訪客的身份瀏覽本論壇,訪客所擁有的權限將受到限制,您可以瀏覽本論壇大部份的版區與文章,但您將無法參與任何討論或是使用私人訊息與其他會員交流。若您希望擁有完整的使用權限,請註冊成為我們的一份子,註冊的程序十分簡單、快速,而且最重要的是--註冊是完全免費的!

請點擊這裡:『註冊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發文 回覆
 
主題工具 顯示模式
舊 2008-05-26, 12:45 PM  
runonetime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Post 轉貼 - 武俠小說 - 柳殘陽(全集)

傲爺刀(全書完)
蒼鷹(全書完)
斷腸花(全書完)
蕩魔志(全書完)

斷刃(未完)
大煞手(全書完)
渡心指(全書完)
鳳凰羅漢坐山虎(全書完)

拂曉刺殺(全書完)
關山萬里飄客(未完)
火符(全書完)
金雕盟(全書完)

劫后恩仇(全書完,請看續集《金雕盟》)
金家樓(全書完)
剪翼(全書完)
麟角雄風(全書完)

烈日孤鷹(未完)
頭龍老大(全書完)
瀝血伏龍(全書完)
瀝血伏龍(台版) (全書完)

雷之魄(請看續集《生死錘》)
牧虎三山(全書完)
魔蕭(未完)
七海飛龍記 (全書完)

起解山莊 (全書完)
青龍在天 (未完)
千魔之仇 (全書完)
千手劍 (全書完)

如來八法 (全書完)
十方瘟神 (全書完)
索命鞭 (未完)
傷情箭 (全書完)

生死錘 (全書完)
神手無相 (未完)
霜月刀 (全書完)
鐵劍丹心(全書完)

鐵腳媳婦(全書完)
天魁星(未完)
屠龍手(未完)
鐵血俠情傳(全書完)

枭霸(全書完)
血刀江湖載酒行(未完)
俠盜來如風(全書完)
血斧(全書完)

星魂(全書完,請看續集《血斧》)
修羅七絕(全書完)
血魄忠魂困蛟龍(全書完)
邪神門徒(全書完,請看續集《如來八法》)

邪神外傳(全書完)
枭中雄(全書完)
銀牛角(全書完)
閰王梭(全書完)

鷹揚天下(全書完)
眨眼劍(全書完)
竹與劍(全書完,請看續集《龍頭老大》)
幻劍毒刃(全書完)

此帖於 2008-06-03 05:33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有 8 位會員向 runonetime 送花:
cara551977 (2008-05-29),dddd (2008-05-26),kenwu6501605 (2013-09-17),NKNK (2008-05-26),samshi1976 (2011-12-22),tsen7119 (2014-04-12),w3013331 (2012-06-21),州仔 (2009-04-29)
感謝您發表一篇好文章
舊 2008-06-02, 09:49 AM   #2236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Post 鷹揚天下

第01章
第02章
第03章
第04章
第05章
第06章
第07章
第08章
第09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2章
第13章
第14章
第15章
第16章
第17章
第18章
第19章
第20章
第21章
第22章
第23章
第24章
第25章
第26章
第27章
第28章
第29章
第30章
第31章
第32章

此帖於 2008-06-03 05:56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2, 11:16 AM   #2237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1章

  秋夜,蒼白的下弦月,像飽帆的小舟在烏雲中飛馳;風在林梢上吶喊,而夜魔的碩大無朋披風,已罩蔽了幽暗陰森的鐵家堡,時已三更。
  鐵家堡是武林重地,建於坡度不大的山坡上,佔地三十餘畝,堡主鐵冠英非但武功顯赫一時,與朝中權貴多有來往,這也是他毀譽參半的主要原因。
  一陣大風卷起一蓬沙塵,在此同時,一道人箭已自西北角堡牆上掠下,悄然無聲,形同鬼魅。
  堡內的確戒備森嚴,叱喝聲未畢,人影卻已越過數重屋脊而消失。接著,堡中傳來了尖銳、淒厲的嗩吶聲。以嗩吶作為告警信號,可以說獨此一家。
  不久,整個堡中人影幢幢,各就崗位,卻絕無聲息。是否烏合之眾?一目了然。
  此刻,在中央西跨院中的牢房內,兩個角落的乾草上各蜷臥著一人。一個二十多歲三十不到。自他那樸實英挺的面貌上可以看出他的個性和尚未磨光的一頭稜角。另一個四十多歲,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刻度,也為他留下了豐富的經驗。
  現在一件白色的物體輕輕飄落在他的面前,這人雖閉著眼,卻明明知道,但他仍閉目佯作不知,大約半盞茶工夫過去,他才微微睜眼瞄向另一角落。
  年輕人似乎睡得很沉,有輕微的鼾聲。
  中年人倏然坐起,捏起一張紙片,就著通風口的微光好象只看了一眼,紙片上的數十字已盡收眼底。
  但最後這樣寫著:事關機密,勿留只字詞組。切記:
  中年人把紙片握成一個小紙團往口中一丟就咽了下去,然後倒下。丟紙片的人當然就是那個形同鬼魅的高手了,他仍然在屋頂上窺伺。
  任何人都相信,外面的人是來救人或者暗通消息,叫他如何逃走的,但世事實難逆料,中年人躺下不久,嗓中“咯咯”兩聲,五官抽搐扭曲而移位,七竅流血而亡。
  這一幕驚心動魄的景象,年輕人全看到了。儘管他一躍而起,卻知道已經太遲了。
  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相信如果現在他能脫出此牢,必能追上這個陰謀滅口的人,他有把握。
  “高凌宇,有人來救你?”是堡主鐵冠英的口音,道:
  “你想走?這未免太天真了吧?”高凌宇道:“鐵冠英,貴堡外表看來挺唬人的,卻是外強中乾,經不住考驗,刺客潛入,順利達成任務,想必已經離去了!”鐵冠英漠然道:“刺客的目的是什麼?”高凌宇冷冷一笑,道:“請把火折子丟進來。”鐵冠英冷笑道:“高凌宇,你不必玩花樣,就是有人來接應你,也休想逃出本堡。”高凌宇一字一字地道:“鐵冠英,如果你想逮住毒死這個囚犯的兇手,就快點去追,或者把我放出來,我有把握迫上他。”“嘿……”鐵冠英冷笑道:“我看你小於能玩出什麼花樣……”
  “啪噠”一聲,丟進一件東西。
  高凌宇撿起來“嚓”的一聲燃起火折子,外面的鐵冠英低吼了一聲,道:“高凌宇,是你殺了他?”高凌字冷蔑地道:“姓高的不作這種臭事,我要宰他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現在?真是不通。”鐵冠英道:“那他是為何中毒的?”高凌字說了所見的一切,鐵冠英一聲不響,他素知高凌宇的為人,他永遠不會使毒,更不會施襲。即使是站在敵對的立場,這份信念都不會動搖。
  鐵冠英也很絕,沉聲道:“來人哪2”總管賈飛虹道:“堡主有何吩咐?”“開門放人!”賈虹訥訥道:“高凌宇一旦脫困,等於放虎歸山,再想抓他,恐怕就太難了。請堡主三思!”鐵冠英道:“高凌宇,你能把刺客交給我?”高凌宇道:“當然,而且如果今夜追不上,可以定在兩個月的限期之內。”鐵冠英曬然道:“聽你的口氣,似有絕對的把握,你可知他是……”高凌宇道:“必是已被碟死的魏忠賢的餘黨王永光、史坤以及高捷的……”“好了!”鐵冠英道,“你高凌宇的人格和俠譽已典押在鐵某這兒,兩個月內,帶著刺客到此贖回你所典押的東西。
  賈總管,開門……”語音末畢,人已在數丈之外了。
  這顯示鐵冠英的心意已決,就不再更改,賈飛虹愣了一下,取出一根巨大的鑰匙開了牢門,道:“高凌宇,你的口才不錯,你的運氣更不錯……”高凌宇騰身而起時,火折子早已熄了,賈飛虹只感覺肩上被點了一下,人影立幻,人家在他肩上著力,他事先居然未能防範。可見主人對此人破例另眼相看是有道理的。本來內心極窩囊,一旦想開了也就置之泰然。剛才人家如果要把他的六陽魁首當球踢,腦袋瓜子早就不在脖子上了。
  高凌宇並非那麼有把握能追上這個刺客。但在兩個月之內,他卻有信心能逮住他。
  現在他必須正確地猜出刺客所去的方向,如果方向猜對了,他仍有把握迫上。
  他以為刺客得手之後不會在距此十二裡外的鎮上投宿,他會趁半個夜晚趕路五七十裡,清晨再投店,而他必是由此向南,奔向金陵。
  確定了目標,全力施為循快捷方式奔馳。
  他的判斷果然沒有錯,在土崗頂端望去,兩個人影一前一後向南奔馳;速度已經不太快了,作任何事,判斷是十分重要的。也許他們以為不可能有人追來,也無人能猜準他們所去的方向。的確,高的一個四十五六,一張馬臉配上一雙露白的牛眼,綽號倒也襯配一一“花叢無常”崔森。較為矮胖的三十來歲,額上和左頰各有一道刀疤。他也是武林中兇名久著的人物,武林中哪個不知“邙山三鼠”老二吳天。
  崔森在前,吳天在後,到了小徑邊的嶙峋岩石附近,崔森突然訂住。吳天差點撞到他的身上。
  那岩叢中顯然坐著一個人,也許是他們先入為主,以為不會有人追來而疏忽了,崔森陰聲道:“什麼人?”岩石上的人淡然道:“等人的。”吳天不免有氣,道:“入你姊!深更半夜地在此等人,見鬼!”那人道:“你說對了!在下等的正是鬼!”二人緩緩走近,那人低頭坐在岩石上,看來年紀不大。
  崔森低沉地獰笑了一陣,道:“崔某差點走了眼,原來是一位有心人。那好,自動送上門,倒也省了爺們去找你。”青年人道:“在下剛才說是在此等鬼,也正是這個意思……”吳天粗暴地道:“什麼意思?”青年人道:“這不是很簡單嗎?設若二位今夜不伸腿瞪眼,在下怎會說在此等鬼?或者,假如在下不停止呼吸,又如何能在此等鬼?”
  崔、吳二人相視輕蔑地人笑,崔森道:“小吳,這可熱鬧哩!咱哥兒幹老橫,鬍子都快乾白了!居然還有向咱們打悶棍的,你說,這小於是不是有點隔路?”吳天笑起來有刀疤的表情肌形成了不規則的紋路,道:
  “我說崔兄,這叫著抽大煙折豆秸……各事各碼。江湖上真有一些不知死活的愣頭青,為了闖萬兒,把個腦袋瓜子掖在褲腰帶上打滴溜。”青年人要不是真如吳天所說的愣頭青,那一定成竹在胸,面對武林中兩個兇人惡煞,硬是沉住氣。
  崔森畢競成名較早,雖然侍技自負,這世上為闖萬兒而玩命的人畢竟不多,道:
  “小吳咱們得琢磨琢磨,這小子頗似鐵家堡牢中那個同伴,只不過我崔森不信這份邪,這小子能比咱們還快,在這兒等咱們?況且,鐵冠英會把他放出來嗎?”吳天微微一愕,道:“崔兄,當時我在把風,可沒有看到裡面還有個人。就憑這副鳥架子,入你姊!能趕在咱們前面,那可真是見了鬼哩……”崔森道:“小吳,但願是我走了眼。不過,就看他這個譜兒,還真像個滑不留丟,精得出油的貨色……”吳天曬然道:“崔兄,不是我門縫瞧人把他瞧扁了!當今武林中有這麼年輕的高手,連咱們兩個都不怕的嗎?崔兄你說說看,就憑他這份德性,是鷹爪(官面)、老合(江湖)還是托線(鏢行)的?你把他估高了!快別……”崔森一抬手,打斷了吳天的話,道:“盤盤看……”吳天道:“小子,報出名來,這可正是你闖萬幾的時候哩:”青年人緩緩地抬起頭,而且伸了個懶腰,道:
  “白骨斷腸……”僅僅四個字,這兩個狂妄的傢伙突然動容,像嗆了一口西北風。
  吳天訥訥地、還有點不信,道:“你就是‘白骨斷腸刀’高凌宇?”青年人道:
  “憑兩位在武林中的地位,高凌宇又算得了什麼?不過話又說回來,在鐵家堡牢中不論是逃出或被放出來,這都不是二位所能想像的事吧?”崔、吳互視一眼,還是崔森見多識廣,凡是肚中有貨或身懷絕技的人,氣度必然不凡。這是裝不出來的。
  不過事已至此,憑這兩個人物,卻也不會示弱。吳天道:“姓高的,今夜你送上門,咱哥們正好為道上的朋友們復仇,姓高的,鐵家堡固然威風,卻也不是龍潭虎穴,要不,咱哥們怎能進去宰人,而你卻被關在牢中……”高凌宇冷蔑地笑笑,道:“夏蟲不可語冰。有些事對你這匹夫說也是對牛彈琴。這辰光挺涼快,在這兒活動活動筋骨也正是時候。”吳天大聲道:“高凌宇、你少在這兒昨唬,吳爺一個人就能收拾你……”別看他身子略肥,彈身撤劍同時進行,眨眼就到。
  這工夫高凌宇已下了岩石。撤下了非金非鐵,白森森的刀身上泛出淡淡血光的怪刀。
  本因為刀是銀白色的,而能泛出淡淡的血光,這才名貴哩!
  軟劍和刀一接,璀璨的晶芒有如千萬塊冰屑暴濺、人在刀劍勁浪中迴環曲折。刀劍在兩人的間不容髮的距離下呼嘯瀉過。一個是刀疤與兇睛毒芒映輝,一個是神凝意欲,刀幕綿密,方位與角度的怪異,三七二十一刀在七個方位的數折,彈跳和虛空滾翻中完成。
  吳天為三鼠的老二,在黑道上自有他的地位,也許心理上不無怯意,纔不過二十招左有,軟劍一緩.門戶洞開,“喇”地一聲,自左肋斜劃而下,一直延伸到胯骨處。
  血水立刻透衣而出。吳天凶殘成性。還想作困獸之鬥,軟劍一抖,內力不聚,劍身無法挺直,反而連打三個“塞雞步”被崔森扶住。
  就在這回工夫,吳天的下衣幾乎全被鮮血濕透,卻仍喘著氣道:“姓高的、你……
  是好樣的……咱們再拼……”血像潑了出來、脖子一搭拉,崔森就松了手,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吳天,僕地氣絕。
  崔森有點後悔,也不能不恨吳天急著動手。道:“高凌宇,你打算……”“跟我回鐵家堡,省點力氣,也許在花叢中還見得著你這個風流無常。”崔森曬然道:“憑你‘白骨斷腸刀’甘為鐵冠英跑腿?”高凌字傲然一笑,道:“我為他跑腿也好,他為我挎刀也好,這都無關緊要,在你來說。是否能逃過今夜,繼續嚼谷才是正題。”崔森色厲內茬地道:“你既然也被關在裡面,怎麼會出來追我們?”“武林中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今日的朋友可能是明天的仇敵,而過去的對頭,也可能是今日的夥伴。莽莽武林,誰能有效把握這一點訣竅,誰就能任意縱橫。”崔森道:“高凌字,你該知道我們上面的主兒……”高凌字笑道:“俗語說:打狗看主面、如不打你們這兩頭狗,又如何引出你們的主兒?這樣解釋不也很別致?”崔森馬臉一沉,道:“姓崔的見過世面,可沒有把你這鬼兒子放在心上。”自腰上撤下烏金鞭,似乎一看到此鞭,信心就好得邪氣。好歹這傢伙跟著他聞南到北已有二十多年了。
  高凌宇柔聲道:“崔森、為你為我,都不要一翻兩瞪眼玩家夥。”崔森切齒道:
  “為什麼?”高凌宇道:“你想想看,人家鐵冠英指名要殺人的兇手,自然是要活蹦亂跳的,萬一動手把持不住,撂倒了你,你這個臭皮囊的尺寸又比別人大得多,叫我如何把你弄回鐵家堡?”“找死……”崔森聲出鞭到,別看他身軀高大,卻極靈活,鞭長七尺加上長臂,兩丈之內,烏光閃爍絞纏,如萬蛇騰躍撲噬,“瞅瞅”鞭嘯配上崔森全身骨節暴響,呼吸似乎全提聚在喉頭,使人體會到,性命之存續,全憑一口氣了。
  “白骨斷腸刀”只有在這檔口才能體會此名的真意。刀身慘白泛出淡淡血芒,使人感覺唯有白骨皚皚差堪比擬。此時此刻看到刀華如雪崩冰裂,天河暴湍,能不斷腸?高凌宇道:“崔森,你是‘五廣’還是‘五彪’中的人物?”崔森嗓中有如拉著胡琴,道:
  “能說出這名家的人,想必也不是外人,你……”高凌宇道:“崔森,那只能讓你去猜了!你還不配……”崔森逐漸感到鞭上壓力倍增,像在水底揮動。在他出道以來,以及為某方面羅網,從未遭遇到這麼大的壓力。
  “白骨斷腸刀”長不過四尺左右,卻在烏金鞭的兩丈威力範圍內填充了每一寸的空間。刀芒不離全身要害,崔森只好以鞭作三節棍來用,一手持鞭柄,一手握鞭梢。
  遠攻用鞭身抽掃,近攻用鞭柄砸戳。
  在崔森的感受上。好象如雪的刀球之中只有刀而沒有人,他的視覺已不能有效地分辨刀芒的虛實了。
  一個人在被人利用,作牛作馬之後,而到了鳥盡弓藏之時,那種落漠和悲倫,是局外人所無法想像的。
  “嗷……”淒厲的慘啤破空而起,崔森的馬臉已由鼻部以下全被削飛。刀勢未盡,把胸骨砍斷七八根。
  崔森高大的身子,硬生生地倒退了五六步才倒下。
  “要留活的,還是讓他走了!這要弄回去向鐵冠英交差,如何弄法?能有一輛車或一匹牲口就好了……”對於宰這些貨色,他沒有什麼罪惡感,他親身體會過這些人的跋扈、蠻橫和殘酷,對於殺人,他們從不皺皺眉頭。
  他休息了一個時辰,剝下吳天的褲子套在崔森的頭臉上,以免那副死相被人看到,挾起來掉頭奔行。
  幸好天亮之後,來到一個小村甸,買了一匹毛驢,把屍體放在驢背上。這天晚上又回到鐵家堡附近了。
  在一片桑林內拴了驢子,再把屍體卸下驢背,讓牲口也休息一下。他以為自己守信送回刺客的遣體,鐵冠英卻未必能對他守信不暗算他。對於人性,他有某種程度的認知。
  估計三更將至,看看黑壓壓的烏雲,正是行動的好天氣,像鐵冠英這個人物,也不能不防他一手的。
  此刻,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人影,自林外走來。
  高凌字坐著不動,他的感覺太靈敏,只憑來人輕靈的步履聲,已能猜出此人的身手和份量,經驗真是太重要了。
  他倚在樹上道:“什麼人。”來人道:“本應該是代崔森向你索仇的人,想想也就算了!只要你把他的屍體交給我帶回去,這筆賬一筆勾銷如何?”高凌字道:“你是他的什麼人?”來人道:“我是他的師叔。”高凌宇曬然地道:“尊駕是崔森的師叔,身手自比他高出多多.按理應該為他復仇才對。這份息事寧人的作風也未免太過火了吧?”
  來人道:“本人以為,崔森昔年不聽勸導,誤上賊船,咎由自取,你為本門清理了門戶,自應功過兩抵。”高凌宇道:“尊駕的盛情在下心領,但屍體不便交出。”來人是個五旬左右的文士,道:“為什麼?”高凌宇道:“在下已向鐵冠英許下諾言,要逮到兇手,崔森到鐵家堡殺人,在下不能交出活人,也該把屍體交給鐵冠英。”本以為這人可能惱羞成怒而硬搶,卻未想到這人唱然長嘆道:“尊駕能擊斃這個叛徒,想必是武林知名之士了?”高凌宇道:“不敢,其實崔森的造詣並不太高。”這人的涵養極佳,道:“此話使在下汗顏無地,閣下可否答應在下一事?”高凌宇攤攤手,道:“請說出來聽聽。”
  來人道:“好歹崔森也是本門的子弟,可否讓在下看看他的屍體,也好回去報告師兄覆命?這也是人情之常吧?”高凌宇點點頭乾脆地伸手一讓,道;“當然可以,請:
  但不知大名如何稱呼?”來人道:“在下唐繼耀,光耀的耀…….”說著已緩緩走近屍體邊。扯下崔森臉上的褲子看了一下,又喟然套上。
  唐繼耀把把拳道:“多謝兄台,小可就此回去覆命。”高凌字道:“唐兄自稱師姪誤上賊船,試問尊駕還知道些什麼?”唐繼耀道:“在下是局外人,詳情去問鐵冠英,兄台當能滿意。”唐繼耀說完就走了。只是走到林邊卻又稍停了一下道:
  “有一事在下不妨直言。”高凌宇道:“在下洗耳恭聽……”唐繼耀道:“只要是那個圈子裡的人,應該知道,已經快到‘免死狗烹’、‘鳥盡弓藏’的時候了,兄台多請珍重唐繼耀語含禪機,高凌字似有所悟。只是他對這人的的處事態度有點懷疑,世上固有大義滅親的人。卻是太少要不。必然是崔森的師門對此門徒深惡痛絕。
  高凌宇挾起屍體奔向鐵家堡。在堡外,他說明了身份及來意,不久堡門大開,把他接了進去。在花廳中,鐵冠英已在等他,還有個留著山羊鬍子的中年人作陪。也沒介紹。
  高凌字放下屍體,道:“鐵堡主,如說對此次囑託有何缺失之處,可能是未留活口,只帶回一具屍體。鐵堡主您多包涵點……”鐵冠英道:“是這個人嗎?”高凌宇道:
  “鐵堡主,錯不了的,他就是‘花叢無常’崔森。”鐵冠英微愕一笑,道:“原來是這個兇人。沒有助手嗎?”高凌宇攤攤手,道:“為他把風的是‘邙山三鼠’老二吳天,也被我掛了點,我想帶一個回來給鐵堡主過過目也就成了。”鐵冠英道:“當然,當然2能宰得了崔森、吳天就沒有什麼用了。”高凌宇抱拳道:“高某不辱使命,就此告別。”
  鐵冠英道:“想必高老弟還沒用飯,今有友人在此,何不共謀一醉……?”高凌字道:
  “盛情心領,還是改日吧……”鐵冠英冷冷一笑,道:“怎麼?你以為鐵家堡可以來去自如?”高凌宇眼角一掃,前後院幽暗處人影幢幢,似已包圍了花廳,這當然已在他的預料之中,他輕鬆地笑笑道:“鐵冠英,在我看起來,鐵家堡並非銅牆鐵壁。”鐵冠英和那陌生中年人雙雙站起,陌生人道:“事已至此,我不防告訴你,我來自大漠……”
  對中原的人物,高凌宇不熟,就以唐繼耀來說,說出了名家,高凌宇還是不知道,在中原那可不是一個泛泛之輩。
  但自大漠來的人,他就比較熟了。因為他也來自口外,甚至於他為了窮追仇人。也去過—次大漠腹地哩!
  高凌宇道:“莫非閣下是‘大漠之狐’毛炎山?”毛炎山模摸山羊鬍子自得地一笑,道:“這比‘白骨斷腸刀’如何?”高凌字道:“應該是名頭大得多了!”毛炎山一字一字地道:“那你何不自己走進牢房去?”高凌宇脅肩一笑,道:“如果面前真有那種俏皮的人物,高某不進去又能如何?只可惜高某有個賤毛病,不折騰一番感覺意猶未盡。”
  毛炎山身子一晃,已在高凌宇四週轉了一匝。
  一邊的鐵冠英撫掌激賞道:“好俊的‘狐步’……”毛炎山越發得意,的確,只要見識過他的“狐步”絕學而不叫好的人,那簡直是天下至愚至痴之輩了。
  高凌宇暗暗點頭,每個人都生了兩只腳,而大多高手也都練過輕功身法,但只有少數的才能化腐朽為神奇。
  那些絕頂高手之所以能出人頭地,就是能向天地奪造化,向造化奪勝算。
  高凌宇一陣轉折,避過毛炎山的一陣急攻。剛才的傲氣已消失了大半。他哪知高家的心法正是“狐步”的克星?但毛炎山十來招沒佔到便宜,一邊的鐵冠英卻道:“毛兄,你來此是客,不勞你動手,我來擒他……”鐵冠英一插手,毛炎山自侍身份,只好退下,心中卻十分不悅。
  鐵冠英全力砸出五七掌,高凌宇力接之下,忽然心頭一驚,他從未感到血行滯窒不前,真力稍凝即散的怪異現象。而鐵冠英邊打邊注意他的神色,似已了然。
  高凌宇已有不支之勢,這情況看在毛炎山眼中十分不解,自然不服,他自信鐵冠英的身手和他差不多的,為什麼鐵冠英出手不到三招對方就有點不支了呢?現在只有高凌宇心中雪亮,他已中了毒,只是他弄不清是何時中毒的,如是來此中毒的,這手法太高明了。
  高凌宇是有心人,他自己的一套作人處世的方式、絕不充大個死要面子,情況不妙,走為上策,絕不戀戰。
  鐵冠英知池要溜,掌勢愈來愈凌厲。高凌宇在內力不繼,而且越來越不濟之下,還中了兩掌。
  當他衝出後窗外時,三個持家夥的人自屋頂上瀉下。
  為了儘快突圍,他不能不撤出刀來。
  對付這些人物而撤刀,他真為愛刀抱屈。儘管已中毒,在“白骨斷腸刀”下,這些護院仍然不敵,他不屑收拾這些貨色,殺出—條血路奪門而出。他忽然感覺連視線也有點模糊了。
  這是什麼地方?他已弄不清。大概是內院的一個跨院。
  眼見毛炎山當階而立,提著一支判官筆,十分篤定。
  高凌宇深知他現在實力,但此刻只能進卻不能退,道:
  “姓毛的,擋我者死……”毛炎山按筆砸下道:“我看是硬闖者死!”“鏘”地一聲把“白骨斷腸刀”盪開,招式不變。筆已自他的左腋下掠過。
  儘管高凌字中毒已深,眼前景物顛倒游移。由於他的身法超絕,還是在驚險萬分,拖泥帶水之下閃過三筆的猛攻。這三筆落空,毛炎山也不由暗自驚心不已。
  當然,毛炎山的迷惑比吃驚更甚,對方既能閃過他的五絕招之二。為何竟接不下鐵冠英那兒掌呢?一個人的身法如此高招,內力會恁地脆弱嗎?高凌宇道:“毛炎山,爺無暇陪你玩,後會有期……”竄向側門外,掠過甬道,又進入另一院中,越過兩道牆。
  他知道已是強弩之末了。四周景物迴旋,還感覺噁心欲吐。一個人到此地步就會想到死亡。生死的界限實在太小了、只是誰能勘破“人生本無常,盛衰何可恃”的道理呢?
  大約有七八個護院之流人物,由總管賈飛虹率領,衝入院中。貿飛虹發現高凌宇搖搖欲倒,不禁豪氣大發,道:
  “你們都給我退下去!”部下們自然不便掠美,紛紛退後。掠人之美和成人之美的差距太大了。
  賈飛虹道:“姓高的,賈某上次可是禮讓,並非怕你,既然堡主已下令格殺勿論。
  我可就要真正放手大幹了高凌宇忽然縱聲大笑,道:“姓賈的,真有種!你們賈家的祖墳上大概冒了紫煙,才出了你這麼一個了不起的後代,上……上啊……”賈飛虹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姓高的似乎宿醉未醒,他揮舞短戟撲上,高凌宇知道內力消失,任何一個人物都可能把他的兵刃砸飛、只好閃避。“嗤”地一聲,肩衣被戟尖劃破了個洞。
  部下同聲喝彩,賈飛虹則仰天大笑。主人都沒有逮住的人物,居然一招末到傷在他的戟下,他怎麼不得意忘形呢?但高凌字卻趁機奔了出去。他現在跑都不快了;遑論縱躍?而賈飛虹之所以不急於追他,大概是看穿了他已失去還手之力了。
  當然,賈飛虹也猜到他為何如此不濟的原因了,然而,當他不慌不忙迫出此院時卻不見瞭高凌宇。只是他一點也不耽心,他堅信高凌宇是逃不了的。
  原來高凌宇奔到了個十分荒涼的院落中,這兒的花木已被蔓草掩沒,到處蛛網塵封,看來甚久無人居住了。
  而現在,當他吃力地走到這無人居住的屋子側面時,實在支持不住了,順牆滑倒,躺在草中。生命已近尾聲了。一旦落入鐵冠英之手,死也不能痛快,人類的命運真是不可捉摸,有時候把要求儘量減低,就連死得安樂也奢不可求。
  在這短暫的時光中,他一無所求,只感嗓中焦幹,希望能喝杯茶或者幾口水,如此而已。這不能算是奢侈吧?隱隱地,不知何處飄來濃郁的酒香。
  對於酒,他可是個大內行了。這是什麼酒香?蓮花白?高粱?汾酒?龍翔酒?不,不,似乎也不像是花彫。
  好象這些酒都沒有這種精純、甘例的香味。
  “如果現在我能喝這麼幾杯酒,甚至於一杯……”他不敢想了,這一定是鐵冠英招待客人打開了封存多年的名酒,香味隨風傳來的。
  可是他側頭望去,這屋子接近地面處有一個扁型木格小窗。再仔細嗅了幾下,香味竟是自這小窗內溢出來的。
  “這是什麼地方?酒庫?不……不可能的……”的確,這麼好的酒絕不會放在一個荒蕪的院落中。
  他伸手一抓一拉,小木格窗由於年久被風雨腐蝕,競整個被拉了下來。他把頭伸進小窗中,垂死的人居然也有“大悅”的心情。
  這美酒真的藏在這地窖之中。這是一個地窖。
  既然非死不可,他可不願被人發現。而且在臨死之前,再謀一醉不也頗有點淒迷的詩意嗎?凡是洞穴或縫隙,只要頭部能進去身子就能通過。
  高凌字試了一會,終於跳到地下室內。而且巧得很,只聞“撲通”—聲,雙足跺破了一個大缸上面蒙箍的兩層油紙和一層薄薄的木蓋子。
  他掉落缸中,濺起的酒漬有些濺在他的口鼻處,伸舌一舔,竟是名酒,而此刻他實己到了油盡燈幹的時光了。
  要是再不喝個夠,也許會咽下最後一口氣,那才冤枉。於是他雙手掬著大缸中的酒往嘴裡送。由於雙手已不太聽指揮,掏起的酒已大部分瀉光,只剩少許。
  “太妙……在死前能飲此美酒,上天對我高凌宇已算仁慈了……父仇雖未徹底報復……
  宰的人也不在少數,……
  天絕於我.夫復何言……”他隱隱感覺這一大缸美酒似乎在逐漸變淺變少,也未在意,地下室內漆黑一片,只感覺腳下軟軟地不像是踏實在缸底處。
  這樣連掬飲了二十餘次,神智也逐漸不清,最後癱在大缸之內失去了知覺。
  在此同時,鐵冠英和毛炎山在一個精緻的水榭中小酌,毛炎山道:“鐵兄?這‘白骨斷腸刀’高某人,雖非傳說中那麼棘手,卻也是晚一輩中的佼佼者,鐵兄對他的失蹤似乎……”鐵冠英舉杯道:“毛兄,幹一杯!”幹了酒,鐵冠英矜持地笑笑,又道:
  “他跑不了的。”毛炎山心中一動:“莫非作了點什麼手腳?”鐵冠英也不便矇騙毛炎山,道:“小弟舍下食客中,奇人異士,雞鳴狗盜之輩應有盡有,這小子手底下的確不含糊,論經驗可就不成了!”毛炎山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他為人老練,反正不出施毒這類點子,也不追問;十足的老油子老江湖作風。
  不一會,賈飛虹在水榭門外躬身道:“啟票堡主,有點邪門,姓高的迄未找到。”
  “再找。”鐵冠英頭也沒抬,只揮揮手。
  “是……”賈飛虹離去,堡主沒有責怪,他有點納悶,只好顛著屁股去找。這鐵家堡極大,要矩細不遺找遍每個角落,老賈和那護院今夜就別打譜睡啦!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2, 11:17 AM   #2238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2章

  高凌宇不知道此時何時,此地何地。
  他只記得不知多久之前,他掉落巨大酒缸之內,飲了美酒而失去知覺。如今到底是醒了抑是到另一世界呢?首先,他發現這已不是夜晚,這地窖內仍暗,卻可以視物。他是半臥在碩大的酒缸中,身下的墊子有點彈性。
  酒缸內是什麼東西有彈性?像鋪了幾層俄羅斯毯子?他下意識地摸摸看,不禁猛吃一驚,原式不變,竟上升五六尺高落在巨缸之外。
  他忘了自己醉前內力不聚,連個人手掌都不如。
  他只是看到巨缸中有一條比杯口還粗的白色巨蛇。白色的蛇本就稀罕,這麼大的簡直是神話,為了證實是不是醉眼昏花,再次到缸邊仔細察看一番。
  不錯,是一條長約一丈,腹部比杯口粗的雪白大蛇,盤在缸底,顯然早已死去,而且缸中本來有酒竟流了一地。
  他已知道原因,昨夜他落下來時,無法提聚內力,他身的重量把缸蓋踏破,也擊穿了兩層油紙而把缸身震裂。酒是由這道裂縫中慢慢流失的。
  他聽人說過這種白蛇名叫“白帶子”,奇毒,自己喝了大量的有毒之酒,是否又中了這種怪蛇的毒呢?但是,如果又中了毒,怎會恢復了內力?剛才意念一動,就彈出缸外,這是怎麼回事?真的命不該絕抑是鐵冠英作了點手腳只想捉活的?就在這時,忽然聽到上面有步履聲,似乎是兩個人,不久停在他掉落的小窗處,甲道:“老李,快看,酒味是從這兒出來的。”乙道:“當然,不過小窗子擋人不擋氣味,為什麼過去沒有濃烈的氣味溢出來呢?”“這話也對,會不會有人潛入偷酒喝?”“不會吧:這些酒封存了十五年以上,誰有這個膽子,當初是堡主親手封缸,也親手畫了他的大印的……”
  “看看再說……”甲趴下身子伸進頭來,看了一會失聲道:“老張,不對勁呀!好象地上濕漉漉地都是酒,最大的一缸酒蓋子破了丟在一邊,你來看看……”乙也趴下看了一會道:“不錯,這一缸酒八成全流光了。
  缸底是什麼東西白森森地?邪門呀!就是有人偷酒,也不必把酒潑在地上呀!”甲道:“我馬上去報告堡主,你去找賈總管來。”兩人一走,藏在缸縫中的高凌宇就耽不住了。再不走必惹麻煩,他有很多正事要辦,實在不必在此逗留。他出了地窖,看看天色,原來又是紅日西沉的黃昏時刻,計算時間,自昨夜飲酒到今天醒來,足足有十五六個時辰之久。
  他十分驚異,除過齒頰留香外,全身沒有一點不適。試運內勁,暢行無阻,且有一種活隆隆的生機。
  這工夫他聽到了人聲,其中之一正是賈飛虹的口音,道:“沒有看錯吧?就算有人嘴饞偷偷嘗鮮,也沒有必要把一缸美酒都倒掉呀?他是吃了熊心豹膽不成?”“報告總管,我們沒有看錯……”高凌宇很快地離開了這個荒蕪的院落,宅院太多太大,也不知道東西南北,這時來到一個頗大的偏院中。
  他相信這兒住的人兒絕不是下人,看看一些珍奇花木,魚池水榭,必是鐵冠英的家人或者鐵冠英的住處之一。他輕輕進入正屋,居然沒有人,卻剛剛擺上六道菜,一碗湯,還有米飯著匙之屬,就是沒有酒。菜是剛出鍋的,還冒著騰騰熱氣。
  他隱隱聽到,這大偏院的後院中一個少女的聲音,道:
  “小姐……小姐……菜都好哩!用飯哩……”高凌宇心想,原來此處就是鐵冠英的女兒的香巢,看來氣派果然不同。也只有主人平常才能每餐五六道菜。他正好餓了,不吃白不吃,吃飽了也好上路,坐下來就猛扒飯大口吃挾菜,真正是鯨吸牛飲,狼吞虎嚥。
  桌上裝了兩碗飯加上小盆中還有兩三碗全部盆底朝天,六菜一場也差不多見了底。
  摸摸肚皮打了個隔,這工夫那小丫頭還在後面呼叫著道:“小姐……你在哪裡?小姐……飯菜都涼哩:我不管……
  你故意躲著我……吃涼菜可別怨我呀!”高凌宇站起來,猛然一回頭,只見這正間門口站著—
  個十分動人的女郎。雖隔一道珠簾,大致也可以看清。
  高凌字攤攤手,道:“你就是大小姐?”女郎點點頭。也正在打量他,也許是被他的吃相嚇壞了吧?高凌宇道:“倒讓姑娘看了笑話。”女郎道:“何出此言?”高凌字道:“這份吃相不是很寒倫?”哪知女郎淡然道:“一個大男人如果細嚼慢嚥地,就更是不倫不類了!”高凌宇道:“小姐居然沒有怪我無禮,不告而據案大嚼?”女郎淡然道:“一頓粗茶淡飯,何必在意?倒是你說了半天,連個名字也不報出來,這對本姑娘卻不大禮貌吧?有名字嗎?”高凌宇攤攤手,道:“姑娘如果有,在下當然也有。”
  “我叫鐵梅心。你呢?”“高凌宇。”“嘖嘖”幾聲,鐵梅心道:“不就是那個‘白骨斷腸刀’嗎?”高凌宇道:“沒錯。是不是看起來既無白骨也不斷腸?”聳肩笑笑,她道:“看來你並不像傳說中那樣殺氣騰騰的……”高凌宇道:“在你這位可人兒面前,總不能惡行惡狀吧?”鐵梅心向院中揮揮手,小婢會意,到院外去把風,她撩簾而入,不禁使高凌字眼前一亮。墨綠色軟緞宮裝,同色的披肩,當然也是同色的繡花鞋。裡著一個聳胸隆臀,充滿了青春氣息的胴體。黑細柔軟的長髮,不綰不髻,自然地披散在肩背上,膚白髮黑,形成強烈的對比。劉海下的細眉大眼,卻使人相信這少女人不那麼單純幼稚。
  鐵梅心道:“高凌宇,你既然走了又回來幹啥?”高凌宇道:“聽說鐵冠英有個國色天香的女兒,總以為入寶山空手而回未免太不值了!所以又半途折了回來,沒想到你老爹是個面善心惡的梟雄,不知用什麼手法對我施毒……”肩不晃,衣不飄,鐵梅心已滑到他的左側,一片爪影帶起隱隱銳風之聲。高凌字以奇妙的旋轉閃了開去,道:
  “乖乖,人家說越是可人的女人越狠,真是一點不錯。”鐵梅心道:“姓高的,你少在本姑娘面前油嘴滑舌的。
  你是回來送崔森屍體的,對不對?”高凌宇道:“是啊: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要不是想一瞻姑娘的仙姿,我大可把崔森的屍體往堡門外一丟,在他身上留封信揚長而去,犯得著入堡涉險嗎?”這話當然有其可信的理由。
  贊美人須相當的技巧,而對女人的適當讚美,往往能使一個厭壓世的女人恢復盎然的生趣。讚美真是最廉價而廣受歡迎的禮物。她笑笑,顯示對他的話也部份相信。
  鐵梅心道:“你既然中了毒……”莫名其妙的聳聳尖,道:“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撇撇嘴表示不信,道:“這話怎麼說?”高凌宇說了在酒窖中的遭遇,鐵梅心驚愕了很久很久。
  甚至瞇著眼打量他,看得他侷促不安攤著手道:“鐵姑娘,你好象一位古物鑑定家,而我卻變成了一件古董了……”她恍然道:“真有那麼回事?不是有意潛入地窖中而是無意的?”他作了個無耐的表情,道:“有意無意,其結果都是弄破了酒缸,流失了一缸名酒,對你老爹來說,這有什麼分別?”點一點頭,表示可信,她道:“你的命真大,你本來應該歸天回位的,那毒酒救了你的命。那是解毒酒,因為你中了‘蝕骨煉形散’。”
  高凌宇道:“是一種至毒之藥?”鐵梅心道:“不錯,那不是我爹下的毒,你的身手這麼高,居然連中原使毒宗匠四川唐門的唐繼耀都未聽說過?噴嘖……”高凌宇一驚,道:
  “聽說過有個四川唐門,卻未聽說過唐繼耀這個名字。我一直在口外,第一次到中原……”
  鐵梅心道:“你是口外人?”搖搖頭,他漠然道:“我是中原人,只因到口外去找仇人,深入不毛大漠,連斬二十七首……剛到中原不到半年,所以……”她木然地道:“我聽說過。而且我還知道你的另外一個仇人的住處。”就在這時,院外傳來賈飛虹的聲音道:
  “小翠,我是奉堡主之命,逐屋察看,據報刺客中毒,可能尚未脫出本堡……所以每一個院落都要搜一下。”小翠道:“怎麼,連小姐的住處你也要查?你可真會拿著雞毛當令箭啊!”賈飛虹道:“小翠,咱們可都是為人作嫁的人,上面怎麼吩咐咱們就要怎麼作,孩子哭抱給他娘,你說是不是?”小翠道:“賈總管,堡主待你不薄,你卻是滿腹牢騷。”原來未找到高凌宇,還流失了一缸封存十餘年的解毒藥酒,損失慘重,賈飛虹被鐵冠英罵了一頓。
  賈飛虹嘆口氣苦笑著,道:“小翠,這是公事,請小姐多包涵。”說完揮手叫部下進院。小翠張臂一攔,有個部下打馬虎眼,佯作收勢不住,想伸“祿山之爪”。哪知小翠是自幼進鐵家大門的,已被鐵梅心調理成一個相當不錯的練家子。
  那護院的手還差三四寸就要按上肉球時,一聲慘嗥,那護院被一式“騎馬毒”蹴中,摀著襠下滿地翻滾。
  賈飛虹面色一變,沉聲道:“小翠,你這是幹啥?”小翠露齒一笑,扠腰揚頭,道:
  “你問問他,他剛才想幹什麼?”眼皮子一擄,賈飛虹厲聲道:“不管他要幹什麼,你都不該下毒手。哼!沒吃三天素,就想上西天。你大概不知鐵梅心也許是毫無所備,或者根本不想規避,竟被他攫個正著,奇的是,她根本不掙扎,更未還擊。
  微愕中,他訥訥地道:“你明明身手很高,為什麼把生死交給命運?”淒然一笑,道:“我從不相信命運,但我們生到這世上來,卻不是我們自願的,而託生到什麼家庭之中,那就更非我們之所願了……”高凌宇似有所悟,這不是暗示她對這個家並不滿意,如要她在託生之前選擇的話,她絕不會同意成為此家的一份子嗎?“鐵梅心,可是我不懂……你為什麼又向我施毒?”“不久便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話是很有意思的。
  何況那不是毒,只是使你一度失去知覺,然後你會到達你要找的人身邊,利用你的智能,達到你欲達到的目的……”摟緊些,他的口鼻已貼在她的酥胸與頸部之間。他的鼻息和稀疏的鬍子碴兒,造成她的奇癢,她顫動著。
  他被她那濃郁的體香所陶醉。被那肌膚緊貼造成的溫柔、軟綿以及勾起敏感的觸覺的刺激反應所迷惑。到此地步,他仍有餘力殺死她,至少可以同歸於盡。
  但他沒有那意思,信賴往往可以拿生命作賭注的。一手樓著那纖細的楚腰,一手搓揉著盪魂懾魄的左胸。一邊吸吮著她的頸部和桃頰……
  兩人也許都抱著賭命的心情,或者秉持著古人“為鼠常留飯,憐蛾不點燈”的慈悲心情,生死也就居於次要了。
  高凌宇的左手以及他的嘴唇,終於自她的左頰上及酥胸前滑下,搖搖欲倒,她抱住了他。看了他一會,把他放在床上。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2, 11:18 AM   #2239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3章

  一口很大的木箱,自庫房中抬了出來。放在一間精舍的地上,這兒只有賈飛虹和鐵冠英兩人。
  看看大箱子,鐵冠英神情蕭索地道:“這麼多的寶物眼巴巴地送給別人花,真是……”
  甜著臉,詣媚地,賈飛虹道:“堡主,金老爹的身份怎麼能和堡主比,留下一部份應該是可以的。”鐵冠英揮揮手,道:“不知道的事少多嘴,金老爹當然不比我高,可是他那兒子……好哩!馬上送去,要張收據。”賈飛吃力地摃起巨大的箱子,道:“堡主,每次都是你親自送,這一次……”想了一下,鐵冠英道:“放到車上,由你駕車,還是我親自送去吧!”稍後。一輛雙馬轎車由鐵堡後門馳出,小翠匆匆返回那院落,道:
  “小姐,一切順利,我真耽心堡主會打開查看……”鐵梅心道:“這只過了一關。還有一關要看他的造化了。
  小翠茫然道:“小姐,為什麼要這樣做?我真不懂?”鐵梅心笑笑道:“這種事你不必懂,不懂才是福。”這在小翠聽來,自然當作風涼話了。她如何去體會“必無物欲,即是秋空雲海;坐有琴書,便成石室丹丘”的道理呢?三更已過,金老爹的田莊中堂屋桌上放著一個大箱子,一燈如豆,微弱的光芒在金老爹那張世故的老臉上跳躍著。
  鐵冠英坐在客位上,賈飛虹已退到院中。
  “金老爹,這是公事,上面交待過,每次令郎金爺完成一件任務,敝莊就援例送上稿賞金一千到二幹兩。這當然要看角色身份高低而定了。”金老爹正在吮巴著旱煙,煙鍋內傳來“滋滋”聲,一雙鼠眼瞄了大箱子一眼,道:“是不是上次我家金旭派出兩名殺手,一是‘花叢無常’崔森,一是‘邙山三鼠’老二吳天,到貴堡毒死了‘霹雷指’胡松的事?”鐵冠英道:“正是,這次滅口行動,作得頗佳,嚴絲合縫,已作到了宣傳的目的。至少‘白骨斷腸刀’高凌字已認為‘霹雷指’之死,是被外人暗算,接著,在下又激高凌宇追蹤崔、吳二人,借刀殺人,一併滅口了……”金老爹連連點頭,敲出煙碴子道:“鐵堡主,我家金旭說過,堡主辦事牢靠,從無失閃,果然思維周密,面面俱到,這箱內……”鐵冠英道:“箱內是兩幹兩紋銀,請老爹當面點清給據金老爹接過大箱上的鑰匙,正要開鎖,突又作罷,他是一個愛財逾命,一毛不拔的人,鐵冠英押箱來此,是他的份內職責,但總管賈飛虹是下人,駕車搬箱之勞,開箱之下理應打賞。
  、金老爹認為,鐵冠英絕不敢少給一兩銀子,道:“鐵堡主,老夫信得過你,犬子便信得過你。不必看了,我這就給你一張收據。”取來紙硯立刻開了收據。
  送走了鐵冠英,金老爹拍拍大箱子,一雙鼠眼晶亮發光,他一生別無所好,最愛看黃白之物,也最愛聽元寶互相碰撞之聲。
  他閉上門,開了鎖掀開箱蓋,駭然疾退兩步。
  箱內居然不是花花的銀子,而是一個人蜷伏在內。金老爹驚魂回竅,心想,鐵冠英八成膽子上生了毛,敢對金家的人來這一手……
  他喃喃地道:“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莫非這小子要嫁禍金家?”他慢慢走近箱邊,箱中人根本不動,不由冷笑道:“鐵冠英,你這可打錯主意哩!鱉羔子!當初高牧群就因為不乖,隱有反志而被狙殺滅口,屍體餵了野狼,你又不是不知道,居然還敢調皮……”
  “唰”地一聲,有如一只巨大的蚱蜢,蜷伏在大箱內的人蹦了起來,落在金老爹的對面,兩人隔桌而立。
  金老爹鼠眼中全是驚色,訥訥道:“你……你是什麼人?”這人正是高凌宇,他幾乎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當大箱子被放在桌上時他就醒來了,因此聽到兩人的交談。
  最初,他恨死了鐵梅心,竟用這種方式殺他,他相信這是仿曹操借刀殺人的方法,而他們父女下毒的方式也都不露半點痕跡。尚幸箱底有洞透氣。
  可是當金老爹開了箱子自語而洩露密時,他恍然大悟,對於這種惡作劇式的援手不再放在心上了。甚至認為這種助人復仇的方式是一種奇妙的主意。
  高凌宇道:“我不過是鐵冠英要出賣的人,我是誰有什麼重要,倒是金老爹剛才說昔年高牧群被狙殺滅口的事金爹名叫金震天,昔年是個兩手血腥的巨賊。乍聞此言,再仔細一看這小夥子,不由色變,道:“你……你莫非就是高牧群的後代?”高凌宇道: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小鱉羔子!放眼武林,誰敢對金老爹這樣說話?”高凌字道:“老雜碎!我只要看你一眼,就知道你一文不值!快說。”金震天鼠眼一瞪,道:
  “王八羔子!你可別倚仗自己嫩,嘿嘿!當我金震天踩場子踢門頭的辰光,你還在穿開檔褲子哪!”高凌字輕蔑地一笑,道:“不錯,你是多糟蹋了幾十年的大米乾飯……”
  語未畢,聲末落,隔著一張八仙桌子,眼前—花,人竟到了面前。
  金震天這工夫才想到,盛傳高凌宇這麼一個年輕人的事,而剛才居然沒有注意。在對方七掌三指、五膝及五肘之下,金震天手忙腳亂,他的小巧工夫了得,卻沒見過這麼怪異和快速的身法。
  他被砸了一肘,退出一丈之外,牛喘不已。
  高凌宇喻著一抹殘忍的笑意,道:“說不說?”金震天從未被人以這口吻問話。但時候不同,對自己的斤兩,平常時可以吹吹牛,在生死關頭豈能欺騙自己?金震天道:
  “小子,手腳挺麻利呀!”高凌宇道:“少和我磨牙,再不說我就要摘你的瓢哩!”金震天冷笑道:“在魏公公沒被賜死之前,令尊就有不穩之象,你不知道這組織的嚴酷,一旦發現任何人有異志,絕不猶豫寬貸……”高凌宇道:“狙擊行動都有哪些人?有你一份?”金震天道:“那是極大的機密,我還不配共聞。”高凌宇冷峻地道:“必有你兒子金旭了?”金震天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高凌宇道:“老雜碎,你是想死還是乖乖地帶我找金旭?”金震天道:“老夫雖然身子骨膀不靈活了!卻也不便帶你去找他,這是因為他派頭很大,身份極高……”高凌宇道:“這麼說你要活動活動筋骨羅?”
  金震天道:“小子,‘白骨斷腸刀’名噪武林,我以前不信,現在卻必須信了。不過,為了一點虛名,老夫仍要捨命奉陪。”高凌宇道:“如果不敵呢?”金震天苦笑道:
  “那也只有請你押我前去了!老夫在兒子面前,本就挺不起腰乾來,那麼一來,老臉就更沒處放哩:”金震天自牆上取下一個大包袱,可見他很少用兵刃了。
  兒子身份高,誰不開眼敢動金老爹的念頭?他的兵刃竟是一對龍虎雙環。
  高凌宇道:“金震天,如我赤手勝了你,你就告訴我金旭的住處如何?”金震天一愣,道:“徒手?”高凌宇道:“正是。”金震天咬了一陣牙又喟然道:“罷了,罷了2你這鱉羔子吃定了我。俗語說:技高一著壓死人。好吧2反正老夫是威風不起來哩,接著……”雙環—‘錯,上三環,下三環,上下左右中一口氣就是十五環。工夫小巧,自然要近身相搏。這兩手對付一般武林人物,很可能三十二招內對方就會出醜哩!可是高凌宇的身法步法是一絕。在這整個武林中幾乎只有一門武功的身法是他的敵手。他在雙環的砸、掃、推撞之下,翻、彈、滾、躍,時而蜷成人球,時而扭成麻花,或吸胸癟腹變成—個扁人、就像是一片紙,或者一個氣球,在雙環的銳風遊渦中隨風飄浮轉折。
  大約二十七八招過去,金震天嗓中嗚咽著,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施出了他認為得意的招數。在過去,就憑這幾招過五關出風頭。但是,突然間伸來一隻手。這隻手就像長了眼睛,往他的左手鋼環上一按,“當”地一聲,雙環力撞,虎口幾乎震裂,雙環脫手飛出。
  人影一閃,雙環已在對方手中了。室內除了金震天的牛喘之聲外,落針可聞。他幾乎到此地步,還不信世上有這種武技。
  高凌宇道:“如果你還不服氣……”金震天連連搖手,道:“得,得啦!我認栽,看來我帶你去要倒霉,不帶你去也要倒霉。那就走吧!姓高的,你這武功是怎麼學的?”
  高凌宇道:“老雜碎,雙環還給你,金旭住在什麼地方?”金震天走近來接雙環,道:
  “由此往西約二十裡,一座比鐵家堡更大的莊院就是……”金震天連閃三次沒有避過,倒在高凌宇的臂彎之中。他點了他的穴道,把他放入大箱之中。
  高凌宇很折服鐵梅心,因為這個大箱子十分有用。加上鎖,弄了一輛馬車往西馳去。
  不久之前,他也曾蜷伏在這只大箱子之內。
  只是鐵梅心的這種幫忙方式有點過份,哈!“白骨斷腸刀”競被人家裝在大箱中達一個時辰之久。經常“過五關”的人,偶爾也會“走麥城”的。
  但是,當他回憶在鐵梅心閨房內,卻將不支攫住她的時候,那只左手被有手所嫉妒的艷福,以及嘴唇空前的享受,恍惚間,他不是在車轎上而是在雲端上。
  金旭的住處果然氣派,這些開銷不都是民脂民膏嗎?就是一位進士出身,乾過翰林院編修的縣知事的私邸,也沒有這麼大的派場,甚至包括知府大人也不例外。
  而金旭,不過是閹貨魏忠賢的卵翼走狗而已。時已四更,這大門上的獸環在輕敲之下,聲浪極大。
  不多久,門內有人喝問,道:“這麼晚了!什麼人敲門?”高凌宇道:“在下來自鐵家堡,有緊急大事求見金爺,請偏勞通報……”“叭噠”一聲,隔牆丟進一個元寶。
  也許這個元寶產生了功用,門內的人道:“請稍待,主人這時候通常是不見客的。
  你貴姓?”高凌宇心念一轉,道:“在下來自金陵……”僅說出來處,而末通名道姓,那門內的人掉頭入內通報去了。
  約兩盞茶工夫,門內的人道:“讓貴客久等了……”大門開啟,見一大箱在車上,急忙上前摃起來引道入內。
  高凌字被引入暖閣中,不久來了一個中年文士,道:“兄台是鐵家堡的人?”高凌宇道:“在下來自金陵,暫住鐵家堡……”中年文士道:“大名是……”高凌字道:
  “在下車大空。”中年文士,上下打量一陣道:“車大俠深夜來此有何貴幹?”高凌宇道:“奉上面的密令,送來一箱東西……”文士道:“不知是什麼東西?”高凌宇道:
  “這是機密,不見金旭金爺不能啟箱。”文士道:“在下是金爺的心腹,金爺的任何機密大事,不分巨細,皆可共同……”高凌宇道:“既然如此,在下打開讓兄台看看也無妨,鐵堡主說,這是一箱奇珍異寶,作為組織的活動經費之用。”他開了巨鎖,掀開箱蓋,那文士驚呼著猛退一步,道:
  “這是怎麼回事?”高凌字也驚愣不已道:“這……這是怎麼回事,本來是一箱珠寶,怎麼會是一個人呢?這可真是邪門到家哩……”文士冷冷地道:“兄台自稱車大空,前此卻未聽說過這個名字……”高凌宇道:“老兄不妨問問金旭,他的同僚極多,有的比他的身份低,有的比他的身份還高,他能認識幾個人?又能叫出幾個人的名字?”這工夫金旭負手踱了進來,二十八九,或三十一二歲的樣子,長髮未束而披散著,生了一雙鷹眼,道:“怎麼回事兒?”文士道:“這位來自金陵的車大空兄,本說箱了中是珠寶之屬,打開一看,競是一個死人。”金旭距近看了箱內一下道:“尊駕叫車大空?不是真名口巴?”高凌宇道:“的確,姓金的,在這圈中的人,你認識幾個?”金旭輕蔑地一笑,道:“這麼說,你也是一條線上的人物了?”高凌字點頭,道:“金旭,你不想看看這個人是誰嗎?”摸摸下巴,金旭叫文士把箱中之人提了出來,往地上一放,面孔朝上,金旭和文士同時一驚。文士厲聲道:“你這小子真會扮壞裝俊,居然把金老爹放在箱內前來敲詐……”人到匕首到,此人袖內無手,卻有裝在斷腕上的伸縮鋼刃,長尺半,鋒利無比。
  在一片嘯聲中,晶芒寒氣劃掠流瀉,刀刀不離高凌宇的咽喉和其它要害。大匕首裝於腕上,和握在手中不同,裝在斷腕上用慣了之後,就等於人臂上的一部份。就像揮手去掃去切一樣。
  更絕的是,這種義手,也就是兩腕上的匕首有時會伸長兩尺餘,有時也會縮到半尺左右。因為遠攻時越長越好,如敵人貼上,就必須縮短,反之,必然尾大不掉。
  這工夫金震天已醒了過來,乍見兒子站在一邊,像老鼠見了貓,訥訥道:“旭兒爹無能……”金旭看也沒看他一眼,道:“無能不是罪過,一個人就怕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金震天甜著臉,一副奴額卑膝之色,道:“旭兒,實在是這人大……”金旭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金老爹大致說了一切,金旭的目光移向高凌宇。他知道文士支持不了二十五招。這還是高凌宇收斂了些,故意使旁觀者估不出他的實力來。
  此刻文士雙匕攪起一團銀浪,似乎在主人面前與敵藉亡也在所不惜。但是,一隻手白銀浪中插入,抓住了他的左腕猛然一劃,“刷”地一聲,右臂自肘部一切兩開,一截殘臂帶著匕首飛了出去。
  高凌宇手一抖,文士右臂上血雨濺灑,人也被抖出七八步之外。此人正是陝甘一帶名氣頗大的“陰陽雙匕”刁水裕。
  這小子也有種,大叫一聲:“金爺,有辱使命,生不如死,後會無期……”左手長匕洞穿咽喉,匕身自頸後探出三四寸長。
  金震天接住倒下的屍體,輕輕放下,道:“姓高的,你太毒了!”高凌宇冷漠地一笑,道:“金旭,你知道這位為什麼要自絕嗎?”金旭兀立不動漠然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高凌宇道:“很好!想必你也該知道,我來此的目的了?”金旭冷冷地道:“金某並不知道。”高凌宇道:“昔年高牧群高大俠被狙殺,有你們父子一份?”
  目光一凝,金旭獰視著他,道:“原來你是高家漏網之魚。”高凌字搖搖頭,道:“這是倒果為因,應該說是上級留了這麼一步棋,要我來收拾昔年狙擊家父的人。上面這一手很高明。”金旭想了一下,道:“果真如此,的確高明。不過,像你我這種角色,上面就是要消滅證據,使咱們互相殘殺而滅口,似乎也太早了些。”高凌宇道:“的確,不過,兩虎相鬥,未必會同歸於盡,活的一個仍可為上級繼續利用,清除不穩份子。”
  金旭道:“這麼說,你就是‘白骨斷腸刀’了?”高凌宇攤攤手,道:“正是區區。”
  金旭凝思了一會,道:“這麼說你也是身份極高的人物了?是左右擁護嗎?依我猜想,這對你來說,身份不能算低了?”高凌宇苦笑一下,不承認也不否認。
  金旭道:“看來你和金某的身份差不多了!”高凌字道:“如果你未參與狙殺家父之舉,也請直說。”金旭哈哈狂笑一陣,一字一字地道:“我們父子都曾參加過,憑我金旭,有什麼理由否認這件事?你真以為‘白骨斷腸刀’已經成了氣候?”高凌宇道:
  “至少,你不是一個窩囊的敵人。你是知道,武林中人,在一生中遇上幾個有骨氣有份量的對手,也是一件快事。”金旭傲然地仰仰頭,道:“不知道你的份量和我能差多少?”
  高凌宇道:“那要看你是什麼身份了,是左右擁護抑是金旭道:“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來人那!取我的兵刃!”不久,兩個部下各摃了一只鋼環,和他的老爹用的兵刃相同,只是重量相差太多,金旭的各重四十七斤。金震天緩緩走近,道:“旭兒,欲語說:上陣還要父子兵。咱們聯手……”金旭冷冷地道:“你永遠扮演著可厭的角色……”高凌宇道:“金旭,你們父子應該聯手。當初如果我在家父身邊,我一定會和父親聯手而共生死的。”金旭冷笑道:“就像你我一樣,既是為人利用,利用完畢,殺之滅口,這種仇不報也罷!”高凌宇冷冷一曬,道:“家父的情況不同,由於他的武技自成一家,閹黨急於利用,就以舍弟作人質,家父為了幼子,只好聽命虛與委蛇,本想救出舍弟遠走邊睡,結果既未救出舍弟,他自己也……”金旭漠然道:“姓高的,你有幾成勝算?”
  苦笑著撤下“白骨斷腸刀”,道:“姓高的從不如此計算,只要立意對決,對方的結局必然是停止呼吸!”又是一陣狂笑,金旭雙環輕擊,“鏘鏘”聲中,有如身在巨鐘之下震耳欲聾。四十多斤重的龍虎雙環交瀉飛舞,和雲片似的“白骨斷腸刀”相比,後者的重量不成比例。
  金震天提環旁視,不敢貿然出手。兒子就是他的上司,怕兒子的心情就像他年輕時怕他的老子一樣。
  雙環沉猛,白骨刀迅速詭譎。金旭走過之處,地上青磚粉末飛揚,罡勁震動環身發出“嗡嗡”聲。金旭齜牙咧嘴,目紅似火。二十招之後,他知道對方和自己的身份和份量了。刀芒雪崩浪滾,僅眨眼工夫,五七刀已自身邊或頂上呼嘯而過。
  雙環一味去碰白骨刀,他希望碰飛它,而碰不上刀會消耗內力。老頭子在一邊觀戰,金旭希望速決。雙環的聲勢已佔了上風,勝利已在望。“彭”地一聲,左環在高凌宇的左腰臀之間蹭了一下,白骨刀一緩。雙環“嗡嗡”聲大盛,閃爍晶芒,爍爍耀目,一重重一疊疊地罩下,高凌宇幾乎又被砸中左肩。
  金震天贊嘆道:“旭兒,爹今夜算是開了眼界哩……”“吟”地一聲,右環又在高凌宇的左後肩上砸上一下,衣破肉腫,跟艙格架,似已是強弩之未了。
  金旭冷蔑地揮舞雙環,道:“媽的!看你這份德性,像是經得住折騰似的,原來是個軟皮雞蛋,一捏就破……”哪知“白骨斷腸刀”路子一緊,好象刀身上散發砭骨的寒氣,芒焰如絲,幹繞萬纏,剪不斷,理還亂,視覺已不暇跟蹤刀芒,有如織布機上的梭子,本是左右穿射,卻又突然上下瀉流起來。
  “嗖”地一聲,一片頭皮,帶著長髮飄出七八步外,金震天一把撈住,發現是兒子頭頂的皮肉。
  為什麼強弩之未還能反客為主,攻勢突然凌厲起來呢?這念頭還在金震天腦中迴旋,如月爆星落,令人眼花繚亂,刀聲如嫠婦夜泣,荒郊鬼哭。“唰”地一聲,一只右耳又飛了出去。
  金震天走近撿起耳朵一看,鼠目濺出了火星,怪吼著揮環撲上。而在此時同,金旭也伸手模了右耳一下。不一會自頂上及耳上流下的鮮血在臉上婉蜒瀰漫。他嘶聲道:
  “姓高的……你使詐……”冷峻地一曬,刀芒中傳來了他的回答,道:“像你這等高手,豈不知‘鷹立如睡,虎行似病’,正是它們攫人噬物之手段。所以要聰明不露,才華內蘊,才有肩鴻任巨的力量……”的確,金旭學到了極重要的人生哲學,只是代價太大了。只聞“咯”地一聲,金震天喉頭一道裂口像西瓜露出了紅瓤,血箭隨著他臨死前的驚悸狂嘶而噴出。
  金旭因是不孝逆子,見此景象,總有免死狐悲的震撼。
  瞬間的分神,刀芒自鋼環中央射入,頭額“呱”地一聲,如剖開一只不太成熟的椰子,自前額到上唇,一劈兩開。
  父子倆的屍體交疊呈十字型壓在一起。
  喘聲重濁,高凌宇心情一松,踉蹌退倚在牆上。
  殺人實非他所願,說不定有人隱在暗處作出得意而會心的微笑了吧?而這一些殺人戲,卻又是絕對難免的。
  如果不是鐵梅心的安排,今夜這場面就不會發生。“這個小人物,她到底是何居心?
  難道僅僅是為了助我?不會吧?她難道未想到,我高凌宇一天不死,她的老子總會走上金氏父子這條路?”有人探頭看了一下,縮回身子掉頭狂奔,當高凌宇離開這片莊院時,連一根人毛也沒有了。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2, 11:18 AM   #2240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4章

  一條羊腸山徑在曲折的山林中穿過,有星無月的夜晚,仍將林木的葉影灑落一地。
  前面,有個小亭,高凌宇在亭中歇腳。
  被金旭砸中的腰臀之間及左後肩上仍然未愈。不過人在江湖中,這點皮肉之痛也就微不足道了。有很多人羨慕他的成就,他看得出那些眼神。但是,久陷江湖的人想退出,身在局外的人又極想進來。這似乎是十分可笑的事。想到這兒,他真的搖頭笑了,“這就是人生……”“沙……沙……沙……”極輕微的步履聲在夜風中似有似無,但在高凌宇,卻無異相當大的聲浪敲擊他的耳膜。
  遊目四顧,不見人影;他相信人在林在。
  這小亭在林外約百餘步外之地,左邊是絕崖,右邊是如削的峭壁,只有這小亭四周有五七丈之地較寬敞。再往前,就只有一丈多寬的小徑了。
  他泰然道:“朋友如果是衝著姓高的來的,別像大姑娘小媳婦,忸忸捏捏地……”
  突然,弦聲“□□”乍起,如飛蝗似流矢向他集密射來。他射出小亭,“白骨斷腸刀”
  已在手揮舞擋箭。
  像這種下三濫的作風簡直使他想吐。可是左阻右擋,不太大的箭好象水無休止,也永不灰心的射來。
  反應敏捷的高凌宇突然心頭一凜,“會不會是一種消耗戰的前奏?只要準備幾千支箭,或者幾萬支箭,使十名箭手不停地輪番瞄射,我就得不停地架格而到筋疲力盡盞茶工夫之後,他初步證實了這個想法。
  箭是不停地在射,也不知道準備了多少支。
  而他又不想且戰且走,而且還有個顧慮:返回林中面對四面八方的箭太危險,如果繼續向前,萬一這條小徑越來越窄,只有二三尺的寬度,一邊峭壁,一邊絕崖,那豈不是自陷絕路?他覺得剛才還以為這些人是下三濫,笨鳥,看來自己倒有些天真了。“他們能有多少箭呢?”箭雖較細較短,卻不知有無淬毒。
  既然有此顧慮,就不考慮以身試箭,絕不能被射中一支。就這樣不斷地格架掃砸,繼續了約半個時辰。他大約估計,已射了三五千支之多。
  “假如他們有二三萬支之多,待我力盡,再衝出五七個頂尖高手的話,那可真是磨盤掉落雞窩裡……砸了蛋哩2嘿嘿……我高凌字四肢雖頗發達,頭腦可並不簡單哩……”
  他的格架越來越慢,有時真是險象環生,甚至於,由於體力不繼,為了保命而不中箭,他會滾地閃避。
  總之,他所想像的不幸全部實現,這時突聞一聲沉喝:
  “停!”弦聲立止,像一天的飛蝗突然離去了。
  但九個人影由林中掠出,把他圍在核心。有老的、少的、男的和女的,就沒有一個人是他以前所見過的。
  這些人完成包圍就開始搶攻,而且居然是一色的短槍。
  鎗桿粗逾鴨卵,槍纓中還有小銀鈴,抖動時鈴聲會擾亂精神,造成因擾。
  高凌宇冷峻地道:“朋友們……你們的身手……諒非泛泛之輩……不該……報上名來嗎?朋友……”對方似有默契,各盡其力,絕不浪費精神,似怕開口精神分散,損耗了精力。功敗垂成,因為他們誇下了海口。
  高凌宇喘息著汗出如漿,馬步不穩道:“朋友……反正我是入土一截的人咧……面對……這麼一個人……你們都……不……不敢亮出……身份嗎?”這話很尖銳,正刺在對方要害上。
  九人中唯一的中年女人冷漠地道:“看在你出過風頭,叱吒風雲一陣子的份上,告訴你也無妨,反正我們也不會讓你離開這條鷹愁棧道的。”高凌宇踉蹌一下,差點僕倒,五支槍蓋房架屋似地罩下,他的嗓發出“嘲嘲”聲,那是乏力的終極。
  中年女人道:“‘九華十八槍’梁氏家族,他們都比我矮一輩……”高凌宇上氣不接下氣,左支右細,看樣子隨時都會倒下,道:“梁大嫂……你……你們是奉何人之命來……來的?”梁杏芬道:“金旭殺你,你殺金旭又是奉何人之命?”高凌宇心照不宣,上面不是要她們來宰他,而只是想藉他之手消滅這些過去為閹黨出過力,已無多大用處,必須滅口的人物。這實在是可悲的循環!
  高凌宇道:“梁大嫂,在你一生之中,為主兒殺了多少無辜?”婦人似乎有意焙耀一番,道:“幹了這一行,誰去計算殺了多少?又何必計較被殺的是否無辜?上面交下命令,就是完成,適者生存,命該如此……”高凌宇的情況突然改變,由萎靡變為強壯,由力盡改為生氣勃勃。“白骨斷腸刀”在十八支短槍中流瀉飛舞,人在槍林中彈躍、出沒。梁家的人在心理上是必勝的局面,只等敵人累倒躺下。陡然情況大變,心理上無法馬上適應。
  也可以說,即使可以適應,大概情況也差不多。
  “噗噗”兩聲,白骨刀晶芒略斂,一老一少的腹上及後腰上被戳穿。然後毫芒再盛,疾如煙花進炸,石火倏飛,三聲慘嗥乍起,兩臂一腿已在血雨進濺暴灑中飛出。
  另外四個,包括婦人梁杏芬在內,在這一剎幾乎是魂斷魄裂,在他們的經驗中,人類不會有這麼大的耐力,以及這麼善於偽裝的表演。
  總之,一個認為穩操勝算的局面完全改觀了。
  哀號聲催人肝膽,他們雖然殺別人認為是適者生存,命該如此,自己的骨肉血雨橫飛,卻該例外。在剖爪劈濕柴之聲過後,四個人只剩了梁杏芬一個人。
  這是“九華十八槍”之首,她體會到死亡和怕死之間的差別滋味,她身心俱顫。四周的斷肢殘體,觸目一片殷紅,過去也殺過人,也在危急中討過生機。卻沒有這次自心底透出悸怖和對人生的戀棧。
  人生是值得留戀的,即使一個忿不欲生的人,只要讓他稍息悲絕之氣,就可能使那痛不欲生的強烈意念再衰而竭。
  高凌宇道:“梁大嫂,你是女流之輩,我給你一次自裁的機會。”梁杏芬木然地凝目天際,天快亮了吧,年逾三十而末嫁,為梁家付出的太多,一定要和他們同歸於盡嗎?
  一個人一旦留戀人生,死亡就不再對他有任何吸引力了。她冷冷地道:“你曾有過放生積德的念頭嗎?”高凌于冷漠地笑笑,道:“你不打算和他們一道走?”梁杏芬道:
  “沒有那種必要,不知你的意下如何?是不是和我以前一樣,不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高凌宇苦笑道:“善惡一定各有其報,但不必報在眼前。
  冥冥中也許另有深意。為善不見其益,如草裡冬瓜,自會暗長;為惡不見其損,如庭前春雪,當必潛消。”梁杏芬道:“你既然相信善惡有報,當不會趕盡殺絕吧?”高凌字面色一寒,道:“除惡如不務盡,而致生靈塗炭,這又豈是真善,那是婦人之仁。
  梁杏芬,時間不早,黃泉路上你的晚輩還在等你……”梁杏芬臉上閃過一絲陰毒了之色,快逾閃電,兩支短槍一支出手,一支猛戳咽喉,孤注一擲,勢不可當。“白骨斷腸刀”
  一陣呼嘯,瞬間斂滅垂下。
  梁杏芬右手的短槍落地,僵直地退了一步,本來還在肩上的頭顱,此刻由於身子後退,突然向後翻落,吊在後背上悠盪不已。
  一層皮肉相連,在屍體未倒下之前的一剎那,無頭的人幾立夜色之中,是人類少見的一種慘象和結局。
  雖然他見機得早,洞悉他們的用心,格箭數干支,力戰“九華十八槍”,畢竟內力消耗不少。他在屍衣上擦拭刀身,回到小亭中休息。
  纔不過盞茶工夫,林中有人道:“休息好了沒有?”高凌宇微震望去,一個人影倚在樹幹上,似在吸旱煙,這是個有心人,應該不是“九華十八槍”的同路人吧?高凌宇道:“在下很佩服尊駕的耐心。”那人淡然道:“自古以來,懂得等的藝術的人,十之八九都有點辦法,姜子牙直釣而等到文王,諸葛亮高臥隆中,非三顧不納,三戶亡秦是等到了適當時機,而明太祖以一介沙彌的身份能一統天下,擊敗強元,也是等的藝術。
  等是一門很大的學問,高少俠以為如何?”這人緩緩走近,身軀高大,一臉紫麻子,卻穿了一身華服,頗有點暴發戶的派頭。
  高凌宇漠然一笑,道:“尊駕是來撿便宜的吧?”麻子道:“設若在下要撿便宜,大可不必讓你休息這麼久。”高凌字冷冷一笑,道:“這點休息時間,在下倒無甚興趣,貴姓?”麻子道:“‘武夷雲煙’陳哲……”高凌宇道:“恕在下見聞不廣,前此末聽過尊駕大名,不知陳大俠找在下是私人過節抑是另有其它恩怨?”陳哲道:“上面要我去找‘磨刀叟’,在下思考再三,總以為‘磨刀叟’成名已久,找你就比較適合得多,高少俠莫怪。”高凌宇聳聳肩,道:“在下也聽說過‘磨刀叟’之名,用一柄生鏽鐵刀,每逢他磨刀‘霍霍’,那就表示要開殺戒了!”陳哲道:“因此,在下以為咱們二人門當戶對。”高凌宇站起來走出小亭,道:“可惜你沒有去找‘磨刀索’。”陳哲道:
  “你的意思是……”高凌宇冷笑道:“如果陳大俠為求速死,早死早託生,你算找對了戶頭,如果你想多苟活一些時日,你該去找‘磨刀索’的。”陳哲道:“小子不必窮吹,一試便知……”旱煙管三尺多長,煙鍋是青銅鑄造,煙桿是鐵的,粗逾兒臂,也算是外門重兵刃,刀劍之類不宜硬接硬架。
  可是高凌宇有點例外,他不迴避巨大的煙管,只不過不是硬接硬架,而是貼上就不撤刀,隨其攻守進退伺機攻擊,用陰柔把“粘”安訣發揮到極致。
  白中微微泛紅的刀芒,在一片烏雲中翻騰,有如一條白蛟,騰滾於烏雲之內,忽隱忽現,候盛候斂,有時綿密如光網,有時銀芒如絲,不絕如縷。那不可思議的角度和方位,使陳哲心寒,他開始咒罵那個上司了。
  本來,派他們去打“磨刀索”,臨行前卻又暗示“白骨斷腸刀”較弱較嫩,於是他們改變了目標來找高凌宇。大煙管如絞在亂麻之中,心餘力細之下連中兩刀,臀部及胯骨上中刀,流了一褲襠的鮮血。這工夫另外六個高大的漢子自林中奔出。
  原來“武夷煙雲”共七兄弟,都用一色的旱煙管,正是武夷山“雲煙叟”的後代。
  這些人本是白道人物,但一入那組織,一切過去的歷史和榮譽就完全抹煞改變了。受傷的是老五,已退下療傷,另外六個齊上。
  高凌宇知道這些人為啥找他,也知道他們的上司居心何在。他不宰人,人必宰他,況且,他之自衛保命,絕不僅僅是為了繼續苟活,穿衣吃飯,娶妻生子,而是必須看看這些閹黨餘孽的下場如何。
  這七人盡得“雲煙叟”的真傳,尤其是老二陳禮,為人聰慧、機伶,造詣最高,所以他為主攻,其餘為輔。
  六根煙管分上中下砸挑掃戳,多少次間不容髮的危機,都在閃電中渡過;膽大心細的反應,熟能生巧的破解,幾次只攻不守的絕招,連“七竅生煙”救命絕招也被他避過。
  高凌宇並不是毫髮未傷的,髮髻被挑得凌亂,鞋帶被劃破,左邊褲角被戳了兩個洞,小腿肚上在淌血。
  但“白骨斷腸刀”沒有半點頹勢,五次翻騰,晶焰暴射迴環,在六支煙管上發出震耳的吟鳴。握煙管的手,奇熱而微麻。當然,高凌宇也差不多。
  又是三個大側翻,高凌宇躍落在包圍圈之外,待他們掉轉身子,老四的一隻手和那根煙管斷得太快,未流滴血,己飛向老大。
  而陳老大不知為何物,幻起一蓬烏影,競把那根煙管砸彎,把這只斷手砸成肉漿貼在小亭石柱上。
  陳家兄弟有人發出悲恐的嘶吼,玩命已到最後關頭,失去一手的一頭射來,以血肉的人箭代手足們打頭陣。
  高凌宇不想弄一身血污而閃開,“嚓”地一聲.五支勁掃而來的煙管憎愛分明,一支砸中他的左腋下。稍上一點就會擊中“腋淵穴”,稍下則可能砸中“大包穴”。
  咧咧嘴,舔舔焦幹的嘴唇,高凌宇身形暴旋,寒芒焙目,有如炸開一捧銀液向四周濺射。“白骨斷腸刀”上發出懾人的金風和悲吟……
  兩顆首級在血柱中旋丟而出。
  有人號叫大哭,有人形同瘋狂作孤注一擲,只剩下三支煙管其中一支的煙鍋中突然射出一蓬青芒。
  高凌宇盡全力旋挪七步之外,當他再次瀉回時,老三被劈成兩片,由頂至胸,另外兩個之一是作手腳射毒針的,“白骨斷腸刀”在他肚內扭轉一匝,真正名符其實的斷腸了。
  最後一個只被掃斷了三根肋骨,半臥在地上,面孔已扭曲得失去原形。遊目四顧,手足們無不個個慘死,他頹喪道:“姓高的,陳家的人必將死光,自有人為我們復仇,只是有件事我不明白……”高凌宇喘息著,他知道自己傷得也不輕,道:“我知道的並不見得比你們多些。”“我們陳家奉命行事,你是否也奉有同樣的指命?”高凌宇傾聽了一會,相信附近無人,道:“不錯。”“天那!我們只作了人家幾枚棋子……”高凌宇灑然一笑,道:“老兄,夠資格作一枚棋子,你還算幸運,有很多同道,他們只夠資格作椅子的把手,甚至於作一個痰盂……”“請問,你的上司是……”高凌宇道:“多此一問……”煙管猛擊,自碎天靈而亡。高凌宇擦淨了刀,多一刻都不想留下。他要儘快覓地療傷。腋下那一傢伙很重,更不妙的是中了一枚毒針,有點麻麻的感覺。
  順著山徑往下走,果然是越走越窄,最窄處只有兩尺寬。下臨百丈深淵,上面是峭壁幹仍。
  幸虧剛才沒有往下走,要不,死的不是陳家兄弟,必是粉身深淵的高凌宇了。現在他走出棧道,來到一個山谷中。
  忽然他感覺視覺有點模湖起來。而中針之處,麻痺的範圍開始擴大。他知道是淬毒的針了。
  他不得不折回來,他怪自己太疏忽,剛才應該搜搜他們身上有無解藥,那一定會有的。可是折回來他楞住了。
  七具屍體一個也不見了,不是被人弄走,必是被人丟入百丈深淵中去了。這取屍丟屍的人會是誰呢?再進入森林中找尋,也不見人影,只好找個幽靜之處逼毒,聽天由命了。再次通過棧道進入谷中,遠遠望去,在谷的另一邊有一幢粉牆紅瓦的小房子。
  他不想遇上任何人,只想找個山洞什麼的,但這谷中沒有山洞。現在他己不支,視覺不清,不久昏倒在大樹之下。
  醒來時,隱隱地嗅到一股似有似無的幽香。
  這是什麼地方?不是在大樹之下嗎?哪來的幽香呢?睜開眼,他幾乎不信這是真實的。他躺在鵝絨被中,錦衾繡枕,絳帳雕床,這些年來宿客棧是好的,要不,不是破廟就是守山的草案了。
  為了提防暗算,保護自己,就得犧牲享受。
  而現在,他怎麼會在溫柔鄉之中?到處都是香噴噴的。
  但是有一點他相信,他中毒一定不輕,纔不過是晚秋,他感到瑟索的寒意。
  想想這幾天的殺伐,不過是為了自衛,多少人死在“白骨斷腸刀”之下。固然.那些人兩手血腥,死有餘辜……
  這時傳來輕靈的步履聲,一聽就知道是個女子,不一會已到了門外。門簾一撩,探進頭來,四目相接,高凌字眼睛睜得大大的,噫了一聲,道:“是……是你!”她走進來,還是那麼嬌嬈動人,笑得令人舒暢。他見過很不錯的女人,一直以為女人不足以使他牽腸掛肚,現在他推翻了這想法。眼前這個鐵梅心,不論怎麼看?從什麼角度來品評她,都挑不出毛病來。
  她端了一碗什麼東西,還冒著騰騰熱氣,道:“好一點了嗎?”多麼溫婉的叮籲和關切!一個人如果經常休浴在這等呵護溫柔之下,那才不會白混,不會浪擲韶光哩!
  “好多了:只是還有點冷,小毛病……”搖搖頭,金步搖顫魏魏地晃動,更加動人,道:
  “蓋著鵝絨被,還感到冷,這會是小毛病嗎?”的確,他忘了身上有鵝絨被子,不過他仍未在意,道:
  “鐵梅心,你怎麼會在這兒?”坐在床緣上,放下一碗湯藥,道:“這本就是我的房子,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高凌宇道:“怎麼會這麼巧?”她不悅地道:“怎麼?
  我救人還有什麼不良企圖不成?”高凌宇嘆口氣,道:“最難消受美人恩。這份情我報不了!”她端起碗,道:“這是解毒藥,趁熱喝可以幫助發發汗,出一身大汗才能完全怯毒復原。”已把碗送到他的口邊。他正要起身,這才發覺全身是赤裸的,不由一驚道:
  “鐵姑娘,我的衣服……”嬌靨微暈,移開目光,道:“‘武夷煙雲’的毒針十分厲害,為了徹底消毒,不至於再受到感染,只好把沾有毒素的衣服丟了。還有……”高凌字一愕,道:“還有什麼?”她不耐地道:“快吃藥吧!何必追根究底?”高凌宇道:
  “你不說我就不吃藥。”她站起來負氣道:“不吃就算了!又不是我中了毒。”她佯作要走,高凌宇也未留她,她走到門口還是停下來,幽幽地道:“你的毒發作時,冷得牙齒打顫,渾身發抖,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看樣子十分痛苦,所以……所以我只好以……
  以我的身子為你取暖……”高凌宇突然目瞪口呆愣住了。他沒有理由認為這是謊言。而一個黃花大閨女,為一個陌生男人以這方式取暖,這份恩情如何報償?想到這裡,不免愧疚,以前還曾懷疑過她,人際間的信賴真是一門大學問,今後自當警惕。古人說:
  “信人者,人未必盡誠,己則獨誠矣;疑人者,人未必皆詐,己則先詐矣……”他忽然握住了她那修長細嫩的小手道:“鐵姑娘,令尊那種人居然會有你這麼一位好女兒。”
  她袖回手,道:“把藥吃了吧!你現在還不是一個健康的人……”他喝了藥,她為他蒙上鵝絨被。他撩開被子道:“鐵梅心,如果我能娶你,我願意折壽十年。”淡然一笑,道:“世事難料,病好了再說……”高凌宇出了一身汗,毒已全被逼出體外,洗了個澡。
  現在,兩人對面坐在大餐桌上,面對佳肴美酒和美人,不禁啼噓感哨地道:“以前我以為命中注定要受苦一生,六親無靠不會再有任何人會關心我,沒想到會遇上你,我的天!
  上天還是仁慈的……”她端著杯子,道:“為了你的康復,咱們幹一杯吧!”他端起杯子,道:“慢著,梅心。我想問你一句話。”“問吧!”“你會不會是為了你的老爹而對我示恩……?”她苦笑道:“你是個聰明人,怎麼會說出這麼傻的話來?如果你要殺我爹,誰也擋不了你,因為那是上面的指令。設若我要阻止這件事,我不救你不就等於救了家父了?”他拍拍前額笑笑,道:“的確,人類有時候會說出十分幼稚的話來。”
  她喟然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世上的事又往往不能直覺地去研判,欸!難哪……走—步算一步吧!有時乾金難結一時之歡,一飯競成終身之感。蓋愛重反為仇,薄極競成喜也……”高凌宇道:“真是失敬,看你嬌生慣養,喜怒無常,卻又美豔動人,大多數人都會對你產生錯覺的……”她淡然道:“什麼錯覺?”高凌宇道:“把你看成一個沒有內涵,虛有美好外殼的女人。”她端起杯子,道:“難道我不是?”他搖搖頭,道:
  “我發現你很有深度。有深度的女人像美麗而有香味的花兒一樣,反之有,很多花好看,就是不香。”這頓飯吃得很開心,所謂開心.不僅是指有美酒佳看,而是有美人在座,談笑風生,人生能有幾次如此美景?她忽然正色道:“從此一別,也許你仍有無盡的災難和凶險,我恐怕無能為力,而且我要告訴你,咱們緣盡於此。
  下次不論在何處遇上,我如果不理你,你都不要驚奇或忿怒……”高凌字微微一怔,笑笑道:“我看你絕不是那麼無情的人。”她仍然一本正經地道:“切莫把我的話當兒戲,那樣才不會過份失望。各有各人應走的路,也就是說.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
  他茫然道:“你怎麼啦?有什麼……”她喃喃地道:“沒有什麼,只是人類的際遇不同,走的路子不同。今日在此相聚,也是因緣際會。別後也不可執著……
  他灌了一大口酒,道:“你是說,從此一別,永無再見之日了?”她又搖搖頭,道:
  “不能如此解釋這句話,我只能告訴你,下次遇上,如果我不理你了,必有我自己的理由,請勿深責。”他靜靜地晚著她,這半日相聚,他對她真有說不出的傾慕,上天的安排為人所詬病的是,往往該成不成,該聚的不能聚,猶如空樽對月,煞盡風景。人生能有幾次這種機緣呢?她淒然一笑,道:“像你這樣特立獨行,拿得起放得下的大男人,就不能灑灑脫脫地分手嗎?”他站起來道:“兩次援手救命,怎能忘恩?”又連連搖頭,道:“此恩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因為你我之間,恩仇了了,誰也算不清那筆賬,倒是如果有一天,為了某種原因非拼個你死我活時,希望你能看開點……”他愣愣地望著她,道:“會有那麼一天嗎?”她笑笑,道:“但願沒有那麼一天,但世事難以預料,真有那一天,也不必把今日之相聚放在心上,有時我們活著,也不一定是為了自己。”他們在無限依戀,惆悵中分手了。他不大相信她的話,不過他猜到一點,也許她為了呵護她的父親,以為有一天會和他兵戎相見吧?總之,她除了美之外,還有點和其它女人不同之處,也許她所能吸引他的地方,正是這種不同之處吧?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2, 11:19 AM   #2241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5章

  滿山紅葉,像熊熊的烈火在燃燒著。
  這種景色在傷心渡看來,那就使人的感受不同。絕不會興起“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的詩情畫意。
  它給人的感受是肅煞、蒼涼和一些使人難以忘懷的不幸。這兒曾是大內高手追緝要犯的廝殺之地。
  此渡也曾是東廠攔截忠貞不屈之士的屠場。
  渡頭荒涼,一衣帶水,雨泛之季,河水寬不過一百五七十丈,旱季時三五十丈寬,只要撐上幾篙子就到了對岸。
  河的兩岸雜生著虯杉和枝幹曲突的棗林,另外就是一大片的荊棘了。像這樣一個野渡,一天當中不過五七個過河的人,那家茅草搭建的小店卻仍然存在。
  秋的傍晚,日頭還在棗林梢上留連不去,在這茅屋後崎嶇不平的山徑上卻傳來了單調的鈴聲。
  不一會,自松林中轉出了兩匹毛驢。前面驢上是一個瘦弱的老頭,約在七十以上,後面驢上是個一身著土布衣衫的大姑娘。不入時的衣衫掩不住她的婀娜身段,粉脂不施,反而更顯得她的嬌靨不是偽裝出來的。
  老的背了個包袱,少女驢背上放了個簡單的行李捆。
  一老一少在茅店門前下了驢背,這小店由叔姪兩人經營,年輕人叫孫愣子.十六七歲的人哩。鼻管中還有兩通清涕伸縮不已。他接過韁繩拴了牲口,嚷嚷著道:“老大爺和這位大妹子是打尖還是住店?”老頭向內瞄了一眼,道:“隨便弄點吃的,馬上過河。”
  這茅店外觀不怎麼樣,裡面還相當寬敞,有七八張沒探漆過的八仙桌子,擦洗得挺乾淨地,予人好感!孫掌櫃的五十左右,扁扁的臉,世故地瞄了這一老一少一眼,他算是眼皮子極雜的人,這些年來由比經過的三教九流,啥人沒有,只要瞄上一眼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只是這—對老少他還真估不透,老人也不土,還有一份悠閒之氣,而姑娘雖是布衣布裙,卻也不顯得倫浴。
  老少入內坐在靠近後窗處,這兒可以看到通往傷心渡的唯一山徑。窗上掛了一大串紅辣椒、大蒜,還有些乾菜或臘鴨什麼的。
  孫楞子道:“老大爺,吃點什麼呀?”老人道:“隨便來兩個什麼面吧!有大滷麵吧?”孫愣子道:“有有,不來兩個火燒嗎?本店的鋼爐頭可是很出名呀!到了小店不嘗嘗我們的鋼爐頭,可真是鄉熊咧!”老人道:“就來兩個鋼爐頭吧:”孫愣子扯著嗓門吆呼道:“鋼爐頭兩個,大滷麵兩碗那就在這時,又魚貫走進三個人,老人似乎對那姑娘低聲說了兩句話。這三人之中,一個徐娘最搶眼。紫紅披風,鮮紅緊身衣,把胸臀清晰凸浮地勾勒出來。
  她擦了不少的粉,在乾燥的秋風中,脂粉最易剝落。如果早嫁,可能已有資格作奶奶了,卻穿了一雙醬紫繡花鞋,鞋面上繡的是鴛鴦戲水。
  在江湖上走動的人,很少不認識這娘們的。她從不諱言,一生中不慣獨眠;她就是常幹吃嫩草倒採花的女飛賊陰麗桃。
  緊跟在她後面的漢子,三旬上下,紅紅的臉,卻穿了一身綠袍,活像綠葉襯配中的一顆熟透的大草莓。
  當然,也像一只紅頭蒼蠅。
  在黑道武林中,此人頗有名氣,誰不知道“大羅手”毛華廷?他以前不穿綠袍,據說是為了陰麗桃,因為毛華廷是她的第一面首。自他發現她又和第二個第三個男人有一腿時,一怒下改穿綠袍哩。
  最後面一個,也是四十左右,絡腮鬍子像龍鬚菜似的,只露出了眉眼口鼻,身上有陣陣惡臭。他就是兇名遠播的“獵頭人魔”曾不凡。
  孫愣子額著屁股上前招呼,抹著桌子道:“大嬸,三位是打尖還是……”“啪”地一個大耳光,把孫愣子打出三步以外,原地轉了一匝差點栽倒。
  口角淌著血漬,左頰火紅一片,孫愣子有點暈頭轉向吆呼著,道:“他奶奶的!你怎麼打人咧?”曾不凡冷冷地道:“媽的!你也半大不小哩!又整天接待客人,就連這點風水也看不出來?叫一聲‘姑娘’不就啥事也沒有了?”倒抽一口冷氣,孫愣子訥訥道:“姑……姑娘?”心中暗罵:他奶奶個熊I俺孫慣子難道沒見過姑娘?***!姑娘的奶奶還差不多。她是姑娘,那邊和老頭子坐在一起的姑娘算什麼?孫掌櫃的在大灶上,向孫愣子使了個眼色。孫愣子只好將就著。只不過,他怎麼端量,這個騷娘們不是個半掩門,也必是個賣火坑的貨色。他搔著頭皮,道:“姑……姑娘……來點什麼?”陰麗桃道:“撿最可口的往上端,撿姑娘最愛聽的出口,那就沒有錯。兒子,姑娘第一個開懷的男人,比你還小一兩歲哩!”孫愣子心中直嘀咕:你他奶奶的臉皮之厚,做鞋底可以穿上五年。像你這種臭魚爛蝦,到徐州騾馬市去零賣,恐怕也只有把頭、長工和騾夫之類貨色會照顧你哩……
  孫愣子退下,一邊的毛華廷低聲道:“你就不能少說幾句?今天是什麼日子?”鼻孔一掀,一臉不屑之色,陰麗桃冷峻地道:“伯什麼?姑娘我就是這種德性,用不著裝模作樣地裝節烈女,至於說今天是什麼日子,大家心照不宣,誰能活著離開傷心渡,誰就能繼續糟蹋糧食。”曾不凡道:“姑娘這話挺順耳的,今天這日子一定很熱鬧,看!
  不是又有人來了?”這工夫門外又有兩人走進來,都是三十郎當歲,一身鄉熊打扮,只不過提著沉重的包袱,身份已十分明顯,招風耳是他們的註冊商標,看來必是一個“模子”出來的。兩人打量了一下,撿個前後可以兼顧的座位坐下來,陰麗桃灑然道:“望鄉臺上又要添新鬼了。”毛華廷道:“看樣子不像是什麼有頭有臉的人物。”曾不凡道:
  “那還用說,咱們出場,龍套自然要亮相隨行羅:”孫愣子又上去張羅,道:“兩位大叔,小店沒有什麼好吃的,只有家常面點、鍋餅火燒、花生、滷肉什麼的,貴客多包涵那!”身材較高的道:“伙計,有可口的儘管往上端,銀子有多少在這兒花多少,離了這個村,不知還有沒有這店。至於說話嘛,老弟,只要是實話,你愛說什麼就說什麼,不要盡撿好聽的說。”孫慣子一點也不愣,立刻向陰麗桃那邊望去。
  陰麗桃霍然站起,但被曾不凡扯下入座,曾不凡道:
  “陰大妹子,老實說,奈何橋上有他們不多,沒他們不少,就憑‘怒山雙筆’那兩套,在今天這場面上,跑龍套還差了點……”“怒山雙筆”相視大笑,似也沒有把陰麗桃等人放在心上。俗語說: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也可以說: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其實又何嘗不可以說武功是自己的好呢?人類有掩飾自己的缺點,誇大自己的優點的通病,如果說是由於對自己太了解,對別人不了解所致,那也許是正好相反,了解自己往往比了解別人更難。掩耳盜鈴,往往使自己的視覺不清,而造成對自己觀察的錯覺。
  對於這種旁若無人的大笑,陰麗桃又忍不住要動手,這次毛華廷扯了她一下,道:
  “麗桃,到了時候。他想笑也笑不出來了!何必呢?”孫愣子來到大灶邊,孫掌櫃的道:
  “份子,今天晚上恐怕有戲看哩!”孫愣子模摸火燙的左頰,道:“王八旦打雜種,打死一個少一個!”孫掌櫃曬然一笑,道:“別說傻話哩2這些人沒有一個好惹的,一旦幹上了,咱們能置身事外嗎?看吧:這是一大出戲,還有些角色沒到哩!”吸入兩通清涕,孫愣子道:“掌櫃的,他們到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幹啥呀?”孫掌櫃在大灶上掀著菜勺,溜三鮮在勺中翻起升空,然後落入勺中,發出“嘩嘩”之聲,看來不愧為名掌勺的,手腳伶俐熟捻,挺帶架地,低聲道:“等著瞧吧:總不是到這兒來涼快的吧?”把溜三鮮刮入盤內,孫掌櫃的勺子在鍋邊上有板有眼地,先疾後徐地敲了七八下,孫愣子端到陰麗桃等人的桌上。
  夕陽最後的一抹殘紅也消失了,河的對岸一片蒼溟,秋風在棗樹上吹著尖利的口哨。
  傷心渡的風貌,隨著夜的來臨,已逐漸展露出來了。
  這時候,靜靜地,不慌不忙地進一個二十來歲,三十不到,打扮撲素,神色安祥,看來像個綢緞莊站櫃檯的年輕人。
  孫愣子哈著腰走上來,年輕人道:“一壺酒,切一盤滷菜就成了。”目光流盼,打量著店內所有的人。當他的目光掃到老人身邊的姑娘身上時,突然一亮,就像燈蕊突然捻長了些似的,幾乎想舉手訂招呼。
  他畢競沒有打招呼,因為這位姑娘看了他一眼,那完全是陌生人的眼神,所以他收回了欲招呼的手。但他不能不在內心嘶呼著:這不就是她嗎?她為什麼故作不認識我?
  她來幹什麼?毛華廷低聲道:“曾兄,這個小子見過嗎?”曾不凡微微地搖頭,道:
  “毛兄,看他的包袱,必也是武林中人。不過我只要瞄他—眼。媽的:八成是無名小卒。
  稀鬆……”陰麗桃皺皺眉頭沒有出聲。
  他不會同意曾不凡的看法,傷心渡這不祥之地,常人不是有千萬火急的事,絕不冒險抄這小路,而這年輕人雖然打扮樸素,英華內蘊,就憑這份消閒悠靜之氣,常人就作不到。
  只不過要陰麗桃視他為今夜的大戲中的主角之一,卻又不大甘心。這就是人類的劣根性。
  店內暗下來,孫愣子點了兩盞孔明燈,掛在梁上垂下的掛鉤上。燈光幽暗,映在不同的面孔上,像一些牛鬼蛇神都顯了原形似的。
  此刻,黑黝黝的門外又晃進一人,五旬以內,光長骨頭不長肉,瘦得像只風雞,一件洗漿得泛白的藍布長衫,有如隔夜餿了的稀飯;留著稀疏的山羊鬍子。肩上有個錢褡子,錢格子後面袋中露出了半截生鏽的三尖兩刃刀。
  一雙黃澄澄的眼珠子四下掃瞄了一陣,“砰”地一聲把錢褡子丟在桌上。孫楞子已上來打招呼道:“大叔,您老是打尖還是住店?”老頭揮揮手道:“慢著……”又壓低聲音道:“小子,能不有給我找個賣的?趕了幾天的路,火氣很大,老夫知道,擺火的最好辦法是找個賣的折騰一番……”孫愣子茫然攤著手道:“大叔,您要賣什麼?”小老頭顫動著雙手、似想找個適當而又能使孫愣子懂的詞句說出來,一時卻又想不出來。
  他訥訥地道:“就是……
  就是賣‘荷包’的……”孫愣子可沒聽說過這些雙關的下流話,只是荷包他見過,端午節時小孩子身上會戴上幾個,內有香包。他苦笑道:“大叔,這兒只賣家常便飯……
  再就是擺渡,可不賣荷包……大叔……你到底要吃什麼?”小老頭猴眼疾翻,連連拾著下顎,指向陰麗桃那邊,道:
  “就是那玩藝兒……”可惜孫愣子會錯了意,拍拍前額道:“大叔,您要溜三鮮、咕老肉,還有紅燒樟脯是不是,這好辦,小店還能湊出這幾道菜來……”小老頭道:
  “你這小子是不是裝了一腦子漿糊?有十六七了吧?老夫在你這年紀,早就到勾欄院去關門拉鋪咧這工夫孫掌櫃見愣子和客人纏夾不清,大聲道:“愣子,客人叫什麼菜你自管嗆呼出來,咱們有的當然供應,沒有的也請貴客多包涵,山村野店,不敢準備太多的材料孫愣子訥訥道:“掌櫃的,這位大叔要的我聽不大懂,先是說要賣的,又說要‘荷包’,最後又指指陰姑娘那邊,說是就是那玩藝兒……”孫掌櫃的是過來人,立刻會意,道:“貴客,四十裡外的劉家集上有,您過了河,急趕一點,大約三更稍過,可以到達劉家集……”小老頭道:“掌櫃的,貴不貴?”孫掌櫃的道:“劉家集不是個什麼大地方、凡是住戶較多的地方,都有幹這個的,只不過沒有什麼養眼的貨色。鄉熊粉頭嘛,也貴不起來,聽說‘隨便’三錢銀子,‘關門’五錢,‘過夜’八錢到一兩……”小老頭道:“掌櫃的,遠水救不了近火,有現成的,你能不能給張羅張羅?雖然老了點,沒有魚嘛,蝦也湊合哩孫掌櫃的訥訥道:“這……這……你老多包涵……”陰麗桃再也忍不住了,忿然離座,指著老頭道:“老雜碎,你看上了老娘是不是。來,我管你個夠。”
  小老頭裝著沒聽見,卻對孫愣子道:“小子,你們都有什麼吃的呀?”孫愣子道:“包子、餃子、麵條子、疙瘩湯、火燒子。
  要啥有啥,活人腦子現炸!”小老頭道:“小子,就來個酥炸活人腦子吧!”搔搔頭皮,孫愣子道:“大叔,您別開胃哩!”小老頭道:“不是要啥有啥,活人腦子現炸嗎?”孫愣子“呼嚕”一聲,吸著清涕道:“大叔,這不過一時貧嘴,哪有炸活人腦子的?”齜牙一笑,小老頭道:“別的時候當然不成,今天晚上要吃活人腦子可就不缺貨啦:小子,這幾天大魚大肉吃膩了,就來點清淡的吧:—碗加料陽春面。”孫愣子道:
  “加料陽春面……”小老頭楊聲道:“加料陽春面都不懂嗎?真是他媽壽頭壽腦地,一竅不通。加料陽春面就是兩個陽春面合二為一。”這工夫陽麗桃忿然坐下.狠聲道:
  “先別咋唬,你那顆‘鳥頭’先在你肩上藉寄—會。”孫份子對孫掌櫃的道:“我雖不知道他們是幹啥的,卻知道他們一個也不想過河。掌櫃的,依你看,這些人都是幹什麼的?”孫掌櫃的道:“這些人都是擺設.主角就是討債和還債的。在這場面上越是咋咋唬唬的人越沒有什麼,悶聲不響的,反倒要特別注意了……”孫愣子本能地向一老一少及那年輕人望去,而那年輕人正在邊吃邊望著那個動人的姑娘。一壺酒幹了,又要了—壺。
  “怒山雙筆”林氏兄弟也在邊吃邊低聲交換意見,他們二人的注意力,顯然全投注在陰麗桃等三人身上,對那老人、少女以及那個年輕人,似乎不太在意。
  最早到達,聲言吃點東西就要過河的人,也沒有意思急欲過河哩:這工夫孫慣子為小老頭端上一大碗雙料陽春面,小老頭還要了胡椒、醋及醬油等,花錢不多譜兒可不小。
  就在這時,門外馬嘶聲甚為喧器,孫愣子出去照料馬匹又擁進十二個漢子,個個人高馬大,虎背熊腰。
  “怒山雙筆”林老二道:“老大,是‘十二生肖’到了林老大瞄了一眼道:“人多未必有用,實力卻沒有曾不凡等人深厚。”“十二行肖”是十二兄弟,老大鄒忠叫了現成的包子饅頭,切了—大盤滷肉和一大盆的酸辣湯。這一桌對吃比較馬虎,個個藍布包頭,一副化外之民的樣子。
  只是他們包袱中的兵刃十分沉重。
  這工夫那個消閒安詳的年輕人已吃完,負手走過那一老一少的桌邊,向少女點點頭道:“梅心,久違了……”他的聲音很低,別人都未注意,因為近二十匹牲口在外面嘶叫,聲浪極大。可是這位女郎只看了他一眼而未作聲。
  年輕人也未在意,一直踱到大灶附近。中間隔了一道齊腰的欄櫃,至於住宿之處在後院中,用毛竹搭了些棚子,約能容納十來個人。
  掌櫃的切好了一盤拼盤,交孫愣子端去,道:“這位老弟還要點什麼?”年輕人道:
  “不要了,掌櫃的,把灶封了吧:”孫掌櫃的道:“老弟是說……”年輕人道:“這麼晚了,也不會有客人來哩!每天晚上不都要封灶嗎?”這種大灶都燃煤球,把爐口用泥巴封上,只留一個小孔,可保爐火不滅,明天姚開不必再生火省了麻煩。
  孫掌櫃的道:“老弟,在平常.這辰光往往還有人過河打尖。反正到這兒來的必有緊三火四的急事,沒有急事的也不會來。”這工夫陰麗桃忽然插上嘴,道:“掌櫃的,人已經夠了!
  為你為大家著想,太熱鬧了也不是什麼好事。要來的已經來了,不來的就是用八拾轎子去接也不會來。把灶挑了吧!”孫掌櫃的道:“挑……挑灶?我說這位姑……娘,小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臘月三十日祭天地以後才挑灶,因為過年沒人過河咧i其餘的日子封灶而不挑灶呀!”陰麗桃道:“掌櫃的,如果還有明天,你就是重生爐火也累不著你呀!你說對不對?”孫掌櫃的道:“是……姑……姑娘說的也是……”好象這“姑娘”二字說出來十分繞口吃力似的。掌櫃的很聽話,把灶挑了。
  年輕人正要走開,掌櫃的道:“老弟。貴姓大名……”年輕人道:“敝姓葉……”
  孫掌櫃的覺得這年輕人說話平平淡淡,不文不火,卻往往有無尚的威儀,使人不忍也不敢違抗,聽陰麗桃的話,不過是不願招惹而已。
  姓葉的回座時,在那嬌嬈的少女桌邊站了一下,低聲道:“兩次援手之情,在下實在不便或忘,不過姑娘說過,下次不論在何處遇上,你如果不理我。我都不要驚奇或忿怒。老實說,我不會忿怒,但永遠不忘那山谷中的一日之聚……”姑娘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似乎根本不承認有那回事似的。葉姓年輕人回座,那老人卻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姓葉的微微皺眉,不免犯疑,這姑娘應該是鐵悔心,雖然上次分手時她曾交待過,難道就如此絕情嗎?或者,她故作不識有她不得已之苦衷?這工夫除了陰麗桃那—桌,由於叫的菜多,還要細嚼慢嚥,其餘的也都風捲殘雲似的吃完了。這是因為,他們心裡都清楚,正如陰麗桃所說的“如果還有明天,再生爐火也累不著”,這不是暗示今夜來此的人沒有幾人有把握離開這傷心渡嗎?小老頭的雙料陽春面早吃完了,摸摸肚皮道:“掌櫃的,有磨刀石沒有?”他這麼嚷嚷著,已自錢褡子中抽出了生鏽的三尖兩刃刀,真是人的名樹的影兒,在場諸人都知道了此人的身份,大多微微色變。陰麗桃卻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磨刀叟’那個老不死的……”孫份子道:“大叔,你要磨刀石是不是?當然有。
  要大的還是小的?看你的鏽刀,八成是要用最大的磨刀石羅?”“磨刀叟”道:“對對!
  越大越好,順便用碗盛些清水來。”“磨刀叟”把巨大的磨石放在長凳上,撩上水,就“霍霍霍霍”地磨了起來,一邊磨還一邊哼著風流小調。這聲音使在座大多數人心頭上酥酥痒痒地。
  武林中人只要聽說過“磨刀叟”之名,必然也聽說過此人一旦公開磨刀,必有一場腥風血雨近在眼前了。現在,大家都吃飽了,要作的事也不能永遠再瞞下去。
  曾不凡回頭看了那老頭和女郎—眼。由於他這一打量,“怒山雙筆”也開始注意了。
  接著,“十二生肖”也像是豎起了翎毛的公雞。那‘老一少還是老樣子,好象這些人和他們無關,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些人來此和他們絕對是有密切關連的。
  掌櫃的和孫愣子交換了一個眼色,要到後院去。毛華廷冷峻地道:“掌櫃的,戲就要開鑼哩:怎麼,不看戲要溜啊!”孫掌櫃的道:“貴……貴客……小可什麼都不怕……
  就是怕刀光劍影和血腥氣味,貴客你就高抬貴手,讓我們到外面去,要是貴客有什麼需要,吆呼一聲就成了。”毛華廷木然地揮揮手,道:“給我坐在大灶旁邊,看不看是你們自己的事,誰也沒有勉強你們看,只是今夜在此的人,誰也不能離開。”說著,向曾不凡一眨眼,二人像飯後散步似的向老少二人那邊踱去。
  “怒山雙筆”正要行動。“十二生肖”三個人搶了先,立刻迎了上去。他們以四維八德為名,這三人是鄒義、鄒和及鄒平。他們全用雙斧。只是斧的斤兩按各人的臂力大小不同而已。還在斧背後上鑄上了他們的生肖如子鼠、醜牛等等。
  毛、曾二人自然沒有把這兩人放在心上。交換了個輕蔑的目光,毛華廷負手道:
  “曾兄,是你偏勞還是由我親自動手?”曾不凡吐了口唾沫,淡然道:“毛兄,你看著辦,年頭不好,別讓他們糟蹋糧食。”二人一問一答,極盡輕視之能事,“十二生肖”
  雖來自邊睡,卻也不是文盲,不由暴怒。三人吼叫著撲上。
  三柄黑白兩色的板斧,就像三張黑臉上怒齜著白牙一樣,擇人而噬。在幽暗的燈光下,銀蛇騰飛,金風盈耳,絞劃出千萬道銀線向毛、曾二人纏繞。
  今夜來此的人大多都是來自衛的。但在另一角度上看來,他們大多都是來送死的。
  也許有人以為,他們不來不是可逃此劫嗎?當然不。並非迷信,只要是榜上有名的人,在劫難逃。
  毛華廷號稱“大羅手”,他不用兵刃,曾不凡雖用兵刃,可能是因為吹了半天牛,以二對三也不好意思亮出來。
  兩人的身子如蕭瑟的秋風中的兩片敗葉,有時冉升,有時迂迴轉折,在漫天魚鱗似的晶芒中脫出斧陣之外。陰麗桃吸了一口酒道:“乾得好!”三人六柄板斧呼嘯著再次罩下,“嗡嗡”聲顯示著使斧者的臂力和速度,疊疊斧浪迭番推壓,兩片人影在光焰隙縫中飛瀉,偶爾會發出吼嘯。
  其實這是毛、曾二人的連絡暗語,他們要同時下煞手,果然,三聲慘嗥中,六柄扳斧向不同方向飛射,三個身子摔出,被“十二生肖”其餘諸人接住。
  被毛華廷擊斃的兩個,不見外傷,僅口鼻中微見血絲,心脈已斷,被曾不凡砸死的人,頭顱扁而碎裂。
  店內出奇地靜,只有河水在夜風中嗚咽。
  另外就是“霍霍霍霍”的磨刀聲了。似乎“磨刀叟”除了磨他的鏽刀之外,其餘的事都可不聞不問了。
  在此時同,嘶吼聲中,“十二生肖”另外五個又撲了上去。其中四人人到斧到,另一個凌空騰起,兩柄斧之一的斧柄是活的,帶有鋼鏈。“瞅瞅”聲中交織著陰寒的光網。
  五人十柄斧,分不出經緯線。只交織成銀燦燦的巨繭,網住了毛、曾二人。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2, 11:20 AM   #2242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6章

  陰麗桃目不轉睛,“怒山雙筆”全神貫注。而孫掌櫃的和孫愣子似乎隨時都想開溜,他們見過太多的殺伐場面,只是這次更慘烈不同些罷了。
  葉姓青年人時而看看現場搏殺,時而向那姑娘瞄上一眼,這一老—少還蘑菇著不走,大概等待命運裁決吧?“霍霍”磨刀聲一直不停,陰麗桃煩躁地大聲道:“老不死的,你要磨到什麼時候?討人嫌!”“磨刀叟”自言自語地道:“俗語說:刀快不伯脖子粗。
  刀當然是越快越好,磨到鋒利處,可以任意控制,要在脖子上留幾寸的膘,都可能分毫不差……”陰麗桃也無暇和他磨牙。毛、曾是她的跟屁蟲,這兩人如果不敵,她就落了單,失去了有力的屏障哩:毛、曾二人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硬是不亮傢伙,這當然也是陰麗桃在一邊的緣故,這娘們在別人眼中不值錢,在毛華廷和曾不凡的心目中仍然是鮮桃哩!
  “嗤嗤”聲中,毛、曾二人肩上及背上飛出兩片衣屑,還帶了一片皮肉,曾不凡咧咧嘴,不吭一聲。但幾乎在此同時,毛、曾兩人心意相通,在不可思議的角度上,砸出不可臆測的兩記重手。
  如山的掌浪把交織的晶芒之網無情撕裂,斧陣已開始顧此失彼,雜亂無章了。在這剎那,這三人已知自己的命運了。
  慘烈的號嗥乍起即斷。在血雨進射狂噴中,五個人摔出三個,另外兩個,如狂風中的飛絮踉蹌退向另外四個“十二生肖”身旁而被扶住。
  先摔出的三人之一的頭顱,已被用陰柔手法按入胸腔之中,只露出半個額頭在外,而顱骨卻未摔裂,這就是“大羅手”的絕招。
  被另外四個扶住的二人之一,口中冒著血泡,道:“老大……不必看了……東西必然在那一老一少的身上……留得青山在……不伯沒柴燒……我們走吧……”一柄扳斧和一柄鏈斧剁入梁柱中,鏈子還是晃動。
  但此人說完,脖子搭拉下來。另一個也差不多奄奄一息,因為背後肋骨有六七根已折成數段透肉突出。不過盞茶工夫,“十二生肖”已去其八。只是這麼血淋淋的場面,並沒有任何在場中人皺皺眉頭。包括一老一少在內,像是在欣賞演戲或看驢皮影一樣。
  最後四人之三形同瘋狂,又要撲上,但老大攔住了,低聲道:“不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暫時認了。”這工夫“怒山雙筆”之一開了腔道:“想走嗎?不大上路吧?”鄒老大道:“怎麼?就恁你這份齜牙咧嘴的護食德性,也要插上一腿?”林老大道:“姓鄒的,老實說,今夜來此的人,除了挑大梁的主角之外,就沒有一個聰明人。
  咱們根本就不該來,而既然來了,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走啊,那多洩氣?”
  鄒老大目光一掃,果然這場面上的人沒有一個對他們有同情或支持的神色,的確,事前有欠考慮,來幹什麼呢?設若名單上有他們兄弟之名,雖遲早難逃一死,也不必送上門來。他慘笑一陣,道:“兄弟們,幹……”這是搏命,也是對一個惡勢力的無言抗拒。
  雖然知道後果會如何,人在未到絕望時,總以為希望是伸手可及的。
  陰麗桃使個眼色把毛、曾二人叫回,兩人也受了傷,她為他們上藥包札。“怒山雙筆”林氏兄弟擋住了鄒氏兄弟。
  “雙筆”二林力戰鄒氏四兄弟,勢道差不多,一方面是把殺兄弟之仇全加在二林身上,二林則要以四鄒的濺血顯示他們的份量。
  二林筆上的工夫極具火候,論臂力也不及這四個“十二生肖”殘餘,招術卻有過之。
  他們都是來此看名單的人,實在沒有互相殘殺的必要。是不是他們的上司叫他們如此做呢?“霍霍霍霍”磨刀聲一直不斷,加上風聲掠過小店屋頂茅草,夜又涼了幾許,血腥氣味充寒於整個茅店中。
  鄒氏兄弟豁出去了,他們不能獨活,除非幹掉對方。現在,這種可能性連對成的把握都沒有。人在明知不可為而又非為之不可的情況下,其情可憫無復堪憐。
  “嗽……”慘啤乍起,鄒氏兄弟之一摀著肚子後退三四步就倒地不起,但傷人的林老二也在四柄板斧的七八次劈掃下,一個縱躍稍遲那麼一瞬,一只左腳被齊踩砸斷。
  林老大不顧一切,在一片筆浪中撲到,只攻不守。
  光焰閃爍,銳風呼嘯盤旋。一片耳朵飛出,正落在“磨刀輿”的身邊,他撿起來看了一下,順手一丟,正好落在“獵頭人魔”曾不凡的醬醋瓷碟中。
  曾不凡不愧為人魔,夾起來丟入口中吞下去。
  又是數聲慘啤,“怒山雙筆”老大搖晃著向門口走去,一臉血污,雙目暴睜,在陰麗桃身邊站住。
  毛華廷用一根筷子輕輕一戳他的肩頭,倒地而死。
  而“十二生肖”最後四人只剩下一個,而且重傷,倚在壁上望著慘死的手足兄弟,不斷地嘔血而死。
  風聲和河水嗚咽聲,越顯得茅店內死寂無聲。“磨刀叟”似乎非把刀磨快了不可,還在磨個不停。
  毛華廷低聲道:“你們以為哪一個堪與咱們拼一下?”曾不凡遊目四顧,道:“那老骨頭絕不是個練家子,那個養眼的妞也不像,姓葉的就算有兩手,就讓他在娘胎中就開始練好哩!說來說去還是那個……”陰麗桃吐了口唾沫,道:“你是說‘磨刀叟’那個老不死的?”曾不凡道:“在目前,那老不死的不是羊欄裡的驢嗎?”陰麗桃微微搖頭道:“傳說中的那些奇特人物,絕不是‘磨也叟’可比。”毛華廷低聲道:“是不是指‘盤古旋’和‘軒轅斬’?”陰麗桃沒出聲,儘管她未輕估姓葉的這年輕人,卻又不願相信姓葉的是那幾個人物之一。回頭望去,姓葉的又要了些咸花生,正在剝食著。
  “霍……”磨刀聲真煩人,陰麗桃厲聲道:“老雜碎!別磨了成不成?夠利的了!
  吵死人了哩……”就在這時,又來了兩個,一看他們的兵刃,就猜出了他們的身份一一“太行金釣”郭氏兄弟。一進門老二就扯著嗓子嚷嚷,道:
  “店家,有沒有吃的?”孫愣子道:“只有肉包和大餅,別的沒有咧!”郭老大道:
  “小二,包子大餅也成。端上來吧:”陰麗桃衡量情勢,毛、曾二人都受了點傷,“磨刀叟”的刀已經磨快了,行將動手,至於那一老一少和姓葉的,更是高深莫測,她卻不像毛、曾二人那麼自負。至於後面是否還有人來,誰也不敢保證。
  至少她相信,他們三個,絕對沒有資格作今天這出戲的壓軸角色,所以陰麗桃向郭老大露齒一笑。
  郭老大自然認識陰麗桃這個女人,他雖不是“能吃仙桃一口,不吃爛杏一筐”的人,像這騷貨,他卻毫無胃口,但是他很清楚今夜這局面,這滿地的屍體就是證明,先找幾個人聯手,必要時不至於孤立無助。
  “磨刀叟”用拇指刮刮刀刃,道:“騷娘們,你們似乎低估了這個局面。”陰麗桃冷冷地道:“我是騷娘們,我勾引過你爺爺還是你爹?”“磨刀叟”自語道:“刀是夠利哩!老夫一碗雙料陽春面下肚,總要活動活動筋骨……”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向那一老一少。
  姓葉的年輕人伸手一攔,道:“磨刀老兄,怎麼樣你才能不傷害這祖孫二人?”
  “磨刀叟”道:“那很簡單,你小子只要能接下我十招。”姓葉的年輕人淡然一笑,道:
  “磨刀老兄,久聞大名,今夜有緣一見,是否名實相符,還要看你老兄的表現……”他嘴唇掀動,卻以蟻語傳音道:“陰麗桃剛才向‘太行金鉤’老大眨眼,雙方似已取得默契,你如果能接下他們五人二十招,今夜你就是挑大梁的角色,我們再聯手對付這一老一少……”“磨刀叟”也以傳音入密道:“你是說這一老一少身上有東西?”姓葉的年輕人道:“他們身上必有滅口令,這還用問嗎?”“磨刀叟”衡量情勢,雖知葉姓青年似有利用他先除去異己之意,但考慮之下,陰、毛、曾三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太行金鉤”兄弟,也都是善惡不分之輩。所以要聯手,還是這年輕人較為可靠。當然他還另有秘密。
  “磨刀叟”當然更不是好貨色,但自己不正,卻也景慕正人君子,這也正是正邪之間的消長,雖說不可以貌取人,這葉姓年輕人怎麼看都不像個壞蛋。
  “磨刀叟”道:“就這麼辦,老弟,我來掂掂他們的斤兩……”他立即掉轉了方向,又赴向“太行金鉤”郭氏兄弟。
  郭玄和郭奇雙雙離座,金鉤在手。郭老大卻望著陰而桃。意思是要聯手就要守信,如果他們倒下了陰某會遭到更大的壓力。
  但“磨刀叟”卻尖聲道:“怎麼?就當著毛大俠的面,你們就眉來眼去地調起情來哩!這也未免太不象話了吧?我說毛大俠,大丈夫難免妻不賢,你可要看開點那……”
  “太行金鉤”郭玄“嗡”地掃出一鉤,郭奇在對方中下盤上一口氣遞出二十一‘鉤,他們的身份比“怒山雙筆”和“十二生肖”高出多多。
  別看“磨刀叟”一身骨頭,玩起命來卻是銳不可當。三尖兩刃刀撥出一堵堵的刀罡,在兩柄金鉤之間翻騰穿掠,明眼人—看就知道他的刀勢咄咄逼人,立刻佔了上風。
  陰麗桃不能袖手旁觀,這正是合則兩受益,各自為戰會被各個擊破的局面。陰麗桃站了起來,決定出手相肋。
  “磨刀叟”更滑,不待她出手,招式突變,三尖兩刃刀路子一變,全走偏鋒,刀芒大盛,晶炎逼人,悶哼聲中,郭老二的金鉤競脫手飛出。
  他不脫手就要貼上一只右手。
  陰麗桃走了過來,“磨刀叟”收刀不攻,他已掂出了“太行雙鉤”的實力,似對陰麗桃的實力也不太陌生。
  郭老二含羞帶愧地撿回了金鉤。陰麗桃亮出了兩柄短劍,道:“老不死的:你能活到這把年紀也不容易,何必呢,及時收手,可以樂享天年,落個壽終正寢呀!”“磨刀叟”暖味地一笑,道:“騷貨,在今天這局面之中,你們三個,還不是收網的人,可別不知愁。兩個小公雞已經掛了彩,識趣的趁早走吧!”陰麗桃也知道這一點,郭老大道:
  “我看今夜之局,也數不著你老兄吧?”“磨刀叟”嘎然怪笑,道:“姓郭的,不是老夫口德不修。你們兄弟有幾根骨頭我都數得一清二楚,何必為這個爛貨賣命?”郭老二道:“姓郭的不會為誰賣命,誰想架梁,就得露幾手。”“磨刀叟”篤定地脅肩奸笑,他現在所考慮的倒不是這三個人,而是在整個局面中,他自己這麼做到底對不對呢?陰麗桃道:“怎麼樣,老不死的,酌量好了沒有?要知道,在這荒郊野店,死了連個收屍的都沒有。”“磨刀空”輕蔑地一笑,道:“道上的朋友哪個不知?能接下我三七二十一刀的人為數不多。所以老夫早已混了個‘二十一空’的綽號。”吐口唾沫,郭老大道:
  “依在下看來,你的二十一刀未必有你那張嘴厲害。”陰麗桃一使眼色,郭氏兄弟先發動,互相掩護,合起來攻出三十餘鉤,月.以梅死間竹方式跺掃一十三腿。“磨刀叟”
  的刀幕如百丈巨瀑,沛然而下,勢烈勁猛,連綿不絕,冷芒暴漲倏斂,忽隱忽現。忽而中鋒,忽而偏鋒,無論什麼,一走偏鋒,雖不登大雅,卻是不易對付的。
  鉤林刀幕。互相排壓包圍,陰麗桃抽冷攻出一二劍,都是狠招,三人搭配得不差,卻仍攻不進刀幕之中。
  陰麗桃並非全靠女人的原始本錢蠱惑男人,她天生媚骨,頗有幾分姿色,雖已徐娘,年華老去,但那天生磁性的嗓音,卻仍具有不可抗拒之力。
  她那帶鉤的桃花眼,就連“磨刀叟”也不能完全免疫。
  人類的所謂“外鳩”不外“聲色”二字,聲由耳入,色由眼睛進入意識,意識一受干擾,動作就會走樣。
  但她忽略了一點,連“磨刀斐”這等高手都會受影響,“太行金鉤”哪能倖免?其實這不僅是她聲帶磁音,而是後天又受過“姥女魔音”訓練,能勾起人類最原始的意馬心猿。
  “凋凋凋”三鉤,自“磨刀叟”耳邊掃過,這老小子心頭—寒,立刻收攝心神,但三七二十一刀的晶網瞬間又再暴漲,又到了第十七刀。
  扭轉、滑步、收發和運勁,一些精妙內外勁道揉和在一起,三尖兩刃在高速中所造成人類視覺的極限下幻成光霧,帶著血雨,挑飛了郭老大的一條右膀,和陰麗桃的胸衣。
  郭老大的金鉤已隨膀子和血雨拋出,人卻去勢未變,以血肉之軀為他的手足及陰麗桃製造機會。
  但是,這工夫正好遇上“磨刀叟”完成了二十一刀的整數,寒芒倏漲突收,“嚓”
  地一聲,郭老二的臉和頭被劈去三分之一,而以身子撲上的郭老大被自胯問劈切而上,直達臍部,陰麗桃見機較早,摀著大腿遲到毛、曾桌邊,下衣裂開,細皮白肉一片血紅。
  但不過是皮肉之傷。
  店內又陷入了死寂。只有河聲、風聲和牲口的噴氣聲。
  “磨刀叟”:“老夫並非言之不預.事先早巳訂過招呼,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得意地擎刀觀看,旁若無人地道:
  “英雄,寶刀,相得益彰,這英雄歲月.高處不勝寒的心情,又豈是你們這些小人物所能體會於萬一……”葉姓青年心中暗笑,聽這口氣,頗似大姦魏宗賢的口氣,他生前竟然接納了部下的建議,大建生詞,配享孔子。
  連皇帝老爺還要向他的家奴膜拜那!
  毛華廷在為陰麗桃上藥,三人不久前那份顧盼自雄,舍我其誰的威風也不知到哪裡去了,真是莫大諷刺。
  “磨刀叟”再次走向那一老一少,葉姓年輕人又是—攔,道:“磨刀老兄,這兩個點子飛不了!我給你看著。依我看,場子不清出來,總會礙手礙腳地……”“磨刀叟”
  “嘿嘿”獰笑一陣,道:“小老弟,如果你的招子夠亮,應該看清了剛才的陣仗,可不要掂錯了自己的斤兩,那可就是抱著香爐打噴嚏……一臉灰哩!”葉姓青年道:“磨刀老兄,對付我一個二四流貨色,有損你這位渡過半生英雄歲月的英雄形象,有本事就亮出第二十二刀來,試問,在剛才你施出第二十一刀,死的死傷的傷的之下,萬一仍有一個不信邪全力反撲,你這‘二十一空’是否要改名了?”這話明是諷刺“磨刀叟”,骨子裡卻是提醒尚未失去抗拒力的諸人,聯手再來一次決定性的搏殺。
  這局面很微妙,不除掉“磨刀叟”,誰也接近不了這一老一少,但除去了他,是否還有比“磨刀叟”更棘手的人物呢?由此證明,這些人的最終目標還是在老頭和少女。
  葉姓青年明明是唯恐天下不亂,挑撥他們兩敗俱傷,卻似又勢在必行。但“磨刀叟”
  陰笑道:“小老弟,如意算盤誰都會撥,可別走了眼,不過老夫已經沾了兩手血腥,殺得性起,也不怕你動什麼腦筋……”孫掌櫃的在欄櫃內搓著手陪笑道:“各位爺……小店本輕利薄……多年來兢兢業業……省吃簡用……才有今天這個局面……要是這樣砸下去……小的就不用混了……可否請各位移駕店外解決?”沒有人聽他的,反倒是陰麗桃向其餘諸人交換眼色,緩緩移動,把“磨刀叟”困在核心。“磨刀叟”殺出了信心,他以為這三人都受了點傷,認真動手,照樣擺平他們,道:
  “總算這刀沒有白磨,三位一體,同心一意,必能發揮至大威力。就算死在這兒,也很值得,至少毛大俠也不必再穿綠袍,聽那些風言風語哩!”毛華廷冷峻地道:“老賊,我看你也是白忙活,你是走還是躺在這兒,我們也留你一條後路,要不,你也該先掂掂那小子的斤兩。免得被人家廢物利用了!”“磨刀叟”看了姓葉的一眼,道:“老夫心意已決,還是先擺平了你們比較放心些。你們這些缺德帶冒煙的貨色未停止呼吸之前,老夫有後顧之慮。”這工夫一老一少突然弄開了後窗,正要竄出,葉姓年輕人道:
  “這怎麼成?二位不是壓軸主角,也必是舉足輕重的配角,還是乖乖地在這兒候著吧……。”
  少女被截回,老頭子被拎著衣領捉了回來,道:“磨刀老兄.你儘管放手去幹,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小弟應付起來綽綽有餘。保證滴水不漏。”在場諸人,甚至包括“磨刀叟”在內,簡直摸不透這小子是吃幾碗米乾飯的,只是“磨刀叟”知道的多一點,這小於絕非他所表現的那麼二五眼。
  如果他不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剛才的腥風血雨,肉靡骨殘的場面,腿肚不抽筋那才是怪事哩!
  那麼這一老一少的身手又如何呢?如果他們想走,在“磨刀叟”搏殺時那正是最有利的時機。他們為什麼不走?難道連反抗的能力也沒有,會是傳達滅口令的人?這次動上手,“磨刀叟”是先攻其弱點。曾不凡又亮出了戈,這三人中二人是短劍和徒手,戈也不是長兵刃,所以一上手就纏得很緊,貼得很近。
  “磨刀叟”力戰這三個悍不畏死,陰詐刁滑的老油子,所受的壓力自己心裡清楚。
  三尖兩刃刀繞身揮繞,像要使他自己變成一個蛹似的,刀焰已夠綿密,勁道也夠兇猛,但毛華廷的怪手偶爾也會突破這重重勁網。曾不凡的餓沉重無比,三尖兩刃刀還要忌憚三分。
  這工夫孫掌櫃的低聲對葉姓青年道:“這位小哥,你手底下如果有兩下子嘛,就過去把這局面結束一下,要是沒有這份雄心,又何必在這兒涉險?護著這位老先生和姑娘離開,不也是功德一件嗎?”姓葉的向那姑娘眨眨眼,道:“掌櫃的,我這人很現實,哪一邊勝了我站在哪一邊?”孫掌櫃的道:“小哥,磨刀大俠一旦擺幹了那三位,你的處境……”姓葉的似乎正在注視現場,沒有聽到他的話。此刻陰麗桃等三人在三尖兩刃刀的光環雷霧中躍騰翻瀉,雖然每一瞬都有殺身之禍,卻就是硬貼硬上而不退。
  二十一刀用完的當口,毛華廷的額角連皮帶向還有一片骨屑被削去一塊。血流如注,幾乎睜不開眼,但那無所不在的爪子,仍然威脅著三面受敵的“磨刀叟”。
  而曾不凡也在這一刀之下,鎖骨及左肩上也各中了一刀。陰麗桃刁滑無比,她技巧地保持著自己的實力。
  她以為“二十一叟”的絕活只有二十一刀,用完後必然週而復始,從頭另來,那就沒有什麼威力了。
  事實上,毛、曾二人也都這麼想著,所以二人雖然又掛了彩,卻以為對方已技盡於此。篤定的陰笑,剛剛嗡上嘴角,寒芒疾閃,第二十二刀居然出手。
  毛、曾二人魂飛膽裂,毛華廷本是一臉血污,一鶴沖天,三尖兩刃刀自他腳底下掠過,不差一寸。曾不凡想以戈去砸刀,在時間上已遲了一步。
  陰麗桃此時只能施出“吒女魔音”,這聲音如野貓叫春,餓狗護食,又如嫠婦在裳冷枕寒,崎念叢生之下的婉轉嬌啼。
  只要有過男女肌膚之親經驗的人,除非功力深厚,無人能不受其浪聲軟語的衝激而心身律動悸顫。
  當然,一定會有人例外的。
  當“磨也空”第二十三刀施出時,曾不凡怎麼閃都閃不過,而且在這閃電一瞬之間,忽然閃過可怖的念頭。
  但一切都太遲了,“磨刀叟”的三尖兩刃刀如閃電奔雷,曾不凡的一條腿在刀芒中飛了出去,把桌上杯盤砸得飛起。
  而“一鶴沖天”正在下落的毛華廷也看出不妙,半空大吼著道:“淫婦……”婦字甫落,三尖兩刃刀已自他的小腹戳入,“砰”然摔下,血花崩射,殺人者也變成血人了。
  曾不凡還沒有死,他失去一腿,知道不會有任何奇蹟出現,他素日和毛華廷交情不錯,非常同情他對這淫婦的委屈求全。現在當他發現這女人吃裡扒外,忍著奇大的痛苦和絕望,單腿用力,戈前人後射向陰麗桃。
  陰麗桃閃了開去,“磨刀叟”手起刀落,曾不凡另一腿也離開了他的身子。這簡直是一個屠場,卻未見任何人掩面,甚至於皺皺眉頭。
  曾不凡的身子像一段枯木滾出五七步外,人還沒有死,發出失去了人味的尖嘯。他的雙臂及雙手還在,在臨死前,集無邊的狠勁和所有殘餘力道,在地上一撐,再次倒射向陰麗桃。
  人類的體力潛能是不可思議的,乍看起來也是不大可能的。陰麗桃毫不留情,閃身的同時短劍劍尖向上一劃,血水和心肝五臟全潑在地上。
  她和“磨刀叟”都變成了血人。
  事先誰會知道陰麗桃和“磨刀吏”是一鼻孔出氣的?當“磨刀叟”出現時,他們在嘴皮子上還毫不留情地互咒互罵,這種突變誰能適應?誰會相信呢?人際關係詭譎無常,有時是很滑稽的。
  至少葉姓青年有這種看法和想法。
  到目前為止孫掌櫃的和孫愣子還沒有嚇跑,也沒有發抖,已可證明他們見得太多了2十來個人,個個死得奇慘,沒見過世面的人不昏過去才怪哩2傷心渡這名字真是取得太恰當了。
  “磨刀吏”又在磨刀,刀上的血漿已凝,砍殺太多刀鋒又鈍了。今夜的殺伐才剛開始,他要保持鋒利的兵刃。
  “霍霍”聲是這店內唯一的聲音。
  陰麗桃休息了一會,移到姓葉的年輕人桌子附近道:
  “我說這位葉小弟,俗語說:三分鑼鼓七分唱,你到底唱的白臉還是黑臉的呀?看你的颱風可真不賴呀!”姓葉的攤手一笑,道:“依你看呢?”真像個生意人,和氣生財,予人好感。
  陰麗桃一向是以滑與詐出了名的,遇上這麼一個不痛不痒的人.非但估不透,還真拿他沒有力、法哩I這是由於沒聽說武林中有姓葉的高手,更未聽說有這麼年輕的厲害人物。卻絕對相信,敢在這兒拉聯兒,不知是哪座廟裡的神呢!
  陰麗桃媚笑著,道:“葉小弟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世故地笑笑,他道:“哪裡,哪裡……”陰麗桃撇撇嘴道:“要不是清官騎瘦馬,有錢不扎掛,葉小弟,今夜這個場面,跑恐怕都來不及哩!還會坐在這兒剝花生看螞蟻上樹嗎?”昨姓青年道:“陰女士,今兒晚上的事.不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孫掌櫃的主僕被軟禁在這兒,不許離開,要過河的人過不了河,不在這兒泡又有什麼辦法呢?”陰麗桃道:“喲……我說葉小弟,你可真會倒打一耙呀!
  你要過河嗎?”葉姓青年道:“當然,不過在下的私事,不勞別人多餘操心!”孫麗桃道:“葉小弟,這當口可要表明身份哩:你是站在哪一邊啊?”葉姓青年道:“陰女士,你如果不健忘的話,應該記得我剛說過,在下沒有什麼大毛病,就是有點勢力眼,哪邊的腿粗我抱哪一邊的……”故作輕鬆地,她道:“葉小弟.你看哪一邊的腿粗呀?”
  葉姓青年道:“當然是你們這邊羅!”陰麗桃道:“我們?我現在可是寡婦死孩子……
  乾淨利落呀!”小葉曬然一笑,道:“客氣2陰女士和磨刀老兄的默契,可真是天衣無縫,滴水不漏呀!俗語說:二人同心,其利斷金。這大腿還不夠粗嗎?”陰麗桃不知克死了多少面首,從沒掉一滴眼淚,今天毛華廷就是例子,甚至於有預謀殺夫之嫌呢!不過凡事都有個初因,這女人十四歲被山賊強暴,十六歲被郎中拐帶,十八又被海賊所劫。就在十八這年,遇上了她的師父“東海女娟”,她離開師門之後就開始報復了。
  她的師父充耳不聞,似乎有意讓她在男人身上把失去的貞操和尊嚴再收回來。因為“東海女蝸”也不是正派人物。
  在陰麗桃來說,死了舊的換新戶頭真是易如反掌折枝。
  她也許會錯了意,表錯了情,以為這是一條活蹦亂跳、肉細味美的大魚,只要她假以詞色,煎、炒、烹、炸全由她作主了。
  她所以這麼想,實在是她的石榴裙下有太多的不貳之臣,像她這年紀和豐富的經驗,是很少犯錯的。當然,一旦犯了錯就不可收拾。
  陰麗桃道:“好小子:你倒是長了一張伶牙俐齒哪!”葉姓青年道:“過獎,過獎!”
  陰麗桃道:“看了這半天,你八成看出一點門道了吧?”葉姓青年道:“我所看出來只有這麼一點,不過到了這辰光,我要是再不表明態度,我不就和他們一樣要伸腿瞪眼了?”
  陰麗桃的一雙色眼飛出了可以譯讀的表情和無聲的語言,這表情“磨刀登”沒看到,因為他還在磨刀。
  不過,如果說明麗桃是回鍋油條,“磨刀叟”已經是發了黑都幾乎咬不動嚼不爛的老油條哩!世上沒有絕對聰明的人,所以才有“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的名言。而一些失算的聰明人,十之八九都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是聰明人。
  而不會善用聰明的人,聰明本身就是一個陷阱。
  陰麗桃又作了幾個心照不宣的表情,卻踏著春風俏步來到“磨刀叟”身邊。“桃花眼、水蛇腰、坐搖膝、行懸踵”,女人犯其一種,必犯私淫,而陰麗桃居然都全了。她道:“怎麼樣?老搭檔,可以動手了吧?有些事是必須親手料理的。折騰了半夜,也該談談正題了吧?”“磨刀叟”道:“也差不多了!其實你不知道,我磨刀並非為了刀快殺人不太用力,我是另有目的,但知道的人不多。”陰麗桃道:“臨陣磨槍,不亮也光。”
  “磨刀吏”搖搖頭,道:“我之磨刀,不過是趁機思考,以便使頭腦冷靜下來,處理大事。所以,我是很少磨刀的,懂了嗎?”陰麗桃的童年仇恨,加上她那師父所施予的教育,全是仇視男人的不正常心態,她不知情感和道義為何物,為達目的是不擇手段的。
  何況,這年輕人笑起來十分養眼。
  就在“磨刀叟”正要站起時,一蓬細如牛毛的毒針呈扇面型射向“磨刀叟”。這正是她極少用的“吒女毒芒”。
  這淬毒細針是風磨鋼打造,比繡花針還細,每發射一次就是五七十枚。什麼人用什麼暗器,這不足為奇。她抽冷來這一手,根本就沒有打譜給他還手的機會。何況還要加上一雙短劍的凌厲襲擊。
  等到毒芒到達,雙劍也到了“磨刀叟”的要害之處。
  但世上沒有絕對的事,幾乎在這半瞬之間,“磨刀叟”蝦幹似的身子突然向側面疾射,同時變成一個晶焰耀目的刀球。
  一陣細微的“錚錚”聲之後,金針自刀球上反射而出,這些被反震回來的毒針是不走正路的。而且範圍之大,簡直閃無可閃,避無可避。陰麗桃在篤定情況下以為手到擒來,而有此意外,嗓中發出一聲“嘎”音,立刻揮舞短劍疾退。
  她真希望自己也變成一個刀球,可以把反震回來的毒芒反震回去,但她稍遲了一步而且在兵刃上的招式造詣自不能和“磨刀叟”相比。在低哼聲中,她整整退了七步。
  她現在才體會到“不是猛龍不過江”,盛名之下,果無虛士的說法。在這場合,光是玩假的那怎麼成?此刻,“磨刀叟”己坐一邊,若無其事地欣賞陰麗桃的醜態。他和毛、曾以及其餘的人不同,經驗告訴他,武林中沒有永久的朋友,也無永久的仇敵。尤其是和她這種女人合作。
  陰麗桃瑟索顫慄著,她恨自己幼稚,卻仍不以為對毛、曾二人太絕情,她也不屑去想,如不出賣他們,此刻自己不會有此下場。
  她向姓葉青年人望去,還是笑得那麼引入,只不過,她這一刻知道,這是一只可望而不可即的小公雞,而且現在才知道,此人才真是最後收網的壓軸人物。她估計,至少身上已中了七八枚淬毒細針。
  她雖有解藥,畢竟也要儘快起出毒針,且要內外用藥才行。她發現就連孫掌櫃的主僕臉上也有幸災樂禍之色。
  這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她趁中針後退未停之勢,扭頭向外疾竄。她的反應不謂不快,速度也夠;可惜她遇上了獵狐的老手。
  當她聽到背後“嗡”地一聲時,根本還來不及閃身回頭,那三尖兩刃刀戳入她的背心之中,力道太大,陰麗桃前衝五六步,僕倒在門口。
  這一手很惹眼,真正作到了“乾淨利落”四字的要訣。
  但是,道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兵刃是不可以出手的。
  也許“磨刀叟”很自負,況且,也不會再有人來了,這兒的人,也已大致顛出斤兩。
  而他又距被殺的人最近。然而,就在他正要走過去取自己的兵刃時,忽見黑黝黝的門外又出現了一個人。
  “磨刀叟”不由微愕!這人高高瘦瘦,一臉風塵,想必也是緊三火四趕來參加這次盛會的;他不認識這個人。
  現在“磨刀叟”有點後悔了!為什麼要出手兵刃呢?他是那種老謀深算的人,居然也會犯這種錯誤。要宰陰麗桃不過是舉手之勞。真他娘的是木匠戴枷……自做自受啊“磨刀叟”向前走了三五步,眼見這人順手自陰麗桃背上拔下三尖兩刃刀。不由心頭一跳,道:“這位兄台,小老兒這把破刀上血污不少,可別污染了兄台的手。……”緩緩走去,似想伸手接過自己的刀。
  哪知這高瘦中年男子也很絕,抖手一甩,那柄三尖兩刃刀帶著嘯聲,向河中飛去,隱隱聽到“撲通”一聲。敢情,刀已落入河中沉入河底了。
  這一手簡直把“磨刀叟”驚愣了也氣炸了。
  他的絕活全在刀上,他極不習慣徒手相搏。
  在場諸人都曾看到,這人就那麼輕輕一甩,不小於十五六斤重的三尖兩刃刀就飛出二四十丈以外落入河中,這份臂力是十分驚人的。
  氣極而口不擇言,“磨刀叟”厲聲道:“操你媽:你是什麼東西,敢丟掉老夫的兵刃?”這人大馬金刀地走進來,打量一下滿地的屍體,道:
  “掌櫃的,有什麼狗剩端上來,填飽肚子也好幹活!”掌櫃的道:“貴客,只有鍋餅,別的可就沒有哩:”這中年人道“也成。”坐下來,淡然道:“我說磨刀大俠,在下是什麼東西?老實說和你差不多,說出來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這局面已經十分清楚,要想接近那一老一少,你總要和這位小弟折騰一下。人家空著手,你也不要使用刀,所以在下代你丟了,以免損了你的一世俠名。”“磨刀叟”的眼珠子都被氣得發藍了,他知道,這人不是易與之輩,卻走向這人。道:“看你這鳥架子,不是青皮無賴,嘎雜子琉璃球,也不是什麼灑俐的角色,想來抽老夫的線頭,操你媽!包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這高瘦的中年人道:“磨刀老賊,你的用心無非是先利用陰麗桃除去一切障礙,再除去陰麗桃,要不是陰麗桃提早向你施襲,你還要利用她對付這位老弟,對不對?只可惜這女人天生淫賤,見一個愛一個……”葉姓青年人道:“我說這位仁兄,‘磨刀叟’那柄三尖兩刃刀雖是經常生鏽,卻是他賴以成名的稱手兵刃,而仁兄不問青紅皁白丟入河中,難怪他恨你了!”食物送到,此人大口吞著鍋餅。“磨刀叟”勾勾指頭,道:“**養的,給我滾過來。”中年漢子道:“別忙:今夜到這兒來的,也沒打譜閒著,填飽了肚子,我會待候你的。你就在一邊涼快涼快吧這工夫後窗邊的一老一少,又向窗上竄去,姓葉的一手一個拎下來摜在座位上,而且點了他們的穴道。
  中年人點一點頭道:“老弟,手腳挺麻俐嘛!”姓葉的道:“好說,好說!反正大家都是為他們而來的,乾別的不成,看守人質嘛:還湊合……還湊合……”中年人齜牙一笑,道:“老弟的台甫怎麼稱呼?”姓葉的道:“在下葉青。”中年人道:“不知是什麼名門正派的高足?”葉青道:“家師是‘鐵掌開碑水上漂八步趕贍燕子飛’張得功……”
  中年人漫應著,顯然不信,猛啃他的鍋餅。這工夫“磨刀叟”已忍無可忍,虎吼著撲了上去。一抓落空,中年人競移到另一桌上去了;妙的是凳子像吸在他的屁股上似的。
  面色一變,“磨刀叟”道:“少賣狂!你就是鐵的,老夫也要把你砸成扁的。”他雙臂伸縮“呼呼”有聲,瞬間抓了七八次之多。
  中年人坐在凳子上左右前後搖晃,每一抓都堪堪擦身而過。識貨的人當然知道這一手叫著“喜鵲鬧枝”,鐵板橋上工夫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才能做到。
  “磨刀叟”此刻是羞刀難入鞘,剛才對付那些貨色的灑脫勁早就不見丁,瘦細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手掌雨點似地罩落,中年人居然沒有離座。
  “磨刀叟”似乎應該知難而退了。武林中人到此地步是很可悲的,既不能戰也不能退,當然也不能和。
  不知是什麼身法,“磨刀叟”的拳掌全部落空,中年人已到了他的左後側,—掌拍下砰然有聲。
  “嗷……”“磨刀空”倒在他原先磨刀的地方。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2, 11:21 AM   #2243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7章

  中年人看了葉青一眼,目光中有稜有角,道:“老弟,這就難怪陰麗桃和‘磨刀叟’等人走眼哩!”葉青道:“這位仁兄的意思是……?”中年人道:“以老弟這點年紀,居然作到了寵辱不驚的境界,他們的敗亡也就沒有什麼可說的了!老弟,你真行!”葉青攤手一笑,道:“仁兄誤會了!在下是局外人,一直沒有出手。”中年人曬然道:
  “兵法雲:攻心為上,攻城次之。老弟事實上早已出手了,只是他們那些蠢貨有眼無珠罷了葉青搖頭苦笑,道:“這位仁兄可能對在下看走眼哩!貴姓啊?”中年人漠然道:
  “賤姓姜。”葉青道:“姜兄武功蓋世,在下開了眼界。”中年人道:“老弟,姜某的作風一向是胡同趕羊,直來直往,所以交了不少的朋友,姜某不喜歡說話轉彎抹角。”
  葉青撫掌道:“在下也是一樣,作人作事一向乾脆,可是這些人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姜兄為武林除害,真是大快人心。”姓姜的道:“像‘磨刀叟’這種人,在武林中作孽不少,可以說死有餘辜,相信在下不來,老弟也絕不會放過他的。”葉青道:“姜兄把在下估高了!這些人齊集傷心河畔,一定有所圖謀,姜兄必知其中原因。不知在下可否與聞?”姓姜的道:“老弟太謙虛了吧?相信你比姜某更清楚口巴?”葉青茫然道:
  “在下只聽說這些人要在此劫一件暗鏢,這暗鏢價值連城,如此而己,莫非暗鏢就在這一老一少二人身上?”姓姜的冷笑道:“老弟年紀不大,說謊的工夫卻是高人—等。”
  葉青茫然道:“姜兄的意思是……”姓姜的冷峻地道:“姜某聽說這些人齊集此處,都是為了自身的利害,而不是為了什麼暗鏢。老弟明明知道這一點的。”葉青連連搖頭,道:“不知這些人來此到底為了什麼?”姓姜的眼珠疾轉一陣,道:“老弟可知道……”
  葉青道:“姜兄為什麼不說了?”略一思索,道:“其實事到如今,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大秘密了。何況在場的人也都是有心人,說不定有人比我還清楚吶!”葉青道:“姜兄有話自管說,相信你也不會讓秘密洩漏的。”姓姜的仰頭凝思一陣,道:“老弟一定也知道,明熹宗大背之後,莊烈帝即位,姦宦魏宗賢獲罪碟死的事吧?”葉青淡然道:
  “當然,這是天下人共知的快事。”姓姜的賣弄似的,道:“可是魏宗賢的餘黨未除,後患無窮。”葉青點點頭道:“姜兄是指王水光、高捷和史坤者流?”姓姜的喟然長嘆,道:“不錯,這些惡宦太監,該死了名將熊廷弼,如今忠貞的大將袁崇煥也被誣陷賜死,因此葉青道:“盡人皆知,熊、袁二位名將,功在國家,而朝廷竟未念其汗馬功勞,動輒處死,大明的江山怕是不會長久了。”姓姜的連連點頭,道:“老弟,你說的雖是句句實話,若在有心人面前說出來,伯有誅滅九族之禍吧?不過,老弟總是個志同道合的人,這一點不容置疑。”葉青忿然道:“事實如此,姜兄莫非認為熊、袁二位罪有應得不成?”姓姜的傲然一笑,道:“在這方面,姜某知道的可能比老弟要多一點。”葉青撫掌抱拳道:“長夜無聊,姜兄何不談談這些鮮為人知的祕聞?”曬然一笑,姓姜的明知葉青在套他的話,卻也不在乎,凡是到此地步,還活得很自在的人,都有點道行,他道:
  “如說大明江山難以長久,熊、袁二位忠良之死是近因,而遠因,卻是大明皇室自己搬磚打腳……”葉青道:“願聞高見秘辛。”姓姜的凝思一會道:“老弟應該知道,明成祖篡位,求助於清,那時清兵尚未入關,大將冗良哈,放葉朵顏三衛、遼東及寅大兩重鎮,而使中間隔絕,彼此不能呼應的事吧?”葉青道:“曾有所聞……”“砰”地一聲,姓姜的拍了桌子一下,道:“如果大明必亡,這是遠因,也是最大的致命傷。”
  葉青作恍然大悟狀,道:“莫……莫非今夜來此送死的各路人物都是昔日魏宗賢的‘東廠’、‘西廠’、‘左右擁護’、‘五廣’‘五彪’‘十孩兒’及‘四十孩兒’中的人物?”姓姜的長長地籲口氣,道:“老弟,以在下閱人的經驗,總以為你不是為非作歹,為虎作張的人,儀表堂堂,英華內蘊,所以在下有些話也不忌諱你……”葉青有點感佩地道:“多謝姜兄的推心置腹……而在下也不忌諱姜兄。”姓姜的似乎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道:“那麼老弟的來歷是……?”葉青神色一肅,道:“在下只是個看熱鬧的人,但相信姜兄不會滿意。”姓姜的自然不會滿意,所以也不會挑明自己的身份,卻笑笑道:
  “老弟,雖然你對姜某未能推心置腹,甚至一直在玩弄小聰明,可是姓姜的並不怪你。
  如說你只是個看熱鬧的人,老弟真是藝高膽大了!”葉青道:“據說魏老姦害死的忠良不少,如忠臣楊漣、左光鬥等人,就是閹黨以‘東林黨’之罪名捕殺的。另外還有‘六君子’及‘七君子’也是閹黨屠刀下的犧牲者。”“嘿……”姓姜的冷笑道,“老弟,你大概知道,凡是參與今夜這個盛會的人,一個也不能活著離開傷心渡。老弟,如果你真是一個置身事外,只為了看熱鬧的人,這又何苦?”葉青攤手道:“姜兄,這我就不懂.為何會有這次血腥的殺伐?”這小子說話總是避重就輕,不著邊際,滑不留手地。
  姓姜的道:“因為有—道‘滅口令’……”葉青微驚道:“不知道‘滅口令’是何人發出的,都要消滅哪些人?更不知道,所謂‘不能離開的人’是否也包括你自己在內?”
  姓姜的暖昧地一笑,道:“那就要看你的斤兩了……”姓姜的正要離座,葉青揚手按了—下.道:“姜兄,你先別急,反正今夜的盛會總會有個結局的。”姓姜的冷冷一笑,道:“不錯,而且行將結束。”葉青道:“那麼我想請問誰是發號施令的人?”姓姜的道:“老弟,儘管你—直在明知故問,姜某還是有問必答。發布‘滅口令’的人,諒必是魏老姦的餘黨。”葉青不解地搖搖頭,道:“為什麼要發‘滅口令’?”姓姜的道:
  “這不是很簡單嗎,過去魏老姦在位時,上欺國君下壓重臣.結黨營私,賄賂公行。這些餘黨爪牙為老姦作過太多的壞事,老姦一死,這些人怕被株連,只有消滅這些爪牙煙滅證據了……”葉青恍然道:“原來如此,那麼,這些人互相拼搏致死。
  必是閹黨餘孽—石兩鳥,設計要他們互拼,姜兄也必是姓姜的不答反問。道:“老弟你呢?”葉青聳肩搖頭,道:“小弟說過,只是個看熱鬧的人。”姓姜的道:“葉青,我說過,今夜來此的人,都要認命,如果你還不想認命,自詡為例外的人物,就準備自衛吧!”葉青悠閒地道:“就連一個看熱鬧的局外人也容不得嗎?”冷峻地一笑.道:
  “除非你能說出自己的真正身份來。”葉青曬然而冷漠地道:“姜兄,你是不是也是‘滅口令’下被消滅的目標之—?”姓姜的目光中兇芒—閃,道:“也可以這麼說,所以必須自保。”姓姜的又道:“葉青,姜某一直沒有輕估你,只是以你的年紀,不大可能是執行‘滅口令’的人。然而,閹黨手下的殺手派別眾多,指揮者也難免不隱藏一二殺手奇兵,以便緊急時派派用場……”葉青大笑道:“姜兄這麼瞧得起在下,真是感激萬分,如果在下是執行‘滅口令’的人,這一老—少兩位又是幹啥的?”姓姜的道:
  “依我猜想,他們是傳達‘滅口令’的人,但只負責傳達,不負責執行。必要時可能只會從旁協助。”葉青道:“姜兄多心了……”姓姜的受盡了葉青的椰榆和調侃,即使在言談技巧上也盡落下風,忍無可忍,一按桌子橫擊過來。此人路子剛猛,但剛猛中又不失為靈活、柔軟。這明明是武當派“棉裡藏針”技法。
  葉青在這瞬間,已改變了一個看熱鬧者的形象。他必須硬接這鐵槓似的臂腿,也必須提防軟綿綿的拳掌中的硬手。在拳幕腿陣中,桌椅散開飛瀉,在姓姜的心目中,葉青高過“磨刀叟”多多。
  這真是出乎意料的事。葉青在拳山掌浪中,曲折如蛇,婉蜒如鰻,輕如飛絮,捷如穿梭流矢。但姓姜的攻勢太凌厲,他幾乎不給人閃避、喘息,甚至於眨眼的機會。
  “啪啪”兩聲,葉青被掃了兩掌,雖非要害,也感到氣血翻湧,但此時此刻不容他呼痛,也不容他退縮。他不但善攻,也能挨打。有時能挨也許比善打更重要些。
  葉青咧咧嘴道:“姓姜的,你是執行‘滅口令’的人?”森厲地一笑,道:“就算你是,姓姜的也沒放在心上。”葉青連連七個轉折,閃過一片腿浪和雨點似的拳掌,道:
  “姓姜的,你以為我夠資格執行‘滅口令’嗎?”姓姜的道:“是否負有這個使命和夠不夠資格完全是兩回事。或者執行滅口及被滅口,都可能是上面的策略運用。
  到了最後,恐怕也只有發號施令之人才是真正執行‘滅口令’的人。”葉青為這些話感到警惕,姓姜的也許只是無心的話,事實卻極可能。執行滅口令者表面上看來似是上面的心腹,但消滅失去利用價值的人物,就像玉蘭花苞一樣,一層一層地脫落最後才會見到綻開的花朵。
  “砰”地一聲,葉青腰上又中了一拳,軟塌塌的力道中有如利錐刺骨,痛徹心脾。
  姓姜的道:“小子,你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但執行‘滅口令’還差一點。小子,今天晚上,你必須認命,而且不會太久了!”葉青有點手忙腳亂,道:“我在未失去最後的希望之前,從不輕言認命。姓姜的,你知道誰是執行‘滅口令’的人嗎?”姓姜的道:
  “告訴你也無妨,‘盤古旋’和‘軒轅斬’兩者之一。但我不以為你是前述的兩派人物之一。姓葉的對嗎?”葉青道:“你既非執行‘滅口令’的人,也非發號施令的人,諒必和我一樣,也是蛆上之肉,等待被人滅口的羅?”姓姜的道:“也許。”葉青哈哈一笑,道:“知道這一老一少是幹啥的嗎?”“砰啪”兩聲,葉青又挨了兩下,咧咧嘴退出三四步,姓姜的再接再勵,其狂猛如雷神肆虐,驚濤拍岸,低吼著撲上再補上一腳。
  葉青滾出十來米,閃過盤石、鋼柱似的拳腿才躍了起來。
  姓姜的已有了信心,道:“現在我就告訴你也無防,這一老一少之中有一人是遞送‘滅口令’的人,被滅口的名單就在他們的身上。”姓姜的猛吸一口氣,全身骨節一陣暴響,瞬間作了七次腿攻,九次拳掌和詭詐無比的肘部奇襲,一氣呵成。
  十分邪門,也絕對意外,葉青明明是在措手不及之下被砸中一拳,卻像砸入粘濃的膠液中,竟被吸住了一下,僅是這麼半瞬的遲滯,待他收回拳頭時,臉上、兩腋及小腹上像雨點似地中了幾拳、幾肘及三膝。
  此人的臉本是馬長的,瞬間變成扁的了。兩腋下的肋骨被搗砸了兩個洞,血柱自口鼻中狂噴,每退後一步,地上必有一個寸許的足印。退到牆邊,雙目裂開,淌下血絲而吃力地道:“小……小子……你……好詐……”順牆滑下,抽搐一陣而亡。此人真是一發如雷,一敗如灰。兵法上明明說:戰術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竅也。而姓姜的居然未能洞悉這“戰術”二字的深意。
  孫掌櫃的和孫愣子交換一個凜然的眼神,今夜這麼多的凶神惡煞,居然都栽在這個年輕人的手中,想不到吧?夜已經深了,夜風更厲更涼。沙子被吹打在茅屋上“沙沙”
  作響。葉青喘息了一會,冷冷地道:“起來吧:別再繼續裝蒜哩!”突見原先被他點了穴道的一老一少忽然緩緩地自地上爬了起來。這真是大出意料,似乎這年輕人真正地控制了一切。孫愣子搖著頭道:“掌櫃的,這是啥門道?”孫掌櫃的低聲道:“八成點穴是假的,而一老一少配合得天衣無縫,反正好戲必在後頭,壓軸戲就要上場,等著瞧吧!”
  葉青道:“請過來吧:”一老一少互視一眼,緩緩走近。葉青一直很注意這個嬌嬈動人,玉骨冰肌的女郎,他實在不能相信這不是鐵梅心。就算鐵梅心說過下次遇上不一定會相認,葉青……高凌宇總以為有點怪。好象她根本不認識他。道:“鐵姑娘,我以為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如此絕情。”美豔少女道:“誰是鐵姑娘?認錯人了吧?”高凌宇苦笑著,道:“儘管你不久之前說過,下次遇上也許會成陌路,似乎是已有預謀,算定會在此相遇似的。但在下兩次受恩於你,豈能不報……”少女木然道:“如果我換了別人,大可順水推舟,矇混一番,你說我姓鐵就姓鐵,反正不是真正改姓,虛與委蛇一番,可是本姑娘不作這種事。”高凌宇上下打量了一陣。連連搖頭,感到不解,世上不會有這麼酷似的人吧?但此刻對方不承認是鐵梅心,也不便硬要談這件事。他道:“二位身上有名單是吧?”老少你看你我看你,似乎知道,事到如今不承認是不成的。高凌宇冷冷地道:“我的時間已經浪費了很多,耽誤我的時間視同找我的麻煩,擋我的路,姓姜的等人不是很好的例子?”女郎向老人點點頭,老人脫下一只鞋子,撕開鞋面,取出一塊油布,上面有些人名:姜風、“磨刀叟”婁七、“怒山雙筆”、“太行金鉤”兄弟、陰麗桃、毛華廷、曾不凡及“十二生肖”等。還有個姓倪的,不知是何人,更不知有沒有來。
  高凌宇道:“只有這名單嗎?似乎還差得多吧?”老人道:“老朽也不知道,老朽只是聽命行事,一切由姑娘作主。”移過目光,高凌宇對這姑娘道:“姑娘的芳名是……”
  姑娘漠然道:“張培蘭。不知葉少俠是……”高凌宇道:“不必多此一問。若非在下及時出現,兩位豈能活到現在?可別騙我,當真沒有其它的名單子?說謊可沒有什麼好處的。”張培蘭道:“沒有了。”高凌宇自然不信,別人不知道,他卻知道自己是應該榜上有名的,所以他突然發動迅雷閃電似的攻擊向老人。
  儘管他緊急收招,老人慌張後退,無論如何,這是個不懂武功的人,想要根本不碰到對方,已不可能,老人被碰倒滾出兩三步外。
  張培蘭上前去扶他,悲聲道:“王老爹……你不礙事吧?”王老頭道:“培蘭姑娘……
  我……還好……只是腰閃了一下……”張培蘭道:“姓葉的,王老爹是個真正不懂武功的人。”高凌字搖頭苦笑著,道:“這不能怪我,換了任何人,都不會相信這老人一點武功都不會,甚至到現在為止,我還是不大相信。”張培蘭冷冷一笑,道:“你當然不相信,要不,怎麼會是今夜收網的人?”高凌宇曬然道:“恐怕收網的人不是我吧?張姑娘你呢?也是一點武功也不會吧?”張培蘭道:“但願我會武功……”高凌宇這次出手更快,而且攻擊的又是“日月”大穴,此穴在“斯門穴”下方。
  無獨有偶,張培蘭踉蹌後退。看神色和步法,又是一個不懂武功的人,也由此證明,她不是鐵梅心姑娘。
  她差點倒下,卻狠狠地瞪著他道:“今夜,你殺了這麼多的人,也不差我們兩個。”
  高凌宇茫然地揮手,道:“二位一直在現場沒有離開過。
  我只殺了一個姓姜的,姑娘說話可要多加考慮。可是我絕對想不通,那發號施令的人會派兩個不會武功的人來此傳遞‘滅口令’?”張培蘭道:“信不信由你,其實越是會武功的人作這件事越危險,就像越是帶刀的人越容易被人殺死的道理一樣。
  不論是什麼高手作這件事都有危險,因為你的身手愈高,遭遇的對手就愈高。”高凌宇道:“這話乍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但還是不可能。”張培蘭道:“不可能又如何?
  你不防挑明暸說,乾脆就是不許有一個人活著離開這傷心渡荒郊野店對不對?”高凌宇冷冷一笑,道:“這話可不是我說的。好吧!我們走!孫掌櫃的,一共是多少銀子?把賬算一算……”孫掌櫃的陪笑道:“葉少俠,這要看您僅是為你和這二位會賬,還是—手包辦,把今夜在此吃喝的所有欠賬統統算清,包括桌椅的賠償在內了,這……這當然是過份了些高凌宇淡然一笑,道:“孫掌櫃的,我發現你雖是個生意人,在這殺機四伏,血腥滿地情況下的表現,卻是個假利巴真行家。不知別人對你的看法如何。”哈腰一笑,孫掌櫃的謅笑道:“葉少俠,今夜我們叔姪是撿了兩條命,這也是因為末了收拾殘局的是您,要是換了‘磨刀叟’或姓姜的,媽拉個巴子,我們早就伸腿瞪眼哩。既然命大嘛I俗語說:善財難舍,小的叔姪好不容易省吃儉用地張羅了這麼個局面……”高凌字道:
  “孫掌櫃的,你的要求並不過份,在哪兒丟的在哪兒收回來。嘮!接著……”丟出十兩銀子道:“夠不夠?”眉開眼笑地,孫掌櫃的道:“夠!夠了!葉少俠,像您這樣大方仁慈的貴客,我們還真不捨得讓您走了呢:真謝謝您哩……”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2, 11:22 AM   #2244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8章

  高凌宇領先來到門外,不由一怔。世事變幻之奇之快,真是難以捉摸。—直以哀兵姿態,可憐今今地以被害者身份作壁上觀的孫掌櫃的叔姪,衣衫已經束扎得利利落落,各握了一條十三節亮銀鞭擋在門外。
  “哈哈……”孫掌櫃的笑聲已超出了和氣生財那種味道,頗似看穿…切,心安篤定的架勢。而所有的牲口,都早已倒斃,居然沒有弄出半點聲息。
  高凌字微怔之後,頗為欣賞地搖頭道:“差點走了眼,二位是……”挑挑眉,孫掌櫃的此刻是聲大氣粗。真有收拾殘局主角兒的譜兒。道:“老弟,你不是曾經懷疑黑名單上另外一個人吧?嘿嘿,凡是應劫的一個也不少了,這你還不明白嗎?”欣賞地,高凌宇聳聳肩。道:“莫非你是那個……”“倪超正是區區在下……”今夜這出戲真是精彩極了,幾乎任何一個角色都很稱職,本來這兩人應該是扮演龍套角色,或者是小丑。
  可是在京戲中,醜的身份並不低,當家鬚生、淨或者當家青衣花旦等的戲箱除了本人誰也不敢坐,只有醜可以,尤其是武丑。
  而這出戲似已近尾聲,但壓軸戲一定是精彩的。現在還不是最高潮吧?打量叔姪二人一眼,高凌宇道:“二位不是姓孫嗎?”孫掌櫃的道:“你自稱葉青,你真叫葉青嗎?”
  笑笑,高凌字道:“駁得有理,尊駕就是名單上最末的一位,倪超?”倪超道:“孫者,人之兒也。明白了嗎?”高凌宇爽朗地大笑一陣,道:“真正是一個比一個靈光,一個比一個高明,倪超!咱們真是有緣哩!”叔姪相視而笑,倪超道:“葉青,我剛剛不是說過,像你這麼大方的貴客,我們還真捨不得你離開呢!”高凌宇道:“姓倪的,你是黑名單上的人物,也就是被滅口的人物之一,你打算幹什麼?吃了八頓飯沒事作,想趁機揚名立萬?或者以為姓葉的好調理,高興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篤定地笑笑,倪超道:“想看看真的名單!”高凌宇道:“不必了!我剛看過,上面有你的大名。”倪超道:“我相信一老一少身上必然另有一張名單。”冷冷一笑,高凌宇道:“何以見得?”
  成竹在胸地,倪超長長地籲了口氣,道:“我相信你姓葉的既非負責滅口的人,你的名字也該在這黑名單之內,但卻沒有你,所以毫無疑問,另有一張名單。要不,你必是那負責滅口的人。”高凌宇道:“我如果是負責滅口的人,和這一老一少早就有默契而取得聯絡了。為何要施加壓力,他們才肯出示名單?”哈哈大笑,倪超道:“你大概還要繼續演戲。由此推斷,這盛會雖近尾聲,可能仍有精彩的重頭戲還在後頭呢!所以照今晚你的一切行為看來,你的身份極高。”高凌字道:“我老實告訴你,我也不是執行滅口令的人。”倪超道:“此話如果當真,另一張黑名單上必然有你的名字。聽說比‘四十孩’、‘十孩兒’、‘十狗’、‘五彪’、‘五廣’等殺手,及‘左右擁護’更高的錦衣衛中,還有三個身份更高,身手更高絕的年輕供奉……”高凌宇道:“在下太榮幸了……姓倪的,你如果非看名單不可,我已告訴你了,至少你已是榜上有名的人物,你為何擊斃了所有的牲口?”暖味地一笑,倪超道:“名單上的人全死在這兒,只我一人逃生也沒有意思,也可以說他們也不可能讓我單獨飛了。所以乾脆,就請你連我也一併成全了吧2”冷峻地一哼,高凌字道:“倪超,這傷心河野渡,十年當中發生類似殺伐事件不下于五七次,據說你一直是這兒看眼兒的人,是不?”倪超道:“不錯。”高凌宇道:“就憑這一項歷史,你已經是殺頭兩次也有餘了。你可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老油子,你的裝態扮相不好,工夫交關到家。”仰仰頭,倪超傲然道:“過獎!”倪超已開了門戶,孫愣子當然也算上一份,閹黨組織嚴密,像這些人居然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正因為如此,被誘來此,才會像一些齜牙咧嘴的餓狗,同歸於盡。
  想想這些,高凌宇也不禁一股寒意汀心底升起。倪超道:“姓葉的,你是‘盤古旋’,還是‘軒轅斬’?”高凌宇淡然一笑道:“你看我夠料嗎?”倪超道:“姓葉的。如果你承認是二者之一,我們叔姪馬上認命。算來算去,你八成是滅口令的執行者。”搖搖頭,高凌宇道:“這話已經重複很多次了,俗語說:
  好話說三遍,狗也不喜見。你們叔姪二人架式都擺好了I何不以真憑實學來證明這件事?”孫愣子粗聲大氣地道:“姓葉的,我看你只有七斤的豬頭,八斤的嘴,就會動嘴皮子。他奶奶的!我就不信你是個吃生米的貨色,你的命運和他們一樣……”吸口氣,高凌宇道:“俗語說:命中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受升。到了今天這地步,孫愣子,我勸你們大可不必太相信命運,還是由自己來決定一切吧!”兩人眼色一交,兩根十三節亮銀鞭,一軟一硬攻了上來,軟的是孫愣子,鞭梢銀蛇點點,如萬蛇攢動;硬的是倪超的鞭,橫掃直戳,有如一根銀棍或銀槍。冷厲的眸子互相瞄射,透過一重重的銀牆光浪,瞄著對方的要害.鞭芒中人影交瀉,人影中有鞭影纏繞。十三節鞭難使更難精,初練者往往會砸到自己,但練精之後,可軟可硬,可作近襲遠攻,也可作槍、棍、矛、戟兵刃用,更可取代流星或鏈子架。
  這叔姪二人鞭上的造詣非凡,攻守配合緊密,心意相通,默契自然良好。高凌宇感到壓力無情,僅倪超一人,就比姓姜的高出甚多。
  屋外就是沙灘。深夜無星無月,濺起的沙塵在夜風中飛旋暴灑,除了“噗噗”衣袖聲,那就是白骨斷腸刀和鞭的破空之聲了。
  喘著氣,倪超道;“姓葉的,你似乎是兩者之一……”高凌宇懶得理他,不過他自付:這些年來為報父仇,遠去關外,足跡曾及大漠,闖出了名堂,也宰了不少的仇人。
  然而,如今想來,還不是被人利用,除去了異己?而他自己還沾沾自喜呢!
  固然,他殺的都是仇人,也是壞人。但就殺人本身來說,這又和姓姜的及“磨刀叟”
  等人有什麼分別?他也相信,這一老一少身上必然另有名單,也必然另有絕世高手在等著他,這不就是惡性的循環嗎?世事有成必有敗,有生必有死、如能領悟此點.求成就不必操之過急,求之太堅。對於壽命,當順其自然以終天年,不必過慮生死。
  這正是所謂一字不識而有詩意者,得詩家真趣;一偈不參,而有禪味者,悟禪教玄機。高凌宇雖在氣血.未定之年,凡事卻也能深入去看去想。
  這可能就是他知已知彼,立於不敗之地的主因了吧?雙鞭勁浪密集排壓,刀焰晶芒如羅網天幕,無所不包,滴水不透。然而鞭花如餃龍出海、毒蛇出洞,有孔必入,居然能在高凌宇的衣衫上穿上三五個洞。
  倪氏叔姪十分震驚高凌宇的身法,認為是平生僅見,是造化之奇,速度之最。卻又沾沾自喜,居然仍能在對方衣上穿上幾個洞。
  這證明了一件事,這個對手硬,卻並非辦不到的事。這也許就是危機的開始吧?人類最大的缺點和不幸,就是不能把自己由痛苦中獲得的經驗移轉給別人。
  因為真正的危機,往往像病入膏盲、迴光返照一樣,使人有一種興奮。而喜色剛上叔姪二人的眉梢,絕對意外地,兩根鞭梢同時被揪住了。
  有這種可能嗎?使不可能變為可能,也就是危機逼在眉睫,而不自覺的原因。兩人微怔,高凌宇閃電似的一旋,造成了視覺上的考驗,他們的鞭已纏在他們自己的脖子上。
  白骨斷腸刀來自詭異的方位,銀蛇似的在二人腰上旋了一匝。血水競像磨石四周,溝道中流出的豆漿似的,只不過這是紅色漿液而已。
  孫愣子只感腰上四周一涼,退了兩步低頭觀看,倪超不會這麼愣,人在絕望中是心態落實的時刻:自老視少,可以消除奔馳角逐之心;自瘁視榮,可以絕粉華靡麗之念。
  而人在生命途程的盡頭,萬念俱灰時,往往會反撲歸真,找回自我。
  倪超慘笑道:“我並非不知道……自己也在……在劫難逃……只是希望……能死在名家手下……如今我已如願以償,你……你大概是‘盤古旋’吧?……”腰的四周真像水磨四周疾淌的液漿,卻仍然想支撐不倒,但眼珠已翻白。孫份子早已僕下,他的本名叫倪虎,叔姪二人一同上了路。
  高凌宇一貫的作風是先給敵人甜頭,然後再出煞著。
  而老少二人一點也不驚奇,似乎知道倪氏叔姪也不過是多折騰一會而已。
  高凌宇又退回屋中,道:“應該還有一個人在候機而動。
  八成是倪超的同路人,可能知道兇多吉少,才把舢板弄到對岸去的,我們不出去,他不見動靜,必然會回來察看。”張培蘭道:“如果他一夜不回來呢?”高凌宇道:
  “咱們就等他一夜。”午夜又過,夜風料峭,屋內血腥味濃重,高凌宇盤膝坐在桌上,道:“老丈貴姓?”老人道:“老朽萬來喜,是姑娘的家奴。”微微一曬,高凌宇道:
  “萬老先生既然不會武功,怎麼會被派來擔任這麼重要的任務?”萬來喜道:“本來老朽也想不通,稍後還是想通瞭高凌宇道:“請說說看。”萬來喜道:“不會武功的不惹人眼,可以矇混過去。”高凌宇道:“這的確是一次大膽的嘗試。”萬來喜道:“但還不是失敗了!”不以為然地,高凌宇道:“其實這不是失敗,而是一次成功的誘敵計謀,如果你們不被認出來,或者說不被懷疑,這些人怎麼會自相殘殺,而我又怎麼會以逸待勞呢?”張培蘭道:“乍看是姓姜的和‘磨刀叟’等人狠毒險詐,也許你才是最最險詐的人。”苦笑一下,高凌宇閉目道:“我不能承認這一點,甚至我也可以告訴你們,我也算是閹黨的人,咱們該是同路人。
  只是心態不同而已。”張培蘭道:“既是同路人,為什麼毫不留情?”高凌字曬然道:“張姑娘是真的不知還是明知故問?試想。我不殺姓姜的和倪氏叔姪,他們也必死在別人手中。他們都已在閻王爺的應卯簿上登記了,逃不掉的。”張培蘭道:“任何一個兇手。都有他不得不殺人的理由。”微微搖頭,高凌宇道:“這你就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了:剛才你還說我狠毒險詐,試問派你們來送名單的人毒不毒?而你們老少二人,自頭至尾眼見數十人濺血野店,居然沒有皺皺眉頭。這算不算狠毒?”張培蘭道:
  “到目前為止,是不是滅口行動,也只是猜測,還沒有證實呢:人卻殺了—大堆,你不以為有乾天和嗎?”實在忍不住。他脅肩笑了很久,道:“張姑娘,人都有工於責人,憚於責己的通病,請問你和萬老頭到這荒郊野店中來幹啥呀?你仍然堅持不會武功嗎?”
  負氣地,張培蘭道:“乾脆,就算我會武功好了!”高凌宇道:“怎麼說都無所謂,二位來此,負有什麼任務,心照不宣,總不能說,滅口行動和二位絕對無關吧:”張培蘭道:“你反正要殺我們,何不趁早動手?”高凌宇冷笑道:“說得最直截了當些,我就是要殺人,也要有殺人的理由。相信二位必欲殺我,而我卻又不便在未弄清二位的身份之前下手,所以我總是吃虧的……”夜更深了,除了河水嗚咽聲,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高凌宇在坐桌上調息,一老一少伏在另一邊桌上睡了!
  他戰姜風及倪超叔姪也消耗了體力,他當然知道,災難和危機並未過去。
  現在,他隱隱地聽到了聲音。高手的聽覺非比尋常,尤其在夜深人靜,閡無人聲的時候,當一股疾風襲到時,他坐著原式不變,上升四尺左右,堪堪避過老人一掌。
  老人雙手揮到,空氣中有撕裂之聲,屋內太暗,隱隱可見老人十指上泛出淡淡的青藍色微芒,兩蓬爪影輪番攻向高凌宇的下盤。
  高凌字覺得這老東西很可惡,有甚于倪姓叔姪,因為他們是憑真本事挑明暸幹,這老賊就不是,所以就不再隱蔽他的身法。。
  老人真能裝,不久前高凌宇那樣試探,居然不露痕跡。
  由此可見;張培蘭也不會武功就更不可信了。
  只要他不隱藏自己的長處,這老人指上雖各套了一個根四五寸長的烏亮金屬管,爪上的活兒別具一格,畢竟還比倪、姜諸人略遜一籌。
  就那麼實實的一腳踏在萬來喜的面門上,這張老臉本來線條分明,現在卻是一馬平坡,甚至鼻樑也凹了進去。
  萬來喜沒出聲,身子倒飛兩丈外。而高凌字正要跳下桌面,桌下又冒出一個漢子,“舉火燎天”,動作比老人可就火爆多了。
  這人分明和萬來喜有點默契,利用老人弄出了聲音才藏在桌下的。高凌宇身子上外力已用盡,雙臂一抖,吐氣開聲,往斜刺再閃出兩三步。
  此人似也料到這種可能,可見他們再也不敢低估高凌宇了。如影隨形,在他未落下之前,又凌空攻出兩腳。這工夫伏在一邊桌上的張培蘭也站起來了。
  這些人都具備這等身手,張培蘭應該更高才對。所以她的站起,高凌宇多少會分散點精神。哪知道人第一腳落空,第二腳眼看跺中,高凌宇的一腿有如巨大的章魚腿把他的腿纏住了。
  這人似又估計錯誤,大驚之下也就豁出去了,放棄撤腿的打算,摜出了凌厲的“竹葉手”。
  這是少林的硬功散手之一,被戳上必然是骨碎肉糜,兩人拆了二五招,都快得不可思議,而且未離桌面。
  好象較上了勁,誰被逼下桌面就算輸了。
  最後那漢子右手被揪住往上一掰,一連“格巴”聲中,四指立斷。這漢子也夠狠,硬是不吭一聲,競以頭部猛撞高凌宇前胸。
  “啪”的一聲,那聲音即使閉上眼睛也能猜出來,被高凌字將前額抓了五個血洞。
  兩人面對面,一口血箭噴來。由於于張培一直還站在那兒,所以高凌宇有點篤定,心情不免鬆懈,心情稍松,速度也就大受影響,而真正的危機現在才到。
  地上一具屍體像一條活鯉蹦起,持起三尖兩刃刀,“嗡”地一聲掃向高凌宇的雙足,由於他被那漢子噴了一臉的鮮血,聽到“嗡”然刀聲,知道不能全身而退了。
  在這剎那,問題是如何使他自己不會被擺平。傷得不太重,也就不至於功敗垂成了!
  他不能讓這種人得手。
  急切中蹬開那漢子的屍體,藉一蹬之力,身子迴旋向左後方內竄了五六尺,本來已閃過一刀,但這刀一來一回,第二刀在他的腰臀處劃了一道約七八寸長的血槽。
  由於是三尖兩刃刀,自然是“磨刀叟”羅!
  今夜若論裝態演戲,唱作俱佳,自然要推此人和姜風的搭擋了;真正作到了維妙維肖的地步。當然,這種聯手和默契,本就可能出現於敵對的雙方,只是要提防它,辨認它就太難了。
  他把腰帶扎了一下,且稍往上移,止住流血,道:“是‘磨刀叟’嗎?”“磨刀叟”
  嘎聲道:“正是我這個老不死的。”森厲地一笑,高凌宇道:“這一手玩得不賴呀!”
  “磨刀空”道:“可惜得很,一擊成功的事,終於功虧一簣!”高凌宇一字一字地道:
  “算你說對了!一擊不成,你等於白忙一場,只不過把你這鳥頭多寄在你的肩上一兩個時辰罷了!你倒是挺有耐心呀!”怪笑一聲,“磨刀叟”道:“應付大敵不忍耐怎麼成?
  ***!你小子要掠倒老夫,恐伯也要把吃奶的力氣,使出來才能辦到。”“嘿嘿!”
  高凌宇道:“你一出現就扮演了可厭的角色,對你這種人,我一向是手下不會留情的。
  老賊,你想留幾寸膘?”“磨刀叟”表面咋唬,內心卻是雪亮,這小子能壓軸,非但玩藝兒道地,心智也高人一等,不由忐忑道:“小子,可別說你胖你又喘起來了,老夫吃的鹽比你吃的大米還多。”高凌宇冷峻地道:“說吧!這也是你最後可以要求的唯一權利。”所謂“膘子”是指古時砍頭時,劊子手在犯人脖子上留幾寸的皮肉,有些缺德的老資格劊子手,可以接受死刑犯家屬的賄賂,而在犯人脖子上正中砍下,以便縫合在一起再入殮。要是劊子手使壞,故意太靠上,不留出半寸的膘子,而人死後那皮肉又會很快地收縮,簡直無法縫合。所以開玩笑時往往會說:你的刀口長得正是地方。或者:將來要我給你留幾寸的膘子等等……。
  白骨斷腸刀雪崩山壓,向“磨刀輿”狂罩而下。不留餘地,不再藏私,和不久前對付姜風不同,那時他還不想露出獨家的身法與步法。
  同樣是刀,殺法也都夠猛烈狂暴。但是,白骨斷腸刀形同鐵壁銅牆;三尖兩刃刀根本遞不進去,況那奇特的迴旋身法,在極暗的屋內施展,“磨刀叟”突然體會到脖子上的刀口在掙力剎那的感受了。
  就那麼怪怪的一刀,自怪怪的角度上挑來,像賣肉的老手,切肉刀一切一挑,離肌肉也就脫開骨頭了。“昧”地一聲,黑暗中飛出了一件東西。
  接著,屍體在半倒中噴出血泉。
  張培蘭一直沒有動,這使他有點莫測高深。高凌字模摸腰臀之間的刀傷,道:“你到底要在什麼時候出手?剛才不是很有利嗎?”她雙臂交叉胸前,道:“還不到時候,看著那個討人嫌的老雜碎身首異處,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果然不愧為名家呀!”他苦笑著道:“慚愧!剛才若非心神稍懈,這一刀也是不必挨的。”張培蘭道:“這也很不簡單了,在這種場合上唱壓軸戲,除了武功,還要有點頭腦,這兩者你都具備了,只是有點可惜……”微微一愕,高凌宇道:“什麼可惜?”她淡然道:“這當口還談這些幹啥?倒是你的傷……”她走過來要去弄他的傷口。但他疾退三步,輕蔑地道:
  “張培蘭,就算受了傷,你的如意算盤也打得太早了!何況我的傷還不至於把我撂倒……”她冷冷地道:“你以為我要暗算你?”高凌宇道:“那麼說未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至少你是可以在為我敷藥療傷之便,看看我的傷勢如何,再作打算的。”
  她又走近點道:“窮緊張什麼,剛才我沒插手,現在就更不會。”冷然地,高凌宇道:
  “你要幹什麼?”她柔聲道:“你可能傷得不輕,必須儘快止血。要不,這樣倒下和被敵人擊倒又有什麼分別?”高凌字道:“這是我的事,走到一邊去。”她沉聲道:“這傷在後側,你自己不能弄。”攤攤手,高凌宇道:“不見得!張培蘭,除非你對我說實話,你就是鐵梅心對不?”張培蘭看了他一會,屋中極黑,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也許她在考慮,是不是應該說實話吧!
  她漠然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高凌宇道:“如果你是梅心,我還怕你幹什麼?”張培蘭道:“如果我不是,而詭稱是她……”高凌宇道:“你的表演功夫真到了家,要我對你的話產生信心,這怎麼可能?你想刀不見血刃地搏倒我,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吧?因為同樣的把戲玩久了就不靈哩!”有點不耐地,張培蘭道:“請問現場上這些死去的人是上了男人的當,還是女人……”高凌宇道:“你為什麼不承認是鐵梅心?
  其實這兒沒有別人,你大可不必怕漏了風聲,而洩露了身份,我會為您保密的。”張培蘭道:“好吧2我承認是鐵梅心,這成了吧?”高凌字道:“請說說你的家世,以及我們認識的經過如何?”冷冷一笑,張培蘭道:“你這人可真會疑神疑鬼地,我說了實話,你又不信了。你到底要我怎麼樣?這有點娘兒們的作風吧?”苦笑著,高凌宇道:“是姑娘先造成了別人的不信任,你如果真是鐵梅心,把家世及與我認識的經過說說,對你也不會有什麼害處。”張培蘭道:“好吧!家父鐵冠英,是個半江湖半官方的武學世家,他奉命囚禁了你,沒想到有人潛入,表面上是去救人,骨子裡卻去殺人的,以一張淬毒紙條……”高凌宇道:“這一點沒錯,關於我們二人的認識方面呢?”張培蘭道:“你本來中了毒,但你命大,掉落有毒蛇的酒缸內,以毒攻毒,居然撿回一命,稍後你誤打誤闖,進入我的住處,偷吃了我的飯菜……”高凌宇道:“慢著,你說我是中了什麼毒?”
  張培蘭道:“四川唐門唐繼耀的‘蝕骨煉形散’,他是在屍體上下了毒,也就是在他察看屍體時下了毒的。然後,我又著了點手腳,使你暫時受執,找到了你的仇人……”高凌字下意識地打量她,說她是鐵梅心吧,有那麼點不太像;如說不是,世上卻未必有這麼酷肖的人吧?於是他不再懷疑,要她為他療傷。她用手比量了一下,道:“這道血槽,足有六七寸長,失血不少。”高凌宇道:“在武林中晃盪,這點小災難算不了什麼。
  不過,當時要不是我的反應夠快,恐伯已被開膛破肚,也就不必勞你的駕,為我療傷了!”她先為他清洗創口,似乎攜來了不少的罕見藥物,僅是這種洗滌創口的藥水,他以前就未曾見過。兩人靠得極近,陣陣幽香,真叫人沉醉而忘了疼痛。
  張培蘭道:“你猜‘磨刀叟’怎會死而復活?那三尖兩刃刀明明已被姜風丟入河中,怎麼會在他的手中了呢?”曬然一笑,高凌字道:“死而復活是藏眼法,他和姜風早有默契,表面上是以姜風為主,‘磨刀叟’為副,被姜風砸斃,等於安排了一支伏兵。”
  點點頭,張培蘭道:“然後呢?”高凌字道:“他們的妙著在於姜風把‘磨刀叟’的刀丟入河中,而兵刃出手,也造成了‘磨刀叟’身份偏低的印象。”張培蘭道:“不錯,兵刃出於,犯了兵家大忌。”苦笑著,他道:“‘磨刀叟’的驟然發難,對我造成極大的震撼,而你當時又在一邊虎視眈眈,所以我只有這一道七寸的創口,已經很不錯了。”
  張培蘭道:“他的三尖兩刃刀明明聽到‘□通’一聲被丟入河中,為什麼又在他的手中呢?這不有點太玄了嗎?”高凌宇道:“無論什麼事,在想通了之後也就不以為太難了。
  當姜風撿起他的刀時,船夫已在船上準備,適時接住,然後再把一塊大石丟入河中,發出‘□通’之聲。”激賞地,張培蘭道:“你的思考力不錯。”高凌宇咧嘴道:“為什麼很痛?你是不是想弄死我?”淡然地,張培蘭道:“我要弄死你,可不必費這麼多的手腳。”高凌宇道:“不對……上藥不會這麼痛……又不是濃瘡要把爛肉劑去,你到底在怎麼整我?”他扭身察看,他發現她手中有針,不禁大奇,道:“你……你這是幹啥?
  拿我的皮肉當作鞋面鞋底,穿來刺去地?你快停止,我不要你弄了……”哧哧一笑,她道:“可是我已以弄了。”高凌宇冷峻地道:“你在動什麼歪念頭?”張培蘭道:“我呀:把創口撕開,把一只最罕見的毒蟲放進去再縫起來……”高凌宇撩出一掌,斜掠五七步外。
  張培蘭一直在笑,這丫頭本就動人,笑起來更加豔麗可人。只不過,當她冷漠時,也真有另一種美態。
  高凌宇道:“你到底作了什麼手腳?”張培蘭正色道:“我是在以新的療傷方法救你,期能使你在最短時間內痊癒。你信不信,可能危機還沒有完全過去呢!”高凌宇道:
  “我信,不過這療傷方式是……”張培蘭道:“有些事並非我們懂得比蠻夷之邦多些,就以醫療術來說,紅毛國的方式及藥物就比我們高明。”高凌宇道:“這個我知道,由蠻夷之邦傳來的火器及算術,咱們就大不如人。”張培蘭道:“對了!他們的醫療方式有新的構想,經過試驗,果然有效,且比我們的古老醫藥提早一半時間愈合。”茫然地,高凌宇道:“你用的針線是……”張培蘭道:“這正是他們的新構想的具體表現,創口面積過大時,極不易愈合,必須縫合才能提早收口,而且痊癒之後不會有太大的疤痕。”
  有點驚奇地,他道:“不是信口胡扯吧?”苦笑著,張培蘭道:“這就是少見多怪了!
  當然,這種醫術是由蠻夷之邦的傳教士帶來的,大多數人還沒見過,甚至根本未聽說過,有很多人都和你一樣,如果事先告訴你,你一定不會接受的。”搖搖頭,高凌宇苦笑道:
  “這倒是一門新穎的醫術,真的有此奇妙效果嗎?”張培蘭攤攤手,‘道:“話已經說清楚了:信不信由你,我要是想害你,就從這創口用手指一戳,一定能在你的腰子上戳個透明窟窿,對不對?”的確,所以他又走回來,打量那些以前未見過的藥物及醫療工具,最後他還是接受了她的治療。
  弄好之後,天也快亮了。張培蘭道:“你要儘可能多休息,儘快把傷養好,也許還未等你痊癒,另一撥人又到了!
  傷口裂開就不好治哩!”瞇著眼,高凌宇道:“你似乎手中扯了一條線,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含蓄地一笑,她道:“你這是誇大,我還沒有那麼大的甩頭。”高凌宇道:“你能說今夜的一切不是早在你的預料之中?”她笑笑道:“你還是到後面找個床躺下吧!屬於你的時間並不多了。再勇猛的人,也不能帶傷搏殺呀!”高凌宇往後走,又回頭道:“你不會是‘軒轅斬’或‘盤古旋’吧?”她搖搖頭道:“我也想問你,武林中除了‘盤古旋’和‘軒轅斬’之外,是否還有一家堪與上述兩家相領顱的武功?”
  略一凝思,高凌宇道:“好象有,但不知其名,未見其人,有人說那是謠傳,也有人說不是空穴來風。總之,見過的人絕無僅有。”她笑笑,揮揮手道:“去休息吧!飯好了我會叫你,如果有人來了,你也不要出來。總之,你要利用這不長的寶貴時間,養精蓄銳。”高凌宇道:“你似乎頗精於岐黃。”自嘲地攤攤手,她說:“這話如果是指家祖父,那就當之無愧了!”微愕,他道:“令祖父大名是……”張培蘭道:“回春居士鐵雨耕。”高凌宇為之動容,道:“果然是鼎鼎大名,首屈一指的名醫。而且他的一百零八式‘回春刀法’在武林中與醫術同享盛名。”長長籲了口氣,張培蘭道:“那已是我們鐵家的斷代史了……”他愕然道:“這話怎說?”搖搖頭,她道:“交淺不言深,你去休息吧!”高凌宇道:“如果你確是鐵冠英的女兒鐵梅心,這‘交淺不言深’之詞能用得上嗎?請問,是不是還有一張黑名單?”她漠然地道:“你是聰明人,應該找到答案的。”高凌宇道:“必然在你的身上了!”冷冷一笑,她道:“也許,但你是找不到的。”哼了一聲,高凌宇不服地道:“為什麼如此肯定?”張培蘭道:“當然,對你是肯定的,對別人則否。”眉一挑,高凌宇道:“你就把我看得那麼無能?”張培蘭向門外走去,道:“在某一角度來說,也不是無能。在另一方面來說,也許是你缺乏勇氣。
  好了!你已經浪擲了大好的時光,快去睡吧!”高凌宇並不太信任她,可是在這情況下,不信任她又如何?自己身上有傷,又疲累不堪,他需要休養,不能拼搏。的確,她要暗算他,應該早已下手了。
  但是,他卻相信,她是他的大敵,不知在等什麼。
  後面用原竹編造成七八間小茅屋,可留客十來位,床榻也很單純,都是用原竹編成再鋪上稻草的,上面有一層粗布床單。
  他躺在床上,並不覺得太簡陋,稻草墊子不軟也不太硬,對一個極需休息的人,已經很不錯了!
  這時她走進來,把一條薄被子蓋在他身上,走了出去。
  高凌宇以為,不管要發生什麼事,至少這一刻已享受一個有家室之人的樂趣了。人類的慾望實在沒有一定的標準,能知足那就是幸福了。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2, 11:23 AM   #2245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9章

  高凌宇一覺醒來,雖未睜開眼,已能感覺太陽照進小窗,屋子裡亮亮的,而且隱隱嗅到幽香氣味。
  是張培蘭站在床前,托了個粗製的木盤,上有兩個大饅頭,一盤醬牛肉,還有一碗酸辣湯。
  愕了一陣,高凌宇道:“這景象幾乎使我產生錯覺,以為我已經成了家哩!”她木然地道:“你最好不要想得那麼多。輕輕坐起來吃飯,不要碰壞了創口,現在你要特別小心,除非你不想早好。”高凌宇坐起來,道:“真謝謝你了!是什麼時候了?”張培蘭道:“快到酉時哩!”把盤子放在他的腿上。
  高凌宇大口吞著饅頭,道:“我幾乎睡了一整天。”她往外走著,道:“吃完了,我給你換藥,你還要繼續睡。”高凌宇道:“鐵姑娘,不要走,我們聊聊好不好?”回頭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張培蘭道:“你似乎以為自己還能活得很久來享受人生似的。”
  大口吞著醬牛肉,道:“就算時日不多吧,不是更該珍惜這一段短暫的人生嗎?”她在門外道:“外面沒有人照料不大好,有空再談吃完他把盤子端到前面,發現屍體已不見,地上血污都已洗刷乾淨,一切都恢復了舊觀。道:“真難為你,全部弄清爽了!”她自個兒坐在一張八仙桌邊吃飯,道:“不收拾怎麼成?被鷹爪們看到,背這黑鍋可劃不來。
  我說過,你最好不要走動,要多休息才行。”他坐在她的對面,道:“令祖一生救人無算,你卻上了賊船,是怎麼回事?”漠然地一笑,她道:“你還不是一樣?相信你們祖上也不是天生的鹼胚子吧?”他自嘲地笑笑,道:“我曾企圖反抗,像那次落入鐵冠英手中,就是中了他的圈套。但我作得不太成功,你可知道被囚于鐵家牢中而被毒死的人是誰?”張培蘭道:“霹雷指’胡松。高凌宇,你可知道背叛他們的人該受何刑?”冷然一曬,高凌宇道:“聽說是剝皮刑。”張培蘭道:“不錯,那是明太祖創立的酷刑,凡是貪瀆六幹兩以上的官吏,不但梟首示眾,還要剝皮,然後把人皮中塞滿了草,掛在公廳兩側,以儆效尤。衙門右側建立一廟,名為‘皮場廟’,也就是剝皮刑場。閹黨劉謹和魏忠賢也都私設刑場。你知道剝皮的技術嗎?”面色一沉,高凌宇切齒道:“聽說過,剝光了衣服,灑上瀝青,然後用椎全身毆打,全身的皮就脫光了,就像蟬蛻及蛇蛻一樣。”她冷冷地道:“看來你也不外行。弄法如此殘酷,仍有人以身試法,你說賤不賤?”高凌宇道:“所謂人心似鐵,官法如爐。這話未必是金科玉律吧?背叛他們的人前仆後繼,並未被酷刑嚇住。”白天有人過河,張培蘭就客串擺渡送人過河。
  五天過去了,高凌字已大有起色。但就在這天傍晚,後面小徑中蹄聲“得得”來了一人。這人約二十六七歲,猿臂蜂腰,穿得相當華美,顧盼自若,目光炯炯,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閒人物,至少不會是普通的過客,騎了一匹棗紅色蒙古種駿馬。
  此人一下馬就吆呼著道:“有人嗎?”張培蘭出來應付,道:“客官要過河?”這年輕人道:“河總是要過的,只有姑娘一個人嗎?”嘆口氣,她搓著手道:“本來這兒還有我爹和我的大哥照料著,前天有些人在這兒火併,很多人受了傷,就把我爹和大哥拉去抬傷患的人,說是兩三天就回來。”這人自行拴了馬,進門就猛嗅了一陣,道:
  “不僅是傷了幾個人口巴?死的人都埋在什麼地方呀?”白他一眼,張培蘭道:“死人嘛!當天晚上亂糟糟地,那場面誰敢看?就算埋過死人八成也不是埋在附近。怎麼,客人府上死了人?”年輕人道:“這是什麼話!在下只是憑經驗猜出,這野店中血腥氣十分濃重,恐怕死了不少的人哩!要是謀財害命的黑店……”一投身就退入門內,張培蘭道:“客官說話可要多斟酌點,再說,你如果懷疑這是黑店,不如趁天色未黑及早過河,以免連小命也送上了。”年輕人負手笑著踱進來,著:“常出遠門的人,可不伯什麼黑店,只是明明死了很多人,卻又不說出來,就透著蹊蹺。我說姑娘,人命關天,要是六扇門中的人找上門,可就不好擺弄哩!”張培蘭冷冷地道:“這麼說你是六扇門中的鷹爪了?”笑笑坐下,年輕人道:“這是什麼話?姑娘看我像個六扇門中的人嗎?”冷冷一笑,張培蘭道:“誰知道你是幹什麼的。”笑笑,年輕人道:“依姑娘看呢?我像幹什麼的?”張培蘭不假思索地道:“四不像。”年輕人脅肩笑了一陣,道:“姑娘,有什麼可口的東西?”張培蘭道:“荒郊野店,哪會有什麼可口的食物,我看不如趁天還沒黑,送你過河,四十裡外有個小鎮,要吃什麼就有什麼。”年輕人道:“怎麼,這不是個店?這兒不留客人住宿?”漠然地,張培蘭道:“我父兄在時,有些不嫌本店簡陋的人。可以留宿。可是我父兄不在家,只小女子一人可就不大方便了……”世故地笑笑,年輕人道:“姑娘大可放心,在下雖然未必能作到‘暗室不欺’的境界,一般的女子,在下還看不上眼。再說開店的人,大多見過世面,大可不必耽心這個……”張培蘭道:
  “聽口氣,客官不嫌這兒簡陋,也不在乎睡在原竹編的床上,稻草床墊上,不怕跳騷咬了?”年輕人道:“出門在外,有時候不遷就怎麼成?姑娘,有酒嗎?”張培蘭道:
  “酒是有,是辣嗓子的劣酒。”年輕人道:“菜呢?能張羅幾樣可口的菜嗎?”冷冷一笑,她道:“要吃可口的菜,最好回家去,這兒可以炒的只有雞蛋,還有點滷牛肉和魚幹,沒有別的東西了!”年輕人道:“既然別人能將就,我為什麼不能將就?好吧!偏勞姑娘馬上準備,趕了大半天的路,也真有點餓了。”張培蘭道:“這麼說客官不再擺譜,端上什麼就吃什麼了?”年輕人道:“出門在外,哪能樣樣稱心如意?好在有一位秀色可餐的姑娘陪伴在側,就算酒菜粗劣些也將就了。”張培蘭去準備吃的,年輕人東張西望地道:“姑娘,前天晚上此地火併,大概是什麼時候?”張培蘭道:“大概是二更左右。”年輕人道:“一共有幾撥人?”張培蘭道:“一共有二三十個,詳細數字弄不清楚他再問,張培蘭就懶得回答。不久就端上了一盤炸魚於、一盤醬牛肉、一斤黃酒和三個饅頭。
  年輕人道:“在下柳半樓,姑娘的芳名可以見告嗎?”張培蘭道:“我叫張培蘭,莫非火併的人和柳先生有關?”柳半樓道:“也可以這麼說,可能其中有幾人,是在下的親叔。”伸了一攔,又道:“姑娘別走,請坐下來陪我談談如何?”張培蘭道:“笑話!本姑娘又不是酒家女。”柳半樓道:“就算是酒家女,也得在下看得上眼。姑娘勝過酒家女多矣!看來姑娘真不像一位荒郊野店的女小東呀!”張培蘭冷冷地道:“我倒要請問,什麼樣子才像個野店的女小東?”咽下一口酒,柳半樓道:“野店的女小東,手指不會如此細嫩,肌膚也不會如此白淨,成年累月在爐下掌理膳事,身上必有油煙氣味……”的確,這傢伙年紀不大,卻處處表現了世故和老練。這次傷心渡的生死集會,似乎年輕的比年老的厲害多多。
  柳半樓又道:“張姑娘,可否說是些什麼人物嗎?”張培蘭道:“我當時不太注意他們的交談,尤其他們南腔北調地,也聽不大懂,好象有個叫‘磨刀裡’的,一來就藉磨刀石磨他的鏽刀。”連連點頭,柳半樓道:“餵!不錯,一定有那個老小子,還有呢?”
  張培蘭道:“另外有個三十來歲臉上的粉像塗牆似的女人,好象姓陰,和一個姓毛的及姓曾的,似乎是一夥的。”柳半樓道:“應該還有很多人才對。”張培蘭道:“怎麼?
  你是在問口供?”柳半樓笑笑道:“不敢:反正閒著沒事可做……”想了一下,張培蘭道:“還有什麼‘十二生肖’、‘怒山雙筆’等等。”柳半樓道:“最後是什麼人收拾殘局的?”張培蘭道:“大概是一個姓姜的吧!”柳半樓笑笑道:“有沒有一個比‘磨刀叟’及姓姜的更厲害的人物呢?”張培蘭道:“當時在做萊,沒有注意。再說對他們的血腥砍殺也不敢看,那簡直不是在殺人,而是在殺雞宰鴨。”聳肩一笑,柳半樓道:
  “張姑娘太客氣了吧?我看姑娘的膽子夠大的了!”張培蘭道:“怎見得?”柳半樓道:
  “自在下來此,就只有姑娘一人在此,三五十裡之內渺無人跡,單男獨女離群獨處,姑娘卻一直未顯示畏懼的樣子,可見張姑娘太過自謙了……”仰仰頭,她道:“隨便你怎麼說!”柳半樓道:“張姑娘,在下決定留宿一夜,請姑娘給準備一個房間。現在就請姑娘帶我去看看房間如何?”張培蘭故意帶他繞路走,以免他發現這些竹子搭成的簡陋小茅屋中,還有其它客人居住著。她把他帶到距高凌字較遠的一問,而且到前面去不須經過高凌宇那間的門外。
  她推開竹胚編成的門,道:“就是這一間吧!通通一樣,也不必挑撿了!”哪知柳半樓看了一下道:“張姑娘,話可不能這麼說,在下花了錢住房間,當然要選一間自己當意的,這一間太靠後邊,不大安全。”冷冷一笑,張培蘭道:“原來柳大俠的膽子也很有限哩!”柳半樓道:“不怕你見笑,在下雖是個大男人,膽子卻很小,這可能和自幼被父母溺愛,以及姊妹太多,常在女孩堆中有關。”他逐屋打量,來到這一間撩開門簾,道:“張姑娘,這一問多個門簾,蒼蠅及蚊蚋不得而入,而且比較接近前面,我看就選擇這一間好了!”說著探進頭來,和高凌宇四日一接,道:“這位兄台是高凌字倚在床上道:“在下今天晌午來此,由於受了點風寒,只好在此休養一二日待身子復原了再走,兄台也是住店的?”眼珠疾轉,柳半樓道:“小弟本要過河,到百里外的表舅家去探親,因牲口太疲累,不忍再繼續趕路,只好在此遷就一夜。”高凌宇不再說什麼,因為門外的張培蘭在催著道:“柳大俠,你這人也未免太自來熟了吧!這位客人需要休息,你還是回到自己的房中去吧!”柳半樓道:“這位兄台貴姓大名?”高凌宇道:
  “小弟高凌宇。”柳半樓道:“莫非就是武林盛傳的‘白骨斷腸刀’?”高凌宇道:
  “正是區區,不過武林中人對一個人或一件事的大肆渲染,往往言過其實,可是這種事當事人已不便出面匡正或否認。兄台的大名是?”柳半樓道:“小弟柳半樓。我還以為高兄台躬逢盛會了呢!”微怔,高凌宇道:“不知是什麼盛會?”柳半樓曬然一笑,道:
  “高兄和張姑娘是親戚?”高凌宇道:“不是。”柳半樓道:“是朋友?”搖搖頭表示猜錯了。
  柳半樓道:“這就未免有點厚此薄彼了吧!”高凌宇茫然道:“柳兄是說……”柳半樓道:“同樣花錢住店,張姑娘本想在下睡在拼起的八仙桌子上,卻又使這些小房間閒著,這真叫人想不通呀!”高凌宇笑笑道:“在下來此時,也受到同樣的待遇。後來由於在下受了風寒發燒,才承張姑娘特許到這兒來。想必是姑娘家一人留守在此,不得不小心點吧!”柳半樓道:“兄台可真會為張姑娘緩頰,難道說在下臉上寫了‘惡棍’二字?她不怕兄台卻只怕小弟不成嗎?”他打量屋中,還深深地嗅了一陣,才告退縮回身子。
  午夜,極靜。
  高凌宇本已昏昏欲睡,卻聽到比貓還輕靈的腳步聲已到了門外,是柳半樓吧?或者張培蘭?也許他們是一夥的也說不定。
  江湖中人心險詐,僅是在這傷心渡的一夜之間,就看到了多少不同的嘴臉,和詭譎無常的變幻,而使人眼花繚舌L。
  也許任何一個,不必兩人聯手,都夠他忙活的了。
  他現在傷勢略有起色,只要用力過猛就會使創口再次撕裂,這後果就可想而知了。
  他握住了刀柄,躺著不動、出聲嘛,就等於告訴對方,他具有如此高的聽力。如果不出聲,而待對方進了屋子,那就必須拼命自衛了。
  門被輕輕推開,人像一片敗葉飄了進來。
  高凌宇知道,對方如要施襲,而張培蘭又故作睡著不知的話,他的情況就很危險,必須浴血抵抗。
  哪知這時忽然聽到張培蘭大聲道:“柳大少……柳大少……是你嗎?”柳半樓還在猶豫,張培蘭已走了過來,道:“柳大少,人家高少俠都已經睡了,要聊天也要等到天亮了以後呀!一個人總不能老是扮演可厭角色,你說是不是?”“暖……暖……”柳半樓退出門外道:“不瞞二位,小弟長了這麼大,還沒睡過稻草,所以老是無法入夢,本想找高兄下盤棋,以消永夜。既如如此……”高凌宇這才坐起,道:“是柳兄嗎?明天小弟一定奉陪。”柳半樓道:“高兄,深夜打擾,小弟無狀,就此告退柳半樓走後,張培蘭也沒有進來,高凌宇心想:張培蘭到底安著什麼心,她應該是傳達“滅口令”的人,怎麼會關心抗拒滅口令的人呢?這個柳半樓身手了得,莫非他就是……
  為了早日康復,只有時時小心,提高警覺。
  在早餐桌上,三人一起吃飯,柳半樓故意對張培蘭表示殷勤。
  張培蘭道:“請問二位,今天過不過河?”柳半樓望著高凌宇,高凌宇道:“在下的風寒好得多了!
  但長途跋涉加之又無腳力牲口,總是不好,所以我想不如在此多休養一天……”柳半樓道:“那好極了!本來高兄若不留下,立即過河上路,小弟也不願單獨留下。我那牲口是蒙古名種,且是友人的寵物。昨天趕多了路,應該讓它多休息幾天,所以有機會和高兄多盤桓幾日,那是再好也沒有了!”張培蘭道:“既然兩位今天還不想走,河上擺渡不能無人照料,而我又要照應這小店,請問二位誰願偏勞?柳半樓低頭吃飯故作未聞。張培蘭道:“二人之中總要有一位要偏勞的。”傲然一笑,柳半樓道:“在下生於富豪之家,僕從如雲,恕我從未作過這種營生,心雖有餘而力有未逮,抱歉!抱歉!”
  撇撇嘴,張培蘭道:“富豪之家的子弟就等於廢人嗎?搖搖櫓,撐撐竹篙子也不會嗎?
  這也未免太可笑了吧?”柳半樓道:“的確欠學,說來慚愧!”張培蘭向高凌宇道:
  “高先生也是出身富豪之家嗎?”高凌宇道:“在下出身寒微,家嚴是手藝人……”張培蘭道:“高先生可以弄弄擺渡嗎?”高凌宇道:“雖不敢說可以應付,我想還不至於把舢板弄翻吧!只是風寒未愈,不知能否勝任愉快,但可一試的。”張培蘭道:“高先生,那就偏勞你了,如果過河的人多,我可以抽空幫你。嘮!現在不就來了過河的客人了?”這工夫來了一男一女,男的跛足,女的瞎眼,男的以一根竹杖引路,拉著女的一手,兩人都在三旬以上。男的道:“姑娘,這會兒可以過河嗎?”張培蘭道:“如果二位有急事,就馬上送二位過河,原則上是湊足四位才過河。”女的道:“姑娘,我們也沒有什麼急事,就在舢板上等一會也無防。只伯等了半天仍然等不到一個,那怎麼辦?”
  張培蘭道:“兩個時辰之內沒有人來,我們就送二位過河。”張培蘭說完走向小店。
  跛子扶著瞎女上了舢板,坐在船頭上。高凌宇坐在後躺處。舢板前半部在水中,後半部還在岸上。
  被子道:“小哥,聽說這兒前兩天曾有一次盛會?”微微一愕,高凌宇道:“老兄是指什麼……”瞎女人道:“小哥何必裝蒜,請問小哥是何時來的?”高凌宇道:“在下昨天晌午來此,因風寒留下,不得不盤桓一兩天,待好了再走。”跛子道:“原來小哥也沒趕上那次盛會。在下夫婦二人有位堂兄,聽說參與了那次盛會,不知吉兇如何,真叫人耽心。”高凌宇道:“在下聽說數日前有人在此玩命,曾有死傷,未死的已過河而去。不知這些末死之人是否有令堂兄在內?”破子道:“但願在內。”此刻柳半樓坐在小店門迎門的八仙桌邊,張培蘭倚在門外涼篷的支柱上,柳半樓道:“張姑娘,你是負有使命而來的吧?”張培蘭道:“什麼使命啊?你倒說說看。”冷冷一笑,柳半樓道:
  “你不是來傳達滅口令的人?”曬然一笑,她道:“原來你也和那些人物同樣地無聊。
  這麼看起來你來此也絕非一個普通過河的客人了?我沒有猜錯吧?”聳聳肩,柳半樓道:“我也沒有說絕對和那件事沒有關連吧?”曬然地,張培蘭道:“說說看,你是‘盤古旋’,還是‘軒轅斬’?”搖搖頭,柳半樓道:“都不是。”張培蘭道:“你是來應劫的,還是來滅口的?”柳半樓道:“你是傳達滅口的人,這不是多此一問嗎?”
  張培蘭知道套不出來,事實上她大致能猜出來。看看河邊,由於是順風,隱隱聽到一跛一瞎兩個中年人正在和高凌宇交談,內容也正是在談前幾天夜裡殺伐的事。
  因而張培蘭深信這也不是兩個普通的過客,立即走向河邊,對高凌宇道:“你沒駛過船,這第一次還是由我幫你吧!”二人把船推下水,張培蘭跳上船,把櫓母放在櫓公上搖了起來。
  高凌宇不由暗暗驚奇,也暗暗警惕,她什麼都會,包括演戲在內。如果不信她是殺人能手,可能錯得太離譜了吧!
  格聲“咿咿呀呀”,土布衣衫裡著苗條的胴體,搖櫓時轉動腰身的姿態,實在令人退思,銷魂。
  破子道:“我說船家姑娘,前兩天這兒有過火爆事件?”張培蘭淡然道:“有這麼一回事。”跛子道:“結果如何?”張培蘭道:“兩敗俱傷。”瞎子道:“所謂兩敗,都是哪方面的人哩2”張培蘭道:“這……我怎麼知道?只知道有好幾撥人,一個個神秘今今地,後來動起手來,分成了兩派,大致如此……”跛子道:“人呢?我是說活著的。”
  張培蘭’道:“走了!”瞎婦道:“我說這位姑娘,你在這次斯殺中扮演什麼角色呀?”
  張培蘭道:“有人在家門口廝殺,當然是看戲的羅!”瞎子道:“這野店是姑娘的家嗎?”
  張培蘭以為,反正那夜在此的人,除了她和高凌宇外,其餘的都到陰間應卯去了,這兩人不會知道的,她道:“當然羅!”瞎子冷笑道:“太謙虛了!姑娘出身大家閨秀,自幼酷愛練武,大了之後被閹黨利用,身在‘左右擁護’之上,令祖‘回春居士’一世英名全斷送在你的手中。”面色一冷,張培蘭道:“原來二位也是參與盛會的狂妄地一笑,跛子道:“可惜稍遲了一步,不過還不算太晚。”張培蘭道:“這話怎麼說?”破子道:
  “姑娘是幹啥的?咱們是心照不宣。死了那麼多的人,姑娘居然還好端端的,想必身手了得,還有幫手了!”瞎婦一字一字地道:“跛哥,咱們不必管那麼多,上面怎麼交待,咱們就怎麼幹,用不著動嘴皮子磨牙……”張培蘭大聲道:“慢著!你們八成是‘長白二殘’,看在你們素行還不太差,我必須警告你們,上面派你們來滅口,就等於讓別人滅你們的口……”然而,跛子已是人隨聲至,身子疾射後艙。高凌宇閃過破子一擊,瞎婦接踵而至,肋販長度不過兩丈二三,寬不及一丈,連一匹太高大的馬匹,都無法載運過河。在舢板上拼命需要待別的技巧和經驗。
  這一跛一瞎在搖晃不定的舢板上聯手合擊,拳掌交瀉,形成鋼鐵般的勁牆。但是,他們遇上了硬手,遠超出他們的想像。
  當然,在那盛會之後來此的人物,身手之高不難想像。
  原來所謂破、瞎都是輕微的,他們既不跛也不瞎。高凌宇可不是袖手旁觀保存實力,他主要是不敢太用力,而拉開傷口,同時想看看張培蘭到底有多大道行。
  此刻高凌宇顯得手忙腳亂地閃過跛子連環五腳,似乎他們要對付張培蘭,把她當作了主要的大敵或仇人。一個上騰如怒隼翻掠,在滾動中的奇妙角度上完成七掌及一十二腿的掃砸。而攻下盤的瞎婦,短拐競在挫身攻守中撤出,嗓中擠出狠極的嗚咽聲,拐影繞著張培蘭交織著光焰晶網,寒氣砭骨,銳嘯盈耳,舢板在水上跳躍,人在跳躍的船上縱躍,森厲的殺機在他們的嘴角上閃耀。
  在凌厲的攻擊下,張培蘭似乎招架不住而落水。破、瞎二人也入水不見,河水並不太深,中央約一丈七八,有點湍流而且混濁,水性不高的人,在水底的視界極近。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2, 11:24 AM   #2246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10章

  張培蘭在陸上的身手如何,還看不出來,顯然在水中不怎麼出色。她只能看到五六尺外景物,如果對方在水中用長兵刃,她就會措手不及。
  但跛、瞎兩人卻是水戰能手,這就可以知道他們為什麼不在陸上,而等到上了船,而且船到河心才動手的原因了。
  天早已黑了下來,在野店中的柳半樓看不清舢板上的打鬥情況,但卻隱隱看出舢板己隨波漂向下游,船上的人已不見了。
  就在這時,身後微響,回頭望去,未掌燈的屋內極暗,似乎是個女郎站在五七步之外,柳半樓打量了一下道:“你不是張培蘭張姑娘?”她冷冷的道:“誰說我不是?”
  茫然地,柳半樓道:“你剛才不是在搖櫓送客人到彼岸去了?”張培蘭道:“不錯,但我潛了回來。讓高凌宇以一敵二,對付那一破一瞎二人,他勝了表示他陽壽未終,敗了也就不必勞你的駕了!”愕然地,柳半樓道:“我?”曬然一笑,張培蘭道:“怎麼?
  還要顧左右而言他?不承認你是來滅口的人?”柳半樓道:“那麼你呢!正是傳達滅口令的人羅?”她點點頭道:“正是。”柳半樓道:“張姑娘,你是傳達命令的人,大致可信,但此事非同小可,請出示信物或任何證明,我才能接令行事。”張培蘭稍微猶豫了一下,立刻點起了燈,而且解開了上衣的釦子,突然轉過身來。柳半樓的目光在她的酥胸上濺起了火花。
  這是他所見到的女人最動人的胸部,雙峰堅挺,白如脂玉,新剝雞頭顫巍巍地撼震著他的心弦和視覺。
  然後,她輕輕托起右乳,在乳根下部,有淡紫色刺字,刺著:“盤古旋斬,功高震主。”字樣。
  很快地,她背過身去,把衣衫弄好,向門口走去,道:
  “不會再懷疑我的身份了吧?”柳半樓的戲戲謔神色收起,道:“看清了!可是還有一點我不明白,高凌宇他是……”張培蘭已沒入夜色之中,大概是幫高凌宇弄舢板去了。
  他的心頭“怦怦”跳著,絕對沒有想到,她傳達命令是以這種旖旎的方式,這大概是上級獨出心裁,賄賂部下眼睛的一種方式吧!太好了,不是親眼所見,不知世上竟有這麼完美的酥胸,因而恍惚間,跟前重重疊疊都是顫巍巍的雙峰波浪。
  在水底動手的人,此刻已到緊要關頭。在水中動手,全看視力遠近而定,看得越遠勝算愈大。
  當然,在水底呆得越久,換氣的技術越高也是致勝之道。事實上換氣技巧和持久力是不可分的,不會換氣如何能在水底呆得久呢?跛、瞎二人一前一後夾擊張培蘭,由於二人能看到七八尺外的景物,加上跛子用的又是分水蛾眉刺,張培蘭就險象環生了。
  張培蘭的衣衫已被挑破多處,她知道時間一久,恐怕要葬身傷心河底。急中生智,雙足在河地一刮一揚,方圓二三丈以內一片烏黑。
  這像是烏賊的隱形墨汁,她已身出三丈以外。但這樣不會持久,而且善於水戰的人對這一手並不陌生,不久,二人又找到了她。
  她再次運用這一手,捉了一會迷藏。已不靈光了。因為河底不全是爛泥,也有白沙地帶,破、瞎二人把她逼到沒有爛泥的地帶。
  她發現上當,已現了原形。
  如果在陸上,她有信心收拾他們,但此刻,有幾次都差點被瞎子的拐及破子的蛾眉刺戳中,她的衣服又有多處被挑開。
  殺機逐漸逼近,破子誘敵,瞎婦施襲,利用水底較優的視力一下子揪住了張培蘭的頭髮,在水底動手,最好把長髮咬在口中,一旦散開易為敵人所逞。
  張培蘭知道危在一發,急忙掉轉身子以雙足攻擊揪住她長髮的瞎婦。但瞎婦揪住不放,仍可趨避,即使被踢中也不鬆手。
  這是為了生存而掙扎,破、瞎二人知道她是傳達滅口令或負責滅口的人,殺了她即可暫時保住性命。
  在水中踢人或打人,只有水面上七八分之一的力道。
  破子以蛾眉刺向張培蘭的小腹上猛戳,而在張培蘭的方位和角度上,還未覺察這要命的一擊,然而,另外一條人影,如一片黑雲當頭罩下。
  在水中有此速度,有些魚類都辦不到。他是受傷初愈。
  佯作不會駛船、不會搖櫓,自然也不諳水性了。但他此刻卻首先一掌按在跛子頭上一扭。
  跛子的脖子立斷,頭部搭拉下來,七竅流血。來人藉這一按之力又射向瞎婦,而瞎婦的短拐尖端距張培蘭的肋部已不足五寸,她的手腕突被抓住。
  瞎婦有如一只被困的大章魚,瞬間攻出幾腳,卻硬是無法脫困。現在她才知道,他們嚴重犯了輕敵的大錯。原來這些年輕人都不好惹,不論是傳送滅口令或負責滅口的人物,哪會有一個庸手?為什麼這麼老練的人居然要在生死一線時才會明白這一點……
  她手中的短拐被扭轉過來,戳入她自己的腰上,血水像墨汁在水中氳氤瀰漫,舒散開來。
  張培蘭被弄上舢板時,這舢板已流到一里外彼岸的林蔭下竹叢中被擋住了,她已喝飽了水,昏迷不醒。
  首先,他要弄出她腹中的水,他發現她的衣服已無法蔽體,胸部大部分裸程出來。
  他的手無意中觸及到那堅實而又軟滑的雙峰,整個身心都震動了。他急忙扯扯她的破衣,想把她的雙峰掩住,哪知破衣一勒,雙峰上翹,觸目處見雙峰之下各有一行淺紫色的刺字。右乳根處刺著:“盤古旋”功高震主;左乳下是“軒轅斬”桀驁傲不馴。
  現在他已證實了她的身份,她的確是傳達滅口令,也可以說是製造火併,使一幹失去利用價值的人同歸於盡的人。所以也可以說,她才是執行滅口的人。
  如果現在要弄死她,或者不救她,她又如何執行滅口呢?當然,以他們的關係,他不會那麼作。他擠出了她腹中的水,推拿了一陣,她才悠悠醒來。驚愕地道:“是……
  是你救了我?”拿手掩住胸部。
  高凌宇道:“你救我,我再救你,一報一還,兩不相欠。”張培蘭道:“兩個中年人呢?”高凌宇道:“到河神處報到去了!”張培蘭坐起來扯扯衣服,真正是捉襟見肘,這破衣已難以遮羞了,她面色一變瞪著他道:“你看到了我的身體?”高凌宇笑笑道:
  “那看是指什麼部位了。”張培蘭美眸一寒,道:“當然是緊要部位了!”攤攤手他苦笑道:“你的衣服破得太厲害,除非眼睛閉起來,不然會看不到嗎?再說,像你這麼美好的人的胴體,我只要居心光明,我看幾眼這也是人性之常呀!況且咱們以前……”她凝視他一會,見他沒有暖味之色,相信他沒有侵犯她。一個人再老練,要是問心有愧是會形諸於色的。她年紀不大,經驗卻十分豐富。
  更重要的是,她的重要部位不能被看到而洩漏了秘密,這關係她的長輩的生命安危,非同小可。
  他會是一個大邪若正,善於偽裝的人嗎?她不以為他是那種人,她這次和他相處雖只有一二日,但在這兩日之間,卻有巨大的變遷,她冷眼旁觀,對他已有較深的了解。
  他是一個聰明人,也是一個老練而世故的年輕人,但能有所不為吧!因為女人大多知道自己有多大的魅力,一個不疑不傻,身心正常的男人,看了女人的美好胴體而能神態自若者,就能證明他心地光明。
  只不過一絲因欽佩而產生的綺念,稍顯就被她扼殺了,因為有一千、一百個理由,都不允許她有此非份之想。她深深地籲了口氣,高凌宇道:“張姑娘有沒有內傷?”她試運內力,道:“沒有。”高凌宇道:“不知你剛剛為何嘆氣?”她喃喃地道:“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覓了時無了時”他也不去研究她的感慨,道:“你的衣服最好脫下來弄幹,我們回去吧!”張培蘭道:“還是回去再換吧!”由於她衣不蔽體不能搖櫓,他只好自己操作,逆流而上。
  高凌宇道:“依你之見,柳半樓是什麼來路?”她想了一下,道:“大概是和姜風及‘磨刀受’、倪氏叔姪以及‘長白雙殘’是同路的,希望殺死滅口的人而改變他們的命運。”不以為然的,高凌宇道:“他還在等什麼?”她淡然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高凌宇道:“想弄清我的身份?”張培蘭淡然道:“你現在不該讓他知道一切,尤其是在康復以前。”高凌宇道:“謝謝你對我的關切,這麼說你已知道他的身份?”
  她淡然道:“這並不難猜。”他不再問了,搖著櫓,打量著她,遐思自是不免,那白霜賽雪的肌膚,堅挺而又膩軟的肉球,和那芳蘭竟體的陣陣幽香,這真是個尤物啊!況且又有過一度春風。
  張培蘭著:“高凌宇,你的傷口似乎已經好了吧?”高凌宇道:“不錯,但仍未敢儘量施為,以免縫隙的創口再度裂開,所以在你們最初的拼鬥中,我根本不打算插手。”
  凝視著他的張培蘭又道:“你剛才在想什麼?”他搖著頭,道:“沒有想什麼……”她顯然不信,道:“不!你剛才一定在想什麼奇妙的事。”高凌宇道:“就算有,你也猜不出來,我也不會告訴你她那清澈的眸子睨了他一會,似有所悟,卻又長長地嘆了口氣,似有無限的心事,而不便直言。
  高凌宇道:“你一連嘆了好幾口氣,一定有心事吧?”張培蘭道:“人生是一連串的無奈,曹孟德的詩可以作證:人生幾何,對酒當歌,譬如朝露,去日若多……”曬然一笑,高凌宇道:“可是你對酒不歌,並未珍惜這蜉蝣人生,是些什麼無奈,我可以與以聞嗎?”張培蘭仿他的語氣道:“很抱歉!我也不能告訴你。”舢板在附近靠岸,張培蘭自後門繞過進入屋中換了衣服,然後二人先後自店外走了進來,柳半樓道:“兩位似乎遇上了麻煩。”張培蘭道:“那兩個客人想對我們不利,幸虧他們不諳水性,沒敢玩命,我們把他們送到彼岸,還沒攏岸,就動上手了。”柳半樓道:“折騰了半天才打發了嗎?”高凌宇道:“順流而下,不知死活。”柳半樓道:“姓高的,把你的來路交待一下吧!”高凌宇道:“你的來路呢?”柳半樓道:“你先交待了,我自會告訴你。”
  高凌宇輕蔑地一笑,道:“就像是你比別人高一頭,長一輩似的,真是‘長蟲戴草帽……
  混充細高挑’哩!”傲慢地一笑,柳半樓道:“姓高的,是誰藉給你的膽子敢如此對我說話?”冷蔑地一笑,高凌宇仰頭而入,道:“爺們這會兒沒有這份閒工夫逗著你玩……”
  柳半樓正要有所行動,張培蘭道:“怎麼,柳大俠,你要否定你是個君子嗎?”柳半樓笑笑道:“不會的,淑女!我當然是個君子……
  只不過,該來的非來不可,不如趁早料理清算一下,你說是不是?”冷冷一笑,張培蘭道:“姓柳的,不論是君子還是英雄,都不該佔人家的便宜,人家風寒尚未痊癒,而且剛才又搖櫓及動手消耗了體力,現在辦事,不是趁人之危是什麼?”柳半樓道:
  “張姑娘,你是傳達滅口令的人,怎麼可以和他站在一邊?會不會到時候和他聯手對付我一個人?”張培蘭漠然道:“如果你確實是上面派來滅口的人,多一個人,也該綽綽有餘吧!……”另一個彩霞滿天的天的傍晚,張培蘭把所有的食物都做了,凡是好吃的一點也不留,都端上了桌面。
  有點意外地,柳半樓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做了這麼多的菜?”張培蘭道:“二位應該知道,我把所有能吃能喝的都搬上桌面的用意吧?”冷靜地一笑,高凌宇道:
  “是不是過了今夜,已不再需要這些食物了?”張培蘭點點頭,然後斟了三杯酒,道:
  “我們要吃飽喝足,來爭這最後的機會。”柳半樓道:“什麼機會?”張培蘭道:“生存的機會。”柳半樓道:“為什麼?”張培蘭神色肅然道:“因為你們就是我等的兩個人,一個是‘軒轅斬’,一個是‘盤古旋’,沒有錯吧?請挑明暸身份。”二人一齊點頭,但眼睛中多少有點驚奇之色。
  高凌宇道:“這本來己不是什麼秘密了,但事關重大,請詳加說明一切,以昭鄭重。”
  她於了一杯酒,深深地吸口氣,道:“魏老姦被磔死之初,人心惶惶,雖然事過半年有餘,未見株連同黨,但王永光、史坤及高捷等人為了自身的安全,自然會耽心過去這些曾由他們指揮過的殺手有天會壞事連累他們……”高、柳二人都不再說話,把肚子填飽。
  只是他們都吃到七八分飽即不再吃喝,太飽或太餓對玩命都很不利。
  他們也都想到了一點,以他們二人的功力,即使某一方面略勝一籌,最後仍然逃不過她的全力一擊,這就是所謂不可為而為之的事情吧!
  三人同時離桌,她走到遠遠的一邊,道:“應該是時候了……”“嗆嗆”兩聲,一個使出了“白骨斷腸刀”,一個是外門兵刃,三尺長的烏金鐮。由於把手可伸縮。所以藏在身上很不顯眼。
  天已暗了下來,入夜無風,河水低吟,如泣如訴。二人向張培蘭望去,她雙手交叉胸前,正在等待一場肉搏的開始。而他們,都在不同的情況下,欣賞過她的酥胸,為她而戰也好,為保命而戰也好,在他們的心情上,似乎她不是站在他們對立的立場上。
  二人開始移動,約半盞茶工夫,一個由徐而疾地旋轉,有如在猛抽幾下的大陀螺,另一個在這旋轉的大陀螺中斬劈了二十七鐮。
  人在旋,白骨斷腸刀也在翻飛旋轉,“盤古旋”是寓攻於守的絕學,著重於身法與步法,輕功冠絕武林。“軒轅斬”以攻擊見長,卻是寓守於攻。兩人都有極豐富的搏殺經驗,生死存亡間不容髮。
  張培蘭幾立不動,有如一尊石像,只是一只眼珠隨著黑暗中的人影和光焰轉動,她的心情極複雜,她知道自己不能希求哪一個人勝,應該是兩敗俱傷,而造成她兵不血刃的預謀。
  兩人一個是執行一些大姦禍首的滅口命令,一個是在滅口行動中身份高高在上的被滅口高手,而兩人所爭的是什麼?不過是先死與後死之別而已。
  烏金鐮的砍削能充分表現“軒轅斬”的絕學路數和風格,烏溜溜珠晶炎在黑暗中造成騰蛇似的閃電,撕裂著黑緞似的夜幕。
  白骨斷腸刀如月華下的粼粼波濤,但飛旋的路子無跡軌可尋,有時人在刀下,或刀在人上,千絲萬縷,晶絲芒線,細繞密纏,似想把對方變成一個巨繭。
  搏殺由酉時開始,一直繼續到亥時。
  兩人衣服全被汗水濕透,或者血、汗不分。頭上冒著騰騰蒸汽,高凌宇傷勢初愈,不無影響,已被烏金鐮傷了五處,且被跺倒了兩次。
  柳半樓也末全佔便宜,白骨刀在他的頰上劃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口子,大腿上也中了一刀,被那旋風似的腿浪掃倒過一次。
  但柳半樓看出自己略佔上風,也看出對方的體力不如自己充沛,殺瞭高凌宇之後,估計對付這個尤物應無多大問題。想到這兒,那顫巍巍的雙峰又在眼前晃動起來。
  他對女人算是見過世面的人,正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一般的女人他看不上眼,送上門他都不要,一旦看上了,就非到手不可。
  柳半樓並未太低估對方,但他卻不知對方有個不為人知的對敵之法,那就是高凌宇經常是先弱後強,先衰後盛,總會造成對方的錯覺。
  而柳半樓佔了上風之後,偶爾會掃視張培蘭一眼,那眼神的內涵並不難解釋,所以銳不可當的反擊在瞬間發動。
  “叭叭”兩腳,柳半樓的左肩及右腮幫子上各挨了一腳,才退了一步,正要打疊精神還以顏色,沒想到“盤古旋”是以守代攻,而且往往旋轉的方式不是自右向左,或自左向右,而是忽左忽右,或半左半有的捉摸不定。
  柳半樓尚未反擊,左眼及小腹上又中了一腳及一膝。而白骨斷腸刀,光焰熠熠,寒氣懾人,在那烏金鐮的嘯聲中,’“刪喇”……高凌宇的腋下及褲角已被掃裂,腿上也掛了彩。
  兩人的步伐都有點不穩了,但一個旋躍而起,一個躍起凌空下擊,“嗆嗆嗆”一溜火花飛濺,看來高凌宇在“軒轅斬”的砍劈下十分不利。
  但張培蘭動也末動一下,也許在她看來,這只是兩頭牛,甚至於兩只蟋蟀在惡鬥,誰死誰活實在與她無關。
  出乎意料地,“盤古旋”是一門以靜製動的武學,當他不攻也不守,就那麼不規則地一旋滑出一步之外時,柳半樓自信一擊必中,全力以出,下瀉之速、用力之猛,連他自己都收勢不住。
  “啪”地一聲,競損在地上。然而,就在他自知已無法倖免時,仍然施出怪怪的,疾如閃電的一鐮,在高凌宇的後側腰臀之間劃了一鐮。
  柳半樓的頭顱四分五裂,高凌宇踉蹌後退,他的警覺不謂不快,意念剛動,警告自己此刻危機沒有過去,應防另一窺伺在側的人。但人影已凌空瀉到,他只遲了這麼一瞬的時間後頭及背上各中了一腳。
  上湧的血箭噴出的同時,張培蘭打鐵趁熱,又貼了上來,高凌宇也許是力盡,或者自知不免,竟然放棄了自衛。
  眼見張培蘭的寒匕送向他的心窩處,她的臉上沒有一絲憐憫或不忍之色。這一點才是使他吃驚的主要原因。他在河底救過她一命,似乎她從不記那種帳的,只知道絕對服從,完成上面交付的任務及早回去覆命交差。
  這一匕是萬萬避不過的,她甚至可以看出高凌字眼神中的絕望和驚悸。這對她仍然不足以造成震撼,儘管她不願眼見這一匕直貫心臟,所以她閉上了眼。
  但就在她剛閉眼的剎那,他又是那麼一旋,寒匕旁胸而過,把腋下皮肉挑開,而她卻被一掌按了出去,若非留情,白骨斷腸刀足以把她一切兩段。
  儘管她曾否認是鐵梅心,而且看她的作風也不大像她,鐵悔心應該不會對他如此狠毒,就算鐵梅心以前暗示過下次遇上可能變成陌路,也不例外,他還是把她當作了鐵梅心。
  張培蘭像一片敗葉,在絕對穩操勝算之下,胸腹之間被按了那一掌,已使她內傷極重,摔出六七步之遠。高凌宇倚在牆上喘氣,張培蘭坐起來,口鼻中血絲隱現。她當然知道,他居然還對她手下留情的原因。
  河水嗚咽,夜梟悲鳴,死了這麼多的人,傷心河還是傷心河,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而剛才的柳半樓,還自詡為一世之雄,唯我獨尊,現已挺屍在地。嘩嘩的河水,倒像是無數的鬼魂在竊笑呢!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2, 11:25 AM   #2247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11章

  他坐下來包紮創傷,張培蘭吃力地道:“這是一次意外,不過事實就是事實,不能不認,你似乎還有餘力送我上路,那就儘快動手吧!……”冷冷一笑,高凌宇不屑地道:
  “在下本以為你是一個聰明絕頂,算無遺策的人。”她抹去口鼻中的血漬,道:“世上根本就……就不會有那種人的……”高凌宇一字一字地道:“你居然沒有想到,當你順利完成滅口任務之後,還會發生什麼事?”她怔然地,似乎未想到他要說而未說出的下文,道:
  “什……什麼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高凌字道:“你是王永光、史坤及高捷的親戚?”她灑然道:“當然不是。”高凌宇道:“上一代和他們交情不泛泛?”她搖搖頭道:“也不是。”他氣極而笑了幾聲,道:“既然你和他們沒有任何較近的關係,你憑什麼相信在你為他們完成了任務之後,他們會留你的活口?”沉默了一會,她冷冷地道:“你以為我連這一點也未想到?”高凌宇冷竣地道:“既然想到了這一點,為什麼至死不悟?”張培蘭漠然道:“當然有其原因,你可知我們上一代有仇?我的父親死在你爹手中?”陡然一愣,高凌宇道:“家父被閹黨的走狗爪牙追殺合擊而死,你爹……”
  她喃喃地道:“不錯,就在那次追殺行動中,家父死在你父親之手。而且死得極慘,開膛破肚,極盡殘酷之能事曬然一笑,高凌字扶牆站起來,道:“那是自衛,有何仇恨可言?張培蘭,我要走了!你對他們既有信心,也許閹黨真的不會殺你。但依我估計,來收拾你的人物也應該快要到了……”張培蘭道:“高凌宇,你自以為英雄俠士,知道殺人殺死,救人救活的道理,你走之前,請補我一掌吧!”高凌字道:“如果我要殺你,剛才用刀比用掌要有用此”她凝視著他,道:“你為什麼不能?”喟然一嘆,高凌宇道:
  “只因為你像一個人,觸景傷情,心有未忍。儘管在心地方面,你和她是截然不同,相差懸殊的。”張培蘭道:“就是你說的鐵梅心嗎?”他點點頭道:“正是她,在心地方面,你有她一半好,那該有多好。如果你是鐵梅心,鐵冠英應該是你的父親,為什麼你說父親死了?”一個淡淡的人影一閃而至,站在門口。高、張二人同時望去,這人穿的大概是灰色或淡黃色衣服,在黑暗中幾乎看不出來。
  張培蘭道:“什麼人?”來人以低沉微沙的嗓音道:“結帳的人。”張培蘭道:
  “乾脆就是收拾殘局人的對不?”來人道:“這麼說也沒有什麼不對。”張培蘭道:
  “你是找誰的?”來人木然道:“本來是找你一個人的,沒想到計劃和事實的演變略有出入,該走的居然還沒有走,所以應該說我是來找你們二位的。”高凌宇打破了沉默,道:“尊駕身負重責,斬草除根,必非泛泛之輩了?”此人嗓音低沉,不疾不徐地道:
  “這種兩敗俱傷的殘局,不須高手,在下是無名小卒。”張培蘭不信,高凌字更不信,在張培蘭來說,他不免後悔,沒有及時相信高凌宇的話,這人來得正是時候。
  冷冷一笑,張培蘭道:“你的名字就叫無名小卒嗎?”此人道:“在下‘宇宙風’韋天爵。”二人既未聽說過這綽號,也未聽過這名字,諒是隨便找了個假名假綽號。
  韋天爵道:“二位是自己動手,還是要在下代勞?”張培蘭道:“姓韋的,前此我也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是別人滅口的對象,你現在是否想到在你完成使命之後,也有人會在等你?……”灑脫地一笑,韋天爵道:“未來的事在下不願多想,眼前的事先了結再說,這位是‘盤古旋’的傳人‘白骨斷腸刀’高凌宇吧?”高凌宇道:“正是在下,韋大俠能被閹黨選為最後滅口之人,可見倚重之殷,身份之高,但有張姑娘的前車之鑑,在下不能不說幾句話:圖未就之功,不如保已成之業;悔既往之失,不如防將來之非。
  韋大俠,如你和閹黨無特殊親密關係,難道所有被利用過的人一口不留,獨能讓韋大俠例外嗎?”低沉地笑了一陣,韋天爵道:“高凌宇,尊駕的口才不錯,只可惜我一向是遵守自己的原則作事。這麼說是要在下動手羅?”韋天爵退出屋外,似乎怕在屋中施展不開。
  高凌宇蟻語傳音對張培蘭道:“張姑娘,你知道此人的來歷?”張培蘭也以傳音入密道:“不知道,但我曾想到一個人。
  他可能就是和‘盤古旋’及‘軒轅斬’齊名的神秘人物或其門下。”高凌宇道:
  “可能,待會搏殺儘量向河邊移動,但願他是個旱鴨子,或者略通水性。咱們還有機會,不敵時儘快自水中逃走。”張培蘭道:“如果咱們的運氣不佳,他也是個水中高手呢?”
  高凌宇道:“那是天絕於你我,只好認命。但我們已負傷,不可力拼,反之,即使他不諳水性,到時候咱們下了水他也無法施展了!”張培蘭站了起,道:“我同意你的計劃,在目前也只有這麼幹了……”高凌宇領先走出野店,外面就是沙灘,他現在相信,如果在危急時她還不施毒,已可證明她絕非鐵梅心了。
  到了外面,他們隱隱看出,此人三十左右,中等身材,雙目深陷,手中已握了一柄巨劍,足有四尺多長。
  高凌宇掂掂白骨斷腸刀,眼見張培蘭自腰上取下了飛抓,抓如小兒手掌,黑黝黝地不知是何物打造,但可看出,抓上五爪可以放鬆,伸縮自如。
  張培蘭甩起雙爪,候機進攻,白骨斷腸刀已幻起重重光流卷了上去。他負傷頗重,知道內力大減,不能久戰。
  巨劍攪起“嗡嗡”巨大聲響,形成一重重的鋼牆,飛爪遞不進去,白骨斷腸刀由於內力受損極大也不敢硬接。
  高手過招不須一二十招,就知道對方的斤兩,高凌宇以為,此人不必施展什麼絕招,只要來一次消耗戰,纏鬥上半個時辰,兩人絕對支持不住。
  兩人心意相通,張培蘭邊打邊向河邊移動,高凌宇只守不攻,他估計即使不受傷,要擊敗此人也不容易。韋天爵揮著巨劍道:“二位此刻自行了斷,在下仍然給予機會……”
  吐了口唾沫,張培蘭道:“如果你真是一號人物,等我們傷愈之後再一見高下,那才是男子漢大丈夫。趁人之危,這算什麼?”韋天爵道:“在下說過是無名小卒,哪敢自詡為大丈夫?”二人退到河邊附近,韋天爵攻勢一緩,二人猛然合擊一招,一掠入水鑽入河底。
  韋天爵哈哈一笑道:“大爺幹了一輩驢經紀,還不知道驢子的脾氣?嘿嘿!不下水還要折騰半天,下了水正合大爺之意……”“撲通”一聲也鑽入水中。
  高、張二人本已在水底向對岸潛了二三十丈,哪知高凌宇突然扯了她一下,指指後面。原來韋天爵已經追到,而且自他們頂上射過,迎面攔住。
  他們的運氣的確不佳,此人正是個水中高手。
  韋天爵作出大笑之狀,似乎手到擒來,二人到此地步,也只有盡力一拼了。但是,二人都受了重傷,加之此人水性高超,視力極佳,二人立刻陷於絕境,險象環生。
  他們二人都要在盞茶工夫出水換氣,但對方卻不需要。
  對方的實力如此消長,勝負立見。因為在水中任何動作要比水上多用數倍的力氣才有水上的速度。
  這韋天爵在水底對付二人,真是遊刃有餘,連巨劍也收了起來,不到盞茶工夫已砸了張培蘭兩掌,跺瞭高凌宇一腳。
  當二人喝足了水,被此人挾著浮出水面時,只見舢板就在附近,上面有個竹竿似的人物搖著櫓道:“這位客官,要不要幫忙?”韋天爵踏水而行,道:“在下應付得了,謝了!”瘦子手上一使勁,舢板如箭射來。韋天爵挾著兩個人,又是踏水而行,不過是憑一口真氣。知道這傢伙是有所為而來,本想施展他的不俗水中功夫向左邊橫移二三尺避過,哪知這人搖櫓的功夫到家,船速如箭射到。
  如果不立刻下沉,就會被舢板底部撞到,這人不敢逞強,再說為兩個半死的人冒這份險也劃不來。立刻下沉,而且在水底鬆手,放下高、張二人。
  韋天爵不由光火,非逮住這人不可,立即憑過人的水中視物本領潛至舢板下,原來舢板也正在逃避他。
  韋天爵心想,我要是不把你淹個半死就跟你姓。在水下抓住尾部,施展“蜉蝣撼樹”
  奇功,把舢板翻了過來。
  然而,當他搜遍了這方圓十丈之地也未見到那竹竿似的漢子時,突叫一聲:“不妙!”
  他鑽出水面,把舢板弄過來上船四下張望很久,未見到人影,知道上了人家的當。
  真正是人上有人,天上有天。他在舢板上一直不停地打量,就未見冒出一個人影來,深夜月色極好,能見度可及一里左右,他知道遇上了一個水性比他還好的人。
  不錯,這瘦子在水底挾著二人遊動,比魚還快,他自知道韋天爵的斤兩,絕對不敢被他發現,所以不敢就近潛到對岸,而是潛向上游約一里半之外,在對岸上了岸。
  而他這樣作,主要是怕韋天爵追趕,而他要是追趕,必然順流而下,因為依韋天爵的估計,瘦子的水性就算不錯,要想游出他的能見度以外才出水,必然是往下游潛去。
  這一次韋天爵又猜錯了,所以他向下游追去。
  竹竿似的人約四旬年紀,如果韋天爵知道他的身份,也就不敢如此低估了。
  他探頭水面的水草中打量了一陣,這才把二人挾上岸,奔出裡許,在林中把二人腹中的水弄出,又推拿了一會,二人才先後醒來。
  張培蘭想坐起來,哼了一聲又倒下了,道:“你不是韋天爵嗎?”竹竿似的中年人道:“誰叫韋天爵?那八成是假名,因為這名字我第一次聽到。”張培蘭道:“以韋天爵的高明水性,你是怎麼救了我們的?”瘦子笑笑道:“姑娘要知道在下是誰,也就不會這麼說了……”高凌宇緩緩坐起,他感覺在水底時間久了,內外傷都重了些,道:
  “若非尊駕援手,我倆絕難逃過今夜,在下猜想,尊駕必是深諳水性的知名人物,恕在下眼拙。”同樣的話,會說的人說出來,聽起來就好聽。瘦子道:
  “老弟這話也不假,若不是我‘魚鷹’江振祿,在水中能救二位出來的人,可就少之又少,屈指可數了。”高凌宇抱拳道:“原來是江前輩,果然是水中第一高手……”
  江振祿道:“江某不敢妄自尊大,學無止境,既濟未濟,世上實無第一這種事物,只是人類硬要為某事某人戴上個第一頭銜而已。”高凌宇道:“過去常聽家父提及前輩的大名。”江振祿道:“老弟大名是……”高凌宇道:“在下高凌宇……”江振祿微微一震,道:“老弟就是‘白骨斷腸刀’吧?”高凌宇道:“徒有虛名,說來慚愧!”臉色一整,江振祿道:“令尊想必是武林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了?”高凌宇道:“不敢!家父高牧群……”
  江振祿神色一肅,抱拳道:“原來是恩公的哲嗣,這真是上蒼的巧妙安排,才會有此奇遇。昔年在下還只有二十五六歲時,在關洛道上被地頭蛇三十餘人所困,且身負重傷,幸恩公路過,展技嚇退群鬼救了我。那時恩公也不過二十左右,想不到一晃就是二十多年,不知恩公他老人家高凌宇泫然道:“家父數年前被閹黨爪牙狙擊,已經謝世了……”
  江振祿淚下如雨,跪下來向南方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仍然悲淚不已,道:“好人總是不長命,正是天道不易被人來信的主因。老弟,你的傷勢不輕,先療傷要緊。”高凌宇道:“江前輩,這位張姑娘也受傷不輕,偏勞你先為她治療,晚輩的內傷可以自療,至於外傷,待你為她弄好了之後再治療不遲。”江振祿道:“那樣也好……”於是江振祿為張培蘭動功療傷,高凌宇自行動功療治。
  雖然江振祿年已不惑,論內功卻不如高凌宇深厚,因為他的心法是屬於“盤古旋”
  這門奇學,而不是高家所傳授的。
  所以不到兩時辰,高凌宇已復原,至於外傷,他並不在乎。不過,正如江振祿所說這是一次奇妙的遇合,若非遇上他,也許遇上其他任何一位高手都是枉然。
  這不能不說是五行有救,命不該絕。即使韋天爵並不立刻殺他們,只要內傷延遲二三日治療,他們也可能元氣大傷,甚至變成廢人。
  高凌宇雙目微微開啟,坐在他正面約七八步外的張培蘭並未閉眼,而且精神十足,眼珠疾轉。但坐在她身後正為她療傷的江振祿卻已十分委頓,一頭一臉的虛汗。
  高凌宇不禁心念起疑,張培蘭的表情似有暖昧之色。他真想不通,此時此刻,她的傷勢在別人捨身援手,不顧自身利害之下治癒,怎麼會有此神色。
  要是換了涉世深的老江湖,就可能有所警覺,也就在他思索的當兒,張培蘭突然原式不變的躍起,身在三五尺的空中向江振祿的左胸跺出一腳。
  江振祿也正準備收手自行調息,他可以感覺出來,這位姑娘已經大致康復了,所以在張培蘭突然躍起發難時,他驚愕之下閃避已稍遲一步,但總是避過了要害,肩下中了一腳。
  這一腳是在他尚未提氣完成之際,立受內傷,身子翻滾中已是口鼻見血。而高凌宇已疾彈而起,凌空抓向張培蘭,也恨透了這個恩將仇報的毒女。
  張培蘭正置身子下落之時,力已用老,她以為高凌宇的內傷未愈,所以未加提防。
  但她雖懸半空,仍然盡力一弓身子然後一彈。勉強橫移尺餘,高凌宇的一抓僅僅抓裂了她的肩衣。
  張培蘭的輕功了得,比之“盤古旋”雖遠,比其他門派卻高明多多。而高凌宇關心江振祿的傷勢,精神不能集中,也就讓張培蘭脫逃了。
  “前輩……你感覺怎麼樣了……?”高凌宇發覺江振祿坐在地上,以惶惑懷疑的神色望著他。
  是的,在江振祿來說,施恩並不望報,卻絕不希望以怨報德。由於他並不太清楚高、張兩人的關係,他不能不懷疑高凌字是否和張培蘭有合謀之嫌。
  高凌宇切齒道:“這女人出爾反爾,首鼠兩端,受恩不思圖報,居然下此毒手,以後別被我遇上,我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江振祿道:“老弟!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高凌字長嘆一聲,道:“說起來一言難盡……”他把傷心渡的事說一了遍,似乎這女人對忘恩負義不當一回事,高凌宇也救過她。
  江振祿道:“原來是閹黨的爪牙,這就不足為怪了。”高凌宇道:“前輩,你已受了內傷,讓晚輩為你療傷。”江振祿道:“老弟,昔年令尊救我之後,我一直以晚輩身份與恩公往還,所以今後我們要以同輩論交,別叫我長輩,我擔當不起。”高凌宇道:
  “好吧!江大哥,我這就為你運功療傷!”兩人剛剛坐下,而高凌宇也剛剛伸出雙手按在江振祿的背上時,破空之聲疾射而至,而且來自高凌宇的背後。
  這聲音連江振祿都聽到了,二人幾乎同時躥起,而高凌宇在彈起的同時,身子奇妙地旋轉,來人的星月雙輪已斬向他的左右肩。
  高凌宇再一旋,對方的雙環在他的耳邊呼嘯而過,而高凌宇的一掌已砸向來人的肩下“天泉穴”。哪知江振祿突然大聲道:“老弟,手下留情,他是……”高凌宇的攻勢如電掣,要完全撤招已不可能,急切中收回六七成力道:“啪”地一聲把這年輕人砸出三步以外,右手中的星環“當”的一聲落地。
  高凌宇望著江振祿道:“江大哥,這是怎麼回事?他要向你我施襲,而且是趁人之危,居心至毒呀!為什麼阻止小弟教訓他?”江振祿已被來人扶住,苦笑道:“老弟,他是我的師弟‘飛魚’李乾,大概是發生誤會,以為老弟和張培蘭共謀欲對我不利………”
  苦笑搖頭,高凌宇道:“原來如此。”他打量這李乾,年紀和他相若,矮胖頭很大,小鼻細眼,有一雙八字眉,樣子有點滑稽。
  江振祿道:“李乾,快向高少俠道歉,高少俠是師兄恩公的哲嗣。”李乾道:“俺要不是看在師兄的恩人的兒子份上,他奶奶個熊!俺要是不把你的蛋黃捏出來就不姓李!”
  江振祿道:“李乾,你敢無禮?”李乾這才抱抱拳道:“姓高的,你那兩套真不賴,奶奶的!在半空中能隨便扭身子,俺可沒見過這種邪門武功哩!操!”江振祿怒聲道:
  “李乾,對高少俠不可如此無禮,還不向人家賠禮?”李乾道:“師兄,俺剛才正好看到那個壞女人向你們下手,俺以為他們是一夥的,八成想對師兄不利。師兄,俺可見過不少會裝蒜的人哩!”嘆口氣,江振祿道:“給我住口!”李乾再次抱拳,八字眉挑了兩下道:“高大哥,你是大人不見小人怪。俺這個鳥人就這份德性,大拉酥一個,師兄老是說俺半朝蠻駕地……”高凌宇道:“李兄,你是一個心直口快的大好人。武林中人都像你這樣,也就不會殺伐不斷,拼得你死我活哩!”稍後,高凌宇為江振祿運功療傷,兩個時辰之後。他自行調息,由江振祿師兄弟二人護法。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2, 11:26 AM   #2248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12章

  酒很熱也很香,高凌宇已喝了三壺,就在他要叫第四壺時,有人一屁股坐在他的左邊道:“高凌宇,要喝,咱們待會去喝青梅煮酒,當年曹某人和劉備煮酒論英雄,成為千古佳話。你我也不該後人,但必須在一見高下之後還能活著才行。”高凌宇望著意氣飛揚的韋天爵,道:“我看你有點陰魂不散。”聳聳肩,韋天爵道:“怎麼樣?憑你‘盤古旋’的後人,諒不至怯戰吧?”冷冷一笑,高凌宇道:“你的身手雖不錯,卻是個十足的小人,我沒興趣。”韋天爵道:“如果你的心上人鐵梅心屆時會在一邊觀戰呢?
  你是去不去?如果錯過這次機會,離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哩!”高凌宇冷漠地凝視著這個比柳半樓還狂的年輕人,那天在負傷之下動手,尚不能估出此人的實力,但相信此人比柳半樓又高出甚多。他道:“在什麼地方?”韋天爵道:“此鎮西北約三裡外一座荒廢的三官廳。如果你怕有什麼安排,吃了暗虧,你也可以另找合適的地方。”高凌宇道:“到時候鐵梅心一定在那兒嗎?”曬然一笑,韋天爵傲然道:“本人雖非一言九鼎,卻不會言不由哀,而且還要告訴你,和你動手,在下可以預先定下時限,如果超過時勝了你,就算平手。至於鐵梅心,你大可放心,她好端端地,我也不容任何人動她一根汗毛的。”聽這語氣,高凌宇難免有點酸溜溜的感覺。道:“什麼時候?”韋天爵道:“就是現在如何?”高凌宇丟下飯資,道:“姓韋的,帶路!”兩人走出飯館,已是暮色蒼茫,秋風刮起街上的泥塵,有濃烈的驢屎馬尿氣味。這種氣味,應該是包括在鄉土氣息之內的。來自鄉下的人,並不太討厭這種氣味。
  三官廟在山坡上,正因為地處荒僻才會香火不盛,膜拜的善男信女,大多不願多走路浪費時間。
  二人到達門外,自內走出二人,一個正是鐵梅心,另一個漢子三十多歲,似乎是監視鐵梅心的人。
  高凌宇道:“鐵姑娘,你怎麼會落在他們的手中?”鐵梅心木然的表情,顯示她並不認識高凌宇。
  高凌宇道:“鐵姑娘,他們沒有虐待你,侵犯你?”鐵梅心冷冷地道:“我們素昧平生,你是在和什麼人說話?”高凌宇心想,她以前交待過,下次遇上也許會成為陌路,莫非她是為了某種原因故作不識嗎?那麼她會不會是張培蘭?她們二人實在不易分辨出來的。
  韋天爵道:“鐵姑娘不認識你,不知是你自作多情,抑是鐵姑娘翻臉不認人?這事待會兒自好解決,如果我敗了或者濺血於此,鐵姑娘由你帶走,如果你不敵而……”高凌宇道:“人就是你的了!但要由她自己作主。”鐵梅心不出聲,好像即將發生的血搏與她毫無干係似的。
  高凌宇嘗過張培蘭的無情手段,對女人已生戒心。
  韋天爵“嗆”地一聲,撤出巨劍,道:“高凌宇,是時候了吧?”踱了幾步,他漠然道:“韋天爵,你的滅口任務還有多少沒有完成?”輕鬆地聳肩一笑,道:“大約已完成了一大半,但是剩下的一小部份,卻都是些頂尖的高於。而你就是其中的伎使者……”
  白骨斷腸刀撤出時,巨劍如經天長虹狂嘯而下。高凌宇在五個方位上旋了十七次,其中有一劍居然差點砍中他的左肩。
  “盤古旋’真正遇上了勁敵克星,白骨斷腸刀隨著旋轉不定,忽正忽反的方向幻出五七尺直徑的光球,在劍尖芒霧中矯捷地飛瀉流濺。
  這是“盤古旋”在高凌宇身上第一次遭遇硬手,以往那種先衰後盛,善葆真茹的打法,根本就行不通了。他必須全力以赴,不能有一瞬的鬆懈。
  鐵梅心就像張培蘭一樣,木然地凝視著現場上的殺伐,很難看出她會為這二人任何一人牽腸掛肚。
  韋天爵由巨劍上發出的罡勁,暗潮洶湧,似在逐步增長而毫無減輕之象。高凌宇不能不吃驚,只是他以為,此人必是天賦神力,並非他的武功比“盤古旋”更精妙些。
  力搏由一更開始,快到三更時,兩人又是大汗淋漓,身上片縷不幹,巨劍在高凌宇胸、頸處晃了幾下,連連在他的臂衣上挑破了兩個洞。
  白骨斷腸刀灑出疊疊光浪,如一排排森森的白牙。但是,無法陷入巨劍的晶網之內,只在韋天爵的袖口上挑了個裂口。但另外一團芒焰瞬間瀉至,“嗤嗤嗤”兩聲,在高凌宇的大腿褲子上戳了兩個洞。
  血已透褲而出,皮開肉綻。他不能不承認自己敗了,這和上次不同,上次他負了內外傷,有所藉口,這一次他在良好的體能之下,人家的確技高一籌。
  而更使他傷心的是,他是為了鐵梅心而戰,她居然沒有一絲關切之情,真正是形同陌路。他不再作殊死的拼鬥,他不是那種死不認輸的賴皮人物。
  他離開了現場,拼命的竄掠,本來韋天爵追過他兩箭之地,但“盤古旋’的輕功少有人能及,他末追上。高凌宇不停地狂奔,腿上的血已凝於,頭髮散亂,有些被汗水粘在臉上。
  不知奔出多遠,來到另一個鎮上,這次一口氣喝了十六壺酒,他醉了,他不知道是如何走出這家酒樓的。他一生沒有敗得如此之慘,而且連一個自己所喜歡的女人都保不住,儘管這女人像是根本不認識他。
  當他醒來時,他根本不知道身在何處。
  只知道,他是躺在軟綿綿、香噴噴的床上,錦衾繡枕,絳帳雕榻,他是在絳紅色的溫柔鄉之中。
  也幾乎同時,他發現自己是赤裸的。
  在他的一生的記憶中,自長大以後,還沒有完全赤裸著睡覺。所以第一件事是去找衣服,他感到驚怒。
  然而,他沒有摸到衣服,卻觸碰到溜光水滑,柔若無骨的胴體。現在他才算是完全清醒了,他看到一個很動人的女人,而她居然也身無片縷。
  那肌膚像軟緞,但軟緞不會有香味。
  而她,正是張培蘭,或是鐵梅心。到目前為止,他還沒能確定鐵、張二女是不是同一個人。他不信世上有那麼酷肖的人,也不相信一個人有那麼截然不同的性格。
  高凌宇急忙把身體蓋好,道:“你怎麼可以在我的床上?”俏皮地一笑,張培蘭道:
  “這是我的床,不是你的,為什麼不能躺在這兒?”怔然地移開目光,高凌宇道:“我怎麼會在這裡?”又俏皮地笑笑,她道:“別的不知道,總該知道你自己喝醉了吧?”
  高凌宇道:“如果連這個都不知道,我不是白長了這麼大?”張培蘭道:“一個酒醉亂性的人,什麼事做不出來?”陡然一驚,高凌宇道:“發生了什麼事?”張培蘭道:
  “雖然還未發生,可是男女授受不親……”想了一會,不得要領,高凌宇道:“你這個出爾反爾,恩將仇報的人說的話怎麼能信?我問你,江振祿與你素昧平生,卻不惜耗損真力,甚至冒著被人施襲的危險為你運功療傷,你為什麼要以怨報德,反而把他擊傷,甚至想殺死他,你有沒有良心?”張培蘭瞇著夢幻似的美眸道:“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他揪住她的頭髮,切齒道:“你少在我面前打馬虎眼,你這個賤人。”
  掙回頭髮,張培蘭道:“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作過的事,什麼時候不承認過?”高凌宇道:“你到底是鐵梅心還是張培蘭?”她眨著美眸道:“你把我當作什麼人?”冷漠地一笑,他道:“看你的作風,當然是恩將仇報的張培蘭!”她撥開他的手,道:“你想想看,我要是那個沒有良心的張培蘭,會讓你佔我的便宜,好端端地活到現在毫髮未傷嗎?”這句話的確有理,不過,在他心目中的鐵梅心,應該不會作出知恩不報,翻臉無情的事來。
  他冷笑道:“這麼說是我侵犯你自動跑到你的床上來了?甚至於你我一絲不掛也是我的錯,你是一點也不知道了?”臉色一寒,張培蘭道:“如果不是這樣,你以為我鐵梅心是有豬頭送不上廟門,自甘下流把你請到我的床上來的?”在他印象中的鐵梅心,當然不是這種女人。
  他道:“鐵梅心,果真如此,我向你鄭重道歉認錯。這可以說是我一生中第一次酒後作出連自己都莫名其妙的事。”她的臉色一緩,道:“只要你認錯就行,反正我是沒有臉嫁人了!”高凌宇慚然道:“梅心,只要你不嫌我,我是求之不得,願負一切責任的。”撇撇嘴,她轉過身去,道:“男人的話要打對折才行,誰知道你是喜不喜歡我”
  這簡直是多餘耽心,高凌宇對她可算是一見鍾情,他把她的身子扳過來,道:“梅心要我……我怎麼說呢?其實我第一次遇上你就喜歡你了……你難道一點也看不出來嗎?”
  她閉上眼喃喃地道:“怎麼能證明你的話貼心?”高凌宇道:“我發重誓好了……”撇撇嘴,她曬然道:“發重誓又有什麼用,動嘴皮子總沒有行動來得實在吧!”高凌宇道:
  “實際行動?”他突然抱住了她,兩團火在一起燃燒,他發覺揭開人生第一頁,竟是如此的奇妙銷魂。也許他們都一樣,她像每一根骨頭都軟化得像麵條一樣了……
  兩個時辰之後,銷魂後一度小睡醒來,高凌宇對她無限地愛憐,道:“梅心,我總以為你很神秘,全身都是謎。”她幽幽地道:“我也不否認這一點,反之,我也無法明哲保身,更談不上保護你了!你只知道閹黨在消滅異己,大肆滅口,還有更奇險的事,你卻未必知道。”高凌宇道:“我知道一點,但不太多,似乎還有個邪惡幫會,派出大批高手吸收或偷取各門派的武學精英。”她點點頭,道:“你知道的只有這麼多?”高凌宇道:“我曾在無意中聽到兩個陌生漢子交談,一個自稱魚鉤,另一個自稱魚線,不知這暗語代表什麼?”鐵梅心道:“我知道的比你多,這幫會名叫‘漁幫’,你無意中發現的兩個陌生人,一個自稱是‘漁鉤’,另一個是‘漁線’,那不過是基層人物,再往上還有‘浮標’和‘漁竿’,最上面就是‘漁翁’了。”高凌宇道:“這‘漁翁’是什麼人?他們的最終目的是什麼?”鐵梅心想一下,道:“世上沒有絕對的事,看一個人或一件事最好不要從一個角度去看。這個‘漁幫’實在不能算是邪惡的幫會。”高凌宇道:“目前閹黨正在大舉清除異己,這‘漁幫’到底是閹黨的對頭還是同路人,我以為很可能是一夥的。”她搖搖頭,道:“好像此幫和閹黨也勢不兩立。”高凌宇道:
  “根據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說法,這‘漁幫’也許不能算是白道武林之敵。”鐵梅心道:“應該這麼說,如果沒有‘漁幫’製衡,閹黨的殺戮會更猖撅瘋狂的。”高凌宇道:
  “你似乎對閹黨及‘漁幫’的事都很清楚。”她笑笑不答。
  高凌宇道:“好像閹黨並未向‘漁幫’下手,是不是忌憚‘漁幫’?”鐵梅心想了一下,道:“我聽說有幾位白道人物過去因受製於閹黨,而暫時妥協,也有些因得罪了‘漁幫’而投靠了閹黨,作為靠山。還有一種說法,是有些正大門派的負責人,昔年作了一件對不起‘漁幫’主人的事……”微微一份,高凌宇道:“是什麼事?”鐵梅心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有一點我不妨告訴你,大概令尊也包括在內。”陡然一怔,高凌宇道:“家父早已過世,而且是被閹黨脅迫,曾一度受製,在逃亡反擊中不幸被群毆而傷重不治的。”鐵梅心道:“昔年‘漁幫’與各大門派主人有一筆帳,如追根究底,這數大門派的掌門人等於作錯了一件事大力搖頭,高凌宇道:“我不信家父曾作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鐵梅心道:“最初我也不信,但弄清之後,事實俱在,又不能不信。除了聖人之外,往往偉大的人偶爾也會作點錯事;而卑鄙的人,也往往會作出一件不平凡的事。二十五年前,白道數大門派,欠了‘漁翁’上一代一筆債,欠債的人有幾位尚健在,聽說已在‘漁幫’的手中。”.
  高凌宇愣了一陣,道:“都有哪幾個門派?”屈指一數,鐵梅心道:“華山、點蒼、崑崙、終南及令尊。”分手時,她送他一個十分精巧的錦囊,道:“阿宇,如果你信任我,離開這兒之後,立刻打開錦囊,依計行事。因為‘漁幫’也在進行,要救那些掌門人,以及對付閹黨高手,就全靠這錦囊了。”但高凌宇不信父親犯過不可告人的過錯,或者欠過別人一筆債,拖了二十五年之久而不還債,他絕對不信。
  到底是一筆什麼債?他本不屑打開錦囊,但好奇心是不易抗拒的。再說,他信任鐵梅心的話,於是他打開看了。
  錦囊中有張紙條,密密麻麻寫了很多字,原來事情是這樣的:昔年“漁翁”之父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各大門派掌門人為了調查一件武林疑案,找到了“漁翁”之父,正好他帶了個青樓女子,而該女子不願隨行,五大門派掌門人對他本就輕視,於是決議要殺他除害。事實上那青樓女子騙了他數百兩金子倒貼一個小白臉,所以“漁翁”之父把她帶走作為補償,卻也不便深責。但是正派人物有時也會矯枉過正,非殺他不可。為了保命,“漁翁”之父竟把剛得到的一部祕籍獻了出來。而這些掌門人看在這祕籍份上,居然沒有殺死他,而把祕籍分了。
  高凌宇簡直不相信會有這種事發生在那幾位掌門人身上,以及他的父親身上,但鐵梅心編造這謊言似乎也沒有必要吧!
  設身處地想想,他自己固然不會作這種事,但也不敢保證那幾位長輩不會作這種事。
  武林中人視祕籍比什麼都重要,沒有名師及祕籍,苦練一輩子也不會有什麼成就的。
  這一段說明之後,另有各門派的精粹武學各二三十招,並且在後面附註:該幫也正在苦研五大門派的絕學,你要救他們以及對付閹黨滅口的人,應立刻找一幽秘之處苦研,使之成為一種”集錦武學”……
  要不是他和鐵梅心有那種深厚的關係,他絕對不信,也不會依計行事。因為學別派的武功有傷自尊,但他相信她能得到各派的武學精英,必有深意,或者與各派極有淵源。
  高凌宇帶足了食物和藥物,找到一個十分僻靜,人跡罕至的山坳中,這兒有原始森林,還有一條小溪穿林而過。
  最吸引他的是附近有一座山洞,雖不太深也不太高,一個人可以直著身子進入,深七八丈,寬約兩丈。他抱著當年王陽明”格竹子”的心情,苦思了二天三夜。
  像王陽明一樣,他失敗了,這些武學精華要拼湊一起而發揮至大的威力,這豈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幾乎心灰意冷,要放棄而離開這兒。
  但第四天他還是回心轉意,收攝心神,靜坐冥想,一口氣就是十二天過去。自第十三天開始,半天靜坐,半天實地演練想出的招式。
  就在第二十一天深夜,萬籟俱寂時,他發覺有人向這邊移動,估計還在一里之外。
  這人的輕功不弱,再近些,聽出是兩個人。
  來人競有一個是唐繼耀,對高凌宇來說,永不能忘。不久前在林中他要求看看一具屍體,沒想到他在屍體上下了毒,而使高凌宇在不知不覺中中了毒。
  很可能此人還以為高凌宇仍被蒙在鼓裡呢,所以一出現就略現驚喜地道:“這位弟台,咱們似乎在哪裡見過吧?”冷峻地一笑,高凌宇道:“你老賊的記性還不壞,你雖是使毒名家,居然沒有毒死我,到現在還沒停止吸吸唐繼耀道:“這位弟台是……”吐了口唾沫,高凌宇道:“別裝蒜啦:四川唐門本應該是用毒的一代宗匠,卻原來是見不得人的宵小行徑,真叫人噁心!”唐繼耀面色微變,道:“高凌宇,你逃過那一次,可逃不過今夜,不知是什麼人給你的解藥?”得意地一笑,高凌宇道:“你的毒還不夠看,大爺根本不須解藥,仍然活蹦亂跳地繼續嚼谷,糟蹋糧食,你信不信?”“嘿嘿!”唐繼耀篤定地笑道,“相信給你解藥的人必和本門有極深的淵源……”高凌宇緩緩地移到上風頭,道:“使毒的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姓唐的,你今夜不用毒,憑真本事試試看,你的骨頭會不會被拆開來?”另一個三十左右的漢子喝一聲,道:“姓高的,要玩毒把你搏倒,還用不著我師叔出手,鬼兒子!你認了吧!這兒的風水不錯啦!看刀……”這人也用刀,藍森森地一看就知道淬了毒。高凌宇最討厭兵刃上淬毒的人,所以他也撤出了刀,下了決心絕不讓對方揮出十刀。
  的確,白骨斷腸刀在他的冷厲目光之下,湧出一疊刀浪,勢道之猛,速度之快,未過五招,已使對方深深感覺他的腦袋瓜子像掛在褲帶上一樣,隨時都會掉落下來。
  刀浪再加速,就不是浪而是颶風下的白色水霧了。唐繼耀一看不妙,他的師姪連施毒的時間都沒有,他決定親自下手施毒。
  但他這想法高凌宇也能猜到,所以他的身子一動,白骨斷腸刀就下了煞手,白霧中血珠噴灑,一柄淬毒刀在屍體拋出時飛上半空。
  所以高凌宇以為有充裕的時間打發這個毒人,使他在未施手腳之前和他的師姪走上同一條路。
  刀芒焰焰,在風雷聲中狂卷而上。唐門以使毒出名,歷代掌門都不精於技擊。唐繼耀也用刀,本想搶佔上風頭,但輕功卻比高凌宇差一大截。
  “嗆哪哪”聲中,刀被盪開,差點脫手,幾乎同時,閃電似的一腳已跺在唐繼耀的小腹上,他摔得比他的師姪還匹。
  高凌宇走近道:“這可能是你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使毒不成弄得灰頭土臉吧?過去我也聽說過,唐門還要在施毒前有所選擇及慎重考慮,不想卻是一些心狠手黑,草菅人命的敗類……”心頭一驚,高凌宇以刀柱地打了個跟艙,道:“老雜碎……你……還是作了手腳?”“蚩”地一笑,唐繼耀齜牙咧嘴地爬了起來,剛才那一腳,也使他受了內傷,道:“白骨斷腸刀是否也是有生第一次栽得如此之慘?姓高的,你知道你的命運會悲慘到什麼程度嗎?”他感覺頭暈腦脹,且想嘔吐,眼前的唐繼耀的面孔扭曲變大,五官都離開原位,他自己像是站在浪顛上。完了!他告訴自己,這次真的完了,這唐繼耀必是閹黨的人,一旦落入閹黨之手,後果不難想像。
  現在唯一能收回本錢的辦法是同歸於盡,不暇思考,立即發動。但是,白骨斷腸刀重逾千斤,競揮不起來,反因用力過猛,使他自己坐在地上。
  “嘿嘿!”唐繼耀提刀向他走近,道:“姓高的,我不會讓你死,對你來說,還有比死更有意思的辦法,格老子2你得有耐心慢慢地品嘗……”唐繼耀的影子像個巨人向他走近,他的視覺越來越不濟,卻隱約看到另一個人影自唐繼耀身後射到。
  醒來時,視覺仍有點模糊,漸漸地,他看出竟是個女人坐在他的身邊,是鐵梅心?
  或者是張培蘭?他道:“你是梅心還是張培蘭?”木然地,女郎道:“你為什麼老是說我像張培蘭?”心情一松,高凌宇道:“梅心,我實在是被那些反覆無常的人搞怕了!
  梅心,唐繼耀呢?我本以為這次必是萬劫不復了……”“他本已受了傷。”鐵梅心道,“被我一連急攻,不敵而逃。”高凌宇道:“他居然沒有向你下毒,哦!我知道了。也許他知道你會解毒吧!上次你不是也向我施過手腳?”搖搖頭,鐵梅心道:“那倒不是,主要是因為他受了傷。”他坐起來、頭還有點暈,道:“我體內還有毒,是不是?”她笑笑道:“如果那毒仍在你體內未清除的話。你早就完了!凌宇,你在這兒幹什麼?不會是在這裡游山玩水吧!”基於逢人只說三分話的處世要訣,雖然已和她有過肌膚之親,卻因她和張培蘭太像了,簡直分不出真假。況且,在此苦研武學,也是為了拯救數大門派的掌門人。任務重大,非同小可,不敢直說。
  約一個時辰之後,高凌宇已感體力恢復,昏暈的感覺消失,道:“梅心,我們走吧!
  你要去哪裡?留個落腳之處,兩個月之後我去找你,我們也不該再各自東西了。”蛾眉一皺,望著他有點責備之意,道:“怎麼?到現在你還把我當作外人?”高凌宇道:
  “梅心!我一直不把你當作外人,尤其是我們有了那一次之後,今生今世我已不再考慮其他的女人了!”鐵梅心道:“既然如此,我們怎麼可以再分手各自東西呢?”高凌宇暗叫一聲“糟”,她的話也沒什麼不對,可是事關重大,有她在身邊十分不妥。再說,多少也會影響他的心情,分散他的精神。可是又如何能拒絕她呢?冷哼了一聲,鐵梅心道:“怎麼?才一次就膩了?也未免太快了吧?”苦笑著攤攤手,高凌宇道:“梅心,你這是什麼話?我高凌宇絕不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人,再說我無法形容對你的喜愛,你千萬不要多心。”鐵梅心道:“可是你就沒有新婚燕爾如膠似漆那股子勁兒。”喟然一嘆,高凌宇道:“梅心,你不能了解我的處境,正如你說的,閹黨在不斷地追殺我滅口,而五大門派掌門人又在‘漁幫’手中,我不知道此事則已,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袖手……”
  鐵梅心道:“不能袖手,又如何?”神情肅索地,高凌宇道:“由於第二次和韋天爵動手,老實說,我不是他的敵手,若非‘盤古旋’在輕功上有獨特之處,這第二次很可能栽得很慘。所以我要在此苦練一段時間,最好不受干擾。”鐵梅心道:“我說你見外你還不承認,你要在此苦研武功,自然要一個護法的人,試問還有什麼人比我更恰當的?”
  他實在無法辯駁,在苦修時,有個可靠的護法,比什麼都重要。儘管這事要絕對保密。
  然而,鐵梅心已算是他的妻子,只是尚未經正式舉行婚儀而已,似也不必迴避她。
  於是他答應她留下來。
  可是他只帶了他自己用的寢具,時已深秋,在這深山原始森林的古洞中非常陰寒,高凌宇把一件皮褥子鋪在地上叫她使用。
  鐵梅心也沒有和他客氣,躺下就睡了。也許是太疲倦了,她睡得很沉。側著身子,曲線動人,高凌宇呆了一陣,心想:有她在此,的確會影響苦研的進度。
  午夜寒氣砭骨,他把唯一的一件薄被輕輕蓋在她的身上。他是一個獨來獨往的人,承她不嫌而委身,不免感激在心。她有個富庶的家,呼奴喚婢,錦衣玉食,大可不必在這兒過原始生活。
  定定神,他走到另一邊,他要研習艱澀難學的武功,這些武功有根本不同的路子。
  原來昔年五大門派掌門人分得“漁幫”上一代的祕籍之後,各自把本門的精粹加入揉在一起,本是來自同一源路的武功,竟然路數迥異。
  好在他對易經曾下過功夫,不論是亡父高牧群和他的師父”盤古旋”的創始人“還刀裡”,都為他打下了易經的深厚基礎。
  相傳黃帝軒轅氏根據易理創造了文字,甲子時數,計算日曆時辰。又創造了舟車玄矢及武器和衣裳等流傳到後代,名稱改變,夏代叫“連山”、商代叫“歸藏”。都已失傳,只留下了周代的易經,所以稱為周易,於是文王除研究易經,還作了卦辭,周公作了爻辭。
  高凌宇把這些武功招式先行歸類,再由太極、兩儀、四象、八封予以排派:乾、兌、離、震、龔、坎、良、坤。再配上:天、澤、火、雷、風、水、山、地。如此繁衍下去,漸入佳境,那些招式一招招;一式式地自腦中閃過,相生相剋,相輔相成,逐漸有了眉目。
  於是他不敢怠慢,急忙出洞,距洞較遠處開始演練他由靈感中串連而成的奇招。
  直到凌晨卯時才回洞,躺在於草上蜷身入睡。
  醒來時陽光有點刺眼,事實上在原始森林的洞中即使白晝太陽光也不強烈,只是因為晚上太暗,白天有一點陽光就感到炫目了。他發現那條薄被蓋在他自己的身上。
  而一邊的鐵梅心姥臥在皮褥子上,身上沒有蓋東西,心有不忍,又把薄被蓋在她的身上,希望她能多睡一會兒。
  哪那知她已經醒了,道:“凌宇……”高凌宇道:“是我把你弄醒了吧?那薄被本來蓋在你的身上,為什麼又為我蓋上了?我比你耐寒,可不要凍壞了身子。”情深款款地一笑,鐵梅心道:“凌宇,你說,我不關照你,誰會……”高凌宇走近抱起她,吸吮著她的粉頸道:“梅心,我真想不通,為什麼大多數的男人嚮往成家,而成了家的人又希望自己是個從未成親的光棍兒?”鐵梅心有點發抖,道:“還……還不是喜新厭舊……”
  親吻之餘,繼之以進一步的動作,道:“梅心,這兒才是名符其實的洞房哩!雖然目前我在研習武功,應該儘量避免色慾,可是我們是夫妻呀……”“啪”地一聲,他挨了一個清脆的耳光。
  這耳光雖然並不是很用力,卻是他有生第一次吃耳光,而且是最不應該打他的人打的。他們已有過銷魂蝕骨的事,剛才的愛撫那又算什麼呢?高凌宇一驚,道:“梅心,你 你怎麼哩?”鐵梅心姣好而略顯冷漠的臉上閃過一絲狠意之色,道:
  “你怎麼可以這樣?”摸摸被捆的面頰,苦笑道:“梅心!咱們雖未經父母之命,媒的之言,卻是兩心相印,終生不渝。古人張敞曾說過:‘洞房之私有甚於畫眉者。’難道我們不如古人?”鐵梅心推開他,道:“那一次只是因為雙方的湖塗而造成,在成親之前,咱們不可以再有過火的動作,你記住了沒有?”有點愣愣然地看了她一會,高凌宇道:“梅心,這要求雖然有點殘酷,我想也是基於你的一份善意,我會記住。不過山居枯寂無聊,只你我二人……”似無轉變餘地,她道:“這要忍耐,你不能不尊重我!”
  天亮後二人吃了乾糧和水果,鐵梅心道:“凌宇,臟衣服給我,我到溪邊去洗。”高凌宇暗暗搖頭,女人被古人與小人並列為難養者,不能說沒有點道理。也說不一定,女人能被男人百愛不厭之處,正是在此吧!
  晚上,高凌宇在練武,她說要到溪中去洗澡,不可以偷看。
  高凌字道:“梅心,你大可放心,我不會作那種無聊的事。”鐵梅心道:“你們男人就是這樣,發誓有什麼用?”小溪穿林而過,溪中還有魚,水清見底,水草浮沉,在此隱居,也是個相當不錯的地方,溪水很涼,她有點發抖。
  高凌宇在洞中邊想邊練,他總覺得到了某種限度,要進一步突破就很難了。而對方也就是“漁幫”,也在研擬各派武功,誰能突破,誰就是最後的勝利者。
  如不能勝過“漁幫”,五大門派之中的掌門人就無法救出來,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驚呼救命的聲音。
  高凌宇竄出洞外,循聲奔去。正是小溪的下游,自林梢瀉卞的微弱星光,隱約可見鐵梅心浮在水面上,順著溪水流向下游。
  看樣子似乎已昏死過去,或者已經死了。高凌字一躍入水,水深齊腰,把她抱了起來這才發現她是赤裸的。
  抱著個白羊脂玉,高凌宇倒無非非之想,而是耽心她是否有救。一摸心口處,似乎有脈搏,這才放了心,到岸上去找她的衣服,卻末找到。
  就在這時她忽然醒來,一看自己赤著,“啪”地一聲,又是一個耳光。道:“快放下我,你是個色狼……你不是好人……”高凌宇被打迷糊了,一個女人把與生俱來的貞操都交給了一個男人,用得著這樣小題大作嗎?這不是矯枉過正嗎?一負氣,他把她放下來,道:“梅心,我真不明白,你把與生俱來的都交給我了,為什麼又在這些小節骨眼上斤斤計較呢?我真不懂。”鐵梅心在一棵樹叉中找到她的衣服穿著,道:“你不懂就算了!反正我們女人總是吃虧,在沒有成親以前,甜頭被你們嘗多了,還不是我們女人倒媚?”這論調有點強詞奪理,卻也不便駁斥。道:“梅心,你剛才呼救是為了什麼?”
  餘悸猶在地,她道:“一條杯口粗的黑色水蛇,在我身邊遊了過去。”高凌宇道:“會不會是一條魚,這溪中可能有饅魚或鱔魚之類……”冷冷一笑,她道:“這溪中可能有饅魚或鱔魚嗎?”攤攤手,高凌宇道:“的確沒有,那一定是水蛇了!以後洗澡最好是白天來洗,可以老遠就看清楚,被毒蛇咬到可就麻煩了。”鐵梅心道:“白天來洗,你要是偷看就方便了。”無奈地攤攤手,高凌宇道:“這是什麼話?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信任我?我們都已經那個了!固然你的服體百看不厭,但我來此旨在研習武功,也不許可我心有旁騖呀!”鐵梅心穿好了衣服,徑自回洞去了。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2, 11:27 AM   #2249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13章

  有過繾綣纏綿,而又是遠離塵囂,兩個年輕人親熱一下又有何妨?但她不許他碰她,他現在才看出她是個很怪的女人。
  研擬的武功進境非常緩慢,甚至他以為沒有進境。
  深夜在洞外隱祕之處練功回來,發現她的睡姿十分惹火,這不是“慢藏誨盜”嗎?
  為什麼不檢點一下呢?他躺下來剛剛要睡,她忽然尖叫起來。高凌宇一躍而起,卻發現她坐了起來,並沒有發生什麼事。
  高凌宇道:“又怎麼哩?”雙手抱肩,鐵梅心道:“我……我作了個噩夢……一個色狼侵犯我……”高凌宇躺下來,曬然道:“那色狼是誰呀?認識嗎?”低頭想了一下,鐵梅心道:“奇怪!好像是你呀!”心頭一煩就懶得理她了,當初不該告訴她要在此研究武功,應該設法甩掉她,待研好了之後,再去找她。躺了很久,剛剛蒙龍欲睡,她忽然又大聲咳嗽起來。高凌宇坐起來,道:“怎麼樣?受了風寒吧?”她捏著喉頭,道:
  “只感覺嗓子很癢,忍不住要咳。”高凌宇道:“可惜我沒有治咳嗽的藥物, !我的覺就沒法睡了!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你就不能體諒我的苦哀。”鐵梅心冷冷地道:“怎麼?是不是嫌我累贅了?我說男人喜新厭舊,寡情重欲,你還不服氣哩!我才咳嗽了幾聲,你就煩了!要是成了親,朝夕相對。豈不更厭更煩了?”連連搖頭,高凌宇道:
  “梅心,不要報怨了!我們都需要休息哩!”她大聲道:“我又沒有掀開你的眼皮,不許你睡。睡呀!放心,我儘量忍耐不咳就是了!真是的,連咳嗽都不行。”高凌宇心想,絕未想到她是這樣的女人,了解一個人真難,為了救人必須珍惜這段時間,和她在一起,又不能定下心研究,要是不告而別,又怕她遇上歹人……
  最後當然還是忍下了。
  每當他在用心靜坐或演練武功時,她總會有事,今天他在洞中跌坐,她在洞外哼哼,而且聲音越來越大。他真後悔,惹火上身,耽誤了大事。他衝出洞外厲聲道:“你又有什麼毛病啦?這不是整人嗎?”鐵梅心倚在大樹上,一手撫著肚子,道:“我的肚子痛……
  你要是嫌我……你……你就離開這兒到別處去研究吧2我……我高攀不上……”甩甩頭,高凌宇道:“我要是有那意思,也不須你來教我,早就走了。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過去沒有這麼多的毛病呀?簡直是折騰人嘛!”鐵梅心的樣子很痛苦,道:“肚子痛。”
  高凌宇道:“肚子痛八成是腸胃不好,我這兒有藥。”他正要回洞取藥,鐵梅心道:
  “你不必出饅主意,我……
  我只是那……那個毛病……不能亂吃藥……哎喲……我快死了……”高凌宇額上見汗,道:“那個毛病?是什麼毛病呀?”鐵梅心哼哼著,道:“是……是經痛……”嘆了口氣,高凌宇道:“這種藥我可沒有,那怎麼辦呢?”鐵梅心道:“要吃藥……不吃就不會好……四十裡外的小鎮上有藥舖子……可是我一個人不能去……萬一在路上遇見淫徒怎麼辦?”長嘆一聲,高凌宇道:“好吧!我陪你去抓藥。欸……
  女人……”她走了不遠,似要支持不住,道:“我……我痛得厲害……我走不動了……”
  高凌宇蹲下來,道:“我來背你吧!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她又光火了,大聲道:
  “你是不是有‘濕手插在面缸裡’的感受?好:你走吧:一切我都能自理……不敢勞駕你了……再說讓你背著,被人看到,還以為我是偷人養漢的女人啦!”氣得大力撥手,發出一陣“格巴”聲,高凌宇忿然道:
  “請你告訴我好不好?我到底應該怎麼作?怎麼作才能使你滿意?也好有所遵循,不至於再使你光火生氣了。”她淌著淚,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高凌宇以為,她是女人,又何必和她一般見識?又蹲了下來,道:“走吧!我來背你,到了有人的地方你再下來。”
  她的淚眼倏張,悲聲道:“怎麼?你背著我這個女人嫌丟人現眼,到了有人的地方還要下來,以免指指點點,往你臉上抹灰嗎?我早就知道,你沒有什麼誠意,不過是一時衝動需要,也只有我這種單純的女人才會把心掏給你高凌宇急怒交集,一頭大汗,道:
  “你到底是去不去?我可沒有閒工夫和你磨菇,這辰光我為你已經虛擲了不少的時間,這樣下去……”結果她還是要他背著出了原始森林,道:“凌字,你累不累?”他簡直不想回答,看在她有病份上,道:“我是苦命人,累一點也只好將就了……”鐵梅心道:
  “凌宇,我要是語言上有過火之處,請不要生氣,我只是一想起那件事心裡就煩,一煩就要發脾氣。”冷冷地,高凌宇道:“不知是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會使你如此心煩?”在他的肩上擂了一粉拳,而且清了一下鼻涕,手指在他的衣服上揩乾淨,道:
  “不就是那件事嗎?萬一有了怎麼辦?要是親人朋友和鄰居知道我未婚而有了孕,哼!
  每人吐口唾沫,也能把我淹死呀!”說的也是,男人在一度風流之後,只留下了甜蜜的回憶,而女人所留下來的就不只這些。萬一有了,作了未婚母親,那可真叫人扼腕……
  想到這兒,心也就軟了下來,道:“梅心,我希望不會那麼巧,一箭就中的……”
  鐵梅心道:“我也是這麼想呀!可是巴望不發生的事,可不會盡如人意,凌字哥,你要是我,你怎麼辦呢?你說呀!”高凌宇道:“梅心,我想也許不會那麼糟,萬一不幸發生了,反正今生我是非你不娶,你也是非我不嫁,找個地方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再設法徵得你長輩的同意……”鐵梅心道:“我的長輩恐怕不會同意的。”高凌宇不想再說什麼了,卻不能不想,既知如此,當初何必主動……。當然,這也不能全埋怨她,青春年少,兩情繾綣,哪會管什麼後果問題?到了小鎮上她說還痛,不能下來走,他只得背著,引得路人駐足觀看,有的女人甚至暗罵這對男女沒正經,不要臉。
  由於女的長得好看,男的也頗英挺,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小孩子跟在後面,有的還在嗆呼著:“都來看哩!……
  都來看哩!……”高凌宇直冒汗,他這輩子可沒遭遇這種尷尬的事。終於找到了這小鎮上唯一的一家藥舖,把她放在櫃檯前的長凳上,門口己擠滿了人。
  高凌宇擦擦汗,對櫃檯內的掌櫃的道:“掌櫃的,坐堂的先生不在家?”一般藥房往往為了病人方便,請一位坐堂先生,也就是一位中醫坐在櫃檯外待命,有病人上門且須請教醫生的,就是坐堂先生的生意上門了。
  掌櫃的道:“本鋪沒有坐堂先生,五裡外大鎮上有一位名醫。”高凌宇低聲道:
  “掌櫃的,其實我這個……”實在無法稱呼,幸虧一邊的鐵梅心向他眨眨眼,他立即會意道:“在下這個堂客有個老毛病……經痛……”世故地笑笑,掌櫃的道:“這方子有現成的,如果確是這毛病,保證一劑藥就會好的,……我說這位小哥,要不要抓一劑試試看?”高凌宇道:“那就一切仰仗了!”抓好了藥付了帳,高凌宇低聲道:“梅心,如果你能支持得住,還是自己走好些,免得一些鄉愚像看耍猴子似的哪知她臉一寒,大聲道:“怎麼?能把我背來,就不能背回去嗎?既然知道那都是一些未見過世面的鄉愚,又何必在乎他們的譏笑?”沒辦法,他也不願在此和她爭執,只好再背起來,走出藥舖子,向鎮外急走。
  哪知鐵梅心又道:“凌宇,既然到鎮上來了,何不在這兒吃頓飯?一天到晚啃乾糧,可真受夠了,找家像樣的館子好嗎?”他是被她攪昏了頭,才沒有想到這一點,其實他也該好好地吃一頓了。因而,他立刻嗅到了菜香和酒香哩,因為不遠處就有一家客棧兼營飲食呢!
  進入客棧前廳放下她,門外又擠滿了看熱鬧的人,伙計立刻上來招呼,她也不客氣,叫了五六樣菜,還有名酒。
  這光景高凌宇才注意到,她根本不橡是有病的樣子,卻也懶得問她,只覺得她是個很難捉摸的女人。
  兩人叫了三壺酒,她喝了足有兩壺,看來還沒有過癮,若非高凌宇適可而止,沒有再叫,她一定奉陪到底。
  吃完之後,高凌宇付了帳,道:“梅心,我看你不像是很痛的樣子,還是自己走吧!
  我倒不怕累,而是讓人家看笑話不大方便……”鐵梅心道:“我只是強自忍耐,不願顯示我很痛苦罷了!
  怎麼,你似乎以為我在裝病,可真是笑話呀!”高凌宇攤攤手道:“我可沒有那意思,既然不能走,就再背回去吧!”鐵梅心道:“凌宇,這藥要煎才能服用是不是?山洞中可沒有煎藥的罐子,我看不如在這兒住一夜,可以叫客棧給我們買個藥罐子,明天順便帶回去。”高凌宇沒有理由駁她,也就落了店,找了個上房,小二忙活著為鐵梅心弄了三盆洗臉水,才梳洗完畢,當她把最後一盆洗臉水潑出門外時,正好有個人經過甫路,被潑了一身。
  這人扯著嗓門猛吆呼道:“他奶奶的!是哪個鳥人亂潑臟水,弄了俺一身?”鐵梅心一聽這個人滿口髒話,探出頭來一看,似曾相識,道:“誰叫你沒把眼珠子帶出來活該!”這小子八字眉一挑,細眼怒睜,道:“兇什麼,臭娘們!
  是什麼人為你撐腰啊?是不是以為你自己長得癢眼,價碼標準很高,奇貨可居?呸!
  大爺走南闖北,老的少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像木頭一樣的,活蹦亂跳,滿床飛的,什麼樣的沒見過?他奶奶個熊!金陵秦淮河上的小金翠可比你長得好看多哩!爺們只不過用十兩金子,就睡了她三天三夜哩!”一個人出現在鐵梅心身後,門外的人訥訥道:
  “高大哥,你……你也在這兒?這……這可真是想不到的事,想必這個粉頭是你剛叫的……
  像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小鎮上……居然有這麼順眼的貨色……”高凌宇苦笑著揮手阻止了他的話,道:“李乾兄,這是在下的女友,不是……”李乾一愣,連連打恭道:“你看我這個人有多混!他奶奶的!我還以為你臨時叫了個半掩門,賣的哩!”鐵梅心火氣可大了,竄出來說要摑他,李乾和他的師兄差不多,水中功夫可以說天下少有,離開水就不怎麼在行了。他被逼得手忙腳亂,窘態畢現,嚷嚷道:“高兄……
  高兄……快幫個忙,俺這人說話沒分寸,可不是有意開她的胃哩!”高凌宇道:
  “梅心,這不是外人,他是‘漁鷹’江振祿老哥哥的師弟李乾,心直口快,不尚虛偽,這只是一次誤會。
  鐵梅心怒道:“管他是誰的師弟,這傢伙粗卑下流,滿口噴糞,大概是他的爹娘死得早,沒有人教訓他,我是他的姑媽,我不教訓他誰教訓他……”“啪”的一掌,李乾挨了個耳光,正要再跺他一腳讓他躺下,高凌宇當中一站,把她的腿撥開了。道:“梅心,算了!你胡亂潑水弄了人家一身,其錯在先,也不能苛責人家口出不遜,要是說聲‘對不起’,不就沒事了?”好歹擺平,高凌宇道:“李兄,振祿兄現在何處?沒有和你在一起嗎?”摸模面頰,李乾道:“高兄,家師兄叫俺來找你,有事相告,在下住在西偏院中,高兄有空請過來一下,再談如何……”這工夫鐵梅心已入屋,李乾向他作了個手勢,高凌宇道:“小弟現在無事,這就過去一趟。”鐵梅心在屋中道:“你和那個下流胚子磨菇什麼?忘了我們還沒有吃飯嗎?你是怎麼回事兒,連好人和壞人都分不清?”
  高凌宇道:“我這就叫小二把飯菜送來,我去去就來。”他和李乾先到前廳叫了飯菜,正要回屋,李乾示意,二人上了街,順著大街向鎮外走去。
  李乾道:“高兄,家師兄說,有些事很邪門,他說你身邊的女人要提防些,她的來歷很難說,師兄還沒有弄清楚。”淡然一笑,道:“江大哥既然還沒有弄清楚,怎麼說她的來歷……”李乾搔搔頭皮,道:“俺師兄可不像俺有什麼說什麼,他說這女人好像有兩個,他奶奶的!俺問他怎麼會有兩個,他也說不出來。”拍拍李乾的肩胛,道:
  “李兄,江兄這份善意我會放在心上,李兄是否還有別的事見告?”李乾道:“當然有……”
  四下看看,這工夫已到了鎮郊,續道:“高兄,家師兄說,四大門派掌門人在‘漁幫’手中限期到十月底,過此時期他們就會自絕,一切都遲了。”陡然一驚,高凌宇道:
  “‘漁幫’不是個邪惡幫派吧?所謂自絕,想必是該幫殺人的藉口,我不信四大門派掌門人會自絕。”李乾正色道:“俺也不清楚,可是師兄說,那是因為四大門派掌門人當初到‘漁幫’赴會,而被留下軟禁,據說有人會去救他們,如救不出來,時限一到即自行了斷。”四大掌門人和高牧群都有深交,高凌宇以為,救這四位長輩義不容辭。但是,對昔年那件事卻又不以為然。也就是說,“漁幫”下一代之報復行為也無可厚非。
  高凌宇道:“十月底時限距今只有一個月左右,‘漁幫’的總巢穴在何處,還不知道。再說我的武功還沒有到達自以為有把握的境界。”李乾道:“師兄說‘漁幫’的老巢在普陀山,也就是在浙東海外。但師兄說高大哥的武功未圓熟之前,切勿前去涉險,以免誤了大事,因為目前有能力也肯為四大門派掌門人效力的人,也只有高大哥你一個人了。我們師兄弟當然也算一份,可惜他奶奶的我們師兄弟兩個不大中用。”高凌宇心事重重地道:“李兄客氣了!以二位的高超水性來說,武林中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三位了。
  難能可貴的是這份不畏強權的勇氣和義氣。”李乾搔搔頭皮,道:“高大哥,師兄說:
  ‘功名一時,氣節……氣節………’。”一時競想不出下文來,急得臉紅脖子粗,看來十分有趣。
  高凌宇道:“是不是‘功名一時,氣節千秋’?”大力拍著後頸,李乾道:“他奶奶的,俺這個鳥頭裡裝了些什麼東西!對對。就是這兩句話,師兄說,作人一定要有氣節,沒有氣節的人,就像沒有舵的船一樣,隨時都會翻哩!至少是不能到達目的地的。”
  激賞地點點頭,高凌宇道:“李兄,這話真是至理名言,為人處世若無氣節作支柱,什麼都談不上了。也就是所謂:
  ‘不能養德,終歸未節’。”李乾道:“高兄,你研究的武功如何?”長長的籲口氣,高凌宇道:“本來大有進境,獲益不淺,可惜有她在一邊干擾,這幾天來簡直就談不上進境,浪擲了光陰。”小眼怒睜,八字眉又挑了起來,李乾道:“高兄,既然你對這個女人也摸不透底細,何不把她甩了!找個清靜的地方苦研一個月,還來得及呀!”
  自嘲地苦笑著,高凌宇道:“李兄,世上有些事真叫人無可奈何……”茫然不解地,李乾道:“高兄,俺就不信憑你‘白骨斷腸刀’會在乎一個女人?他奶奶個熊,’那可就是邪門哩2”高凌字道:“回告江大哥,我有苦哀,他必會諒解,在這一個月當中,我會盡一切努力,使我的武功造詣更上層樓。”二人分手後高凌宇返回客棧,發現鐵梅心都快吃完了。
  就算她很餓了吧,也該等他一會,這是作人的禮貌。她似乎連這點起碼的禮貌也不顧了,甚至還冷冷地道:
  “你到哪裡去了?”高凌宇本想另叫個簡單的麵食吃一下算了,他實在不屑吃別人剩下的“接羅”。但為了節儉也只好遷就了,道:
  “我到哪裡去,還要向你告假報備不成?”筷子一摔,杯盤亂響,她大聲道:“怎麼?看你這副神氣,我真像是你花錢叫來的半掩門似的,高興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是不是?”冷冷一笑,高凌宇道:“你的作風如何,該有自知之明,依我看,你有病是假的,只是不慣山居的清苦生活,想到鎮上來好好吃幾頓,舒坦一下罷了!”她大聲道:
  “就算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對吧?”冷靜嚴肅地,高凌字道:“在你來說,的確不必在山野中過野人生活,你可以回家,或者住在這客棧中,待我事畢再來接你。”她望著他,道:“不是想甩我?”“要甩你早就甩了,用不著拖到如今。”她大聲道:“別作夢哩!
  要甩我可沒有那麼容易。如果不信這份邪,我就到處宣揚說你是色中餓鬼,始亂終棄。
  使你在武林中,永遠抬不起頭來。”暗暗咬牙,高凌宇卻沒有說什麼,自作孽不可活,自己的眼睛沒有開光,當初居然沒有仔細看清她。
  這又能怪誰呢?鐵梅心淡然道:“好吧!我在這兒等你,要多久才能來找?”不假思索地道:“一月左右。”於是他一個人又回到山野中,無人干擾,無牽無掛,很快地就定下心來。但是,纔不過五六天之後的深夜,高凌宇豁然開朗,正在研練新招,忽聞溪的下游隱隱傳來了談話聲。
  他以為必是錯覺,或者夜梟悲或狐鼬的聲音,停下來聽了一下,的確是人聲,不禁大奇。
  原來是個女人在溪中洗澡,黑暗的莽林,孱孱溪流中,有個紅中透白,白裡泛紅的服體,她對岸上的人道:“凌宇,我就知道你會來窺浴的,也罷!這也不能全怪你,男女之間就是這麼回事兒……”哪知溪邊的人影冷蔑地道:“你把自己估高了!你的狐媚下流手段沒有什麼用處,人家是君子,不是飢不擇食的色狼,你枉費心機了。”溪中的女人切齒道:“你才是個色狼,你………你是什麼人?”岸上的男人道:“我是‘漁竿’,你連我的口音都聽不出來了!可見你是個花心女人,貞操蕩然,只可惜送上門的豬頭,人家都沒有胃口。”溪中的女人,當然又是鐵梅心,道:“‘漁竿’……你別誤會,我只是想為本幫作點事,消洱未來的危機,不是你想像中,那麼臟的女人。”“呸”地一聲吐了一口唾沫,道:“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你在想什麼?”鐵梅心道:“我是真的在為本幫做事,卻又出力不討好。”“漁竿”冷笑道:“你就算真有此意,也大錯特錯了!
  ‘漁翁’許下諾言,在十月底以前,給他機會讓他苦練鑽研,然後再予他自衛的機會,而你卻剝奪了他將近一半的大好時光,你以為‘漁翁’會感激你?”鐵梅心訥訥的道:“‘漁竿’,不管怎麼樣,我是一番好意。這麼說來,‘漁翁’是有恃無恐,不在乎他苦研武學下”“漁竿”冷哼一聲,道:“如果我不是顧慮‘漁翁’的禁令,早就找他決一死戰了,還會讓他在此過清閑日子?”說完,身影向林中疾射而去。
  鐵梅心叫著:“‘漁竿’……等等我……等等我嘛……”她匆匆出溪穿上衣衫,跟蹤而去。
  這一陣對白,高凌宇聽到了十之八九。
  女的,當然聽出是鐵梅心的口音,她明明說要在鎮上客棧內等他,卻偷偷來此洗澡,諒必要施展蠱惑手段,干擾他的苦研,或者偷窺他的新研武功。
  至於那個被稱為“漁竿”的人,由於相距太遠,聞聲而不見其人,但那聲音很熟,他覺得很像韋天爵的口音。
  鐵梅心洗澡之處在下游很遠處,加之又是逆風,她以為高凌宇正在苦練,絕不會出洞更不會聽到或看到,事實上她不但要來干擾他,使他無法專心研練,也想窺伺他研成的奇學。但她絕未想到“漁翁”特準高凌宇苦練苦研,而“漁竿”也會謹遵此一令渝,不可有所擅越。
  韋天爵明明是閹黨中負責滅口的人,又怎麼會是“漁幫”中僅次於“漁翁’的人物“漁竿”呢?可是這個世界本就有太多難以逆料的事。在傷心渡那一場混戰,事前也沒有幾個人知道會有那種結局吧!最使高凌宇想不通的,鐵梅心已和他有肌膚之親,一個女人真能為了上面交待的任務而付出一切,或者,像江振祿所懷疑的,有兩個鐵梅心嗎?
  世上哪有這麼酷肖的人?除非是孿生姊妹。
  那麼,和高凌宇一度春風的是這個“漁幫”中的,抑是閹黨頭頭鐵冠英的女兒?依他猜測,是鐵冠英的之女那個成份大些。
  莫非閹黨和“漁幫”暗通聲氣?或者閹黨的人在“漁幫”中臥底插旗?一月時間不能全消磨在此,還要留出六七天時間,以便前往“漁幫”浙東海外普陀山所在地。據普陀山志記載:
  五代朱桑時,有慧鍔大師,由五台攜銅觀音像欲歸東京,至此舟膠不發,始行開山。
  在這二十餘天內,他的成就非凡,要不是鐵梅心干擾,成就更大。他是和“漁鷹”
  師兄弟一道來的。
  普陀山全山有三百八十寺,以觀音大士靈跡最為僧眾所樂道。這兒怪石靈岩多不勝計,而古洞最著名者有四,那就是梵音洞、古佛洞、潮音洞及觀音洞。
  午時正,高、江等到達法雨寺附近,在一片紫竹林旁的平坦地處,已有數十人在等候。
  這等於是一次論劍大會,只不過來者幾乎全是四大門派中人,其他武林人物極少,即使有也是在道義上來此聲援四大門派的。
  不像論劍大會,凡是武林中人,不計身份,不論武功高低強弱,都趨之若鷙,以償平生之願。
  在這塊平坦之地的兩邊都是大海,驚濤拍岸,如萬馬奔騰。其中有一面是絕崖,不下三五十丈。只有一邊有小徑相通,地勢險峻。
  靠近海邊那邊有些粗陋的坐位及桌子,置有茶點,在坐者有華山派掌門人青萍居士、點蒼派掌門人“大力神”雍和、崑崙派掌門“千手華陀”羅光及終南派掌門“不歸先生”
  劉吱。
  看樣子人是好端端地,未受到暗算或虐待,有些“漁幫”的人在照料著,其餘的人大多為四大門派的門人。
  另外有兩個人十分惹眼,一是“大漠之狐”毛炎山和四川唐門唐繼耀,高凌宇上前和四大門派門人見禮。“漁鷹”江振祿也算是一號人物,和四大門派都有來往,尤其是點蒼派的“大力神”雍和,他上前低聲說瞭高凌宇的一切。
  四位掌門人當然很感激,也不免耽心,這位故友的後人,身手到底如何。他們深知“漁翁”的身手,如果不成,今天就是他們自絕之期了。
  此刻高凌宇坐在終南“不歸先生”身邊,因為在高牧群生前,此人與高牧群交情最厚,高凌宇也見過好多次。
  放低了聲音,高凌宇道:“劉前輩,昔年幾位前輩到底和‘漁幫’有什麼過節?這‘漁幫’又怎能使武技凌駕數大門派之上?”長長地籲了口氣,不歸先生無限感慨道:
  “人的一生中,往往在逆境中反而能平安渡過,卻在順境中出了紕漏。人在有權勢時,時時想以武力去制服別人,卻很少有人會想到自己也有時乖運的時候,而且貪婪之念與日俱增,正是猛獸易伏,人心難降;谿壑易填,人心難滿……”淒然長嘆,續道:“昔年有個黑道人物宮奇,因在洛陽青樓中被一妓女所騙,損失黃金數十兩,他帶走該妓女作為補償,正好被我們五大門派掌門人碰上了……”高凌宇暗暗一嘆,有時人的行為是會誇大而失去理性的,因而就會掩過自己的缺點,誇大別人的缺點。而愈是強調別人的缺點,似乎就愈能提高自己的身份,或減少自己的缺點了。
  世上的人,誰敢說不犯這種毛病呢?“不歸先生”道:“當時不知道是誰問那妓女,她哭哭啼啼地說是宮奇劫持了她,至於金子,只是嫖客和妓女之間的交易,不能算是詐欺。於是有人提議除去那個武林敗類,在那情況下,很少會有人反對的。就在要動手時,宮奇為了保命,拿出了他剛得自南海島的一部奇書。願以該祕籍換取殘生,就這樣他才得以苟活。哪知他拿出的祕籍只是一套書的八本之五,他本人比五大門派多了三本。加之他研習了奇學之後,又派出門人到各派去臥底偷藝,武功在五年之內突飛猛進,已是無人能敵,他的後代不忘先人的奇恥大辱,劫持了四大門派掌門人,限時三月,派一高手來此較技,如有人能勝‘漁翁’一招半式,我等四人即可離去。反之,即要當眾自絕謝罪,以多欺少的罪。”高凌宇知道自己的責任重大,當然也想到,當年宮奇偷留下了三本祕籍,他所學的多出五大門派很多;加之又到各派去偷其原有武學精英,等於摸清了五大門派的底細,所以才敢大方地限時三月,讓五大門派的人來此較技救人。對方若無百分之百的把握,哪會這麼仁慈爽利?就在這時,小徑那邊林中傳來絲竹之聲,十餘樂師引導兩乘轎子及十來個漢子向這邊走來。
  “不歸先生”道:“那轎中想必是‘漁幫’主人‘漁翁’了,此人叫宮不屈,武功高絕,當初製住我等就是他親自動手的。”轎子在四大門派座位對面場邊停下,樂聲一停,主轎中的人道:“參與今日盛會的主客到了沒有?”“不歸先生”使個眼色,高凌宇道:“高凌宇在此.這位可是‘漁幫’幫主嗎?”主轎中的人道:“正是,弟兄們,為主客獻上茶點!”不久,高凌宇被請上另外特設座位上,還上了茶點。
  這工失“漁幫”幫主又道:“大會開始,‘漁竿’二號何在?”“屬下在。”轎後閃出一人,三十左右,手持雁翅刀。來到現場向四大門派這邊抱拳道:“哪位掌門人賜教?”高凌宇心想:也未免太狂了吧!“漁竿”二號就能對付四大門派掌門人嗎?但想想另一“漁竿”可能是韋天爵這件事,又不能輕視這“漁竿”二號了。
  青萍居士應聲而出,道:“在下接你幾招……”長劍才出鞘,這“漁竿”二號閃電砍出十來刀,看來平實無奇,但十分管用,青萍居士似有點措手不及,守多於攻的態勢。
  纔不過三四十招,高凌宇已經有數,人家派出這“漁竿”二號,已有把握打贏這一場了。
  果然,未出一百招,青萍居士的長衫前面下罷被削斷五寸多長,腿上還受了傷,不得不認輸退下。
  第二個出場是點蒼派的掌門“大力神”雍和,他的銨鐵桿重六十餘斤,施展開虎虎生風,哪知“漁幫”卻派出了“浮標”一號出場,似乎反而降了一級。
  其實倒不一定是降級,而是人家派人出場,知人善任,這”浮標”一號也是力大無窮,使用獨腳銅人,重八十三斤。
  兩人的兵刃一接,“當”地一聲,雍和的桿被砸齊,虎口發熱,知道人家早已摸清了他們四個的底細,也早已安排好了出場的人選,十拿九穩。
  雍和已是五旬的人,和一個三十歲的壯年人比臂力,兵刃本身又輕了二十斤,自然吃虧。於是他不再硬接,想以數十年的實戰經驗取勝,哪知技高一著壓死人,“漁幫”
  的技擊幾乎是四大門派武技精華總和,有些奇妙招式,見所未見,加之臂力不足,還要處處迴避對方的獨腳銅人,苦撐了七十多招,被獨腳銅人乘機震飛了鑌鐵杵。
  兵刃出手,敗得更無話可說。今夜之戰,看來全看這最後兩邊主腦人物的對決了。
  而四位掌門人的大限,就在他們的兩人的對決中判定。
  第三個出場的是崑崙派的“千手華陀”羅光,用劍,而“漁幫”這邊出手的又是“漁竿”二號,可以看出,崑崙派的劍法有其佳妙處及韌性,“漁竿”的奇招怪式層出不窮,也未能在百招內取勝。
  原因是羅光深諳“知退一步之法,加讓三分之功”的道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今日之戰,兇多吉少,以“漁翁”的淵博,高凌宇似乎和他的差距不僅是一點點,人在這種情況之下,反倒能平心靜氣地面對一切了。
  但在一百二十餘招時,雁翅刀晶芒進射,金鐵交鳴,羅光的劍勢稍緩,刀焰如水銀瀉地,無所不在,羅光本有“幹手華陀”的美譽,也未能搪過一百五十招,“唰唰”聲中,胸衣裂開,已傷及皮肉。
  “漁竿”二號勝了即不再進擊,反正這四大掌門人的命運不一會就見分曉,實在不必假他們“漁幫”之手來殺死這四個人。
  羅光神色木然地退下,“不歸先生”劉歧來到場中。
  “漁翁”道:“‘漁竿’二號退下休息,左護法何在?”有人應聲而出,道:“卑職接下終南派掌門人……”哪知此刻另一人挺身而出,道:“請‘漁翁’收回成命,收拾終南掌門人,實不必越級勞動左護法,有卑職‘漁竿’一號足可應付了……”漁翁”
  沉默考慮了一下,道:“這樣也好,左護法先退下,不過本座有言在先,此番較技點到為止,不得侍技傷人或殺人……”“漁竿”一號道:“卑職謹遵幫主令渝……”此人正是韋天爵,竟在“漁幫”中幹了一名“漁竿”一號,如以幫主、護法、“漁竿”一、二號排列下去,他只是第三流人物。由此可見“漁幫”實力之強,人才濟濟了。
  劉岐用筆,面對手持巨劍的韋天爵,毫無懼色,這兩個剛接上手實力相當,劍不避筆,筆也不怕劍,硬砸硬接,互不相讓。
  巨劍長四尺餘,光環綿密,造成“獵獵”的罡風,整個光體直徑約一丈,上下浮沉升降,混猛無濤。魁星筆雖僅長三尺半,卻重逾三十餘斤,也算是重兵刃,“嗡嗡”呼嘯,幻起一團團、一卷卷的烏金線球,與劍浪爭搶一席之地,互較短長。
  四大門派掌門,的確不是等閒,尤其是“不歸先生”劉吱和“幹手華陀”羅光二人較為出色。但是,正如“漁翁”所預料的,這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劉岐支持了一百六十拍,髮髻被挑散,左臂被砍傷,退出場外。
  四大掌門之戰已告結束,所以要他們出手而不由“漁翁”和高凌宇二人提早對決,無非是想讓四大門派中人看看自己的掌門和“漁幫”比起來,到底有多大差距?也好讓他們心服口服,自然也有折辱之意。報仇的方式很多,在讓他們自絕之前先折辱一番,等於利上加利。
  高凌宇出而攙扶,劉岐沒有讓他攙扶,道:“高賢姪,老夫不礙事,主要是看你的放手一博了!欸!老夫活了六十多歲,沒想到有一天會由別人的決鬥勝負來決定自己的命運!哈哈……”這陣自嘲或悲忿的敞笑,使這場面上增添了不少的壯烈和絕望氣氛。
  高凌宇肅然道:“劉前輩,不知是哪位推薦晚輩當此重任?晚輩固然義不容辭,卻自知技微藝薄,誠惶誠恐,勝了固好,萬一……”這工夫羅光道:“這是我等四人會議後公推賢姪你出手的,事實上放眼當今武林,技藝與品德都堪擔當此任者,非你莫屬。
  昔年吾等五人未能以德銜才,因一時暖昧而侍才傷德,如今思之,咎由自取,悔之已晚。
  賢姪明知此事出力而不討好,且萬一力有未逮而可能造成終身遺憾,卻仍然不顧一切前來,這種德在人先,利居人後的君子作風,老朽們感佩莫名,為了使賢姪自管放手而戰,不必患得患失,老朽們鳴琴助之,以示心平氣和,置生死於度外……”這工夫劉岐鼓掌三聲,“漁幫”小斯取來古箏二架及古琴二架放在四人桌上,還各焚了一爐伽楠香。
  “陽春白雪”奏起“漁翁”已自轎中走出。三十左右,比高凌宇略長二三歲,身材適中,濃眉大眼,神色肅穆冷漠,自護法手中接過了一柄古刀。
  而後面那乘轎子裡的人,僅撩開轎簾一角向外看了一下。高凌宇此刻已無暇多看多想,不知轎中何人,江振祿和李乾卻相顧一震,神色冷漠。李乾甚至差點罵出口,被江振祿止住。
  “漁翁”宮不屈道:“高凌宇,你決定要一肩承擔他們四人的生死,也豁上你自己的一命了?”漠然一笑,高凌字道:“宮幫主,在下和四位掌門人之間的默契,剛才已由劉、羅二位前輩當眾交待過,宮幫主不必贅述。”宮不屈淡然道:“高大俠既然決心為朋友兩肋插刀,在下除了敬佩之外,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不過一件事在發生在前與發生之後,對自己與別人的影響是截然不同的。”籲了口氣,喟然地,高凌宇道:“宮幫主說的也是,設若易地而處,幫主又該如何?”一陣爽朗的敞笑,面色一肅,道:
  “高大俠,就憑這幾句話,今日之戰如在下僥倖承讓,本幫對高大俠也必將以貴賓相待,請賜招。”到此已不必再客套,白骨斷腸刀濤天巨浪般地推出,在對方的古刀絞纏下,二十三刀一氣呵成的刀海,立刻由驚濤駭浪而變為風平浪靜。
  這固然不是高凌宇的拿手絕活,而且尚未密切配合“盤古旋”絕學施出。然而,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旁觀者心弦一緊,像是連呼吸都停止了。
  高凌宇以背水一戰的心情,也心照不宣,如果四位掌門人非自絕不可,他也不能獨活。古刀如天外飛來的精靈,似能無中生有,看似在前,候忽在後,觀之在上,忽然自上盤攻到。翻身、轉折、移位、變招,都是那麼怪異而不可思議。白骨斷腸刀如狂 中的雪霧飛濺,冰屑狂進激射,“盤古旋”儘量搭配之下,也有七刀在他的耳邊、腋下及肩頭掃過,兩片衣屑,在不到六十招時已隨古刀勁浪飛出。
  場內場外不下五七十人似已停止了呼吸,即使在“漁幫”這邊,對幫主信心十足,此時此刻,也忘了這份信心。
  三個轉折加上七次移位變招,宮不屈仍未能絕對化解這三七二十一刀的危機,左腿褲管上一片布屑在刀芒中如敗葉飛出。幾乎同時,白骨斷腸刀不按常理收招,變向及轉彎,詭異地斜切狂掃宮不屈的左肋。
  四大掌門除了五內懸吊,心弦緊崩之外,也不能不心服口服,一代掌門,哪一樣堪與這些年輕人相提並論?宮不屈剛才多少有點輕敵,在這乾鈞一發,快如電光石火之下,一個“張飛騙馬”加上奇特的“鐵板橋”,硬是逃過這鬼門關口的一刀,但宮不屈也不免捏了一把冷汗。
  這工夫“漁幫”中人才像是死而復活開始呼吸,四大掌門人互視一眼,擦著手心及鼻尖上的冷汗。場中才剛過了百招,但由剛才這驚險萬分的一幕看來,也許在兩百招之內會有決定性的變化。這決定能立判四大掌門人的生死,到時候沒有一個會貪生怕死,猶豫而不決。
  生死之搏在眨眼間就能立見生死的速度下進行,一百五十招之後,誰也看不出勝敗的端倪,一個是招式博雜詭奇,一個是時出新招,搭配古怪的飄旋身法,往往能在頹勢化險為夷,或進而威脅對方。
  但在第兩百招時,高凌宇的髮髻也被挑開,衣袖破碎,連右腕上也被挑了一道血槽。
  宮不屈除了髮髻及衣上被斬掉幾片布屑外,並未再失手。
  似乎勝負之聯兆已隱隱可見,四位掌門人雖不怕死,在這大限辰光逐漸逼近之下,又怎能要求他們置之泰然?三百招將近時,高凌宇感到對方加重了壓力,他內心很難過,自己一敗,即將斷送四條人命,從此武林將會永久傳說這件大事,千百年而不掇。
  就在這時,宮不屈的刀罡凌厲無匹,獅子吼聲中,大翻身小挪位,刃霧中灑出寒星萬點,夾雜著“嗤嗤”聲不斷。高凌宇也在“盤古旋”的拯救下施出在莽林古洞中苦研的精粹一招。
  兩人由分而合,再一合即分,各自躍退五步。
  場內外除了潮聲,真正是萬筋無聲,落針可聞。端息聲顯示他們的喉管不夠寬敞,汗水流濺滿面,於是場外傳來了驚呼。
  宮不屈的左頰上有一道血痕,前胸上被挑破兩處,已見血漬。但高凌宇的頸部接近咽喉處有一道血痕,前胸重要部位被挑破了七個洞,長衫上碎片在夜風中“噗噗”飄展。
  淒然地一笑,高凌宇向宮不屈及四大掌門人抱拳道:
  “在下鄭重聲明,技遜一籌,敗得心服……”這幾句話無異宣布了四大掌門人的死刑,老實說,不論英雄豪傑,能勘破生死者能有幾人?在這剎那,死亡的陰影閃過四位掌門人的臉上,劉岐已領先站了起來,肅然道:“高少俠今日一戰,雖略遜半籌,可謂雖敗猶榮,老朽等萬分折服,昔年的事,曲直是非,也不必再作解釋,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生死不足畏,只想在臨去時說幾句話:處世讓一步為高,退一步海闊天空;待人寬一分是福,利人實利己之根。尖酸苛薄,得理不讓,必為後世留下惡果。我四人與‘漁幫’幫主約定如此,生其何歡,死其何懼,劉某這就先走一步,以了結這段怨嫌……”
  說畢揮筆向天靈上猛砸,在這四人中,因而可見此人言行如一,說了就作,絕不拖泥帶水。
  此時此刻乃是無可奈何之際,眼睜睜地要看著四位掌門人自絕於當場,而最最難過的,應屬高凌宇了。但是在這時,突然有人大喝一聲:“且慢!”聲音來得陡然,而劉岐死意已堅,這一砸自然不會事先留有餘力,聞言急忙全力撤勁收筆,卻仍然不能全部收回,“叭”地一聲,皮破血出,流濺滿面,門下中人急忙上前扶持。
  有此意外變化,所有的人都目注大喝的人,原來“漁鷹”江振祿站起抱拳作了個羅圈揖,道:“宮幫主,有件事江某心有不平,必須弄清,試問幫主轎後那乘小轎之中是什麼人?可以當眾見告嗎?”宮不屈回頭望去,冷冷一笑,道:“那是本幫中的一位女眷,你是何人敢在緊要關頭攪局?”夷然不懼,江振祿道:“今日之局面,誰也不敢攪局,如果沒有什麼不方便,區區‘漁鷹’江振祿敢請這位女眷出轎一見?”這一手震住了所有的人,連高凌字也莫名其妙,以為他不過是想拖延時間而已。
  十分不悅而冷漠地一笑,宮不屈道:“有什麼特殊理由嗎?”哪知“飛魚”李乾扯著嗓門道:“理由當然有。如果俺沒有看走眼,不久前見過這位娘們,她還作過有損‘漁幫’幫譽之事,只不過貴幫現在已經勝了,說起話來嗓大氣粗,他奶奶個熊!幫主是否肯把她出來亮亮相,可就拿不准哩!”宮不屈當然瞧不起這師兄弟二人,加之李乾口出不遜,滿口髒字兒,但要不叫轎中人亮亮相,還真不能使在場中人釋疑,大昭於天下,立即向那小轎道:“蓮花,出來!”哪知轎中有女聲道:“大哥,你是一幫幫主,何必受人威脅,而且這和他們自絕根本無關,為了不至弱了大哥的名頭,小妹絕不出轎。”
  宮不屈大喝一聲道:“給我出來!”少停,轎簾輕撩,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走了出來,高凌宇臉色驟變,江振祿師兄弟立刻得理不讓人吼了起來。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2, 11:28 AM   #2250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14章

  “漁幫”幫主轎後的便轎轎簾一撩,走出一位勁裝美豔少女,高凌宇臉色陡變,江振祿師兄弟得理不讓人,大聲嘩叫嚷嚷,李乾扯著破鑼嗓子道:“我說大幫主,這位姑娘是你的什麼人哪?”冷厲地環視一匝,目光落在江振祿師兄弟身上,道:
  “她是舍妹,這和你有什麼關係?”李乾大聲道:“這可熱鬧哩:他奶奶個熊!幫主大方地要人來此較技對決,表現了快快大度,以便沽名……沽名忘了詞,搔著頭皮望著師兄江振祿,江振祿道:“是‘沽名釣譽’吧?”李乾道:“對對!是沽名釣譽,背後卻來這一套二五眼,派他的妹子去勾引高大哥,使他在研究武功時不得安寧,無法定下心來。三個月的時間有一半是白費了力氣,這他奶奶的算什麼玩藝兒?充殼子,擺噱頭也不是這樣整法呀!”冷漠地一曬,宮不屈道:“姓李的,你們今日在本幫大會上咆哮搗亂,本座一再忍讓只是看在你們無知,不知天高地厚。如果你不把話交待清楚,要想活著離開紫竹坪,嘿嘿……”拍拍胸膛,李乾大聲道:“就是不說清楚了,你姓宮的能踩著俺的肚子,把俺的老二拔下來當橫笛吹嗎?”此言一出有人大笑,也有人譁然議論,李乾在這場合上說這種話是太粗直了些。宮不屈目光如刃,他身後的部下忍無可忍,正要出手教訓李乾,宮不屈張臂一攔,道:
  “姓李的,你今天口出不遜,事了之後,本座教訓於你。”雙手扠腰,李乾向師兄眨眨眼道:“師兄,你聽到了沒有?人家完全是長輩的口氣,要教訓咱們,就像是咱們沒爹沒娘沒有教養的孩子一樣!”江振祿淡然一笑,道:“李乾,在這場合上最好少出風頭。就算待會腳底揩油,逃過今天,武林只有這麼大,以後遇上也是麻煩。”宮不屈道:“姓李的,先把話交待清楚,舍妹犯了什麼過錯?有什麼把柄在你們手中?”“哧哧”一笑,李乾搔搔頭皮,道:“我說宮幫主,在這麼多的武林同道面前,說出這種狗皮倒灶的臭事,不要說幫主臉上掛不住,就連俺李乾也像被人家在臉上踢了兩腳似的,奶奶的!這不妥吧!”漠然一笑,宮不屈道:“不妨,本幫的事,沒有什麼不可以公開的。”江振祿搖搖頭,李乾這才不再饒舌,江振祿道:“宮幫主,昔年令尊和五大門派掌門人的恩怨,在下人微言輕不便多嘴,據說貴幫為了報復昔年令尊被辱之仇,軟禁了四大門派的掌門人,要他們在三月之內,派一位武功高強的人來此較技,如果勝了,前事一筆勾銷,立放四位掌門人離去;如果不敵,四位掌門人立絕當場。事情真象可是如此?”冷靜地點點頭,宮不屈道:“大致如此。”喟然一嘆,江振祿又道:“宮幫主是否早知高少俠被推為較技代表?且給他三月時限作為準備,苦練武技作為任重道遠的決鬥?”宮不屈道:“不錯。”嚷嚷著,李乾大聲道:“他奶奶的,這不結了……”江振祿瞪他一眼,接道:“宮幫主,如果我出面證明,令妹曾去糾纏高少俠,使他無法安心練武,大半時間虛擲,以致造成今日些微的挫敗,你信不信?”目光寒凜逼人,轉身面對宮蓮花道:“小妹,會有這種事嗎?”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宮蓮花身上,在高凌宇來說,除了宮家的人,在座在場諸人,就沒有人對宮蓮花更熟的人了。可是他無法確定這女郎到底是不是到古洞中,冒充鐵梅心的女人。
  或者她就是張培蘭,又以張培蘭的身份冒充鐵梅心。總之,這姑娘必是鐵梅心或張培蘭二女之一應無疑問。宮蓮花一接觸到宮不屈的目光,立刻就低下頭去,訥訥道:
  “是……是有麼回事……”此言一出,眾人大嘩,宮不屈張臂按按手,道:“各位請肅靜一下,本座也必定把此事弄個水落石出,向各位有個交待。”場內外靜了下來,李乾又要嚷嚷,被江振祿止住了。
  宮不屈冷峻地道:“說, 字不能漏,說出你這麼做的理由。”不安地扭著指頭,宮蓮花微微抬頭看了韋天爵一眼,道:“大哥,小妹這麼作,都是為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大哥。”冰錐似的目光卻落在“漁竿”一號身上,但韋天爵的態度甚為泰然,宮不屈道:“為什麼要為我作這件事?你都為我作了些什麼事?”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少女說出手足循私是需要勇氣的。她猶豫良久,卻仍然勾著粉頸,道:“大哥,由於韋天爵表示過大哥和高凌宇勢不兩立的事,小妹挺欣賞……他,所以希望干擾高凌宇練功,使他藝業不能有進境,而敗於大哥。當然,小妹也知道,韋天爵另有居心。”這話顯然臨時編的,旨在要韋天爵背黑鍋。
  木然而冷漠地仰視天際,宮不屈道:“是什麼居心?”訥訥地仍搭拉著脖子,道:
  “他表面上並未說恨高凌宇入骨,骨子裡他是的……”目注天際,兀立不動,宮不屈道:
  “‘漁竿’一號,為什麼要仇視高凌宇?這總該有特殊理由吧?”韋天爵和蓮花交換了一次眼色,蓮花正在斟酌對答之詞,那知李乾扯著破鑼嗓子道:“宮幫主,她不說俺來說,這檔子事嘛,他奶奶的,沒不比俺和師兄更清楚的了,令妹冒充鐵梅心,在傷心渡挑起火併……”江振祿打斷了他的話,抱拳道:“宮幫主,這件事並不如家師弟所說的那麼簡單,高少俠認識鐵冠英之女,而奇的是,令妹和鐵女十分酷肖,簡直認不出誰是誰來?在下只知道令妹可能在傷心渡那場火併中扮演了一個角色。另外,在下也親眼見到令妹冒鐵梅心名去接近高少俠,百般干擾,以期使他無法鑽研……”冷冷一笑,宮不屈道:“尊駕既然對此事如此清楚,而且又是高少俠的朋友,當時為何不出面揭穿或制止?難道尊駕不知道一旦決鬥失敗,關係四大掌門人的命運嗎?”淡然一笑,江振祿和李乾可不一樣,緊要關頭頗能沉著應付,道:“在下當然知道,可是問題的癥結宮幫主可能還沒有聽清楚,令妹是冒充鐵梅心的身份,而鐵梅心又和高少俠私交甚好,在那情況下,又有第三者不便出現的忌諱,在下怎可……”收回目光,頃注在江振祿的臉上,宮不屈道:“是什麼忌諱?”江振祿搓著手為難地道:“宮幫主,此話在此談甚不方便,可否私下談談?”真正是一成不變,面不改色。宮不屈道:“尊駕不必介意,即使是最最見不得人的事,本座也不在乎。正是所謂:
  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尊駕自管直說。”面色一整,江振祿只好說了,道:“只舉一例好了2令妹在那練功的原始森林小溪中洗澡,佯稱被水蛇嚇昏,全身赤裸,而被高大俠所救,但高大俠真正作到了‘暗室不欺’的境界……”微瞇著冷電似的眸子,望著宮蓮花,宮不屈道:“有這件事嗎?”宮蓮花道:“大……大哥……這件事有點誇大。”江振祿續道:“宮幫主,江某技薄藝淺,在武林中談不上地位,但認識我們師兄弟的人,敢說沒有人說一句二五眼的話,令妹否認此事也在意料之中。”踱了幾步,宮不屈冷然道:“江大俠可能找到了人證、物證,證明舍妹確曾作過那種見不得人的事嗎?”
  稍一凝思,正要說話,李乾道:“宮幫主,俺能找到證人。有一天你妹子詭稱肚子痛,他奶奶的,就好像快要涼了蛋似的,一定要高大俠背她到三四十裡外的小鎮上去抓藥治療。反正高大俠遇上這娘們也就沒有咒念哩,只好背著她入鎮。奶奶個熊,這可熱鬧哩,男女老幼,大姑娘、小媳婦都出來圍觀,就像是爭著看賣膏藥耍猴子似的………”揮揮手,江振祿又阻止了李乾說下去,接道:“宮幫主,這件事千真萬確,原來令妹是要到鎮上去好好吃幾頓,穩穩地睡一覺的。因為在莽林古洞中既冷又餓,只能啃乾糧、喝溪水。要找這件事的見證人可以湊足三五百人之多。”冷冷一笑,宮不屈道:“一個人有病而不能走路,要人背著,似應比照‘嫂溺援以手’的權宜之計,這不該苛責吧?”點點頭,江振祿道:“那是自然,在下不才,還不到於食古不化,充假道學,一頭撞到牆上不知道轉彎吧?”漠然地,宮不屈道:“希望如此!”江振祿道:“還有一件事在下要附帶說說,當二人到小鎮上抓了藥住進客棧後,令妹喝的酒比高大俠還多,根本不像有病的樣子。這且不說,要不是這位‘漁竿’一號把她自小溪中叫起,在下深信今日之戰,高大俠會受更大的挫折。所以在下說句公道話,高大俠若未受到干擾,苦研三個月,今日之戰在下敢說他會全勝,至少不會落敗,儘管雙方相差得如此之微……”負手兀立的宮不屈,緩緩轉身目注韋天爵,道:“‘漁竿’一號,本座早就懷疑你的身份了,只是不知道你在本幫中潛伏的動機而已,現在,你可以交待一下了吧?”韋天爵笑得自然而篤定,除非他問心無愧,反之,那就表示他估量自己的斤兩,不至於敗給宮不屈手下,或者三五百招之內不會現醜,道:“在下來此,是為了弄清一件事的。”冷冷地背向韋天爵,宮不屈道:“是什麼事?”泰然地笑笑,始終不以為身在絕地,他道:“幫主聽了這半天,應該聽出問題癥結所在,是由於兩位姑娘十分配肖,甚至連高凌字都弄不清……”
  微微點頭,宮不屈道:“本座懂了!是要弄清兩個姑娘,來自不同的家世,為何如此相像,是不是這樣?”韋天爵道:“正是如此。”宮不屈走近幾步,道:“你暗中調查的結果如何?”眼珠疾轉一陣,韋天爵道:“尚未弄清楚。”一陣陰霾陡然籠罩了宮不屈的臉,冷峻地道:“韋天爵,你還負有其他任務,若不直說,這兒可不是說來就來,愛去就去的地方吧?”這工夫江振祿抱拳道:“宮幫主,據在下所知,他是閹黨的得力爪牙,在傷心渡滅口行動之中唱的是壓軸戲韋天爵距宮不屈約五七步遠,突然身子倒射,一掠就是七八丈以外,身子剛沾地,道:“如果姓韋的不能來去自如,上面也不會派我來的……”在此同時,左右護法已雙雙撲出。
  “漁竿”一號的身份在護法之下,兩位護法去攔截,應該不會被他跑了。但是,兩盞茶工夫之後,兩護法回來報告,說是韋天爵自水中溜了,且向幫主請罪。
  宮不屈揮揮手,道:“本座知道他會溜掉的,二位不必引咎自責。”然後向高凌宇道:“高大俠,本座監督不嚴,以致使你練功受擾,本座決定不計此次之勝敗,半年後仍在此地作一了斷。四位掌門人的安全,至少在半年內無虞。如不介意,請到幫內飲杯水酒。”高凌宇抱拳道:“宮幫主的磊落胸襟,高某心折不已,在下還有很多俗事待辦,日後如有機緣必定叨擾。”說畢招呼江、李師兄弟二人即要離去。
  宮不屈道:“且慢!這位李大俠數次口出不遜,已犯了本幫規律,應自摑謝罪,以維本幫幫規。”李乾大聲道:“笑話!俺又不是你們這個鳥幫中的人,什麼他奶奶的幫規?俺才不吃這一套啦……”冷冷一笑,宮不屈負手踱向李乾,道:“本座如不能叫你當場謝罪,那就……”哪知李乾說話滿口臟字,反應也不慢,他急速後退,還嚷嚷著道:
  “各位看到沒有?他的寶貝妹子當場出醜,給他臉上抹了灰,他想拿俺出氣墊底。世上哪有這種事兒?”宮不屈道:“拿下!”“漁竿”二號應聲而出,快得有如熱鍋中的爆豆疾射而出,人家估量對方的實力從未弄錯,以“漁竿”二號的身手,制服李乾綽綽有餘。
  “漁竿”二號心裡駕定,末想到李乾會有什麼退路,必然是手到擒來。哪知李乾向後疾退十二多丈,當“漁竿”的手指堪堪抓到他的肩頭時,“撲通”聲中,李乾竟鑽入海中去了。
  所謂“漁幫”,不過是因為住在離大海不遠之處,且由上而下的暗語代說,以“漁翁”、“漁竿”、“漁線”等名之,可不是因為他們會打魚,或者他們個個都是水中高手。
  而這“漁竿”二號恰巧就是個不諳水性的旱鴨子,一時之間抓耳摸腮,回頭看看幫主再看看大海。手足無措。
  哼了一聲,揮揮手,宮不屈道:“算了!此人口頭上雖然粗卑,看來倒不失為一條血性漢子,讓他去吧!”這工夫宮不屈望著高凌宇嘴唇微動,以蟻語音道:“高大俠,剛剛屬下二護法去追韋天爵,據護法報,有一年輕人,面貌與高大俠極似,出手架梁施襲,事出淬然,二護法差點受傷,乃被韋天爵脫逃。據二護法說,那酷肖高大俠者的身手不在韋天爵之下……”陡然一驚,高凌宇怔了一下,也以蟻語傳音,道:“宮幫主,此事出自貴幫部下及宮幫主之口,在下不能不信,但在下一時也想不出此人是誰,當暗暗注意此事,半年之期到達在下也許能使宮幫主獲得滿意的答案。”他來到四大掌門人面前,四人都是淚光閃閃,因為他們能再活半年,全由高凌宇所賜,儘管他略遜半籌,若非有人干擾,這一戰的優劣就難以逆料了。他道:“四位前輩請多保重,晚輩當儘量利用這半年之期,使前輩恢復自由。
  劉前輩頭上傷勢不礙事吧?”慚然苦笑,劉歧模摸頭上,已上了藥包紮過的傷痕,道:
  “這是皮毛之傷,不礙事的。我等若非看準了人,此刻恐怕已是幽明永隔了……”
  抱抱拳,高凌宇道:“各位前輩珍重,半年後再見。”向宮不屈一抱拳,騰身而起,幾個起落就消失了人影。而四位掌門人的部下,全含淚跪拜送行……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發文 回覆



發表規則
不可以發文
不可以回覆主題
不可以上傳附加檔案
不可以編輯您的文章

論壇啟用 BB 語法
論壇啟用 表情符號
論壇啟用 [IMG] 語法
論壇禁用 HTML 語法
Trackbacks are 禁用
Pingbacks are 禁用
Refbacks are 禁用

相似的主題
主題 主題作者 討論區 回覆 最後發表
轉貼 - 公孫千羽武俠小說全集 runonetime 轉帖文章區 735 2008-04-27 12:27 PM
笑話 - 武俠小說..... 放下是真功夫 轉帖文章區 5 2007-10-12 03:07 PM
轉貼 - 寫小說十戒 莊孝偉 轉帖文章區 2 2007-08-25 05:56 PM
笑話 - 史上最短但最精彩的武俠小說徵文 猜謎人 轉帖文章區 16 2007-08-23 10:25 AM


所有時間均為台北時間。現在的時間是 08:07 PM


Powered by vBulletin® 版本 3.6.8
版權所有 ©2000 - 2024, Jelsoft Enterprises Ltd.


SEO by vBSEO 3.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