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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6-13, 05:29 AM  
runon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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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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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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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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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722 (2008-08-26),dddd (2008-06-15),KL-iris (2010-04-07),qdenise (2008-08-20),wulihua (2010-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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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3, 12:27 AM   #586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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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百年對決震天地

  包順又出征啦!
  這回仍是丐幫的飛函通報,穿心魔已率六名弟子由關外進入京城,而且包下七名八大胡同的名妓。
  包順一入京,便前往丐幫分舵。
  不久,他已在分舵內用膳歇息。
  人夜不久,包順登上楓紅滿山的進階莊院區啦!
  不久,他已瞧見七對男女一絲不掛的在廳中取用酒菜,他們邊吃邊揩油,馬仔們浪叫啦!
  穿心魔以槍術見長,他專以一槍穿心殺人,而且,他至少殺過一千人,所以,他博得“穿心魔”的恐怖名號。
  他們雖然在玩,七根長槍卻仍放在壁前,因為,他們已多少聽見包順專門在魔頭快活時宰人哩!
  包順潛入前院,便在楓樹旁等候著。
  酒為色之媒,良久之後,穿心魔摟一女坐在他的大腿之後,她立即吞光老槍及在他的懷中聳挺著。
  他欣然把玩雙乳及胴體啦!
  另一人便按一女在椅彎身而立。
  那女子剛翹臀,他已一槍穿心啦!
  “哎喲!肚子被穿破啦!”
  他哈哈大笑的衝啦!
  另外諸人見狀,便見賢思齊的玩著。
  穿心魔見狀,便摟著馬仔邊走邊頂啦!
  他笑呵呵的繞廳疾頂啦!
  馬仔也放浪的迎挺啦!
  不久,穿心魔笑呵呵的出廳啦!
  另外六人也各抱一女邊走邊頂啦!
  包順暗樂道:“老色魔!別怪我心狠手辣,是你自己送上來的!”他立即閃身及疾劈出雙掌。
  轟聲之中,穿心魔二人慘叫啦!
  血肉迅即飛出啦!
  另六人正在大駭,包順已經入廳疾劈啦!
  人飛桌倒!
  壁破人亡!
  血肉紛沾上各地啦!
  六對男女便在剎那間粉身碎骨啦!
  隱於遠方的青年瞧得又駭又敬啦!
  包順入房一搜,不但搜出不少的銀票,還搜出二株泡於酒瓶中之大參,他欣然並包妥它們啦!
  他賞給青年黃金及白銀啦!
  不過,他直接掠上山頂啦!
  身形似電的他在深夜時分,便已經返堡。
  立見方燕尚和封奶奶在廳內品茗低敘哩!
  他一入廳,她們便含笑瞧來。
  包順便呈上戰果及報告經過。
  方燕含笑道:“下去歇息吧!”
  “是!”
  包順便欣然返房。
  不久,封鈴鈴入內替他搓背沐浴啦!
  他便含笑道出戰果。
  不久,二人已上榻互摟而眠啦!
  方燕則欣然入密室收妥財物啦!
  那二瓶參酒則交給包順補身啦!
  ****************包順在開封宰掉三千餘名黑道人物的消息經由逃逸的一百餘人通風報信之下,不少黑道人物紛紛打退堂鼓啦!
  黃河四蛟獲訊後,不由又怒又怕!
  他們尚未想妥對策,追魂客及截掌已經找上他們。
  經過一陣拼鬥之後,黃河四蛟已遭惡報。
  他們的財物由追魂客二人均分啦!
  他們便聯手對付那些中下流角色啦!
  他們由北殺到南,不至個月,他們又殺千餘人,他們的私房錢亦各突破三百餘萬兩黃金啦!
  他們悄悄的以化名存入官方銀莊啦!
  他們繼續以大吃小及發財啦!
  “上山多,便會遇上虎。”他們終於在長沙被金錢虎及他的八名弟子攔截,他們暗道不妙的拼殺啦!
  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已經宰掉四人,不過,金錢虎也賞給截掌一掌,截掌當場吐血連連後退。
  追魂客拼命攔截之下,截掌匆匆逃逸。
  不久,追魂客臨別之際,二十名丐幫弟子來援。
  追魂客趁機溜之大吉啦!
  二十名丐幫弟子卻壯烈成仁啦!
  追魂客逃人丐幫分舵,立即請丐幫速告包順。
  他一吩咐妥,便匆匆出去尋人。
  半個時辰之後,他遙見金錢虎及三人在酒樓用膳,他便進入斜對面客棧中易容成為一名青年。
  他便在那家客棧前廳用膳監視著。
  不到半個時辰,金錢虎四人已搭車馳去。
  追魂客便由林中沿途跟去啦!
  入夜不久,金錢虎四人一投宿,便召妓享用酒菜。
  追魂客立即上街尋人。
  不久,他遇上一名丐幫弟子,便請對方設法通知包順來此地,對方一答應,便迅速的行禮離去。
  追魂客便住人附近房中監視著。
  沒多久,金錢虎四人已各在房內摟女快活啦!
  四妓的浪叫聲吵得不少旅客受不了啦!
  旅客紛紛退房離去啦!
  店家卻不敢得罪這四名凶神惡煞哩!
  良久之後,戰火已熄,四對男女先後歇息啦!
  追魂客便到客棧門前散步等候包順啦!
  破曉時分,包順終於跟著那名叫化出現啦!
  追魂客便摘下面具迎去。
  雙方行過禮,追魂客便低語著。
  不久,他已陪包順來到金錢虎的房外。
  金錢虎果然不愧為精明的老魔,他立即喝道:“誰?”
  包順立即破門而入。
  驚呼聲中,榻上的馬仔已被金錢虎擲向包順。
  包順向右一閃,便連連疾劈!
  金錢虎擲人落地剛取劍,便被包順的掌力逼近,他根本來不及拔劍,便被逼得左逃右竄啦!
  轟一聲,他已慘叫飛出。
  轟一聲,他已在壁上粉身碎骨啦!
  另外三人駭得啟窗欲逃啦!
  其中一人剛啟窗,便被追魂客劈上心口啦!
  他也應聲吐血慘死啦!
  包順及追魂客便各追殺一人。
  不久,那二人也趕赴地府報到啦!
  包順不客氣的陪追魂客搜刮財物啦!
  不久,包順拎一包財物先行離去啦!
  追魂客便易容沿途尋找截掌。
  他一路找到定邦堡,正好看見方燕在截掌的房內指點包順拍按截掌的穴道,他不由鬆口氣。
  不久,截掌吐出三口淤血,方燕鬆口氣道:“行啦!”
  截掌立即弱聲道謝。
  方燕留下一瓶靈丹,便和包順離去。
  追魂客道:“公子又替汝復仇啦!”
  “謝啦!”
  又過一個月,由於海南雙侶久久未現身,各派掌門人在定邦堡會商之後,決定赴各地先消滅黑道人物。
  因為,丐幫及各派已盯牢他們啦!
  在盤石城內待命之群豪全部離去啦!
  他們在上午離去,當天下午,便有一位中年人陪一位婦人及一名少女抵達定邦堡前,中年人立即遞出名帖。
  正在大廳品茗逗孫的封奶奶及方燕便望向大門口。
  不久,門房一送入名帖,方燕不由神色大變!
  因為,名帖上之署名者正是海南雙侶呀!
  她將名帖交給封奶奶,便吩咐婢女請出包順。
  包順一入廳,封奶奶便傳音道:“海南雙侶來啦!”
  包順便望向大門口。
  方燕道:“來者是客!請他們入廳!”
  “是!”
  包順便吸氣行去。
  出現于定邦堡大門前之三人正是簡一、南宮蕙及他們的唯一傳人簡青,其實,他們已入城三天啦!
  群家只注意於外界,他們三人又扮作遊客的遊九江及廬山,所以、他反而成為防護網下的漏網之魚。
  簡一乍見包順,便暗暗喝彩!
  南宮蕙忍不住道:“人中龍!”
  簡一默默點頭啦!
  簡青自方才到大門口,便好奇的一直瞧著在廣場練武的波斯青年,因為,他們的相貌不同於中原漢人呀!
  她如今聞聲,便望向包順。
  她乍見包順,視線再也移不開啦!
  她心跳如促啦!
  她定定的注視包順啦!
  簡一乍聽急促呼吸,便望向簡青。
  他乍見她之異,便輕咳一聲。
  簡一朝她一瞥立即低下頭。
  南宮蕙回頭一瞧,便望向老公。
  簡一便肅容搖搖頭。
  南宮蕙便望向包順。
  包順出大門,便拱手道:“晚輩參見二位前輩及姑娘!”
  簡一聽包順話聲如珠繞盤般清脆,卻又入耳回繞,他立即暗駭道:“此子難道已經貫通玄關?”
  他立即注視包順道:“汝便是包順?”
  “是的!”
  “汝娘救人,汝卻殺人,挺諷刺的!”
  “前輩勿信謠言!家母救治病患,晚輩專殺惡徒,天下之安和樂利,與此事大有淵源!”
  “汝為何不說此景與九江銀莊之貸借有淵源?”
  “當然有略有淵源!”
  “據聞九江銀莊每年為汝母子吸利錢逾千萬兩,是嗎?”
  “抱歉!晚輩一向不過問金銀之事!”
  “罷了!此批人來自何方?”
  “波斯王國!”
  “吾去過!他們怎會在此地練武?”
  “波斯王國向大內申請此事,晚輩奉旨行事!”
  “汝不擔心助長邦國軍力,邦國日後會變敵國乎?”
  “皇上英明!早已旨諭晚輩只授十字掌招。”
  “聽汝之言,頗獲皇上賞賜哩!”
  “是的!此匾乃是御賜!”
  包順便指向大門上之金匾。
  簡一不屑一笑:“沽名釣譽!”
  “或許吧!晚輩卻以此為榮並自我鞭策!”
  “吾如此迂迴詢問,汝知吾之來意否?”
  “恕晚輩愚鈍,請前輩明示!”
  “很好!吾聽說汝震碎長白老怪並立碑炫耀,是嗎?”
  “晚輩的確震碎他,不過,立碑之事出自大家,晚輩不便拒絕,不過,晚輩絕對沒有炫耀之意思!”
  “哼!那批人早已屈服于汝之功力及財力!”
  “不!晚輩一向敬重各位前輩!”
  “汝或許有此心意,汝娘卻在利用他們,駕馭他們!”
  “會嗎?家母會是那種人嗎?”
  立見包順搖頭堅毅的道:“不可能!家母即使有心要利用他們,他們也多達數千人,一定會有人知道家母的用心。”
  “何況,家母除診治病患外,未曾為自己爭取過什麼,家母現在所穿的衣衫更已經穿五年啦!”
  南宮蕙忍不住望向大廳內。
  簡一卻搖頭道:“任憑如何聰明的人,皆有盲從附和的心理,汝娘先取得一批人的好感,自然會吸引其餘的人。”
  包順搖頭道:“家母一向潔身自愛及憑良心行事,她未曾刻意爭取任何人的好感,她皆以禮待任何人!”
  簡一搖頭道:“汝乃溫室花朵,汝不明白這一套!”
  包順突然正色道:“晚輩一生下,先父早已亡故半年餘,自晚輩懂事以來,家母一直以勤練武功及問心無愧八字訓誨。
  “因先父死於歹徒之毒計,家母又目睹黑道之貪婪橫行,所以,家母以除惡即是救人訓誨晚輩。
  “足見家母堂堂正正行事,絕未刻意討好誰,前輩若多觀察一段時日,必可扭轉這種嫉妒的言論。”
  簡一搖頭道:“吾今年已近九旬,吾自二十一歲出道迄今之見聞,豈會誤信江湖間之任一傳聞。”
  “汝娘之財力之汝之功力皆大異尋常,尤其能攀附大內及波斯王國,足見汝娘使用過不少的心機。”
  包順搖頭道:“晚輩吃過回魂草,曾奉旨人宮以血延續波斯老王的性命,因而獲皇上及老王的好感。”
  “至於皇上會召晚輩人宮,完全因為皇上微服來此瞧過家母診治病患及暗訪民意,否則,家母豈能獲信任?”
  簡一雙眼倏閃神光道:“汝吃過回魂草?”
  “不錯!波斯老王由昏睡中被晚輩之血救醒,便贈送一粒蛟丹,晚輩每日含它行功,才可激增功力。”
  簡一夫婦忍不住面現激動!
  因為,此二寶皆是只聽其名,未見其物呀!
  簡一道:“汝獲蛟丹?”
  “不錯!波斯老王經過和晚輩之交往,再送一粒火龍珠!”
  簡一忍不住問道:“火龍珠?它呈何狀?”
  包順答道:“拇指大小,通體火紅!”
  “想不到人間果真有此寶?”
  南宮急問道:“汝尚有何寶?”
  包順答道:“九位愛妻!她們皆是至寶!”
  “汝有九房妻室?”
  “是的!”
  倏見南宮珠快步單獨行來。包順便望向她。
  她一行禮,包順便上前牽她道:“她叫南宮珠…”
  南宮蕙不由注視她。
  南宮珠卻上前下跪道:“參見姑婆祖!”
  說著,她已自行叩頭。
  原來,封奶奶方才一認出南宮蕙,便召出南宮珠吩咐此計,南宮珠此時一叩頭,南官蕙果真激動萬分。
  她昔年為愛而和家人決裂,如今,雙親早已作古,她常在午夜夢回之際,暗暗以此事為憾哩!
  此時,她忍不住激動啦!
  她忍不住問道:“汝是南宮揚之女?”
  “正是!咱南宮世家已移至本堡左側……”
  南宮蕙點頭道:“吾知道!起來吧!”
  “是!”
  南宮珠便起身侍立包順之身旁。
  包順道:“三位入廳再敘吧!”
  南宮蕙便望向老公。
  簡一見狀,不忍拒絕老妻的心意啦!
  他便輕輕點頭。
  包順夫婦便側身肅容。
  不久,五人登階而上,封奶奶已陪方燕率封鈴鈴八女列隊迎來,南宮蕙乍見八位仙女不由暗暗喝彩。
  她不由忖道:“包一帖及包順若未秉天心行事,絕無此福份!”
  她忍不住泛出笑容啦!
  諸女一見她的笑容,寬心不少啦!
  立見方燕行禮道:“晚輩包氏參見二位前輩!”
  簡一注視她道:“不管汝如何取得這一切,汝是今世第一奇女子!”
  “不敢當!請人廳稍坐!”
  “請!”
  眾人便依序入廳就座!
  簡青一人座,便瞧著包順及九女依序人座。
  她不由一陣羨慕。
  她已逾二十一歲,一向和叢林為伍的她原本不知男女間之事,可是,她入中原迄今,她逐漸懂這種事啦!
  她逐漸明白師父二人以前時常光溜溜黏好久的原因啦!
  不知是前世宿緣或今生之福,她方才乍見包順,一向如寧靜海的芳心頓時波濤洶湧,她當場被電到啦!
  她的心田已深烙上包順的帥貌啦!
  哇操!那位姐兒不愛帥哥呢?
  她瞧著九女,九女也瞧她哩!
  立見婢女送上參茗。
  方燕含笑道:“此乃大內所賜關外參之下級品,請海涵!”
  簡一三人便各啜一口參茗。
  簡一道:“汝和大內關係頗密切哩!”
  方燕點頭道:“是的!皇上曾微服瞧過晚輩診治病患,加上小犬曾以血救過波斯國賓,始有這種因緣。”
  “吾可否瞧瞧蚊丹及火龍珠?”
  “歡迎!順兒!”
  包順立即應聲離去。
  不久,他已經取二寶人廳。
  他直接將二寶送入簡一的手中,方始返座。
  簡一將二寶放入掌心,便默默行功。
  果見一涼一熱氣流分別滲入掌心。
  他立即收功將二寶交給老妻。
  南宮蕙立即如法泡製。
  不久,她也有同樣的感應。
  她便收功將二寶遞向包順。
  包順便上前接回二寶。
  簡 道:“春秋戰國,群雄並起,張儀及蘇秦以合縱及連橫竄起,卻遠不及汝如今之成就。”
  方燕點頭道:“晚輩也料不到會有此成就,晚輩原本欲以義診回報上天賜回魂草給小犬!”
  “汝如何獲回魂草?”
  方燕忍不住想起被百花神君製住及受辱之事,她立即吸氣道:“晚輩趁黑白兩道爭奪之際,奪走它。”
  簡一道:“原來如此!事後未再有人找汝?”
  “沒有!晚輩當時易容。”
  “算汝有此福氣!汝已是天下首富,有何感想?”
  方燕苦笑道:“累贅!錢該夠用即可!”
  “累贅?汝既有此念,為何尚在收利錢?”
  “協助商人繁榮各地!”
  “挺堂皇的理由!”
  “確是如此!九江銀錢之利錢標準同官方銀莊。”
  “汝該再減半。”
  “晚輩曾有此念,唯無法對大內交代矣!”
  “哼!大內賺飽矣!”
  方燕點頭道:“是的!不過,大內治理天下,每月之開銷甚多矣!”
  “遠不及稅收之短矣!”
  “此乃朝政,晚輩不便置評!”
  簡一道:“汝每年利錢收人逾千萬吧?”
  “是的!巔峰期間,逾黃金四千萬兩,如今,因藉戶陸續歸還,每年約剩二千九百餘萬兩,往後會續減!”
  簡一夫婦不由為之變色!
  簡一道:“汝太貪婪!”
  方燕搖頭道:“晚輩決無此心意!晚輩已經多次告訴各派掌門人,晚輩願隨時濟助各地急困人員。
  “萬一某地有大災難,晚輩必動用存金經由各派或配合官方善後,畢竟晚輩一家人花用有限矣!”
  簡一神色一緩道:“汝確該有此決心廣方燕答道:”是的!前輩方才所賜告之減利錢一半,晚輩會和大內研究辦理,晚輩絕非外界傳聞之貪婪!“南宮蕙道:“此事宜再研究,因為,商人之中良莠不齊,汝即使減收利錢,彼等未必會把商品降價。
  “甚至有些好商會因而擴大借貸牟利,甚至哄抬物價牟取暴利,屆時反使百姓受災殃呀!”
  方燕含笑點頭啦!
  簡一道:“吾撤銷此意!不過,汝須有所表示!”
  方燕道:“請惠示內容!”
  簡 道:“汝經由官方統計造冊,將各地貧民區分為甲乙丙三級,再配和人口數目贈送金銀。”
  方燕點頭道:“樂意遵辦!”
  簡一籲口氣道:“吾道出正題!小徒欲和令郎一決高低!”
  方燕點頭道:“榮幸之至!時地呢?”
  “今夜子時在七星岩前決戰!”
  “好!晚輩會陪小犬赴約!”
  “汝強過吾之估計!”
  說著,他立即起身。
  南宮蕙剛起身,南宮珠忙上前道:“請姑婆祖見見大家!”
  南宮惠含笑道:“來日方長!”
  “是!”
  包順與南宮珠便送三人離廳。
  簡一夫婦一出堡門便直接離去,簡青卻回頭瞧來,包順禮貌性的含笑向她點頭,她卻呼吸急促啦!
  她那褐色雙頰立即染紅啦!
  她急忙回頭跟著簡一夫婦離去。
  南宮珠心中有數的陪包順返廳啦!
  方燕道:“入密室行功備戰!”
  “是!”
  包順立即人密室行功。
  封姥姥道:“海南雙侶一向以天下至尊自居,其徒若敗,他們必會出招,順兒要面對一場硬仗啦!”
  方燕淡然笑道:“吾希望順兒落敗!他該體會人外有人之理!”
  “是的!汝等須有此種心理準備!”
  九女便含笑點頭!
  更深人靜,七星岩八角亭前,站著五個人,他們便是簡一、南宮蕙、簡青、方燕以及包順。
  簡一道:“殺人又炫耀,哼!”
  方燕道:“此乃各派欲戒惕黑道!”
  “哼!大內尚賜匾,勇者無敵,哼!”
  方燕道:“前輩必知長白老怪之惡!”
  “他曾是吾之僕!”
  “這”
  “吾無意為他復仇!不過,此舉太令人難堪!”
  “前輩不該似俗人般執著於表面吧?”
  “休激將!”
  方燕淡然答道:“晚輩決無此意,晚輩只求心安!”
  “汝已名利雙收,當然心安!不過,汝別低估他人之實力!”
  方燕淡然道:“定邦堡即使會堡毀人亡,晚輩也不懼,因為,晚輩已經心願得償,晚輩不愧今生矣!”
  “不愧今生?”
  “是的!晚輩未白走這趟人間行!天下不少人已經因晚輩之助而減輕病痛或改善生活,晚輩欣慰之至!”
  簡一不由望向夜空。
  方燕之言已經觸動他的心扉啦!
  他自從下午瞧過蛟丹及火龍珠又聽九江銀莊每月之駭人利錢收入之後,他的心田便深深的受到刺激啦!
  因為,他一向以武功蓋世自居,他將自己澎脹為樣樣第一,可是,他發現自己好似已經被方燕這對母子蓋過啦!
  方燕此時道出“不愧今生”,更震憾他,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一直有個聲音在呼喚他,他知道那是崑崙山在呼喚他!
  他自己已經把路子走死,因為,他先被崑崙派除名,又挫敗崑崙派的高手,他已經回不了崑崙派。
  他甚至也不願再踏上崑崙山。
  他在青、壯年之時,以此自傲著。
  可是,當他八旬之後,他常在午夜夢回憶及崑崙派的一草一木以及師長們以前之指導以及訓誨啦!
  他居然思念崑崙山啦!
  如今,他發現自己愧對崑崙派啦!
  他的心兒一陣抽疼啦!
  那是一種難堪的抽疼呀!
  他籲口氣,道:“準備過招吧?”
  包順道句請,便行向左側。
  簡青便手持一劍跟去。
  她望著他的挺拔背部,勞心又震顫啦!
  不久,包順一止步,便徐徐轉身。
  他一注視她,她的臉兒倏紅的低頭。
  簡一立即冷冷一哼!
  簡青神色一變,忙定神拔劍。
  劍身如虹,一股銀光吞閃於劍身,包順朝劍身一瞧,立即道:“追虹劍!你入大內寶庫偷劍呀?”
  “我…不……師父……不……”
  簡一沉聲道:“吾暫借此劍,汝懼乎?”
  包順搖頭道:“開始吧!”
  簡青一引劍訣,全身立即洋溢彪悍的氣勢,她的那對大眼立即深沉似深潭,包順警覺的立即提足功力。
  倏見簡青右肩一聳,全身已疾射向包順。
  追虹劍身更是銀光大作的罩向包順。
  包順揚掌一封,便閃向右側。
  他雙足一交叉,立即施展出長白老怪的飄忽身法,那知,他剛向左一閃,居然迎向疾政過來的追虹劍。
  他駭得劈出一掌,便向外閃。
  簡青也駭呼一聲,急忙剎身收劍。
  掌勁及身,她急忙抽身疾退。
  刷刷聲中,她的衣衫已被掌力刮破,她的那對大奶不但立即出現,青色底褲居然也露了出來。
  她一站妥,不由一怔!
  方燕怔住啦!
  包順急忙閉眼低頭。
  南宮蕙喝句住手,便掠向簡青。
  她匆匆自包袱取出衫裙,便遞給簡青。
  簡青一拋劍,立即匆匆換上破衫。
  簡一氣得雙目神光閃閃啦!
  他終於確定丫頭已愛上包順啦!
  她一露春光,他難堪之至啦!
  包順一低頭,不由思忖自己為何會自行迎上追虹劍。
  不久,簡青穿妥衫裙,便持劍低頭。
  方燕道:“小犬敗得心服口服!”
  簡一搖頭道:“令郎不該施展長白老怪之流星追月!”
  方燕點頭道:“前輩果真明察秋毫,高明!”
  簡 道:“足見令郎有上進心!長白老怪之流星追月出自吾授,吾在近二十年又另創一套身法,正可克制它。
  “小徒方才便是施展此套身法,令郎始會一招即受製,足證天下之任何招式皆有缺失!”
  方燕正色道:“前輩高明!”
  簡一道:“今夜之事不算,半年後,再行比試!”
  “是!”
  簡一夫婦立即率簡青離去。
  包順一上前,便下跪道:“孩兒令娘失顏,請娘處罰!”
  方燕含笑道:“痴兒!汝未聽見簡老方才之言乎?汝吃虧在於招式受克,汝還是施展千轉萬輪掌招吧!”
  包順立即答是起身。
  方燕道:“此事已令汝大開眼界了吧?”
  “是的!簡老的確高明!”
  “他已近九旬,汝才二十出頭,汝只須持續研究,必可超逾他!”
  “是!孩兒會努力!”
  “歇息吧!”
  “是!”
  二人便聯袂返堡。
  不久,包順便返房自我檢討著。
  方燕思忖不久,便做下決定。
  她起身寫妥函,便簽上包順二字。
  她烘乾字跡,便封妥函離堡。
  不久,她已托丐幫信鴿送走該函。
  翌日早朝時分,皇上便看見那封函,他稍忖之後,便旨諭各行按朝訂貧民標準全面迅統計妥轄內之貧民戶。
  此外尚須按貧困情況區分甲乙丙三個等級。
  退朝之後,相關官吏即刻辦理此事。
  不到一個時辰,公文經由驛站火速傳向各地。
  由於皇上限期呈報,各衙收到公文之後,即刻動員大批人員全面的調查貧戶及貧困之程度。
  不過,公文中雖然嚴禁各行虛報或浮報,仍有不少不肖的官吏心存僥倖的打算趁機大撈一票哩!
  不過,九江城的高知府及磐石城南宮縣令則據實呈報一個無字。
  各衙如此普查貧戶,立即引來潛伏黑道人物之野心。
  他們準備撈一票啦!
  他們好似老鼠爬出深洞般 一出現啦!
  各派聯軍正愁找不到人,當場格殺勿論啦!
  格鬥情況日夜在各地進行著。
  有備而來的群豪對付群龍無首的黑道人物,立即紛紛獲勝,黑道人物的未日提前來臨啦!
  黑道輓歌聲自各地啦!
  不到一個月,近萬名黑道人物自江湖除名啦!
  群豪以除惡物盡的原則,繼續在各地搜殺著。
  大小流氓紛紛隱跡啦!
  一向臭屁的他們不敢露臉。
  各地熱心人士紛紛密報,群豪紛紛追殺著。
  不到半個月,又有一萬餘人慘死啦!
  一向慈悲心軟的群豪狠心大開殺戒啦!
  此役並非白忙一場,因為,他們由黑道人物的身上或住所搜出財物,積少成多之下,群豪皆發一筆橫財啦!
  各派的財力更可觀啦!
  方燕卻全面散財!
  每戶甲級貧戶可獲銀一百兩,若尚有病患,則送到白記藥舖免費診治,這些貧戶便使方燕支用八千餘萬兩白銀。
  每戶乙級貧戶方可獲銀八十兩,方燕亦為他們支付七十餘萬兩白銀。
  戶數最多的丙級貧戶,每戶可獲銀五十兩,方燕為他們支付九千餘萬兩白銀,如今已全部發放完畢。
  皇上在完成調查工作之後。便將名冊交給方燕,他同時派出二十六位官吏指揮二百六十萬人悄悄的前往各地暗察著。
  這二十六位官吏各率十人抵達各地之後,便根據名冊悄悄的核對,他們先後發現“幽靈戶”啦!
  他們不動聲色的等候著。
  當各街開始發放濟銀之後,他們再一次核對之下,立即發現有官吏少發白銀,他們 一記下啦!
  如今,他們返大內啟奏啦!
  皇上一聽呈報之後,不由大怒!
  因為,居然有三分之一的官吏吞這種錢,而且不乏高官,皇上火大之下,立即下令斬首及追回污銀。
  三十六名官吏領旨出宮啦!
  他們一路疾趕之下,立即展開“肅貪行動”。
  一個多月之後,一千八百餘名官吏全被斬首。
  他們的財產全部充公。
  貧戶該獲之濟銀亦立即補足!
  此舉大快人心!
  大人稱讚包一帖母子啦!
  大內更獲民心啦!
  半個月之後,各地官吏全面調動!
  三分之一缺額由鄰近衙吏兼代!
  大內公告各地舉行鄉試、省試並決定利用殿試大舉用賢才至各地任吏,此訊立即轟動天下!
  因為,此試已停辦近十年呀!
  經由方燕之保薦,高知府晉升為巡撫,餘缺由南宮平接任,南宮平之縣令缺則由字文紹接任。
  此外,四大世家各另有一人獲任縣令。
  經由皇后之催,方燕函請各派各薦十名優秀青年人仕,不到一個月,皇上已任命一百位縣令啦!
  一向不允各派入仕之禁令終於撤銷啦!
  各派大大的感激方燕啦!
  他們各以財力及人力支援派中任吏之弟子啦!
  皇上為表示信任,除任命此二百名縣令之外,更派他們任職於各派周遭各衙,各派心中有數啦!
  各派全力以赴啦!
  各派決定把握此機會開創未來的坦途。
  一百名新任縣令上任之後,便利用派中之資金持續關心轄區內貧戶之生活情況及予以必要之協助。
  此外,他們厲行治安及各項建設。
  皇上錦上添花的下令全面修建道路,清河道溝渠,這些工程所需的工人一律優先任用貧戶。
  數百萬名貧戶每日皆上工啦!
  由於工程長達半年,各貧戶即將各有積蓄啦!
  鄉試及省試逐級在各地舉行,十年寒窗苦讀的學子們全力參加這次考試,人人企盼能為自己開創一個錦繡前程。
  鄉試一結束,大批人力便投入閱卷評分。
  不到半個月,成績立即分曉。
  半個月之後,立即舉行省試。
  不到十天,成績便揭曉啦!
  一個月之後,六千餘人集中於校場舉行殿試中之筆試。
  筆試之後,便由文武百官及皇族同時進行口試。
  不到半個月,金榜便發出啦!
  合格各吏便在金鑾寶殿叩見皇上。
  皇上訓勉一番之後,便進行一個月之訓練。
  一個月之後,每人依據訓練成績分發到各行啦!
  老鳥帶菜鳥,各地知府以上之官吏皆奉旨每日皆須視察及輔導新吏,每人皆全力以赴啦!
  因為,上次之斬污吏已駭壞其餘之吏啦!
  一向黑道橫行,污吏如鼠,污煙瘴氣的天下,如今已經撥雲見日般清朗,人心為之振奮啦!
  各地再度掀起投資熱潮啦!
  九江銀莊再度天天人山人海啦!
  方燕深感意外之下,下令全力配合啦!
  她經過上次之大濟貧,雖然支用甚多,不過,那只支用九江銀座兩年半之利錢收人,根本未用到老本。
  如今,九江銀莊再度展現實力啦!
  不過,半個月之後,九江銀莊的存金已經被藉走一大半,方燕獲訊之後,便派人通知富戶們前來買珍寶啦!
  她已決心出售取自各黑道魔頭及幫派之珍寶啦!
  不到半個月,三百名富戶先後趕到定邦堡,他們人秘室挑妥珍寶,立即按定價完成交易啦!
  因為,他們明白包一帖出價公道及不二價呀!
  不過,各地借款需求正殿,此批意外之財在四天之內便被借光,九江銀莊已經被迫暫停大額貸款啦!
  小額貸款則由每日之利錢收人支應啦!
  掌管各店面的各派高手在此時奉命向方燕表示置產之意,方燕阿沙力的一同意,便完成山又易。
  不過,這筆收入只維持三天,便被借光啦!
  方燕被迫向大內求援啦!
  皇上專等這一刻欲償人情,方燕只欲藉八千萬兩黃金,皇上卻自動加二倍,而且無息供應十年。
  方燕獲信之後,喜怔啦!
  她再度飛函申謝啦!
  九江銀莊增加這座金山,立即大方的貸出啦!
  一個月之後,銀莊內只剩八百餘萬兩白銀。
  不過,想藉的人全部借到錢啦!
  各地熱呼呼的建設著。
  貧戶們剛做完官方的工程,便接下更多的民間工作,他們的收人逐日增加,他們已視包一帖母子如再生父母啦!
  甚至有不少人替包一帖母子立長生牌位每日上香恭拜哩!
  各地店面便似雨後春筍般激增著。
  建設帶來的商機使各地生機蓬勃啦!
  大受惠者便是每月收稅的官方啦!
  皇上這位大贏家每日春風滿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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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吉人天相百事顧

  海南雙侶在簡青失常露體丟顏之後,便陪她返回故鄉叢林中,他們欲使簡青是早復原練武。
  那知,情竇初開的簡青已經深愛包順,她雖未因單相思而病,練武時之分心及招式之威,已大打折扣啦!
  簡一急得每日念經般叱責啦!
  南宮蕙雖同情簡青,卻也不便冒犯老公啦!
  半年之期將屆,南海雙侶又率簡青運中原啦!
  這一夜,他們一近七星岩前,便見包順及方燕已在現場。
  簡青立即低頭跟去。
  他們一行近,方燕母子立即迎來行禮。
  簡一點頭道:“開始吧!”
  包順便先行掠去。
  簡青便持劍跟去。
  不久,包順拱手道:“姑娘請!”
  簡青吸氣定神,便拔劍攻來。
  包順高舉雙臂便旋身翻掌劈出啦!
  他只劈出五成功力,迴旋力道卻使簡青收招飄閃。
  立見她閃身疾攻來三招。
  包順不管她問避或進攻,他繼續施展六個掌式,他的周遭已經形成一個漩渦般的迴旋力網啦!
  簡青連攻三十六劍之後,不但一直逼近不了,而且招式逐漸似陷人泥濘般,她被迫全力進攻啦!
  她專心一出招,簡一欣慰的笑啦!
  不到盞茶時間,簡青每攻出一招,便被迴旋力道卷亂接下來的招式,她被迫咬牙猛攻啦!
  追虹劍銀光大盛啦!
  刷刷劍響個不停啦!
  包順卻仍以五成功力施展招式不已!
  簡青狠攻半個時辰之後,仍然逼近不了,她暗急啦!
  簡一倏地沉喝道:“停!”
  簡青一收招,便惶恐的掠前下跪。
  簡一含笑道:“汝已盡力!吾甚欣慰!”
  “謝謝恩師!”
  “退下!”
  “是!”
  包順立即收招挺立著。
  立見那些潛勁又繞六圈,方始散去。
  簡一點頭道:“此招何名?”
  包順答道:“千轉萬輪掌!”
  “佛家絕技乎?”
  “是的!”
  “果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吾二人可否一試?”
  “這……晚輩怕會失手……”
  “放心!吾二人足以自保!”
  “請!”
  海南雙侶立即聯袂行去。
  方燕精神大振的注視著。
  不久,簡一夫婦一就位,簡一便含笑道:“出招吧?”
  包順立即全力攻出千輪萬轉掌招。
  地上之石塊紛碎,而且是急速的迴旋轉向簡一夫婦二人,立見他們聯袂探掌疾劈山三招啦!
  轟聲連連,石屑已成石粉散飛而出。
  包順放心的全力出招啦!
  海南雙侶聯袂飄閃不已啦!
  他們揮掌連連啦!
  轟聲連連,雙方皆專心出招著。
  三人方圓半里內之石粒早已成石粉飛光,地上之上亦一層層的化粉飛光,三人移動之處已較地面少一寸餘啦!
  雙方雖未分勝負,包順卻已經信心大增,因為,他尚未施展出那式殺招,而且,他未感受到壓力呀!
  簡一夫婦卻越感不對勁,因為,包順的迴旋力道經過四周地面之回盪,已經添加一成的威力。
  地面越下陷,回盪力道越強啦!
  二人互視一眼,便輕輕點頭。
  倏見簡一的左掌向外一豎,南宮意的右掌已經貼上他的掌心,二人之另一掌立即同時疾劈出六記掌力。
  二人貼掌所匯流之功力加上此批掌力立即造成一陣密集爆響,周遭的土屑似被炸藥炸開啦!
  土屑紛飛,下陷的範圍已經增加一半以上啦!
  簡一夫婦立即減輕回盪力道之威脅。
  包順的招式更險些被震亂哩!
  包順連晃三下,急忙全力疾劈。
  簡一突然收回左掌沉喝道:“殺!”
  南宮蕙一收掌便跟著他各按上右腰。
  叭一聲,他們已各拔出一把軟劍。
  寒光乍現,他們已揮劍疾攻。
  貫足功力的一把利劍配合二人的妙招疾攻盞茶時間之後,便似切同般逐漸砍破包順的迴旋力網。
  包順被逼加速全力出招啦!
  夜空立即寒光閃爍及土屑紛飛。
  轟響響個不停啦!“簡青忍不住向前行啦!
  方燕雖站在原地,掌心卻冒汗啦!
  不久,包順三人已經在坑內拼鬥,因為,地面之土局經過他們的震削,已經下陷二尺以上啦!
  包順雖全力疾劈,回族為道卻逐漸縮小,海南雙侶的劍身寒氣亦首次接近包順的肌膚啦!
  包順咬牙全力疾劈啦!
  他的全身飄香啦!
  簡一夫婦心知包順已總動員啦!
  他們繼續全力進攻著。
  終於,包順的右袖被簡一的劍尖刺破一個孔啦!
  立聽包順喝道:“小心啦!一!二!三!啊!”
  大吼之下,那記絕招全力劈出啦!
  簡一夫婦早已有備,卻覺一股窒息力道疾爆而出,他們不約而同的掌劍交加施展出保命絕招啦!
  轟響連連,二人騰掠而出啦!
  兩人手中之劍已斷!
  兩人向外一翻,衣衫亦紛飛!
  兩人一落地,便踉蹌連晃。
  衣屑紛飛,二人已經裸身露體啦!
  二人無暇分心的立即坐下。
  只見南宮蕙吸一口氣,便吐口血。
  簡一驚呼句夫人,亦吐血啦!
  二人連晃啦!
  二人以雙手按地啦!
  二人冷汗直流啦!
  簡青驚啊一聲,立即掠去。
  方燕急喝一聲站住,便疾掠過去。
  簡青一止步,便望向方燕。
  方燕掠近南宮蕙身旁,便倒出一把靈丹道:“張口!”
  南宮蕙便張口。
  方燕探掌按口便送入那把靈丹。
  她一轉身,便把剩下的靈丹塞入簡一的口中。
  兩人一陣急促呼吸,便掌按丹田的行功。
  方燕急忙掠到坑沿。
  立見包順籲氣抱頭道:“娘!二位前輩還好嗎?”
  “汝準備捐血!”
  “是!”
  包順一躍出坑,便挽起袖。
  方燕上前道:“汝未負傷吧?”
  “是的!”
  方燕便以指尖劃破包順的左脈。
  鮮血一噴,她便以藥瓶裝血。
  不久,她將那瓶血灌入南宮蕙的口中。
  她一轉身,包順又遞來左腕。
  她立即又以瓶接血。
  不久,她將那瓶血灌入簡一的口中。
  她立即道:“汝先返堡歇息,勿洩方才之事。”
  “是!”
  包順立即離去。
  方燕便自簡一夫婦的包袱中取衫遮上他們的身子。
  不久,簡一夫婦順利行功啦!
  不久,他們頭上的烏溜溜頭髮已經斑白啦!
  他們的臉上已出現不少皺紋啦!
  方燕心知他們受重創啦!
  立見簡青哭道:“恩師!師母!”
  方燕道:“放心!別哭!別吵他們!”
  她牽走簡青啦!
  不久,簡青一入八角亭,便抱柱哭啦!
  方燕雖然連勸,簡青仍哭個不停哩!
  半個時辰之後,簡一呃一聲,便張口吐出一股黑血。
  方燕立即掠來。
  簡青亦緊跟而來啦!
  簡一吐口長氣,便掌按南宮蕙的腹部。
  不久,南宮蕙也吐出一股黑血。
  她籲口氣,不由苦笑!
  簡一卻呵呵一笑的起身穿衫哩!
  方燕急忙為他取來長褲。
  她為南官蕙取來長裙,便轉身行去。
  不久,簡一夫婦走到坑沿,便注視不語。
  良久之後,簡一道:“吾醒矣!吾自混沌痴夢醒矣!”
  南宮蕙一轉身,便摟他道:“恭喜相公!”
  “謝謝!連累夫人無法青春永駐矣!”
  “相公嫌棄賤妾乎?”
  “吾敢乎?”
  “呵呵!那就行啦!”
  二人不由相視一笑。
  立見簡青含淚行來,南官蕙上前為她拭淚道:“哭什麼?”
  “師母輸!老!”
  “呵呵!吾沒哭呀!笑!笑呀!”
  簡青不由一怔!
  簡一道:“笑!吾讓汝和包順在一起!”
  簡青徵一下,喜道:“真的?”
  “呵呵!笑呀!快笑呀!”
  “格格!謝謝!格格!”
  她居然格格連笑啦!
  哇操!愛情的魔力真大呀!
  方燕瞧得泛笑啦!
  簡一便牽著二女行向方燕。
  方燕忙拱手道:“恕小大失手誤傷二位前輩。”
  簡一呵呵笑道:“傷得好!吾解脫矣!”
  “恭喜前輩!”
  “謝謝!吾徒不自量力欲高攀,可否惠全?”
  “小犬大之幸也!”
  “一言為定!”
  “呵呵!謝啦!”
  方燕含笑道:“客氣矣!”
  簡一向四周一瞥,低聲道:“吾在十一年前發現一批巨金,汝雇大船三百艘,吾在三個月內運回巨金!”
  “感激之至!”
  “吾將在福建登岸,汝宜先連絡妥官方。”
  “是!”
  “返堡再敘吧!”
  “請!”
  四人便欣然掠去。
  不久,他們一入定邦堡,便住入客房。
  天亮不久,方燕便邀他們陪眾人用膳。
  諸女雖詫海南雙侶之突然變老,卻不便多問。
  膳後,方燕便道出這件喜事。
  諸女欣然同意啦!
  簡一寬心的呵呵一笑啦!
  不久,簡一和方燕人書房商量著。
  不出半個時辰,包順已拎包袱跟著簡一三人搭車離去。
  簡一不但和包順同車,而且沿途指點他和官方接洽之細節。
  這天下午,他們一近福州巡撫府,包順便上前報名。
  他自稱是包一帖之子包順,軍士急忙趴跪叩頭道:“叩見恩人!”
  “不敢當!你是…”
  “小的叫李宗,原是貧戶,蒙您們多次協助,如今已自立!”
  “太好啦!巡撫大人在否?”
  “在!”
  “大人姓什麼呀?”
  “海!大人一向推崇公子!”
  “太好啦!我想見見海大人!”
  “請稍候!”
  軍士便匆匆奔入。
  不久,一位英挺官員已快步出來。
  包順忙拱手道:“草民包順參見大人!”
  “不敢當!下官海仁!公子入內再敘吧!”
  “謝謝!請!”
  “請!”
  二人便聯袂入內。
  不久,包順據實道出欲僱船出海運金之事。
  海巡撫立即欣然道:“下官派官船率民船同行!”
  “謝謝!”
  “請公子稍候!明日再啟航,如何?”
  “行!謝謝大人!”
  二人又商量不久,包順便欣然離去。
  不久,他們已陪簡一三人人酒樓用膳。
  膳後,他們便直接歇息。
  翌日破曉時分,他們已由海巡撫陪上官船。
  不久,海巡撫一下船,官船已率民船離去啦!
  海巡撫返行,便以急文向大內報備。
  一個半月之後,大內指示他全力配合及勿洩此事。
  他放心的安排啦!
  包順四人率大批船隊出航之後,沿途風平浪靜,這天晚上,船隊悄悄的泊岸啦!
  一萬餘人便搬箱跟他們上岸。
  半個時辰之後,簡一已率他們人洞。
  他一下令,眾人便把大批椰葉送出洞外。
  立見滿洞金光閃閃啦!
  簡一下令之後,眾人便把金磚放上箱再抬上船。
  破曉時分,船隊已運走洞內的所有金磚啦!
  簡一夫婦放心的歇息啦!
  簡青卻牽著包順在船頭看日出啦!
  個性直爽又心無雜念的簡青在簡一夫婦默許之下,她在船隊出海時,便每日和包順共居艙。
  二人每天看日出!
  二人的交談皆簡要又直接!
  她赤裸裸的示愛,他也含笑接受。
  不過,他一直未動她的一根汗毛。
  二人便欣然看日出。
  簡一夫婦則在艙內赤裸裸的合體行功,因為,他們沿途行功迄今,頭上的白髮已經又轉黑!
  臉上的皺紋逐漸消失啦!
  他們知道此乃靈藥及包順鮮血之效,便繼續行功。
  這天下午,他們已近福州,不過,他們為掩行蹤,他們便下令落錨,各船便紛紛停於海面上。
  包順卻搭一小船先行上岸啦!
  他一見海巡撫,便欣然低語著。
  不久,海巡撫一聲令下,軍士已出去調動馬車。
  這些馬車早已獲微調待命,所以,入夜不久,它們已停在碼頭。
  大批軍士亦立即封鎖碼頭四周。
  船隊一泊碼頭,便鋪妥船板。
  一箱箱的金磚便依序滑上岸,再搬上馬車。
  一車車的金磚便運入城內之官方銀莊。
  深夜時分,銀莊之倉已滿,余金便送入巡撫府。
  破曉時分,所有的金磚便已經送畢。
  包順便和銀莊掌櫃及海巡撫入銀莊結帳。
  掌櫃早已派人一路清點,所以,當包順交出清單時,他一見數目符合,立即欣然欲開銀票。
  包項低聲道:“另立二張一萬兩金票,請二位笑納!”
  二人急忙推辭。
  包順堅持不久,二人欣然致謝啦!
  包順道:“另立十萬及三萬兩金票各一張,分贈船夫及車夫!”
  海巡撫點頭道:“下官代他們向公子申謝!”
  “客氣矣!”
  掌櫃立即小心的開妥五張銀票。
  不久,包順欣然取走一張五千餘萬兩金票啦!
  他一會見簡一三人,便欣然用膳。
  膳後,他們便分搭二車啟程。
  這回,簡青不但和包順同車,而且,靠在包順的身旁沿途賞景,包順便沿途客串導遊!
  簡青雖然不美,卻大有來頭,加上這批千萬嫁裝,包順豈敢怠慢,何況,他也欣賞她的直爽!
  二人不但沿途同車,每夜也同床啦!
  不過,包順一直沒動她。
  行行復行行,他們終於返回定邦堡,簡 一下車,便見四位老道士聯袂陪方燕站在大門前,他不由一陣激動。
  因為,他認得其中一人乃是他的師姪藍雲,如今,他由對方的打扮,便知道對方已經是崑崙派掌門人啦!
  他明白方燕的用心啦!
  他忍住激動的陪包順前行啦!
  立見四名老道聯袂問訊道:“參見師伯!”
  簡一終於忍不住溢淚啦!
  他默默的還禮,因為,他一出聲,必是嗚咽啦!
  包順立即行禮道:“參見四位道長!”
  四位老道便含笑答禮。
  方燕便招呼眾人入廳。
  歸帆及封奶奶便率諸女在廳前迎接。
  不久,雙方見過禮,便入廳依序就座。
  包順立即取出金票概述運金之經過。
  方燕趁機表揚簡一啦!
  四位道長紛紛點頭表示肯定啦!
  簡一明知他們的心意,卻仍忍不住心中的激動。
  不久,方燕含笑道:“吾已經以您的名義捐金十萬兩供崑崙派修殿及增建藏經閣一座!
  簡一便含笑點頭。
  藍雲道長便行禮申謝道:“請師伯撥駕返崑崙一趟!”
  簡一欣然答應啦!
  雙方又敘良久,方始移廳取用素膳。
  膳後,四道欣然離去啦!
  方燕入密室湊足六千萬兩金票,便前往九江城。
  半個時辰後,她已入官方銀莊先還六千萬兩黃金啦!
  她鬆口氣的返堡啦!
  她一返堡,便吩咐包順及早和簡青合體。
  包順一口答應啦!
  當天晚上戊中時分,他一到簡青的房前,他輕輕一推,便見房門未關,他入內一瞧,便見簡青在榻上行功。
  他關妥門,簡青已收功下榻。
  他便上前關窗。
  他一轉身,她便問道:“什麼事?”
  “我喜歡你!”
  她喜得雙眼一亮道:“我喜歡你!”
  他一摟她,她也抱緊他。
  他一吻她,她怔得睜大雙眼啦!
  他吸吮不久,她也跟著吸吮啦!
  不久,他吻上粉頸,她癢得格格一笑。
  他怔了一下,便為她寬衣。
  她兩三下便拉掉自己的彩裙啦!
  他立即瞧見一具健美的胴體。
  她的皮膚不但稍粗,而且呈褐色,完全不似封鈴鈴九女之細皮嫩肉,不過,卻有一股健康美。
  包順便退後寬衣。
  不久,他一脫光,她不由注視著小順。
  包順已在和簡一共車之途中獲悉簡青的身世,所以,他也以關心及同情的心態來對待他便又摟吻她。
  他的雙手輕撫著背部。
  簡青亦輕撫他的背部。
  不久,他摟她上榻,便輕撫的雙乳。
  她也好奇的揚他的胸部啦!
  他便吸乳及輕撫妙處。
  她酥癢的扭身格格連笑啦!
  包順一時沒輒啦!
  他只好再摟吻她仍以身子廝磨她。
  她亦邊吻邊扭身啦!
  良久之後,小順一沾春潮,他便翻身上馬。
  他頂開她的雙腿,便徐徐入關。
  她又新奇又好玩的一動也不動啦!
  不久,小順已經上壘啦!
  他邊吻邊徐挺著。
  她也邊吻邊徐挺著。
  包順終於明白她一直跟著他的動作啦!
  於是,他逐漸加速挺動。
  她果真加速挺動。
  包順放心的衝刺啦!
  她跟著衝刺啦!
  隆隆砲聲密集響著。
  良久之後,包順政玩“隔山打牛”及指點她配合,過沒多久,她便也順利的迎頂連連啦!
  包順暢玩啦!
  一套套花招先後上場啦!
  一個多時辰之後,包順已玩遍花招,他一見她笑嘻嘻的未見敗象,他便欣然從頭再玩啦!
  足足又過一時辰,她才發汗!
  他卻已經舒暢連連!
  他未曾玩得如此痛快,便連連衝刺著。
  又過一陣子,他低晤數聲,便注入甘泉。
  他爽透的哆噴啦!
  她也哆嗦的滿臉笑容啦!
  她未說半句妙,包順已知她妙透啦!
  良久之後,包順仰身一躺,爽得吐口長氣啦!
  不久,倏聽鼾聲,簡青居然入眠啦!
  包順見狀,便欣賞她的健美胴體。
  她雖無落紅,包順體諒啦!
  他悄悄入內室沐浴之後,方始服丹行功。
  天未亮,他尚在入定,簡青已經醒來。
  包順便收功牽她入內室。
  他指點不久,她已經欣然沐浴。
  不久,他一返房,便聽見房門輕響三下。
  他上前啟門,便見封鈴鈴道:“我替青妹打扮!”
  “謝啦!”
  包順欣然入廣場看波斯青年練掌啦!
  立見他們提對熟練的拆招著。
  包順便來回瞧著。
  封鈴鈴卻邊換上新被褥邊暗暗咋舌道:“她的耐力真強,難怪哥會有如此滿足的神色!
  她不由暗羨著。
  不久,簡青裸身入房,封鈴鈴便牽她入座。
  她便邊替簡青梳發邊打量胴體。
  她暗羨簡青的健美啦!
  不久,她替簡青配妥衫裙,便聯袂入廳。
  沒多久,眾人欣然共膳。
  膳後,九女便陪簡青逛堡內。
  包順則人密室練掌。
  因為,簡一已在途中傳授一套身法呀!
  包順便專心練習著。
  當天晚上,他含笑步入封鈴鈴的房內,她不但含笑相迎,而且立即摟著他送上悠長的香吻。
  良久之後,她松唇道:“想煞我也!”
  包順含笑道:“我在此行首次看到如此多的金磚哩!”
  “怎會有巨金呢?”
  “海盜留下的!裝金之木箱皆已爛哩!”
  “原來如此!那些海盜白忙一場啦!”
  “是的!他們死於自相殘殺,簡老替他們收屍哩!”
  “真的呀!人心太貪啦!”
  “是的!”
  “哥喜歡青妹嗎?她挺健美的!”
  “我仍一視同仁!她挺令人同情的!”
  他便道出簡青的身世!
  出身富裕的封鈴鈴不由同情簡青。
  “哥原諒我!我不該嫉妒青妹!”
  “她比不上你們!善待她吧!”
  “好!哥去陪她吧!”
  “無妨!孩子們好吧?”
  “挺好的!邦兒已在自行行功啦!”
  包順大喜道:“辛苦你啦!”
  他立即由櫻唇向下吻!
  不久,她被剝光啦!
  她興奮的春潮滾滾啦!
  包順便欣然寬衣。
  不久,他抱著她邊走邊玩啦!
  她新奇的聳道:“真妙!”
  “穿心魔教我的!”
  “好壞!你專學這些怪招!”
  他微微一笑,便邊走邊用力連頂。
  她欣然加速聳動啦!
  二人便暢玩這招“周遊列國”。
  良久之後,二人方始上榻暢玩各種花招。
  一個多時辰之後,她舒暢的呻吟著。
  他君臨天下的衝刺著。
  終於,他注入甘泉啦!
  “哥!我愛你!”
  “好妹子!”
  二人纏綿連連啦!
  自那夜起,包順每隔一夜,便陪簡青暢玩,簡青不但更熟練的迎合,而且迷上這種快活啦!
  其餘九女在獲悉簡青的身世之後,她們雖然每個月只能快活一或二次,也不會再計較啦!
  包順見狀,每次皆使她們美爽爽啦!
  一個多月之後,包順及方燕率著十女陪同海南雙侶搭車離城,他們準備要前往崑崙山啦!
  他們順便沿途暢覽名勝啦!
  行行復行行,他們終於抵達崑崙派,立見藍雲道長率所有的道士及俗家弟子列隊恭迎啦!
  大殿更是鐘鼓交嗚著。
  簡一欣然上前行禮啦!
  不久,他們跟著藍雲道長步出山門。
  簡一暗暗激動不已著。
  他和善的沿途答禮著。
  他一人大殿,便趴跪膜拜著。
  不久,他率眾上香著。
  接著,他和藍雲道長便入殿內向崑崙派歷代掌門人牌位上香膜拜,他忍不住輕位掉淚啦!
  他似浪子返鄉般激動啦!
  良久之後,藍雲道長便邀他返殿。
  殿前已列隊站妥各代弟子。
  長老更陪包順諸人列立於殿內。
  簡一見狀,便心知有事。
  藍雲道長便請簡一上前長跪。
  接著,藍雲道長先上過香,再宣布簡一為崑崙派首位俗家長老,簡一激動的鼻頭頻酸啦!
  他依律行過禮之後,便接受各代弟子之禮。
  他答禮之際,淚水忍不住滴落啦!
  禮成之後,藍雲道長便陪他們前往工地瞧著。
  包順早已獲慈母的指示,他立即捐出一張十萬兩金票,藍雲道長便立即行禮申謝連連啦!
  簡一欣慰的笑啦!
  不久,他們受邀入內取用素宴啦!
  膳後,他們便出去暢遊崑崙山。
  簡一則留下回憶往事。
  三天之後,他們尚在遊崑崙山,倏見一名崑崙派弟子陪一名中年叫化匆匆掠來,方燕不由暗暗擔心!
  因為,她研判定邦堡或銀莊出事啦!
  那知,叫化掠到包順面前,便遞來一函道:“公子!
  波斯王國邀您去一趟,邀函在此!“
  方燕暗暗鬆口氣啦!
  包順閱函之後,便把函交給慈母。
  方燕閱函道:“去吧!事後直接返堡吧!”
  “好!”
  包順立即行禮掠去。
  不久,他返崑崙派拿起行李,便向簡一及藍雲道長道別,沒多久,他已沿途飛掠不已啦!
  午後時分,他已經進入波斯王宮。
  新王含笑道:“來得真快!”
  “是的!出了何事?”
  “記得!又有狼啦!”
  新王含笑搖頭道:“狼谷左側二裡處有一座古城!”
  “哇操!古城?”
  “是的!此城因兩只羊角鬥而亡,牧羊者依俗禮掘坑欲埋羊屍,卻發現一個通道,因而一個通道,因而發現此城!”
  “哇操!挺巧合的!”
  “是的!我已入過此城!我更查過古冊,它便是六百餘年前之樓蘭古城,它可能被一場風暴沙所埋!”
  “風暴沙?”
  “是的!它來無影,去無蹤,卻會造成各種無法估計的傷害,此便是吾國分散居住之道理!”
  “原來如此!古城內有屍骨嗎?”
  “有!至少三百人!”
  包順道:“真可憐!”
  “是的!我目前已派人搬出古城內之五百餘件古寶,它們多保持完整,吾打算讓你帶他們返堡!”
  “不!留在貴國吧?”
  “不妥!吾國習俗,不取此種物品!”
  “好吧!”
  “我們研判古城周圍一定還有不少的建築物及古寶,我目前正派人在四周挖尋!”
  “有理!”
  “我有一個主意,中原人一向愛古寶,我同意中原人入古城,不過,每人須買三張吾國之毯!”
  “行!我會帶人來此,多織些毯吧!”
  “謝謝!吾國之毯原本賣給邦國,他們因為三年收成不好而不買,我只好採取這個方式。”
  “放心!順便賣些瑪瑙、翡翠、鑽、玉……吧!”
  新王雙目一亮道:“好呀!”
  立見老王含笑行入,二人便起身相迎。
  老王笑呵呵的道:“坐!”
  三人便含笑入座。
  新王便道出包順允帶人來此購物之事。
  老王含笑道:“吾國並不窮,可是,若不賣毯,子民便無心工作,所以,吾才麻煩你幫這個忙!”
  包順含笑道:“沒問題!”
  三人便歡敘著。
  不久,三人便搭車離去。
  一個多時辰之後,他們已進入古城。
  包順走了一遍之後,含笑道:“此城必會吸引大批中原人,屆時,恐怕沒地方可供他們食宿哩!”
  新王含笑道:“馬車可送走多餘的人!”
  包順道:“若來得及,多蓋些房子吧!”
  “沒問題!”
  三人便又搭車返王宮。
  他們一返王宮,便欣然用膳。
  膳後,包順便去拜訪涵月之雙親。
  他們聊了良久,包順方始出來。
  立見韓聰站在遠方,包順便含笑迎去。
  雙方便欣然行禮!
  韓聰問道:“公子因古寶而來吧?”
  “是的!新王欲把古寶贈我哩!”
  “吾知此事,公子若贈給皇上,皇上必會大悅!”
  “這……我打算以它們吸引遊客來游古城及買毯哩!”
  “不妥!古城已埋地下數百年,隨時會塌陷,若出人命,反而不妙,公子何不買起毯再予以轉售呢?”
  “哇操!好點子!”
  韓聰低聲道:“此舉可避免此地壯大!”
  “是嗎?”
  “中原人出手大方呀!”
  “哇操!有些道理!”
  “皇上不欲此地與漢人接觸太頻!”
  “原來如此!我會善後!”
  “謝謝公子!”
  他立即行禮離去。
  包順一返寢殿,便沐浴思忖著。
  不久,他已有腹案,便安心的服丹行功。
  翌日上午,他一人殿,便見新王和老王在歡敘,他上前行過禮,新王便含笑招呼他人座。
  包順道:“我昨日發現古城有塌陷之現象哩!”
  新王及老王不由一怔!
  包順便瞎扯一通。
  老王和新王相信啦!
  包順又道:“中原人若死在古城,不好哩!”
  新王急道:“毯呢?”
  “我全部買走!”
  “這……太麻煩你吧?”
  “不會!你們知道我有好多店呀!”
  “嗯!好!就賣給你2”
  “行!我會告訴元帥,他會讓車入城!”
  “好!屆時就接回那三千人吧!”
  “好呀!三年快到了呀!”
  “哈哈!是的!”
  包順道:“我打算把古寶送給皇上!”
  “這……它們很值錢呀!”
  “沒關係!皇上會賞我!”
  “好吧!我派人送入邊關吧!”
  “好!我會請元帥送它們入官!”
  “好!”
  三人又敘不久,包順便欣然離去。
  一個時辰之後,他已會見元帥。
  他一吩咐,元帥欣然遵辦啦!
  不久,他便飛掠向京城。
  他一向奉行皇上,波斯老王、新王及慈母的吩咐,可是,他此次破天荒的體認該修正這種作法。
  因為,新王和韓聰的想法及作法居然不同,他發現他已經夾在二位巨人之間啦!
  他若不面面俱到,必會得罪一方哩!
  所以,他原本要返堡,如今先往京城。
  因為,他要先向皇上報備。
  他一路全力飛掠,午後時分便已入京城,他研判皇上可能在歇息,於是,他先進入一家酒樓用膳。
  膳後,他便入上房歇息。
  六個多時辰之後,他吩咐小二送來浴具,便開始沐浴。
  半個多時辰之後,他容光煥發的入宮啦!
  由於他不請自來,軍士便抄近路入內宮稟報。
  所以,包順一抵達禦書房前,內待便已迎他入內。
  不久,皇上含笑出來啦!
  包順忙上前叩頭道:“參見皇上!”
  “平身!賜座!”
  “謝皇上!”
  包順便危襟正坐著。
  皇上含笑道:“汝赴南洋運回巨金啦!”
  “是的!它們已遭海盜藏三十餘年,簡老前輩便將它們視同女弟子嫁妝般送給草民。
  皇上含笑道:“汝果真是大福之人!”
  “謝謝皇上金口!”
  “哈哈!汝此次怎會如此客套?”
  “草民先前無知放肆,請皇上恕罪!”
  “恕汝無罪!”
  “謝謝皇上!”
  “汝怎會突然入宮?”
  “波斯新王在國內地下發現一座七八百年前之古城,特函邀草民前往心欣賞,不知韓大人是否已函奏此事?”
  “朕尚未見奏招,該古城何名?”
  “樓蘭古城!”
  皇上雙目一亮道:“朕間過此城之史軼,該城文明進化甚早,城內理該有不少古寶及文化遺跡!”
  “皇上英明!波斯人已清理出五百餘種古寶,波斯新王清草民代為處理古寶,草民特來請示!”
  “波斯新王為何不收存古寶?”
  “波斯人不取地下之文物!”
  皇上點頭道:“該國確有些習俗,他必然欲贈寶予汝吧?”
  “皇上英明!草民不明事理,原先欲收下,幸經韓大人提醒,草民特地前來請示,請皇上賜告!”
  “汝可以存于城內,供吸引遊客呀!”
  “草民冒昧認為不妥,此種古寶該由專家評賞,或者比對史跡,總之,大內適宜保持此批古寶!”
  皇上含笑道:“難得汝有此心意,朕就告知一二吧!
  吾中原淵源流長,開發甚早,乃是文明民族。
  “不過,西方亦有一文明民族,樓蘭古城源自此支民族,大內若能考據此種古寶,便可比較二文明民族之優劣。”
  包順喜道:“太好啦廣皇上含笑道:”汝如此識大體,朕必有賜賞!““不敢當!草民另報告一事。”
  “說吧!”
  “波斯新王原先欲開放樓蘭古城供中原人欣賞,俾促銷該國之毯,因為,原先買主已暫停買毯。
  “草民為避免波及他事,有意買下那批毯,再運返磐石縣城出售,請皇上賜準一次,好嗎?”
  皇上含笑點頭道:“準!”
  “謝謝皇上!”
  “汝如此慮及大內立場,朕甚慰!”
  “全仗韓大人及時提醒!”
  皇上點頭道:“吾國乃是禮義之邦,不喜動干戈,所以,朕一直不願邦國強化軍力,汝明白了吧?”
  “明白!”
  “很好!那批波斯青年練武進境如何?”
  “尚可!新王已決定運毯入中原之後,便召回那三千人。”
  “很好!朕該賜賞!”
  “不敢當!”
  “朕自有打算!汝何時返堡?”
  “皇上若無指示,草民欲立即返堡。”
  “好!汝先返堡吧!”
  “遵旨!”
  包順立即行禮離去。
  不久,他已在山區飛掠著。
  入夜不久,他便已經返堡啦!
  他一見親人尚未返堡,便直接返房沐浴。
  浴後,他匆匆外出用膳,便返堡瞧著子女啦!
  良久之後,他方始返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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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千年古城現紅塵

  五百餘件樓蘭古寶終於被護送人宮,一向喜愛品玩古寶的皇上迫不及待的上前逐一品鑑啦!
  皇上先後由包順的口中及韓聰的奏招中,獲悉這批珍貴古寶,他早已詳閱相關記載資料啦!
  如今,他 一比對之後,他確定它們不但是樓蘭古寶二而且大有考古價值,他樂得眉開眼笑啦!
  他邊欣賞邊吩咐相關官吏進一步考證。
  這一天,皇上樂透啦!
  他在龍心大悅之下,立即頒旨啦!
  一個時辰之後,一個密封公文袋已由快騎送出宮。
  它經過各驛站日夜趕送,終於送入包順的手中,他拆開一瞧,立見一張借據幾份公文,他立即詳閱。
  不久,他樂得雙手連抖啦!
  因為,皇上已經笑納那批樓蘭古寶,而且,將方燕先前向大內所調藉官方黃金之借據退回啦!
  立即,皇上吩咐那批黃金換古寶啦!
  包順實在不敢相信那批古寶會如此值錢哩!
  所以,他又喜又激動的雙手連抖!
  良久之後,他便將它們藏入書櫃。
  他欣然去逗弄子女啦!
  黃昏時分,他陪子女們用過膳,便由乳娘招呼他們返房歇息,他便在大廳悠哉的品茗著。
  倏見追魂客及裁掌不但聯袂入堡,而且,他們的身旁皆各有一個秀麗女子,包順不由暗暗詫異。
  他立即含笑出迎。
  不久,雙方行禮之後,包順明白啦!
  經由截掌二人介紹,包順明白他們兩人已經結束光棍生涯,那兩位女子便是他們的新婚夫人!
  包順邊申賀邊迎他們入廳就座。
  婢女立即送上參茗。
  不久,追魂客問道:“令堂外出乎?”
  包順答道:“是的!二位有事乎?”
  “是的!吾二人有意各買下九江城內之金府及如意堂,因為,它們一直閒置,實在太可惜啦!”
  包順道:“二位前輩直接遷入,別提買賣啦!”
  ‘不妥!它們挺值錢的!“
  “它們即使值錢,也比不上二位前輩先前之協助。”
  “罷了!吾二人領下這份情矣!”
  四人便聯袂行禮。
  包順便含笑答禮著。
  雙方又敘不久,追魂客四人已經行禮離去。
  包順送走他們,亦為他們欣喜著。
  他又品茗良久,方始歇息。
  三日後之下午時分,方燕請人跟著一千部波斯馬車一返定邦堡大門,包順便直接自廣場掠出大門。
  方燕含笑道:“吾在途中遇上他們,如今加上沿途售毯,因而延誤一段時日,堡中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是的!毯已售完啦?”
  “早被搶購一空,吾留下一批毯供堡內使用。”
  “太好啦!”
  包順一見簡一夫婦行來,便含笑上前行禮。
  簡一呵呵笑道:“吾此次真正見識汝母子之聲望,各地之人一聽汝二人在售波斯毯,便搶購不已哩!”
  他不由又呵呵一笑!
  包順含笑道:“人捧人,步步高呀!”
  “呵呵!說得好!”
  立見廣場的波斯青年已出堡和車夫歡敘啦!
  包順便陪眾人人堡。
  立見小傢伙們紛紛喊娘迎來呀!
  封鈴鈴九女欣然上前抱著心肝寶貝啦!
  簡青則笑嘻嘻的行向包順道:“我有寶寶啦!”
  “哇操!太好啦!師母查過啦?”
  “嗯!娘也查過廣”太好啦!你最近別亂動喔!““好!”
  二人便牽手入廳!
  方燕一吩咐,下人們便出去安排車夫們之食宿。
  四大世家主人亦迅速的受邀入堡,方燕含笑道:“三年將屆,波斯新王欲招那三千人返國,後日啟程吧!”
  “好呀!”
  “吾欲贈一批布匹,請派人引導他們前往杭州採購!”
  “好!”
  “明午同時在五堡宴請他們吧!”
  “好!”
  他們又商量不久,便欣然離去。
  翌日午時,五大堡同時舉行“謝師宴”及“歡送宴”,波斯青年及車夫由包順諸人及四大世家之人同時招待著。
  不久,包順更率涵月及涵星赴各堡敬酒著。
  佳肴川流不息!
  美酒通海!
  眾人開懷享用啦!
  九月o一個多時辰之後,波斯青年們歌舞著。
  包順夫婦三人也歌舞著。
  眾人歡聚到日落,方始散席。
  翌日上午,三千名波斯青年向包順及四大世家諸人行禮致謝之後,便各率起昔年騎來之馬。
  不久,他們跨騎護送一千部馬車離去啦!
  二十名四大世家高手亦在前開道啦!
  他們沿途安排大批人馬食宿,這天午前時分,他們一人杭州城,便大肆採購,不到一個時辰,一千部馬車已裝滿布匹。
  波斯人們膳後,便由四大世家人員率高城。
  這天中午,他們終於到邊關啦!
  二十名四大世家高手便宴送他們。
  一個時辰之後,波斯人致謝出關啦!
  四大世家高手便催騎疾馳啦!
  他們一返定邦堡,立即入內向方燕報到。
  方燕早已三天前便接獲波斯新王飛函告知四千名波斯人及布匹已返國,他除申謝之外,仍然是申謝。
  所以,方燕立即賞二十名高手。
  不久,他們已申謝離去。
  方燕鬆口氣道:“波斯人一走了卻一件心事啦!”
  包順道:“此三千人會危及中原嗎?”
  方燕含笑搖頭道:“汝別跟著大內瞎緊張!波斯斯上向知足常樂,他們來此練武,完全為了自衛!”
  包順點頭道:“有理!他們日後可滅狼啦!”
  “正是!大內有他們的立場,吾人不便干涉,吾人處於兩國之間,宜擔任潤滑角色,切勿得罪任何一國。”
  “是!”
  “大內皇上此番以巨金換得古寶,乃示恩於吾人,吾人須牢記此份情,日後伺機回報,切勿得罪大內皇上!”
  “是!”
  方燕籲口氣道:“吾已吩咐珠兒四人開始介人銀莊事務,因為,她們出自四大世家,銀莊目前由四大世家經營。”
  包順點頭道:“娘安排甚佳!”
  方燕道:“四大藥舖由虹兒及杏兒逐步管理!此堡則由鈴兒負責,汝須對此三部份進行了解!”
  “是!”
  “月兒及星兒協助照顧孩子們及青兒!”
  方燕道:“總之!吾除診治重症病患外,該歇息啦!”
  “是的!娘在這些年,太辛苦啦!”
  方燕含笑道:“吾雖辛苦,能有此成就,已夠心慰的廣”孩兒太幸福啦!““創業難,守業更難!汝等須為孩子們安排妥一切!”
  “請娘指點!”
  “吾已在返堡途中指點過鈴兒諸人,她們只要齊心合作,以目前之基礎,包家必然可以延續良久!”
  “是!孩兒不會令娘失望!”
  “很好!”
  他們又敘不久,便各自歇息。
  當天晚上,包順迫不及待的進入封鈴鈴的房內,她立即摟他。
  包順輕吻不久,道:“娘交棒啦!”
  “嗯!我接管本堡!”
  “今後看你的啦!”
  “哥須幫幫人家哩!”
  “沒問題啦!大不了再問娘!”
  “才不要哩!多丟人喔!”
  “我來問!我比較皮厚!”
  她輕吻包順的雙頰道:“其實,人家由娘及奶奶之處學了不少,下人又如此主動勤快,堡內又不缺什麼,此堡挺容易管理的!”
  “是呀!”
  “不過,娘要求咱十人要延續此種榮景,人家挺擔心哩!”
  “安啦!天下已太平呀!”
  “人家擔心會退步呀!”
  “你可別打算向娘比!”
  “人家當然不敢!可是,不能差太多呀!咱姐妹十個人有這麼好的基礎,天下又太平,咱們該更強呀!”
  “別緊張!順其自然!”
  “哥怎會和奶乃同一說法呢?”
  刨匝笑道:“我由小到今,一直以這個原則行事,千萬不要杞人憂天,否則,日子便過得挺悶的!”
  “有理!謝謝!”
  “有賞吧?”
  “對!”
  叭一聲,她已送上香吻啦!
  二人邊吻邊寬衣啦!
  不久,二人已經光溜溜啦!
  她立即攀肩勾腿黏上包順啦!
  包順含笑道:“你也迷上周遊列國啦?”
  她嫵媚的道:“是呀!此招可使人家全身酥暢哩!”
  包順便摟臀邊走邊頂著。
  她欣然聳動不已啦!
  良久之後,二人一上榻,她便上馬旋幹轉坤啦!
  她套頂的眉開眼笑啦!
  包順撫乳道:“你以前怎會腫胖成那樣子呢?”
  她臉紅的道:“奶奶求好心切,卻估錯人家的吸收力呀!”
  “你一下就胖那麼多嗎?”
  “不!整整挨了二個月哩!”
  “為何不早日求診呢?”
  “奶奶不死心呀!她們聯手行功欲替人家消化藥氣,那知,越弄越亂,人家曾經多次打算自殺哩!”
  “好險!我險些沒此大美人作陪!”
  “討厭!”
  她套頂更疾啦!
  他暢然向上連頂啦!
  不久,她受用的改玩“童子拜佛”啦!
  二人便一套套的暢玩著。
  潮起潮落,她樂得汗下如雨啦!
  她舒暢的哼叫啦!
  包順便展開最後一波攻勢。
  終於,她滿足的呻吟啦!
  他也暢然注入甘泉。
  二人欣然“同歸於盡”啦!
  翌日起,各女各就各位的準備接班,包順陪南宮珠四女進人九江銀莊了解銀莊的各項業務啦!
  六派長老及無心大師則各指點十名各派高手診治病患。
  因為,他們七人也要功成身退啦!
  此時,各派及四大世家已各售出一半的店面,因為,方燕已安排貧戶青年集資合買店面自立更生。
  各派及四大世家已各累積不少的財富!
  他們樂意趁此行善啦!
  九江及磐石城因而出現大批貧民店面。
  他們以辛勤、服務好、品質佳作號召啦!
  形勢一片大好,他們順利的經商著。
  包順便在白天上午陪愛妻們管理產業,下午指導孩子識字,夜晚則輪流快活,他們過得既充實又快活啦!
  簡一夫婦則又暢遊四海及中原各地。
  他們的人生觀已經改變,他們受方燕之托,他們只要遇上急困人員,便立即協助,所以,他們玩得空前的踏實。
  他們暢玩各地,皇上也想出來玩一趟啦!
  因為,黑道人物已幾乎全軍覆沒,天下已經太平,皇上在安全無憂之下,頗想去瞧瞧樓蘭古城啦!
  於是,官吏開始安排著。
  包順便是皇上首先想到之人選,翌日下午,包順便收到大內之飛函,皇上指定包順護駕遊波斯王國。
  公文中指定,包順于一個月後之午時,在邊關會合皇上,所以,包順有充裕的時間陪親人。
  十天之後,包順收到波斯新王之飛函,函內敘述大內皇上將於下月五日遊波斯工國,新王邀包順屆時到場。
  包順便欣然覆函答應。
  方燕研判皇上可能會來遊磐石城,所以,她吩咐封鈴鈴僱工補修大小道路,並通知城民整理自家的環境。
  不久,家家戶戶總動員啦!
  此外,方燕將這段期間煉妥之靈丹裝妥一百瓶,準備贈皇上。
  由於較丹所泡之陰陽水仍具煉丹之神效,所以,那批人輪流一直煉丹,如今,定邦堡內已有五百餘瓶靈丹。
  有備無患,定邦堡持續煉丹著。
  方燕諸人更是每夜睡前必服一丹行功。
  小傢伙們更是每日非服一丹不可!
  服丹效果最明顯的是封奶奶及歸帆,他們原本滿頭白髮,如今,已返老還童似的滿頭黑發。
  心寬體泰的他們氣色更佳啦!
  這夜,包順摟著涵星快活,青春活力十足的她放浪迎合之下,好似蕩婦般充滿著媚力及活力。
  加上她的胴體蠕動,包順實在爽透啦!
  良久之後,兩人滿足的同歸於盡啦!
  她呻吟之中,媚眼如絲的摟著他。
  他輕撫香頰道:“你真迷人!”
  “哥令我樂透啦!”
  包順輕吻櫻唇道:“你的漢語更流利啦!”
  “這陣子管東管西,說了不少的話呀!”
  “習慣了吧?”
  “是的!挺好玩的!哥要邀遊波斯啦!”
  “是的!可惜,此次不便讓你們同行!”
  ‘不要緊!以後還有機會!“
  “是的!過些時日,我們一起遊波斯!”
  “好呀!哥!我和姐想練武,來得及嗎?”
  “可以呀!你們就陪孩子們一起練吧!”
  “謝謝哥!”
  她欣然送上香吻。
  良久之後,兩人方始滿足的歇息。
  翌日上午,包順果真指點涵月及涵星打坐吐納。
  包順的十位妻室之中,只有涵月二人不諳武,她們早已有心學武,所以,包順一指點,她們便日夜練習著。
  她們在靈丹協助之下,不出十天,便小有成就啦!
  包順欣然為她們打氣著。
  她們練得更起勁啦!
  時光飛逝,月底一晃即到,這天一大早,包順便攜包袱飛掠而去,午前時分,他便已經抵達邊關。
  立見大批軍士已經衣鮮盔明的持槍挺立于關前三裡處至關前,場面浩大得令包順立即剎功行去。
  一名副將正在檢視隊伍,他乍見包順,立即上前行禮。
  包順含笑還禮道:“辛苦矣!”
  “應該的!皇上將於半個時辰內蒞駕!”
  “挺準時的!我先入城吧!”
  “請!”
  包順便朝前掠去。
  他一人城,便先入一家客棧沐浴更衣。
  不久,他稍品茗,便結帳離去。
  沒多久,他已在迎駕隊伍前會見元帥。
  元帥立即介紹大小將校著。
  雙方便寒喧著。
  不久,一位騎士已經馳來報訊。
  元帥立即吩咐號手吹號。
  號角一揚。眾人便各就各位!
  沒多久,果見前方塵土飛揚。
  搭搭蹄聲亦隨車輪聲傳來啦!
  包順凝神一瞧,便暗怔道:“哇操!好大的排場呀!”
  因為;他瞧見大批騎軍的車隊呀互終於,騎軍已馳近,元帥一揮手,一百名號手便鼓足中氣吹出宏亮又悠長的號音,氣氛立顯嚴肅。
  將士們立即抬頭挺胸睜足雙眼啦!
  騎軍一通過,開導車隊亦依序通過。
  終於,皇車一接近,立聽元帥率將校們大吼道:“恭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震四野,頓今拖車之四匹馬一頓。
  吼叫聲中,他們已經行起軍禮。
  軍士們更是高舉長槍致敬。
  包順則當場下跪行禮。
  立聽車內傳出:“平身!包順上車!”
  “遵旨!”
  包順一上前,車夫便示意他站上車轅。
  包順立即站上車轅。
  馬車平穩的馳行,包順首次面對萬名軍士如此嚴肅行禮,他的心兒不由揚起一股亢奮的情緒。
  元帥一上馬,便陪馳於皇車旁。
  養兵千日,用于一朝,車內的皇上瞧得大爽啦!
  良久之後,車隊一入城,便直接馳往行館。
  不久,車一停於行館,包順立即下車。
  立見元帥上前掀簾恭迎。
  皇上便含笑下車。
  二位皇后也含笑跟下車。
  八名相關官吏則依序由後方的車內下車及快步行來。
  不久,包順已陪皇上三人先跟著元帥入行館。
  他們及八吏人座之後,元帥立即簡報關務。
  他一報告完畢,皇上便點頭道:“朕肯定眾將士之辛勞,更準卿按方才所報之方式策進。
  “遵旨!”
  “朕賜金三十萬,務必分到每一位軍士之手中!”
  元帥上前行過禮,方始接過紅包。
  皇上便含笑率眾離座。
  不久,皇上和包順步入花園,便含笑道:“汝挺準時的!”
  “皇上之旨諭,草民便須遵守!”
  “很好!朕登基迄今,已逾十二年,卻首次訪波斯,亦首次率二位皇后同行,盼汝隨時護駕,勿發生任何意外!”
  “遵旨!”
  皇上又吩咐不久,便返內稍歇。
  不久,元帥已邀眾人廳用膳,皇上遍嘗佳肴之後,胃口頗佳的頻頻點頭,元帥暗暗鬆口氣啦!
  膳後,皇上及諸吏便入內歇息。
  包順便在房內服丹行功。
  翌日上午,元帥率一千名騎軍護送車隊出關。
  包順仍坐在皇車車轅,他難得有此機會欣賞沿途之景,便含笑瞧著大異中原風光之景角啦!
  他一向飛掠過這片浩瀚地帶,如今仔細欣賞之後,他頗覺自己之幸運,因為,關外實在太荒涼啦!
  午前時分,車隊停於綠洲附近,立見四周搭建三座高篷,篷內不但備妥食物,更有盆具供人拭洗。
  包順便陪皇上諸人入內。
  眾人早在車內被烘得不適,立即入內拭洗。
  大批食物的銷路並不佳,唯獨六種水果被一吃而空。
  元帥望在眼中,便悄悄吩咐一名軍士。
  不久,那軍士已跨騎疾馳而去。
  皇上入綠州逛了不久,便再度上車。
  不久,元帥又率騎軍護送車隊前行。
  午時前後,乃是一日間最炎熱之時刻,車上之人啟簾也熱,閉簾也熱,唯獨包順卻臉不紅及氣不喘。
  因為,他的內功修為已是寒暑不侵。
  黃昏時分,車隊再度停妥,皇上及二位皇后迫不及待的進入篷內之後,便見篷內已備妥三份浴具。
  而且每份浴具間皆有屏風區隔,皇上不由暗喜。
  內侍及宮女一入內,立即閉篷侍候他們沐浴。
  浴後,水果及參茗立即呈上。
  他們吃喝不久,方始舒暢些。
  不久,他們便入另一篷內用膳。
  膳後,天色已漸暗,大批柴火便開始引燃。
  不久,皇上三人已入另一篷準備歇息。
  篷內不但備有三張大床,床上更是被帳俱全,二位皇后一見榻上之雙層錦被,不由皺上柳眉。
  因為,她們已在白天熱過啦!
  皇上卻含笑道:“關外晝熱夜凍!”
  說著,他已上一榻。
  二位皇后便各上一榻。
  不到半個時辰,她們果真不覺炎熱啦!
  深夜時分,她們於睡眠中果覺寒意,便鑽入被中。
  包順則由頭到尾一直在皇上的蓬前椅上行功。
  軍士們則在巡視之中,不由自主的湊近熊熊燃燒的柴堆啦!
  好不容易候到天亮,皇上三人則尚在酣睡哩!
  元帥早已研判會有此景,便以手勢示意軍士們勿擾之!
  一個多時辰之後,皇上三人一醒,宮女便入內侍候。
  良久之後,他們方始入另一蓬內用膳。
  膳後,車隊便再度啟程。
  行行復行行,他們一過國界,立見波斯新王已率大批人馬列隊恭迎,包順便陪皇行上前招呼,雙方行禮之後,便欣然人波斯國境。
  不到半個時辰,雙方已入一座大殿內用膳。
  清一色的中原佳肴便依序上桌。
  皇上諸人深感意外的品嘗著。
  包順卻由上菜的青年發現其中有三人曾經在堡內練武,他便問新王道:“今日之大廚入中原練過武吧?”
  新王含笑道:“正是!他們學會不少烹好手法哩!”
  “用得著嗎?你們吃得慣嗎?”
  “貴國樣樣領先吾國,佩服!吾吃得挺合口味!”
  皇上不由一笑!
  膳後,他們稍歇便再度啟程。
  黃昏時分,他們一近波斯國內,便見波斯老王含笑迎來,皇上便由包順陪同迎去,氣氛甚為歡愉。
  雙方行過禮之後,便登車馳去。
  立見大批男男女女列隊恭迎著。
  皇上便春風滿面的在車上還禮。
  人夜之後,他們終於進人波斯王宮,大批中原禮品立即由韓聰指點波斯人抬人宮中,現場立即熱鬧紛紛!
  皇上諸人先入寢殿稍歇,便開始沐浴。
  浴後,他們方始返殿享用國宴。
  國宴包括中原及波斯佳肴及名酒,在老王的勸酒之下,皇上盡興的喝個滿臉通紅之後,方始欣然散席。
  皇上一返寢殿,便欣然入眠。
  包順持椅到他房門前,便服丹行功。
  這一夜,他便在此入定。
  翌日上午,新王及老王陪皇上及二位皇后前往樓蘭古城,一個多時辰之後,他們一近古城,便見大批人上前行禮。
  新王答禮之後,便向皇上道:“樓蘭古城遺址周遭已經發現不少建築物遺跡,目前正在小心的挖掘之中。”
  皇上含笑道:“理該如此!此乃珍貴古物也!”
  “正是!”
  不久,他們由一批青年持明珠引導入古城。
  皇上便似人寶庫般頻頻止步細觀著。
  午前時分,他們一出來,便見遠方已經搭篷,篷內亦備妥香噴噴的佳肴,他們便人內用膳。
  膳後,皇上便由包順持明珠陪入古城欣賞著。
  新王及老王則陪二位皇后返王宮歇息。
  皇上在古城欣賞不久,便問道:“此城有塌陷之象否?”
  包順搖頭道:“草民不懂這一行學問。”
  “若依汝之感覺呢?”
  包順望過四周道:“它挺堅固的!”
  “新王上回向汝提過開放此城供中原人賞玩嗎?”
  “是的!”
  皇上點頭道:“好主意!吾中原人材濟濟,喜歡此道之人亦不少,此古城的確值得妥加欣賞及考據。”
  “皇上欲准此事?”
  “是的!不過,朕盼新王能在日後呈獻尚在挖掘之古寶!”
  包頃忖道:“哇操!繞了一大圈,原來是為了古寶!”
  包中立即道:“皇上旨諭草民向新王提及此事乎?”
  “不錯!”
  “草民該如何做?”
  皇上便低聲指點著。
  包順邊聽邊點頭忖道:“娘沒說錯!人皆自私,即使皇上也是如此自私,不過,他的目的是為子民設想,我就幫到底吧!”
  “遵旨!”
  皇上含笑道:“交通問題必須及早解決,是吧!”
  包順點頭道:“是的!沿途尚須歇息處吧?”
  “不錯!這條財路就賞給汝吧!”
  “我……草民…這……”
  皇上含笑道:“汝擔心這條財路不通嗎?”
  “這!不是啦!草民覺得太荒涼啦!”
  “哈哈!汝該多向令堂學習!”
  包順不由一陣臉紅。
  皇上含笑道:“朕先動員十萬邊軍築路,日後再由他們從事農牧業,令堂必知道此條財路多廣大!”
  “謝謝!草民會轉告家母!”
  “朕如此做,波斯新王亦會如此做,好處無窮也!”
  “謝謝皇上!”
  皇上哈哈一笑,便向外行去。
  包順便跟著他到四周瞧波斯人挖掘古建築物。
  皇上望著一部份已經出土的屋角道:“此乃樓蘭王國之民宅,朕頗想由遺物考據當時百姓之生活水準!”
  包順點頭道:“草民會促成皇上旨諭之事!”
  皇上會意的在旁欣賞著。
  一個半時辰之後,新王含笑搭車前來,包順便低聲道:“凜皇上!波斯新王將至,草民先和他說說嗎?”
  ‘不錯!“
  包順便含笑掠去。
  不久,他已陪新王步入蓬中低語著。
  新王一聽皇上已準中原人來此欣賞古城,不由大喜!
  包順便又道出皇上決定派邊軍築路及從事農牧業,新王欣喜之餘,亦決定動員全國人力全力築路及擴大生產。
  包順便低聲道:“目前正在挖掘之處,會不會有古寶?”
  “會!不過,它們必較不值錢,因為,此乃民宅!”
  “皇上頗想由此批遺物考證當時百姓之生活情況!”
  新王含笑道:“吾國欣然奉送此批古寶!”
  “謝謝!”
  雙方皆大歡喜啦!
  包順便向皇上報喜!
  不久,皇上笑哈哈的入篷。
  皇上便和新王歡敘開放中原人來此欣賞古城之細節。
  良久之後,他們方始返王宮用膳。
  膳後,皇上向包順道:“朕尚須在此欣賞古城一段時日,汝先送朕之旨諭人邊關,蔡元帥必會即刻奉行!”
  “遵旨!”
  皇上便入座疾書。
  皇上不但字跡工整有力,聖旨內容也簡明扼要,包順在旁瞧得大為羨慕,決心要好好充實自己的文才。
  不久,皇上擱筆道:“汝順便返堡告訴令堂,朕派十萬邊軍及十五萬人支持她,她一定會明白朕之用意!”
  “遵旨!謝謝皇上!”
  皇上含笑道:“令堂若欲進行此事,可即刻僱工出關搭店,蔡元帥一定會全力配合,汝即刻離去吧!”
  “遵旨!”
  包順便以內功烘乾字跡。
  不久,他已飛掠而去。
  一個時辰之後,包順已在帥府會見蔡元帥,蔡元帥依禮接見聖旨之後,便邊閱邊思忖著不久,他向包順詢問此事之背景。
  包順便據實以告。
  元帥稍忖道:“本帥會即刻籌備此事!”
  “好!我即刻返堡!”
  “請令堂放心來此經商,穩賺!”
  “全仗元帥之協助!”
  “皇上已有吩咐,本帥會全力協助!”
  “謝謝元帥!”
  包順欣然離去啦!
  他沿途飛掠之下,便在醜中時分返堡。
  更深人靜,他不願吵醒親人,便在大廳椅上行功。
  破曉時分,封奶奶入廳乍見他,不由一怔。
  包順便收功輕聲行禮請安。
  封奶奶低聲道:“汝不是陪皇上嗎?”
  包順便道出返堡之原因。
  封奶奶含笑道:“好大一條財路!”
  “是的!陪吾出去走走吧!”
  “好!”
  二人便直接出堡。
  封奶奶一出堡,便含笑道:“此地之今昔,令人刮目相看吧?”
  “是的!我也不知此地怎會如此熱鬧!”
  “人氣!天助!財力!三合一!必旺!”
  “有理!不過,關外荒涼,白天熱得要命,晚上又冷得令人發抖,加上沿途飛砂漫天,它不可能似此地之發展吧?”
  “呵呵!完全相反!”
  “會嗎?”
  “會!昔年,各地既亂又貪,此地卻能如此發展,如今,天下太平,各地繁榮,遊客已較昔年增加十倍以上吧?”
  “是的!不過,遊客肯出關嗎?”
  “肯!波斯王國自古以來,便充滿神秘色彩,可惜,礙于朝令,世人無法前往該國,如今已經解除禁令呀!”
  封奶奶不由呵呵一笑。
  包順詫道:“真的有如此多人嚮往波斯王國呀!”
  “是的!何況,如今已有樓蘭古城,吾先做個預估,汝日後驗證,日後每天出關之人,至少逾一百萬!”
  “哇操!真的呀!”
  “不錯!”
  “娘該如何進行此事呢?”
  “簡單!皇上既允支持十萬軍士及十五萬人,令堂只須協調四大世家及各派之人前往管理,便可財源滾滾!”
  “如此簡單呀?”
  “不錯!目前的人多有些余錢,出外旅遊已成為時尚,皇上沒誇大,關外的確是一個大財路呀!”
  “可是,娘已不過問這種事呀!”
  “汝可以出面呀!”
  “我……我該如何做呢?”
  “簡單!汝只須把握人及財,便可以暢行無阻!”
  封奶奶便邊散步邊指點著。
  包順聽得信心大增啦!
  不久,他便欣然陪她返堡。
  立見他的十位嬌妻含笑在廣場活動手腳,簡青乍見到包順,更是喊句哥便直接掠向包順啦!
  包順忙扶她道:“小心!小心!”
  她卻思念的緊抱著他哩!
  封奶奶便趁機入廳向方燕及歸帆道出此件喜事。
  三人便低聲商量著。
  包順則欣然向十位嬌妻道出皇上之財路。
  諸女聽得又喜又訝啦!
  良久之後,包順便率諸女入廳向方燕及歸帆行禮請安。
  方燕含笑道:“坐吧!”
  包順便率諸女人座。
  方燕問道:“皇上已賜汝財路?”
  “是的!孩兒已助過皇上。”
  包順便掠述經過。
  方燕點頭道:“以目前的生活水準及波斯王國之號召力,此條財路大有可為,汝就順勢而為吧!”
  “是廠”西陵地區之百姓一向較普,此次正可協助他們,汝就以此為原則,再結合各派及四大世家推展此事!“
  “是什”兩國既已開始闢路,吾人也別太拖延時間,汝在膳後,便和六位長老及四大世家研辦此事吧!“
  “是!”
  他們又敘不久,便開始用膳。
  膳後,封鈴鈴便派下人請來六派長老及南宮揚四人,包順便和方燕在廳內迎他們入座啦!
  包順便道出皇上賜財物之源由及賜助之內容,最後,包順邀他們共同進行一個合則兩利的行動。
  包順邀各派派人出關指揮皇上所派之十五萬人經商,三年之後,包順將各店面售給四大世家及各派。
  六派長老率先欣然答應啦!
  四大世家主人當然也答應啦!
  包順便各交給他們一張一百萬兩金票。
  他們一離去,便聯合大採購及微調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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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人潮錢潮達高潮

  一向荒涼的關外如今卻人潮滾滾!
  十萬大軍按事先分配的地段由邊城到國界處同時開始鋪路,三十萬名民夫亦分段協助著。
  大批車輛來回的運送糧食,土石及各種材料,人人皆然汗流夾背,卻無半句怨言的工作著。
  因為,民夫在為子孫的未來努力呀!
  因為,軍士今後可以從事農牧工作啦!
  波斯王國已和大內取得互信,邊軍巳無存在的價值,所以,皇上打破前例準軍士們改行,他們可以為自己打拼啦!
  他們心知道路之重要性,他們不但勤快的趕工,他們更扎實的打路基,每人雖累卻泛滿笑容。
  此外,四大世家及各派各挑五百人,在邊城至國界選定三個區域,同時搭建房舍、店面及採集水源。
  六萬名木工及十五萬名民眾,便在此三區忙碌著。
  包順在封奶奶、歸帆及方燕陪同之下,他們來回的巡視三區,他們細心的為日後的遊客準備舒適的食宿。
  數十萬人同時幹活,場面夠浩大的!
  這天上午,包順奉母之命入波斯王國會見皇上之後,他便先報告自己的計劃及目前之進展情形。
  皇上笑呵呵的道:“很好!”
  “啟奏皇上!請準兩國商人日後在國界以貨易貨!”
  “準!”
  “稅賦呢?”
  “全免!”
  包順欣然叩謝著。
  皇上含笑道:“汝尚有何問題?”
  “沒有啦!”
  “陪朕去瞧瞧樓蘭古城旁之民宅吧!”
  包順驚喜的道:“挖出來啦?”
  “是的!一共挖出八區及三百餘件古寶!”
  “恭喜!恭喜!”
  “哈哈!走吧!”
  二人便搭車馳去。
  不到一個時辰,包順已見到古城四周果真有不少的建築物,他便陪皇上先進人右側的民宅內。
  皇上含笑道:“如此寬敞的民宅,足證樓蘭古城百姓之富足,朕已收集完整的樓蘭古蹟矣!”
  皇上樂得不由哈哈一笑!
  他拉著包順逛到天黑,方始返宮用膳。
  膳後,他方始放包順離去。
  包順擔心慈母久候,便全力飛掠著。
  不到半個時辰,包順會見慈母,便道出皇上之指示。
  方燕含笑道:“皇上挺大方的!”
  包順含笑道:“樓蘭古寶使皇上大樂!”
  方燕含笑道:“皇上一樂,子民便有福啦!”
  “是呀!”
  二人又敘不久,便各自歇息。
  翌日上午,包順背慈母掠到國界,便指示擴大投資,因為,他們研判日後之以貨易貨,必會引來大批的人潮。
  而且南北貨必然雲集哩!
  有錢好辦事,道路尚未全程打通,大批店面已在三區先後建妥,工人、百姓及軍士們免費先享用啦!
  洪福齊天的包順,使工人們在三區內各取得十至十五個水源,綠洲已經順利的先行闢妥啦!
  人畜之飲用水已先解決啦!
  大批寢俱及店內器材紛紛送到之後,各派人員便開始指點那十五萬人,如何招呼客人做生意啦!
  這十五萬人之中,有一半皆有炊膳經驗,他們派人酒樓及客棧,每天先炊膳供眾人試吃一番啦!
  九江銀莊的金銀暢通無阻的砸在這片荒涼地帶,如今,大批店面已經展現出無限的商機啦!
  國界至波斯王國的國道較短,它已經提前完工,波斯人們忙著編織毛毯、耕種及飼養牛馬羊啦!
  尤其羊乃是毯之貨源,波斯新王不但鼓勵子民大量飼羊,更已自遠方的三大邦國買回上百萬頭羊哩!
  一向悠哉過日之波斯人為子孫的更幸福,他們不但在白天忙碌,連男人也在夜晚協助女人織毯啦!
  空曠的國土,如今已經增加無數的倉庫及羊欄啦!
  波斯新王已展現魄力欲衝刺一番啦!
  大內皇上每日賞寶及瞧著八位官吏考據古寶,他樂透啦!因為,他已經可以在史記中留下輝煌的一頁啦!
  終於,自邊關至波斯王城前之道路已經全程完工,這天午前時分,包順陪皇上、新王及老王抵達國界!
  二國子民便歡聲恭迎。
  不久,皇上及新王合拉下紅巾,鞭炮聲立即大作!
  兩國子民歡聲雷動啦!
  不久,二國子民在國界進行以貨易貨交易啦!
  各項中原南北貨,便按皇上及新王協定價格,及數量進行交易,不出一個時辰,交易便已經完成。
  波斯人欣然搭車運走中原物品啦!
  他們除留用之外,更運到三大邦國換回牛馬羊,他們以“低買高出”原則,在以貨易貨之中增加獸援啦!
  由各派主導的以貨易貨換回大批波斯毯,及別致的波斯物品之後,便陳列於三區的各個店中。
  這些貨品日後可售給中原之漢人。
  因為,兩國已約定,中原人可在波斯王國儘量的吃喝,卻不許購物,一切物品皆須在國界以貨易貨。
  這便是皇上所謂的財路。
  波斯王國挖掘樓蘭古城遺物之工作已經完成,皇上親自巡視過之後,他頗為滿意的點頭啦!
  大批公文立即由八只信鴿同時攜往磐石城。
  半天之後,磐石縣令已派人送公文入驛站。
  這批火急公文便日夜趕送往各行。
  各行早已獲旨公告,千年樓蘭古城在波斯王國出現,而且即將準中原人前往大開眼界啦!
  所以,有心人早已朝邊城移動。
  因此一向孤寂的邊城店面,在十天以來,不但天天生意爆滿,探詢消息的人更是逐日增加著。
  由封奶奶建議成立于邊城的二十家車行,不但每天有大批人前來探消息,八萬部馬車亦已被訂光啦!
  包順獲訊之後,既喜又訝啦!
  他太佩服長輩們之眼光啦!
  這天上午,元帥循俗祭拜之後,正式開啟城門啦!
  大批車輛載著歡騰的遊客出關啦!
  各派緊急自外地租來之馬車,及車夫在午後一抵達車行,便立即載大批遊客馳出關外啦!
  這些車夫自備人車而來,他們一見生意如此的旺,他們已經決定好好的跑幾年,俾發一筆財啦!
  各派為刺激遊客,便繼續向各地徽調車夫及馬車。
  當天晚上,曠野第一區的各家店面皆已爆滿,由於天氣漸寒,烤肉及酒也隨著暢銷連連啦!
  曠野飄著酒香及肉香啦!
  酒足肚飽,人人鑽入暖被窩啦!
  壁爐內之柴火烘得人人含笑人夢鄉啦!
  天亮不久,清淡可口的早膳,使人人大爽啦2一夜之食宿,雖比中原貴上三成,不過,人人認為值得,每人在買單之時,皆自動給賞啦!
  這些賞銀送入另一櫃內,每日由店員均分啦!
  這是包順的點子哩!
  邊城至國界共有二日的行程,國界又以貨易貨,所以,包順規劃三區,一批批的馬車,源源不絕的送來遊客啦!
  前二區之店面每天爆滿啦!
  包順見狀,便下令在前二區加蓋店面。
  工人們再度忙碌啦!
  遊客進入波斯王國之後,新奇的到處望著。
  他們一入樓蘭古城遺址,便由波斯青年引導,一批批的人依序欣賞,以免古城受推擠而發生意外。
  每位遊客瞧得大呼造化者之神奇。
  他們游過古城,便遊波斯王國。
  他們到處玩及到處吃喝著。
  人夜之後,他們便住入波斯式的客棧中。
  翌日天亮之後,他們離開波斯王國之時,便將自國界買來的一匹中原布放在地面,再由波斯人集中運走。
  波斯人大樂啦!
  遊客更樂,因為,他們又吃又玩又睡,卻只花一匹布呀!“遊客們返回前二區時,不但向其他的遊客炫耀,更買走波斯毯及紀念品,每人皆樂透啦!
  他們一返鄉,便出示波斯特產大吹特吹啦!
  其餘的人心痒痒的相邀出關啦!
  所以,工人們拼命的搭建客棧,卻一直容納不了快速湧入的遊客,所幸,遊客們體諒的自動多人共居一房。
  需求最殷的便是馬車,由於遊客激增,馬車雖已逾二十萬部,卻一直無法滿足遊客的需求。
  因為,出關一趟來回,便耗時六天左右呀!
  所以,率先趕到的車夫樂得每日幹活啦!
  他們在白天送客,入夜便歇息,三餐皆由店面供應,甚至連馬料也免費,他們的收人激增著。
  所以,他們雖每日頂風沙,卻樂透啦!
  最樂的人便是波斯新王,因為,人潮遠超過他的估計,每天收入的布匹樂得他在人眠中也常笑啦!
  他利用這些布匹自友邦換回大批的牛馬羊及建材,他更自友邦廉價僱人十餘萬人在國內到處搭屋哩!
  這天晚上,他及老王盛宴向皇上申謝。
  皇上笑哈哈的率皇后、包順及八吏赴宴。
  皇上龍心大悅的連連乾杯啦!
  良久之後,賓主盡歡而散啦!
  皇上由包順扶返寢殿之後,皇上哈哈笑道:“汝滿意否?”
  “滿意!謝謝皇上浩賜!”
  “哈哈!明日陪侍返中原,再遊各地吧!”
  “遵旨!”
  包順便行禮先返鄰房。
  他沐浴之後,便仍在皇上的門前行功守護著。
  翌日一大早,遊客尚未湧人,離城之遊客亦未啟程,皇上便率眾由新王諸人恭送出城啦!
  珍貴的古寶亦隨車而行啦!
  皇上抱著二位皇后道:“舒適不少吧?”
  二位皇后含笑點頭啦!
  平整的道路使他們加速前進著。
  不久,大批車隊運送遊客由遠方馳來,坐在車轅的包順迅即被人發現,“公子好”之呼聲便響個不停。
  包順便含笑沿途揮手著。
  東宮皇后附耳道:“皇上!包順挺護民心哩!”
  皇上含笑道:“水漲船高,朕更獲民心矣!”
  “皇上英明!”
  皇上哈哈一笑啦!
  他們一馳到國界,便先歇息。
  不久,車隊再度啟程啦!
  當天晚上,皇上及二位皇后滿意的在大房入眠啦!
  行行復行行。他們終於近邊城,立見大批人員分別在耕種及畜牧牛羊,皇上滿意的笑啦!
  人城之後,滾滾人潮使二位皇后大訝啦!
  不久,她們已被迎人行館歇息。
  膳後,她們忍不住提議逛街啦!
  皇上便率她們上街逛了大半時辰。
  不久,他們登車離去啦!
  她們贊不絕口啦!
  皇上笑哈哈啦!
  沿途之中,來去的大批馬車及遊客,更令她們驚喜啦!
  皇上更得意啦!
  因為,這一切全由他導演呀!
  包順便陪他們一路游山玩水。
  邊城終於出現有車無馬,於是,他們以大批南北貨一口氣換回二萬匹波斯馬,專門來回運送遊客!
  波斯新王便以這批貨品換回四萬匹馬呀!
  此例一開,各品種馬來回奔馳於關外啦!
  由於車夫及車輛不足,元帥一同意,戰車一改裝,二萬名騎軍使每日客串車夫,來回的馳車啦!
  他們每日之收人採五五拆分,他們獲五成,官方則獲五成,雙方皆滿意之下,大批遊客更順利的遊波斯王國。
  自開放迄今,剛逾一個月,每日便有上百萬人在曠野移動,每日湧入波斯王國之人亦超過三十萬人。
  波斯新王自三大友邦僱人大批人協助招呼遊客之食宿啦!
  這段遊關外熱潮不但帶動南北貨之銷路,更使布商大發,他們樂得組團來遊波斯王國啦!
  最大的贏家便是包順,因為,每日有一百萬人出人三區店面,每人除食宿費用外,尚買布或波斯特產。
  所以,每日之收入已經不是“日進鬥金”能夠形容啦!
  四大世家及六派之人見狀,天天眉開眼笑啦!
  因為,他們可以在三年後接下這批生意呀!
  此外,另有大批人也樂得很,他們便是西陲居民,他們因為在各店面工作,每月已有數倍的收入啦!
  所以,他們任勞任怨的忙祿著。
  每日所消耗之大批物品,更使邊城內之供應商大樂啦!
  總之,皇上一句話,數百萬人皆受惠啦!
  皇上終於重返磐石城,二位皇后一見沿途之整潔道路,住宅及恭迎人潮,她們頻頻驚喜啦!
  尤其她們進入定邦堡,目睹秀麗又英挺的封鈴鈴及孩子們,她們更是讚美的連連點頭啦!
  她們便含笑陪皇上步入大廳。
  不久,包順便迎他們入座。
  倏聽哇哇嬰啼,皇上不由一怔!
  封鈴鈴立即向包順低聲道:“青妹分娩!”
  “哇操!可真巧!”
  方燕含笑道:“這孩子挺會挑時辰,皇上及皇后一到,他便出來啦!”
  皇上及二位皇后聽得眉開眼笑啦!
  不久,又是一聲哭啼,眾人不由一怔!
  方燕立即含笑離去。
  不久,她率二位現娘人廳道:“一舉雙丁!”
  皇上哈哈笑道:“雙喜臨門,吉兆也!”
  包順忙行禮道:“叩謝皇思!”
  “哈哈!平身!”
  “謝皇上!”
  皇上便向一吏道:“各賜金六萬兩!”
  該吏立即備妥二個紅包呈給皇上。
  皇上便將紅包交給二位皇后。
  二位皇后便將紅包送入小傢伙的懷中及輕撫他們的雙頰。
  包順欣然申謝啦!
  不久,方燕立即吩咐婢女抬人一個木箱。
  包順道:“草民敬呈靈丹一百瓶。”
  皇上哈哈笑道:“珍寶也!朕賜金一百萬兩!”
  “叩謝皇恩!”
  “平身!哈哈!”
  官吏立即又送上紅包啦!
  包順便行禮收妥紅包。
  良久之後,皇上諸人方始入客房歇息。
  立見海南雙侶含笑入廳,包順驚喜的急忙行禮。
  簡一含笑道:“青兒安好!免驚!”
  “是!”
  “吾盼汝贈一子,如何?”
  “好呀!師父挑吧!”
  “呵呵!吾就挑老二姓簡吧!”
  “好呀!”
  “呵呵!吾無牽無掛矣!”
  南宮蕙含笑道:“咱們去遊波斯王國吧!”
  “呵呵!行!”
  二人說走就走的立即離去啦!
  包順便步人簡青的房中。
  她一見包順入內,立即起身。
  包順上前摟她道:“歇會兒!很疼吧?”
  “忘啦!”
  包順愛憐的立即吻她。
  她滿足的依偎在他的懷中啦!
  良久之後,包順方始返廳陪眾人用膳。
  翌日上午,包順便陪皇上諸人遊廬山。
  二位皇后甚喜廬山勝景,足足遊七天,方始下山,包順便一路陪他們遊鄱陽湖嘗鮮魚啦!
  這天上午,皇上滿意的道:“朕一路北上,汝返堡吧!”
  “遵旨!草民隨時為皇上效勞!”
  皇上滿意的道:“很好!下去吧!”
  “遵旨!”
  包順便行禮離去。
  不到半個時辰,他返回定邦堡。
  他一見簡青隨九女迎出,便問道:“你該再調養吧?”
  簡青搖頭道:“躺得好痛廣”哈哈!原來如此廣他便陪諸女返廳聊著。
  立見南宮珠含笑道:“銀座最近又忙著貸借!”
  “哇操!為什麼?”
  “波斯熱潮使大批商人紛紛向邊城一帶投資。”
  “錢夠嗎?”
  “夠!杭州布商已還債,每日所累積之利錢收人甚多,再加上關外已送人一千萬兩哩!”哇操!關外賺這麼多呀?“
  南宮珠含笑道:“是的!”
  “工錢已付嗎?”
  “是的!該付的皆付啦!”
  “哇操!真駭人哩!”
  “若非又買五萬部車及進二批南北貨,收入更多!”
  “真的呀!”
  “嗯!”
  “我們也去游遊吧!”
  “好呀!不過,須先安排一下!”
  “行!”
  諸女便開始安排著。
  那知,第二天下午,六百車關外參便已送到,包順便陪歸虹姐妹指揮眾人搬參入藥倉啦!
  接著,他們招呼車夫用膳及賜賞啦!
  方燕則陪封奶奶、歸帆、無心大師及六位長老在藥倉挑選上品參,準備貿供日後煉丹哩。
  如今之病患已減至每日一千人左右,而且罕有重症,所以,方燕及各派長老諸人便仔細的選參。
  這批參既多而且多是中上品,方燕請人以三日的時間挑走上品參之後,便將中品參研煉為參粉。
  下品參則供配藥。
  參粉在一月之內便已全部煉妥,方燕便致贈六派長老及各派,此外,亦贈送給四大世家的老一輩人物。
  其餘之寥粉則存入堡內密室。
  這天上午,包順陪十位愛妻搭車離去啦!
  他們將子女交給方燕等長輩,他們沿途暢遊啦!
  沿途之中,他們在白天暢遊勝景,入夜則快活,包順每夜陪一女快活,樂得她們春風滿面啦!
  他們一抵達邊城,蔡元帥便恭敬山迎。
  他們便被迎入行館。
  那一夜,包順摟著封鈴鈴暢玩不已!
  良久之後,二人欣然收兵啦!
  包順輕撫胴體道:“妹!皇上上次睡過此床哩!”
  “真的呀?”
  她立即低聲問道:“他和皇后在此……那個要?”
  “沒有!”
  “真可憐!此床頗宜快活哩!”
  “行家!”
  二人欣然摟吻啦!
  良久之後,二人方始歇息。
  翌日上午,他們欣然出關啦!
  涵月及涵星一見道路平整,不由大喜!
  包順便暢述此地施工之盛況。
  當天晚上,他們跟著三十餘萬人在各店內取用酒肉,他們十一人共處一室的吃喝,每人皆甚欣喜!
  良久之後,他們方始在五個房內歇息。
  天未亮,便有不少人迫不及待的用膳趕路啦!
  包顧及諸女則不慌不忙的赴多家店面和各派人員招呼著,半個多時辰之後,他們方始啟程。
  路上之車已少,車夫便催騎疾馳而去。
  他們便沿途向各店面人員致意及看熱鬧。
  當他們抵達國界時,正好遇上波斯上則來以貨易貨,涵月及涵星便欣喜上前向鄉親們招呼著。
  此地在交易,別處的店面正首二十餘萬人在買波斯特產,包順一見如此熱鬧,不由眉開眼笑!
  他終於明白此地乃是一只大金雞母啦!
  半個多時辰之後,他們跟著波斯人離去啦!
  午後時分,他們一近波斯城,便見韓聰含笑迎來道:“新王正在陪三大友邦貴賓,下官特來恭迎!”
  包順忙道:“不敢當!貴賓來賞古城乎?”
  “是的!他們順便商量擴大合作事宜!”
  “擴大合作?會不會危及中原?”
  “不會!他們欲合作耕種及畜牧!”
  “很好!”
  “公子方才在國界瞧過交易否?”
  “瞧過!挺熱鬧的!”
  “是的!皇上已經賜準中原建材來此易貨!”
  “建材?他們欲擴大搭屋啦?”
  “是的!他們頗欣賞中原建築,加上他們目前暫不需要南北貨,所以,他們建議換人中原建材!”
  “他們挺聰明的!”
  “是的!不過,他們為此批建材,須送出大批買、牛毯。”
  “當然!”
  韓聰一返話題道:“謝謝公子在皇上面前美言,皇上不但賜賞,更準下官明年返官升任他職。”
  “恭喜!誰來接大人呢?”
  “兩國已交流,此官已撤!”
  “皇上此舉,必有另外的用意!”
  “是的!公子宜趁此熱潮多蓄積財力!”
  “是!”
  不久,他們已直接進入寢殿。
  他們入內沐浴之後,便返殿用膳。
  膳後,他們便出去看熱鬧啦!
  波斯國人只有五六萬人,遊客卻多達三、四十萬人,所以,包順諸人好似在中原逛街,不由春風滿面。
  日落時分,他們一返寢殿,韓聰。已迎來道:“新王賜宴!”
  “請!”
  他們便欣然離去。
  不久,他們一人殿,便見新王及老王皆在座。
  包順便率十女上前行禮。
  新王含笑道:“免禮!請坐!”
  包項取出十瓶靈丹,便送給二王。
  二王笑呵呵收下啦!
  他們歡敘不久,便人內用膳。
  膳後,新王道:“遊客激增,真令人既喜又愁!”
  “愁?”
  “是的!每月之大量消耗食物,吾國及三大友邦恐怕無法長期供應,日後恐須換入中原之食物。”
  “可以呀!”
  “可是,吾四國一時無足夠之物品易貨呀!”
  “這…我能幫忙嗎?”
  “目前,每名遊客來此游客來日夜,臨走時留下一匹布,可否由他們直接先在國界繳款給汝之下人。”
  “那些布款則折合建材款,因為,吾四國近日將由中原易入大批建材,卻缺物品兌換它們。”
  包順點頭道:“行!明日便採行此方式!”
  “謝謝!明日離此之遊客,仍採現行方式吧!”
  新王不由鬆口氣。
  包順點頭道:“行!”
  新王道:“吾無意刁難,因為,每日由三十餘萬名遊客手中收下之布匹,經過這二個日餘,實在已經消化不了布匹啦!”
  包順點頭道:“是的!我當初未曾考慮到這種現象。”
  “吾也疏忽,我們邊交易邊改進吧!”
  “好!交易過建材之後,該交換家俱及寢俱吧?”
  “是的廣”為方便配合,請提前把需求告訴國界人員吧!““好!”
  二人又敘不久,包順立即離去。
  不久,他已人國界,便告訴負責以貨易貨的四大世家人員。
  他們研究良久,包順方始返寢殿。
  由於布匹尚有半個月之庫存,他們立即書寫公告變更布匹使用方式,亦即遊客仍先買布,不過,返中原時,再取走布。
  每位遊客便不必拎布入波斯王國啦!
  此外,他們以包順名義寫妥一封信通知杭州布商暫停供應布匹。
  他們改訂寢具及各種家俱啦!
  信一寫妥,便派二人連夜送走啦!
  包順在翌日破曉時分,便率十位愛妻趁著古城尚未開放供一般遊客入內之際,他們便入內欣賞著。
  他們好奇的沿途瞧著這種老古董建築啦!
  良久之後,他們一看天色,便先行離去。
  他們便搭車遊波斯國的邦國。
  他們立即看見大批牛、馬、羊在大草原啃草啦!
  他們便緩速前進。
  黃昏時分,他們欣然返寢殿沐浴。
  他們洗去一身的風沙,暢然用膳啦!
  膳後,包順陪涵月二人返家見雙親啦!
  雙方一會面,涵月之父便向包順申謝,因為,新王目睹遊客盛賞,大夷之下,便把他向包順之感激化為讓涵月之父升官啦!
  涵月翻譯之後,包順笑哈哈的恭賀著。
  包順便贈他們二瓶靈丹。
  雙方便歡敘著。
  當天晚上,涵月二人留在家中陪母歡敘啦!
  包順一返寢殿,立見歸虹及歸杏在他的房中梳發,而且她們已換上平日歇息時之寬袍,包順不由一怔!
  歸虹先送上擁抱道:“我們姐妹陪哥吧?”
  “這……你們怎會有此念頭呢?”
  “嘗嘗鮮!讓哥盡興吧?”
  “太好啦!謝啦!”
  二人立即摟吻著。
  歸杏便大方的卸袍裸躺於榻上。
  不久,包順欣然寬衣啦!
  他上榻摟著歸杏溫存啦!
  歸虹一卸袍,便上榻吻舔包順的背部。
  包順迅速的亢奮啦!
  歸杏翻身上馬,便熱情的套頂著。
  歸虹便在側和包順熱吻著。
  二女合攻之下,包順爽透啦!
  她們輪番主攻及助攻,既輕鬆又快活啦!
  一個多時辰之後,包順反攻啦!
  他吩咐二女趴立於榻前,他來回的揮戈衝刺,二女火辣辣的迎合之下,房內不時的回盪隆隆砲聲啦!
  又過半個多時辰,二女滿足的呻吟啦!
  包順又衝刺一陣子,方始欣然注入甘泉。
  不久,他左擁又抱的摟二女上榻溫存啦!
  二女陪他聊了良久,方始歇息。
  此點子出自封鈴鈴,她翌日獲悉效果甚佳,便繼續推動此方式,因為,她們皆發現單獨一人已滿足不了包順。
  這夜,南宮珠便和宇文樺一起陪包順快活。
  他們由起初之難為情而放浪啦!
  包順一衝再衝,滿足的注入甘泉啦!
  三人便在榻上溫存及聊著九江銀莊的財務。
  他們便以此種方式夜夜快活著。
  白天,他們便在大草原賞景著。
  半個月之後,中原的大批建材一送入,波斯人及三大友邦工人便興奮的在各地搭建中原式建築。
  雙方約定,一批建築抵半個月的遊客,包順至少有五成的利潤,波斯王國亦認為佔便宜,雙方便持續交易著。
  期間加入寢具及家具,雙方交易更順暢啦!
  又過了半個月,包順在老王及新王歡送下,率十名愛妻離去,他們一入關,便轉往京城一帶暢玩著。
  各地之繁榮好似“醜小鴨變天鵝”般令人難以置信,包順更體認“事在人為”及財力之偉大啦!
  他們在京城玩五天之後,便受邀入皇宮。
  皇族們殷勤的招待他們啦!
  白天,他們暢遊大內勝景,夜晚則在客殿內快活。
  他們逍遙似神仙啦!
  他們在宮內暢玩半個月,方始欣然離去。
  他們一出宮,便沿官道南下。
  他們暢玩勝景及遍訪各派啦!
  各派由於效法由于效經營方式,他們提前購買店面及田地,如今,他們已經累積扎實的財力及人力啦!
  他們開始遴訓第四代弟子啦!
  所以,他們熱情招待著包順夫婦們。
  一路暢玩之後,他們終於返堡。
  立見方燕、歸虹、封奶奶及海南雙侶皆在大廳品茗,她們便直接人廳 一向他們行禮,再欣然入座。
  方燕含笑道:“瞧汝等之神色,此行頗偷快哩!”
  包順點頭道:“謝謝娘及大家之協助,使孩兒等人得以暢遊。”
  方燕含笑道:“再過幾年,便可率孩子們出遊!”
  “是的!堡內沒事吧?”
  “放心!只有好事而已!”
  “是!”
  “汝返鄉祭拜過否?”
  包順點頭道:“有!三墳及莊內一切安好!”
  方燕欣慰的道:“慎終追遠,人不可忘本!”
  “是!”
  “遊關外巳近飽和,吾已暫停擴建!”
  “是!易貨內容也變啦!”
  方燕點頭道:“此乃正常現象,因為,波斯及三大邦國皆是小國,他們無法吸收大批布匹,日後甚至須暫停自中原入貨。”
  包順點頭道:“是的!遊客實在大多啦!”
  “此乃一窩蜂之現象,數年後,便會淡化,不過,仍會持續維持一個程度,屆時再研究易貨方式吧!”
  “好!三年後,各派接下那些店面,劃得來嗎?”
  “沒問題!目前便有商人向吾洽購那些店面,所以,各派日後即使不願經營,也可以轉售謀利!”
  “太好啦!”
  方燕含笑道:“任何事,雖然起頭難,收成一向豐碩!”
  “孩兒深有同感!”
  方燕道:“為報答丐幫在這些年來之協助,吾已經把邊城的二十家車行讓給朱幫主,汝今後匆過問車行之業務。”
  “是!”
  封奶奶含笑道:“丐幫不但獲得財源,而且間接增加不少人手,對於幫務之擴充,甚有正面的意義,丐幫走運啦!”
  眾人認同的點頭啦!
  簡一含笑道:“各地之榮景遠逾吾之估計,真令人不敢相信,這一切全是汝母子之功勞呀!”
  包順忙道:“不!全仗大家之協助!”
  “呵呵!自助人助!共蒙其利呀!”
  “是的!”
  方燕含笑道:“追魂客及截掌已在上個月各獲一子,吾已贈禮!”
  包順喜道:“可喜可賀!”
  “不錯!他們是聰明人,他們若未棄邪歸正,早已作古!”
  “是的!他們的確幫不少忙哩!”
  “合則兩利呀!”
  “是的!”
  方燕道:“關外之繁榮,必使汝大有心得吧?”
  包順點頭道:“孩兒體認人和之重要性!”
  “是的!尚有嗎?”
  “計劃之周延及財力之配合,亦甚重要。”
  方燕點頭道:“不錯!另有一事,吾人已夠強大,別擔心他人佔便宜!”
  “孩兒明白!無便宜可佔,沒人願意全力以赴!”
  “正是!大內足以決定及否定一切,須維繫此種關係!”
  “是!”
  “汝等日後須挑數子入宮任官,俾維持此種好關係!”
  “是!”
  “太子已近三十,他乃是未來之決策人物,宜下功夫!”
  “是!”
  方燕鬆口氣道:“銀莊目前平均每天收人利錢近三十萬兩,目前尚在擴充貸借,吾估計尚有三年的發展期間。
  “三年之後,商人們因發財而陸續償債,不出十年必會因繁華而衍生各種腐化事物,而且此景會逐年加深。”
  包順不由一怔。
  方燕道:“別擔心!至少尚有二十年的太平盛世!”
  包順問道:“娘要孩兒指導孩子們什麼事呢?”
  方燕道:“允文允武,不驕不餒!”
  “孩兒不會讓他們成為花花公子!”
  “很好!他們之資質皆甚佳,配合靈丹苦練十年之後,必有大成。”
  “是!”
  “日後即使有事,四大世家已足可助汝等,不過,銀莊須持盈保泰,三年之後,便須縮小業務,俾應付日後之變局。”
  “是!”
  “月有陰圓殘缺,世事一向分分合合,得意之時,必須預想失意之因應措施,汝等必須皆有此觀念!”
  “是!”
  方燕鬆口氣道:“吾評估過,九江銀莊三年後,財力不會亞於大內,吾人在欣慰之餘,必須隨時準備回報。
  “某些年後,任何一地若有天災人禍,便是吾人回報之機,屆時,銀莊內之金銀便須無限量的送出。”
  “是!”
  方燕道:“汝等或許未注意本堡廣場兩側已有人在施工,因為,吾決定在本堡內擴建密室預先存放黃金。”
  包順怔道:“有此必要嗎?”
  “有!時局一亂,銀票便不管用!”
  “是!”
  “四大世家亦同步建密室,俾配合吾人!”
  “娘設想周延!”
  “此乃奶奶之主意,頗值採行!”
  “是!”
  他們又敘良久,方始入內沐浴。
  三年以後,關外之三區店面全部售給四大世家、各派及忠厚之商人,包順至少又獲利五千餘萬兩白銀啦!
  連同這三年之收入,他的財力又翻一翻啦!
  遊波斯王國之熱潮雖減,每日卻仍有近十萬人前往哩!
  波斯王國不但增加大批的房舍,原先之住宅亦全部重建,家家戶戶住得舒適,吃得精緻,穿得又高雅啦!
  波斯國人更富裕啦!
  他們利用這股熱潮已改變國力及進一步提升國力。
  方燕果真神算,九江銀莊已順利收回所有貸出之本金及利錢,一箱箱的金元寶皆已藏入定邦堡及四大世家之堡中。
  如今,每堡已各藏金逾九千萬兩,由於密室尚有空間,他們仍按原先的計畫,每三天便送人一批金元寶哩!
  包順在這三年中,每年皆入大內三趟,每趟皆將一百瓶靈丹呈給皇上處理,包順和太子之交情更有進展啦!
  因為,太子有意學武,包順指導他二年餘,如今,太子已大有進展,他在夫婦魚水之歡中嘗到練武之妙處啦!
  包順和他的交情日深啦!
  簡青在三年前又分娩一對子女之後,南宮蕙便為她絕育。
  包順的子女們如今皆已在練拳啦!
  他們不但已奠妥內功,亦念妥文事,他們在諸女督導之下,每人每天皆定時練武,每人之進境皆符合預期。
  諸女如今已完全接管銀莊藥舖及堡務,熟能生巧的她們,不但藏金,而且持續煉丹及研配各種症狀藥材。
  如今之病患已減到每日不逾五百人,不過,遊客卻持續增加。
  四大世家所培植的新生代已經開始練劍啦!
  整個形勢完全看漲啦!
  這天晚上,無心大師在包順及方燕陪承恩寺僧眾念經聲中含笑涅磐,他已經無牽無掛的走完今生啦!
  無心大師之逝,使方燕進一步提醒包順啦!
  五大堡內加速藏金啦!
  十年後,海南雙侶夫婦在夜眠中安享天年的走啦!
  年逾百歲的他們無疾而終啦!
  包順便將他們安葬於堡中。
  不到半個月,波斯老王也在睡中駕鶴西歸。
  包順一獲飛函,便飛掠而去。
  波斯新王一迎他入殿,包順便上前撫屍下跪。
  新王道:“父王仗汝多活近二十年,他慰甚!”
  “可有需要我效勞之處?”
  “謝謝!一切皆已安排妥!”
  儘管如此,包順仍留在波斯王國直到老王入土為安,方始離去。
  如今,國界之以貨易貨已由邊關派官吏監督執行,因為,四大世家及各派已在四王前便售光這三區的店面。
  如今,每日只有近萬人遊波斯王國。
  波斯王國脫胎換骨般茁壯啦!
  他們回報的熱忱接待每日之遊客啦!
  包順一返回邊城,便見丐幫已縮小車行規模,他們已分型則往各大城經營車行,收入亦甚平穩哩!
  如今的丐幫該易名為財神幫啦!
  封鈴鈴、歸虹、歸杏及南宮珠四女各擇一子分別入宮,而且在兵部、吏部及刑部見習,因為,此乃皇上之旨意。
  翌年,皇上欣然退位啦!
  太子一登基,包順之七子便正式在三大部門任官啦!
  翌年,封奶奶及歸帆陸續無疾善終啦!
  上天最公平的一件事,便是任何人皆逃不過死神之召喚。
  方燕平靜的在堡中佛堂禮佛誦經著。
  各派利用包順之四大藥舖培育大批的歧黃好手之後,各派在各地廣設藥舖及比照四大藥舖原則經營著。
  包順之四大藥舖又過一年,便正式畫下句點。
  不過,煉丹的工作仍然持續著。
  藥舖內亦存妥大批的藥材。
  九江銀莊亦在當年轉售給一位九江富戶,包順除取回所有的銀票之外,尚獲得二百萬兩的“權利金”。
  因為,九江銀莊已經是天下第一大銀莊呀!
  定邦堡密室中,藏著大批的黃金,靈丹及做世銀票啦!
  除夕夜,定邦堡內之所有下人們早已返家過節啦!
  包順一家人分坐在三張圓桌旁圍爐用膳。
  不久,包順經妻小們連連催促,終於含笑道:“吾之願望便是明年此時,有媳婦及女婿在座!”
  封鈴鈴十女含笑點頭啦!
  帥哥及帥妹們卻一陣臉紅。
  方燕含笑道:“的確!早作決定,省得媒婆每日跑進跑出的。”
  包順道:“聰兒!你們聽見沒有!早日下定決心!”
  “是!”
  這一餐,每人吃得春風滿面啦!
  亥中時分,他們欣然返房歇息啦!
  包順卻逐房的邀各女入他的房中,不久,十女一到齊,封鈴鈴便含笑問道:“哥似乎有要事待宣布哩!”
  包順微微一笑,卻不答的上前關妥門窗。
  不久,他面對十女道:“我一直有二個願望,我想同時欣賞十美,更想同時和十美快活,妹子們不會反對吧?”
  封鈴鈴嗔啐一聲,便開始寬衣。
  其餘諸女亦羞喜的寬衣。
  不久,十具胴體呈現啦!
  她們羞喜的望著包順啦!
  包順見狀,便欣然剝光自己。
  他來回的欣賞十具胴體,小順迅速立正啦!
  不久,他含笑道:“每人各選一種妙式吧!”
  封鈴鈴低呻一聲,便上榻躺妥。
  其餘九女分別在榻沿、壁前、椅前、桌前、桌上擺出撩人的姿勢,包順的火氣立即漲停板啦!
  包順便逐一摟吻及愛撫著。
  不久,他逐一暢玩啦!
  十女由羞而熱情的迎合啦!
  包順快活的 一玩著啦!
  他們由子時一直玩到天亮之後,包順方始將甘泉注入封鈴鈴的體中,他欣然道:“好妹子們!謝謝你們啦!”
  諸女眉開眼笑的返房淨身啦!
  從那夜起,她們經常以三至四人陪包順快活著。
  遇有大節日,她們十人同時陪他啦!
  那年的冬天,包順的六子及二女同時成親,對方皆是大內權貴之子女,包順的實力進一步擴張啦!
  翌年,他又有六位媳婦及一名女婿啦!
  他亦有二位外孫及六位孫女啦!
  躍為爺爺的包順卻仍然常陪愛妻們快活著!
  時光飛逝,一晃又過了五十年,包順的十位愛妻除簡青之外,皆已經作古,他們兩人更加恩愛啦!
  他們不但已是曾祖輩,財力仍然冠於天下。
  他們將產業分一半給子、孫輩,自己控存一半。
  他們服丹雲遊天下!
  他們隨時濟助急困人員!
  又過了二十年,他們已逾百歲,子媳多已作古,他們不但未見白髮,仍身手矯健的雲遊天下及從事公益活動。
  天下亂象漸現,沒人敢惹包順及他的親人。
  因為,包順的掌力仍然震岳撼河呀!
  足足又過三十年,包順方始在簡青逝世之後,每日在堡內誦經禮佛,他已經由絢爛回覆平淡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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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伴霞樓主

第01章a
第01章B
第02章a
第02章B
第03章a
第03章B
第04章a
第04章B
第05章a
第05章B
第06章a
第06章B
第07章a
第07章B
第08章a
第08章B
第09章a
第09章B
第10章a
第10章B

此帖於 2008-07-03 01:33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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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a

  荒煙,蔓草,斜陽。
  斜陽躺在廣闊無邊的原野上,更見煙如織,草萋萋。
  就在這蒼茫的原野中,一條洪荒的古道,懶懶地向北蜿蜒伸展開去。極目處,忽然出現了一白一黑兩個小點,有如星丸飛馳般而來。近了,近了,原來是兩騎奔馬,前面一匹白馬上,是個衣衫褸襤的少年,後面一匹紫騮馬上,是個勁裝的黑衣女子。
  兩騎馬來得好快,眨眨眼,巳來到切近,只見那少年奔馬雖快,卻任由馬韁掛在鞍橋之上,他倒背著雙手,愁眉苦臉,後面那女子面目姣好,但滿面鐵青,柳眉倒豎。
  忽聽得嘩啦啦水聲響亮,轉過一個小丘,前面巳是一江阻路,那少女一聲嬌喝:“站住!”隨見她右手一揚,兩馬之間,一條繩子已拉得筆直,白馬上的少年登時被拉落馬下。那少女也從那紫騮馬上飛起,落在道旁。兩匹馬卻衝前了數丈,才收住勢子,接連兩聲長嘯,早驚得岸邊林中歸鴉鼓譟,繞樹盤旋。
  原來那少年是雙手縛在背後,長繩的一端,握在那少女手中。
  那少年驀地裡不防,被她拉下馬來,額頭早被石子劃破,登時血流滿面,少女啊了一聲,倒豎的眉兒一彎,奔過去將他扶起,說:“師哥,我……是無心。”
  她忙取出手絹替他拭去臉上的血,再給他敷上金創藥。
  少年淒然一笑,道:“師妹,這點小傷,不要緊。”說著,已長長一聲浩歎。顯然他是在說:“你既然這麼關心我,剛才又何必兇霸霸的?”
  他臉上血漬擦去了,巳可看出他清秀的面上,雖然有愁苦之色,但仍難掩他逼人的英氣。
  當真怪得出奇,他不是已成了階下囚麼,只看那少女先前豎眉青臉,直似恨不得要將他置於死地,不料這一點小小的傷,她卻又這般痛惜起來。
  少女不但對這少年甚是痛惜,而且她敷好了藥,抬起頭來,目中巳現了淚痕,也幽幽一聲長嘆,道:“誰教你這麼狠心,竟對我爹下了毒手,你……我父女哪點錯待了你!”
  幾句話工夫,她已淚流滿面,最後一句,更是有似從她咬緊的牙關中迸出來的一般,眉梢兒也斬漸揚了起來。
  那少年惶急道:“師妹,我是冤枉啊,我身負血海深仇,蒙恩師救出虎口,傳我一身武學,又得師妹你不棄,數年來,花前月下,巳作山海之盟,我便結草啣環,也難報大恩於萬一,哪會……”
  哪知他還要往下說時,那少女已恨聲嬌斥道:“你便說得天花亂墜,也不能狡辯,殺死我爹的銀梭,分明是你之物,且無別人進入我爹爹房中,而天下英雄都親自見你進房的,你還狡辯得了麼?”
  忽聽叭嗒一聲音,少女右臂揮處,少年臉上早多了一條血痕!
  原來她雷光石火般,抽出馬鞭,狠狠地一劈!只見血痕中巳滲出血來,霎時又流了滿面。那血痕斜斜地橫在少年左眼之上,若她再重一點,少年的眼珠必要破裂!
  那少年強忍著痛,哼也沒哼一聲,難怪他一身衣衫破爛,顯然是被她鞭子抽爛了的,當他應鞭而倒之時,巳可見他破衣紛飛中,胸背臂腿之上,露出了一條密如蛛網的傷痕,有的鞭痕猶新,有的已是烏黑。
  那少年身形半滾,巳又坐起,他目中雖現悽惶,卻又無乞憐與怨恨之色。
  少女怒氣兀自不消,咬牙說道:
  “要不是你殺了我爹爹,真金不怕火,那你為何違走?”
  少年輕聲嘆道:
  “師妹,那時大師兄硬指我是弒師的兇手,不容我辯說,立即要將我置諸死地,更有天下英雄將我團團圍困,我我……我死不足惜,但我血海深仇未報,那時我想……”
  少女斥道:
  “你以下犯上,大逆弒師,武林中人,人人得而誅之,他們自不袖手,這般不過僅是道義之交,但已義薄雲天,哪像你人面獸心!”她越說越氣,早又鞭如雨落!
  少年反縛著雙手,哪能閃避,但他顯然也不想閃避,只緊閉著雙目,但見鞭鞭見血,破衣片飛卷,才十來鞭,少年巳成了個血人一般,巳不見他動彈!
  少女啊了一聲,是她氣已消了不少,見少年已不動彈,怔了一會,霍地丟下鞭子,撲到少年身旁,叫到:“師哥!師哥!”少年分明已暈過去了。那少女忽然兩手蒙著臉,哭了起來。
  想她以往對這少年愛到極點,現下卻是她的殺父仇人,恨也恨到極點,愛恨交加,自是柔腸百結,反覆無常。
  那少年悠悠醒了過來,輕輕一嘆,少女放開手,忽然撲到他身上,將他緊緊摟住,哭道:“師哥,你沒死啊?”
  少年啊喲一聲,他已遍體是傷,怎禁得住她這緊緊地一摟。少女也發覺了,忙將手放開,又取出藥來給他敷上。
  少年嘆道:“師妹,你還信不過我麼?那時並非我想逃走,心想我死本不足惜,只要我能報了我那血海深仇,那時,那怕再回來領死呢。”
  一言未了,那少女眉毛又揚了起來,牙關也漸漸咬緊,說道:“你……你若未下毒手,怎會願意去領死,你這不是自己招認了麼?”
  少年淒然嘆道:“師妹,你聽我說啊,那時大師兄硬指我是兇手,廳中那多武林前輩,又異口同聲,聽信了大師兄之言,我是百口難辯,早遲我也是一死,不如回去死在恩師墓前,追隨恩師於地下。”
  那知少女一聲冷笑,道:“你說得多好聽啊,早遲也是一死,哼!我爹爹命你繼掌我派門戶,將我門中唯掌門人才能得傳的十二神拳傳了你,別說大師兄和我不是你的敵手,那日武林前輩雖多,不是也擒你不住麼?若非師伯聞訊下山,你現下怕早逃得無影無蹤了。”
  這少女又越說越氣,少年顫聲浩歎,顯然他在強忍痛苦道:
  “師妹,我雖傳了十二神拳,要知我功力仍淺,那日我門中傳位大典,因恩師領袖天下武林,故而各門各派的掌門人齊來觀禮道賀,他等皆在客位,又有大師兄和你在場,怎好管我門戶中?事師妹你且回想,那日他們不是只攔截,其實並未出手麼?不然我豈能脫逃?”
  他又淒然苦笑,他滿面是血,苦笑也更淒絕,繼道:
  “師妹,再說,我不是仍未能選出大師伯的手法,被他擒來交給你麼?”
  那少女似乎已被他言語所動,又像沉緬在回憶中,迷惘地望著面前的江水。江水映出的晚霞,已黯淡了下來,憤怒的江濤,在晚風中更見嘶啞,天色也漸漸黑下來了。
  少女動也不動,原來往事歷歷湧上她心頭,他說得不錯啊,他出身在顯臣之家,他爹原是金陵城的九門提督,只因大明雖定都金陵,但元朝未亡,徐達尚用兵中原,掃蕩群雄,常遇春也才攻克開平,將元順帝妥歡帖睦爾逐走和林,是以天下不過初定。這少年名叫周洛,他爹乃大明功臣,隨朱元璋轉戰南北,立下汗馬功勞,得封為九門提督,卻也因此結仇如麻。就在洪武二年,被仇家邀請了十數位武林高手,夜入提督府,將他一家滿門百十口,刀刀斬絕。幸得括蒼派的掌門人丁兆雄路過金陵,所居客棧恰在提督府側,聞聲出視,將周洛從虎口中救出,並將他帶回浙南括蒼山,收為弟子。
  這括蒼一派,本是少林旁支,乃百多年前少林的俗家弟子所創。要知少林武功雖然博大深淵,但難免固步自封,這括蒼派開山祖師,因是俗家弟子,卻能博引旁通,取他派之長,是以青出於藍,倒勝於藍,百年以來,皆領袖江湖。那周洛被丁兆雄收為門弟子,不過才十五歲。他乃將門之後,武功已有根底,又天生異稟,且身負血海深仇,哪會不日夜苦練,故而短短四年,即已盡傳所學。丁兆雄見他稟賦奇佳,心性更好,便決意由他繼承掌門,一日便喚來周洛,向他說了。
  那周洛少讀經史,知廢長立幼,乃致亂之由,便再拜而辭,那丁兆雄卻道:
  “你師兄弟五人之中,唯你的稟賦乃上上之選,將來必可光大門戶,且心性靈智,他四人亦不及你,為師已考查了數年,主意已決。”說著,忽然又一聲長嘆。
  周洛才要堅辭,哪知了兆雄已道:
  “以往你一再問我你家的仇人是誰,為師始終不言,你知原故麼?一者怕你得知仇人,不能忍耐,不能安心練武,而且以你的功夫,雖已不在你四位師兄之下,但仍非仇家敵手,你要報大仇,非傳我十二神拳不可。當初為師救你,乃是看在你爹爹驅除韃子,復我漢族河山,功在華夏,雖然他殺人如麻,但卻是為了保國安民,這才將你救來此地,傳你武功,助你復仇,難道你不想報此血海深仇了麼?”
  周洛早巳淚流滿面,這才再拜謝師。要知那十二神拳,乃括蒼不傳之密,威力至大,除非是掌門人,才能得參奧奇,用意乃是怕門戶中人良莠不齊,以之立威執法。這十二神拳又名護法神拳。當下丁兆雄即帶他在祖師神位前叩頭行禮,即日將十二神拳傳授。丁兆雄年巳花甲之外,但仍矍鑠,本不用急急傳位,但想要讓周洛在他有生之年,早日報了大仇,若不傳位而使用神拳,便有違門規,故而那日同時,巳命門下弟子遍邀各門派掌門人前來觀禮。其實是丁兆雄用心良苦,他想讓周洛前去報仇之時,得到各派之助。
  哪料禍起蕭牆,變生莫測。到了傳位那日,各名門正派的掌門人齊集括蒼,只待半時,即要舉行傳位大典,那丁兆雄沐浴已罷,正在更衣之時,周洛的大師兄樊榮突傳師命,命周洛入內。
  哪知周洛進房,竟發現他師傅橫死就地,穿胸炸成了一個窟窿。丁兆雄對他嚴師若慈父,且恩同再造, 見師傅慘死,登時暈了過去。待他醒轉,放聲大哭,才要奔出告訴大師兄,恰見大師兄已領著三個師弟,後面跟著各派的掌門人前來。忽見一條人影穿門而入,撲到丁兆維屍體之上,只哭得半聲,巳昏厥不動了,原來是丁兆雄的女兒丁蕙蘭。這幾年來,周洛與丁蕙蘭情愛已深,見她慟絕,差點又暈了過去。
  這時那四位師兄弟包圍著師傅的屍體,那多武林高手巳驚詫駭異,皆因都知丁兆雄並無仇家,且武林中,論武功無人能出其右,死得不是太奇怪了麼?
  大師兄樊榮已將丁蕙蘭扶了起來,忽聽他啊了一聲,跟著怒喝道:
  “好哇,周洛,原來是你毒手弒師!”
  他喝聲出口,便連周洛的另外三位師兄也不相信,齊都一楞!樊榮卻早將丁蕙蘭放下,撥劍在手,快如電閃般攻出三招!周洛立被一片寒光罩住!
  他雖在慟哭之時,但他武功不在大師兄之下,忙哭道:“師兄,你怎麼冤枉我?”身形連番閃動,便已躲過。
  忽見人影一晃,無極門中的掌門人甘棠甘老英雄,巳攔在他身前,道:
  “樊老弟且慢,令師已遭不測,追查兇手要緊。”顯然他不信周洛弒師。
  那武林群雄亦同聲說道:“甘老英雄說得是,樊老弟別誤會了。”
  樊榮一見十多位前輩皆不相信,便不再進逼,只見他一俯身,從地上拾起了半支銀梭,道:“各位前輩請看,我師傅可是死在這銀梭之下麼?”
  這些位武林英雄之中,無極派的掌門人甘棠與丁兆雄交情最厚,對周洛的人品心性也時加贊許,絕不相信周洛弒師,是以出頭勸阻,現下他一見銀梭,也登時呆住了。
  原來那半支銀梭僅尖端仍完好,後面卻成了喇叭口,樊榮拿住手中,兀自還有血從那銀梭上滴下!
  這銀梭乃是括蒼派獨門暗器,梭長五寸,上面刻有碎紋,頭尖尾空,要內家真力巳到了火候,才能使用,那真力貫注梭內,打中物體,真力遇阻,立即炸裂開來,威力之大無比。丁兆雄因要助周洛報仇,特將這銀梭傳了他,甘棠也曾聽丁兆雄說過,登時也啊了一聲:
  樊榮嘿嘿冷笑道:“各位前輩請看,這銀梭是本派獨門暗器,師傅只傳了周師弟一人,我們全都不會使,證據巳在,他還能強辯麼!”
  周洛也早駭呆了,不由自主伸手向腰間一摸,果然腰中的五支銀梭,已少了一支!
  忽聽到丁蕙蘭大哭道:“原來你人面獸心,殺我爹爹!”
  只聽 琅琅響亮,拔劍撲出,更見周洛的另外三個師兄,亦齊將長劍握在手中,一時室中寒氣砭膚!
  樊榮卻喝聲:“且慢!”右手劍反臂一挫,將丁蕙蘭的劍盪開,人也被震退,右手斜斜拍出一掌,他三個師弟也立被擋回,說道:“諒他也逃不出手去,各位前輩請聽,先前周師弟進屋,乃是大家親目所睹,此外並無他人進內,這不也是鐵證麼?”
  周洛在堪堪慟絕之時,再被冤屈,只急得他泣不成聲,哭道:“師兄,我進屋之時,恩師巳屍橫地上……”
  甘棠甘老英雄忽道:“樊老弟,只怕此中別有緣故,想令師對你這位周師弟,恩同再造,愛逾慈父,便他是萬惡之人,也萬無殺師之理!”
  樊榮冷笑道:
  “甘老英雄說得雖是,但知人知面不知心,照他所說,他進屋之時,師傅巳死,若不是他下的毒手,怎會不立即出來報信?各位前輩明鑑不過,剛才是他久久不出,我要不是命二師弟前去相請,還不會發覺麼。再說,各位前輩見多識廣,當今武林之中,還有誰會這銀梭暗器?就有會使這種暗器的人,暗中潛入,晚輩等年輕功淺,發覺不出,難道還能瞞得過各位前輩麼?”
  樊榮這幾句話一說,這般武林群雄,哪還有不信的。要知若有人懷疑另有兇手,也就無異承認自己低能,承認自己見聞不廣,連那老英雄甘棠也不敢言語。
  樊榮瞧得明白,早喝道:“周洛,你還不束手就縛,師弟們圈住他!”
  丁蕙蘭早哭得聲音都啞了,她手中劍後發卻是先至,寶劍如虹,向周洛當胸刺去!
  周洛哭道:“師妹……”四個師兄的長劍卻化作一片光幕,巳自左右向他圈來!
  周洛在這剎那間,巳閃電般想道:“我身負血海冤仇,恩師又死得不明不白,我不能死!”本門劍術,他自是瞭如指掌,且他劍術上的造詣,並不在四位師兄和他的這位師妹之下,一見五劍圈來,霍地一咬牙,一掌向上崩出,只聽一聲暴響,屋瓦紛飛中,周洛身形巳杳。
  樊榮騰身而起,喝道:“快追!小心他的護法神掌!”身法亦快如石火電光,最後一句,已是自屋頂之上傳來!
  但聽嗖嗖嗖風聲,丁蕙蘭與三位師兄相繼追了出去!
  武林群雄相顧駭然,括蒼派以往與世無爭,雖說領袖武林,卻皆未見過施展,不料人家門下的弟子,武功劍術皆這般了得,尤其周洛在五劍凌厲環攻之中,這室中能有多大,分明他要想閃避也不能夠的,哪知他身飛拳崩,竟遙空擊穿屋頂,輕易逃出手去!
  只見甘棠明白周洛是施展神拳脫身,但也駭然,忙道:
  “各位快走,我們雖然不能干預人家門戶中事,但也幫他們截下周洛,查明真兇!”
  各位相繼由破洞中飛身而出,只見六人巳落到屋前草坪之上,五支劍化成了彌空紫罩,卷地寒濤。但周洛的四位師兄顯然怕他的護法神拳,皆是劍招遞出,立即滑走,只丁蕙蘭連哭帶喊,聲聲血淚,進身搶攻!
  周洛不敢還手,卻好在四位師兄對他心存顧忌,不敢近身,這才能勉強躲閃,也哭道:“師兄,師妹,我是冤枉啊,你們殺死我不要緊,豈不令師傅死不瞑目麼?”
  只聽樊榮嘿嘿連聲:“鐵證俱在,你還敢強辯!”丁蕙蘭更罵不絕口,一劍緊似一劍,她只攻不守,威力自更大增!
  說時遲,十多位武林前輩早列,在外遠遠圈住了!周洛心頭一涼,先前他出屋之時,若即刻逃走,本是極易,但他心性淳厚,又因變生突然,心慌意亂,慢得一慢,立被樊榮趕上。現在一見十多位前輩已圈住了外層,再想逃去,勢比登天還難了。他心中一慌,丁蕙蘭劍似游龍,巳自左面攻到,他心中氣巳浮,才向右閃,陡覺左臂一涼,巳然著劍!
  原來樊榮看得明白,劍招由實變虛,乘虛而入,周洛左臂已被劃了五寸多長一條口子,登時血如泉湧!
  丁蕙蘭一見周洛著劍,她剛才恨不得將他斃於劍下,竟曖喲一聲,停劍不攻。但另外三支劍卻早分兩面攻到!樊榮更劍尖上撩,刺腹點咽喉,周洛若不還手,眼看就要立死四劍之下!
  就在這危如一發之頃,周洛一咬牙,喝道:“大師兄小心!”不顧身後身側的三支利劍,一拳向樊榮崩出!
  樊榮劍已剌到,聞聲知他施展神拳,忙不迭撤劍暴退!
  若然周洛先出拳,後發聲,同時聲隨拳崩,身後身側的三支利劍必可躲過,但他乃是迫於自救,才發出神拳,他怎能傷害師兄。這麼一慢,只聽得嗤嗤嗤三聲,左臂和背上,早又著劍,還幸他是在衝出的剎那著劍,劍傷有分許深,饒是這般,他也成個血人了。更不怠慢,腳點地,早又縱出三丈,同時叫道:“前輩請讓路!”右拳晃處,無巧不巧,面前正是甘老英雄,他本懷疑丁兆雄死得蹺蹊,並非周洛所為,故意急躲。周洛又豈是真個崩出神拳,立即如飛逃去!
  這幾下兔起鶴落,快以石火電光,丁蕙蘭提劍要追,料樊榮巳將她攔住,同時喝止了三位師弟!
  甘老英雄暗暗納罕,丁蕙蘭跺著腳哭道:“你!放他逃走?”樊榮的三個師弟顯然亦是性情中人,個個淚流滿面,要追,又不敢違抗師兄。
  樊榮忽然長長一聲嘆,兩眼卻盯在丁蕙蘭面上,說道:
  “師妹,我那會將他放過,怪只怪師傅認錯了人,要立他為掌門,他已傳了護法神拳,我們怎是他的敵手,追去也是無用,好在師伯該到了,只要師伯一到,還怕不手到擒來麼?”
  甘棠聞言,忽地心中一動。不料這剎那間,只聽草坪邊的一株大樹之上,有人哼了一聲,跟著飄然落下一個老人,頻眉盡白,葛衣芒鞋。
  他驀可里一觀身,這麼多武林高手竟不知有人在樹上,全都吃了一驚。丁蕙蘭卻早撲了過去,叫道:“師伯,你替我作主!”樊榮與三個師弟也全部跪倒叩頭,大家才知道這白髮老人是丁兆雄的師兄。
  江湖上都知道丁兆雄有位大師兄,人稱白頭翁,但卻全都沒有會過面。他飄落地上,才發現這白頭翁不但鬚眉皆白,而且面如白紙,但脖子上的膚色卻又與常人無異,登時都明白人稱他白頭翁的由來,想是他自幼即患了白癬風之故。
  只見白頭翁炯炯雙目,向面前的四個師姪一掃,道:
  “都給我起來,惠蘭,他說得不錯,只怪你爹收徒不擇人,哼!”隨向四外的武林群雄一拱手,道:“敝派變生不測,貽笑武林,老夫好生慚愧。”
  這門徒殺師,以下犯上,當真是武林中絕無僅有之事,大伙兒都不好言語,只得拱手為禮。甘棠老英雄卻上前兩步,拱手道:
  “這位想是白頭翁了,老朽甘棠,與令師弟相交莫逆。”
  白頭翁道:“久仰老英雄肝膽照人,幸會幸會。”
  甘棠略一擾豫,道:
  “本來貴派之事,老朽不敢妄言,但老朽既與令師弟數十年道義之交,有話卻也不敢不言,不然也對不起死者。今日令師弟遭此慘變,只怕另有原田,現下白翁駕臨,必能查個水落石出,死者也定能瞑目,我們不敢打擾,就此告辭?”
  甘棠此言一出,群雄雖然苦於走不是,留下又令主人難堪,忙隨聲告別。
  白頭翁道:
  “老英雄果然肝膽照人,老丈多謝了,只是待慢了各位。”隨即拱手送客。
  待這般人一走,白頭翁面色已是白中透青,立即吩咐四個師姪,分兩路向西南方追趕周洛,並同時查訪是否另有仇家。他則帶著丁蕙蘭向北追趕,六人下了括蒼。白頭翁更一再叮嚀,若然擒住周洛,不許傷他,務要帶返括蒼,由他發落,隨即各人追趕而去。就在今日天明時際,白頭翁和丁蕙蘭將他追著。周洛一見師伯,即束手就縛。
  且說丁蕙蘭望著那滔滔江流出神,數年來往事,歷歷湧現心頭.好久好久,動也不動。天黑下來了,夜幕籠罩著原野,夜風更見淒厲,江濤也宛若怒吼,得更嘶啞了。
  周洛躺在數丈之外,鞭傷的疼痛已稍減,見她映在漸漸泛白的江面上的瘦弱的身影,叫道:“師妹,你也該歇歇了啊,這幾天來,你悲慟憂傷,不眠不休,恩師只有你這麼一個骨肉你你……還不保重麼?”
  他聲音那麼充滿了情意,又激動,又柔和。他他……他在花前月下的綿綿情話,也是這麼柔和啊!
  她急然掩面哭了起來,此刻已沒了憤怒,只有傷心,他是這般英俊而又多情,她和他原該是一雙神仙眷屬的啊!
  周洛半點也不恨她,雖然被她打得這麼遍體鱗傷,但她也是和他一般遭遇,身負血海之仇,同樣連仇人也不知曉,一般的伶仃孤苦。他恨,恨的是殺他恩師,並嫁禍於他之人!
  她哭得更傷心了,周洛幽幽一嘆,掙扎著起來,走近她身後,柔聲叫道:
  “師妹,今晚是過不去了,荒江無渡,何不在林中歇一晚。”
  丁蕙蘭哭啊哭地,想到他們兩人原該是神仙眷屬,而今卻成了冤家,為甚麼啊?若不是他殺了我爹爹!登時又由悲轉憤,忽聽他走近身後,早是怒從心上起,挫腰一滑步,手中馬鞭早又斜肩向他劈出!切齒道:“你你……你想逃?”
  周洛噯喲一聲,避過了頭面,只見他巳破成一片片的衣袖紛飛中,連肩帶背,鮮血又如泉湧,非是他這一鞭更加威力,而是在她鞭梢掃帶之下,臂上累累舊傷一齊迸裂!
  周洛腳下一個踉蹌,頓又栽倒在地,要知他數日奔逃,未進飲食,又遍體鱗傷,失血過多,且他內心的慘痛悲傷,不在丁蕙蘭之下,怎能當得她這怒極一劈!
  丁蕙蘭一俯身,抓起綁他的那根長繩,淚仍流個不止,道:
  “你別以為師伯令我押你回山,我就不敢殺你,你若想逃,哼!”
  周洛微弱地一聲長嘆,道:
  “師妹,我哪是想逃,適纔……”適纔長繩不在她手中,正是逃走的好機會,而他又豈會向她身邊走來?
  丁蕙蘭不待他往下說,巳一聲斥道:“我才不信你。”略一打量,立即拖入林中,將周洛的上半身綁在一株大樹根上。
  這一來,周洛渾身的鞭傷,哪還不迸裂,早又痛暈了過去。
  丁蕙蘭這才思前想後,怒火正熾,也不管他,這時她才想起兩匹馬尚未拴好,忙出林將馬牽進林來,她也覺得支持不住了,頹然靠在株樹根上,哭一陣,恨一陣,哭得倦了,漸漸合上眼,沉沉睡去了。
  春寒料峭,夜風砭骨,周洛卻在那冷風吹拂下醒轉來了。原來進裂的傷口,被冷風一吹,血流凝結起來,知覺也隨之而復,漸漸看清丁蕙蘭已沉沉睡覺了,心中嘆道:“師妹雖有一身武功,但她總是個女兒家,這般睡覺了了,豈不著涼麼?”
  他不是也有一身武功麼?而且內功精純,只要連氣調元,用真力裂斷繩索,並非難事。但他卻不想逃走了,原來那日在括蒼山中逃出之時,本是為了要報了血海之仇,但逃出以後,才想起尚不知仇人是誰,只有恩師一人知曉,但他恩師原意要在他傳了掌門之後才說,現今恩師一死,茫茫人海,怎知仇人是誰啊?且事隔多年,豈不是冤沉大海了麼!這也便是今日早晨白頭翁與丁蕙蘭追上,他立即束手就縛之故,他己萬念皆灰,心想還不如殉思師於地下。
  就在這瞬間,忽聽風聲有異,周洛略一轉頭,倏見丈餘外一株樹後,有人影一閃而沒。
  他心中一動,忖道:“這必是師伯他老人家來了,他來得真快啊。”
  原來今早白頭翁將他擒住之後,向丁蕙蘭說,他要往會稽一行,會晤無極派的掌門人甘棠,故命丁蕙蘭將他押解回山,原說前途相見。
  哪知心念才動,忽聽身後一人說道:“師弟,別出聲!”
  周洛才聽出是大師兄樊榮的聲音,忽覺綁身的繩子已松落地下。
  那樊榮也轉到他身側,低聲說道:“我來救你,快走。”
  樊榮與他二師兄本奉白頭翁之命,往南追趕他,今日在途中,周洛曾聽丁蕙蘭說過,此刻突然現身,已是大奇,何況又來救他逃走?
  周洛忙道:“多謝大師兄,但逃走萬萬不可。”
  樊榮目光如電,顯然已看明白他受傷太重,不再言語,霍地挾起他來,飄身來到丁蕙蘭身前,閃電般點了她的穴道,隨即如飛奔出林去!樊榮有二十年的功力,巳盡得括蒼派的真傳,功力深厚,他這一挾,而且連話也說不出來!
  樊榮施展開輕身功夫,奔如電馳,不過頓飯工夫,巳出了十多里地,早入了叢山之中,只見他又轉了好一陣,尋了個極其隱密之處,才將他放下。
  周洛好半晌,才透過氣來,忽聽樊榮嘆道:
  “師弟,自你走後,我冷靜一想,師父對你恩如慈父,且有意將師妹許配於你,師弟你萬無殺他之理,這兇手或是師傅的仇家。那日我錯怪了你,是我越想越過意不去,故而趕來救你。”
  周洛這纔明白,流淚道:“師兄雖是好意,但現今師傅巳死,師伯便是掌門,未得師伯恕宥,這麼逃去,豈不又叛逆了麼?”
  樊榮道:“師弟,你讀過不少書,怎麼連這樣之理也不明白,試想大家都認定你是殺師的兇手,我雖想通了,知是冤枉了你,但我的話,師伯與師妹必定不信,你一旦被押回括蒼,你還有命麼?”
  周洛一聲長嘆,心想今日若不是師伯有命,我早死在師妹手中了。
  樊榮又道:“你說師伯現今便是掌門,也是錯了,古往今來,上自朝廷,下至庶民之家,繼位當家,皆傳長子,我武林之中亦如是。”
  周洛陡見大師兄目光有如冷電,一閃而逝。樊榮已繼續說道:
  “當年師傅之以次徒而繼長門戶,乃因師伯生性有如閒雲野鶴,且他得有惡疾,怕有損我括蒼派的威儀,但也在接掌了門戶之後,才再傳位師傅,是以這掌門之位,嘿嘿……。”
  他才冷笑得半聲,卻忽然轉為長嘆,道:
  “為兄雖是不願,但已落在我肩上,也只好肩起這重任了。師弟,你想,為兄既已身為掌門,釋放了你誰敢說話?便師伯也不能違抗掌門人之命,是麼?故而師弟你只管放心,唯一怕的是師妹性烈,現今師傅遭了不幸,連我也得讓她三分,不然何必偷偷將你從她身邊救走。”
  常言道螻蟻尚且貪生,但有一絲生機,周洛又何必非死不可。他聽師兄說得入情入理,忙起身叩謝,道:“師兄既如此說,我敢不從命,且師兄知我身負血海深仇,若能苟存性命,尋得仇家,那便存歿俱感,小弟終生不忘大德。”
  樊榮道:“師弟你言重了。趁天色未明,你快快去吧。”
  周洛再拜,才起身要去,忽聽樊榮長長一嘆,道:
  “師弟,為兄尚有一言相告,自今而後,你要勤練武功,你稟賦在我之上,將來必有大成,待你冤屈已白,那時由你出掌門戶。”
  周洛聞言一怔,道:
  “師兄何出此言?前些時師傅要傳位於我,小弟也曾一再堅辭,不敢受命,師兄也曾知曉。”
  樊榮道:“師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現今天下武林,皆以我括蒼為領袖,乃是我門中的十二神拳,天下無敵,不料師傅變生不測,神拳失傳,是以要想保存我派聲譽不墜,只有望你武功精進了。為兄愚魯,是再不能有所成就了!”
  周洛心道:“原來師傅將神拳傳我,師兄尚不知曉。”忙道:“師兄要不提起,我倒忘了,好教師兄得知,師傅早已將神拳傳與我了。”
  樊榮雖然啊了一聲,卻無半點驚喜詫異。
  周洛道:“師兄,我現下即將這神拳教你,這護法神拳雖是神妙無比,威力至大,但以本門武功為本,師兄功力在我之上,有這麼半夜,必能盡得奧密,師兄返山後,不出一個月,這神拳必能發揮威力了。”
  哪知樊榮連連搖手道:“不可,師弟,只要這神拳未曾失傳,能保得我門威名不墜,也就是了,師傅既然已傳了你,便由師弟你作掌門也罷,何必傳我。”
  周洛淒然嘆道:
  “若非小弟身負血海深仇,便是違抗師命,也不願繼承這掌門的。師兄適纔說得不錯,傳位本應立長,何況小弟現今含冤未白,師傅又未舉行傳位大典,且我括蒼派豈能一日無掌門之人,師兄不可再讓。”
  他心中卻在想道:
  “原來師傅竟將師兄看錯了,只看他今晚對我之友愛,以及對本門之忠誠,他是大師兄,由他掌門,不是再好不過麼?”
  不料樊榮仍是堅持不允,道:
  “師弟,你的冤屈,有我替你出面辯明,還怕甚麼,只是師妹正在氣頭上,師伯對你認識不夠,不可操之過急罷了,致於這神拳麼,你是萬萬傳不得的。”
  周洛聽說要替他辯冤,早感激流涕,更再三跪地相求,那樊榮才嘆了口氣,道:
  “師弟,你且請起,非是為兄不接受你的好意,想來師傅將護法神拳傳你之時,必已宣明戒律。”
  周洛忙道:“師兄別說了。”立即向天叩了幾個空頭,說道:
  “列祖列師在上,師傅陰雲不遠,弟子周洛蒙師傅垂愛,傳授護法神拳,當時曾宣明戒律,唯掌門始能傳功護法,不料師傅慘遭不測,循例自應由大師兄執掌,現弟子將護法神拳傳與師兄,從今以後,絕不再練,便遇殺身之危,也不敢施展一招一式,若違誓言,地滅天誅!”
  他發了重誓,又叩了幾個頭,樊榮忙將他扶起,道:
  “師弟一片真誠,愚兄若再不接受,倒辜負你一番好意了。”
  周洛見大師兄已首肯了,好生歡喜,忙道:
  “師兄,只怕師伯與師妹即要尋來,我現下即傳拳如何?”
  樊榮微微一笑,道:
  “師弟你放心,此間隱密之極,師妹又被我點了穴道,啊唷,師弟,我們只顧說話,竟將你的傷忘了,傳功也不爭一時半刻,且讓我瞧瞧你的傷勢再說。”
  周洛這一陣皆是勉強支持,見大師兄這麼關心他,早巳感激得流下淚來。這時雖已有一彎新月,但仍甚迷濛,好在樊榮功力深厚,暗中也能見物,他一面查看,一面不住地唏噓,那友愛之情,溢於言表,急急忙忙取藥給他敷上,且還要脫衣給他。
  周洛再三不肯,道:
  “師兄,你是一派掌門,若無外衣,豈不有失威儀。”樊榮這才罷了。
  周洛起身,即要傳他神拳,樊榮卻又說了聲。
  “且慢,師弟,想來你已數日未曾飲食,愚兄身邊現有乾糧,你先吃了再傳不遲。”
  周洛早巳飢火如焚,流淚道:“師兄,你對我這番恩義愛護,教我如何才能報答。”
  樊榮面上突觀奇異的笑容,道:
  “師弟言重了,你要不……”他突然住口,將乾糧遞過,周洛立即狼吞虎嚥,也就未注意他未盡之言。
  這乾糧下肚,周洛立時精力回覆了多半,原來他雖遍體鱗傷,但皆是外傷,先前又得丁蕙蘭給他敷過藥,他今晚幾度暈厥,其實是飢餓太甚之故。
  樊榮仰面視天,道:“師弟,當真不早了,我們這就開始吧。”
  周洛也不敢怠慢,即將護法神拳傳與樊榮,至到醜末,啟明之星已現天際,周洛才將最後一招解說完了。
  樊榮陡面長嘯,道:“護法神拳,至淵至博,至大至剛,端的神化不測,哈哈,今後天下武林,誰敢不向我樊榮低頭!”
  周洛一怔,心道:“師兄怎麼忽露狂態?”但繼而一想,他師傅那日傳他這護法神拳之時,不也是因為神拳的奧妙而喜極麼?心下便也釋然。樊榮也警覺,將狂態收斂,道:“師弟你隨我來,愚兄指引你的去路。”
  周洛隨他走過山頭,不由楞住了,原來這山後那有道路,竟是個深不見底的懸崖。
  樊榮已道:“師弟,來來來,這就是你的去處!”
  周洛只道懸崖壁上有路,不料他俯身一看,驀覺身後唬唬風生,他才叫了聲不好,勁風已然上身,饒是他武功了得,但變生剎那,又兼正俯身之頃,那還站立得穩,身子往前一衝,雙腳頓時懸空!
  還幸他在聽得風聲有異之時,巳本能地挫腰斜閃,未受重傷!那瞬間快如電光石火,周洛雙腳懸空,真氣也已提住了,硬將前撲之勢收住。他原想用背向崖壁上貼去,忽覺腳底踩了什麼,而且陡生反彈之力!
  周洛藉勢斜掠,巳聽得 嚓一聲暴響,才知適纔是踩在崖壁的一株樹上,那樹已被他踩斷。
  這時他哪敢分神,掠出不過一丈,陡見面前有根粗逾手臂的巨藤盪來,周洛忙不迭緊緊抓住!
  他這斜掠之勢太猛,身子登時有如打鞦韆一般,將他盪高數丈,恰好高與崖齊!
  周洛忙飄落崖下,驚魂未定,早覺身後虎虎風聲又襲到!
  他自是早有戒備,未待那勁風上身,早挪移滑步!也看清竟是樊榮對他暗襲,其實他這次未見人時,只聽風聲,就知是神拳的威力,叫道:“師兄!你你……”
  樊榮卻不答話,第三拳早又出手,而且一拳緊似一拳,不到半蓋茶功夫,神拳十二招,皆已發出!
  這神拳威力雖大,但樊榮初學乍練,那還發揮得出威力,可說一成也不到。
  周洛已練到了火侯,自是一招一式皆瞭如指掌,是以他雖不還手,但在神拳近身之時,巳本能地趨避了。
  樊榮神拳使完,忽然呵呵笑道:“師弟,果然你心口如一,愚兄這才放心了。”
  周洛正惶恐驚駭間,聞言更是一怔,說不出話來。
  樊榮繼道:“師弟,我這是試試你,怕你在危機之時,忘了誓言,一旦你施出護法神拳,違了本門戒律,那時愚兄再也救你不得了。”
  周洛才知大師兄是在試他,一面拭去了額上冷汗。可憐他本是滿面血污,這一抹,抹在手上的,哪還是汗,心道:
  “我說啊,師兄怎麼會對我突下毒手,原來這是他愛護之意,但適纔要不是巧巧踩在樹上,又無巧不巧地盪來那根葛藤,我現下怕不粉身碎骨了。”
  他心中雖是如此想,但忙上前揖謝,道:“師兄放心,小弟怎敢忘記。”
  樊榮道:“這就是了。”周洛隨即請他指引出山之路。
  樊榮卻笑:“師弟,這裡崖高百仞,哪有道路,適纔不過是我苦心相試罷了。不瞞師弟說,你此時出山,不怕師伯又將你擒獲麼?師伯已是功參造化,昨晚你一走,只怕他早巳在左近搜尋了,你想,這裡便是有路,你能出去麼?”
  周洛道:“師兄,那末怎好?”
  樊榮道: “師弟放心,我引你來此,正是為了救你,此間極其隱密,師伯更不會料到你會躲入這絕境來,只要在此躲上一日夜,待師伯師妹尋你不獲,回山去了,那時你再原路下山,不是就萬無一失了麼?”
  周洛好生感激,師兄為他競想得這麼周到,忙又叩謝。
  樊榮道:“天快亮了,愚兄也不便撞見師伯師妹,師弟你多多保重。”說罷,急忙忙去了。
  周洛立刻想找個藏身之處,但這後山連樹木也無,遍是光禿禿的亂石,竟找不到個隱身之處。忽然想起崖壁上他踩斷的樹木,心想那樹根必然還在,我何不用那葛藤盪去藏身。
  心念一動,忙奔到崖邊一看,只見那根巨藤生在崖下兩三丈的崖隙之中,更見那斷樹原來是株古松,約有碗口大小,尚有數尺留在崖上,松根處,藤蘿甚密。
  周洛更不怠慢,忙施展壁虎功,滑下三丈,抓住巨藤,再下溜四五丈,這才猛地一蹬崖壁,向松根盪去!
  周洛到了那斷樹之上,不敢放下巨藤,將它系在一橫枝之上,才向身後一看,這一看,不由一喜,敢情那崖壁之上,有兩三尺寬一條崖縫,那古松即是生在崖縫之中,先前因崖縫外面有藤蘿掩住,是以未曾發覺。
  真個是再好也沒有的藏身之處,周洛一頭鑽進,只見樹根盤曲,塞滿了崖縫,躺在上面,舒服已極。
  他數日來慟傷危苦,何曾合過眼,現下有這麼個所在,又兼心中稍寬,立覺四肢百骸,皆已鬆懈了一般,動也不想動一下了。
  哪知他忽然想到師妹丁蕙蘭,她不是被大師兄點了穴道,仍躺在那林中麼?現今大師兄已返括蒼……
  他一縱而起,竟忘了他藏身在此,是為躲避師妹的追蹤,忘了自身的危險,立即解下巨藤,盪上崖頭,發腳狂奔。
  要知周洛與丁蕙蘭本是一雙情侶,又兼恩師只有她這麼一個骨肉,他怎不冒死救她,別說點穴過久,她不死也會成了殘廢,而山野之地,豈無野獸出沒。
  他簡直不敢想下去,十多里地,自是一會便到,這時天色已明,但好大的霧,白茫茫,看不出數丈遠去。
  他奔入林中,聽得水聲盈耳,估量該到了,才將腳步放慢,忽聽丁蕙蘭的聲音道:
  “別碰我,你……”
  周洛一怔!這是誰解了她的穴道,心裡一松,想拭去額上的汗,可憐他身上巳無一塊完整的衣衫,整整一只右袖,早被丁蕙蘭的鞭子昨晚卡落了,只能用手掌一抹,那知抹了一手的血,也才覺出痛來,不只臉上頭上,而是渾身都痛,心知是適纔一陣狂奔,他身上的鞭傷,何止百十處,已有多半又迸裂了,是以他抹在掌上的,是污黑的血塊,也有鮮血,但他全不放在心上,忙隱住身形,凝神而聽。
  只聽一人笑嘻嘻地說道:“師妹,我好心來救你,你想到哪裡去了,你被點穴已久,要不推拿,怎能立即復原。”
  周洛一面聽,一面想,心想:“這不是大師兄麼,是了,大師兄必是也想到師妹的穴道未解,故爾折回來了。”
  卻聽丁蕙蘭怒道:“呸,你好心,為甚不一來即解了我的穴道,渾身上下被你摸……摸了半天,呸!”
  那樊榮雖叫起屈來,但聲調中難掩笑意,道:“師妹,你冤枉我啦,你穴道被點太久,要不將你的渾身血脈先活了怎行?”周洛慢慢挨近,他心中想多看師妹幾眼,今日能逃得性命,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她了。聞言,心道:“大師兄說得不錯,穴道被點太久,便被解開,重的也會成了殘廢,只不知師妹被點的是什麼穴。”
  丁蕙蘭卻已怒氣沖沖地說道:
  “這期門穴便被點上十個時辰也不要緊,我點穴功雖然不及你,但你休想能騙得了我,你,你分明是輕薄我。”
  她越說越有氣,周洛也走近了,躲在樹後一看,只見丁蕙蘭在地上,滿面怒容,面前站著大師兄樊榮,臉上浮現出奇異的笑。
  只聽他說道:“瞧你生這大的氣,就算被師哥摸摸,有何緊要?難道你不知師哥我愛你麼?而且那小子已是你的殺父仇人,難道你還想嫁他?”
  周洛象被人潑了盆冷水,從頭涼到腳底,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見丁蕙蘭怒道:“誰說我還嫁他,再要找到他,我不管師伯如何吩咐,立即將他劈成兩截。”
  樊榮嘻嘻笑道:“是啊,你不能嫁他了,師哥我論人品武功,不在那小子之下,你又知師哥我一直愛得你發狂,我們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麼?你早遲也要嫁給我的,那麼師哥我愛撫愛撫你,有何緊要?”
  周洛是個心性淳厚的少年,他對樊榮感激在心,雖覺這陣他言態大異往常,卻未往壞處想。
  他心中淒楚,想道:“師兄這話不錯,今生我不能與師妹同成連理了,她與師兄結合,不但繼承了師門武功,也接續了師傅香煙,當真是再好不過的。”
  忽聽丁蕙蘭怒著啐了一口,道:“我就知你不安好心,你別作夢,我……我一世也不嫁人。”她忽然哭了,兩手捧著臉,哭得好傷心。
  周洛大是感動,也不禁泫然而涕,心道:
  “師妹啊,師妹,你雖對我情深似海,但怎能一世也不嫁人,只看師兄對我友愛之情,他實是個好人,且他不過才三十來歲,年齡也不算大,武功又已得了師傅十之七八。”
  他淚眼模糊中,只見樊榮已走到她身側,撫著她的秀髮,柔聲道:
  “師妹,別哭了,現在先不淡這些。”
  丁蕙蘭必是想到她爹的慘死,想到情郎竟成了她殺父的仇人,慟哭起來,就不可遏止,兩肩抽動更厲害了,那眼淚從她手指中,似泉水般湧出。
  一個傷心的姑娘,自是不會拒絕人家的安慰,也許她根本就未覺出樊榮撫著她的秀髮,他的手漸漸滑下去了,輕輕摟住她的香肩。
  周洛不願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也會忍不住哭出聲來,即悄悄退出了樹林,這才發覺,旭日已升起老高了,心下一驚,忙趕回那崖上,心想師兄說得不錯,我無論如何要躲過今天,師伯這時未返,待會也必會回來的,別撞見了他才好。
  幸喜一路無阻,他再由那巨藤盪回斷松上,鑽入崖縫,思前想後,不由大哭一場,只是不敢出聲,哭得倦了,竟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忽被呼喚之聲驚醒,側耳一聽,又聽得上面喚了兩聲師弟。
  周洛巳聽出是他大師兄的聲音,一怔,心想:
  “師兄怎麼又回來了,莫非有何吩咐麼?”
  他待要爬起身來,那知他四肢百骸有如解體了 般,才要應聲,忽聽丁蕙蘭的聲音,說道;“莫非他藏在這崖下麼?”
  她顯然正在頭頂崖上,是以聽得清清楚楚。
  這一來,周洛哪敢應聲,只聽樊榮道:
  “這崖壁立陡峭,那能藏得了人,莫非那小子逃走了?”
  便聽丁蕙蘭哼了一聲,說道:
  “我就知你不安好心,他既然脫逃,哪會不遠走高飛,怎倒會藏在這裡?”
  樊榮說道:
  “師妹,你別大聲嚷嚷,他要仍藏在這崖上,所出你的聲音,哪還敢出來。”
  山風甚大,他說話聲音不大,幾乎聽不清楚。
  丁蕙蘭又哼了一聲,說道:“你別想騙我。”
  樊榮道:“當真怪得很,難道他看穿了我……不會不會。”他顯然在自言自語。
  丁蕙蘭話聲中又含了怒意,說:
  “你說什麼?我問你,你既然撞見了他,為何卻不下手將他擒住,你你你,你分明是騙我來此。”
  樊榮叫屈道:“師妹,你可誤會我一番好心了,我將他穩住在此,不過想由你手刃仇人。師妹,你別急,他多半是逃了,但必然也逃不多遠,我們快追,待我將他擒住,那時你就明白師哥我對你的心了。”
  丁蕙蘭道:“好,只要你將他擒來交給我,我……”
  樊榮輕聲笑道:“你才答應嫁我,是不是,好,師妹,我們這就走。”
  丁蕙蘭只啐了一口,卻沒聽他說話,隨聽腳步聲響,崖上復歸寂然。
  周洛象跌進冰窟一般,一時間,他大師兄昨晚現身時起,至到此刻聽到的言語,都復現心頭,莫非……莫非他對我故示友愛,昨晚並非真心救我,不過是想騙我傳他護法神拳,是以他的目的一達到,立刻即向我下毒手!
  心念及此,立即回想到近兩年來,他大師兄每撞見他與師妹在一起時,眼中皆流露出嫉妒之色,而且說也奇怪,無論他與師妹出遊多遠,大師兄也會時時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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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b

  周洛想到這裡,不由打了一個寒顫:“莫非師傅是被他……”
  他才想到這裡,忽然自責道:
  “周洛啊周洛,你怎可對大師兄懷疑起來,若說他是想爭奪掌門人,昨晚怎會再三求他,他才接受由我傳他護法神拳,就說他嫉妒我和師妹,那是師妹太美,太可愛了,且恩師對我恩如山重,對大師兄又何嘗不慈愛有加,豈會叛逆弒師。”
  但他雖然自責,卻忽地又想起一事,他師傅丁兆雄傳授四個門徒的暗器,個個不同。約在半年以前,一日樊榮突然將他喚出練打暗器。長兄若師,周洛入門較晚,丁兆雄本命樊榮督促他練功,自不以為異。周洛所使的銀梭,威力甚大,他見樊榮流露出羨慕之色,便道:
  “師兄,你要是喜歡,我教你如何?”
  樊榮道:“好啊,師弟,我也將我這銀彈教你,只是我這銀彈還不及你的銀梭威力大。”
  周洛知師傅傳他師兄弟五人個個不同的暗器,不過因材而教,各人的稟賦不同,傳授也各異,但他卻不知丁兆雄還要看各門徒的心性,像樊榮所使的銀彈,傷人也不易致命,那銀稜若傳非其人,若然作起惡來,則造孽無窮。
  周洛心頭又是一震,師傅是死在我銀梭之下,而我曾傳了師兄。
  但他陡又搖頭,心想:“不是不是,這銀梭不同他種暗器,乃由真力發出,那日我雖傳了師兄的手法心法,但他始終不能領悟玄奧,最後還是頹然作罷。”
  “而且,”他又想到:“說甚麼師兄也不會作出這等忤逆主事,我這麼想,大是不該,師兄對我友愛,我作師弟的豈能不恭,”
  崖頂再未聞聲,想著想著,倦意又襲了上來,本來他巳力竭神疲,心神皆緊張悲憤過度,他再迷迷糊糊地睡去。
  這一睡,直到太陽巳落下山了,才醒了轉來,同時體力也復了多半,只是飢渴難當。
  他見天色已晚了,想翻上崖去,又怕師伯師妹還在上面,皆因他師伯白頭翁必巳返回,若與師妹會合了,必然仍會在上面尋找他。再者他雖不相信師兄會是弒師之人,但無論如何,心中,已生了疑惑。
  他強忍飢渴,昨日被擒之後,他本已不存生望,但現下已逃出,那求生的本能,倒反而更強烈了。而且他家仇未報,弒師的仇人未尋獲,他怎能死?死,也要死得清白啊!
  不多一會,天黑了,新月已升,這一日中,他真正在又緊張,又疲倦的狀態中,竟未聽出崖下的水聲,此時才聽出隱隱有水聲傳來。
  他兩日來滴水未曾入口,更加失血過多,口渴可想而知,這水聲入耳,他哪還再忍得住,而且他想到從這懸崖上溜下,較為安全,皆因他們絕不會想到他會藏在崖壁之下,也不知能下得去,但周洛卻知道,心想這崖有藤蘿不少,且都粗大,自忖憑他的輕身功夫,下去必不太難。
  也是那水聲對他誘惑太大了,那管厲害,即刻鑽出崖縫,解下那巨藤,向下溜去。
  那巨藤只得十來丈長短,到了盡頭,幸喜下面藤蘿也不少,這麼溜完一根,又換一根,下面的水聲也更大了,且巳能看出白茫茫的水面。
  周洛估量溜下已有七八十丈了,見下面仍有數十丈高,心中也有些駭然,若是在白天,他決然不敢下來的。
  但他此刻看明暸,心下雖是駭然,便要想再回到上面去,也是不能了。
  他又繼續往下溜,再又下到四五十丈,忽覺腳尖點著實地,低頭一看,原米足踏在崖壁一塊突出的石上,石雖不大,卻可存身,他己感到力竭,正可緩一口氣。
  這夜,天空萬里無垠,月色也更明,探頭一看,才發現相距水面不到三丈,原來水面上有一層茫茫的霧氣,適纔下溜之時,不敢分神,是以到底了也不知道。
  他放眼一望,水面甚寬,原來是個大潭,至少也有數裡方圓,但聽水聲貫耳,可見亦不是個死潭,他凝神有時,才見水面十數丈外,即波平如鏡,近崖處,卻波浪翻湧,水流湍急。忽然發現水流中,有物在蠕動,像一條長長的暗紅色之物,在逆流閃動,像一條巨大的水蛇,在水中游動一般。
  周洛一怔,方想凝眸瞧得清楚些,忽聽嘩啦一聲水響,那水珠陡然問向上噴起數丈,就在這剎那間,脖子上一緊,他一聲哦唷還未喊出口,已一頭向水中栽落。
  周洛脖子被纏,自是氣促,張大了嘴,那水直向他肚裡灌去!
  卻在這瞬間,脖子上陡然更緊了,兩眼一眨,險險地要暈了過去,哪知他身軀卻突然飛出水面,叭噠一聲,他已落在岸上,同時脖子上也松了!
  周洛有一身武功,氣功又已精純,他透出了一口氣,立即躍起身來,恰見一條紅影向前縮去。
  那時快如石火電光,只見那紅影縮處,站定一個女子。
  那女子先開口道:“咦!你是人是鬼?”她說著,怯生生退了一步。
  周洛卻驚得呆了,世間竟有這麼絕色的女子!
  他眼力倍於常人,不然現下他豈能分得出紅黑,是以這姑娘相距有兩三丈遠,他也看得真切。
  只見她綠發覆雲,粉臉似芍藥籠煙,眉黛春山,眼橫秋水,驚得張著嘴兒,不比櫻桃更大,編貝微露,月光下更見晶瑩。
  周洛一面瞧,心下好生難過,他也曾自命英俊倜儻,在師妹丁蕙蘭的眼中,以往被許為濁世佳公子。而今,他卻被人當作鬼物,但他並不怨這姑娘,皆因他知自己滿臉是縱橫的鞭痕,滿面血污,而且破衣如縷,巳不能蔽體!
  想到自己衣不蔽體,忙不迭往下蹲去,在這麼個天仙般的姑娘面前,這般模樣,豈不褻瀆了她。
  他一面向陰暗處縮,一面嘆道;
  “姑娘,我是人,你呢?你是人,還是仙姑?”
  那姑娘喲了一聲,抬起左手 那瑩肌似王的手,在胸脯兒拍了兩拍,說:
  “原來你是人啊,差點兒沒駭了我。”
  她聲音真好聽,玉潤珠圓,像百囀的黃鸝。
  周洛只縮退兩步,巳到了那突出的大石之下,月光照不到他,才心安了些,其實他何嘗心安,心頭沒來由的怦怦在跳。
  那姑娘說著,卻咯咯一聲笑了,說:
  “你不是鬼,我也不是仙姑,別怕啊,我不難為你,誰教你偷瞧我練功夫呢,瞧,剛才把你駭壞啦,你跌得痛不痛啊?”
  剛才不知她怎麼將他拉上岸的,那一跌,早迸裂了幾處傷口,但被她這麼一問,周洛立即不覺痛了,忙道:“不痛,不痛,咦,原來姑娘是在練功夫!”
  他同時已看得明白,先前那縮回的紅影,巳在她手中托著,原來是一疊似紅綢之物,也明白先前水中所見蠕動的紅影正是此物,將自己拉落水中,又提上岸來的,也是此物,便因看得明白,不由大吃一驚!
  皆因那紅綢折疊在她手中,只薄薄地一疊,可見柔軟之極,而水流湍急,若非她的真力能透達尖端,豈能逆水遊展,周洛也自愧不能,而且她飛綢纏頸,周洛連從何而來也未看出,可見她這飛綢招術神化奇絕!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簡直不相信她這麼嬌弱絕色的姑.娘,會有這麼神奇的武功,莫非,莫非她當真是個仙子!
  忽見那姑娘嘴兒一撅,說:
  “你這人原來不老實,你傷口都流出血來啦,還說不痛,剛才我要不是見你傷得這麼重,你偷瞧我練功夫,我才不饒你。”
  周洛忙道:
  “姑娘,我當真沒騙你,先前倒是痛的,適纔被你關心相問,姑娘的話就象仙丹一樣,不知怎的立即就不痛啦。”
  那姑娘忽然又咯咯一笑,道:
  “噯唷,我的聲音原來還能止痛,今兒我倒才聽說。”
  周洛話才出口,他雖說的是真話,但登時覺得會被人認為輕薄,心中正惶恐,不料這姑娘不但不責怪,反而好笑。她這笑聲好甜啊,可見她又純潔,又天真。
  周洛的膽子也大了,站了起來,只是仍不敢走出那陰暗處。
  他淒然長嘆,道:“姑娘,今晚我雖無意中撞見姑娘練功,卻怪不得你誤會,而我不過是舊創迸裂,你巳生出惻隱之心,比起我這些日來所受的冤屈誤會,和那撻楚創傷,實在微乎其微,你適纔關切相問,頓令我知人間尚有溫暖,我哪還會感到痛苦。”
  他生怕這姑娘誤會他出言相薄,是以忙忙解釋,且亦是心中所感。
  那姑娘道:“當真你傷得可憐,是什麼人這麼狠心啊?”
  周洛幽幽輕嘆,道:“姑娘,在下身負奇冤,說來話長,不敢有污尊聽,但求姑娘指明出山之路,我即感激不盡。”
  那姑娘目中流露出仁慈同情的柔波,道:“你能自崖上下來,可見你武功也是不弱的,那傷你之人必也更強了,你是怕他追來是不是……”
  她忽然住口不往下說,周洛忙道:“姑娘猜得不錯,在下實驚擾了姑娘。”
  那姑娘竟也會輕輕一嘆,道:
  “若是往日,我倒也不怕的,必替你醫好傷再走,但我們這裡近日陡然會有事故,若是留你,反而有危險了。好,你去吧,你從這裡去,沿岸往東,就可出山了。”
  周洛心道:
  這姑娘不但美若天仙,武功好,心更仁慈。他忙道了謝,但忽然想起自己衣不蔽體,怎能在她面前走出,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那姑娘道:“咦,你怎麼又不走了?”
  周洛不好意思說明真相,忙道:
  “我……我想在這裡歇歇再走。”心想他在這裡,那姑娘必不會練功夫了,待她一走,自己再上路也不遲。
  那知這姑娘不但不走,反而走到水邊,凝視著那湍急的流水。
  周洛心中一動,莫非她要練功夫?她不是不願被別人瞧見麼?
  那姑娘直似在一瞬間,巳忘了周洛的存在一般,霍地右臂一揚,只聽潑剌一聲響,紅影閃處,並不見有水花飛起,卻見水中已有暗紅色的影子在天矯盤曲鑽動,宛若水中有條游龍一般!
  周洛倒抽了口涼氣,難怪先前她飛綢纏頸,自己絲毫不能閃躲了,現下他不是眼也不瞬地瞧著她的麼,又是近在面前,竟不知她手中紅綢是如何入水的,心道:
  “難怪她明知自己在此,她也不避諱了,武功顯然深不可測,是以並不將自己放在心上。”
  他又驚又奇,一時呆呆地出起神來,皆因他恬蒼一派,領袖天下武林,這時看來,卻淺薄之極,且不料與括蒼近在數百里之中,有這般奇人竟也不知。
  只見那姑娘右臂在不停抖動,那水中紅影也更見夭矯,周洛估量自己便是以護法神拳的功力,要像她這般透達那軟軟的紅綢尖端,也不能如此逆著急流盤曲伸縮。
  一時間,他心中涼透。原來他自以為武功已不弱了,滿懷自信,只道一朝能訪得仇人,即可報得血海深仇,不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忽然又想到一事,他每次問起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師傅都不告訴他,只命他勤練武功,後來更不惜廢長立幼,傳他護法神拳,可見師傅知他家的仇人武功高絕,不然絕不會那麼慎重。更記得一日他盡傳了護法神拳,他再又叩問仇人是誰,他師傅仍是黯淡搖頭,只說他自有安排,命他不要焦急,顯然是仍無把握。
  周洛以往想不及此,是他以為天下武功,無出括蒼之右,現見到這個女子,才陡然間一一想了起來。
  心道:“我那仇人要是也像她這般武功神化莫測,我的血海深仇不是難報了麼?”
  他忽又在心中長嘆道:“我的仇人唯師傅知道,現今他老人家一死,我是更無從尋訪了。”想到今生也許難望報仇雪恨,他止不住又淚如泉湧。
  就在這瞬間,忽聽水潭那面有人呵呵笑道:
  “丹鳳,一年不見,你這手功夫又精進不少了!”
  這話聲入耳,周洛心頭已是一震!
  周洛忽然想起面前這潭面寬有數裡,早又大驚,皆因相隔這遠,這人話聲入耳,竟能令他心頭一震,可見功夫!
  這姑娘已一聲歡呼,說:“九公,你今兒纔來呀,我等你幾天啦!”
  忽見她身形縱起, 直往那水面落去,水面同時嘩一聲響。水波一分,她投在水中的紅綢,突然湧出,托在她腳下,有似扁舟飛渡一般,向潭中疾射而去,眨眼已消逝於煙波深處。
  周洛見那紅綢湧出水面之時,展開約有五七尺寬, 頭仍握在那少女手中,一頭在前上卷,宛若彩舟一般,知她的真力不但始終透達尖端,而且若非用勁奇巧,怎能如此。他幾乎要喝起彩來,陡聽潭那面又傳來長笑之聲,仍是那姑娘稱他九公之人的聲音,卻沒聽那姑娘言語。
  一會,那長笑之聲也寂然了,周洛發了半天愣。今晚所見的,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人世間真有這樣絕色的女子,這樣神奇的武功?但分明所見又是真實的,不由他不信。
  這姑娘走了,那水聲像突然大了起來,嘩啦啦震耳欲聾,原來他先前驚疑過度,竟連那水聲也有似無聞。
  周洛向水面一看,只見遠處雖是波平如鏡,但近崖處,水流翻翻滾滾,洶湧澎湃,這才知那姑娘為何會來此練功之故。
  他望著那煙波深處,呆呆地望了好久,是希望那姑娘再出現麼?是啊,只要再看她一眼也是好的,但那姑娘像從天上而來,已回升天上去了般,再也不出現了。
  周洛嘆了口氣,見他月下的影子越縮越短,知時已午夜了,再要不走,天明可就不能脫身了。
  當下忙到潭邊喝了水,舒服多了。照姑娘指示的出山之路,沿岸走去,那知轉過前面一個突出的岸角,竟是已無著腳之處,那湍急的水流,衝激在陡峭的崖壁上,飛濺起一兩丈高的浪花,聲勢也更加震耳。
  周洛一怔,那姑娘明明說順流而下,即可出山,怎麼卻無道路?
  他忽然心中一動,心道:“是了,她能在水面上來去自如,是以以為我也和她一般,能踏波而行。現今前無去路,這來怎好?”
  他向崖壁上一看,只見那崖壁不但陡峭,而且生滿了苔蘚,自忖便施展壁虎功,也休想能過得去。
  周洛心中一急,忙退了回去。不料那上流頭卻有路可通,雖有好些處和前頭一般,突出的懸崖也直落水中,但最寬處,也不過數丈,憑他的輕身功夫,過去卻也不難,心想這水流有去處,自也有源流,順流而上,還怕找不到出山之路麼?
  周洛也不多想,即刻向上流頭奔去。他心中著急,也不辨東西南北,哪知走了若有五六裡地,忽見那水流已不湍急,而且突見面前開朗了,現出一個林子,同時陣陣幽香撲鼻!
  就在他微覺有異之頃,忽聽有人朗朗而歌,歌道: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裡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花樹,又折桃花當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須花下眠;
  花前花下日復日,酒醉酒醒年復年。
  不願鞠躬車馬前,但願者死花酒間;
  世人笑我忒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
  記得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歌聲越來越近,其聲朗朗,調也悠長,聞歌而知雅意。周洛心道:‘原來這裡還有隱逸之士。”同時也才發現面前乃是一個桃林。江南春早,桃花已然盛開,難怪適纔有陣陣幽香撲鼻了。
  那歌聲雖越來越近,但相距仍有十數丈遠。周洛心想:“我何不前去請他指示道路?”
  周洛邁步入得桃林,分明適纔那歌聲不遠,那知走了約有一盞茶的工夫,仍未見人。正微覺詫異間,忽聞身後又有歌聲傳來,歌道:
  “人生天地常如客,何獨關鄉定是家;爭似區區陡所遇,年年月下看桃花。”
  周洛心道:“原來我走過了頭,要不然就是他在林中漫遊,適纔走過了。”
  忙回身一擰,但這桃林甚密,每隔五七尺,就有 株桃花,這次分明聞聲更近,哪知他繞過十餘株桃樹,竟是又不見人。
  他這次步下甚快,已將輕身功夫施展開來,正心生奇詫,忽聽左后又有歌聲傳來,歌道:
  “柴門雖設未嘗關,閒看幽情自往還:
  月鎖桃林夜清心,是非不到煙水間。”
  周洛大吃 驚,皆因這歌聲分明與先前同是一人,但卻是自左後遠處傳來,估量也在半裡之外。
  忽然想起初時所得的歌詞,心想:“莫非他不是人,當真是桃花仙麼?”但他隨即啞然失笑,心說:“神鬼之說,不過在警世勸善,仙道無恁,我非愚夫愚婦,怎麼今晚先以為那姑娘是仙姑,今又當這人是神仙子,想必這人乃俠隱之流倒真。”
  哪知這時周洛卻又發現了奇事,原來他忽然發現面前幾株桃樹之後,閃亮著一片寒光。他定睛一看,竟是身在林邊,那寒光乃是潭水映著月色。
  周洛出林一看,敢情竟是他入林之處,同時一眼巳看出,潭那面,白雲縹緲中,矗立著百仞高崖,亦即是今晚他溜下的懸崖,這才知自己是繞到潭這面來了,登時心中怦怦,先前那位姑娘不是向這面來的麼?
  再看她一眼的念頭,又在心頭升起。周洛絕非是好色之徒,況他劫後餘生,正在逃命之時,別說無邪念,連愛慕也不是,而是今晚他面對那姑娘之時,立覺這些日來的危苦悲傷,減輕了大半,心神立即平靜了下來。他油然而生再見她之念,乃是在她面前,感到了人世的溫暖。
  這念頭一起,即刻又返身入林,心道:“她既是向這裡來,那麼適纔長歌之人,必也是那姑娘的什麼人了。”
  他向桃林中疾走,約莫走了有兩盞茶的功夫,不但沒有半個人影,連歌聲巳不再聞了。
  周洛不禁又生驚奇,心想:“莫非這桃林中有甚蹊蹺麼?”忽見一兩丈外,有白影一閃現出了個白衣女子的背影。
  周洛心頭一怔,以為即是那位姑娘,正要開口,忽然想起她不是穿白衣。
  就在這剎那間,那白衣女子倏地一彈指,手臂還未放下,她身邊巳多了一人,亦是個白衣女子,顯然是被她彈指招來的。
  周洛一見這兩個女子行跡詭譎,就知認錯人了。忽地想起先前那姑娘向他說過,若不是此間近日便有事故,必要為他療傷,心想:
  “她所說的事故,莫非是指有人向她們尋仇,這兩個白衣女子便是她的仇家麼?”
  要知武林中人夜襲,招呼同伴,自是不敢出聲,所以彈指呼應,是以周洛一見便知這兩個白衣女子是那姑娘敵對二人,不由豪氣陡生。那姑娘在他心中無異仙人,心想這兩個白衣女子既是前來尋仇,絕不是好人,我豈能袖手?其實他心中是在想:
  “我要替她擒住這兩個白衣女子,她必定高興。”
  他心中先已喜歡了,能為她赴湯蹈火,怎不高興。
  只有那兩個白衣女子交頭接耳,在說甚麼,周洛悄悄掩了過去,就聽一個說道:
  “妹妹,這林中有些古怪,你覺得了麼?”另一個道:
  “當真怪得很,我們先前從高處看來,這桃林方圓不足一里,怎麼尋了半個多時辰,也未見人,而且清清楚楚見那桃花庵在這桃林掩映之中,不見人也罷了,怎連房屋也尋不到。
  那姊姊冷哼一聲,說道:“陶六如果然有些鬼門道。”
  那妹妹輕輕啊了一聲,道:“姊姊,適纔他在林中長歌,轉來轉去,莫非已發觀了我們,故意誘我們在林中亂轉。”
  周洛聽得明白,心說:“那長歌之人叫陶六如,不知是那姑娘的何人?”
  只聽那姊姊道:“哼,惱得我火起,我們便一把火燒了他這桃林。”
  那妹妹道:“不可,姊姊,聽師傅說,陶六如藉物傷人的功夫已神化不測,他妹妹陶丹鳳,武功也不在我們之下。”
  周洛沒來由的心中大喜,心道:“她與那長歌之人果是兄妹。”現下巳確知這兩人果是為那陶丹鳳兄妹而來,他那還等待,正要撲出,忽聽那姊姊說道:
  “哼,陶丹鳳丫頭的那塊金蠶羅,我還不放在心上,倒是陶六如的藉物打力,卻要小心對付,不過此來未探明那火龍珠的下落,我不願露面罷了,你以為我怕他們麼?”
  周洛正要明白這兩個白衣女子為何而來,忙止住勢子。陡聽那妹妹說道:
  “是啊,就是我們雪山一派的冰魄遁形,陶六如的藉物打力功夫再神奇,也奈何我們不得。我猜測師傅那麼說,不過是怕我們趁他閉關之時,偷偷前來罷了。”
  周洛心道:“想來她們所說的火龍珠,是陶丹鳳兄妹的寶物,這兩人想來偷盜。”
  他已明白了一切,立即沉聲喝道:“好大膽,你們竟敢覬艦他人之物。”
  他身在話先,兩臂向外疾翻,立向兩個白衣女子的背心點去,他還想這偷盜罪不應死,我將兩人擒住,豈不得那姑娘歡心。
  哪知他兩手相距兩個白衣女子的背心,巳不到三寸,陡然眼前閃過冰魄寒光般,砭膚耀眼,他兩指不但點空,而且頓失兩個女子所在!
  周洛暗道不好!衝前一步,趕緊旋轉身軀,變指為掌。兩掌分向左右拍出,變招之快,快如閃電,果然兩個女子是在身後,這兩掌劈個正著。
  周洛心中一緊,他有生以來何嘗傷過人,況且這兩個白衣女子和他無仇。待要收掌,那還來得及,只見兩個白衣女子已被他劈飛出去!
  周洛啊了一聲,還以為她兩人必已傷在他掌下了,好生後悔,哪知他兩掌一撤,陡地又見一片冰魄寒光直逼面前而來,倒像是他撤掌帶回的一般,那光並不強烈,但奇怪兩眼難睜,而且寒氣砭膚。
  早見面前俏生生站著那兩個白衣女子,除了頭上青絲之外,渾身上下皆白森森,連臉上亦無半點血色,兩人的眼珠也更顯得漆一般黑,定定地望著他。
  這兩個白衣少女面目都十分俏麗,尤其較矮的一個,雖在驚懼之下驀可里一見,亦覺她那消逸絕俗之美,得未曾見,簡直與那陶丹鳳難分軒輊,只是那陶丹鳳美如春花,而這女子卻冷得怕人。
  這乃是周洛在剎那間的感覺,他竟不想想,兩人分明被他兩掌劈出,怎生會收掌已在面前,也是他一見這兩個白衣少女都異乎尋常的美,心中敵意消了多半,說:
  “我沒傷著你們麼?”
  那年長的白衣女冷笑一聲,說道:“你也配,你是何人?”
  年輕一個忽然咯咯大笑,說:“姊姊,這人莫不是個傻蛋,憑他這點功夫,也以為傷得了我們。”
  周洛面上一紅,原來他適纔想擒住這兩個女子討好陶丹鳳,是以施展出括蒼絕學,先前他暴身點穴,看似不奇,其實皆藏有兩手後著,點穴是虛,擒拿是實,只要對方閃避,那後著的兩手擒拿,立即如影隨形,若是武功稍差的人,休想能逃出手去。周洛在他兩指點空之時,已覺出人家的武功在他之上了,但他心地善良,在眼看將兩人劈出之時,心生後悔,他話出口之時,實是尚未轉過念來。
  周洛紅著臉退了一步。他自尊心大覺損傷,又羞又惱,卻聽年長一個白衣少女巳又冷笑道:“原來是小要飯的,你也敢來管我姊妹之事。”年幼的一個突然啊了一聲,說:“姊姊,我明白了,他必是那老要飯的徒弟。”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全不將他看在眼裡,周洛心中更是火起!
  忽聽那姊姊說:“我猜也是,那就饒他不得!”
  周洛心中怒道:“你們敢小看我。”嘴裡也怒喝道:“呸,我周洛頂天立地,誰是小要飯的?”霍地一挺胸,那知他雙掌才在胸前一錯,陡然間,先前所見的冰魄寒光再現,兩個自衣少女身形再隱!
  周洛這次看得明白,兩個自衣少女四只長袖一拂,眼前頓見冰魄寒光浮動,其實那是兩人身形不見,而是眼前除了白森森寒光閃動之外,任甚麼也看不見了。
  就在這剎那間,忽聽有人大喝道:
  “小娃娃,誰要你多事!”同時白光浮動中,一個說:
  “現在我們不便現身,姊姊快走。”一個說:“但卻燒他不得。”
  周洛就知不好,但連人影也不見,怎能躲避,只本能地旋身暴退,陡然間左臂一麻,頓覺左半邊身子奇寒僵木。那眼前的冰魄寒光,也在這瞬消逝無形,兩個白衣少女巳去得無影無蹤!
  周洛巳知受了暗算。只見那奇寒在迅速蔓延,忽覺背心被人重重擊了一掌,陡覺身子被人夾起,但他眼前一黑,神思漸漸模糊起來,好象騰雲駕霧一般。
  他知覺並未全失,心知是被人夾起飛奔。不 會,被人重重地扔在地上,奇怪竟不覺疼痛。
  而且在這一擲之下,丹田陡地升起一股暖氣,人也更清醒了,只是那暖氣微弱,竟不能衝開巨闕穴,四肢仍然奇寒僵木,動彈不得。
  周洛被人一擲,是面朝下,背朝上,是以他神智雖較清醒了,但卻不知身在何處,早聽一人怒道:
  “那來這臭小子,壞了我老化子的大事!”這人怒罵之聲,有若平地一聲雷。周洛心頭一震,而且知是罵他。
  忽聽一人笑道:“人算不如天算,九公何必發怒。”
  周洛心中一動,莫非這就是先前呼喚那姑娘的九公。
  他費了老大的勁,才將頭稍稍側了過來,巳看得明白。只見一個身高有七尺的駝背老人,繞頰短鬚根根見肉,白如銀絲,紅噴噴的一張長臉,身軀甚是魁梧,想來這人便是九公。周洛心想:他要不是駝背,只怕身高不止八尺,心知夾他來此的亦是他了。他今晚本是一番好意,倒不知怎會壞了他的事?
  恕聽風聲微動,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九公,當真追不上了。”是她,是陶丹鳳,便是再隔上十年,他也聽得出是天仙化人的丹鳳姑娘的聲音,可惜他聞聲而不見人。
  她一言來落,忽然咦了一聲,說:“這不是他麼?”
  周洛見那九公一瞪眼,說:“你認識這臭小子。”
  那陶丹鳳道:“九公,他怎麼啦?”
  九公更是次鬍子瞪眼,道:
  “怎麼了?要不是那兩個女娃娃硬說這臭小子是我的徒弟,我才不管哩。但仍遲了一步,你沒瞧他中了冰蠶寒毒麼?”
  陶丹鳳忽然笑道:“恭喜九公,原來你也收徒弟啦,讓我瞧瞧他。”
  周洛忽見一雙玉手伸了過來,扳著他的肩頭,將他身子翻過,正是那陶丹鳳。
  他不是盼望能再看她一眼麼,現下不但再看到她了,而且和她相距不到三尺,而且,是她的玉手將他翻轉來的。
  同時他已看得明白,身在一堆亂石之中,那亂石玲瓏嵯蛾,四周拱立,宛若一間石室,頭頂一株巨大的桃樹,枝枒密結,成了天然的華蓋,樹下一個文士倚樹而坐,笑盈盈地望著那九公。
  九公咯了一聲,說:“好哇,你這女娃娃也來氣我,誰說我收徒弟了?”
  忽聽那文士笑道:“九公,我瞧他倒好,你要是真有心收徒,這少年資質卻好,稟賦真是少見。”
  陶丹鳳在周洛臉上望了一陣,說:“當真他中了冰蠶寒毒,噯,好險好險!”
  周洛不知冰蠶寒毒是什麼,兀自在心中難過,今晚陶丹鳳一見便當他是鬼,那兩個白衣少女說他是小要飯的,這九公又是罵他是臭小子,想到往日自己何等英姿颯爽,怎麼不難過?尤其是當著這位天仙化人般的陶丹鳳面前,直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心想:
  “為何我偏在這麼狼狽之時見到她,我寧可不見她。”他閉上了眼睛。
  陡聽那文士笑道:“九公一見丹鳳,多大的氣也消啦。”
  只見那九公一咧嘴道:“著哇,我就喜歡她這份淘氣。”
  陶丹鳳卻 撅嘴,說:“難道我就是淘氣好麼。”
  九公呵呵大笑,道:“我喜歡你多著啦,你釀的桃花春好,替我作的那幾色小菜兒更妙。”
  那文士也哈哈笑道:“九公既這麼喜歡她,何不收她作個徒弟?”
  陶丹鳳嘴兒撅得更高了,說:“哥啊,我這個笨手笨腳的丫頭,那配作多九公的徒弟,別人會說啦!多九公打著燈籠火把找,找來找去,找了這麼個不中用的徒兒,你不怕九公丟臉麼?”
  多九公呵呵大笑,說:“好哇,你這不是打蛇隨棍上麼?鳳丫頭這張嘴更厲害得緊,這些年來,我多九公的兩手功夫,不是早被你這丫頭騙去了麼?哪年不挖空心思,傳你一兩樣絕招兒,我多九公真要收了徒弟,也學不了你這麼多呢,你倒還不滿足,當真要跟我作小要飯的。”
  那文士朗朗大笑,陶丹鳳也噗嗤一聲,說:“作你的徒弟,可不一定要飯啊。”
  多九公忽然面容一肅,道:“其實我知你們的心意,是想我將十二神拳傳你這丫頭。”
  那文士道:“九公既然猜著了,何不成全我這妹子。”
  周洛聞言一愕:“這不是我門中的護法神拳麼,怎麼這位多九公……咦!莫非他與我門中大有淵源?”
  但繼而又想:絕不會是,那文士自是先前兩個白衣少女。口中所說的陶六如,雖知他必有驚人武功,卻未曾見,但這陶丹鳳姑娘的武功,卻是親目所視,僅憑她那塊紅綢上神妙,巳遠在自己之上,自忖我門中的神拳亦非其敵,怎麼她卻看得這麼慎重?
  周洛好生不解,陶丹鳳已搶上前去,向多九公盈盈下拜,道:
  “多謝九公,那麼你答應傳我啦?”
  多九公道:“你這丫頭別高興在頭裡,起來聽我說。”
  陶丹鳳卻賴著不起身,說:
  “你要是不答應,我啊,我是不起起身的。”
  多九公忽然嘆道:“我要不說明,你們也不明白。你這丫頭以為我秘技自珍麼?你真要我傳神拳,不知我會有多高興呢,可惜你是個女孩兒,純陰之體,怎能練純陽之功。不瞞你們說,我這些年來無時無刻不在尋我能傳這十二神拳之人,奈何天下之大,億萬中人,竟找不到一個。”
  陶六如道:“這些年來,我一直以為九公閒散、淡泊,不願收徒,是以擔心九公絕世武功失傳,那時豈不可惜,原來是這緣故。”
  多九公道:“我要是如你所說,怎麼每年來此一次,傳這丫頭武功?你錯了,我更不配當這絕世武功四個字,你可知世上還有高出我百十倍的武功麼?”
  陶六如霍地站了起來,陶丹鳳亦驚得不自覺起身,兩人怔怔地望著多九公。周洛更是驚訝之極,皆因這多九公說時甚是嚴肅,顯然所說不假。
  那陶六如已道:“九公,當真世上有這樣人物?”
  多九公道:“猶只是說世上還有高出我百十倍的武功,可沒說人啊。此事說來話長,來來來,你們坐下,聽我從頭到尾說來。”
  他先席地而坐,陶六如兄妹才引挨身坐下,多九公忽道:
  “且慢,我等先搜搜這桃林。”
  兩人即知多九公要說出一個天大的秘密,周洛只見三人身形微晃,頓失蹤跡。他眼巴巴望著四外,不到一盞茶工夫,三人已返身回來,周洛忙閉上眼。
  只聽多九公道:“此事我本來早該告訴你們了,只為找不到 個神拳的傳人,故而穩忍至今。今晚我要再不說明,你們還真以為我秘技自珍了。其實我怕此事傳揚開去,立即引起武林中人的爭奪。”
  忽聽陶六如道:“九公,難道你不怕他。”
  周洛微微睜開眼,只見陶六如手中多了一把折扇,正指著他。
  多九公道:“你是說這臭小子麼,若不是我以神拳導引真陽,替他護著丹田,他中了冰蠶寒毒,此時那還有命在,但也不過僅能暫保性命,知覺已無,他豈能聽得到我等談話。”
  陶丹鳳啊呀一聲,說:“九公,難道他不能活了嗎?”
  這一聲啊呀,流露出對他關切之情,周洛心頭頓覺暖洋洋的。同時卻又駭然,他先前一中了白衣少女的冰蠶寒毒,立即僵木,怎不知道厲害,知道這多九公所說不假,但他現現下除了四肢尚奇寒僵木之外,甚是清醒,怎麼說他沒有知覺?而且先前丹田升起的那股暖氣,不知不覺,巳衝開了巨闕穴,任督二脈也如冰河解凍了般,分明體內寒毒即可化解了。
  周洛見陶丹鳳這麼關心他,心感之極,本想出聲教她放心,這一心覺有異,便忙住口,心想:“偷聽他人說話,原是不該,但適纔聽他們所言,不過是武林掌故,本無秘密可言,並非隱私,想來也是無妨。”他好奇心甚熾,心知只一出聲,即不能聽下去了,是以反而大氣也不敢出。
  只聽多九公道:“我若連冰蠶寒毒也不能解,何必苦苦尋找傳人,只要我用神拳之功導引純陽真火,我自身的功力也立生反應,是以不自覺地解化了寒毒。”
  心念一動,他立將體內的純陽真火催動,果然任督二脈中,熱流也加速起來,瞬巳布滿全身,四肢登時無僵木之感了,但他不敢動彈,一面運功,一面凝神而聽。
  只見多九公點了點頭,道:
  “正是另有緣故,也即是為了我適纔所況比我高百十倍的武功,現下確知沒人,讓我從頭說起:
  這已是距今四十多年的事了,想來你們也聽先輩傳說過,有一部武林寶典《上天梯》嗎?”
  陶六如道:“九公可是說修真了道的道家經典麼?”
  多九公道:“你只說對了一半,是,也不是。”
  陶丹鳳道:“九公,你快說啦!這與你苦苦尋找傳人有何關連?又是又不是,真糊塗死人。”
  九公道:“難怪你這丫頭一點不知,這一二十年來,早沒人提起啦,要知這部《上天梯》,用以修真了道,自是道家的經典,但用以修練武功,就是武學寶笈了。”
  陶六如點頭道:“九公此言我倒解得,其實仙道亦武功,武功本仙道。”
  多九公一拍掌,道:“陶老弟見只果然高人一等,足見高明。本來天下哪來神仙,傳說中的羽化登仙,乃是武功的出神入化,武功到了化境,不是能來去無蹤,世人不明,便神乎其說,我們且不談這些。這一部《上天梯》,乃武林寶典,始於吳採鸞仙姑,樊雲翹仙姑續其後,又經崔少玄,唐廣真,益注其精奧,最後到了七真子孫不二的手中,更集其大成,是以又名《女子上天梯》,其實修道不分男女,先天玄微,男女何當有別?”
  陶丹鳳要開口發問,陶六如忙將地止住,多九公巳繼續說道:
  “本來這部《上天梯》流傳已久,只因全當它是一部道書,忽略了過去。要知修道之人,道重秉性,與我武林中人大是不同,這才是真正的武功仙道唯一不同之處。是以先年這幾位奇女子,武功皆到了化境,但也達到了無性無我的境界,是以無人知曉。這便說到四十年前之事了,那時我與括蒼派掌門人谷雲樵相交莫逆,一日間游游于雪,偶得此書於 古洞之中。當時我兩人都以道書視之,全不在意。不料忽然大雪封山,我兩人被困洞中,日日無聊,有一天,谷雲樵在外眺望,是我獨自偶然翻閱,忽然翻到一處,上面寫道:‘斂息凝神處,東方生 來,萬緣都不著,一氣復歸台。’“我當時心中一動,這不是修練內功的絕竅麼?而且從這簡簡單單的四句中,定有無上奧秘。我那時修練內功已有數十年,卻始終不能練到圓渾光灼的境界,莫非……”
  多九公才說到這裡,陶六如忽道:
  “當真這簡單歌訣中,有無窮的玄極?”
  多九公道:
  “正因它甚簡單易懂,也最易被忽略。我當時有所領悟,甚是興奮,即刻奔出洞去,想喚來谷雲樵,才知大雪巳霽,谷雲樵巳攀登峰頂,我大聲叫嚷,將這發現說出。
  哪知道谷雲樵尚未落到洞口,我面前突然出現了個白衣女子,臉上白得無半點血色。”
  陶六如驚道:“想是雪山派的妙化夫人,九公遇見她,大是不妙!”
  多九公道:“我一猜便也知是她,而立知來意,必是她聽到了我適纔的言語,前來爭奪這部《上天梯》,果然她要我立即交出。這雪山一派中,從無一個男子,但掌門人卻偏以夫人自稱,武功更是奇特,若然這妙化夫人好言好語,雖說武功無男女之別,但這寶典既是又名《女子上天梯》,可見由女子修練,更加適宜,我送她何妨。但她當時冷面冷語,出口更是不遜,不由我心中有氣。谷雲樵恰好趕到,他也知我面前這女子是誰,我兩人的話語他也聽得明白。”
  周洛先前聽多九公提起他的祖師,才知道九公果與師門大有關係,現下又聽他提起,他更加注意,同時心想:“這九公與我師祖是同時代的人物,只怕年高巳在百齡以上?”
  多九公巳在繼續道:
  “谷雲樵本是個端正之人,不知怎的會突然出言輕浮,說道:‘紅粉贈佳人,九公何不與這位夫人結個緣!’一言未了,那妙化夫人巳冷冷一哼,徒然間,冰魄寒光閃動,谷雲樵巳一聲驚呼!
  “當眼前寒光閃動剎那,我已見有數十點亮晶晶之物飛出,是以他一驚呼,我即知谷雲樵遭了暗算,當下大喝一聲,連劈兩掌!”
  陶六如道:“別說當今天下,便是四十年前,若論掌上功力之威猛,亦無出九公之右,想來那妙化夫人怎能當得了九公的神威?”
  哪知多九公長嘆一聲,道:
  “你別先替我臉上貼金了,說來慚槐,那妙化夫人身法奇幻之極,我那兩掌竟傷她不得,但因大雪之後,峰上冰雪鬆動,被我掌風震動,立即造成雪崩,大量冰雪衝下,才將妙化夫人迫退,我也趕緊挾起谷雲樵,退入洞內。那時真個險而又鹼,我腳下未停,洞口已被雪封,若然退慢了分毫,只怕我兩入巳被衝下冰谷,被那冰雪埋葬了!
  “我忙查看谷雲樵時,只見他面已青黑,渾身奇寒僵木。還幸他內功深厚,在發覺中了暗算的剎那,立即運功護著丹元,是以心口尚熱,人也未失知覺。我一見甚是駭然,不知他中了妙化夫人什麼暗器,竟是這般厲害,忙也運甩我的功力,助他血脈循行,但他四肢僵木如故,待我查看之下,才發現他四肢之上,都有幾個小黑點。”
  忽聽陶丹鳳道:“九公,你騙人,不是說洞口已封住了麼,你怎麼能瞧得出?”
  多九公道:“你有所不知,那洞甚是古怪,象是百十條密如蛛網的界道,圍繞著當中,寬有二三十丈中空的山腹,就像個大井一般,不但上面可見天光,其下更不知有多深,想來是上古的一個火山口,是以有光射入,而且那些甬道,皆是冰壁造成,透明有若玻璃,那天光斜射而入,不但毫髮可見,而且瑰麗之極。”
  陶丹鳳聽得神往,說:“啊,九公,當真有這樣的地方,你帶我去玩玩好不好?”
  多九公道:“你這丫頭別急,我這些年來傳你武功,正是要你前往,但現下可不行,還得等我替你找到伴兒。欸,你覺得那洞好玩,卻不知有多險呢,那中空的山腹,年深日久,已成了冰壁,懸滑如鏡,便有通天的本領,也不能上下,唯一的進出之口,便是我們進出的那個洞口,那時巳為冰雪所封,別說還有那妙化夫人在外,便無強敵,我們要想出去,豈不比登天還難嗎?”
  陶六如忽然點頭,似有所悟,但沒言語,陶丹鳳啊了一聲,道:“九公傳我武功,原來是有用意呀!”
  多九公道:“你這丫頭別打岔,九公是要以天大的好處給你,你聽我說。我那時一發現谷雲樵四肢上的黑點,即知是中了妙化夫人的冰蠶寒毒,那時心中大吃一驚。
  “我久聞雪山派的冰蠶,極是歹毒,中了人體,絕無藥醫,只要幾個時辰,便僵硬而死。谷雲樵想是那時一見冰魄寒光,即知厲害,護住了頭面胸腹,但也不過能多延一點時刻,待他體內真氣耗盡,也只有僵硬而死了!
  “我正手足無措,忽然想起那部《上天梯》來,那時我不過存著萬一之想,盼望能從這寶典中,尋出治療之法。哪知我才取到手中,忽見光彩一暗,那妙化夫人竟不知從何而至,我趕緊躍開。我自恃掌力渾厚,多厲害的暗器也不能近我之身,但怕她對谷雲樵再下毒手,且恨她無冤無仇,不該對谷雲樵暗施毒器。她見我手握《上天梯》,更是不舍,我三五個轉旋,巳到了山腹邊上,見巳將她誘離了谷雲樵,便止住步,立即對她怒斥,並道:“你不過為了這部上天梯,若你能治癒谷雲樵體內寒毒,我便送你何妨。哪知她道:‘那冰蠶寒毒,並無解救之法,除非純陽真火才能才驅除寒毒’。並喝命我獻出《上天梯》,不然谷雲樵便是我前車之鑑。
  “我當時大怒,且聽說谷雲樵巳無生望,立即想替他報仇,我與妙化夫人馬上展開了一場惡鬥。不料我掌力雖然雄厚,但她身法奇幻之極,唯見繞身冰魄寒光閃動,連她人影也不能摸著,那時心中之驚駭,非同小可。要知她雖也不敢近我之身,但我雙掌也迫得連綿拍出,不敢稍緩。時間一久,我真力耗盡,那時豈不束手就縛,才知她武功奇詭,在我之上,忽然心生一計,心想我若力竭之時,不但這部《上天梯》仍會被她得去,我也難免遭遇她毒手。我與這妙化夫人無冤無仇,她不過為了爭奪這部《上天梯》,何不趁我內力仍雄厚之時,先求眼下脫身,再作計較。
  “當下挪出左手來,將適纔藏入懷中的《上天梯》取出,喝道:“給你。”斜斜擲了出去。果然冰魄寒光一斂,妙化夫人向那《上天梯》抓去。
  “這機會千載難逢,我哪會怠慢,右臂早蓄十二成功勁,猛力裡拍出!
  “妙化夫人果然上了我的當,只聽她一聲悶哼,立即被我掌風掃出,顯然已傷在我的掌下。但那部《上天梯》也被我的掌風掃落山腹之中。我暗叫聲可惜,忙看時,那山腹之下唯見森森藍光浮動,也和上端一般,四壁滑削如鏡,其深何止百十丈!
  “就在這轉眼間,妙化夫人已去無蹤影。我知她雖被我掌風掃中,但她身法奇幻,傷得必不重,那部《上天梯》已是無望取回了,怕她再來,忙奔回原處。
  “那時我也不多想,唯盼即刻將谷雲樵救出,但洞口雪封,哪有出路,繼而又想到便救他出來,亦無生望了,不由頹然坐下這時忽又記《上天梯》中那四句歌訣,同時想到妙化夫人所言,唯純陽真火,才能驅除寒毒,心想我內功已有火候,伺不一試。若能活元凝金,練成純陽真火,不是就有救了麼?
  “當時我不敢怠慢,即刻照那歌訣打坐,斂氣凝神,萬緣不著,果然不大工夫,巳覺東方生 ,氣歸靈台,丹田漸漸生出一股暖氣,活潑流動。”
  周洛心說:“我門中的護法神拳,初練時亦是這般景象,這正是純陽真火啊。”
  多九公繼續說道:“我已知這便是真火初成,不料誤打誤撞,倒得於無意之間。待那流動的暖氣漸漸凝結,卻已是兩個時辰之後了。我怕谷雲樵寒毒攻心,忙收功查看,果然只心口尚有暖氣,便即又行功,將初成的真火引於掌心,為他推拿。谷雲樵心口的熱力,立即漸漸廣大,但他四肢卻仍僵木如故,知覺也未復,我知是真火尚淺,卻知谷雲樵巳可保性命了。自這日起,便一面練真火,一面替他驅除寒毒。到了第三天上午,他知覺才復,我真火卻不過也才練到三四成,忽又記起妙化夫人之言,說唯有自身的純陽真火,才能盡除寒毒,故而在他知覺一復,即傳他歌訣,扶他打坐行功。就這般,合我兩入之力,過了好些天,谷雲樵四肢才能活動了,但也只能勉強行走。我們一商量,怕妙化夫人再來,應趁早離開此地為是。”
  多九公越說越快,陶氏兄妹皆聽得入神,都沒打岔,只聽他又說道:
  “這幾日中,我巳自覺功力大增,也查看了洞口無數次,自忖必能將封洞的冰雪掃除。我兩人商量停當,我立即動手,先挖出一兩丈,然後施展掌力,將封洞的冰雪震松。接連劈了三五十掌,果然聽得地裂山崩般一陣大震,跟著也現出洞口來。我兩人那敢怠慢,立即離了雪山。
  “後來,我們兩人費了半年多時間,才將純陽真火練成,谷雲樵寒毒也才除盡。因禍得福,我們武功皆已大進。因是也念念不忘那部《上天梯》,試想我僅僅記住一首歌訣,已有此成就,若然習了那寶典中武功,那還了得!便想再到那古洞,去想法取回,但想到那妙化夫人的武功實在太以奇幻,我等武功雖巳大增,但仍休想與得了她,想起那日與她惡鬥的情景,餘悸尤存。
  “我忽然想到若能同時施展兩種功夫,以掌力為宗迫她不能近身,防她施放冰蠶,同時以另一種武功作攻,才能操得勝算。但這一種武功,必也要能攻遠才行,當即向谷雲樵說了,他道:‘這還不容易麼,不瞞你說,這半年來,我已運用這純陽真力,配合我門中的神拳施為,竟有意想不到的威力,能發於無形,數丈外碗口大的樹木,即已能當者立斷。我將這神拳傳你,不是就能剋製那妙化夫人,不怕她阻擾了麼?’“我一聽大喜,即刻從他傳了神拳,果然那威力之大,甚是神妙威猛。”
  周洛這時才知道多九公的神拳,乃是由他祖師所授。只是奇怪並不能發於無形,威力也不如多九公所說之大。
  那九公又道:“我傳了神拳,本來我們即要連袂前往的,不料谷雲樵突然身感不適。我那時不知他所中寒毒治療太遲,已深潛陰脈之中,再又發作,當下只好一人前往雪山。我攜備了百丈長繩,以作深入山腹取那《上天梯》之用。哪知到了那古洞,妙化夫人並未遇到,但那山腹之中奇寒難當,下到四五十丈,我便以真火護體,亦不能支持,一連試了好幾次,才絕望而回。待我重返括蒼,方知谷雲樵巳死在那寒毒重發之下。”
  周洛忽然大悟,心道:
  “是了,我祖師必是在寒毒發作之後,自知已無生理,這才匆匆傳下神拳,自要大打折扣。”
  多九公嘆道:“故人巳死,我也心灰意冷,這樣過了有二十多年,忽然我得人指點了禦抗奇寒之法,才知純陽極剛,剛而易折,其理甚是淺明,我竟忽略了,是以入山深腹之中,真火立即被那奇寒抵消,而若陽剛配以陰柔,陰陽相濟,中和融融,那時那奇寒才不能侵體。”
  陶丹鳳喜道:“九公,難怪你武功高不可測了,原來巳得到了那部寶典。”
  不料九公嘆道:“說來容易,你哪知行之維艱,我這點武功,不及《上天梯》寶典的什一,不然也不能稱為寶典了,就我所知,那部《上天梯》不但我未能取得,那妙化夫人亦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亦是望洋興歎。”
  陶丹鳳好生失望,道:“九公,你不是說已有抗禦奇寒之法了麼?”
  九公道:“這抗禦奇寒之法,卻在你身上。”
  陶六如啊了一聲,說:“我明白了,丹鳳妹子純陰極柔,卻欠缺純陽至剛之人,九公迄今尋不到一個合適的,故爾延遲至今。”
  九公道:“陶老弟所說不錯,不料天下億萬人中,竟尋不到一個合用之人。”
  陶丹鳳望瞭望她哥哥,奇道:“九公,眼下便有,你怎麼舍近求遠?”
  陶六如忽然喝道:“妹子知道什麼,不可亂說!”
  陶丹鳳忽有所悟,臉上一紅,卻見多九公陡地躍起身來,喝道:
  “臭小子,敢在我面前搗鬼!”呼地一掌,向周洛劈落。
  周洛身上寒毒巳除,知巳被多九公看出來了,見他突以重手法劈來,忙不迭一個翻滾,躍起身來。九公卻巳掌勢綿綿劈出,而且一掌猛似一掌,饒是周洛躲閃極快,亦連番被他掃中,早巳跌跌撞撞,幾乎骨斷筋折,眼看就要命喪在九公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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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a

  話說多九公突然施展重手法,連綿向周洛劈出。此舉大出意外,陶氏兄妹甚是驚奇,分明周洛已中了冰蠶寒毒,怎會沒事?多九公一掌猛似一掌,更令人心驚。
  陶丹鳳驚呼道:“九公你……”
  陶六如卻見多九公掌力雖猛,但用勁甚奇,那掌勁皆是一著周洛之體,立即自然化去,顯然不想傷他,但饒是這般,周洛已跌得頭昏眼花。
  陶六如道:“妹子別管。”但陶丹鳳早已搶出。
  只聽多九公怒喝道:“臭小子,當真你不施展十二神拳,是不想要命啦!”喝聲出口,已呼地一聲,狂飆般 掌拍出!
  陶丹鳳聞言,立即收往腳步,又驚又奇,說:“他會十二神拳?”
  說時遲,周洛已悶哼一聲,身軀已被多九公掌力震出一丈,叭噠一聲,跌倒在地,再也動彈不得。
  那多九公咦了一聲,右掌慢慢垂下,一時楞正當地,說:“莫非我走眼啦?”
  陶六如飄身而出,扶起周洛,道:“小兄弟,你沒傷麼?”周洛惶惑地望望多九公,搖了搖頭。他心下奇怪,這一下跌得不輕,但內腑卻未受傷。
  陶六如又問道:“小兄弟,你是括蒼派的傳人是不是?”
  陶丹鳳巳趕到身側,說:“哥啊!人家受傷不輕,你趕著問人家作甚?”她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陶六如哈哈一笑,道:“正是,妹子快扶他入內。”
  那陶丹鳳竟不避嫌,亦不嫌他滿身血污,果然將他扶住。
  周洛心中大急,說道:“姑娘,我當不起,我太……骯髒。”哪知他這一開口說話,登時一陣旋暈,身軀已往後倒!
  他是怕污瀆了陶丹鳳,哪知反而向她身上倒去!
  陶丹鳳右臂一用勁,忙將他扶了起來,說:
  “別說話啊,我替你療傷,哎呀!九公,人家原已傷得不輕,你怎忍心……”
  她氣鼓鼓地嘟著嘴,扶著周洛,轉過那株巨大的桃樹之後,只見數丈高下的一個玲瓏的石山之側,五七株桃樹掩映之中,現出幾楹茅屋。
  周洛透過一口氣來,人也清醒了,忙道:“多謝姑娘,讓我……”
  陶丹鳳道:“你這人,教你別說啊!”
  多九公與陶六如目送陶丹鳳扶周洛走了,兩人一時都沒言語。半晌,陶六如才道:“恭喜九公,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折扇輕搖,瀟灑之極。
  多九公呵呵輕笑,道:“這小子根骨奇佳,果然萬不得一,難得丹鳳和他投緣?”
  陶六如道:“九公有所不知,鳳妹菩薩心腸,見他這般可憐,怎不動惻隱之心,倒要清教九公,這少年果是括蒼派的人麼?”
  多九公道:“連我也奇怪,陶老弟高人一等,想來也瞞你不過,我這才突然發掌,假作暴怒,原想他若是括蒼派的傳人,必要施展神拳自救,哪知他卻寧願挨打,竟是不顯露武功,難道我這雙老眼花啦?”
  陶六如道:“九公何必多慮,不管他是與不是括蒼派的傳人,但他本身巳練成了純陽真火確是不假,不然那寒毒怎能消除?九公,我倒羨慕他得緊,別說那部《上天梯》了,使得九公你收他為徒,福緣已是不淺了。”
  多九公道:“老夫已是入木之年,又不願與人爭強鬥勝,這些年來,為了這部武學寶典奔走,不過要使那至高無上的武學,不致淹沒罷了。現今幸得有人,只是還差一物,到時還要向老弟你藉來一用。”
  陶六如道:“我知九公是指那顆火龍珠……”
  一言未了,多九公忽然大喝道:
  “住口!”他傴僂的腰一伸,巳直上三丈!
  陶六如知道有警,只見他刷地一聲,張扇一拂,亦聳直騰身三丈。
  兩人身法都快如電閃,哪知但見桃花樹梢頭,花浪起伏,並無人影,兩人早往橫裡飄身,分投兩株樹梢頭。
  多九公咦了一聲,說:“怪事!怪事!我明明覺到有人。”
  陶六如一聲長嘯,那嘯聲一起,四山齊鳴,說道,“我陶六如隨時恭候大駕,是哪位高人,何不現身相見?”
  他連叫兩聲,唯見月皎皎,風蕭蕭,先前那波平如境的湖水,陡然間波浪滾滾,顯然是剛才他那嘯聲所致,可見這陶六如表面文質彬彬,內家功力實非同小可。
  多九公怒張的發須,巳垂了下來,突然呵呵大笑,道: “人家巳去得遠了,老弟,看來我要鬆散鬆散筋骨啦。走,別讓人搶身前頭。” 兩人飛身下了樹梢,趕回茅屋,多九公繞屋一匝,才隨陶六如進屋。
  這一陣工夫,陶丹鳳已替周洛渾身上了傷藥。
  周洛雖然渾身是傷,但僅是表皮之傷,上藥止了疼痛,本來就可行動自如,何況這麼個天仙化人般丹鳳姑娘為他親敷傷藥,心中又是感激,又是不安,是以便他還有些痛苦,也會振作精神強忍。
  周洛正向陶丹鳳千恩萬謝,見多九公與陶六如走了進來。他雖仍不明白多九公為何以重手劈他,但出手極有分寸,勁道沾身即已化去,顯然並非真要傷他,不然他還有命在?當下忙上前向陶六如道了謝。
  陶六如朗朗笑道:“小兄弟好造化,快見過九公。”
  他伸手抓住周洛的胳膊,不讓他行下禮去。
  周洛驀覺一股奇大的暗勁自陶六如掌心吐出,向他內臟撞來,他來不及思索,本身真力,巳自丹田本能地衝出。哪知兩股勁道堪堪相遇,陶六如卻早將那暗勁收回,撒手大笑道:
  “果然是括蒼傳人,既不是外人,何必多禮。”
  周洛一時說不出話來,皆因他絕沒料到這陶六如竟有這麼高的功力,能在淡笑間,內力吐收自如,而且在這一握之下,便巳試出自己的武功門派。
  那多九公目光炯炯,也呵呵笑道:“這麼說,我這雙老眼不花了。”
  周洛先前本巳看得明白,這多九公不但與師門大有淵源,而且是祖師一輩的人物,本該上前說明,但現下他身負奇冤,武林中多年的名門正派,皆誤會他是大逆弒師之人,他哪敢承認。
  他心念及此,忽地恍然大悟,心想,
  “這多九公先前突然向我發掌,這陶六如適才以暗勁相試,莫非已得武林中人傳言,用意在試出我的來歷,要取我性命?”
  周洛早雖一身冷汗,尤其得知多九公與師門的淵源,越想越覺不差,他目前被擒之後,雖然橫了心,準備以死殉師,且現今巳違得性命,求生的希望也油然而生,且家門與師門的血海之仇,皆系於一身,他豈能便死。
  當下忙連連後退道:“我……我……不是,不是,兩位前輩認錯了,小子何人,那配列身括蒼門牆!”
  他人本純厚,不慣說謊,雖是連說不是,但他的聲態其實早巳說明了出身來歷。
  多九公與陶六如同是愕然,皆因明明巳知他是括蒼傳人,為何他卻堅決否認,尤其周洛倉惶之態,更令兩人疑惑。
  陶六如眼珠一轉,忽道:“這麼說,九公,我兩人都走眼了?”
  多九公見陶六如對他連使眼色,便沒言語,陶丹鳳氣道:
  “哥啊,你和九公逼人家怎的?”
  陶六如呵呵笑道:
  “鳳妹妹說的是,這位小兄弟來者是客,令晚時巳不早啦,你帶他到後面歇息去吧。”
  周洛疑心生暗鬼,他巳發現陶六如向多九公連使眼色,心頭更是冷透,正想:
  “果然我猜得不錯。”
  陶丹鳳嘟嚕著嘴道:
  “你們再要逼人家,我可不依。來啊,你隨我來。”她向周洛拍手,翩然向後面走去。
  周洛巴不得一聲,見她處處衛護自己,心下更是感激。隨她到了後面一間偏房,陶丹鳳道:“就是這裡啦,你瞧,這前邊便是我的臥房。”說著,嫣然一笑。
  周洛隨她手指處看去,只覓兩房緊連,面對著犬齒交錯般的一排石山,再外便是桃林,風送陣陣幽香,兩間屋皆明窗淨几,月華作燈,樸而不奢。
  她笑得嫣然,顯然是說:“你放心,有我在,絕對不讓她們再難為你啦!”
  周洛在這剎那間,巳噙了兩眶淚珠,她這一笑,她這眼波,對我多關心,多仁慈啊!他雖在死亡邊緣,在慘受鞭撻之下,他也沒流過淚,而現在,他兩眼噙滿眼淚,感極之淚,登對話聲也哽咽了,說:
  “多謝姑娘,我周洛有生之日,永不忘大德,姑娘請便。”
  陶丹鳳說,
  “啊喲,你言重啦,你放心,其實我哥哥心腸好得很,九公也從沒象今兒一般兇霸霸的,咦,當真怪得很,我倒要問問他們去。”
  周洛心中一緊,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隨著陶丹鳳翩然而去,他渾身又涼透了,心想:
  “她要問得明白,必也認為我是大逆不道的武林叛徒,她她……她還會再關心我,衛護我麼?”
  想到這位丹鳳姑娘也即將對他誤會,竟是加倍難受,周洛驀地一跺腳,心道:
  “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他並非是為了逃命,而是恨不得立雪奇冤,來再見這天仙化人般的丹鳳姑娘。但他卻戀戀不捨地站了好半晌,才一聲浩歎,立即越過山石,向林中奔去.這時,陶丹鳳已回到前邊,正聽他哥哥說道:“九公,我猜他必有難言之隱。”
  多九公道:“陶老弟所見不差,且適纔見他洗去了臉上的血污,更見神清氣朗,實是個可造的奇才。”
  陶六如突然大笑道:
  “九公,現下我兩人也再不奇怪了,我這位鳳妹妹子日何曾對人多瞧半眼,原來女兒心,細如發,她早看出這小兄弟是個英俊秀挺的佳公子啦!”
  陶丹鳳聽得面上一紅,便止步不前,只聽多九公拍了一下掌,說:
  “著呀,他兩個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佳兒佳女,哈哈,九公必成全他們。”
  陶丹鳳臉更紅透,輕輕一跺腳,翻身便走,現在她也不用問啦,她哥哥和九公何曾對他有半點歹意。
  她一面走,心中也在自我問道:“當真我關心他,是因為他是這麼英俊麼?”
  她心中登時浮現出初見周洛時的情景來,她在潭那邊,在激流之中練功之頃,瞄見水中他的倒影,飛綢將他捲入水中,再提上岸來,那激流之水沖洗去了他臉上的血污,啊,她當時心中不是怦怦地跳麼,為什麼會心跳啊,是為了他是個英俊的美少年麼?
  她不走了,站在一株桃花樹下,花蔭遮住了她紅得發燒的臉兒,哎唷!心兒又在跳了。
  若她不是羞得不能移步,她原可發現周洛逃走,而即時將他截回。但晚了,周洛越過石山,他作了最後回頭戀戀的一望,即已腳下加勁,向前奔去!
  這桃林當真怪得緊,先前他進來之時,轉來轉去,有如迷宮,那知這次竟是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巳到了桃林之外,只見前面矗立一個藤蔓密垂的高崖。
  他一口氣攀上崖頭,放眼一望,但見山嶺綿延,峰浮雲海。周洛登時心裡一松,心思這多九公與陶家兄妹雖然武功都高不可測,但自己只要逃入這僻山之中,何異滄海一粟?他們便追來,也絕找不到自己。
  周洛如漏網之魚,立即奔下嶺去,翻越過兩重山嶺,估量已奔出二三十裡了,幸喜多九公與陶氏兄妹都未追來,這才心定了不少。
  他在今晚之中,又接連遭受到三番五次的驚險,雖然是他自己疑心生暗鬼,而且還錯過天大機緣,但他懷疑那陶丹鳳姑娘會對他誤會,是以他內心之激動,不在前數日之下。此刻他估量再不會被人追到了,緊張的心情一松,立即覺出雙腿也拖不動了,頹然坐在一塊石上。
  他這一路奔逃,皆是找隱密之處,這時才發覺身在一個幽谷之中,一時間思潮起伏,數日來的遭遇,又都湧上心頭,想到現今天下武林都當他是萬惡的叛徒,血仇難報,奇冤難雪,不禁悲從中來。
  周洛越想越傷心,一時間淚流滿面,索性大哭一場,忽聽一人說道:
  “這麼大人還哭,羞啊,羞啊!”
  周洛抬淚眼,淚眼模糊中,陡見身前白影晃動。
  他馬上想起今晚在桃林中遇到的兩個白衣女子,駭得他一躍而起。
  不是那白衣女郎是誰,而且認出是那年輕的一個,看來不過十六七歲。
  這白衣女郎何時來到他身前,竟也不覺。現下他巳知這女郎是誰了,是以驚而不奇,不自主退了兩步。
  誰知身後一個冰冷聲音說道:“別怕我們,不傷你。”
  周洛不用回頭,已知是那年長的一個,兩個白衣女郎的輕身功夫神化幻絕,這冰冷的聲音入耳,他也涼透了,何況兩人一前一後,他休想脫身。
  周洛不由橫了心,道:
  “我周洛與你們雪山派無冤無仇,何苦要一再為難在下?”
  面前那白衣女郎道:
  “師妹剛才告訴你啦,不是說不傷你,要你別怕麼?誰難為你了?”
  她話聲雖是一般冷,但卻柔和得多,只見身側白衣飄飄,身後的那個女郎轉了過來道:
  “先前我們誤會你是那老要飯的徒弟啦,現下既知你和他原來沒關連,我們自不難為你了。”
  周洛在陶丹鳳替他療傷之頃,多九公的喝聲,陶六如長嘯之聲,以及兩人的言語,都聽得明白,當下心中一動,即知多九公今晚的言語,她兩人必是躲在一旁聽清了,心道:
  “難怪兩人先前一見我便下毒手,那妙化夫人與多九公本來有仇。”
  他心中釋然,便道:“兩位姑娘既不難為我,那又為何阻我去路?”
  那年輕的一個忽然笑道:
  “瞧你這人,你分明坐在這裡哭,又沒走路,誰阻了你的去路啦?”
  當真她說得是,從她這一笑,周洛更定了心,知兩人對他確是沒有惡意。
  但他心想:“這雪山派雖未聞有甚惡跡,只是今晚所見這兩女的武功,顯然有些旁門左道,我不可和她們親近。”
  當即拱手道:“那麼我走啦。”他腳下早巳使勁,話聲一落,身形已往後飛退。
  那知他尚未落地,陡然白森森寒光刺眼,年長的一個白衣女郎已攔在他身前。
  周洛忙一退步,說:“姑娘不是說不阻我去路嗎?”
  卻聽那年青一個笑道:
  “你這人不識好人心,我倒問你,你深更半夜,到哪裡去啊?”
  一言未了,面前一個白衣女郎忽然喝道:
  “噤聲。”不知她怎麼一錯身,已扣住周洛的脈門,身手奇幻得簡直不可思議。
  周洛才要掙扎,忽聽遠遠傳來清嘯之聲,他一聽便知是陶六如的嘯聲,心知是追他來了,忙道:“姑娘快放手,我我……”
  那白衣女郎說:“你怕他們追上你,是不是?那就隨我來。”
  其實她不待周洛答言,巳向石後掠去。但見那年青的一個白衣女郎纖纖玉掌,貼在崖下一塊有 丈見方的大石之上,才喝得聲‘開’,那大石巳移開了數尺,她也瞬即無蹤,陡覺腰上一緊,但聽風聲貫耳,跟著眼前一黑,肩上被人一托,才知自己是在一個石洞之中,耳畔但聽沙沙之聲陡起,周洛一回頭,恰那大石巳移回原處,原來石後是個山洞。
  周洛心下好生駭然,他只道這兩個白衣女郎輕功神奇,不料功勁竟是這般了得。這大石何止數千斤重,兩人運掌移來,卻輕如無物!
  就在這剎那間,忽聽外面人說道:
  “怪事,怪事,適纔分明見有白影閃動,怎又不見了?”是那陶六如的聲音。
  陶丹鳳的脆生生的聲音隨道:
  “九公,他為何要逃走啊?”便聽多九公說道:“這其中必有古怪。”
  周洛還想聽下來,忽覺身軀被人帶動,那白衣女郎兀自扣著他的脈門,不走也是不行,周洛伸手難見五指,只覺彎彎曲曲。這洞甚是深邃,洞外的聲音也聽不到了,估量走了二三十丈,忽見火光一閃!
  周洛陡見亮光,一時睜不開眼,待他慢慢將眼睜開,才見是那年青的白衣少女燃著一支巨燭。
  扣著他脈門的少女松了手,說道:“你看好了他,我去即來。”燭光微閃,她巳無蹤。
  周洛是見怪不怪了,忙打量存身所在,才知是在山腹之內,其高何止數丈,上面滿垂鐘乳,粗有合抱大小,參差懸垂,有似一根根石柱一般,短的懸空,更如犬齒交錯,燭影搖曳之下,宛若魔影幢幢,愈增陰森恐怖,而且在盈耳的叮咚之聲中,隱隱傳來沙啞低吼的怪異之聲。
  他目光慢慢移轉回來,哪知他陡見靜悄悄站在燭旁的少女,竟打了個冷顫,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
  原來今晚雖兩次與她對面,但皆在月光之下,這時有燭光照耀,才看得明白,這少女面上竟無半點血色,她那一身白衣,在燭光之下更閃亮森森寒光,她凝眸不動,驀可里一見之下,就像個殭屍一般!
  周洛和她目光接觸了,那知她雙眸仍然瞬也不瞬,若是他不是早知她的確是人,而她又是這般秀美,他會真當她是個死屍了,雖然如此,他亦心跳不止。
  忽見她的嘴兒慢慢張了開來,隨著眼珠一轉,周洛吐了口氣,就在他閉眼再睜之頃,忽又見冰魄寒光閃動,這次他可瞧得明白了,原來這少女披著個白色的網肩,上面滿嵌著寶石,她一移動,那寶石便閃閃生光,她不過輕移蓮步,那光芒竟也有尺許長,交相折射,閃爍流轉,是以驀可里一見之下,但見寒光一片了。這纔明白她在施展輕功之際,惟見冰魄寒光,不見人影之故。
  這少女不但網肩之上嵌滿了不知名的寐光寶石,她額上亦嵌著一顆指頭大小的白色寶珠,像是深深嵌在肉裡一般,那珠透明,偏她面如寒雪,是以先前竟未發覺。
  她移動腳步了,在流轉的寒光中,向他走來,她額上的寶珠頓時暴射出冰魄之光,他與這少女相距當有五六尺,亦覺砭膚生寒。
  周洛不由自主地又打了個冷顫,竟連退兩步,不料他己退到一根鐘乳之上,驀地不防,後腦撞得生痛,也駭了一跳,忙斜跨一步。
  卻因這一來,他發現面前過少女束髮的,也是一個滿嵌同樣發出冰魄寒光的寶石發環,長長的秀髮披垂肩後。
  這少女想是見他慌亂失措之態好笑得緊,忽然笑了,露出她編貝銀牙。若然是生在別一個少女嘴裡,必是美極,偏地弧犀微露,她這銀牙也閃動出森森寒光。
  幸是她笑得那麼柔和,周洛才心定下來,少女也到了他面前,笑著一撇嘴,說:
  “你還是括蒼派的傳人,原來這麼膽小。”
  周洛心下一驚:
  “怎麼她也知我是括蒼派的傳人?”他被這少女輕視,不由激發了豪氣,當下一挺胸,道:“誰說我怕了?”
  少女說:“那你敢同我們到雪山去啦?”
  周洛怔道:“我為何要同你們到雪山。”
  忽聽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哼,你不去,可由不得你。”
  竟是那年長的白衣少女,不知何時返來,周洛竟是絲毫無覺。他微一側面,即已看得明白,這少女的裝束,與年青的一個一模一樣,只是毫無血色的臉上,隱隱透出一層青氣,目光也更見冷竣。
  那年青的少女說:“姊姊,他們走啦。”這少女瞧也不瞧周洛一眼,走近了兩步,道:“我們這裡隱密之極,諒他們也發覺不出,只是我們得趕快走。”那年青的少女睜圓了眼,說:“師姊,那火龍珠呢?”
  周洛正在想脫身的主意,聞言心中一動,今晚初見這兩個少女,巳從她們談話中,得知是為火龍珠而來,後來陶六如提起火龍珠,多九公即刻喝止,顯然是怕被外人聽去,可見火龍珠關係必甚重大,現下再聽少女提說,哪會不注意。
  只聽年長的這個白衣少女道:
  “陶氏兄妹武功已是不可輕視,現今那老花子又到了這裡,我們更難下手了,但現今我們得到了他,不是強過火龍珠麼?”
  那少女道:“是啊,我們趕快走。”
  年長的一個卻不動身,道:
  “雖說如此,我們卻也不能就此罷手。師妹,你帶他即刻離開此地,去至前途等我。”
  那少女怔道:“師姊,你一人………”
  她師姊一聲冷笑,道:“不錯,我一人留下來,必要探出那火龍珠的下落,你別以為那老要飯的武功了得,陶氏兄妹各有驚人武功,但今晚又何曾奈得我姊妹?再說,我留下來,亦可誘敵,好讓你帶他脫身。”
  她忽然轉過頭來,向周洛說道:“你不是要想脫逃麼?這可是你天大的機緣,快隨我師妹走,到了雪山,自有你的好處。不過你別想逃走,別說你逃不出我師妹手去,若無我師妹保護著你,那老化子與陶氏兄妹也不會放過你的。”
  周洛心知今晚的經過,全被這兩人暗中瞧見了,所說實是不假。
  他忽然心中一動,心想我身負奇冤,現有師門與家門的血海深仇未報,以往自以為武功已是天下無敵,現下才知淺薄之極。這雪山派武功神幻不測,若非我能傳得她門中武學,有她們這般奇妙的身法,要探訪殺恩師的仇人,豈不願輕而易舉了嗎?那時奇冤得復,家門的深海血仇,自也不難探出。
  這雖是一剎那間,但他巳想得明白,且知中原之地,他已是存身不得,現今武林之中,都當他是大逆不道之人,人人都欲得而誅之,別說報仇洗冤那是妄想,只怕命也難保。
  那年長的少女說罷,左袖陡然一探,一片冰魄寒光閃處,頓又無蹤。面前這少女巳向他說道:“我師姊的話你聽明白啦,快隨我來。”
  周洛忙道:“姑娘請留步。”
  這少女不似走的一個冷峻,轉身道:“你有話說?”
  周洛道:“姑娘,想多九公與陶氏兄妹去也不遠,這時即刻出去,萬一撞上……”
  白衣少女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也是,好在由此往西,皆是荒山峻嶺,便天明也不妨的,再等一會,他三人便在這左近,也會被我師姊引去遠了。”
  周洛見這少女好說話,便道:
  “姑娘,你們要將在下帶回雪山,用意何在,不知能見告麼?姑娘的芳名可否見示,在下也好稱呼。”
  那白衣少女凝視著他,細細的眉兒一掀,說:“當真你不明白?”
  周洛道:“正要請教姑娘。”
  那少女似有所悟,道:“難怪你要逃走了,原來你沒聽到老化子的話。”
  他知這兩個少女口中的老化子,即是多九公,見她說到這裡,突然欲言又止,不由心下疑惑起來,想道:“莫非那陶丹鳳姑娘為我療傷之時,那九公有何話說,並非是如我所想。”
  他心念及此,忽然想起適纔在洞口聽得那陶丹鳳之言,《心想若他們是要不利於我,她怎會不知我逃走之故?
  這少女雖是容言奇冷,但她顯然乃不失純真,說道:
  “好,我告訴你啦。這對你有天大的好處,老化子所說的《上天梯》,你總該知道啦。”
  周洛陡然記起多九公之言,他為了要取得那部由他拋落於冰窟中的《上天梯》,要尋找一個能傳那十二神拳之人,練成純陽真火,配合陰柔,陰陽相濟,中和融融,分明他助陶丹鳳練就了純陰極柔的武功。但他苦尋練那純陽至剛之人不得,他今晚逼我顯露十二神拳,莫非即是要收我為徒?
  那少女似未發現他顏色變易,繼道:
  “你知我們是雪山一派的人啦,我叫桑虹,我師姊名叫桑青,我們並非嫡親姊妹,不瞞你說,我們姊妹亦為了那《上天梯》而來。”
  周洛這瞬間巳明白了多半,想到那多九公武功高不可測,不但與師門大有淵源,而且是名門正派,而且他所說陰陽相濟,必須要我與丹鳳姑娘合練 種什麼武功,同赴雷山,入冰窟,取那上天梯,自是與她長相廝守,不料一時疑心,竟錯過了這大好機緣。
  他一下想通了,心下悔恨之極,恨不得立即奔回。但想自己實非這桑虹敵手,也絕逃不出她的手法,是以不露半點聲色,聞言便道:
  “桑姑娘,那《上天梯》不是在雪山麼,怎麼姑娘姊妹卻東來中土?”
  柴虹道:
  “那老化子總得不錯,自他將那武外寶典拋入冰窟之後,我師傅在這數十年中,費了無數心機,也竟然無法取得。別看我們長久居住在高寒的雪山,不懼嚴寒,但竟也不能下入那冰窟。師傅近年來,罕知這陶氏兄妹有一顆火龍球,能避奇寒,若能取得此珠,必可進入冰窟。”
  周洛心道:“原來火龍珠有此妙用。”
  那桑紅繼續說道:“本來我師博得知有此寶珠,即要來取,那陶氏兄妹雖然武功不弱,但豈是我師傅敵手,若她一到,怕那陶氏兄妹不獻出麼。”
  周洛心裡哼一聲,聽她輕視陶丹鳳,大是不服。
  桑虹道:“偏在那時,我師傅得到資訊,原來這秘密巳被當今五大門派知曉,齊生掠奪之心。這老化子原是我師傅手下敗將,我們還不把他放在眼裡,你們這括蒼派更不要提。最令我師傅擔心的,是另外兩大門派,心知將來也有一番劇烈爭奪,故爾即日閉關,練 種極其厲害的武功,不急於取這火龍珠,是怕先因此珠引起惡鬥,在無必勝的把握前,不願出手。我師傅說得好,只要她將那種功夫練成,這珠還不是手到取來?故爾延遲至今。”
  周洛一聽大驚,心想,
  “這多九公的武功,我今晚已親眼看見,當真世間還有比這九公更厲害的人物?”
  但他忽然失笑道:
  “桑姑娘,在下雖然孤陋寡聞,別的不知,若說敝派也參與爭奪這部寶典,只怕傳而有誤,便是在下也不過在今晚方聽那九公說起。”
  桑虹淡淡一笑,道:
  “但不知那白頭翁是你何人,他連掌門人也不當,的是為何?”
  周洛一愕,旋即恍然大悟,心想祖師對此事知之甚詳。他臨終之時,哪有不告訴師伯的,那時師伯本是我門中的傳人,難怪他後來讓位恩師,原來是這緣故的。
  桑虹繼道:
  “白頭翁假裝隱跡山林,也故意隱晦武功,僅讓你們稱雄江湖,傳位而不傳絕學,不過怕我們提防他,其實如何高得過我師傅。”
  周洛心驚不已,心說:“難怪我練的這十二神拳,還不及多九公所說的那般威力了,原來師伯才得了真傳。”
  他卻是只驚訝,而不奇詫,皆因聽這桑虹說來,可見對這部《上天梯》武林高手暗鬥巳久,只不過都在暗作準備,而來明爭罷了。想那妙化夫人輕功絕倫,也已將各門派的動向,早已暗中探得清清楚楚,這就難怪連自己也不知道的,她們倒明白了。
  桑虹道:“我們連多九公也不放在心上,白頭翁更是自不量力。”
  周洛聽她輕視師伯,大是惱恕,登時長眉一掀,重重地哼了一聲,桑虹有似未聞,說:
  “將來你見到了辛璜和金燕,你就知我所說不假了。那辛璜自稱天帝,可知其人狂傲,但論武功,當今之世,實無出其右。金燕人稱 女,因她得駐顏之術,現今巳年高百歲,卻仍然宛若少女,武功與那辛璜雖然有別,卻無分軒輊,這兩人才真正可慮,便我師傅在早幾年,也要讓他兩人三分。”
  “天帝辛璜, 女金燕,天帝辛璜, 女金燕。”
  周洛連連在心中念了兩遍,緊記在心。他先後聽桑虹輕視他師伯白頭翁,不是心中不服麼,而這桑虹的武功奇幻,他實非其敵,尚且心中不服,而她卻對這天帝辛璜和 女金燕,竟恁地讚揚,可知了得,他哪會不信?
  桑虹又說了,道:
  “我師博得知這些人都要來爭奪這部《上天梯》,只好暫不取珠,閉關練一種神誇武功,將來好追這兩人,再有三月,即可功成完滿了。這些年來,我和師姊無聊之極,兩月前我出了個主意,和師姊商量,何不趁師傅開關之前,將火龍珠盜到手,一來可爭取時日,再者可獻給師傅,作為她神功圓滿的賀禮。哪知我們來到這裡,尋到這隱密的石洞棲身,已有一個多月了,竟未探出火龍珠所在。今晚恰巧偷聽得那老要飯的吐露入那冰窟之法,難得你已練成神拳真火,我雪山派的武功,本就是陰柔一門,這不是太巧了麼。更巧的是,我們正想將你劫走,你卻逃離了他們,這不是天緣該當那部《上天梯》應為我雪山派所得麼?對你來說,更有天大的好處,你這番功勞,將來我師傅只要隨便指教你一點武功,你就受用不盡了。”
  這桑虹竟然毫不隱晦,將全盤秘密說出,一者是她純真,因也是她自持武功非常,不怕周洛生異心,而且這對周洛來說,確有好處。試想他師伯白頭翁數十年苦心,尚且不能得到武林寶典,他卻可輕易得來,桑虹還會怕不願麼,心下必然以為他求之不得。
  她那知周洛對陶丹鳳念念不忘,現下已明白多九公不但對他無絲毫惡意,而且是要傳他武功。桑虹之言,哪還動得他的心。是以,這剎那間,他已在打脫身的主意,心想:
  “我不可露了聲色,且待機而動。”當下忙道:
  “桑姑娘好心,在下好生惑激。”
  桑虹站了起來,說:“你都明白啦,這本來對你大有好處,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她左手微微一提,巨燭登時熄滅。
  周洛心中閃電般想:“這不是天賜我脫身的大好機會麼。”
  他這一陣,早對這山腹看得明白,滿是懸垂的鐘乳,何止千百根,只是躲入其中,他武功也是不弱,還怕脫不掉身麼?
  這念頭閃電般快,那知燭滅的剎那,他才要縱身,陡覺左手奇冷刺骨,巳被一只軟綿綿的手握住了。
  桑虹也在他身邊說道:“你別急啊,想來你暗中不能視物,我帶爾出去,瞧你連方向也弄錯啦。”
  周洛暗叫了聲慚愧,這桑虹身法之快,實在不可思議,這是她沒料到周洛生心脫逃,若然存有敵意,他這時豈有命在!
  他心頭一震,桑虹已有所覺,說:“你覺得冷麼?”周洛立覺一股冷氣,從她掌中傳出,雖非冷得刺骨,但那寒氣順著手腕上升,一時間,左臂冰涼。
  周洛驚魂才定,將又心生驚詫:她的手軟綿綿地,怎麼會奇冷?
  他兩人相距洞口,只二三十丈遠,自是眨眼便至,桑虹也將手放開,陡聽沙沙之聲又起。
  周洛雖存心想瞧她運掌吐勁,倒要瞧她怎麼推開這數千斤的大石。可惜太黑了,看不清,陡見一絲光亮由小而大,洞口巳露出尺許寬的一條縫。
  周洛心中又是一動,心想:“不趁她未撤掌收勁之時脫身,更待何時?”念動身隨,側身疾掠!
  他未落地,巳側身扭頭回望,見那桑虹並未即刻追出,忙不迭兩個起落,竄入林中。
  那林木甚是密茂,亂草高與人齊。周洛隱身在草叢中一看,奇怪那桑虹仍未追來,而且也未聽得有特異風聲。
  他此刻可沒工夫去思索,趕緊俯身疾竄,心想只要奔入深山之中,饒是她輕功再神奇,也就不怕脫身不了。
  他一口氣竄行了約有一里多地,時時掉頭回望,始終不見桑虹的身影。要知桑虹只要身形一動,立即有冰魄寒光流動,便是在林木深茂之中,相隔得遠,亦不難發現的。
  周洛心下大喜,只道桑虹必是向別處追去了,立即將輕身功夫儘量施展開來。雖然仍不敢大意,時時要隱密著身形,但不到盞茶的功夫,巳奔出了半裡地,早是谷口,樹木巳是疏落了。
  周洛忙收住腳步,心想打量清楚再走。那知他腳下才停,忽聽一個矯嫩而又冰冷的聲音,說:“你纔來啊?”
  周洛駭了一跳,他已聽出是桑虹的聲音,循聲一看,不是她是誰!
  只見桑虹坐在距他丈遠的一塊石上,笑盈盈地望著他。
  周洛心頭一涼,不料柴虹站起來說:“你纔來呀?”
  月光照空她臉上,更是其白如雪,周洛看來,也更覺慘白得可怕,現下再也瞞她不過了,心想她知我要逃走,哪還會放過我。
  她已向他走來,周洛這次可沒後退了,心一橫,想道:
  “我括蒼派武功也領袖江湖,當真我怕了你麼?”
  他暗自戒備,那知桑虹笑盈盈到了他面前,說:
  “瞧你怕得這麼似的,就算那多九公和陶氏兄妹仍守候在洞口,可也不會要你的命啊!”原來桑虹半點不疑他是逃走。周洛不由叫了聲慚愧,也更見這桑虹雖非正大門派,但純真之極。
  桑虹又道:“走啦,趁天色未明,我們快趕一程。雖說我師姊已誘敵去了,但他們人多,若然非分開搜尋,一但碰上,我自信不怕他們,你卻不易脫身了。”
  周洛心想:要是他們分開搜尋,那才好啊,他精神隨之一振,大聲說道:
  “便請桑姑娘帶路。”
  桑虹道:
  “你輕身功夫竟也不弱。這麼吧,我在前面開道,一發現有警,即刻告訴你。”
  周洛聽他說在前面開道,心下喜道:
  “你這不是給我脫身的機會麼?”忙說:“好,姑娘請。”
  桑虹一點頭,陡見冰魄寒光一閃,她竟登飛樹梢!
  周洛不由一怔,她身形展動,即生白光,怎麼她倒飛登樹梢,豈不被人遠遠便可瞧見麼?同時也才明白,難怪先前她竟守候在前頭了,原來是在頭上樹梢追蹤自己。
  他這時明白過來,他頭也又涼透了,這桑虹暗中能夠視物,身法又神奇之極,她在頭頂樹梢飛行,何異監視著自己,要想逃脫,焉得能夠?
  周洛嘆了口氣,只得在下面跟隨飛馳。桑虹在上不時停下相待,饒是這般,他仍難以跟上,這時唯盼多九公與陶氏兄妹發現追來。但奔了有半個多時辰,一路行來,連些風吹草動也無。原來此時已是鳥啼月落,天色漸明,風止雲開,萬籟無聲。
  桑虹忽然飛落,道:
  “瞧你步下漸漸緩慢,想是累了,我們歇歇再走吧!”
  周洛哪是累了,不過越行越遠,他也更加失望,心知再奔出遠些,多九公與陶氏兄妹追來的希望也更少了。他步下漸漸慢了下來,不過是希望和期待。現在聽桑虹這麼一說,正合心意,故意提高嗓音,說道:“在下當真不濟,歇歇最好。”
  桑虹已從囊中取出一個小包來,拋給他說:
  “想來你也餓啦,這雪蓮之實不但能解餓渴,而且能益氣輕身,吃了補益極大,此去雪山萬里迢迢,對你最有益處。”
  周洛才伸手接過,巳覺掌中寒氣透骨,那知她一言未了,忽聽一人呵呵笑道:
  “雪蓮實,無價寶,姑娘忒好心腸。”
  周洛聞聲大喜,早見一株樹後,轉出個文士來,折扇搖搖,瀟瀟灑灑,正是他望眼欲穿的陶六如。
  隨見白光一閃,桑虹已攔在他身前,冷冷說道:“原來是桃花塢主人。”
  陶六如道:“不敢不敢,慚愧慚愧。”他笑盈盈,雙手微微一拱。
  桑虹哼了一聲,陶六如說:
  “桑姑娘遠道而來,我未盡地主之誼,豈不慚愧。哈哈,這位周老弟更是我的客人,茶酒未奉,倒勞姑娘款待,我桃花居士豈不愧煞?’原來這陶六如居住桃花塢,生平雖愛桃花,故自稱桃花居士。
  周洛忙退避一拱手,道:
  “六如先生,在下昨晚多有誤會,故爾不告而別,現下誤會已明,特此謝過。”
  桑虹咦了一聲,道:“你你……”
  陶六如呵呵笑道:“那才好不過,老弟既是誤會冰釋,何不即請轉回舍下?”
  周洛忙道:“在下正想請罪,先生來得正好。”話出口,身巳斜縱出去。他知陶六如武功了得,只要到了他身側,就不怕桑虹了。
  哪知他身形才動,寒光早閃,一股奇寒之氣已迎面逼來,身形不但登時往下一落,而被那奇寒之氣反而逼得連連後退!
  早聽桑虹冷聲叱道:“你想帶走他麼?只怕沒這麼容易。”
  陶六如卻不動氣,笑道:“常言道的是,客聽主安排,我桃花居士的客人,難不成要聽姑娘安排麼?”
  桑虹身形未動,陡見冰魄寒光大熾,陶六如連退了兩步,卻笑著說:“雪山奇功端的了得,姑娘又何必動怒啊?”周洛才知她功勁運行,亦會發出冰魄寒光。
  說時遲,只聽桑虹冷笑聲中,陡然間寒氣彌空,冰魄奪目,她身形也了無蹤跡。
  忽聽陶六如道:“正要見識雪山武學。”
  那冰魄寒光已繞著他流轉起來,兩人本是相距兩丈遠近,那白森森寒光如練,飛繞流轉開來,也就成了數丈的一個大光環.但那陶六如這才退後兩步,上身巳靠在樹上,手中折扇輕搖,兩眼注定那光環在向內收縮,卻全不緊張。
  周洛卻心驚不巳,昨晚他與這桑氏姊妹一對敵,才見冰魄寒光,即著了道兒,是以好生替陶六如著急,忙他輕敵,同時又奇怪桑虹化身的光環雖漸漸向內收縮,但顯然並未出手。眨眼間,那光環縮小只得一丈了,周洛忍不住,忙高聲叫道:“六如先生小心!”
  陶六如哈哈大笑,道:“周老弟說得是,我便領教雪山奇功!”一言未了,倏聽嗤嗤之聲,密如珠雨,自空而降!
  周洛驀地記起昨晚聽得桑氏姊妹說他藉物打力的功夫巳到化境,那嗤嗤之聲巳入耳,已有些明白。果見似有萬把飛刀一般,自空飛射而下,投入那白光之中!
  原來這陶六如所練的武功與眾不同。他不但手中折扇招數奇絕,而且專破各種暗器,藉物打力的功夫,更是神妙無方。與人對敵,他並不徑取敵方,而是將功勁傳達於敵方身傍的物件,藉物攻敵,是以令敵方防不勝防,且能遙控傳物,故而能自四面八方藉物打人。
  那桑虹知道厲害,是以化身為一道銀虹光環。初時只是飛繞,乃是要乘隙進攻,陶六如別看他談笑自若,其實並未輕敵,亦知雪山武學非同凡俗,故而罕退身靠在樹上,待桑虹相距巳近,急忙運勁自背上吐出,他內家功勁登時連傳達樹葉,震落樹葉,那萬千樹葉登時有似萬千把飛刀一般,向下飛射,直投入白光之中!
  說時遲,陡見銀虹飛練一斂,收作丈許大的一團光幢,疾射而退。
  陶六如霍地離開那樹,朗朗笑道:
  “桑姑娘,你來也是客,何必便走?”刷地一聲,張扇向傍疾扇,只見他身前五七尺外一塊徑尺的石塊,登時碎裂飛射而出,直追那冰魄光幢!
  周洛看得心驚目眩,這陶六如看來文秀似無縛雞之力,不料內力大如河海!一扇而遙碎徑尺之石,已是驚人。那藉物轉向攻敵而不減威力,當真神妙無方!
  那尺大之石碎裂開來,已成丈許方圓的一團石矢,向桑虹打去。哪知桑虹更快,陡聽她一聲嬌叱!銀虹光幢沖天而起。同一剎那,千百點亮晶晶的寒星巳疾射而出,直取陶六如!
  周洛知是雪山獨門歹毒的冰蠶暗器,他更吃過苦頭,不由心中一緊,忙往後飛退。
  陶六如已一聲長嘯,折扇起舞,成了一片扇影,那亮晶晶的寒星投入扇影之中,宛若雨打殘荷,瞬已消減了大半!
  但眨眼間,桑虹巳然欺近身去,顯然她身法巳不似先前之快了,恰似冰魄寒光中擁著無數個桑虹,向陶六如近身環攻。
  陶六如這時再要藉物打力,自是不能,只聽刷刷連聲,折扇不停地張合,點、打、扇、拂,也近身遞招。
  只把個在傍的周洛看得來目瞪口呆,自忖便施展他以往認為天下無故的神拳,要和這兩人中任何一個對敵,只怕也走不上三五招!
  忽聽陶六如高聲說道:“周老弟,你既巳冰釋了誤會,你不即返回我那桃花塢?”
  兩人鬥得難分難解。周洛聞言巳知其意,知自己在傍,陶六如有了顧忌,要勝桑虹更是不易了,心道:“不錯,我這時不走,更待何時。”
  忙道:“在下遵命。”點地騰身,飛退旋身。
  那知銀虹似匹練,冰魄若寒濤。桑虹竟舍了陶六如,向他追來。
  周洛忙不迭提氣疾掠,早聽陶六如朗聲笑道:
  “勝負未分,桑姑娘如何便走?”隨聽嗤嗤之聲不絕於耳,顯然是他藉物攻來,果然寒氣立減。
  周洛那敢回頭,接連十數個起落,待身後已不聞聲息,才喘了一口氣,不敢停留,忙忙向桃花塢方向奔去。
  這時紅日已升得很高了,知桃花塢是在正東,倒也不怕迷失方向。
  奔了大半個時辰,本來他巳不用如此急的,但他一想到即可再見那天仙化人的陶丹鳳,腳下便收不住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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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b

  他此時正越過道高嶺,忽然發現遠山如黛,一線橫天。心下喜得直跳,那不是他昨夜逃離桃花塢時,曾流連的山嶺麼,嶺下也即是桃花塢了。陶六如昨曉的歌聲,突地記上心頭:“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裡桃花仙。”塢中有庵,庵裡有仙,那陶丹鳳不就是桃花仙麼?
  陡然間,他像脅生雙翼,如飛下嶺。那知還未落到一半,忽見冰魄寒光一閃。
  周洛大驚,即忙收勢止步,後退!寒光一斂,面前巳站定一個白衣女郎,竟是那桑青突然阻在身前。
  他已見過桑虹的武功,連陶六如尚且一時勝她不得,這桑青是她師姊,必然更是了得。他大驚疾退。哪知桑青身軀似未動彈,不知怎地,他已退了有十來步。桑肯卻仍然和他相距只有四五尺。
  周洛心知從她面前逃走,那是休想,索性止步。
  桑青巳冷聲說道:
  “瞧不出,你倒能從她手裡逃走,那丫頭呢?”
  周洛知她是指桑虹,他橫了心,當下朗聲說道:
  “願不願意在我,你們豈能強迫我?”
  桑青面色本是白中透青,忽地臉一沉,更有似寒冰一般,冷哼一聲,說:
  “你敢不聽話!”
  周洛道:“憑什麼我要聽你的話?”
  陡見銀虹耀眼,幾乎難睜雙目,周洛跺腳疾退,就在寒氣已然砭膚,眩目的白光巳逼近身來的剎那,忽見頭頂飛落 片紅霞,腰上一緊,他竟巳飛上半空。
  同時,桑青冷語厲聲說道:“原來是你!”一個銀鈴般聲音說:“不錯,是我。”
  不錯,是她。是陶丹鳳!她音色真美,多好聽啊!他再也忘不了的。
  他已知是被陶丹鳳的飛綢將他救出。他被拋上半空,腰上不松了,忙提氣卷腿,落在一根樹枝之上。
  他迫不及待地往下一望,只見桑青身前,站著娉婷的陶丹鳳。豔陽高照之下,一個白衣賽雪,一個紅裳似火,一個冷若寒冰,一個艷若嬌花,兩個姑娘成了鮮明的對比。
  面對著敵人,陶丹鳳卻仍嘴角噙笑,說:
  “這位姊姊想是雪山桑姑娘,小妹陶丹鳳失散了。”說著一禮,她右手托著的那疊紅綢,山風拂動之下,更有如閃爍的火焰一般。
  那桑青眼看將周洛手到擒來,突被陶丹鳳救走,如何不怒?但她顯然亦是心驚,只見她本已是白中透青的面上,更是青得發黑。
  周洛卻喜得大叫道:“陶姑娘,請恕在下昨晚不辭而別,現在已知誤會了。”
  陶丹鳳眼睛一亮,說:“是麼?那太好啦!”
  周洛說:“我已見過六如先生,現下便是回來向姑娘致歉,咦!小心!”
  原來那桑青不言不動,仍是在聽兩人說話。她聽已聽得明白,陡然冰魄寒光一閃,數十點亮晶晶的寒星已直取陶丹鳳!
  周洛一聲驚呼,哪知陶丹鳳並不在意,而且喜形於色,說:
  “九公不知會多高興,那太好啦。”她右手也微微一揚,只見紅霞閃處,那數十點寒星近身便已無蹤,而且眨眼間,那紅綢又已整整齊齊疊在她掌中。
  周洛喝了聲彩,不料她這紅綢恁神妙。卻見她左手一伸,掌中瑩光流動,說:
  “桑姊姊,久仰雪山冰蠶為天下暗器之首,今日才得一見。咦,當真精巧之極,失落了豈不可惜,桑姊姊,你快收好啦。”
  原來她掌中流轉的瑩光,竟是她飛羅所收下的冰蠶。
  她說得極是誠懇,但桑青聽來,卻大不是滋味。只聽她冷笑一聲,陡見冰魄耀眼,寒光似幕,桑青在繞身銀虹飛繞之中,厲聲道:“我也久仰你飛羅了得,倒要請教!”
  她適纔無聲無警,便發冰蠶傷人,出手已太歹毒,陶姑娘始終未存敵意不說,且好心送還冰蠶,她卻羞惱成怒。眼前這兩個姑娘一善一惡,更是天淵之別,周洛對這丹鳳姑娘更是敬若天人。
  說時遲,那陶丹鳳顯然也不相信自己一片好意,倒將她激怒了,一怔之下,桑青身法快如電閃,早巳欺近,驀聽噗刺一聲響,紅紅一閃,裹著一條人影飛退!
  兩人身法都快得不可思議,看來像是此進彼退一般。其實桑青已在剎那間攻了三招,那陶丹鳳在驟然不防之下,幾乎不能招架!
  要知雪山武學,無一不神奇至極,因長於陰柔,更令人防不勝防。
  陶丹鳳退身雖快,但桑青已如影隨形。周洛已看出兩人身法並不分高下,只是桑青藉那渾身奇異的寶石所發出的冰魄寒光,能借光遁形,不但能令對方眩目難睜,對方也不易摸著她身形所在,是以對方武功便不在她之下,亦難勝她。
  周洛對陶丹鳳敬佩感激到了極點。他也是武林名門,如何看不出,又因想到這桑青武功在桑虹之上,而那陶六如一時尚且勝她不得,想這陶丹鳳的武功必在她兄長之下,怎能是這桑青的敵手?
  常言道關心則亂,他忘了這陶丹鳳已得多九公傳授武功,怎會必在她兄長之下。周洛心裡一急,眨眼間,只見一紅 白的兩團光影流動,陶丹鳳像是被桑青迫得閃躲避逃,那桑青這雖然只見冰魄寒光,不見身形,但紅霞繞身的陶丹鳳,身形卻看得真切。
  他不知陶丹鳳因在陡然間不防之下,被桑青搶了先機,再者她良善仁和,不願傷她,故爾一時只招架,而未還手。是以周洛看來,倒像是陶丹鳳不敵了。
  他心裡一急,想道:“我武功還不是這桑青的敵手,不能相助,現下相距桃花塢巳近,我何不趕去知會多九公?”
  他心念 動,見陶丹鳳雖被桑青追得不住繞林飛退,但無險象,略略放心,忙高聲說道:“陶姑娘,我這就去找九公前來。”
  他想陶丹鳳得知大援可至,必可沉住氣對敵,也定能支持到九公來援。哪知他這 出聲,桑青哪會讓他脫身?陡見冰魄閃動,一片光波已然飛到!
  周洛霍地 打千斤墜, 嚓 聲暴響,橫枝立斷,他身形也往下疾落,驀見一片紅霞橫空飛來,恰好迎著從上向下罩來的一片冰魄寒光。周洛暗叱了聲好險,頭也不回,即向桃花塢飛奔而去。心知適纔陶丹鳳若來援稍慢,早被獲遭擒了。
  他心中又急,又慚愧。他枉是名門弟子,哪知連這桑氏姊妹出手也看不見,更遑論與人家對敵。
  他一口氣奔上瞭高嶺,只見豔陽之下,桃林在山腳有似一片紅霞,桃花塢已在眼前。
  周洛飛身而下,仍由昨晚的出林之路而入,幸是一路無阻。他到了那犬齒交錯的石山之前,迫不及待,正要呼喚,忽聽多九公長長一嘆,道:
  “我知那臭小子是你門中之人,但你晚來一步啦。”
  一人說:“他當真來過此地?”聲帶驚訝!
  周洛大吃一驚,原來他已聽出是師伯白頭翁的聲音,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哪還敢再出聲。
  只聽白頭翁急道:“九公,這小子去了何處?”
  多九公嘆道:“你聽我說,先前我本不知,後來我發覺他身中冰蠶寒毒,竟能自解,想當今天下,除了純陽真火,別種內家功夫,豈能解得?而除了我多九公和你們括蒼派,想來也無人能將此純陽真火練成。”
  白頭翁道:“敝派也只掌門人,才能傳此十二神拳。”
  多九公似乎愕然,道:“這小子年紀青青,竟是你括蒼派掌門?”
  白頭翁忽然一聲浩歎,道:
  “我那師弟愛徒情深,想勸他報仇,竟不惜提前傳他神功,傳掌門之位給他,哪知正當要傳位之頃,卻變生不測!”
  多九公驀地一拍掌,道:
  “我說這臭小子不敢承認是括蒼派之人,定有難言之隱,果不出所料,卻不知是如何不測?”
  周洛剎時間,有如落到了冰窟一般,本來昨晚還是自己疑心生鬼,誤卻曠世奇緣,現在可不是誤會了,這九公從師伯得知我逃走後,昨晚已見他性烈如火,他哪會饒我?而且師伯也尋了來,若再不趕緊逃走,眼前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駭得幾乎雙腿也發軟了,但忽然想起陶丹鳳現下在和桑青苦撐惡門,急待援手,心想就此逃走,陶丹鳳有個好歹,他心何安?見腳下有碗大一塊石片,急忙運指寫上:
  “即援陶姑娘,在正西。”
  他內功已有造詣,石上劃字,竟也有一分深淺,書好,立即抖手擲出,直拋出七八丈遠,拋過屋子那邊,不待那石片落地,立即拼命奔逃。
  他知桃林中除屋後外,都有古怪,是以仍從來路奔到嶺下,折而向北奔馳,幸是嶺下草深林密,極易隱密身形,而且山風也大,樹草婆娑搖曳,更不易被發覺。果然他翻過正北面的山嶺,奔了兩個多時辰,也未見有人追來。
  這時早過了午刻,巳到了人煙稠密之處,周洛一打聽,竟是巳近杭州了,不料兩個時辰,竟奔了兩百多里。他不但衣衫襤褸,而且渾身血污,簡直連個乞兒也不如。適纔問路,便連問了姦幾個行人,人家都不理睬,而且遠遠避開,象怕被沾污了一般,後來碰到個好心的老人,慈祥地回答了他。
  他這時真個是欲哭無淚,想到他幼年家門的顯赫,想到在恩師的教養下,漸漸長成了個英挺的少年,不料才短矩數日,見到他的人,莫不遠遠避開。這也罷了,現下他更是無處容身,天下雖大,竟無立身之地。他躲入路傍,不由抱頭痛哭一場。
  其實今天若他在桃花塢時,不急急逃走,再聽白頭翁說下去,他郡會再飄泊流離,四處違命了。
  原來白頭翁對他師弟丁兆雄之死,亦是心下懷疑,他遲到了一步,未曾親見當時的情景,但他素知周洛心性稟賦無一不佳,丁兆雄要傳位與周洛,事前曾同他商量過,是以絕不相信,且周洛的出身來歷,他所深知,他師弟對周洛有救命之恩,且知巳默認他為愛婿,而傳神功,廢長立幼,在武林來說,算是天大的恩典,周洛絕無弒師之理。
  若然白頭翁不是不相信,那日在括蒼山中,豈會容他逃走,乃是想打聽清楚再說。後來他與丁蕙蘭將他追上擒住,亦命丁蕙蘭不准傷害他,將他押回山去聽他發落。其實白頭翁北上,並非是追趕他,而是要往會稽去訪甘棠老英雄。他知甘棠與丁兆雄是莫逆之交,當時又在場,得他一言,必可釋疑,故爾一人北上,前往會稽。
  果然那甘棠亦是心中大疑,白頭翁同他見面一談,更知必是有人嫁禍,可能是仇人所殺,不過諸般巧合罷了。
  白頭翁立談了一陣,即刻迴轉,昨日早到了若耶溪,與丁蕙蘭相談,不料周洛竟逃走去了。丁蕙蘭那時面孔紅紅,更有些慌張,白頭翁竟沒覺察。
  原來白頭翁返來之頃,丁蕙蘭的大師兄早已發覺,剛剛將身形隱去。她被大師兄輕薄了一陣,正羞嗔不已,自不好意思說出與師兄同來。但告訴師伯,周洛乃是自懸崖頂上失蹤的,即引白頭翁到了那崖上。
  白頭翁一看,崖下潭那一邊,乃是一片桃林,他認得是陶氏兄妹隱居之處,不由心中一動,心想莫非周洛逃入桃花塢去了,要知白頭翁亦是江湖俠隱之流,與陶氏兄妹也有往還,故爾 見認出是桃花塢,當下即命丁蕙蘭回山,他也退下崖去,從谷口尋來。
  哪知他到了桃花塢,競闃無人跡,他不知多九公也來此,且同陶氏兄妹也在追尋周洛,只得在塢中等侯。周洛返回桃花塢時,那多九公也不過剛剛返來,兩人才談得兩句,白頭翁以對長輩之禮見過多九公,多九公巳嚷道:“你來得正好,你門中可有個如此這般的臭小子?”
  多九公性烈如火,一想到他好心要收周洛為徒,傳他一身所學,不料他倒不知好歹,又因追了半天也未尋著,是以正一肚子氣。
  他兩人以後的談話,周洛巳聽到了,不料他走快了一步,若然得知他師伯絕不相信他殺師,他將少受好些磨折危苦,不但能傳多九公一身武學,他與陶丹鳳必也會成了一雙神仙眷屬。
  正是無巧不成書,世事莫非前定,他這一逃,竟又得了無窮奇遇,此是後話。
  且說周洛在路邊大哭一場,心說:“我周洛怎麼這般時乖運蹇啊!”
  他哭得正傷心,忽聽馬蹄聲響,得得之聲,來得甚急,他用手掌抹去眼淚,只見兩騎馬打南而來,馬上是兩個粗獷的漢子,濃眉大眼,都帶有兵刃。
  兩匹馬來得切近,前面一個說:“二哥,這裡就好,這林子密,正好下手。”
  後面那馬上人說:“好,就是這裡罷,那肥羊不過是個雛兒,還伯不手到擒來。”
  周洛聽得明白,立知這兩個是翦徑的賊子,忙一縮身,躲到一株樹後。
  不大功夫,已聽蹄聲入耳。南連林子口上來了一匹驢兒,周洛遠遠就瞧見驢背上是個黃衫女郎。
  那驢兒矯健之極,跑得甚快,但那女郎在驢背上卻又不見幌動。只見黃衫飄飄,眨眨眼,巳到跟前。
  他看清了驢背的女郎,不由一怔,心說怎麼這樣巧,昨晚今朝一日夜間,所見的四個女子,都是國色天香!
  原來這女郎不過十六七歲,在這一日夜間所遇到的四個奇女子中,乃是年齡最小的。但雖不及陶丹鳳容光照人,不及桑氏姊妹玉潔冰清,卻另有一種天真的美,正是意態幽花雖未艷,肌膚嫩玉巳生香。
  這女子來到前面,周洛才一怔的剎那,那兩個漢子突然拉刀躍出,喝道:
  “小妞兒,站住!” 周洛怕兩人傷了她,點地斜掠,他後發卻是先至,兩個漢子喝聲不過才出口,巳搶到了驢兒面前。
  那驢兒竟沒半點驚慌,周洛雖未回望,卻聽蹄聲戛然而止,驢背上的黃衣女郎亦未開聲,倒把那兩個漢子駭了一跳,同是一縮步。
  但兩人一見周洛是個年青青的後生,衣衫襤褸,哪把他瞧在眼裡,一個喝道:
  “小要飯的滾開,你想找死!”
  他左掌一翻,上步橫推,周洛早知道這兩人武功平常,暗中運勁,兀立不言。那漢子手掌才挨著他的肩頭,陡然間一股暗勁撞出,他魁梧的身軀登時飛起,真跌出七八尺去,才聽他一聲悶哼。
  一旁那漢子一怔之後,叫道:“呸,連這麼個小子也收拾不了。”掄刀就剁。
  身後的那女郎突然啊呀一聲,周洛巳鳳點頭,斜肩讓過,腳下一絆,只聽一聲叭達,一聲噯唷,這漢子跌得更重,額頭被碰破了,血流滿面。
  總算兩人皮粗肉厚,馬上爬了起來,周洛用手中刀一指,喝道:“憑你們這點能耐,也敢作惡!”原來他在斜肩讓過的剎那,巳將那漢子的刀奪來手中。
  兩個漢子打了個哆嗦,才知道面前這個少年別看他年青,竟是個高人,膝蓋一軟,登吐跪倒。
  忽聽驢背上那黃衫女郎咯咯一笑,說:“瞧你們還敢不敢兇啊?”
  周洛心說:“這姑娘當真不知天高地厚,今天要不遇到我,你這條小命怕不就完啦,總是年幼天真。”
  當下喝道:“今天我饒了你們,從今後洗面革心,若再撞到我手裡,哼!”他左手兩指夾著刀尖,暗運真力, 嚓一聲響,手中鋼刀登時斷為兩截,同時兩手微向外揚,兩道白光閃處,兩個漢子已覺左耳一涼,同被他拋出半截鋼刀削落!
  要知括蒼暗器獨步武林,周洛所傳的銀梭,更是一絕,他這拋刀削耳,怎不如探囊取物,而且快如電光石火,不過是他話聲才落的瞬間,跟著喝道:
  “那時取你們首級,有如此耳,還不快滾!”
  兩個漢子如遇皇恩大赦,向林中抱頭鼠竄而去,狼狽之極。
  那黃衫女郎又響起了銀鈴般的笑聲,周洛轉過身來,說:“你,不怕啊?”
  女郎止住笑,說:“你把賊子打跑了,我還怕甚?”
  周洛和她面對面,更覺這女郎美極,說:“姑娘,你去哪啊?”
  她道:“我啊,遠得很,終南山,你曉不曉得?”
  周洛一怔,從浙江去終南山,隔著好幾千里,而她是這麼個年幼的姑娘?
  他上上下下打量她,卻瞧不出她有甚異處,衣著也普普通通,道:“你 個人?”
  那姑娘一撇嘴,道:“難道我一個人走不得?”
  周洛心道:“剛才要不是遇到我,你不是走不得了嗎?想來她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值得她走這麼遠,我現下反正沒去處,何不送她一程。”
  心念一動,便道:“姑娘,我送你前往好不好?我也正要西去。”
  那姑娘想是明白他的心意,忽然嘻嘻一笑,說:“好啊,只怕你跟不上我這驢兒。”
  周洛瞧了她那驢兒一眼,只見那驢兒油光發亮,確是一匹健驢,但心想:我輕身功夫施展開來,能快逾飛鳥,還怕追不上你的驢兒麼。當下微微一笑,道:
  “姑娘放心,你只管在前走,我必定趕得上你。”
  他巴不得快走,想此間乃是往杭州的大路,來往的武林中人必多,若被撞上,那可是麻煩。想著,不由又一聲長嘆,他現今不但無投奔之地,而且還得躲躲藏藏,不敢見人。
  哪知那姑娘已一抖韁,說:“好,來啊!”
  那驢兒四蹄邁開,快得似一溜黑煙,周洛不過嘆口氣的瞬間,竄出林去了,不由心下一驚,只因那驢兒竄得雖快,但平穩之極,黃衫女郎端坐如故,連上身也未見晃動,竟是得未曾見的神駿。
  他不敢怠慢,飛步疾追,初上來時,還只保持十來丈的距離,不料追出了三兩裡地,他不但未能追上,反而落了後。
  他簡直不相信自己,憑他的輕身功夫,竟連個驢兒也追不上,當下吸了一口氣,更將輕身功夫施展到了毫巔,但卻卻始終追趕不上。驀聽水聲入耳,抬頭一看,前面已是大江阻路,正喜那驢兒不能渡河,必要停下來,先前因起步較遲,待會可就不會輸給它了。
  哪知他這一錯眼間,驢兒和那黃衫女郎,竟已蹤跡不見!
  這時他已趕到江邊,只見岸邊正有一支渡船離岸,船上也不見一人一驢。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登時怔住了,而左右江岸,又可望出老遠,都不見人!
  他正驚奇之頃,忽聽蹄聲得得,自身後傳來,周洛回頭一看,竟是那黃衫女郎,不知怎地會自身後而來?
  周洛尚未明白過來,那女郎見他回頭,早又嘻嘻一笑,只見她手中韁繩一帶,驢兒忽地四蹄離空,有似天馬行空一般,一竄幾有十丈,她在驢背上回頭叫道:“來追啊!”
  他這纔明白過來,不料這驢兒竟是這麼神駿,從這驢兒,也想像到驢背上的黃衫女郎必是非常人。
  他好奇心起,跺腳疾追,但他又晚了一步,一人一驢巳出去何止十丈,現下他又生了好奇之心,更非要追上它不可。
  黃衫女郎催驢沿江疾馳,周洛緊追不舍。奔了約有 個時辰,漸漸已是山嶺綿延,而且已是黃昏時候了,江面已越來越狹,黃衫女郎突然一勒韁繩,驢兒登時紋絲不動。
  周洛這時奔得滿頭大汗,已是力竭,若非那黃衫女郎沿途早將驢兒放緩腳步,只怕早巳跟不上了,一見她停下驢,忙不迭縱身兩個起落,眼看再一縱身,即可到地面前,那知這女郎忽又咯咯一笑,驢兒又象似天馬行空,直向江心落去。
  周洛啊呀一聲,他閃電般想:“這驢兒再神駿,豈能飛躍過數十丈寬的江面!”果見那驢兒,躍出不過十丈,已向江中落去,是以一聲啊呀!
  不料就在這剎那間,忽見那女郎身軀似微微向上一拔,韁繩一帶,驢兒便立時又騰縱出去了八九尺,待它往下落時,那女郎又拔身提韁,這樣五七次,一人一驢早巳到了對岸。
  周洛看得目瞪口呆,果如他所料,這女郎實有驚人的功力,適纔她躍驢渡河,在驢兒下落之頃,分明是她將驢兒提起,一人一驢交互藉力,才能飛躍過數十丈寬的江面,試想她要有多大的功力才行,心道:
  “怎生我在近日中,竟遇到這麼多奇女子,不但都這麼美,武功更高不可測。”
  那女郎已在江那邊叫道:“怎不追過來啊?”跟著響起銀鈴般笑聲。
  周洛的豪氣頓被激發,心道:“我雖不及你這般功力,但要渡過這數十丈寬的江面,卻也難我不倒。”
  當下折了手臂粗細的一根樹枝,去了枝葉,抖手拋入江中,人也跟著提氣縱落,那樹枝浮出。江面,腳尖也恰好點到,全憑丹田一口氣,施展登萍渡水功夫,樹枝有如箭矢,眨眨眼已到了對岸。
  雖說他這手功夫還不及真正的登萍渡水,但要知江面有數十丈寬,這般已是難得的了。周洛躍登岸上,那女郎喊道:“好!果然神拳功力,不同凡響。”
  周洛驚道:“你……你……”
  女郎咯咯一聲嬌笑,催驢又跑了,近處便是高山茂林,驢兒太快,眨眨眼的工夫,巳竄入林中去了。
  周洛卻楞在當地動彈不得,這女郎便是大有來歷,也不能從他適纔提氣渡江上,瞧出身懷神拳功夫,顯然他是早知道他的來歷。
  這一來,周洛更要探出這女郎的來歷不可,皆因她極是天真純潔,對周洛並末露出絲毫惡意,他也無恐懼之心,尤其是她這麼年青,似比桑虹還要小兩歲,功力卻不在他們之下,有時他便有恐懼之心,也會為好奇心掩蓋了。
  他一面想,一面腳下不停,哪知樹林太密了,早巳不見了人。初時他還循蹄聲追蹤,但趕了五七裡,蹄聲也聽不到了。
  周洛本來精疲力盡,適纔渡江,最耗真力,這時他腳也拖不動了,更不要說追趕這一人一驢。
  他此刻當然好奇心大熾,但已力不從心,而且冷汗直流,驀地醒悟這是飢餓之故,原來他幾乎又有兩日夜未曾吃過一點食物了。
  這一明白過來,更覺餓火如焚,忽然記起昨夜桑虹曾贈他雪蓮之實,說食後可以數日不餓,心道:“我怎麼忘了?”
  周洛忙從懷中取出,那是一塊小小的紗絹,包成一個小卷,輕如無物,但一取出,登時清香撲鼻。昨晚他是在驚疑惶急之下,是以桑虹贈他之時,竟忽略過去。
  他打開一看,哪知竟是個小小的藥丸,只有指頭大小,但更覺陣陣清香,急忙吞下,忒是作怪,這藥適纔下喉,即將飢火壓下,不但不感到飢餓了,而且登時覺出內力充沛之極。
  周洛尚未發覺這雪蓮之實的益處來,此刻他更覺那騎驢的女郎越來越奇,現下內力已充沛,他哪會怠慢,即刻躍起。
  這一耽延,一人一驢早巳去得無蹤無影了,心知再要追尋,更是不易,當下振臂一拔,他本想躍登樹梢,本來前面一株樹高有三丈,以他的輕身功夫,平日非全力一躍不可,是以他提氣振臂,跺腳上拔,哪知他這一躍競有四丈多高,登時腳下踏空。
  若是平時,他只要卷腿飄掠,即可平平穩穩的落下,但這番大出意外,腳下一踏空,竟是手忙腳亂,直往下落去。幸是樹林甚茂,快要落地之時,抓住了一根橫枝,這才沒有跌傷。
  一時間,周洛驚得呆了,不知他的輕身功夫怎會陡然大增?但他馬上悟出上適纔吃了那雪蓮之實的緣故,忙再縱拔騰躍試試,果然都在四丈以上,他這 喜,非同小可,不但飢餓巳解,輕功竟在無意中增加了這多,想到這雪蓮之實竟有這般神妙,珍貴可知,而桑虹卻以此相贈,心下好生感激,同時心道:“難怪桑氏姊妹輕身功夫那麼神幻了,原來是這緣故。”
  需知武功一道,到了相當境界,增一分也是不易,周洛若然要循正途練這輕身功夫,只怕再苦練二三十年,也不能達到這般境界,不料卻在瞬息之間,增了這許多,心想再要遇到那黃衫女郎,可就不怕追不上她了。
  他精神大振,想是他兩日來得見了四個奇女子,現今遇到這黃衫姑娘,年紀最小,而適纔渡江時,顯示的功力,卻是極大,是以也更加好奇,定要探出她的來歷不可。
  原來昨日夜裡,多九公在說到那部武林寶典《上天梯》之時,曾說當今尚有兩人,亦想取得,其一便是天帝辛璜,一是 女金燕,他那時已緊記心中。他一見這黃衫女子知是非常人物,不由自主的已想起了這兩人來,心想黃衫姑娘必是這兩位門下無疑,不然當今天下,豈有這麼了得的武功?
  他即刻深入山中尋找,哪知但見一山比一山更高,放眼全是綿延不絕的山嶺,黃衫女郎若不現身,何處尋去?
  就在這瞬間,忽聽西山有虎嘯之聲傳來,那虎嘯聲一聲緊接一聲,不由心中一動。皆因此時已是月上西山,那虎夜嘯,莫非是那黃衫女郎所在。
  他自不懼虎,更不會替那黃衫女郎擔心,即刻向那虎嘯之處奔去。
  虎嘯之聲不絕,但卻甚是低沉,似不是被激怒時的嘯聲。他這時輕功大增,不到一盞茶時間,已登上西山之巔,只聽那虎嘯聲便在下面,側耳細聽,仍聽不出那虎是被激怒,但低嘯之聲不絕於耳。
  他從樹梢輕登巧縱,早見半山有個草亭,一支斑斕猛虎蹲地,望著亭中,作勢欲撲,不斷發出低嘯之聲!
  周洛心知亭中必有人物,果然他繞到亭後,見竟是個女子臥在亭中,像沉沉睡去一般,不由倒抽了口冷氣。心想這女子怎生這般好睡,虎嘯於側,她卻酣然不覺,但奇怪那虎顯然作勢已久,卻始終未撲進亭去。
  他輕輕落在草亭之上,翻入亭中,用身子繃在簷下,快得像一溜煙,因是那睡臥的女子便在身下,相距不過七八尺,故而看得明白,也看得驚人。原來又是個絕色的美人,年紀卻在二十以上,只聽氣息輕勻,果是香夢正甜。
  亭外那虎蹲伏在二丈之外,只要一撲,這女子必然沒命了,心想若不即時將虎擊斃,要是它突然發威,就算有我在,豈不駭壞了她。
  他心念一動,即刻將真氣運行,貫於右臂之上,他想要不駭壞了這女子,那就只有施展師門護法神拳,將它遙遙一擊而死。
  原來周洛的神拳已練到五七成火候,相隔兩丈,真力亦能透達,但他忽然想起日前在師兄面前曾立下重誓,他將護法神拳傳師兄之後,今後絕不再用。
  當下忙將真氣卸了,心想現在要想不驚駭了這個女子,唯有設法將虎引開,引得遠遠的,然後將它擊斃。
  這一會工夫,那虎低嘯之聲,一聲比一聲更短,而且尾巴尾剪更得緊了,周洛不敢怠慢,即刻翻出草亭,往旁縱出,拾起一塊拳大的石頭,正當他扭身要向那虎抖手打出,哪知在這瞬間,出現了奇事。只見那虎正淨扎著向後退,渾身顫抖,嘯聲也變作了哀鳴,但它像被什麼無形奇大的力道困住一般,但見四爪亂蹬,沙石紛飛激射,竟退不得半步。周洛一回頭,登對又被亭中的景象驚呆了!只見亭中睡臥的那女郎,正緩緩的站起身來,但兩眼未睜,好像在熟睡一般,只是兩手懷抱胸前,掌中外吐作懷中抱月之狀。
  他一見此狀,立即恍然而悟,知道這女郎在練什麼武功,那虎必是被她無形功勁困住。
  早聽那虎已不再是沉嘯,而作困獸之吼,山坡上的沙石,被它四蹄蹬得四射,塵土彌空。
  他雖悟出這女郎是在練一種奇絕吸大威力的武功,但心裡還有些不相信,不相信世間有這樣奇異,而威力大得能遙遙困住猛虎的武功?
  忽見那女郎兩眼慢慢睜開來,輕輕柔柔地說道:“去吧。”兩手微揚,那虎正當掙扎之際,像突然放開了韁鎖,又像被奇大的功力將它拋出一般,直投到山下去了,隨著轟隆之聲,斷樹折枝之聲,那虎慘叫之聲,相繼傳來,顯然已是受傷了。
  周洛被這景象驚得呆了。哪知更有令他驚奇的事,他雖然兩眼瞬也不一瞬,不知怎地,那女子像是倦極了伸了個懶腰,竟在這眨眼間,失了蹤跡。
  他絕不相信這是幻覺,就算這女郎是幻,適纔那虎可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靜靜地看了半晌,末見那女郎再現身,便想向亭中走去。就在他才移步的剎那,忽覺身後吹來一陣幽香,周洛一回頭,竟是亭中的女郎。
  他駭然一退步,那女郎卻對他微微一笑,輕輕柔柔地說道:
  “你就是括蒼派的傳人了,姓周是不是?”
  她微微笑,上上下下打量他。
  周洛更是心頭一震,難道她也知我蒙冤之事,不由自主連退幾步,說:
  “我……我……”
  那女郎笑道:“原來你是個怯小子啊!”
  周洛正想:這女子武功之神奇,真是不可思議,她要是也誤信傳言,以為我是弒師的武林叛徒,要對我下手……
  他心中實是已然生怯,但被這女子一言道破,卻不由橫了心,暗忖:
  “現今天下雖大,我已無存身之地,反正不容於武林中人,難逃一死,我剛不可墜了師門名望。”
  當下一挺胸,朗聲言道:“不錯,在下正是括蒼末學,周洛便是。”
  那女郎又微微一笑,道:“這才像話,隨我來啦。”
  說著已移步向亭中走去。周洛一橫了心,倒冷靜下來,也能冷靜地觀察這個女子,卻絕未發覺她有何惡意,只是她那微笑,笑得甚是怪異。他知自己的武功,還不及這個女子,若然反抗,不過自取其辱,便隨她身後向亭中走去,心想倒要瞧她將我怎的。
  那女子這次移步甚緩,尚未走到亭邊,忽聽 個細細地的聲音說道:
  “小娃娃,別怕她,只管大膽跟她來。”
  周洛聞聲回頭,身側身後,何曾有人,驀地想起這聲音其細如蠅,已明白這是傳聞中武功上乘境界的千里傳音,心下大是驚疑,不知這人是誰?自何處傳音?偷眼看前面的女子已邁步入亨,竟似毫無所覺,忙鎮懾心神,收斂起驚疑之態,陡地步入草亭。
  就在這移步的瞬間,那細細的聲音又在身邊說道:
  “她雖是個殺人不見血的女魔,但暫時她不會害你,只要你不違抗她,準保沒事,記住啦,越是柔順越好。”
  周洛一面聽,一面注意面前這女子,兩人雖然相距不到五尺,但她仍無所覺。他曾聽師傅說過,這千里傳音的功夫,非氣功登峰造極,不能施為,而要像這般兩人相距這近,而面前的人毫無所覺,卻又是氣功的至高境界。心忖:“暗中這人是什麼人,現在何處?”他不敢向左右前後探望,怕被面前這女子發覺。
  那女子進入亭中,只見她伸掌平胸,往上一揚,陡然亭心的一塊大石板巳應掌而起,現出個地洞。
  周洛發現這地洞不覺奇,駭然地卻是那石板有三四尺見方,五七寸厚,怕不有數百斤重,而她揚掌便掀了起來,更未見她運氣貫勁,可見這女子的武功簡直高不可測,駭然呆立在當地,一時不知所措。
  那女子又微微一笑,仍是笑得那麼怪異,又陰柔,又是橫生媚態。說著:
  “你來,這是你曠世機緣,只要你聽話,我今後將一生功夫都傳給你。”
  說著,向他一招手,周洛立覺一股無形力道,自後衝來,身不由己,一頭向那地道中撞去,那無形的力道雖然不大,但他絕不提防會自後撞來,是以立腳不穩,頭下腳上,直往下落去。
  幸是他自服了雪蓮之實後,倍覺身輕,落下有十來丈,巳能提氣踡腿,卻在這剎那間,身子也同時被人托住了,趕緊單腳點地。
  地道中甚是黑暗,不知這托他的是甚麼人,但已覺出陣陣幽香,輕拂面上,心知這必是個女子,忙往後退,哪知地道甚狹,身後已是石壁。
  陡聽耳畔輕輕柔柔地說道:“瞧不出你輕身功夫這樣好,我倒白擔心了。”
  周洛聽得出是那女子的聲音,又不由駭然,適纔分明是他先撞下地道,那 剎間,這女子還站在亭中,不料她卻是到了底!
  他記起那傳音之言,忙恭順地說道:
  “晚輩末學後進,輕功才識皮毛,前輩你過獎了。”
  一言未了,忽見燈光一閃,數丈外,現出一個老人,若非他鬚眉白,直象個孩童般,身高還不滿四尺。
  老人掌著燈蹣跚行來,到了近前,才看出他不是矮小,而是傴僂著背,但他兩腿兩臂,細得卻似皮包骨頭。
  那女子不待他走近,已吩咐道:“還不帶路。”她話聲陡然變得十分冷酷。老人呆滯的目光向周洛一掃,一言不發,慢慢轉過身去,顯然他步履甚是艱難。
  周洛一面隨後跟進,心下卻在忖思那傳音之言,心道:
  “先前我以為這女子是武林俠隱之流,聽信傳言,現下才知不是。即使她得到傳聞,這暗中傳音之人既說她是“女魔”,那她絕不會以為我弒師,要對我不利,她引我來此,必有緣故。”
  他心中雖恁在想,卻又有些難信,皆因這女子秀美絕倫,話說得又是輕柔,實難相信她是個殺人不見血的“女魔”。
  正想間,已到了一間石室,周洛眼前陡地一亮,這石室雖在地底,但四壁錦幔低垂,陳設極盡華奢。老人到了門口,即側身而立,周洛知是這女子的居室,不由躊躇,也站定了腳步。
  那女子在他身後笑道:“進去啦,這地方可還好麼?我每年難得到此一次,只好因陋就簡。”
  周洛眼中看,這室已是窮奢極華,她倒說是簡陋,心想這女子長年所居之地,不知還要何等豪華?
  這女子不但對他並無絲毫惡意,而且看來還象以禮相待,周洛大惑不解,忖道:
  “我倒要瞧你將我怎地?”
  當即邁步入內,那女子坐在錦床之上,命他在一個錦凳落坐,室中燈火輝煌。燈光之下,那女子更加明艷,好半晌,她卻不言不語,盯著眼在瞧他,看得周洛臉上緋紅。
  那女子隨抿嘴一笑,道:“我已知你的來歷,你可知我是誰麼?”
  周洛道:“正要請教,在下年輕識淺,不識前輩高人。”那女子點了點頭,道:“你雖不認識我,但你眼光卻不錯,其實別說是你,連你師祖谷雲樵,也無緣能見我 面。”
  周洛心下大驚,這麼說,這女子是師祖一輩的人了,但她看來卻纔像二十許人!
  陡然間,他記起前晚桑虹的話來,說當今武林之中,想取得那部“上天梯”的,除了多九公,雪山妙化夫人,和他師伯白頭翁外,尚有天帝辛璜,和 女金燕,莫非這女子便是金燕?
  心念一動,忙不迭站了起來,躬身道:“前輩莫非是人稱 女的金老前輩?”
  她還未答言,周洛已然肯定是她,桑虹說她駐顏有術,而 女即是少女,她武功又這麼高,不是她是誰?
  果然那女子微微一愕,顯然料不到周洛會認出她來。但她隨即一笑,笑得好生明媚,道:“難為你認出我,你既知我是誰,也可知你福緣不淺了。這多年來,武林中人想見我一面也是不易。”
  周洛躬身道:“晚輩拜見老前輩。”霎時間,他已忘了今晚傳聲之言,心想這 女金燕乃是師祖一輩人物,武功又高不可測,那桑虹說到她時,亦無半句壞話,周洛是以這時只有恭敬之心。
   女金燕道:“你知道就好。”她一言未落,忽見黃影一閃,未見人,先聽到嘻嘻的笑聲,說:“師傅,他來啦!”
  來的正是那騎驢的黃衫女郎,一派天真爛漫。周洛這才知這少女是有意引他來此,難怪她武功也高得出奇。
  他怔怔地望著她,心想全燕沒有百歲,至少也有八十,但看來仍只不過二十許人,只怕這黃衫女郎年紀也不小。
  只聽金燕說道:“你回來得正好,天明你即帶他上路,我還有事要小留三數日。”
  那黃衫女郎嘻嘻笑道:“師傅,不用我帶他,本來他要送我去終南山的啊,不然老遠的路,不怕翦徑的賊麼?”
  說著,眼望周洛,更是笑得渾身亂顫。
  周洛臉上一紅, 女金燕巳道:
  “你別打趣他了,其實他也是 番好心。”她在笑,笑得又溫柔,又怪異,只聽她繼續說道:“你先帶他去歇歇吧,明日好早早上路。”
  黃衫女郎道:“是。”當下帶著周洛,出了石室,那矮小乾癟的老蒼頭,仍掌著燈,遠遠站在甬道上,像是他一直守侯在此,見兩人出室,立即迎了上來。
  先前這怪老人目光呆滯,不料一見黃衣少女,頓時流露出柔和的閃光。
  黃衣少女也笑得嫣然,說:“老伯伯,又要勞駕你啦!”
  怪老人不言不語,嘴邊流露出一絲笑意,但象哭一樣,輕輕點了點頭,便轉身帶路。
  周洛一路留神,只見所經之處,甬道甚寬,但地上全是亂石,而且極其陰森,若非怪老人有燈照,甚難舉步,而且曲曲折折,巖洞甚多,這外間和金燕那石室相比,真是天淵之別。
  他一面留神,心中卻在苦思,這 女金燕的言行笑貌,莫不怪異之極,尤其是猜不透她命黃衣少女引他來此為何,去終高山作甚?
  左繞右彎,約莫走了兩盞茶的功夫,忽覺有風拂面,像是快到出口了。但這迎面吹來的風,腥氣撲鼻,黃衣少女已掩著鼻子,說:
  “好臭好臭,師傅的功夫不知幾時才能練成。”
  那怪老人無聲地搖了搖頭,黃衣少女又說:
  “師傅這黃梁功練成,那時立於不敗之地了,當今天下任何厲害的武功,也傷她不得,老伯伯,你說多好,那時只有師傅傷人的份兒。”
  周洛心說:
  “原來那 女金燕練的是黃梁功,顧名思義,這種武功必是睡著練的,只看先前見她躺在亭中,象個睡美人般,卻能控制住一只猛虎,可知厲害。聽這黃衣少女說,她師傅這黃梁功尚未練成,但已有如此厲害,若是練成了,那還了得。她能在無識無覺中,無相無動拒抗別人的攻擊,豈不是和地對敵的人,只有挨打的份兒。”
  他越想越覺這黃梁功不但從未聽說過,而且簡直神奇得不可思議。
  周洛自是不可問得,這時早到出口,只見那怪老人拂開出口處密垂的藤蔓,立即見到了月光,原來這時明月已升得很高了,怪老人巳吹滅了燈,更見月明如水。
  黃衣少女道:“老伯伯,你帶他去歇息,我去瞧瞧桑氏姊妹。”
  說道,陡地雙臂微振,風聲颯然中,黃衣少女巳如飛鳥般騰身而上,身法快得出奇。
  周洛大吃一驚,桑氏姊妹自是指桑虹和桑青姐妹,怎也來此了?
  但他馬上便明白過來,必定桑氏姊妹在寧蒙山中脫身跟蹤追來,故爾也到了此間。
  他望見一條黑影投向西北崖腳,瞬巳消失於亂石堆中,不由怔怔出神,心想聽桑虹那晚提起 女金燕的口氣,兩家雖然並無過節,但也無好感,象是從無交往,莫非這桑氏姊妹巳被困住或被獲遭擒了麼?
  忽覺他的衣襟被拉了一下,回頭看時,原來是那怪老人,對他點頭示意。
  周洛道:“老伯伯,你是要我走麼?”
  怪老人目光柔和,對他點了頭,他是聽黃衣少女這麼稱呼他,是以也如此叫。迄今他尚不知道怪老人的身份,更未聽他開口說話。
  忽地,先前崖上亭中,耳邊響起的那傳音,又在他耳邊如蠅聲細語:
  “快隨我來,我有話說。”
  周洛大驚,說:“你……”
  怪老人點了點頭,細語之聲又在耳邊響起:
  “別出聲,他們都以為我是啞巴,趁她不在,我有話說。”
  周洛忙應了聲:“是!”
  其實他此刻極是驚奇詫異,雖說黃衣少女稱他老伯伯,但 女金燕對他卻言態冷酷,勝於僕傭,身份也不會高,更怪的是他瘦癟幹小,兩腿兩臂其細有如小兒臂腿,簡直令人難以相信他氣功精湛到了傳音入密的境界。
  更令他驚疑的是,若然這怪老人的氣功恁地精湛, 女金燕怎會對他那種態度?
  哪知就在這剎那間,忽聽虎嘯之聲傳來,而且不只一只,似有數十只猛虎的咆哮一般,傳來之處,正是那黃衣少女所去之地。
  忽聽怪老人急以傳音說道:“快隨我來!”那細如蠅語之聲,透露出焦急之情。他傳音未落,眨眼怪老人巳成了一條黑線,向虎嘯之處奔去。
  周洛心下大奇,忖道:
  “憑那黃衣少女與怪老人的功夫,何懼猛虎,他這般焦急,甚是難解。”
  心中在想,巳隨後追去,饒是他現下輕功已大增,但起步之頃,怪老人已失蹤跡,幸好那猛虎之聲不停,不怕找不到他。
  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巳到了個狹狹的崖縫,此時虎嘯之聲已有似驚天動地,顯然不下百十雙猛虎在咆哮,而且那咆哮聲中,不時聽到有慘厲之聲。
  周洛聽得有些毛骨悚然,要知若一兩只猛虎,他倒也不不放在心上,但這麼多虎,確實駭人。
  但他此刻奇心大熾,又明知那怪老人是奔向此處來了,便大著膽,穿過那崖縫。
  崖縫不過數丈,但狹處只能容一人通過,周洛到了盡頭,早見前面是個死谷,約有一里方圓,谷中果有百十只猛虎,在翻翻滾滾,咆哮撲襲,只見塵沙漫天中,閃動著冰魄寒光。
  周洛登時明白,這百十只猛虎是在向桑氏姊妹撲襲,這桑氏姊妹來此,他已從黃衣少女得知,只奇怪哪來這多猛虎?
  就在他看清面前景況的剎那間,早又聽得兩聲慘號,知是桑氏姊妹又殺了兩虎,但那猛虎太多了。自四方八面不停地撲襲。他凝神仔細一看,雖是塵沙彌空,但虎是龐大物,是以看得明白,那撲近冰魄寒光的猛虎,莫不是未近寒光,巳被震退,但就地 個翻滾,立即又已撲出。
  那冰魄寒光不停流轉,只是僅能在三數丈內盤旋,顯然桑氏姐妹巳被虎群困住了。
  他心中立即起了個念頭:“趕快設法救她兩人。”
  要知桑氏姊妹雖是為了追蹤他而來,必要得而甘心,但兩人對他並無惡意,不過為了一部武林寶典《上天梯》,且桑虹贈他雪蓮之實,令他甚是感激,再說他怎能見危不救。
  這不過是剎那間心中升起的念頭,但馬上就知那是夢想了,試想桑氏姊妹何等武功,尚且脫不出虎困,而且還有黃衫少女和那怪老人在此,自己豈能救得了人。
  想到黃衫少女和怪老人,才想起這兩人怎麼不見?
  他凝神向四外搜索,忽聽虎群中響起尖銳的嘯聲,聲音不大,但入耳甚是真切。
  跟著虎群如翻江倒海一般,向東面擁去,也才發覺這眨眼間,那兩團乍合倏分的冰魄寒光,已掠向東面,適纔那尖嘯之聲,象是指揮虎群似的。
  果然,那虎群滾向東面,周洛面前也更開闊了,發現那虎群空出之地,現出一個石堡,頂上站著一人,衣袂飄飄,正是那黃衫少女。
  周洛心中一動,莫非這虎群是 女金燕所養,虎群圍困桑氏姊妹,是這黃衫少女指揮的?那尖嘯之聲便是她所發。
  忽見一條黑影飛落黃衫少女身邊,正是那個怪老人,似在拉她衣衫,阻止她指揮虎群圍攻桑氏姊妹。
  周洛相距太遠,那黃衣少女說什麼,聽不到,虎群巳擁向東面崖下,這面空蕩蕩,石堡上的兩人皆全神貫注在虎群中流轉的那團冰魄寒光。當下不敢怠慢,即刻奔到石堡之下。
  只聽黃衫女郎道:“她們這不是作夢麼,人巳到了我們手中,憑她們這點能耐,也敢來此劫人?”那怪老人搖了搖頭,周洛知他是裝啞巴,不會說話的,卻不知他為何要阻止這黃衫女郎。
  那黃衫女郎早又引吭尖嘯,剎時間,群虎盡皆怒嘯,跟著又是三五聲慘號,顯然又有三五只虎被桑氏姊妹打死了。可惜周洛現在石堡之下,那面的情形看不清楚。
  隨聽那黃衫少女咯咯笑道:
  “我們的虎兒便是傷她兩人不得,累也累死她們啦,倒要瞧她們能支持多久。咦!老伯伯,那周洛呢?”
  周洛趕緊一縮身,將背脊貼在石堡壁上。上面的兩人看不見他了,但他也看不見上面兩人。
  便聽黃衣少女急道:
  “老伯伯,你怎麼丟下他來此,他要是走脫了,師傅豈不怪罪?再說,師傅為了那部《上天梯》,多年來都未如願取到手中,現在好不容易打聽得取那寶典之法,將這周洛接來此處。你想,現今多少人在想得到這個少年,他即使不逃走,也要防人將他劫去,老伯伯,你怎麼如此大意?”
  黃衣少女顯然心急之極,越說越快。
  周洛恍然大悟,才知 女金燕命黃衣少女接引自己來此,並要他前往終南山,原來也是為了這一部《上天梯》。
  他心中登時無限反感,心道:
  “歷代女傑以畢生修為,留下來的這一部《上天梯》,原意本是修真練氣,與事無爭,現下群雄爭奪,卻皆為了那寶典中的武功,不過為逞豪強,豈不大失歷代女傑的本意!”
  更令周洛難過的是,目前群雄為了這部上天梯,巳展開爭奪,而那晚多九公的話他巳聽得明白,要取得這一部《上天梯》,非他不可,是以他現下巳成了這般人爭奪的對象。
  剎那間,他現今巳知的這些人,都湧上心頭:他師伯白頭翁放棄掌門人,亦是為了這部《上天梯》,可見他也不是為了光大本門,多九公倒是未存私心,但既知那部《上天梯》無法取得,妙化夫人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不能到手,他又何必定要為這寶典奔走數十年?至於那雪山妙化夫人與這 女金燕雖說都是世外之人,未曾與武林中人有何爭端,但那晚聽桑虹的口氣,顯然當今的這般世外奇人,都在互相顧忌牽制,皆因大家武功互有短長,誰也不敢為非作歹,若然其中任何一人得到了這部《上天梯》,就算他本人不會為惡,若一旦所傳非人,那時武功巳無人能敵,天下豈不遭逢大劫?
  要知周洛自家遭慘變之後,自己雖然投身武林名門,但心下時時慨歎,時時自問:練武功究竟應不應該?天下若無武術,他一家怎會遭到慘變?不論他師傅被誰殺死,種因亦是由武功而起,自無疑問,而他若不是投身括蒼派練武功,又怎能蒙上不白之冤,害得他至今不敢見人,天下雖大,無立錐之地。
  這不過是剎那間他心中的感嘆,早聽黃衣少女又在說道:“你還不快去找他,要是他不見了,小心師傅不饒你,這桑氏姐妹尚未擒住,我不能離開此地。”
  隨又聽她一聲細細地尖嘯,跟著群虎怒嘯之聲又起。
  周洛忽然心中一動:這乘氏姊妹時間一久,必無幸理。她們兩人身法雖快,但猛虎太多了,只要落身又在虎群之中,稍一阻延,他處的猛虎必又圍撲上去,何況還有這黃衣少女指揮。這桑氏姊妹也是要掠他之人,尤其桑青更是冷酷威逼,但那桑虹卻好,贈他雪蓮之實,更令人心感,我不救她,於心何忍?
  他既巳明白了 女金燕誘他來此之故,心知黃衣少女必不會讓他涉險,唯今之計只有自己竄入虎群之中,黃衫女郎要救自己,必然將虎群撤離,桑氏姊妹也自然脫險了。
  他打定主意才要繞過石堡,忽覺肩頭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周洛大吃一驚,回頭一看,竟是那怪老人站在身後,不由心頭一涼。原來這老人是知他在堡下,有他在身側,他要救桑氏姊妹的計謀,豈不成了泡影麼。
  哪知怪老人在他肩頭一拍之下,巳向虎群中的桑氏姊妹一指,同時耳邊響起傳音,說:“唯你能救這兩人,快去!”
  周洛不由一怔。這怪老人倒和他不謀而合,心下雖然奇怪他怎會幫起桑氏姊妹來,但也無暇多想,窺定桑氏姊妹被虎群圍困之處,陡地一聲長嘯,振臂急拔,一躍四丈有餘。
  身後堡頂那黃衣少女驚呼聲中,周洛已是第二個起落。那外圈的虎群已在腳下,周洛就落勢,向身下竄過的一頭猛虎背上一點,便又縱起,直往那兩團冰魄寒光撲去。
  此刻他輕身功夫大增,那虎群顯然被桑氏姊妹傷了不少,只這兩三個起落間,巳見到了十數只虎屍。是以認定桑氏姊妹,並未發覺周洛竄入。
  眼看再有兩個起落,即可趕到桑氏姊妹之處,哪知周洛認定腳下一虎,才向它背脊點去,忽然那虎群如翻江倒海一般,向後倒竄湧去,周洛登時腳尖點空,落在地上,立即有五只猛虎向他撲來,這一驚,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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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a

  話說周洛藉腳下虎群奔竄間,在那背上一點之力,向桑氏姊妹撲去,跟看相距已近,不料那虎群陡然倒竄,周洛腳下那虎也陡地一剪一伏,他腳尖登時點空,要知憑他的武功,若說一兩個猛虎,倒也不放在他心上,但像這麼多,他豈能不懼,適纔不過想施展輕身功夫,只要與桑氏姊妹會合,即可不妨,且明知那黃衣少女不會讓自己喪命虎口,必要將虎群撤離,那知竟一腳踩空,他心裡一慌,提氣不住,便往下落!
  那虎群本是潮湧而來,周洛腳才著地,那遠看得見虎群,所見盡是血盆大口,向他撲來。相距僅有數尺,而且左右和身後,也盡是猛虎,咆哮之聲震耳欲聾,這時他便有通天的本領,眼看也要難逃虎口,幸是臨危不亂,就適纔下落之勢,跺腳騰身!
  他尚未拔高一丈,虎群早巳撲到腳下,咆哮之聲,更令人膽落,數十只猛虎齊張血盆大口,像在等他下落!
  周洛輕功已然大增,但現下驚懼過甚,他雖再又提氣上拔,但僅得數尺高下,顯然是驚惶過度,早有幾只猛虎咆哮上竄,若非他適纔拔高數尺,怕早落虎肚了!
  就在這危機一發的瞬間,陡然傳來一聲尖嘯,而且相距甚近,心知是黃衣少女已然趕到,但周洛身已在往下落了,腳下之虎不但不退,似乎更見萬頭攢動。
  周洛兩眼一閉,心道:“完了!”
  哪知他忽覺腳下藉了力,似乎被甚麼向上一托,他也藉勢猛蹬,斜刺裡一躍數丈。
  他身尚在空中,陡地寒氣砭膚, 片冰魄寒光巳自上罩下,同時衣領一緊,把他提升了數尺,腳下跟著被人一托一送,身邊有人歡呼道:“果然是你。”
  周洛聽出是桑虹的聲音,心中叫了一聲慚愧,自己本是為了救桑氏姊妹,不料反被人家救了。
  他這時忙不迭藉那一送之勢飛縱,哪能開口說話,這一縱竟有四五丈遠,只見腳下的虎群萬頭攢動,兀自咆哮不巳,竟無落腳之地!
  忽見腳下有白森森的寒光一閃而過,同一剎那間,左腳上又被人一托一送,自然往前又飛縱了出去。
  這樣幾托幾送,其快如飛,瞬巳到了東面崖下。
  周洛腳才著地,早見面前站著桑虹向他一招手,說:“快隨我來!”隨巳向崖壁飛騰而上。
  周洛好生躊躇,他不過感桑虹贈他蓮實之德,故爾冒險相救,現今這桑氏姊妹巳然脫險,他還跟去怎的?
  心裡才在轉念,忽聽身後一人冷冷地喝道:“走!”他微一側身,瞬然間寒光刺目,寒氣砭膚,桑青巳然欺近,正伸手向他脈門扣來!
  周洛閃電般想道:“我好心前來救你們出險,雖說反而被你們所救,但若不是我冒險進入虎群,那黃衣少女怎會將虎群撤離,現下你倒這般盛氣凌人!”
  他心中有氣,左手早立掌反截,小拇指一曲一彈,向桑青曲池穴點去。
  這是括蒼派另一威震武林的功夫,將點穴掩藏在三十六擒拿手中,全靠五指伸縮點拂,出對方不意。
  桑青幾番對周洛都是手到擒來,只道他武功平庸,不料他有這樣精妙招術,微微一驚,忙撒手一閃,便見冰魄流轉,寒光森森!
  周洛也忙不迭斜剌裡橫跨兩步,原來他與桑氏姊妹這幾次對面,對兩人的身法已有些明白,陡覓寒光流轉,就知她要向右后繞身欺來,他這麼橫跨兩步,果然在眨眼間,兩人成了一南一北,相距五尺!
  就在這剎那間,只聽得 聲嬌叱道:“你們想逃,那是作夢,滾下去!”
  聽聲音就知是黃衣少女趕到,將桑虹截住了。
  周洛對桑虹不但有好感,而且感激,他曾眼見黃衣少女跨驢過江,看來她雖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女,但功力驚人,不由替桑虹擔起心來,只是現下桑青絕不會放過自己,要想脫身亦是萬難。
  只聽桑虹冷冷地說道:“哼!你以為我們怕你了麼,用畜牲困人,算不了本事。”
  瞬然間,冰魄寒光大熾,顯然兩個少女已動上了手。
  桑青一聽她妹妹被截住了,自是心急,喝道:“當真你不聽話?”
  她話出口,人也出手,身形晃動,寒光如潮,人也被寒光隱沒!
  周洛兩眼瞬也不瞬,這時他立身之處,是在崖腳,但離地面也有兩丈高下,可不比得平地,桑青身法雖是奇幻,周洛已明白是藉那披肩寶光之助,又知桑青必不會害他性命,不會施放冰蠶,膽量大增,凝神注視,見她身形雖被寒濤掩沒,但浮空流轉之處,有數丈方圓一團,特別耀眼,就知是桑青身形所在。
  說時遲,那寒濤繞身流轉了一匝,巳然欺近,周洛早巳兩臂貫勁,覷定那特別耀眼之處霍地吐氣開聲,呼地一掌劈出,同時腳下一點崖壁,騰身上竄兩丈!
  要知周洛雖然不能施展神拳,但他功力巳到火候,這掌劈出,威力也是極大,且他惱恨桑青太以冷酷,又是蓄勢而發,桑青奇幻的身法被他明白了究竟,其實已失奇幻,這一掌那還不劈個正著!
  只聽桑青咦了一聲,寒光驟斂,巳落下一丈,但顯然她雖不防周洛能看準她的身形,但這一掌仍被她化解了,並未傷她分毫。
  兩人一上一下,現下巳相距了三四丈遠,周洛心道:“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就在她寒光驟斂的當兒,猛可裡一登崖壁,斜刺裡飛縱出去,皆因上面桑虹與那黃衣少女巳然交上了手,崖下虎群咆哮如雷,唯有繞崖而走。
  哪知他輕功雖然巳大增,自難與桑青相比,又因身在崖上,不敢飛縱太遠,他腳尖方點到石上,陡見寒濤巳自頭頂湧到!
  周洛心頭一涼,就這一點之勢,立即倒縱回去。
  但他快,桑青更快,寒氣砭膚,已然欺近,當真身法快得出奇。
  周洛雖巳能拿捏準寒濤中桑青身形所在,但要在凝神之時才行,這般奔選追逐之頃,自是不能,她身形既然看不准,出手也自看不見,心中一急,霍地兩掌一翻,迴旋急掃。
  他急中出手,兩掌上皆出了十成真力,果然將桑青迫退。周洛忙不迭兩腳一登,倒縱出去!
  哪知他並來看清身後情形。立腳之處,本是突出的一塊崖石,待他已然倒縱出去,身在空中,方始看清。他本可踡腿下落,但見腳下虎群萬頭攢動,當真是虎視眈眈。
  他心裡一慌,更提不住氣了,本可再縱出丈餘遠去的,反而直往下落去。
  驀聽山谷雷鳴,是虎群見他下落,本是悶聲低嘯的,登時咆哮起來。恍眼間,遠見有十數只猛虎向上躍竄。
  他在崖上僅有兩丈多高,雖在身形縱出之頃,亦不過三丈高下,眼看他即要落入虎口!
  桑青身法河等快捷,在他倒縱出來之時,冰魄暴閃,早巳趕到,雪山武學的是了得,一見用洛下落,她身形往下一沉,纖掌一溯,向他腳下托去。
  若然周洛微一藉勢,必能縱身斜掠。哪知這剎那間,周洛身下的虎群霍地一分,塵土彌空,一股奇大迴旋的勁道,直將桑青盪了開去,周洛下落之勢更快,像被下面一股奇大的勁力吸住,往下拉一般。
  桑青一聲驚呼,在空中一旋身,背脊已貼在崖上。再看周洛時,哪還有人影。只見下面虎群咆哮震天,似浪如潮,但塵土太大了,相隔三兩丈,亦看不真切。
  桑氏姊妹自偷聽得多九公的談話,要取《上天梯》,只在這周洛身上,那還偏巧周洛逃出桃花塢,落在她們手中,正是萬千之喜,後來變生意外,桑氏姊妹怎會甘休?躡蹤尋來,雖明知 女金燕不好惹,但仍冒險潛入,卻早被那黃衣少女發覺,將兩人誘入石堡,並驅虎群將桑氏姊妹困住。現今無巧不巧地周洛又自動前來,不料仍又得而復失,他跌落虎群,那還不碎屍虎口,桑青這時之失望,可想而知了。她分明聽得頭頂嬌叱連聲,是她妹子桑虹與那黃衣少女正作殊死之鬥,也忘了前去相助。
  別說桑青認定周洛跌下必遭虎吻,便是周洛也自知必死。他被那奇大的力道吸住向下疾落,便是下面沒有虎群,亦會骨斷筋折。那知就在虎群一分的瞬間,忽覺身子被人托住,跟著耳畔風生,似被人抱著飛馳,不到半盞茶工夫,虎群咆哮之聲已在身後了。
  他知被人救了,但塵沙太大,兩眼難睜。
  又飛馳了若有 盞茶的工夫,雖不知東西南北,但卻能覺出忽高忽低,似乎抱著他的這人在翻山越嶺。
  這人忽然停步,說道:“睜眼啦!”
  周洛兩眼看了實地,忙站定身軀,睜眼一看,說:“咦!原來是你!”
  他身前站著那瘦小乾癟的怪老人,只見他雙眸炯炯,全不像先前所見的那麼呆滯,忽然他內功甚是精湛。
  周洛道:“老伯伯,原來是你救了我。”
  怪老人凝視他好半晌,顯然搖了搖頭,周洛也巳將立身之處看得明白,竟是一個山峰之巔,一樹如華蓋,覆在兩人頭頂。
  老人道:“別擔心,這峰頂人跡罕至,輕功稍差的,也上不來。”
  周洛早知他是個深藏不露的奇人,忙躬身道:“是。”
  怪老人說:“我先問你,今晚可令我糊塗了,怎麼你像要救那桑氏姊妹,卻又躲避她兩人?”
  周洛一聲浩歎,道:
  “老伯伯,你有所不知,桑氏姊妹雖是為我而來,但卻對我並無惡意,尤其那桑虹姑娘對晚輩甚好,我怎能眼看她們落入虎口?但我卻也不願助人貪得無厭。”
  怪老人眼睛一亮,道:“你是說那《上天梯》?”
  周洛點了點頭,道:“是……”
  他本想說出今晚的感想來,但驀然想起這怪老人是 女金燕之人,他們亦是想獲得這部武林寶典,使忙住口。
  怪老人象明白了他的心意,說:“好,難得,難得。”他目光忽地柔和起來,流露出無比慈愛,又說:“你知我是誰麼?”
  那 女金燕對他呼來叱去,黃衣少女又稱他老伯伯,表面看來像個畸零的老人,而後他傳音入密的功夫看來,氣功已是登峰造極,周洛不但不知他是誰,而且連他的身份也猜不出。忙道:“晚輩孤陋寡聞,不識前輩高人。”
  怪老人忽然嘆了口氣,道:“連我親生的女兒尚且不認得我,何況是你,那 女金燕便是我的妻。”
  周洛聽得又驚又奇,那 女金燕雖不知有多大年歲,但貌美嬌好如少女,怎會婚配這麼個畸零老人?且今晚他傳音之時,又稱金燕是女魔。
  周洛大惑不解,只驚奇地望著老人。
  哪知怪老人此言才罷,已是怒不可遏,雙眸中又見精光,暴射,忽地恨聲說道:
  “這女魔心如蛇蠍,不但將我毒縮成這般畸形,若非我裝啞,這條老命也早沒了。”
  周洛雖知他所說不假,但不明白這老人身世之前,仍難免驚奇。
  那怪老人忽地抓住他的肐臂,道:
  “乘那女魔現下精疲力竭,天明之前不能復原,快隨我來。”
  聲未落,巳騰身面起,飛身上了大樹。周洛只覺被他抓住肐臂,便一點力也使不上,心知怪老人對他並無惡意,是以也不掙扎。上樹一看,那亭亭如華蓋的樹帽子上,枝伢虯結,在頂端又形成了個小小的華蓋,恰好蔭蔽兩人。
  周洛向四下里一看,立知老人帶他上樹之意。原來這樹是在峰頂,這一騰身上了樹,更能看出老遠,只要有人上峰,絕逃不出兩人的眼睛。最妙的是人在樹上,下面有濃密的枝葉遮住,即使有人上峰,也發覺不到二人。
  那怪老人放開手,道:“當真是天賜機緣, 女金讌會將你帶來此間,老夫一見你,即知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少年,宛若渾金璞玉,一者怕你不知金燕面貌嬌好,其實心如蛇蠍,誤當她是好人,誤你終身,像老夫一般,數十年來生不如死,二者我有相求,了卻我多年心願。”
  周洛忙道:“老前輩言重,但有吩咐,晚輩雖赴湯蹈火,亦不敢辭。”
  老人道:“現下時刻無多,且讓我先將老夫身世簡單相告。”
  說著,陡然目光如炬,向四處一掃,顧然他怕有人潛上峰頂,說道:
  “我今晚一見到你,即想起當年的我,欸,四五十年前,我和你一般,也是個英挺的少年,一日忽與這 女金燕相遇,那時她比現在更見年青,更是貌美如花,只是武功遠不及我,我一見她,自是一見鍾情,她也不拒,便在這天目山中,居住下來,只道是不世良緣,哪知……”
  老人狠狠地嘆了氣,說出當年經過:
  原來 女金燕與他結合之後,他因對金燕愛極,在這山腹之中,替她佈置了那豪華的居室,天下雖大,在他心中,卻只有一個 女,只想在這隱密之所,長伴麗人。
  哪知還不到一月,他卻漸漸瘦弱下來,那時他尚不覺, 女金燕對他體貼入微,情愛綿綿,每日更纏著他傳授武功。
  老人忽道:“你知我是甚麼人?”
  周洛說道:“正要請教前輩名號。”
  老人長長一聲嘆,道:“我知你是括蒼派的門人,也算得是名門正派,你可聽你師長說過,在數十年前,有個黃梁道人麼?”
  周洛驚道:“老前輩是……”
  老人點點頭,道:“我便是黃粱道人的八寶弟子,也只得我一個傳人。”
  周洛曾聽他師傅說過,當年江湖中出現了個黃梁道人,蓬頭垢面,一領破道袍,百孔千疤,這黃梁道人不論大道之上,熙來攘往的街頭,隨地睡臥,而且一睡有時幾天幾夜。有人走近他身邊,就像撞到一堵無形的牆壁一般,額上必會添個老大的疙瘩。這一來自會驚世駭俗,到處哄傳,人皆以黃梁道人稱之,而他每次現身睡臥,不見死人,不會腥轉,皆因他每次現身之後,立即哄傳開去,遠近之人都來圍觀,那愚夫愚婦,當他是神仙,燒香禮拜不在話下,直到圍觀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倒地斃命,他才伸個懶腰,起身飄然而去。那死去的人,莫不是萬惡之人,死有餘辜,大伙兒更當他是菩薩下凡收惡人,令他當眾現報。
  這也罷了,那時在同 個時期,不少賊魁盜首,每當行兇之際,竟也忽然暴斃。那些遇害的人,這時也發現黃梁道人睡在旁邊,像算準那盜賊要在此行兇,事先等在此地一般,但不待那遇害人拜謝,他巳飄然而去。
  那黃梁道人神奇的事蹟,不勝枚舉,但武林中人卻知他這是深奧的武功,可惜他在江湖中出現前後不過一年,不知何處來,亦不知何處去了,從此即不再有人見過他。
  周洛聽他師傅說時,曾嚮往了好些日,不料這老人竟是黃梁道人的弟子。
  他忽然心中 動,道:
  “老前輩,今晚那 女金燕所練,莫非即是尊師的黃粱功麼?”
  老人恨恨地嘆了口氣,道:
  “原來這 女金燕並非為了情愛而與我結合,不過知我來歷,目的在盜技。當她得知要練這黃梁功,非氣功造極登峰不可,而要達到這一境界,至少得有數十年的修為,她大失所望,但我師門的武功,除了黃梁功詭奇至絕之外,尚有離門劍,可稱天下第一劍術。”
  周洛師門的劍術雖亦獨步江湖,但想那黃梁功如此奇妙,其劍術相提並淪,必然了得,他一生好劍,這怪老人提到黃粱功時,尚在罷了,當他一說到劍術,登時流露出嚮往之情。
  他不敢打岔,聽這怪老人繼續往下說,道:
  “我和她新婚之時,情愛逾恆,自是無話不說,知我門中這離門劍,奧妙無窮,指東實是刺西,明是攻前,卻是擊後,端的神妙無方,她對黃梁功感到失望,便思得其次,纏著我傳她。
  “但她對黃梁功失望之後,對我態度已然大變,我如何看不出,經我冷靜觀察,漸漸有些醒悟,便假說這離門劍亦需氣功到了相當火候,方能施練,故未蒙師尊傳授,其實我所說的也並非假話,要知離門劍之能攻左而刺右,攻前卻擊後,變化萬端,奧妙莫測,實因氣功貫注劍身,令那精鋼之劍,成了繞指之柔,不論刺向何方,劍尖皆能隨意指敵,對敵之人成了磁鐵一般,他本身像是引劍自刺,若非氣功精純,焉能得夠,不過不似黃梁功須造極登峰罷了,只是一分氣功,只能發揮一分威力。”
  周洛越聽越奇,也愈加嚮往。
  老人繼續說道:
  “我醒悟那些日子, 女金燕皆是虛情假意,哪會將這離門劍傳她,其實那時我在離門劍上,已有兩三成威力,心想那黃粱功最是難練,耗時也最長,便傳了她,諒她也無此耐心。
  “我之傳她黃梁功,另 原故是愛她太深,希望日子一久,她能生出真情,那知,嘿嘿……這這……這女魔!”
  他咬牙格格作響,可見他對 女金燕已是恨極,繼道:
  “這女魔傳了我的黃梁功後,立即變臉,暗地在我飲食中下了劇毒,幸我發覺得早,那劇毒才發,我已有了計較,假作不知,只當是得了急病,假裝惋惜道:‘可惜啊!可惜,這黃梁功你未練成,我卻要死了,我這一死,你便傳了練法,也是不能練成的。’這女魔登時一怔,急道:‘你說甚麼?’我說:‘你有所不知,這黃梁功靠一人之功,是萬難練成的,除非我在一旁隨時指點,並作你的對手,要知這無敵神功,至剛至大,至精至微,只憑口訣功課,豈能盡得全功,且這黃梁功有九層功境,若非第一層功境完成,我現下便指教你第二層功境的玄機,你也不能理解,欸……’我假裝十分惋惜,說:‘你我相愛一場,本想以這神功表我寸心,那知命不由人。’“我裝成極其痛苦之狀,其實我體內的劇毒已然發作,那時真正痛恨不堪, 女金燕果然著了我的道兒,登時慌了手腳,馬上取來解藥給我服下,但我雖然保持性命,那知她毒如蛇蠍,在解藥之時,滲入了縮骨化膚丹,我中的劇毒雖解,卻……赫!我……我卻成了這個樣兒!”
  老人恨恨連聲,似是目眥欲裂,兩眼中要噴出火來。
  周洛聽得入神,當真這 女金燕蛇蠍不及其毒,這老人當年既是英俊不凡,武功又高,和她豈不是一對兒,又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她怎能對他下這毒手?
  他心中大是不平,道:
  “老前輩,這些年來,你和 女金燕親近,難道沒機會……”
  怪老人頹然一嘆,道:
  “你是說報仇麼?你哪裡知曉,我縮骨化膚之後,武功幾如全失,且她對我下了毒手,怎不提防,咦,這還罷了,不料我縮骨化膚之後,她突然有了身孕。”
  他目光陡然柔和起來,道:
  “我知她腹中的孩兒,是我的骨肉,我又怎能對拋下手,本想待她生下孩兒之後,手刃這賤人,那知我那女兒出世,這賤人雖毒,竟會對她痛愛,這一來我大是不忍。想到我若殺了這賤人,我這女兒豈不成了無母之女,且我巳成了畸零人,不能與人往還,又怎能將她撫養成人?是以忍了這口怨毒。”
  周洛道:“老前輩,想來令嬡已長大成人了,但不知現在何處?”
  怪老人道:“那引你來此的黃衣少女,便是老夫之女了。”
  周洛奇道:“是她……”心說:她怎又稱你作老伯伯呢?但這話卻不好問出口,是話到嘴,急忙住了口。
  老人深長憂傷地一嘆,道:
  “我知你要問甚麼,欸,你且想想,要是她知她爹爹是我這樣個畸零人,她豈不傷心?將來在江湖上行走,又豈不被人訕笑?更怕的是,怕她知道她爹之所以變成了畸零人,是她生身之母下的毒手,那時,欸,那時,我可憐的女兒,豈不是有父,是令她傷心難堪之父,有母是羞于相認之母!我……我怎能,她這般天真純良,怎忍心讓她知道人心如是險惡。”
  他目光在這頃刻間,變得又慈愛,又憂傷,迷茫而又遙遠。
  周洛從他目光中,看出了一個慈父的愛,甚是感動。現下他已知道黃衣少女稱他老伯伯之故,顯然是他對黃衣少女愛護至極,她心地純真善良,是以對他以老伯伯相稱。
  忽然他心中又起疑惑,這怪老人因太愛她之故,不與她相認也還可說,怎生她與 女金燕,母女充作師徒,他忍不住出言相問。
  哪知老人陡地目中又像要噴出火來,哼了一聲,說:
  “你知金燕這賤人為何自號 女,何謂 女?”
  周洛心想:
  “我怎地不知,怎地不知, 女即是少女,她駐顏有術,近百高齡,卻如二十許人,這 女之稱真是當之無憂。”
  怪老人忽然怒道:
  “這賤人採精吸髓,以駐其顏,連老夫在內,不知有千百人受其害,事後皆被殺以滅口,大概能留性命下來的,也只老夫一人。少女何等純潔,她豈能沾污這清潔神聖之名,嘿!她厚顏以 女自稱,怎會認她為女?”
  他說得憤恨至極,頓了一頓,只聽牙縫中一字一字地吐出道:
  “這女魔不認她為女兒還罷了,當她生下我女兒之時,竟要立即將她殺死,是我怒道:若她殺了我女兒,她休想從我傳那黃梁功,這女魔這才留下她的活命,說明以師徒相稱。以後卻極疼愛她。”
  周洛聽得毛骨悚然,今晚他一見 女金燕,真是個睡美人,不但人極美豔,而且溫婉之極,哪知她如此淫毒,常言虎不食子,她卻連親生的女兒也要殺害,心想:她現下武功在武林中已是數一數二,若然練成了黃梁功,那還了得,便道:
  “那麼老前輩真個傳她黃梁功了。”
  老人道:“這是老夫一時之錯,當年被她虛情假愛蒙蔽,在醒悟之前,大錯已然鑄成,你沒見那山谷中所養的虎群,即是她練功之用。現下她僅能以神功困得一虎,若然她到了能在虎群中施展黃粱功,而虎群不犯近身,那時大功即成,正不知要傷害天下多少蒼生。現下她所怕的,除了我師黃梁道人外,僅得天帝辛璜一人,一旦如將黃粱功練成,那時便無人能製得她了。”
  周洛警道:“前輩尊師尚在人間?”那天帝辛璜,周洛曾聽桑虹說過,知是天下第一人,這黃粱道人難道尚在人間?
  老人嘆道:“我師不但尚在人間,而且數十年來,一直在尋找我,我也愧咎,不敢見他老人家。但現在時機緊迫,我實也罪孽深重,唯有請他老人家前來,除此女魔。我女兒巳長成,老夫心願巳了,也該向他老人家領罪了。”
  周洛漸漸看出老人的面貌,他面孔不但比常人小,而且滿面縐紋累疊,白髮白眉白須,糾結在一起,鬼怪無比,原來天巳漸明,兩人竟也不覺。
  陡然,霞光一閃,剎那間瑞氣千條,是太陽從東邊天際升起,透射雲層,撒向環宇。
  老人大驚,一躍而起,道:
  “不好,現已卯正,那女魔已然復原,現下我長話短說,我說要你相助之事有三:一、你即日前往河套一帶,尋找我師黃梁道人,代我稟明這數十年來的經過,他自有裁處,第二:我知 女金燕命我女兒誘你來此,是想取得那部《上天梯》,現今她即將練成黃粱功,尚且不得了,那《上天梯》中武功更是超凡入聖,萬萬不能助她取得,今晚我之不厭其詳,將 女金燕所行所為告知,即是要你警惕,第三……”
  老人說至此,目光如炬,注視在周洛面上,象要看透心的深處。
  周洛心中一懍,躬身道:“請前輩吩咐!”
  老人忽然柔聲說道:“我女兒雖有個淫毒之母,但她純真善良,待我恩師一到,我即要領罪了。老夫死無所惜,唯一不能放心的,是我這女兒,今晚你一前來,我即看出你是誠篤的少年,可受我重托,我將我女兒交付與你了。”
  周洛尚不明老人之意,忙道:“前輩何必耽心,令媛武功遠在我之上,她雖尚不知老前輩是她生身之父,但得老前輩這些年的教養,將來必是一位武林奇女子,何須晚輩照顧。”
  老人一瞪眼,頓見光芒四射,喝道:“你不願意?”
  周洛心道:“晚輩不敢,只是不配。”
  老人語聲緩和了,說道:
  “老夫自信還能識人,將來你的成就,遠在我女兒之上。好了,現在我當面一言為定,我將女兒的終身許配於你。”
  周洛好生惶恐,這才知老人的話意:心想我與丁蕙蘭師妹已有婚約,而且我恩師慘死,留下她孤苦伶丁一人,雖說這黃衣少女不論品貌武功,都遠在丁師妹之上,但我豈能放棄丁師妹。
  他心中在想,嘴裡也在說:“我……我……”
  但老人不容他說出,已道:“我這三件事已託付給你了,現下你趕快離開天目山,這些年來我雖裝啞,暗中勤練氣功,但元氣早傷,仍非那女魔對手。還有,我也不白託付於你,我知你練成十二神拳,亦是以氣功為本的,現在我儘快將離門劍傳你,以作酬勞。”
  他不容周洛答言,即折了一根樹枝,躍開數尺單腳點在樹帽子上。
  周洛聽說傳他離門劍,大喜過望,即刻也折了一根樹枝在手。
  老人道:“你看清了,離門劍雖然變化萬千,奧妙竅奇,其實僅得五招,按五行,分東南西北中,從任何方位攻敵,即按生剋變化,正五行,反五行,互生剋,是以每一招中,皆能在剎那間作二十五種變化,敵我方位互移,也變化不巳,綿綿不絕,是以這離門劍一出手,立即化出一百二十五種變式,何異劍林。你傳了我門中的離門劍,便是當今武林高手,誰也難在你劍下之三招,小心了!”
  老人一聲喝出,手中樹枝指向西,只聽他念道:“身在中,我為土,土生金……”
  這也是手中樹枝向西邊得半滿之時,接著念了一句“金克木”只見那樹枝一顫,悠地圈向正東,東方甲乙屬木,如此,按五行生剋之理,他手中樹枝顫動不已,剎那間,巳將方圓兩丈內皆已罩住,周洛站在樹頂的一根枝頭,相距一丈七尺,只覺無形勁氣激盪,幾乎站立不穩。
  他又驚又喜,心想他這還是以樹枝代劍,又在分解傳授之際,尚且有此威力,若他施為起來,那還了得。別說被離門劍罩住,即使被劍氣掃中,亦非同小可!
  他忙提氣凝神,兩腳釘牢在樹枝上。只見老人已收勢,面已向南,說道:“南方丙丁屬火,看清反五行,水火相容相生。”樹枝一顫,左臂一翻一圈,巳指向正北,但手中樹枝陡地急轉,悠又南指,像北極南極兩極端,竟在他起手中之傾,同被罩住,陡見樹枝顫動不已,他身形只在三兩尺內施動,但四面八方,卻有奇大的無形勁氣,向中央湧至。周洛相隔那邊,亦在陡然間,像被人自後發掌猛推一般,饒是他牢牢釘在枝頭,也身如風摧殘荷。
  他本曉五行生剋之理,天資又極穎慧,從劍名離門和反五行上,立知玄奧,喜在心中,知這是真氣自劍上湧出,綿綿不絕,是以有這般威力,而劍招更是精妙絕倫。
  他聚精會神而觀,老人似也看出他能悟解,也絕不開口。不到一盞茶工夫,已將五個方位的正反五行使完,方圓五丈以內,更覺暗流激盪。
  老人道:“時機緊迫,你能否記得,那就看你的聰明和福緣了,我所托三事記好,快走,這女魔已來,我擋她一陣!”
  這怪老人說時,目光注定左面山下,精芒暴射,已不再多說一句,霍起縱起,直往峰下落去。
  他身形有如星擲丸飛 般,瞬巳成了個小黑點。
  周洛忙向他落去處一看,只見遠遠有一條人影,正向這面如飛而來。
  他心中一懍,知是 女金燕追來了。爛燦的陽光之下,那小小的人影,在繞峰盤旋,快得像只飛鳥,繞峰盤旋一般,在這麼眨眨眼功夫,已飛繞了兩個峰腰。
  周洛知這 女金燕並不確知他的所在,心中稍放,心道:
  “她便找到這峰上來,我隱在樹上,她也不一定能找到我,何況那怪老人已迎了去,我耽心怎的,倒是這離門劍端的天下第一奇劍,劍招奇,威力大得不可思議,我若不趕緊練幾遍,若是忘了,豈不可惜。”
  要知這奇遇曠世難逢,若然忘卻,豈不是千古恨事。
  心想及此,立將老人囑咐忘了,即刻按照老人所傳的劍路,從中央戌己土開始演練,手中樹枝向西遞出。
  他真氣已透達枝頭,心中默記樹枝頭圈向正東,立覺真氣已隨意活動,手中樹枝一顫,已然而然圈向正北。
  周洛便是再聰明,本難在老人傳授一遍之後,可以記全的,卻因他明白五行生剋之理,一式變出,立從生剋的變化上,知道下一式的方法。是以他 面記意老人的招式,一面推理,竟演練得一點不差,而且每一發式,便已悟出這離門劍之所以一招中暗含二十五式之故。原來是他出手一顫之下,雖是圈向西,但因真氣隨意而動之故,若然意向南,那樹枝必須也會偏向南,實是五行之方位,皆被劍式罩住,難怪那怪老人說:百煉精鋼,會成繞指柔了。
  周洛這時之喜,非同小可。他已全心全意沉潛于練劍,將 女金燕拋諸腦後,一連練了三遍,自覺招式上不差。只見他自身真氣遠不及老人,難以達到他那般威力,他演練之時,四處枝葉僅隨式起伏而已,不似老人傳授之時力道強勁。
  他練完了第二遍,知再不會忘記了,正準備遵照老人吩咐,即刻下峰,遠離天日,哪知就在這瞬間,忽聽樹下女子的聲音厲聲說道:“你說在此,人呢?”
  周洛已聽出是 女金燕的聲音,心下一驚,怎麼她到了樹下,竟會一點沒覺察?忙一縮身,藉那密密的枝葉隱祕著身形。幸好峰高風勁,那枝葉搖拂不已,否則定被發覺了,心道:“她在同誰說話,莫非是黃衣少女麼?”
  但卻未聽得有人回答,可未再聞 女金燕的話聲,微覺風聲颯然,聽風辨聲,就知是金燕繞著峰頂尋找。
  周洛連大氣也不敢出,而且惶急,心想她武功何等了得,她只要上了樹,必然會發現我。藉那山風吹拂,輕輕撥開枝葉往下一看,赫然竟是那怪老人站在樹下,陡見人影一閃,金燕巳回到了他身側,喝問道:
  “你說那小子在此,怎麼不見人?你敢騙我!”
  那老人面現惶恐之色,搔搔頭,東張西望。周洛馬上明白過來,心知必是老人以為他早走了,是以故意引她來此,好讓他遠走高飛,登時心裡打起鼓來,要是他領金燕上了樹,那可就萬難脫身了。
  他更是耽心,但一見金燕對老人那冷厲之色,喝來叱去,現今他已知老人的身世,心中大是不平,登時激發了俠義之心,同時又奇怪之極,這老人氣功巳造極登峰,離門劍又是那麼玄奇威猛,他怎會恁地怕她?
  他激發了俠義之心,只想到 女金燕太以忘恩負義,忘了懼怕,目中象要噴出火來。忽覺老人的目光從他隱身之處一掃而過,剎那間精芒四射,但一瞬而過,忽地見他向東面蜂下一指,嘴裡咿咿呀呀。
  金燕喝道:“你既巳發現,還不趕緊去追。”喝聲出口,已飛落下峰,向東方追去。老人卻不隨追下峰,凝視著金燕已去,忽以傳音說道:“你這娃娃好大膽,若不是我發現得早,豈不被他搜出。”
  周洛知是他故意引走金燕,見老人巳作勢要向峰下落去,忙飛身而下,撲拜在地,道:“前輩傳我神劍,晚輩尚未拜謝。”
  老人急道:“毋負我三事,比甚麼都強,快向西北,早日趕往河套。”
  周洛道:“是。”忽地心中一動,忙回身說道:“老前輩請留步,晚輩尚有一事請問。”
  老人面露焦急之色,急道:“還有何說,真要被那女魔擒住你才好麼?”
  周洛道:“前輩被金燕用藥物化膚縮骨,難道就沒有藥物醫治麼?”
  老人忽地愕然一笑,道:
  “除非天蒙玉乳,但談何容易,那天帝辛璜便容人上他天山絕頂,也無人能抗高熱,要取玉乳,那是萬萬不能。我知你是一遍感恩之心,我已說過了,只要不負我所托三事,便能補救我傳你離門劍的一番心意了。”
  他雖未明白說出天蒙玉乳所在,但已知是在天山絕頂,而且是天帝辛璜所居,當下牢牢緊記。
  老人欲行又止,忽又說道:
  “果然你人甚好,昨夜我初一見你,即看出你心性姿質不凡,這一來老夫更放心了。其實你不用謝我,我傳你離門劍,一者是為了你遠走河套,尋找恩師,萬里長途,豈可無一高絕的武功以防身,二來那 女金燕、雪山妙化夫人和她兩個弟子,豈能便此放過你,你傳了我的離門劍,只要勤加練習,要說此劍法便能與這當世兩個女魔為敵,那是不能,但脫身卻不難了。再說,我將女兒付託你了,我為人父,豈無一點賜予,這離門劍就作我女兒陪嫁之物罷。”
  周洛先前並不明白老人所說的將女兒交付與他之意,這時才知是要他與那黃衣少女結為夫婦。
  他心下大吃一驚,心想我已蒙恩師將師妹丁蕙蘭許配與我,觀下雖然含冤未白,但早晚總有水落石出之日,我師薄只有這一點骨血,我若別娶,怎對得起師父?
  他先前本已有些懷疑,現經老人這麼說得明明白白,不由大急。正想稟明白,老人忽地一翻掌,遙遙一推,道:“快走,這女魔來了。”
  周洛立覺身子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托住,落下峰去。
  就在他落地的剎那,只聽金燕的聲音巳在峰頂喝道:“你這老兒敢騙我!”驀聽一聲暴晌,象是樹折的聲音,她以後的話也被暴響之聲掩去了。
  周洛心中一震,側身向山坡上一滾,立覺渾身劇痛。
  原來他怕被金燕發覺,在空中側身,向山坡上樹叢中滾去,立被樹枝和亂石刺破了好幾處,身上衣衫更被掛去了好幾塊,這一來更加衣不蔽體了,左腳更是鮮血長流。
  但他此時巳顧不得疼痛,心知上面那一聲,暴響是 女金燕用重手法在懲責老人,不由心中大怒,只是未聞老人出聲。
  周洛知老人在 女金燕面前,一直在裝啞巴,即使他現在受了重傷,亦不出聲的。
  他霍地站起身來,恨不得返回峰頂,但繼而一想:
  “不可,老前輩已說過, 女金燕之所以留下他的性命,是因為她尚未將黃粱功練成,那麼現下她不會傷他性命,但我便上峰去,也奈何她不得,倒更證實了我在峰上,這女魔豈不難為他?”
  而且他想到老人所托之事實是重大,怎可不忍於一時,正是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忍住一口怒氣,即刻將尚存的一雙袖管扯下,裹好腳傷,將血止住,隱身在草叢中,靜靜聽了一會。
  哪知峰頂之上,再無聲響了,卻是峰那面,隱隱有喝斥之聲傳來。
  周洛略一尋思,即明白是老人必是故意向東面峰下逃去,再又故意將她引開,他明白過來,心道:“我要再不走,豈不辜負了老人的一番好意。”
  當下不顧身上疼痛,藉草叢樹林隱著身軀,奔逃下峰遵照老人指點的路徑,向西北逃去。
  果然一路無阻,中午時候,已出了山區,只見前面一片汪洋。
  他略一忖度,即知是太湖,到了湖濱,他已精疲力竭了,回頭一望隱隱的山影,不由一聲長嘆!
  他雖逃出了天目山,但想來那 女金燕絕不放過老人,不知要受她多少凌辱,心下不由慨歎起來。心想象 女金燕,武功可說數一數二,昨夜初次見她,不但美若天仙,而且溫柔嫻靜,誰會知她竟是這般無情無義,毒如蛇蠍。
  他突然坐在沙灘上,思前想後。現今天下之人,巳無他立腳之地,不料現又成了被人爭奪的對象。若然像多九公那麼仁厚的長者,助他取得《上天梯》,倒也應該,若是那雪山妙化夫人,以及這 女金燕,那豈不是助長他們的兇焰了麼?
  周洛一想到多九公,心中又無限悔恨。只為他師父死的不明不白,蒙受了不白之冤,害得他不敢與多九公親近,現今惟有加強武功,報血仇,洗清奇冤,方能再見這武林的奇人長者。
  他雖是在想到多九公,實則腦裡浮觀了陶丹鳳的影子,她那麼高絕的武功,那麼善良、仁厚、溫柔、最令他銘感的,是再而三對他維護。
  不錯,唯有趕緊增強武功,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自是刻不容緩,現今仇家是誰且不知,若然時日再久,那時豈不更難尋訪了麼?而他含冤不白,別說想親近的人不敢見面,便武林中人也不會放過自己。
  他本是倦極,渾身精疲力竭,但心念及此,立即一躍而起。
  他還等甚麼,現在已傳了離門劍,這無敵神劍奇絕威猛,只要他能練到火候,還怕血仇不服,洗雪奇冤麼?
  但他隨又想到這位他迄今不知其名有怪老人,和他所托二事,心道:
  “受人點水之恩,須當湧泉而報,他現今為了助我脫出 女金燕的魔掌,尚不知在受怎樣的活罪,況又以這神劍傳我,我豈能自私自利,即刻便忘了老人之托。”
  他隨又想:“這離門劍雖因我知生剋之理,練來輕易,但也非一年半截能達到火候,我何不即刻前往河套,每日晚進早止,夜裡苦練劍法。此去河套萬里之遙,兩三月功夫,我必能在這離門劍上有基礎,而且訪著了黃梁道人,更可請益。”
  想到這裡,周洛精神百倍,即刻沿湖向西北奔去。當天晚上,即到了宜興。可憐他身上鞭傷雖經陶丹鳳替他敷藥治療,又兼他是個練武的身子,是以這兩日已大好了。但昨夜在天日山中,他身上卻又被樹枝刺破了好些處,尤其腿傷更重,他這一日夜奔了數百里,又無藥敷治,到了宜興,早是兩腿再也拖不動了,還幸他自服了桑虹給他的雪蓮之實後,腹中不餓。
  其實周洛不知,那雪蓮之實功效奇大,不但助長了他的輕功,而且有伐毛洗髓之功,他現下體力遠較往日為強,不然怎能在他諢身是傷之下,能日奔數百里。
  他到了城門口,那宜興是 湖的一個商埠,土窯天下馳名,倒也繁榮,只見萬家燈火,街上人熙來攘往。心想:
  “我衣不蔽體,現今我躲人尚且不及,進城做甚麼?不如在城外找個破廟棲身,也好練劍。”
  他僅在城門口探望了一眼,即刻轉身,忽然發現人叢中有個衣服華美的少年,似在對他凝視。
  那少年一看即知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周洛哪會認識這樣的人,自不在意。只道這少年見他衣衫破爛,又是滿衣血污,也許是好奇和同情,是以他不但未多望那少年一眼,而且趕緊返身。
  他繞著城根,走出不到半裡地,即是城牆邊有個破廟,未見有燈火,想來不會有住持之人。
  周洛進廟轉了一轉,果然闃無人跡,這才嘆了一口氣。他一身血污骯髒不堪,那還管地上乾淨不乾淨,即倒臥地上。
  夜靜無人,他更加思潮起伏,思前想後,當真是欲哭無淚,不由對自己說道:“周洛啊,周洛,你現在不發奮圖強,老是這般傷感何用?”
  他狠狠地一咬牙,即刻排除思想,閉目而寐,打算小睡一會,即起身練劍。
  哪知他才一閉眼,忽聽身後風聲颯颯。周洛一怔,分明是有兩人落地?不由心下奇道:
  “這城郊破廟,怎會有夜行人光臨?”
  但他心頭隨即一驚,現下他已成了這般武林高手爭奪的目標,莫非這夜行人是為他而來的?
  這警覺象閃電般在他心中驚過,立即一個鯉魚打挺,就臥倒之勢,平平地騰起身軀,左手在梁柱上一搭,巳翻身而上。
  他這時輕功大增,又警覺得快,真個快如電光石火。
  他這裡身形才穩,早見暗角裡有黑影閃動,現出兩個人來,一高一矮,一個小巧,一個衣衫展動,是似長大衣服,周洛暗裡又一震,皆因夜行人而穿長大衣服,必然武功了得,可惜看不清面貌。
  只聽那身材小巧的人說道:“奇怪,我們來得太早啦。”竟是個女子的口音。
  周洛心中怦怦直跳,這是陶丹鳳,她的聲音,便是再過三五年,他也絕不會忘記。那麼,長衫的人自是陶六如了。
  果聽陶六如的聲音說道:“我們要會高人,自然是要早來候駕的。”其聲朗朗,手中折扇輕搖。
  周洛正惶恐,聞言大奇,心道:“這兄妹兩人不是為我而來?”
  那陶六如顯然是藉所折托輕搖之助,身形陡地飛起,周洛嚇了一大跳,以為是陶六如發現了他,哪知陶六如身形似飛鳥掠雲般,巳在殿中轉了一匝。
  陶丹鳳道:“哥啊,你明知他不會早來,這麼小心則甚?”
  陶六如道:“你怎地這般信任他了?”
  陶丹鳳道:“你別以為我沒江湖閱歷,我啊,只要見人一面,便知好歹。”
  陶六如突然縱聲大笑,道:“若說他少年英俊,風度翩翩麼,倒是不假的。”
  陶丹鳳一跺腳,說:“哥,你說甚麼?”
  殿角太黑,看不見她的顏色,想來她的臉紅了,周洛卻聽得大不是滋味,沒來由酸溜溜的,心想:難道他們所說的高人竟是個少年。
  陶六如又是縱聲大笑,笑得陶丹鳳氣了上來,說:
  “我只說這人不太壞,但他那份驕傲卻討厭得很,我非要同他鬥鬥不可。”
  一言未落,忽聽廟門口有人聲若晨鐘,朗然長笑,道:
  “啊喲,討得美人厭,小生罪何如。”
  其聲未了,陶丹鳳已一聲嬌叱,飛身出殿,陶六如卻瀟瀟灑灑,踏步而出。
  周洛急於想見來人,那殿壁破敗不堪,殿梁的盡頭處,上面恰有個大洞,忙移近一看,只見殿前寬不過兩個二丈的院中,站立一個翩翩公子,陶丹鳳和他相距五六尺,手中巳托定那奇異的武器紅綢,說:“哈,你倒還有信,果然敢來。”
  那少年放聲大笑,道:“美人見召,小生豈敢不來?”
  這少年當真狂傲得很,周洛心中著惱,又聽他一聲美人,大有輕薄之意。陶丹鳳在他心中何異天人,這少年竟恁地不敬,他心中如何不惱?
  卻見陶六如巳行出殿來,在台階下一站,折扇兀自輕搖,道:
  “丹妹妹,英雄出少年,這位高人駕臨,你我豈可失之交臂,何不領教?”
  那陶丹鳳竟不出聲,站在那少年面前,動也不動,像在仔細觀察面前的少年,對他出語輕薄,竟似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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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b

  那少年忽地退了 步,道:
  “六如先生言重了,啊喲,美人兒,瞧不出你功力這般深重!”
  陡見紅光一閃,那少年卻巳斜身踏步!像踱方步一般,輕描淡寫地便巳讓過了。
  周洛才知道適纔陶丹鳳不出聲,乃是行功運氣,心道:
  “憑你這個少年,豈是丹鳳姑娘的敵手。”
  陶丹鳳一招出手,顯然她不料到那少年身法特異,簡直不信他隨便一踏步,竟躲她這蓄勢的一招。微微的一怔之下,隨聽噗喇一聲響,只見紅綢夭矯,恰似青龍盤曲,陶丹鳳身形也化作了五六個人影,將那少年圈在核心!
  周洛曾見陶丹鳳施展她這紅綢,將桑青逼得團團亂轉,而那時她顯然還是手下留情,他全心全意站在陶丹鳳一邊,恨不得她立將這少年制服,心想你還敢狂麼?
  哪知陶丹鳳雖是紅綢夭矯似游龍,盤屈伸展間,是聞風聲獵獵,竟奈何不得那少年,只見他兀自瀟灑自如,隨隨便便前踏一步,後退半步,輕描淡寫地左一旋,或是斜斜地半轉,陶丹鳳的紅綢竟連他的衣角也沾不到,而且始終末見他出手!
  周洛心下大驚,忖道:
  “這是甚麼步法,竟是這般奇妙?”忙凝神注視他的步下。
  那少年笑口盈盈,斜出半步,忽又右旋,退了一步,陶丹鳳勝盤飛舞而下的紅綢相距僅三兩寸,便告落空,只聽他說道:
  “這就是多九公那老花子想出來的花樣麼?妙啊,當真妙得緊,哈哈,美人是丹鳳,翩翩舞游龍,今夕是何夕,瑤臺月下逢,啊哈,妙得緊啊!”
  這哪是對敵過招,陶丹鳳綢帶舞動,雖是威力大,招奇妙絕,但姿態身法,卻美曼之極,真個似仙姬舞月。那少年進退轉旋,衣袂飄飄,步態從容輕妙,更似像和陶丹鳳對舞一般。
  這少年越是輕狂,陶丹鳳也越是氣憤,想來她巳花容變色。周洛卻全神貫注在少年腳下,只覺他奇妙的步法甚是熟悉,象是他曾經練過的一般。
  忽然他心中一動:“這少年的變換,不是暗合正反五行,極似離門劍的步法麼?”
  他疑目不瞬之頃,陶丹鳳紅綢舞得也巳更加凌厲,綢帶鼓風,她身形竟御風飛翔,綢帶恰似百十只飛龍自空盤旋而下,端的令人驚心動魄!
  但那少年卻仍是衣袂翩翩,笑盈盈,慢步旋回,陶丹鳳兀自奈何他不得。
  周洛這時巳看出他的步法與離門劍暗合,再是陶丹鳳始終連他衣角也沾不到,再加他出語輕狂,想來她這時的激怒氣惱,已是無以復加,周洛敬她有若天人,更感她恩義,恨不得立即病懲這少年。
  忽然他心中一動,心想反正五行互為生克,我既明其理,又巳傳了離門劍,只怕唯有離門劍能克制他這奇妙的步法。
  他心念一動,立即長身,卻聽陶六如突然朗朗笑道:
  “丹妹,我說這位兄台是位高人,如何?你還不退後。”
  陶六如在這一陣工夫,始終站在台階之下,也是凝目而視,他巳看出陶丹鳳絕非這少年對手,他的功力雖比陶丹鳳深厚,但陶丹鳳這幾年經多九公傳授了武學,實不在他之下,陶丹鳳不是這少年敵手,他也難敵,暗自心驚,是以出言阻止。
  那少年卻哈哈笑道:
  “六如先生好煞風景,美人舞婆娑,難得幾回見,你卻偏來阻止。”
  他微一側面,面向陶六如,陶丹鳳霍地一沉腕,綢帶抖動,只聽噗喇一聲,聲如裂帛,早將那少年攔腰纏住!
  那少年顯然是在微一疏神的剎那,被陶丹鳳搶了極先,只聽他一聲啊呀!
  陶丹鳳被他輕狂這一陣,早巳惱怒之極,一招得手,那會輕饒,霍地挫腕一帶,想將他拋出!
  哪知少年呼地一旋身,反而藉她一帶之力,驀地欺近她身前,向她胸前直撞而去!
  陶丹鳳大吃一驚,她手上一松,就知不好,身形疾閃!
  卻聽耳邊喋喋兩聲輕音,兩人已錯身而過,同時她粉面上覺出他暖暖的呼吸、陶丹鳳心裡明白,只分寸之差,幾乎被他香了個臉去。
  少年嘻嘻笑道:“可惜啊!可惜。”
  陶丹鳳臉紅到耳根,恨得地銀牙幾乎咬碎。陶六如亦瞧得明白,他本想這少年大有來頭,武功身法大奇,不願樹敵,這時見妹子險被他輕薄了去,如何不怒,折扇一拂,喝道:
  “在下領教高招!”
  他在那一扇之下,身形如風,只聽拍地一聲響,身未近,折扇已向他脅下點到!
  陶丹鳳怒極羞極之下,綢帶卷風,盤,掛、拂,點,似百蛇吐信,兄妹倆同時出手。
  那少年卻仍不出手,同樣施展他奇妙的步法,輕描淡寫地一吸胸,退縮之間,竟巳脫出兩人夾攻,哈哈笑道:
  “冤哉!枉也,美人芳澤未親,卻召來兩打一,妙!妙!六如先生藉力打力,當真妙得緊!”
  原來陶六如一招點空,折扇霍地一沉猛挑,地上石扳登時碎裂了一塊,碎石如矢,向少年飛打到了!
  那少年說時,巳是兩手微拱,只見兩袖飛拂,近身的碎石立即反震回去!
  陶六如萬料不到他功力竟是這般深厚,忙不迭張扇橫掃,身形飄退!
  陶丹鳳在她哥哥碎石攻敵的瞬間,知道厲害,恰也疾退,這一來成了兩人同時撤身。
  那少年仰而長笑,道:
  “久仰陶氏兄妹武功不同凡響,小生嚮往已久,故爾今日相邀來此,當真聞名勝似見面,告辭了。”他兩手一拱,即要離去!
  原來陶氏兄妹那晚與桑氏姊妹惡鬥,大家都是為了一個周洛,周洛一走,自是都不願纏鬥下去。桑氏姊妹追蹤周洛北來,陶氏兄妹返回桃花塢,見了多九公與白頭翁,才知周洛並未回返,四人一忖度,即也知他北上了,即刻動身追趕。陶氏兄妹是一路,過杭州,折而向西,往太湖之濱尋來,今日到了宜興,在一個酒樓中,遇到這少年,突約兩人在二更天后,來此破廟一晤。
  陶六如請教姓名事故,少年不答,卻狂佯長笑而去,原來這少年知兩人來歷,是為了試探兩人的武功。
  他一句聞名勝似見面,對陶氏兄妹簡直輕視之極,兩人雖知不是他的對手,但這口氣如何忍得下去?陶六如竟是從來隱如閒雲野鶴,與人無爭,此時亦怒不可遏,沉聲喝道:“一招才罷,勝負未分,兄台何必便走?”
  少年大笑道:
  “不必了,行家一伸手,即知有沒有,畫蛇何必又添足,點到為止最適可,請了。”
  忽聽殿門口有人大喝道:“且慢。”
  少年大笑道:“我還忘了你了。”
  陶丹鳳巳氣得渾身發抖,她本是面向殿門,聞聲一怔,早見自殿中步出一人,面如鍋底,他一步下台階,月光照映之下,但見其人衣服上光華閃閃,竟是一襲戰袍。
  陶六如亦巳看得明白,又驚又奇,並見這人手握一把三尖兩刃刀!
  這人站定身軀,向陶氏兄妹一抄手,道:
  “六如先生隱逸之士,陶姑娘千金之身,與這狂徒過招,豈不失身份,在下不才,願替賢兄妹代勞,向這狂徒領教!”
  少年目光在這人面上溜了幾轉,徒地縱聲大笑,道:
  “我道是誰,原來是二郎神臨凡了。啊喲!不對,二郎神是三隻眼,面如敷粉,可不是面如鍋底啊!”
  一句話將陶氏兄妹提醒,當真這人的裝束兵刃,活忒是個二郎神,只是面黑不象,那戰袍在他身上晃盪,又大又長,樣子滑稽之極。這人現身已奇,又見他對自己兩人出言甚敬,是以也更為驚奇詫!
  那人早虎吼一聲,手中三尖兩刃刀巳斜斜遞出,向那少年左側兩尺遠刺去。
  陶氏兄妹又是一怔,那少年卻微微一怔,說時遲,只見那人的三尖刃刀一顫,不知怎地竟點到那少年的前胸。
  那少年斜跨半步,似進還退,哪知那人的三尖兩刃刀始終不離那人的方寸,如影隨形。那少年咦了一聲,霍地拔起一丈,旋身之間,巳落在數丈之外。
  原來這人乃是周洛,他一見陶丹鳳不是那少年的敵手,早就急了,但他自知武功尚不及陶丹鳳,又豈能相助,待他從少年的步法上,悟出離門劍正是他這奇妙步法的克星,心下大喜。本想出言提醒,但繼而一想:這正反五行相克,看似簡單易明,其實深奧無窮,心想我以前何當不知五行生剋,但若不練離門劍,決不知有此妙用。
  而且,他要是出了聲,豈不被陶氏兄妹發覺了麼?
  但見陶丹鳳紅綢飛舞,始終連那少年的衣角也沾不到,又見那少年出語輕薄,已是著惱,當陶丹鳳飛綢纏著了他的腰,挫腕一帶之下,他幾乎香了陶丹鳳的臉,登時怒不可遏,即刻飄身下了殿梁。離門糾他雖是初學乍練,便是不敵,他也不能眼見陶丹鳳被他戲辱,只是觀下除了腰間那四只銀梭之外,並無寸鐵。
  他目光一掃,心想只要找一根樹枝木片也好,忽然發現殿中神像手中有一把三尖兩刃刀,正好合用,即跳上神台取下。那三尖兩刀刀竟還是鐵鑄的,雖然無刃,但卻比樹技木片要強得多了,而且輕重也合手。正當他要翻身縱落之頃,他目光從神像身上掃過,忽發奇想:我借用了這神像的兵刃,何不連他身上的戰袍也藉來,再用灰煙向臉上一摸,那時我助了陶姑娘,她兄妹又認我不出,豈不是好!
  他急於要助陶丹鳳,心念一動,即拉下神緣身上的戰袍披上,抓一把灰,向臉上一抹,縱落殿門口。恰見那少年正從陶氏兄妹圍攻之下,輕描淡寫地脫出身來,要離去的當兒,周洛馬上一聲斷喝,搶下台階。
  且說周洛施展離門劍,他雖是才練過一遍,不料竟有這般神妙,只一招巳將那少年逼退。
  周洛怕陶氏兄妹聽出他的聲音,不敢說話,圈腕一指,三尖兩刃刀已向那少年迫去,他身似飄風,刃尖顫動不巳。
  那少年早將那輕浮嘻笑之態收起,說:“你會使離門劍!”
  周洛微微一愕,不料這少年在一招之下,竟識出他的劍法!
  哪知他微一怔神,少年身形倏地一晃,分明向左。周洛刃尖顫動,卻是向右斜刺。哪知兩人一錯身,少年身形卻巳在右,周洛的三尖兩刀刀反而向左刺。
  少年忽又笑道:“可惜啊可惜,可惜你還沒練到家,哈哈,二郎爺,撒手啦。”
  他出手快逾電閃,身形似退實進,陡地向周洛的刃身上拍出一掌。
  周洛他刀尖顫動,本是動中有靜,以靜製動,專待那少年身形動,即刻過招,不料這少年不但認出了他的劍法,似還瞭如指掌,是以周洛剛才以正,那少年便以反五行步法,一連兩式皆巳落空,一見少年這一掌拍來,他手中三尖兩刃刀竟被盪開了一尺。若非他內力深厚,適纔兩式落空,正將手中三尖兩刃刀,一緊之時,只怕巳被他震出手去了,趕緊藉那盪開之勢,滑步轉到正東。
  少年喊了聲好,說:“東方甲乙木,木克水,水來土淹……”
  他語如連珠,周洛心中一動,我偏反五行,木克金,三塵兩刃刀一圈,指左刺右!
  不料那少年大笑道:“你上當啦!”
  周洛面前人影已失,就知不好,但他身子半旋,早覺背後有股奇大而不威猛的勁道撞來,身軀登時直飛了出去!但是要想打千斤墜,竟是不能,眼看這一下跌落,必然受傷不輕!
  忽地人影一晃只聽那少年笑道:
  “陶姑娘忒煞情多,不勞相助,你以為我當真想跌傷他麼?”
  說著,周洛忽覺身軀已被一股暗勁托住,忙不迭拳眼一翻,落回數尺。就在這剎那間,忽地噗喇一聲響,周洛也雙腳落了地,才知是陶丹鳳搶出,飛綢相救,這纔明白適纔陶丹鳳搶出,心中大是感激。但同時他知剛才是那少年後發而先至,搶到他前面,發出同樣奇大而不威猛的暗勁,將他托住,才免受傷,心中同時又是奇怪,這少年偏對自己毫無惡意。
  周洛一見陶丹鳳搶出 救,怕她再出手,再被那少年輕薄。他身形也站穩,手中三尖兩刃刀早又指南刺北,刃尖顫動不巳,看似簡簡單單地兩式,其實五行方位皆被罩住。
  少年說:“好,庚辛屬金,金克木,啊喲,不好!”他身似風擺殘荷,像不知該如何躲閃!
  周洛三尖兩刀刀已出手,忽地心中一動,心想適纔我上了你的當,這次我以正五行劍法,不信你逃得了。
  他刀尖一抬,畫弧形由上下刺,但仍暗含水火相生相剋,那少年無論向左向右,也難逃出他的刃下!
  哪知那少年忽又脆生生哈哈大笑,道:“你又上當啦!”
  他身形霍地往後一倒,竟腳前頭後,直劃過來。
  周洛滿以為這一招他絕逃不了,心中還在想,他無傷我之心,雖是太輕狂了些,但我又何忍傷他。
  是以他手中刀留勁不吐,也幸虧他心存忠厚, 見少年刀刃下無蹤無影,這才能收住勢子,立即平刃倒赴千層浪,同時藉勢旋身。
  只見那少年早站在他適纔的位子上,兩人恰如掉了 個位。
  說時遲,陶氏兄妹雖不知周洛是何人,但人家是來相助自己,現下見他亦非少年敵手,而且更加狼狽不堪,自然看不過去。那陶丹鳳本已搶出,就在周洛一旋身的剎那,陶丹鳳霍地飛綢出了手,陡地似長虹經天,向他攻到!
  陶六如折扇輕搖,身形亦平空飛出,道:
  “兄台武功過人,在下若不領教,豈不失之交臂!”
  他折扇一指,霍地扇影如山!
  那少年正在右腳斜探,才脫出陶丹鳳的飛綢攻擊。陶六如折扇已向他背後三大穴攻到!但他扇招精妙之極,三大穴左近的十六穴道,皆在他扇影之下,看來那少年這番萬難逃脫。
  哪知少年又是脆生生大笑道:“多謝了,最難消受是美人恩,小生有禮。”
  不知他怎地丁字步一轉,兩指巳捋著陶丹鳳的紅綢尖端,順勢一抖,那紅綢立即向陶六如扇影中纏去。
  陶六如是當今藉力打力的高手,但所藉皆靜物,若是像他這般藉對方兵刃來克制對方,卻是不能。他心下一驚,忙不迭撤招暴退。陶丹鳳更是立腳不穩,微抬一個踉蹌,幸虧陶六如退身之頃,折扇向她紅綢尖端一點,一股勁道直達她掌中,陶丹鳳才能穩住勢子。
  這一下實是快如石火電光,表面上象兩人撤招即退。其實兩人都很狼狽之極!
  周洛卻藉這一瞬間喘息工夫,想了一遍,自己施展這離門劍,實是連一成的威力也未使出,那怪老人傳他離門劍之時,一招出手,即綿綿生剋,五行方位,劍尖一顫,即能生出二十五個變化,反五行又是二十五,而他休說將正反五行同時生出妙用,而且連三個方位他不能罩住,何況這少年又巳認出了他的劍法。
  他雖大是氣餒,但卻知這是他初學乍練之故,離門劍未能發生妙用威力,且只看他第一次出手即能將他迫退,顯然,這少年雖認出了劍法,但實是不會。
  心念一動,精神大振,三尖兩刃刀顫動,三度再又搶上。心思我兩番攻出,均被他猜中,輕易趨避了去,今番我正反生剋同時施為,看你又有何伎倆。
  他悶聲不響,劍出丙丁火,刺向少年前心,但他刃尖一挑,翻腕半圈,卻成了反生剋水。他出手即含生剋離門劍立生妙用,戊己土為中,南北同時罩住,那少年無論向任何方向躲閃,皆逃不出三個方位正反三十個變化之中。可惜他力不由心,但劍勢所趨,也能發揮單元的正反十個變化。
  不料,少年喜道:“當真你進步神速,難怪這多門派首在爭取你了。”一聲“好資質!”霍地身形一矮,周洛但見繞身人影盤旋,饒是他手中三尖兩刃刀綿綿變化,竟皆居空,忽覺左肩頭上被他輕輕拍了一掌。周洛心頭一驚,他微一怔神間,下顎又被他輕輕托了一下,身邊但聽得嘻嘻一聲笑,少年人影早失蹤跡!
  周洛登時一身冷汗,這少年要是對自己有惡意,哪還有命在?自知武功和這少年相差太遠了,而只怕將離門劍練成,也難是他的敵手。
  他頹然一聲長嘆,陶氏兄妹亦目瞪口呆。兩人看出周洛劍法神奇,但這少年身法之詭異,簡直聞所未聞。
  三人漸漸愧驚訝交集,忽聞殿頂之上有人大笑道:
  “二郎爺,我們前途見啦,哈哈,美人兒,得罪得罪。”
  三人聞聽知是那少年,他左一聲美人兒,右一聲美人兒,兀自輕薄不休,陶氏兄妹早 聲嬌叱,飛身上了殿簷!
  陶六如更快,折扇霍地一扇,只見簷口的瓦片飛起了數十片,直向那少年話聲傳來處飛去。
  兩人本是同時發動,但陶六如藉力打出的瓦片,自比陶丹鳳要快,她腳才點簷頭,恰是那瓦片飛出的同時,倒迫得她忙不迭往旁飛掠。
  只聽那少年的笑聲已在遠處傳來,而且似在長笑不絕,剎那間巳越去越遠了。
  陶六所道:“丹妹,罷了,人家早去遠了,我們是絕追不上的。欸,追上又有何用,我們實引這少年的敵手。”
  陶丹鳳立身在殿角,驀地一跺腳,暴響聲中,瓦片紛飛四射,可見她恨極,心中又羞愧難當。
  忽聽陶六如咦了一聲,原來發現這一說話之間,周洛巳去無蹤跡,適纔他立身之處遺下一柄三尖兩刃刀。
  陶六如折扇一扇,飛身上了牆頭,眨眼間繞了一匝,隨見他落下牆外,再騰身躍上牆頭之時,手中提著周洛先前身穿的那襲戰袍。
  陶丹鳳聽得兄長那聲驚咦,亦巳發觀,忙縱落到他身旁。
  陶六知道:“這人雖不識他真面目,但仗肝義膽,令人可敬,只可惜他神龍見首,失之交臂!”
  陶丹鳳更是失望,皆因她明白這人幾次出手,皆是為她解圍,尤其是他顯然不是那少年敵手,卻仍一再相助,芳心好生感激。不料這人的真面目不識,亦未能請教得姓名,人家卻一聲不響地走了。
  她心中氣惱,一時間化為烏有,想道:
  “我雖未認出這人的真面目,但從他聲音上分辨,這人年齡必也不大,只怕還不到三十歲。他明知不是那少年敵手,卻仍出頭,今晚他受挫辱,可說是為我而受。”
  她心中又愧,又是感激,不由幻想出這少年必也英俊不群。其實她何嘗知道,她幻想的這人,正是她北來尋訪的周洛呢。
  只聽陶六如道:
  “欸!英雄出少年,今晚我們得會高人,卻連人家姓名都不知道。”
  陶丹鳳正神往間,只道陶六如是說助她的這少年,不由接口道:
  “是啊,可惜我們不能和他結識。”
  陶六如本是指那少年而言,聽陶丹鳳這麼一說,見她巳無半點怒惱之色。他卻錯會意了,心說:“丹妹妹大了,女大當婚,難怪她一點不怒,這少年雖是狂傲了些,但英姿颯爽,武功更高得出奇,若他當真作我妹婿,他和丹妹倒是天造地設一雙兩好。”
  心中在想,不由敞聲笑道:
  “這少年今日無故約我們來此,其實必有緣故,還怕見不到他麼?你放心,他說前途相會,我們也必有和他相見之日。”
  他笑得蹊蹺,陶丹鳳又聽他指那少年,就知他哥哥誤會丁,登時氣得一跺腳,道:
  “好,我非和他再較量不可。”
  陶六如朗朗一笑,道:
  “丹妹妹,只怕他就是為你而來的呢!要想見他,我們就快老。”
  陶六如早巳在替他妹妹擔上心事,她一年年大了,做哥哥的豈不為妹妹沒想?但他兄妹隱居桃花塢,不與外人往來,豈不誤了妹妹終身?本來周洛那晚誤入桃花塢,陶六如見他妹子對周洛百般愛護,巳然起意,別說是他,多九公亦有意促成這一對佳偶。哪知周洛竟疑心生暗鬼,逃走去了。今日陶六如一見這少年,卻早在暗中將他作了個比較,論武功,這少年莫測高深,自不用說了,人物之英俊瀟灑,自遠非周洛所及,且這少年雖是言語戲虐,但卻並無惡意,他竟以為這少年是為了妹妹之故。是以,他適纔一見陶丹鳳面無怒氣竟錯會意了。
  其實以周洛的武功,自足不及那少年,確是不假。但論英俊來說,周洛卻不輸於那少年。皆因陶六如見到周洛之時,不但衣衫濫褸,而且滿臉血污,他從未見過周洛的本來面目。
  卻說陶六如滿以為妹妹對那少年巳生情愫,心頭一喜,不但對適纔少年挫辱他兄妹的那股怒氣巳煙消雲散,而且恨不得即刻追上那少年,探出他的出身來歷。說走就走,折扇倏張一扇,身形已飛上殿頂。
  他 句“只怕是為你而來”,陶丹鳳如何聽不出那話中之意,登時羞得滿面通紅。但女兒家怎說得出口,想分辯亦無法啟齒,當即跺腳追去。
  兩人才去,那牆即轉出一個人來。原來周洛並末離去,趁陶氏兄妹注視殿頂之頃,棄刃蹈牆,脫下戰袍,繞到牆角之下。他奉想聽陶氏兄妹說些什麼。不料兩人並未說及其他,卻將陶六如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他說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又象失去了什麼,繼而一聲長嘆,點著頭,心裡說道:“也唯有他這樣人物,才能配得上她。只是,這少年太狂了,要是我能挫他狂焰……”
  他陡又仰天一聲浩歎,憑這少年一身武功,遠在他之上,他只怕再投明師,再苦練十年,也休能挫敗得他。
  要知陶丹鳳在他心中不啻天人,那晚對他保佑療傷,一直心存感激,是以恁地思想。其實他對陶丹鳳雖有高不可攀之感,絕不敢存一點情愛之私,卻不知陶丹鳳對他早一往情深,皆因周洛是第一個竄入她少女心房。那晚她替周洛療傷,洗去了他面上血跡,他那英俊容貌已是令她難忘,而周洛卻一點也不知道,且自從這晚以後,他竟想方設計,希望促成兩人,不但後來辜負了陶丹鳳無限真情,並生出甚多事故。此是後話,這裡暫且不提。
  卻說周洛見三人已去,他躲避陶氏兄妹尚來不及,自然不會趕去,出了一會神,想到以往師訓誡他,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實是不假。只這些日中,所有的這些奇遇,所見到的這些世外奇人,莫不是 個比一個高強,而且多半都未曾聽到師傅說起過,可見他師傅亦不知當今天下還有這麼多高人。想那天帝辛璜,黃梁道人,以及遠在雪山的妙化夫人武功不知會如何了得。憑他這點武功,要是和這些武林異人相比,那更是天壤之差!
  他雖感嘆不巳,但他卻不氣餒,反而激發了上進之心。這時他倦意早消了,更因今晚初次施展離門劍,雖未能勝得那少年,但用以和那少年對敵,顯然巳不在陶氏兄妹之下,而他今晚連兩成威力亦未發揮,這離門劍的神妙,也可想而知了。
  他轉念至此,心神振奮之極,即刻躍落院中,拾起那柄三尖兩刃刀,按老人所授正反五行變化,反覆演練。先從正五行互為生克,一招之中演化出二十五個變式。再又從反五行上演化出二十五個變式,他練了兩個時辰,劍法越是熟練,越覺離門劍的無窮奧妙,只覺每 招那正反一共五十個變式中,每一變化更能演化出正反十個變式,只是他卻不能得心應手。雖然如此,周洛也巳大喜若狂,心知假以時日,休道從每一變式中,能再生出十個正反變化,而且定能生生不巳,綿綿化出萬千無窮變化。
  他驀地想起那老人之言,說他將離門劍練成,便與當今任何高手對敵,亦可立於不敗之地,果然所說不假。
  周洛這時已是如痴如狂,練了兩個時辰,精力反而更覺充沛,恨不得立即速成。但饒是他氣功已有造詣,那柄三尖兩刃刀在他手中,雖不象那怪老人聽說,化作繞指柔,但反彈圈屈,卻巳能伸吐自如。
  他身出武林名門,知任何武功皆應循序漸進,萬萬急躁不得,不然根基不固。是以他不求急進,翻來復去,只單純練正反生剋。他沉潛於劍術之中,天色巳見明暸,竟也不覺。
  他正繼續往下練,忽聽頭頂有人打了個大哈欠,說,“好睡啊,好睡,怎麼,天亮啦!”
  周洛一怔,忙收住劍勢,早見殿頂上一人正坐起身來,天色巳明,他看得真切,竟是那少年。
  周洛咦了一聲,說:“你沒走?”
  少年脆生生大笑,躍下地來,說:
  “我要走啦,豈不失了這大好機緣?離門劍不愧天下神劍。”周洛心頭一震,心道:
  “我怎生這麼大意,這離門劍乃黃梁道長不傳之秘,那老人以三事相囑,這才傳我,若被這少年偷了劍法……”
  那少年顯然看出他惶恐之態,哈哈說道:
  “你別擔心,這離門劍稱它是天下第一神劍,實是當之無愧,莫非黃梁道人本門中人,休能想練到出神入化,不然就得要有《上天梯》中的基本功夫不可,我便偷瞧了你練功,亦是無用。”
  周洛一怔:“又是《上天梯》!”那少年早又一聲笑道:
  “哈哈,我卻瞧出這劍法的神妙了,今後你要想以這劍法傷我,那卻是休想了。”
  周洛在他說話的這一陣功夫,巳仔細端詳這少年,只覺文秀之極,面如敷粉,臉泛桃花,竟是個絕美的少年。若非昨晚親見他施展神化不測的武功,簡直難以相信他是武林中人,當真和陶姑娘是一對絕妙的璧人,心道:
  “為了陶姑娘,我正該與他親近。”便雙手一拱道:
  “在下與兄台無冤無仇,要傷你怎的?且憑在下這點武功,和兄台你相去太遠,便再練十年也難望兄台項背。”
  少年說:“在下看你人倒不錯,怎麼這般俗不可耐。”
  周洛面上一紅,這少年實是爽朗得緊,道:“只是未請教兄台大名。”
  少年嗤地一聲,說:“又來啦,又是兄台,我知你是周洛,你年紀比我大些,我今後叫你周大哥,至於我,我麼……”他眼珠轉了兩轉,說:“你就叫我梅辛吧。”
  他一頓之後,方才說出,周洛心下巳然起疑,要知他也是生長富貴人家,這少年的人品武功氣度,雖說有似萬丈光芒,但交談了幾句,周洛巳收斂了自卑之心,心想人家恁地豪爽,我可不能被他小看了,當下也朗朗一笑,道:
  “獨傲三冬雪,堪誇嶺上梅,好姓啊,好姓,既承你折節下交,我又癡長幾歲,若叫你梅老弟,倒顯得生分了,我就叫你小悔如何?”
  周洛有心和他結交,又見他豪爽之極,乾脆一下即透著親近。
  那梅辛喜孜孜說道:“果然老人家眼光不錯,你……”
  周洛一躍後退,說:“小梅,你也是奉命而來?”
  是梅辛一句老人家,立即令周洛警覺,現今武林群雄,都覦覘那一部《上天梯》,也都在千方百計想得到他,莫非這少年也是?
  哪知悔辛脆生生大笑,道:
  “周大哥,你多半巳成為驚弓之鳥了。瞧你怕恁地,不瞞你說,要取得那部《上天梯》,我所說的這位老人家,有如探囊取物,何必假手於你,放心啦。”
  周洛心道:
  “當真這梅辛武功巳奇絕,他所稱的老人家,自更是位非常人,所說定然不假。他爽朗熱忱,和我定交,我若對他懷疑,大是不該。”當下愧然道:
  “小梅,你有所不知,這些日來,我被那般人逼得走投無路,時時提心吊膽。”
  梅辛說:
  “今而後你放心,有我相伴,再加你這離門劍巳漸具火候,再別怕拉。”
  周洛道:
  “小梅,你說得是。”他精神一振,自忖別的不用說,那桑氏姊妹是再也不怕了。道:
  “小梅,當真你願和我相伴?”
  梅辛嘻嘻一笑說:
  “你不是要去河套麼,不瞞你說,我也要前往玉門,我們正好是同路。”
  周洛大喜,道:“當真?”忽然心中一動,我的經歷他怎麼全都知道?像一直跟隨在我身後,是則甚是可疑。
  梅辛卻不但知道他的經歷,簡直連周洛心中所想的,也像瞞他不過,笑道:
  “我知道你心裡想些什麼,周大哥,不瞞你說,昨夜我與你們三人過招,卻都奈何我不得,那是為何?”
  周洛道:“那是你步法神奇詭絕。”
  梅辛點點頭,道:“不錯,這步法名叫須彌遁形,亦是從五行方位上,化出萬千變化,休說是你三人便是萬馬千軍之中也休想能傷得我分毫。”
  周洛神往地說道:“以須彌之大,能遁於無形。”
  梅辛道:“不錯,我要不乾脆告訴你,難免你還要懷疑。我煉成了這須彌遁形,急於想找人試試,這才入關而來,哪知中原武林,皆是庸祿之輩,令我大失所望,直到日前我在天目山中……”
  周洛道:“是了,以江湖中人為敵手,自然難見神奇,你知 女金燕在天目山中,於是你……”
  梅辛含笑點頭,道:“正是如此,我恰好發現你被誘入山中,於是一直跟蹤你,不但見到 女煉黃粱功,也見到那老人傳你離門劍。”說著,更笑盈盈地續道:“我問你一句,當你險些陷落虎群之傾,可知是誰托你出險的麼?”
  周洛驚道:“莫非是你?”梅辛但笑不言。陡然間,他面似嬌花艷吐。
  原來兩人談話間,旭日已升,陽光照在他笑臉上,有似嬌花。
  周洛這才知那晚救他出險的,竟是這從未見過面的梅辛,心下好生感激,即拱手一揖,道:“你要不說,還以為是桑氏姊妹救了我。大恩雖不敢言謝,但救命的恩人是誰也不知,豈不慚愧。”
  梅辛噗嗤一聲笑,說:“你打拱作揖卻又怎地?走啦,你瞧太陽升得這高了。”
  周洛對這梅辛的出身來歷一點不知,雖說巳知他是從玉門關外而來,卻不知他師承是誰,尤其他適纔口中所稱的老人家更奇,似乎早知有他這個人,並對梅辛說過,不然梅辛怎會有“果然老人家眼光不錯”之言。
  周洛聽他說來,忙道:“小梅,我……”突然想到人家對我一見如故,與我定交,我怎可這般盤根究底。
  心下一遲疑,便說不出口。
  梅辛笑道:“你還有話要說,是不是?說啊。”
  周洛這才說道:“既承你折節下交,我還不知令師是誰?”
  梅辛道:“我啊,可沒師傅。”這話說得甚是淒然。
  周洛這一夜間所見的梅辛,不但爽朗,而且狂傲。這話他說得恁地淒然,不由他不信,而且驚疑,道:“沒師傅,那你的武功誰傳的?”
  梅辛巳接著說道:“他們只教我武功,卻不准我拜師,也不准我叫他們師傅。”
  周洛奇道:“那是為甚麼?”
  梅辛在這瞬間,巳完全變了個人,像是個孤苦無依,可憐生的棄兒一般,說道:
  “我啊,我也不知,他們說………他們說………”
  周洛不自覺巳走近他的身邊,輕輕握著他的手。
  梅辛道:
  “他們說我的煞氣太重了,若是收我為徒,將來必要給他們帶來無窮禍患。”
  周洛心道:
  “以你這狂傲的性子,在江湖中行走,惹禍是難免的。”他目光卻注視著他的面龐,只是他膚色又白又嫩,白中更透紅,哪裡像個男子漢,只怕好多姑娘家的膚色,也沒他這麼嬌嫩。
  難怪說他煞氣太重,周洛近身而視,才看出他黑黑細細的眉,有似兩只利劍一般,幾乎要斜飛入鬢。
  他見梅辛淒惋之態,楚楚可憐,忙將握住的手一緊,安慰他道:
  “其實這有何難過的,他們雖不收你為徒,但傳了你的武功,不也是一樣麼?你心中有師就是了,再說,他們說你煞氣太重,今後你只要收斂些,不輕易傷人,處處手下留著情,將來自能得他們同情,收你為徒,不是早晚之事麼。”
  梅辛點點頭,說:“是啊,我也這麼想,你沒瞧昨晚我沒出手麼,而且這一路南來,敢說沒 人知我身有武功。”
  周洛心道:“不錯,昨日我初見他時,可不當他是個文弱書生,現在他巳無狂傲之態,簡直更像個小孩兒了。”
  當下說道:“那麼傳你武功的,就是你所說的那位老人家麼?”
  梅辛道:“周大哥,你這麼關心我,我也不瞞你,真正傳我武功的可不是這老人家,你知道天帝辛璜麼?”
  此言一出,周洛大吃一驚,心想難怪他武功這般了得,原來是天帝所授。
  他目瞪口呆,那梅辛已在說道:“他雖傳授我武功最久,但卻沒一樣是出奇的,全是些基本功夫,而且連一招一式也沒教我,還是那位老人家看不過,教了我這須彌遁形。”
  周洛道:“小梅,到底你說的這位老人家尊姓的大名啊?”
  梅辛說:“我我……我也不知道。”
  周洛奇道:“他將這不世武功傳了你,你竟不知他的名姓?”
  梅辛突然撲嗤 聲,笑道:“是啊,人家將離門神劍傳了你,你不知人家的姓名麼?”
  周洛被問得啞口無言,笑道:
  “彼此彼此,但要知那老人傳我離門劍之時,前前後後,連答我一句問話的功夫都沒有,且他被 女金燕毒害,愧對師門,想來便是問他,也不會說的。雖說如此,卻巳知他老人家是黃粱道長的首傳弟子。你呢!小梅,那傳你須彌遁形的老人家,難道你一點也不知道?”
  梅辛道:“誰說我不知道,我不是說天帝只傳我基本功夫,他看不過去,才將這須彌遁形傳我麼?從我懂事之時的起,他每年都到天山來同我們住一個月。”
  周洛道:“你是說你和天帝都住在天山?”
  梅辛道:“怎麼不是,我從小兒就在天山,那老人家脾氣可暴燥之極,每次來了,總是要和天帝辛璜大吵一架,這才走啦。”
  周洛心下自在忖思,這梅辛從小就在天山,與天帝辛璜在一起,卻又不收他為徒,兩人究竟是何關係?
  梅辛突然笑道:“你想不想見這位老人家?只要你跟我作伴,每日都可見到。咦,快走,他約我日落時候在茅山相見,此去數百里,我們非趕路不可。”
  周洛一聽說能見到這位老人家,不由精神一振,心想天帝辛璜乃武林第一人,這老人家既然和他往來,可知亦是位武林尊者,而他傳梅辛的須彌遁形,簡直奇得匪夷所思,這樣人物若無緣拜見,豈不是終身遺恨,這一聽說今日即能見到,他如何不喜,便道:
  “小梅,我知茅山巳近金陵,此去有好幾百里,日落時候要到達,當真有得趕。”
  他拔腳就跑,竟忘了還緊握著梅辛的手,待覺得有物軟軟柔柔從掌中滑過,方始記起,但掌中巳空。
  梅辛奪出手來,突然哈哈大笑,道:
  “你倒比我更急,周大哥,你打前頭走,不然我怕收不住勢子。”
  周洛知他所說不假,倒也沒慚愧之感。他雖然一夜未有睡,不料精神倍見充沛,一者他昨晚才起意想結交這少年,這少年竟自動回來,而且和他一見如故,其喜可知,二來梅辛的須彌遁形,奇得不可思議,不料他竟有緣能得見這一奇人,是以倍常振奮,三來陶氏兄妹已打前頭去了,他雖然現下不能和兩人相見,但他心下卻巴不得能追上陶丹鳳,渴望與她相見。
  當下將一身輕功施展開來,越牆奔西北。他頭也不敢回,怕腳步放慢了。
  哪知奔出了好幾十裡,身後並未聽得半點風聲。
  周洛暗忖:莫非沒跟來?心下生疑,腳下也略略一慢。忽聽耳邊梅辛的聲音笑道:“我早跟來啦,別耽心。”一陣陣似芝如蘭之氣,直透鼻端,同時左肩被他輕輕拍了一下,才知似是緊貼在身後。心想:
  “這梅辛奇怪得緊,狂傲時簡直視天下無人,但今晨在我面前,卻溫順得像是小羊兒,天真之中,還帶有些嬌憨,簡直……簡直像個女孩兒。”
  他想到女孩兒,心中微微一動,而且啞然而笑:當真他像個女孩兒,不但他吐氣如蘭,而且也的手那麼軟綿柔滑,哪像是男子漢的手,便是個武林女子,也沒這麼細緻。
  梅辛忽在身後說道:“餵1你在想什麼?”
  周洛忍不住,突地哈哈大笑,道:“我啊!我在想……”
  梅辛不待他往下說,道:
  “別想啦,你瞧前面巳到了個城池,我們也該打個尖再走。”
  周洛舉目一看,果見前面一里地外,現出一個城池,當時不覺間,巳日移中天了,說:“好,我們上路去。”
  原來兩人因施展輕身功夫之故,不便在大路上行走,落下大路,周洛向行人一打聽,知前面是溧陽,從宜興來此,才百十裡地。
  兩人到了城門口,周洛衣衫襤褸,光著兩臂,那梅辛卻華服翩翩,走在一起,引得道上行人都駐足而觀,周洛輕輕拉了梅辛的衣袖一下,低聲說道:“小梅,你看見沒有,你是個公子爺,我是個小要飯的,走在一起,人家都當是稀奇物兒,我們不進城也罷。”
  梅辛眼珠一轉,說:“你跟我來。”他帶著周洛,到了牆邊無人之處,三把兩把,將他身上衣衫撕得破破爛爛。
  周洛愕然說:“你這是做什麼?”
  梅辛嫣然一笑。他雖是個男子漢,但貌美如花,一笑怎不嫣然,說:
  “你不是說我們兩人走在一道不配,被人笑話麼?這一來成了兩個小要飯的,不是就再不怕人笑了。”
  周洛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兩眼盯在梅辛的胳膊上,他撕去了兩雙袖管,露出了條又白又嫩的臂膀。
  梅辛撲嗤一笑,兩手在地抹了兩抹,交互在兩臂上一擦,再向臉上一抹,這一抹可真成了個小要飯的了。周洛大是感動,道:“小梅,你這是何苦?”
  梅辛卻嘻嘻笑道:“這倒好玩兒,咦,不行,我這衣衫還新得很。”
  說著,就地滾了兩滾,周洛要阻止也來不及了,那城根的僻處,遍地垃圾污泥,梅辛站起身來,渾身已是污黑,說:“哈哈,這一下再無破綻,我們可進得城了。”
  他張嘴大笑,露出了滿嘴白牙,有如編貝。
  周洛心道:“便真是個要飯的,也不會像你這般骯髒,何況你這滿嘴銀牙,明眼一看便知。”但他卻不願說破。他以為梅辛這般舉動,乃是童心太甚之故,生怕道破了,梅辛會把牙齒也抹黑,那豈不噁心之極。
  他跟定梅辛身後,進得溧陽城,只見他每到一個酒館飯鋪,皆是略一探望即走,經過了幾條街,都沒停步。
  周洛心下漸漸有些懷疑,知他必不是為了打尖,便不出聲,倒要瞧他出甚花樣。
  待得轉入了一條繁華的街道,遠遠便瞧見一個兩開間的大酒樓。梅辛到了門口,抬頭望瞭望,說:“就是這裡了。”
  周洛也抬頭一望,只見樓上臨窗有三個雅座,皆空無一人,心道:
  “原來他是要找個清靜的所在。”
  梅辛已奔店門,直往裡竄,時屆正午,樓下人客正多,他那份骯髒,雖未臭氣沖天,但巳令人噁心。梅辛前腳進門,早有個小二哥搶出來,伸手一攔,喝道:
  “你長眼睛沒有,滾出去!”
  梅辛理也不理,向前一邁步。說也奇怪,那小二哥在他面前距離有三四尺,不料梅辛才一邁步,那個二哥身形陡然向後飛出三四尺,重重地跌在地上,一聲叭噠,一聲噯唷,一時竟爬不起來。
  周洛緊跟在梅辛身後,並未見他出手,心下大奇!那店堂中少說也有數十位客人,都是親眼所見,登時大伙兒發越喊來。
  梅辛哈哈一笑,掏出錠銀子,向櫃上一丟,說:
  “教你以後別狗眼看人低。”回頭向周洛一笑,直往樓上走去。
  店裡的伙計瞧出進來的兩人邪門,再見人家先付了的銀子,哪還敢怠慢?早有兩個小二哥笑臉相迎。
  梅辛理也不理,一直上了樓。只見樓上有十多個桌面,臨街有三個桌座,酒客卻不甚多,三個雅座皆空著。
  周洛隨定梅辛身後,進入了當中的一個雅座,兩個小二哥趕緊侍候,說:“兩個爺要甚酒菜?’梅辛卻又掏出一錠銀子,說:“賞你們兩個。”
  那錠銀子總有二三兩重,兩個小二哥瞪了眼,大概不相信,以為聽錯了,梅辛笑道:
  “拿去啦,教你們知道,人不可貌相,待會還有個老花子前來,你們可要好好招待。”
  兩個小二哥喜得嘴即合不攏來,忙道:“爺只管吩咐。”
  周洛卻聽得一怔:哪裡又來個老花子?小梅這是在鬧甚鬼?但想來必有緣故,心想這梅辛從昨晚到今天,行事大奇,我且不出聲,瞧他玩甚花樣。
  只聽梅辛向兩個小二哥說道:
  “好,你們聽我吩咐,這左右兩個雅座替我留下了,樓上的人客,全都替我趕走。”
  小二哥作起難來,搔了搔頭,梅辛突地把臉一沉,道:
  “記好啦,一會有兩個姑娘前來,替我安置在左邊雅座,後來的兩母女,招待在右邊雅座,那老花子和一男一女給我請在樓面上坐,快去快去!”
  小二哥哪敢說個不字,道:“爺要甚麼酒菜?”
  梅辛一揮手,兩個小二哥巳站立不穩,跌跌撞撞到了門邊。梅辛說:
  “好酒好菜,只管取來。”隨回頭向周洛笑道:
  “周大哥,我知你納悶,是不是,對不起啦,昨日我約了三起人,全在此地見面。”
  周洛這才釋然,道:“原來如此,小梅,你怎不早說?”
  梅辛嘻嘻笑道:“我卻又不想見他們啦,只是既然約了人,又怎好不理,只好請他們吃一餐,周大哥,待會你別出聲,準有好戲瞧。”
  周洛心道:“這梅辛不是等閒之人,他所約的人,想來也不等閒。”
  忽聽外面椅凳移動之聲大作,跟著腳步之聲嘈沓,就知是樓上客人下樓去了。想必是小二哥一陣嚇唬,那十多個人客即刻奔下樓去了。
  周洛向梅辛一笑,卻見他探首樓窗外探望,忙循他望處一看,梅辛巳低聲說道:
  “來啦,這兩個姑娘倒準時得很。”
  周洛早看得明白,只見東面街上來了兩個姑娘,都是一身白衣,披肩之上,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周洛驚道:“原來是她們兩個。”
  梅辛兩眼盯在他面上,說:“不錯,正是桑氏姊妹。”
  周洛好生不安!要是她們發現了自己,可又是一場的麻煩。
  梅辛已笑道:“別擔心,她們決不會難為你。”
  周洛心下一陣狐疑,不知這梅辛和桑氏姊妹是何關係,約這兩人來此,又為了甚麼,有何事故?
  他隨即橫了心,想道:“這桑氏姊妹武功並不在陶氏兄妹之上,現今我已練了離門劍,又何必怕她兩人,何況梅辛和自己這麼友好,他豈會容她們為難我。”
  桑氏姊妹巳來得近了,周洛怕被兩人發覺,不敢再望,忽聽腳步聲走近,小二哥掀簾而入,巳送來了酒菜。
  梅辛道:“放下,快去迎接兩位姑娘,記好啦,招待她們到左面雅座。”
  一言才罷,巳聽樓梯響亮,小二哥又怕,又得了銀子,哪敢不聽話,忙迎了出去。周洛心裡直打鼓,才聽小二哥將桑氏姊妹迎入左面雅座,梅辛忽然低聲說道:
  “這兩位你大概也是認得的了。”
  周洛轉頭一望,就幾乎透不過氣來,只見東面街上又來了兩個女子,前面走的是 女金燕,後面跟定那黃衣姑娘。
  周洛登時坐立不安,他觀今已不怕桑氏姊妹,但這 女金燕卻非同小可。她可是當今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別說離門劍他才初學乍練,只怕再苦練三五十年武功,也不是她的敵手,不知這梅辛怎會約她母女來此?
  他忙不迭縮回頭來,哪知他目光一掃,恰見街西面來了三人,前面走著個老花子,正是多九公,後面並肩走著陶氏兄妹,陶丹鳳行走在陽光之下,更見衣紅似火,陶六如折扇輕搖,瀟灑而來.周洛忽然心中一動!這梅辛約來的三起人,可都是想得到他的,任何一起人見到他,都不會將他放過,莫非這梅辛對他並非友好,而是有惡意?
  周洛霍地站起身來,伸手搭在窗檻上,心想待 女金燕母女和多九公三人一進店,他只有趕快逃走。哪知梅辛只一斜身,伸手早將他左腕扣著,一陣似芝如蘭之氣,直噴到他面,原來梅辛已湊到他身邊,低聲說道:“你想走麼,那可更糟,那老花子耳目聰靈得很,你想想, 女金燕是甚麼人物,數丈外的風吹草動,豈能瞞得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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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a

  卻說周洛正準備跳樓逃走,梅辛倏地一伸臂,扣著他左手脈門說:現今兩個高手在近處,數丈之內,只要風聲有異,絕瞞不過兩人。周洛武學亦有相當造詣,被梅辛一言提醒,知所說不假,回頭見梅辛的面色,已不似先前那般嘻笑,而且話聲如蠅,可見此時心中已釋然,心想,原來我錯怪他了,他何嘗有半點緣與三起人勾結。
  梅辛巳向他輕盈地一笑,指了指他身後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周洛這裡落了坐,只聽桑青的聲音,才吩咐了小二哥取飯茶,忽聽桑虹道:
  “姊姊,快噤聲,那女魔上樓來了。”
  果然聽得樓梯響亮,前面一個腳步之聲較重,後面的卻細細碎碎,周洛心想:前面的一個必是小二哥,後面自然是金燕母女了,這兩人巳上了樓,多九公與陶氏兄妹也該進店了,但他卻不敢伸頭向下望。
  忽聽桑虹又在說道:
  “怎麼老花子也來了,還有陶氏兄妹,咦!怎麼這樣巧,他們也進店來了。”
  她聲音輕得僅能聽聞,陡聽有腳步之聲移動,桑青急道:
  “別出聲,她們上了樓了。”
  周洛知桑青說的是金燕母女,果聽步聲已近,他心中也一陣緊,連大氣也不敢出,瞧瞧梅辛,見他雖然收起了嘻笑之容,卻沒緊張之態,而且舉杯向他一照,輕輕抿了一口,還微微一笑。
  周洛橫了心,想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擔心害怕也沒用,小梅這般鎮靜,我不能被他輕視了。”隨即也舉杯一次而盡。
  右邊雅座中,小二哥已在大聲說道:“大宴小酌,兩位女客只管吩咐。”
   女金燕道:“不要酒,拿幾樣精緻的小菜來。”
  忽聽外間樓面一人大聲嚷到:“呸!不要酒?我老人家來做甚麼!”
  聞聲便知是多九公。原來周洛對這三起人來說,現下巳不懼桑氏姊妹,多九公和陶氏兄妹正派得很,若不是他疑心生暗鬼,以為三人聽信師伯白頭翁之言,他不但不會躲避這三人,而且恨不得與三人結識,唯一擔心害怕,只有隔壁的 女金燕。是以這兩母女進了雅座,周洛即全神貫注,多九公與陶氏兄妹何時上來,竟沒注意。
  只聽小二哥低聲下氣說道:“老爺子,我可沒出聲,要甚酒,老爺子只管吩咐。”
  多九公說:“鳳兒,他沒出聲?”
  陶丹鳳撲嗤一聲笑,說:“九公,你錯怪他啦,當真他沒出聲。”
  多九公呵呵大笑,說:“好小子,原來我錯怪你啦!好!替我快報上酒名兒來。”
  小二哥說:“江南名酒,小店都有:女真,女兒紅……”
  多九公說:“呸!呸!呸!我老人家沒兒沒女,這半個徒弟要嫁還早得很。”
  陶丹鳳跺得樓板一聲響,說:“九公,你……”
  多九公呵呵大笑,小二哥已搶著說:“老人家要不喜歡女真、女兒紅,小店還有茵陳綠,狀元紅。”
  多九公說:“怎麼不是紅就是綠,我老人家也不趕科場,不要,不要。”
  陶六如笑著說:“九公,別難為他了,伙計,拿一缸上等白乾來,再配幾樣下酒菜。”
  想是那小二哥經梅辛吩咐,說明有個老花子來,要他好生侍候,而且多九公與陶氏兄妹前來,更顯然不會真是個老花子,有道是一朝經蛇咬,十載怕井繩,是以那敢有半點違拗,連忙稱是,去了。
  那桑氏姊妹想是自己瞧見了後來的這兩起人,自是大氣也不敢出,周洛瞧了梅辛一眼,梅辛卻毫不在意,對他微微一笑,向右邊雅座指了指。
  只聽有輕微腳步自右面雅座門口走回桌邊,是黃衣少女,有似耳語的聲音說道:“師傅,這老花子是誰啊?”
   女金燕說道:“多九公這老花子也妄想插上一腳,他是活得不耐煩啦。”
  雖說她不將多九公看在眼裡,但話聲卻低得很。
  周洛心下自是偏向多九公,暗裡哼了一聲,心想:多九公不見得比你差多少。再說有陶氏兄妹在,你不一定能勝得過二人。
  他心下同時升起了一個念頭,忖道:“若然多九公與 女金燕惡鬥,而在陶氏兄妹相助之下,仍不是這女魔的敵手,我是幫他們三人不幫?”
  但他想到多九公武功實又高絕之圾,他那掌力之了得,巳到了收發由心的地步,威猛更無與倫比,尤其他那一手分光捉影 多九公那晚在桃花塢桃林之中,周洛被桑氏姊妹歹毒的雪山冰蠶襲擊之下,周洛雖然乃然受了傷,但多九公之能搶入將他救出,後來才知是用的分光捉影。這分光捉影乃是一種出神入化的武功,對敵之時,搶奪對方兵刃,有如探囊取物。
  他忽然想到多九公分光捉影,其實是他不覺在替陶丹鳳擔心,暗裡將這兩起人的武功,作一個比較,忽覺一陣淡淡的幽香拂面,那梅辛又已湊近他身邊,說道:
  “這三起人都到齊,我們也該走啦。”
  按說周洛只怕不能脫身,哪知此刻聞言反而一怔,梅辛道:
  “待會我打前面出去,你趁機從窗上落街,即奔西北,我自會前去尋你。”
  周洛道:“你不怕?”
  梅辛笑得嫣然,說:“別擔心,你怕他們不打得熱鬧,我脫身容易得很。”
  周洛心下懷疑:這梅辛行事太以怪異,他約這三起人前來,端的為何?
  這一陣工夫,桑氏姊妹始終不敢出聲,那 女金燕母女也一聲不響,只多九公在酒到杯幹,不停地打哈哈,和陶六如談古說今,但卻沒提及今日被約之事。
  梅辛巳在繼續耳語道:“周大哥,你瞧我像不像你啊?”
  現今可說是強敵環伺之中,他突然這麼發問,周洛更是奇詫,但不由望了他一眼,當真他衣衫破爛污穢,又撕去了兩支袖管,確有幾分相像,心想:
  “我倒要瞧他出甚花樣。”說:
  “像我有些像,只是……”他指了指頭髮,又指了指兩臂上的鞭痕。
  梅辛抿著嘴笑,眼珠子轉了兩轉,把頭髮抓得蓬鬆了,再拿筷子在菜碗搗了搗,然後向兩臂上一陣亂摸,臂上登時出現了一條紅紅黑黑的痕跡,真像是他臂上的鞭痕一般。
  周洛忽然心中一動,原來他先前在城外撕破衣衫,是有用意的,但他扮得象我一樣,卻是為何?
  他好奇心一起,更不想走了。目光一掃之下,見那雅座門上有一塊匾,心下立即有了主意。
  梅辛瞧了瞧周洛,又瞧了瞧自己,笑道:“現下再無破綻啦。你說:我要是突然奔出,他們驀地一見,不是更分不出真假了麼?”
  周洛才一點頭,梅辛在他耳畔說了聲:“回頭見。”
  向窗外一指,示意他快走,全沒見他作勢,身形霍地騰起,向左面雅座隔扳上翻去。
  周洛早作準備,梅辛這裡身形才騰起,他也不怠慢,先騰身翻入門頭匾之上。
  只聽桑氏姊妹同時一聲驚呼,梅辛啊呀一聲大叫,隨見左面雅座門簾一掀,梅辛已奔出樓面。
  冰魄寒光閃動,桑氏姊妹跟蹤追出,多九公早瞧得明白,大喝一聲:“好小子,原來你在這裡!”一按桌子,飄身截出。
  陶丹鳳咦了一聲,幾乎已和多九公同時離桌,陶六如朗朗笑道: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折扇拍地一聲,斜刺裡搶出,折扇扇起一股勁風,向梅辛身後追出的桑氏姊妹拂去。
  這不過是梅辛現身的剎那,他裝得真像,像是被桑氏姊妹擄獲之下,得機脫身,不料陡又遇到多九公與陶氏兄妹,早又驚惶之極地叫了聲:“啊呀!”呆得一呆,多九公巳似從天而降,向他抓來!
  只見冰魄寒光閃動,桑虹首當陶六如那一扇勁風,旋身滑步,堪堪躲過。桑青身形一閃,陡見點點銀星自她手中飛出,向多九公打去,她豈能容他擒住梅辛?
  果然這五人全都將梅辛認作是周洛了。多九公武功雖遠在桑氏姊妹之上,但他身在虛空,雪山冰蠶太以歹毒,卻也不敢輕視,左掌一翻,霍地向桑青打來的冰蠶劈去,右手仍然向悔辛抓去。
  陶丹鳳一見桑青打出冰蠶,恰也同時出手,撲嗤一聲響,紅綢如匹練,巳向桑青攔腰卷去!
  一亂之下,梅辛眼看多九公抓到,距離他肩頭不到五寸,這才腳踏五行。他那須彌遁形當真神奇至極,身形一晃,多九公抓了個空,他卻已轉到了桑虹身後。
  陶六如身形飄風,扇如雨落,一招點她胸前三大穴,叫道:“周老弟,我們是為你好,怎麼你倒老躲著我們?”迫退了桑虹,陡地張扇一扇,身形已到梅辛面前。
  多九公在抓空之下,不由一怔,心念一動:“這小子身法怎會突然這麼神妙?”
  那一面,桑青已冷哼一聲,但見冰蠶寒光閃動,退身一個盤旋,向陶丹鳳打出一把冰蠶。陶丹鳳 挫腕,紅綢倒卷,那數十點銀星登時有如石沉入海。但桑青卻早搶身梅辛身側,纖掌一翻,人未到,掌先到,直劈梅辛,這著顯然大出當場各人意料之外!陶六如本巳伸手想擒住梅辛,迫得變招,橫裡拍出一掌,硬接桑青一招!
  多九公怒道:“好!你這個狡狐狸,六如,你上當啦。”
  要知多九公是何等身份,他一見陶六如與陶丹鳳出了手,自然只能站在一邊,何況他知陶氏兄妹武功皆不在桑氏姊妹之下。
  果然桑青這一掌,並非真要傷梅辛,而是看準陶六如也不容她傷他,勢必相救,他自己不能再擒梅辛。她心思狡獪之極,當真陶六如舍了梅辛,變招迎敵!
  桑青早哼了一聲,右掌倏撤,陶六如不防她這是虛招,幾乎收勢不住。桑青身法卻快如電閃,反而欺近梅辛身側,已探臂扣腕。
  她與陶六如錯身之間,兩人巳互相掉了個位,說時遲,那時卻不過是多九公出聲的同時一剎那,陶六如發覺上了當,要想阻她得手,已是來不及。饒他平素有如野鶴閒雲,此刻也不由他不又急又怒,折扇雷地張開,猛可裡扇出!
  陶丹鳳那面飛綢才將桑虹逼退,一見大急,叫道:“哥啊!別傷了他!”陶六如扇巳出手,也自驚覺,這一扇若能傷得桑青,梅辛必也難倖免,霍地挫腕收扇!
  這一下形勢突變,多九公要救也來不及了,要知桑氏姊妹要想勝得陶氏兄妹亦難,何況今朝還有多九公在,但梅辛若被桑氏姊妹擒住了,情勢便立即變易,那時投鼠忌器,有如適纔陶六如一般,怕傷了梅辛,那時怕不更被桑氏姊妹得了手去,多九公此時更是不敢發掌,眼看梅辛即要被桑青擒住!
  周洛在匾後看得明白,知道三人的心意,恨不得說破他們看錯人了,但知梅辛須彌遁形神奇之極,桑青絕擒他不住,便又忍住。
  果見梅辛裝得手忙腳亂,又是一聲啊呀,不知怎地一斜身,早轉到右面雅座門口。
  多九公哈哈一笑,右掌一翻,向桑青拍去,左手一探,向梅辛抓去,原來梅辛這一轉,相距多九公倒更近了。
  周洛暗裡瞧得明白,心中一急,他並非擔心梅辛會被多九公抓住,而是他對多九公最是敬重,生怕梅辛沒老沒少,會戲弄多九公。
  梅辛見多九公向他抓來,裝出驚駭之狀,叫道:“哪個救我?”他縮身一閃,陡見門簾飄動,梅辛適纔站處,出現 女金燕,簡直快得有如她原來就站在那裡一般,幾乎瞧不出兩人巳掉了個位。
  但多九公是何等人物,陡見人影一閃,巳急忙縮手,微微一怔,說:“是你!”
  金燕嬌笑道:“不錯,是我,難為你這老花子竟還認得我。”論年記,她不在多九公之下,但她的嬌媚美色,卻還在桑氏姊妹之上,與陶丹鳳簡直分不出軒輕。
  她嘴裡在說,目光卻凌歷地向桑氏姊妹掃去。
  桑氏姊妹倏見 女金燕現身,呆得 呆,顯然她兩人已知今天是絕望了,桑青低低地說丁聲:“走!”冰魄寒光一閃,周洛身下門簾飄起,頓失蹤跡, 女金燕分明見兩人走去,卻只哼了一聲,目光只注定多九公,卻聽窗門邊黃衣少女的聲音說道:“今天可不讓你們逃走啦!”話聲入耳尚在窗口,但話聲落時,已自遠處傳來,就知是黃衣少女追趕桑氏姊妹去了!
  周洛心想:“難怪她沒現身,原來竟是守在窗口,算準兩人要追去。”突然想起那怪老人所托三事,要他照顧黃衣少女,現今她孤單單一人追去,這桑氏姊妹武功可不等閒,她要是有個好歹……
  他心念未動,多九公已哈哈笑道:“我老花子不但認得你,且知你在天目山中享福。哈哈,不料你有福不享,卻也要來插上一腳。”
  這正是適纔 女金燕說多九公的話,分明多九公早巳聽到了,只是那時假裝不知。
  陶氏兄妹想是已從多九公的話,猜出她是誰來,兩人不約而同向多九公身側後移去。
   女金燕本來面若嬌花,多九公話聲未落,面上寒霜陡降。
  她這些年來躲在天目山中苦練黃粱功,只道沒一人知曉,尤其她將黃粱道人的單傳弟子誘困於山腹,更怕人知,最怕傳入黃梁道人耳中,她現下尚未將黃粱功練到火候,不敢惹他,是以聽多九公一說出天目山三字,她面色陡變!
  但她卻仍面露微笑,點了點頭,道:“你耳目倒聰靈得很。告訴我,你是聽誰說的?”
  多九公大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再說,你要是怕,就該別作。”
  這幾句話工夫,梅辛本是站在一旁動也沒動,象 女金燕一現身,他即駭呆了一般,這時忽然移近她身邊,說道:“這老花子不但知道,而且告訴黃梁道人啦!”
  他說得語聲甚輕,象是耳語一般,但樓中各人聽得清清楚楚,周洛聞言一怔,心道:
  “他這不是在挑撥麼?”
   女金燕目中有冷光一閃,多九公怔道:“好小子!”陶氏兄妹也目瞪口呆,尤其陶丹鳳面容慘淡,那梅辛卻面現得意之色,嘻嘻一笑。
  這瞬間,各各面色不同,周洛急得想跳下去,說明那是梅辛,不是他,他怎能眼看他所敬重的多九公,敬愛的陶丹鳳對他誤會。
  哪知他心念才動的這一剎那, 女金燕忽然掉頭向梅辛說道:
  “好!你跟著我,準有你的好處。”
  說著,伸手將他握住,梅辛更聽話之極,不但讓她握著手,而且挨近身子。
  多九公單怒吼一聲,顯然他怒不可遏。他將梅辛認作周洛,本有意成全他,而今見他不但挑撥不說,而且還投到這女魔一邊,如何不怒,再見 女金燕巳將梅辛的手握著,他知道這女魔的武功不在他之下,要想奪回他來,那是難了。
  他怒氣上衝,吼道:“你這小子當真不知好歹,可見你殺師之事,那更千真萬確了!”
  多九公這老花子性烈如火,罵聲出口,右臂已掄,呼地拍出一掌。
  哪知梅辛象早知多九公有這一著,早閃身到了 女金燕身後!
   女金燕冷笑一聲。身形微移,巳擋在梅辛身前,兩人又在剎那間移形換位。說時遲,多九公掌風早到,不料金燕並不出手,竟以身當。但見掌風過處,她屹立如故,身後雅座卻震得連聲響亮。顯然多九公這一掌只用上了三威力,不然那雅座怕不早被他掌風掃塌了!
  周洛卻心裡明白,知 女金燕這是以黃粱功擋他這一掌,不由心下駭然。要知多九公這一掌威力雖然不大,但血肉之軀當之,亦非受內傷不可,她卻於無形中將掌風化去。
   女金燕冷笑道:“就憑你這手功夫,也敢與我動手?”回頭向梅辛笑道:“我們走啦,這老花子自不量力,我可沒工夫跟他糾纏。”她笑容變得好快,剎那間又矯笑如花。
   女金燕簡直不把多九公看在眼裡。饒是他武功高絕,又見多識廣,竟也不知她這是黃梁功,心下有些駭然;但此刻哪還忍耐得住?他性烈如火,這時哪管這是酒樓之中,當下一聲狂笑,道:“我老花子尚未領教,何必便走?”
  走字才出口,霍地兩臂一圈,連環拍出兩掌,但覺暗勁激盪,陶氏兄妹早飄身後退。表面上這兩掌尚不及先前那一掌來得威猛,不料勁道大得出奇,而且巧妙之極,只見 女金燕身後那雅座門簾,呼地一聲反卷出來,顯然是他兩掌勁道激盪,生出奇妙的暗勁,自她身後襲來,迫她不敢走去。
  哪知蛇女金燕身後是梅辛,卻首當其衝,他分明巳知不妙,未待那暗勁上身,一聲啊呀!滴溜溜一旋身,轉到了 女金燕身前,象驚駭之極,閃電般向 女金燕抱去,但兩手十指如蘭,當場都是武林高手,這分明是拂點她氣海俞穴!
  說時遲, 女金燕驚得咦了一聲,隨見人影亂晃之下, 女金燕沖前了兩步,身形似微微搖晃,顯已傷在多九公那衝撞激盪的暗勁之下。那梅辛卻已蹤跡不見,便是周洛身在高處,亦不知他去了何處。
  忽見左邊雅座門簾一掀,伸出一個蓬頭來,竟是梅辛,嘻嘻一笑,說:
  “你上當啦,你這黃梁功還差得遠,再回去練練啦。”
  原來那黃粱功端的了得,梅辛若不拂她氣海命穴,饒是多九公掌勁厲害,也休想能傷得了 女金燕。他卻在破了她功夫的剎那,施展須彌遁形,快如閃電般溜入雅座,這也是那門簾被多九公掌風倒捲起來,恰好下落的瞬間。而當時大家都全神貫注在 女金燕身上,是以都沒發覺。
  要知 女金燕亦非等閒,她雖因梅辛拂她氣海俞穴,散了真氣,破了她的黃粱功,但她本身功力仍在,多九公那掌勁襲上來,仍未傷得她,只將她衝前了兩步,一聽梅辛身後嘻笑,自是怒不可遏,只見她也不旋身,兩眼仍注定多九公,陡地平平倒撞回去!
  梅辛說:“我不是你敵手,有本事你敢追我。”右手抓住的門簾 抖,向她腦戶穴打去,他身形已平平地穿窗而逃!
  金燕哪會容他逃走,回手抓住門簾 抖,立即成束,喝道:“老花子,錯過今天再找你算帳。”那門簾在她手中,竟有如鐵戟 般,直點多九公前心!
  卻見紅影閃動,陶丹鳳飛綢嘩啦一聲響,自左面向她攻來,夭驕似游龍,她錯將梅辛當作周洛,現已明白他是暗算 女金燕,不由芳心一喜,生怕她追去,是以忙不迭搶出,紅綢飛攻,她想阻擋金燕一陣,好容周洛逃走!
  多九公那面巳虎吼一聲,身軀微斜,伸手抓住門簾,老花子已動了真火,一股暗勁早自那門簾上透達彼端,反震回去!
   女金燕冷笑一聲,道:“好!你替我教訓這丫頭!”挫腕吐勁,五指一張,那門簾呼地一聲,已向陶丹鳳紅綢卷去,這一來成了多九公反震的力道,攻向陶丹鳳。
  多九公喝道:“快撒手!”陶六如 見不妙,斜飄搶出,摺扇閃電般向他妹子的飛綢上塔去,想以他全身功勁,助陶丹鳳抵抗九公的無比真力,饒是這般,陶丹風仍被震出,只聽嘩啦一聲暴響,她身後一張桌子已被撞成粉碎,陶六如亦踉蹌連退了三五步,才拿樁站穩!
  一亂之下,金燕卻早追海辛去了,遠遠傳來她泛泛的聲音,說道:
  “老花子,你要不服氣,只管跟來。”
  多九公雖是怒火三千丈,但這時也顧不得追去,搶上扶起陶丹鳳,急問:
  “丹鳳,你沒傷著麼?”
  陶丹鳳跺腳道:“九公,你還不快追,他……”
  多九公見她說話如常,知無大礙,心裡一寬,不由一聲浩歎,道:
  “罷了!不料這 女金燕武功到了這般境界。”
  陶六如近前來,雙眉一皺,說:
  “九公,她這藉力打力雖已到了化境,卻也不懼,怕的是她那甚麼黃梁功。這女魔也出頭參與,只怕……”
  多九公大怒道:“我老化子從來沒認過輸,你認為我怕她啦?走!”
  陶丹鳳眉兒一揚,說:“是啊,剛才九公哪算是同她過招?要不諸多顧忌,豈容她逃走。”
  陶丹鳳的武功大半是多九公所授,她自是知道得更清楚,再說她巴不得一聲走,她人未走,心可早隨著梅辛飛去了,陶六如卻心中明白,他年齡大些,歷練多,心知多九公要勝 女金燕,實是太難,當下也不再說。三人立即打窗戶上飛身而去,只留下了一個在匾後發呆的周洛,適纔一幕,看待他驚心動魄,尤其陶丹鳳遇險的剎那,他一顆心幾乎提到口腔,但他卻辜負人家的心了,陶丹鳳為他心焦關懷,他半點不知。
  三人一走,他才後悔不迭,心想這 女金燕武功雖入了化境,但不信離門劍就接不下她三五招,怎麼我眼看她涉險,竟不相助?
  他心下在後悔,可不敢怠慢,心知他們這一追去,必然又有一場惡鬥,而且梅辛原約他在前途相會。
  他立即躍落樓面,忽覺樓梯口露出半個頭來,跟著一愣,啊呀,陡聽咚咚咚連聲響亮。原來樓上這一亂,那樓下的店家和酒客,卻連大氣也不敢出,好容易聽得樓上沒有聲音了,一個小二哥才輕手輕腳上來看,恰好周洛發了一陣楞,正往下跳,駭得那小二哥腳下一軟,滾下樓梯。
  周洛看得明白,可沒工夫管他,飛身而出,只見街兩頭萬頭鑽動,對面簷下亦黑壓壓站滿了人,周洛腳在窗台上一點,便聽下面發起喊來。
  好在他也不向街上落去,那街道亦不過三數丈寬,當下一躍到了對房,即刻奔西北追去,一口氣追出城,饒是他現下輕功已非先前可此,但仍見不到前面幾起人的蹤影,心想梅辛無論如何要去茅山,桑氏姊妹不用說了,是打前頭走的,那 女金燕絕不會放過梅辛,多九公等三人又躡蹤其後,是以認定西北追去,絕錯不了。
  他現下巳無何顧忌,奔如風飄,哪知道追了一個多時辰,前面去的三起人,就沒見一個,就不由心下疑惑起來,桑氏姊妹身有特異的輕功,若說追不上她們,還有可說,梅辛和 女金燕亦非他能及,但現下不信追不上陶氏兄妹!
  原來周洛已發觀他自服了桑虹所贈的雪蓮之實,輕功巳一日千里,待近日來再練離門劍,更是對輕功大有助益,若比起他數日之前,竟是增長了一倍也不止。
  他忽然一抬頭,只見前面路邊,有一個矗立的小山,心想我何不登高一望。
  身隨念動,接連幾個騰躍,巳到了山頂,哪知向西北一望,但見平疇百里,一望無際,竟也不見一人。
  這一來他可不只是懷疑了,知道這些人全沒向這裡來,不由大是躊躇,而且焦急,一來他擔心梅辛,知他武功絕非 女金燕敵手,二來那黃衣少女單身一人追趕柔氏姊妹,若有差池,豈不負了老人之托!心想:我現下已蒙不白之冤,難於立腳中原武林,若負了老人之托,豈不負了老人傳劍之恩。
  要知桑氏姊妹武功了得,尤其桑青詭詐百出,只看今日她倆在多九公與 女金燕之前,竟能從容脫身,可見一般了。那黃衣少女武功雖也不弱,但歷練卻不夠,怎不教周洛擔心?
  他越想越急,就在這瞬間,急然瞥見右面山下林中,有白影閃動,只是一閃而逝,周洛心中一動,這白影極似桑氏姊妹身形飄動時,發出的冰魄寒光!
  他正在焦急之頃,一見有蹤跡可尋,哪還怠慢,即刻隱身而下,今日這三起人,任誰一起都比他武功要高,哪敢有絲毫大意,哪知他一路隱密著身形,下到了半山,卻再沒有發現些跡象。
  周洛才怔得一怔,忽覺後肩被人拍了一下,周洛駭得往斜裡躍退,同時旋身一看,竟是梅辛望著他嘻嘻在笑。
  周洛大喜,說:“原來是你……”梅辛一搖手,才見他腳重一旋,巳到了周洛肩後,低聲道:“快隱身,就有好戲看啦!”
  周洛先前料定是桑氏姊妹在山下,現下一見梅辛現身,更知是這兩姊妹了,這山坡上亂石甚多,而且草深齊腰,樹木又甚密茂,周洛只一閃身,巳隱在一枝樹後草叢之中,沒料梅辛在身側,向他露齒微笑,齒如編貝,唇似涂丹,正想:“這個小梅辛堪稱美男子。”而一陣陣淡淡幽香巳撲入鼻。
  要知周洛認定是山下所見的桑氏姊妹,現今他傳了離門劍,巳不懼這兩人了,何況還有梅辛在身側,是以毫不在意。
  他遊目望瞭望,說:“好香,咦!這是什麼香?”原來他目光一掃之下,並未見左近有甚香花。
  梅辛撲嗤 笑,說:“你喜歡這香麼?”一言未了,只見數丈外林中,有冰魄寒光流轉,才見一閃而沒,左面一大堆石上,巳現出兩個白衣女子,正是桑氏妹姊,與兩人隱身之處,相距不到一丈五尺!
  周洛忙不迭屏著呼吸,一時將梅辛的話忽略了過去。
  只見桑青面似寒霜,說道:“怪事,怪事,怎麼不見人了?”
  桑虹卻不似她姊姊面色之冷峻,且有焦急之色,她目光一掃,說道:“姊姊,要是尋他不著,被 女金燕擒去了,那便怎的?”
  桑青陡地翻手一掌,脆生生打了桑虹一個耳光,罵道:“都是你這丫頭,連一個武功平常的人也看不好,前些頭要不被他走脫,哪有今日?”說著,哼了一聲!
  桑虹嘴角流出血來,血流到她銀白色的披肩上,更見鮮紅,但顯然她對桑青畏懼十分,不敢出擊。
  桑青又在罵道:“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你看上了那小子,是不是?你別作夢啦,別說我們雪山一派的人從來不准婚嫁,便足沒這戒條,你也別作夢!”
  桑虹淚光瑩瑩:“姊姊,我……”桑青目中冷焰一掃,又哼了一聲,道:“我現在沒工夫管你,回山後,師傅自會同你算帳,要是尋到了那小子,你再放他脫逃,你可要小心!”
  周洛聽得明明白白,心裡氣憤不過,想道:
  “這桑青怎麼這般惡毒,對妹子也下毒手,更不該血口噴人。”
  回想那日他雖生心脫逃,但何曾逃出桑虹手去?若不被陶六如截住,現下只怕仍是兩人俘虜。顯然那桑虹心性仁厚有之,對我也好,但怎能說她對我有情?那晚她們不是叫他小要飯的麼?他武功又平常,他說桑虹會對他有情,怎能令人相信。
  他現今已不懼這桑氏姊妹了,幾乎忍不住,要出去教訓教訓桑青,他心念一動,才要起身,梅辛伸手搭在他肩頭,耳語說:“當真她有情,你有意,別忙啊,自有人去教訓她,就有好戲看了!”
  這梅辛的確奇怪得很,從昨晚到現在,無論周洛心中想甚麼,他都知道,周洛這時不能出聲分辯,聽他如此說,就知尚有強敵在,只得忍住這口怒氣。
  果然,只一句話工夫,霍地冰魄寒光一閃,桑青巳斜刺裡飛掠而出,更是數十點寒星,自耀眼的白光疾射而出,是她身才撲出,巳打出冰蠶。
  哪知數十點寒星打入一叢草中,卻沒見人現身,桑青身法當真快得無與倫比,但見白森寒光繞著草叢流轉了一匝,隨著寒光一斂,現出身形,只聽她咦了一聲。
  桑虹巳隨後跟到,張大了嘴,像是自言自語說:“原來不是他?”
  桑青冷哼,怒道:“你擔心是他,哼,反正 女金燕巳出手,我們要想將他擒回雪山,那是無望了,與其讓他落在那女魔手中,不如殺了他!也免那部《上天梯》被她得去。”
  她說得冷厲之極,周洛聽得心頭一寒,心忖:“她既如此想法,那 女金燕若是遇到了爭奪的敵手,只怕也會對我下毒手的。多九公雖然正派,但他若從大處著眼,怕別人得到這部《上天梯》去為惡,恐也寧為玉碎!”
  周洛越想越怕,越是寒心,心想:“周洛啊,周洛!你身負血海之仇,仇人不知,蒙不白奇冤,不但冤無可訴,且天下雖大,巳無存身之地,現今又有這麼多武林高手要將我置諸死地,我……我……我為何命乖至此?”
  要知這桑青因得不到他,便想殺他,即使他心甘情願跟她們同去雪山,那 女金燕與多九公也絕不願放過他的!他越思越想越寒心,忽然記起桑虹那晚之言,說現今想得到那《上天梯》的,尚有天帝辛璜。
  他一念之此,心頭陡地一震,這這……這梅辛是自天帝辛璜處來,他又無緣無故與我結交,咦!莫非是有為而來!
  哪知他驚疑地回頭一看,那梅辛竟巳不知去向。
  他雖一時間想了許多,那時只不過一瞬,只見桑青面現疑惑之色,桑虹怔怔地站在當地,動也不動,連嘴角的血也不拭去。顯然桑青絕不相信是她看錯了,就在這一剎那,忽見一人輕移蓮步,自坡上一株樹後轉出,黃衣飄動,映著山坡上的綠色,晃眼間,有似一片嫩黃翠綠飄浮。
  周洛早認出是那黃衣少女,她轉出看來似慢,其實快得很,說:“我在這裡啦!”
  她未出聲之頃,桑氏姊妹都已發覺,只見寒光流轉,兩人同時向她撲去,桑青說:“你還逃得了麼?”
  那黃衣女分明早作戒備,說:“呸!你們奈何得了我。”她身形也快極,只見黃影沖天而起,眨眼已登上樹梢。
  桑氏姊妹點地騰身,分向左右一裁,桑青更又是 把冰蠶打出!
  周洛心下大急,聽三人之言,顯然黃衣少女已在桑氏姊妹手下敗逃,她要是有個不好,我豈不負了老人之托!
  他正要搶出,同時伸手已折了根樹枝在手。哪料黃衣少女身形已往下疾落,分明她知桑氏姊妹有這一著,登時成了兩上一下。只聽簌簌連聲響,桑青的冰蠶全然打空。
  黃衣少女腳一著地,巳似一縷黃煙,躍出三丈。周洛駭了一跳,原來她這一躍,恰到了周洛隱身的樹前。還道她巳發現了自己,不料她落地一旋身,巳望著桑氏姊妹存身的樹梢,說:“呸!不要臉,兩打一,算不得本事,有膽一個對一個。”邊說,她眼波流轉不巳。
  當真若是一個對一個,確不會輸於任何一人,周洛見她眼神有異,心想:莫非她等誰?還能有誰,自是 女金燕!
  他適纔暗作準備,若然桑氏姊妹再追迫前來,說不得,只好現身相助,這一猜想她是在等 女金燕,登時,大費躊躇,他可惹不起這個女魔,躲她尚恐來不及,現身豈不自投羅網?但若黃衣女遇險,他又豈能不救?
  那黃衣少女一言不落,只見白影閃動,桑青已飛身而下,冷笑道:
  “我要不教訓你這個丫頭,也不知雪山派的厲害。”
  黃衣少女說:
  “好啊,你倒膽大,這麼說,是一個對一個了。”
  桑青冷厲喝道:
  “對付你這丫頭,還用兩個!”她話出口,人巳陡地欺身逼進,哪知未待她出手,黃衣少女身形一晃,巳斜掠一丈,道:
  “好是好,只是這裡地方小得很,你要真有膽,敢跟我到山下去麼?”
  顯然她是在激怒桑青,周洛心中一松,忖道:“果然她是在等待後援,若只桑青一人,我巳用不著替她擔心了,想來 女金燕必會隨後即到。”
  她巴不得桑青跟她下山,哪知這瞬間,忽聽桑虹在樹梢叫道:“姊姊,他在這裡了。”只見她有如一條白煉般,向右面山坡下投去!
  周洛才想:“這必是梅辛。”桑青霍地一掌推出,厲聲道:“今天饒過你,讓開!”她出手狠辣之極,話未出,掌先拍出!
  黃衣少女卻早有提防,倏地退縱兩丈,說:“你要走?可沒這麼容易!”她並不還手,但仍擋住桑青的去路。
  只聽右面林中,傳來梅辛的聲音,那聲音像耳語一般,但卻聽得清清楚楚,說:“姑娘的情意,我不敢忘記,那我走啦!”桑虹急叫道:“你你,你說甚麼?”只聽風聲颯颯中,梅辛說:“我說今晚在茅山相見,月上柳悄頭,人在東山後。”
  兩人這幾句話說得又輕又快,周洛和那黃衣少女都是一怔,桑青竟不動彈,只是連聲冷笑。忽聽桑虹聲音顫抖,但是從遠處傳來,而且越去越遠,是以聽不清,不知在說甚麼?
  只見黃衣女喃喃地說:“今晚茅山,月上東山。”
  桑青對她竟不理睬,像沒地在眼前似的,目中冷焰一閃,陡見白虹輕天,她已如閃電般,從林空飛掠而去,正是桑虹和梅辛的去處。
  黃衣少女一撇嘴,望著桑青追去之處,自言自語道:“好啊,這倒免我費手腳啦,讓你們先窩裡反,今晚東山後,我再教訓你們。”
  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面巳邁步下山。
  周洛目送她下山去了,也被她言語提醒,這才知適纔梅辛那幾句言語,原來是故意挑撥桑氏姊妹反目,心下好生不快。想到:“那桑青之惡毒,剛才已是眼見,他這麼故意挑技,豈不是火上加油?”
  要知周洛對桑虹心存感激,想到那桑青先前還只是懷疑,現下她這一追去,她豈會輕易將那桑虹放過?回想到她適纔目中的冷焰,登時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工夫,忽覺左肩被人拍了 下,周洛正望著幾人的去處發愣,替那桑虹擔心,驚得一躍跳開,哪知待他看清又是梅辛,竟又躍退了兩丈!
  梅辛嘻嘻笑道:“瞧你這份膽量。”他竟未看出周洛對他巳起疑心,邁步走近,說:“你瞧這戲好不好看啊?”
  周洛別說巳對他起疑,便單是他挑撥桑氏姊妹,心中也有些不快,當下臉色不由一沉,道:“你究竟是誰?”
  梅辛一怔,想是因為氣憤不過之故,雖是周洛對他有些懷疑,對他竟也不懼,道:“桑虹姑娘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她?”心中卻想,你一個男子漢,憑武功又在兩人之上,怎可出此下策。
  梅辛咯咯笑道:“原來你為她生我的氣呀!這麼說,那個大丫頭說的話是真的了?當真她有情,你有意!”
  那梅辛雖是咯咯在笑,但臉色卻微微一變。周洛面上一紅,他對桑虹只是心存感激。但這一來卻倒像他與桑虹當真有情一般,他心裡一急,臉就紅了。
  梅辛只是剎那間臉色微變,現又復了常態,說:
  “你既真對她有情,那我以後不捉弄她就是。你放心,其實啊,我只道這兩個丫頭要將你擒回雪山,我這般用盡心機,不過是要為你退敵罷了。”
  周洛心想辯也無用,且這梅辛是友是敵現尚不知,我又何必多費脣舌,聞言卻心中一動,道:“這麼說,今日你約這三起人在溧陽相會,也是這個緣故了!”
  梅辛點了點頭,道:“你知道就好,這些人千方百計想擒住你,我可是白費心機啦。”言下大有委屈之態。
  周洛察言觀色,心道:“不論如何,這梅辛仍是一片純真,也許他對我真是一番好意。”忽又想起他曾說過,他雖自幼生長天山,但天帝辛璜並未傳他對敵的武功,只是些武學的基本功夫,還是傳他須彌遁形的老人看不過,才教了他這神奇步法,且這兩日來,確未見他施展過其他甚麼武功,可見所說不假,我怎可對他懷疑,若然是真,我豈不辜負了他一番好意。
  他疑心一去,面色頓然和緩下來,道:“小梅,你有所不知,這些人雖然都想利用我,也許因得我不到,還想置我於死地,但我和這三人卻並無深仇大怨,而且三起人中,莫不對我都有好處和恩德,或是自己有承諾。”說著,不由深長地一聲浩歎,繼道:
  “小梅,你哪裡知曉,說來也話長,現今我只求能躲開這些人,待他日我之事完了,那時也就不用擔心了,死又何懼?”
  他本想說出的血海深仇和師傅的奇冤,但想對他說也無益,而且他與這梅辛相識不過一日,說這些也嫌交淺言深。
  他一口吐出了心中的悒郁危苦,覺得暢快了些,卻沒留意梅辛在這一陣功夫,面色巳然數變,雙眸中流露一道寒光。但周洛說罷,他眼中寒光便也消逝,說道:
  “周大哥,你要不說明,我也不知,今後我不難為他們就是了,只是……”
  周洛不待說明,便道:
  “小梅,我確有不得巳的苦衷,現今她們巳發現我們在此,還以快走為是。”
  梅辛接口道:
  “我知道你是怕那黃衣丫頭,擔心她會去將 女金燕引來,是不是?”說著,神秘地 笑,道:“你別擔心啦,她們這陣只怕早巳在趕路了。”
  周洛心中一動,道:“你是說她們往茅山去了?”
  梅辛忽地笑得嫣然,道:
  “不錯,我為甚麼費這大的勁,你以為我當真是在作弄她們麼,不瞞你說,我就是要誘她們前往茅山。”
  周洛一怔,他本是同梅辛前往茅山,會晤那位傳他須彌遁形的奇人,現今躲避這些人尚來不及,怎倒要將他們引去?
  梅辛已道:“你不用懷疑了,你想想,這般人可說沒 個好意的,你與其這麼躲躲藏藏,倒不如教他們死了這條心,豈不是好?”
  周洛詫異道:“教他們死了這條心?”心想談何容易。多九公性烈如火,他豈肯罷休? 女金燕目中無人,想她竟然在黃梁功眼看即將完成的時候,竟不顧追來,又豈肯罷手,這梅辛端的有何方法?
  只見梅辛笑嘻嘻,挨近身來,說:“你別猜啦!到時自知,那多九公等三天,早被我引上路,打前頭去了,桑家那兩個丫頭是第二起。來啊,你來瞧。”
  他輕輕一點地,巳飛登樹梢,周洛不知他搗甚鬼,也跟著飛身而上,隨梅辛手指處一看,只見右手間,西北方,現出兩條人彭,兩人因是身在高處,看得明白,正是 女金燕母女。
  梅辛巳道:“你瞧,他們都打前頭走啦!我們慢慢隨後去,再不怕在路上撞著他們了,你說多好。”
  周洛在剎那間,巳忖道:“這小梅鬼計多端,若真教這些人死了這條心,當真是好。”他橫了心,想到:“好,反正我要躲逃他們,實是太難,早晚必要落在其中一起人手中,倒不如聽天由命,也許他真有何好法子。”
  當下一嘆,道:“好,我由你啦。”
  梅辛喜孜孜,說:“你放心,準有你的好處,跟我走啦。”
  兩人跳落樹來,即刻上路,果然一路之上,並未撞著任何一起人。只是到傍晚時辰,兩人巳近茅山,梅辛卻領著他舍了大道,向正北行去,遠遠繞過山麓,登上茅山。
  那茅山並不十分高竣,但也山嶺綿延,而且時屆春末夏初,樹木甚蔥翠,未曾上山,巳見黛綠一片。
  梅辛遙向一個山頭,用手一指,說:“周大哥,那就是東山啦。”說著,忽然抿嘴一笑。
  周洛心想:“這梅辛當真膽大之極,他將這麼多高手誘來此地,現下可說強敵環伺之中,他卻這般毫不在意。”但見也笑得蹊蹺,問道:“你笑甚麼?”
  梅辛說:“那東山之後,月上柳梢頭時啊。”他把語音拖得很長很長。周洛大是不快,心知也是說將與桑虹相會,但想到今日並未向梅辛解釋,也就不願責他。更因他心中不快,是以仍不願解說。卻不料這一來,以後竟又誤會重重,那梅辛剎那間,笑得甚是怪異,周洛竟然不覺,反而說道:“是啊,他不是約她們在月上之時在東山之後相會麼?現下已是日落時辰,我們正該快些上路,在她們之前趕到。”
  他在一路之上,想來想去,大略巳猜中梅辛所說令這三起人知難而退之法,必是在那傳須彌遁形的老人身上。適纔兩人急忙忙趕路,要知施展輕功之肘,開口說話不得,是以未曾問得,現今巳到了茅山,只要見到了那位老人即知,也不用問了,故爾更想早早見到。
  梅辛說:“你心急得很,好,隨我來。”說著掉頭便走,周洛暗裡戒備,跟踵上山,那東山看來只一望之地.哪知峰回路轉,曲折盤旋,約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方才到達。只見山勢陡峭,藤蘿有如垂絲,在晚風裡飄拂,林木森森,明月未上東山,甚是晦暗。
  周洛低聲道:“小梅,你說的那位老前輩呢,怎麼不見?”
  此刻雖不致對面不見人,但相躍三四尺,即不能看清表情,只聽梅辛說道:“只怕你心裡問別個是真。”
  周洛皺眉想道:“他怎麼老是提那桑虹?”便不言語,仰頭一望,只見山頂已有清輝露出,分明巳到時候了,想到桑氏姊妹等即快尋來,不由著急,這才問道:“小梅你說有令他們知難而退之法,可否說給我聽。”
  好一陣不聞他的笑聲了,此刻突然笑道:“我啊,偏不說,先讓你悶一會兒,到時你自然知曉。”
  一言未了,梅辛忽地低聲說道:“來啦,快跟我來。”
  這一句說得甚急,輕得僅能聽聞,而且話才出口,巳將他的手握著。
  周洛心頭一震,同時一句話衝到口邊,但見梅辛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尚且如此小心,便沒說出,隨他到一堆石後,兩人並肩隱住身形。
  梅辛在他身邊說道:“你聽出些端倪來了麼?你聽,多半來的是 女金燕,她打左邊上來啦。”
  周洛側身一聽,果然聽出左面山腳處,風聲微微有異,若不是梅辛說出,他無論如何也發覺不到,心下好生佩服,心道:“他不但能聽出有人來了,而且還辨出是 女僉燕,當真了不起,多早晚我能練到他這地步。”
  只聽左面山腳下,那比山風微覺勁疾的風聲,略一停留後,卻沒向這裡來,而是向左面去了。
  周洛心中微微一松,忙抓住這機會,說道:“小梅。”
  梅辛咯地一聲笑,但急忙忍住了。原來周洛在他耳邊說話,因是心急,話聲雖低,吐氣卻重,灌得他耳朵痒痒地。
  周洛急道:“你聽我說,小梅,我求你一事。”
  梅辛道:“你說啊!”同樣陡然掉頭,一口氣噴入他耳內。周洛卻冷笑,是他心急得很,現下可沒工夫跟他淘氣,忙道:“你聽我,我想求你一事。”
  梅辛見他說得鄭重,便也忍住笑,道:“好,你說。”
  周洛嘆了口氣,說道:“不是別的,就是今晚求你對三個人手下留情。”
  黑暗中,梅辛雙眸閃閃發光,卻沒言語。
  周洛接著說:“一是那桑虹,二是金燕的……的徒弟,第三個是陶丹鳳。欸!說來話長得很,若是你真心交我這個朋友……”
  他幾乎要說出那黃衣少女是金燕之女,但忽地記起傳他離門劍的老人家,那老人自知罪孽深重,怕貽師門之羞,故爾忍辱至今,不敢道出名姓,便連親生女兒也不相認,我怎能說出他與這黃衣少女的關係來?要知若然被人知曉黃衣少女是他之女,必會追查他的出身,那時豈不違背了老人之意。
  梅辛說:“好啊!你既然如此說,我不難為她們就是。”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貌,但似乎他乾笑了一聲,周洛也未注意,皆因就這瞬間,左前面風聲颯然,知有人來,他哪敢分神,忙看時,只覺兩個黑影巳從林中轉出,兩人身形都小巧,一個較矮。
  周洛一見兩人現身,早抽了口涼氣,他一看便知是 女金燕母女。
  梅辛在他耳邊說道:“別怕,你聽,又有人來啦?”
  強敵當前,周洛哪敢分神,先前以為最先到達的必是桑氏姊妹,是以未作戒備,手邊並未折枝代劍,此刻不敢分神,是以未聽出甚麼來,又不敢開口說話。
  好在梅辛說話聲音甚低,那 女金燕未曾發覺,漸漸走近了來,相距兩人身前不到兩丈,只見她聽了聽,說道:“莫非我們來得太早啦,怎麼一個人也沒發覺?”她話聲也低得很,但周洛兩人卻聽得明明白白。
  黃衣少女走到她身側,低聲說:“師傅,這雖是東山之後,但我們才搜了一半,何不到那邊去搜搜?”
   女金燕道:“好,你從崖上向那邊搜過去,這山腳一帶樹木太密,若然有人,多半會在山下面,但你在高處,卻可看得遠,一見有甚蹤跡,即刻告知我。”
  黃衣少女說:“是,師傅,我這就去了。”她腳一點地,已投入黑暗中不見了。那金燕卻又聽了聽,方才走去。這時周洛連大氣也不敢出,否則怕被發現了。
  待她一走,周洛才急問道:“小梅,你說你來此相會的老人呢?”他此刻心下大急,那位老人未曾拜見,這個女魔卻先來了,再要見不到他,說甚麼令她們知難而止,是自己送上門來倒是真的。
  哪知梅辛低聲疾道:“快噤聲!”只聽前面山腳下,有腳步聲傳來,踏著亂草簌簌作聲,越來越近,一會現出多九公高大的身影,隨後是陶丹鳳。
  陶丹鳳說:“九公,好象這裡有人說話,怎麼卻不見人?”
  周洛心中直打鼓,暗道:“他們別搜尋才好,要不然我兩人決躲不過。”
  只見黑暗中,多九公兩眼精光暴射,哼了一聲,說:“六如,瞧你的。”
  周洛凝神而視也只見到兩個人影,只能認身形和聲音上,分辨出多九公和陶丹鳳,卻沒見陶六如。
  正奇怪間,只聽兩人頭頂樹上,傳來陶六如的聲音,說道:“好!”話音末落,陡見四外樹木無風自搖,樹葉有如箭雨一般,向方圓六七丈內打到,這纔明白多九公是命他施展藉力打力。
  周洛暗叫了聲慚愧,若然不是沉住了氣,若不是面前有石堆擋住,自己便不傷在這樹葉之下,也掩不住形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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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b

  原來那陶六如這一手藉力打力的功夫,端的了得,那樹葉在泥地之上,有如石沉大海,聽聲音,即知是沒入土中,打在周洛身前石上的樹葉,更是四濺折射!可見威力之大,那陶六如巳道:“九公,這裡沒人,我們還是向別處搜去,別給那女魔著了先。”
  多九公道:“不錯。”但卻沉吟起來。
  陶丹鳳顯然心急得很,說道:“九公,我們何不分開來搜,這東山之地確一兩裡地寬,不然幾時才能搜遍。”
  陶六如道:“妹子說得不錯。”
  哪知多九公將頭直搖,道:“好雖是好,但那 女金燕何等了得,我們若是分散開了,我可擔心你們。”
  想是陶氏兄妹今日都曾眼見那 女武功,此刻仍然心有餘悸,是以都不響了。
  多九公突然怒道:“只怪那小子太以不知好歹,多早晚我要殺了他……”
  陶丹鳳挨近他側,叫道:“九公……”陶六如飄身下了樹,道:“九公,這也難怪他的,聽那白頭翁說來,想想他難免對我們疑心。”
  周洛聽得好生感激,不料陶六如對他這般諒解,尤其是多九公發怒之時,陶丹鳳雖然只叫了一聲九公,但那關切之情,更溢於言表,忽然心中一動,聽陶六如話中之意,其非他們知我師門慘變,我是蒙冤。
  他念一動,即想現身相見,哪知這一瞬間,多九公忽地兩手急搖,說:
  “山下有人來!”
  大家側身一聽,果然似有人打山下而來,多九公道:“我們快返身攔截,記住了,那小子狡獪得很,不論誰擒住了他,即刻向西南奔去。”
  他高大的身形一閃,巳入林中不見,陶氏兄妹自左右一分,也返身奔下山去了。
  周洛聽多九公說他狡獪,心裡好不難過,知是今日梅辛戲耍幾人之故,不料悔辛早在他耳邊笑道:“這是第二起了,你不是想見那位老人家麼?只待桑家那兩個丫頭一到,他也快來了。”
  周洛心道:“這梅辛究竟在搗什麼鬼?行事都是這麼詭異,這一切一切,倒象早有安排?”當下低聲問道:“這山下來的,不就是桑氏姊妹麼?”忽地心中一動:“我明白了,你這是要他們這三起人自相殘殺,是不是?”
  梅辛忽地輕聲一笑,道:“算你聰明,但只猜到一半,那另一半麼,可要靠你了。”
  周洛一面在與梅辛說話,一面卻心懸山下,因知下來的必是桑氏姊妹,現下多九公與陶氏兄妹截去,伯不會有一場好鬥,是以凝神靜聽,梅辛一言未了,果聽山下傳親多九公怒喝之聲,說道:“原來是你這兩個丫頭。”
  周洛此時已沒了主意,而且心下矛盾之極,當真這三起人要自相殘殺,雖不一定會三敗俱傷,卻可減輕不少糾纏,但他卻又關心陶丹鳳、桑虹,和那黃衣少女,不願三人有險。但若互相惡鬥起來,這三人卻最是險極,皆因這幾人不但武功較差,而且歷練也不夠!
  只聽陶六如朗朗說道:“九公何必發怒,兩位姑娘也不必走,且聽在下一言。”是桑青的聲音冷冷一哼,陶六如巳接著說道:“兩位姑娘也不用害怕,九公豈與你們一般見識,若然就此回山,以往之事,我兄妹也不追究,而且你我也無冤無仇。”
  周洛心道:“這陶六如當真是謙謙君子,他明知桑氏姊妹是為了那火龍珠而去,那桃花塢又被她們視作無人之地,去來自如,他倒不放在心上。”
  但那桑氏姊妹豈會示弱?只聽引桑青冷冷地說道:
  “你們怕了 女倒真,我姊妹要來便來,要去便去,老花子豈能奈何我?我姊妹今晚有事,有本事,錯過今晚……”
  多九公早怒吼一聲,卻聽陶六如叫道:
  “九公何必與這兩個晚輩一般見識!”跟著便聽一聲暴響,是樹折之聲!
  周洛知多九公巳動手了,好不焦急?不料這瞬間,忽聽人冷冷地說道:
  “今晚誰敢走!”
  周洛霍地站起身來,他巳聽出是 女金燕的聲音。
  山下早巳傳來桑青一聲驚呼, 女之話聲陡起,說:“滾回去!”
  多九公怒喝道:“你兩個退過一邊,哈哈,你這女魔別狂,我老花子要領教高招!”
  只聽桑虹急喘喘的聲音問道:“姊姊,你沒受傷麼?”
  這裡梅辛在周洛身邊說道:
  “妙得很,那丫頭被摔得不輕,你聽,她不是半天爬不起來麼?”
  哪知道一言未了,只聽脆生生的一聲響,桑青罵道:
  “他約你來此,趁他們打得熱鬧,你還不快走。”
  當真聲聲狂風,有如地覆天翻,夾雜著多九公聲聲怒吼。
   女金燕的聲音尖銳得刺耳,說:
  “老花子,你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沒用,不過多折你幾根樹枝。”
  陶六如喝了聲打!便聽嗤嗤之聲不絕於耳!
  周洛心想:“他藉力打力出手了!”那陶丹鳳咦了一聲,說:“你暗箭傷人!”跟著噗嗤一聲響,顯然是她的紅綢也出了手!
  暗箭傷人,自是桑氏姊妹的冰蠶!周洛心中好生焦急!但願她沒傷著。
  只聽桑青低喝道:“你還不快走!”
  梅辛嘻嘻笑道:“必是陶家那丫頭不讓你心上人走。”
  周洛已憂心如焚,他倒好笑得緊,周洛倏地躍過石堆,心道:
  “今晚若有死傷,皆是你搗的鬼。”
  他再也不理梅辛,早折了根樹枝在手,立即飛奔下山。
  本來相隔不遠,但因林木甚密,待他左轉右繞,到得當地,陡見 女金燕背向著他,身形一閃,暴響中,一株碗口大的樹,直向他當頭壓到。
  周洛忙不迭斜身急掠,只見多九公正撤掌發招,他本巳高大的身軀,此刻更顯得高大,滿頭怒發飛舞!頃刻間巳急轉了四五步, 女金燕亦是連連挪移,兩人始終正面相向,顯然多九公已使出了畢生功力,而 女金燕也不似今日在酒樓中那般輕視多九公。
  周洛看得明白,心中大放。他不顧一切地迎出來,一者是擔心多九公不敵,二來是關懷三個姑娘,現今多九公並未敗,桑虹巳不知去向,陶丹鳳和那黃衣少女都遠遠站在一旁,並未動手,自是放心了,當下忙隱身後退,當場各人都全神貫注,竟沒一人發現他。
  雖是如此,周洛仍然緊緊握住樹枝,心道:
  “若然多九公不敵,我豈能眼看他的一生英名斷送在這女魔手中。”
  他隱好了身形,只見多九公與蛇女金燕巳轉了匝,高手對敵,制勝全在機先,顯然兩人都蓄勢待發。
  周洛目光隨同兩人旋轉,也將當場看得清楚,只見四處全是折樹斷枝,忽然想起桑青,先前分明巳聽得她受了傷,怎麼此刻竟會不見人呢?莫非是桑虹把她救了?
  他只不過剎那間一轉念,說時遲,忽聽多九公一聲怒嘯,向 女金燕忽地撲去,猛然劈出一掌!
   女金燕竟不放在眼裡,冷笑道:“你這點功夫豈能奈何我!”雖說如此,但她仍退了一步,但多九公掌力上身,她衣衫不過微微飄起,竟是傷她不得!
  多九公陡地呵呵笑道:“你這女魔上當了!”聲出掌巳發,而且是兩掌連環發出,皆是圈臂疾攻,甚是奇異!
  周洛心中一動,這和酒樓中他發掌一般無二,驀地想起適纔多九公的掌力傷她不得,是她施展黃梁功,想必是多九公瞧出她尚未練到火候,後背較弱,只見他那兩股掌力拍出,暗勁在她身後迴環疾撞,威力大得驚人!
   女金燕忽起旋身,冷笑道:“老花子,你別費勁啦!”
  哪知她言尚未了,多九公早兩腕一挫,雙掌狂推,勢若奔雷,仍是向她背後襲去!
  原來多九公第二次發掌,仍是實中有虛,能發能收,趁她旋身之頃,立即又巳發招,將全身的功勁發出!
  果然那 女金燕大出意外,饒是她挫腰滑步快如電閃,而且兩掌也適時翻出,硬接多九公這兩掌,但她怎能及得多九公海河之功?只見她連連退後了三五步,方才拿樁站穩。
  多九公一招得手,哪會將她輕易放過,早連搶兩步,又連連拍出兩掌。
  哪知 女金燕,此刻巳轉過身來,顯然適纔多九公只能將她劈退,仍未能傷得她,是以只略避其鋒!
  只見她面似寒霜,連聲冷笑,多九公兩掌巳過,陡地身似風飄,欺近身去,剎那間兩袖飛舞,好似散花仙女!圍著多九公疾轉起來!
  多九公這時巳悶聲不響,掌心如輪轉,亦進退般盤旋起來!且見他掌風起處,饒是近身發招,那 女金燕也僅僅略略閃避,仍是疾攻如故,並未見有半點減慢!
  那陶氏兄妹和周洛都看得明白,各各大驚,只見多九公掌力雖是猛勁,卻傷她不得,而她婆婆飄舞的腰帶,衣角、袖尖,卻皆是含點穴妙著,兩手挽蘭,更似漫天飛花!若然不是多九公掌力太以威猛,她不敢攖其鋒,要不停地閃避,那多九公簡直成了只有挨打,只怕早就落敗了!
  周洛看得驚心動魄,心道:“這黃粱功當真厲害,她未練成,已有這般威力,將來她將練成了,那還了得!”陡然記起今日在酒樓中,梅辛暗算她的氣海俞穴,立即破了她的功夫,我何不暗助多九公一臂!
  當下更不怠慢,即折了一段兩寸長的斷枝在手,他在括蒼隨師傅練武功之時,在暗器上練的是銀稜,威力很大,可說是括蒼派的獨門暗器,周洛為報全家血海之仇,在那銀梭上下了不少苦功夫,現下一見多九公全力應敵,只能勉強支持,一時間忘了他暴露身形的危險,認定 女的氣海俞穴,抖手打出了。
  那 女金燕恰好轉到他這邊,周洛滿以為這一著必然得手,哪知他打出的樹枝,距離她的氣海俞穴不到五寸,陡見她右袖霍地反卷,立將那樹枝反震回來,而且連頭也不回,就象是她無意中震回的一般,且她與多九公乃惡鬥如故。
  說時遲,那樹枝反震回來,周洛本還想不動身形,伸手將它接住,哪料一聽那破空之聲比他打出時還要勁疾,哪還敢接,忙不迭縱身躍開!
  只聽 女金燕說:“老花子,當真你不量力!”但見衣帶風飄,其聲獵獵!陡地攻得倍常凌厲!
  多九公虎吼一聲,兩掌齊推,同時躍退了兩步!
   女金燕卻以進為退,周洛腳未點地,她巳閃電般追來,說:“小子,你倒有臉暗算我!哼!”伸手抓來。
  多九公是何等人物,周洛打出樹枝之時,巳知有人相助,卻不料是周洛。老花子微微一怔,呼地一拳打去, 女金燕堪堪抓住周洛,卻因她陡見周洛,怒極大意,將背脊朝著多九公,待發覺多九公自後暴襲,迫得放棄了周洛,回身對敵。
  周洛驚魂未定,一時竟忘了逃走,只見陶丹鳳與陶六如分自左右搶到,一個紅綢飛舞,一個折扇點打,向 女夾攻!
  周洛心中一動,叫道:“六如先生,打她氣海俞穴,破她黃梁功!”
   女金燕身法快極,但象婆娑曼舞一般,從兩股奇門兵刃中穿閃而過,簡直不把兩人看在眼裡,厲聲說道:“老花子,我先取你這條性命!”晃眼巳到了多九公身前。
  陶六如被周洛一言提醒,說:“多謝老弟指教。”折扇東一指,西一指,頓見葉雨疾射,不但 女的氣海愈穴皆在他葉雨疾射之下,便背後六大穴亦巳罩住,只見他折扇不停地指指畫畫,那葉雨又綿綿不絕!
  這一來形勢陡變,她本巳不敢攖多九公之鋒,現下背後又受敵,厲害的是那葉雨綿綿不絕,遠非周洛打出的樹枝可比,是以向多九公虛攻兩招,霍地飛身斜掠!
  多九公喝道:“勝負未分,哪裡走?”覷定她飛掠的身形,連發兩掌!
  陶六如早防她要走,早如影隨形,搶到她側後,折扇,飛舞更疾!
  只聽 女冷笑一聲,身形霍地往後一倒,竟在剎那間,貼地滑到了多九公側後,脫出夾攻,右袖暴打多九公右面肩井穴!招未用老,卻巳快如閃電般旋身向陶六如襲到。
  陶丹鳳旁觀者清,急叫道:“哥哥小心!”陶六如才發覺不妙, 女攻勢巳如漫天花雨彌空,但見彩色繽紛!原來這一陣功夫,早是月上東山,照澈林野,那 女金燕又是衣帶袖角,渾身是招,端的是凌厲中,更見美妙!她這一下出其不意,快如電閃,饒是陶六如武功也不等閒,竟也駭了一跳,要想閃避,焉得能夠。
  早聽多九公虎吼一聲,叫道:“六如小心!”自後又是一拳向她打到!
  周洛一見陶六如遇險,恰也出搶,看得明白!“怎麼他拳法有似我門中的護法神拳?”手中樹枝一顫,圈刺她氣海俞穴!
   女冷笑 聲,不知她怎麼一斜身,竟凌空滑出五尺,只見陶六如驚呼中,暴退兩丈,手中巳失折扇,多九公怕傷了陶六如,硬生生收拳斜跨!
  周洛才怔得一怔, 女金燕右手揮處,折扇巳向多九公擲去,陶丹鳳疾叫道:
  “你,還不快逃!”
  周洛心說:“她在同誰說話?”驀地噗刺刺聲亮,面前早是一片紅霞罩下!原來是 女倏地搶近他身前不足三尺,若非陶丹鳳出手得快!怕不早被她擒住!
  那多九公喝道:“接扇!”向疾投而至的折扇拍出,陶六如伸手接著。
   女金燕厲聲喝道:“丫頭,你還沒吃夠苦頭!”她手法奇妙之極,早抓住紅頂綢端,挫腕一帶,陶丹鳳登時向前一個踉蹌,直向 女懷中撞去!
  周洛心中一急,樹枝顫動,一招之下,巳遊走了五行方位,瞬間攻出十個變式!
   女咦了一聲,身形晃動,帶卷袖拂,眨眼間也破了劍招!說:
  “你……你會離門劍……”
  周洛心頭一寒,離門劍也奈何她不得!他初學乍煉,一招十個變式已大非輕易,真氣接續不上,樹枝慢得一慢, 女巳抓住樹頭,周洛虎口一麻,忙不迭跺腳飛縱!
  只聽多九公喝道:“打!”迫得她又回身對敵,周洛巳駭出一身冷汗,卻見陶丹鳳巳在身側,也才拿樁站穩,周洛感激不巳,說:“多謝姑娘!”她若不是為了救他,適纔怎會又吃這女魔的苦頭?
  陶丹鳳右臂震得酸麻難舉,卻忘了痛苦,說:“你為什麼躲著我們,跟我走啊!”
  只聽狂風聲聲,多九公一連搶攻了數招,一面喝道:
  “帶那小子快走,這女魔交給我!”
  陶六如飄身到了兩人身側,右手折扇向右前面一樹身點去,藉力打出葉箭,打那金燕的氣海俞穴,一面急道:“老弟,妹子說得不錯,快跟我們走。”
  周洛一見陶丹鳳目中流露出哀怨之色,又聽陶六如說得誠懇,幾乎變更主意,但想到多九公性烈如火,那晚親身聽到師伯白頭翁和他的談話,他若信以為真,豈能放過我?而且那 女金燕見我被他們帶走,哪會甘休!
  他轉念便明利害,不由嘆道:
  “賢兄妹好意我,沒齒不忘,只是現非其時,現在迫不得巳,只能忍辱負重。”
  一句話功夫,早見多九公發掌巳透著緩慢,忙道:
  “六如先生快助九公,我暫且別過了。”
  陶丹鳳心裡 急,叫道:“你別走!”
  陶六如回頭一看,顧不得說話,折扇起處,忙不迭相助多九公對敵!
  周格心知再不走,可就晚了,狠一狠心,說:“姑娘保重。”聲出,巳疾退入林!
  那陶丹鳳竟是不舍,隨後追去,叫道:“你……你聽我說啊!”
  她叫聲低顫,顯然她心急而又淒怨,周洛不由自主步下一停,卻聽多九公遠遠怒喝道:
  “你這女魔別走,我老花子今晚和你拼個死活!”
  周洛就知是 女金燕舍了多九公追來了,忙不迭飛身疾逃,同時心想:
  “這倒好,這一來她就不與三人為敵了。”
  哪知他才一個起落,陡聞身後陶丹鳳一聲驚叫,叫聲劃空,直向右面落去!分明是 女金燕將她擲出!
  周洛一咬牙,怒極回身,忽地右腕被人扣住 帶,登時立腳不穩,而且背後被人猛可裡一推,同時身邊有人急道:
  “你不是要見那位老人家麼?他在山腰等你,快去快去!”
  周洛才聽出是梅辛的聲音,他已跌入叢草之中!回頭一看,果見梅辛站在適纔立身之處,不由松了口氣,今天在那酒樓之中,這些都分不出兩人來,現在月下,更難辨真偽了,以梅辛那須彌遁步法之神奇,便是 女追到,他也容易脫身。
  那 女金燕快得出奇,風聲才動,巳然現出身來!更不發話,伸手便抓梅辛前胸!梅辛竟是不懼,說:“呸,你不識好人心。”斜抖一跨步,巳到了她左側,巧巧妙妙地擦肩而過! 女便抓了個空。
  梅辛嘻嘻笑道:“我好心在此等你,啊喲!”身軀半斜,兩腳交互一劃,早又躲過她兩手擒拿,但也退開三步。
   女想到果然他適纔是站在當地未動,似乎相信了,但她陡然想起今日在酒樓中被他破了黃粱功,險乎傷在多九公掌下,今晚又幫多九公等三人與自己為敵,立即又怒火三千丈,厲聲切齒道:“瞧不出你這小子狡猾得很,好,你給我站住!”
  梅辛說:“我是站著的啊!”只見他側耳在聽,聽得多九公在遠處氣沖沖地說道:
  “鳳兒,你沒受傷啊!”
  陶丹鳳說:“要不是我飛綢擋住樹枝,這一下準被她摔得不輕。”
  周洛瞬也不瞬地望著兩人,心中卻對陶丹鳳關切之緊,聞言才放了心。
   女似是強忍住怒火,說:“你那離門劍是誰傳你的?嗯!你這步法也神妙得很。”
  梅辛說:“你不是明知故問嗎?難道天下還有別一派會這離門劍?嘻嘻,我這步法啊,說出來只怕嚇你一大跳。”
   女話中突然柔和之極,笑道:“這麼說,那是黃梁雜毛傳你的了?”
  未見她絲毫動彈,但陡然間巳向梅辛移近一兩尺,若非周洛凝神而視,也發覺不出,不由替梅辛著急起來,要知 女金燕怕得就是黃梁道人,她誘惑其徒,盜其神功,這些年不敢離開天目山,就為了怕消息走漏,這一來,她更不會放過了,周洛急得幾乎要點醒梅辛,小心她笑裡藏刀。哪知金燕不知不覺間移進了一兩尺,那梅辛似乎毫末察覺,兀自笑著說:“當真你聰明得很,一點即透。”
  金燕話聲更見柔和,不覺間又移了一兩尺,道:
  “這麼說,那黃梁雜毛也來了,是不是?”
  周洛見兩人相距已不過兩步,她只要一伸手,便可夠到,一顆心早巳提到了口腔,卻見梅辛竟然仍不覺察,說:“是啊………怎麼你還不走?”他目光掃過周洛存身的草。叢之中,周洛明白這後面一句是對他的,心說:“你現刻險而又險,倒關心起我來。”
  只聽金燕道:“你說什麼?”梅辛道:“我說你還不快走?”
   女陡地厲聲尖叫:“我先宰了你再走。”身在話先,驟然發難,剎那間她像化作了五個人影,向他撲了過去!
  周洛暗叫一聲不好,不料梅辛不退反進,身形微晃,巳失所在,忽地從近處一株樹後伸出頭來,說:“你別狠,瞧瞧你身後是誰!”金燕心頭一震,回頭見無人影,才知上當,卻聽梅辛聲音巳在數丈外傳來,說:“你上當啦,快走啊,我們回頭見。”
   女金燕聽出他巳奔下山去了,氣得她飛身追趕。
  周洛一時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心想我這樣擔心他,卻被他冤苦了。他嘴角現出這麼多日來從未有過的微笑,這梅辛當真聰明到極點,調皮絕頂。
  他知梅辛故意將她誘開,好讓自已上山,正要長身,忽見適纔來處現出三個人來,多九公在中,陶氏兄妹分左右,周洛忙不迭又伏下身去。
  只聽多九公道:“怪事!怪事!”陶六如說:“當真怪得很,這位周老弟怎會在短短數日之間,武功長了這許多?”
  顯然三人早巳追來,在樹後看得明明白白,因是心中大奇,連多九公也忘了出手!此刻亦忘了追趕。
  多九公直搔頭,忽聽陶丹鳳咦了 聲,說道:“哥哥,你瞧出什麼來了沒有?他剛才那奇異的步法,不是太像昨晚那少年麼?”
  陶六如猛可裡一拍掌,道:“著!當真一般無二。”但他隨又愕然搖頭,說:“只是他那劍法,卻怎又像昨晚那個二郎爺?”
  多九公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說:“你們是說那離門劍?”
  陶丹鳳眼睛一亮,道:“九公,當真那是離門劍?”
  多九公道:“怎麼不是?好,我告訴你們啦,日前我說得遇一位世外奇人,告我取那上天梯之法,你們猜是誰?便是那黃梁道人,這離門劍乃是他獨創的神劍,當年他曾令我一開眼界,我如何不識,而且適纔那女魔不也說是離門劍?”
  陶丹鳳說:“九公,不對不對!他分明是括蒼派的傳人,不過才數日不見,哪能就練成了離門劍,只看那劍法之神妙,他便有奇遇,也不能這麼快法,莫非不是一人?”
  多九公道:“奇怪也就是在此了。”
  陶六如說:“九公,我們跟蹤查探,便知分曉。”
  陶丹鳳說:“當真怎麼忘了追去,若他落在金燕手中那可怎好?”
  多九公呵呵大笑,道:“適纔兩人相距不到三尺, 女金燕驟然發難,尚且奈何他不得,還替他擔心怎的,六如說得不錯,我們趕快跟去。”
  陶丹鳳面露喜色,喜孜孜隨後飛奔下山去了。三人眨眼去無蹤影。
  周洛待三人一走,忙不迭站起身子,向山上跑去!
  一路之上,他只怕撞著桑氏姊妹,皆因知這兩姊妹決不會就此走去,是以特別小心,幸好到了先前他與梅辛隱身之處,並未撞著任何人,他抬頭一看,只見前面的崖壁有十數丈高下,但不十分陡峭,崖壁之上更是藤蔓垂拂,迎風飄舞。
  忽見頭頂一叢密密的藤蘿,伸出一個頭來,正是那梅辛!他趕到頭裡來了,倒不奇怪,皆因周洛在多九公等現身之時,耽誤了一陣,他有足夠的時間搶到前頭。
  周洛一見他現身,不知他怎能輕易擺脫金燕,好不心折,梅辛巳笑嘻嘻招手說:
  “你纔來呀,快上來!”
  周洛心急得很,梅辛天不怕地不怕,眼前這多高手,他竟仍是叫嚷,忙騰身躍起!
  梅辛盪過一條長藤,周洛伸手抓住,藉力上翻,便到了他立身之處。
  梅辛向上 指,說:“還不快上去見過老人家?”
  周洛說:“小梅,有勞你帶路。”他心裡只有比梅辛更急。
  哪知梅辛說:“我不去,我要在此守望啊,你自個兒去吧,你瞧,這假石壁的盡頭就是。”
  周洛心想他說得有理,一試手中長藤,能夠著力,忽然想起要叮嚀他一句,忙說:
  “小梅,別忘了我求你之事。”
  此刻月光巳自山頭照下,雖然崖壁上照射不到,但巳不似先前黑暗,只見梅辛似乎微微一撅嘴,說:“我知道啦,別難為那三個姑娘,是不是?”
  周洛還想說出陶六如與多九公,但現下實不敢再耽延,急忙攀藤而上,那長藤的盡頭相距這段崖壁的頂端,只得一丈多高,當下腳尖向崖壁一點,便翻身到了上面,舉目一看,這上面竟是丈寬的一個平台,綠草如茵,只靠裡面崖腳,有 株大樹,那樹枝葉濃密,斜斜向外伸長。
  周洛在掃眼間已看得明白,上面並未見有人,不由一怔,梅辛說得清清楚楚,說那位老人便在崖頭,莫非……莫非是上面那一段崖頭不成?
  他抬頭一看,只見上面那一段山崖不但陡峭壁立,而且寸草不生,憑他的功夫,決上不去。
  原來這茅山東山之後,甚是奇特,那崖壁一段段向內凹進,有如階梯一般。
  他正在作難間,忽聽樹下有鼾聲傳來,心說:
  “在這裡了,想必是這位老前輩久侯我不至,竟在樹下睡著了。”
  忙趨前一看,不是一個老人怎的,只是白晃晃的,看不清面貌,再仔細一看,原是他的白髮白髯糾結在一起,將他的臉覆蓋著了,想來是這崖上山風勁疾之故。
  周洛對老人心存虔敬,不敢出聲呼喚,恭恭敬敬地侍立在旁。
  他同時越想越奇,梅辛本說是老人約他在此相會的,但今晚分明未見他與老人會晤,現下卻命自己前來晉謁。先前周洛聽信辛梅之言,一心只想令這三起人知難而退,更認定所謂知難,必在這老人身上,是以毫不猜疑。現在想來,越覺疑竇甚多,心道:
  “莫非這梅辛自昨晚和我結識,今晚引我來此與這老人相會,皆是早有安排?”
  他心念才動,忽覺身後似有白影閃動,回頭一看,恰見桑氏姊妹自崖邊伸出頭來。
  周洛心中大急,但地上的老人仍在熟睡,幸好他身在陰暗之處,一時未被兩人發現,心想若喚醒老人那將大不敬,而且也太顯得自己沒用,唯盼她們不知我在這裡。
  忽聽桑青冷峻的聲音說道:“好怪,怎會不見人?”桑虹說:“果然沒有人。”她聲音有些顫抖,顯然先前兩人走,她必又受了桑青惡毒的責罵!
  桑青又道:“哼,你這丫頭小心,再要找不著他,不能將他擒回雪山,也要將他置之死地,否則,哼,我便饒了你,師傅也不放過你!”
  周洛恨得咬牙,若不是今晚諸多顧忌,恨不得痛懲這個丫頭!
  那桑虹未言,桑青又望瞭望,說:“既然沒人,你還等什麼?還不快走!”
  桑虹說:“是,師姊。”
  哪知地上睡著的老人忽然打了個哈欠,像是被兩人的聲音驚醒了,周洛心中一緊,陡見冰魄寒光一閃,桑氏姊妹眨眼已到了樹下,桑虹咦了一聲,桑青說:
  “果然你在這裡!”
  周洛只道老人醒了,哪知地上的人翻了個身,又沉沉地睡去,他心頭一橫,想道:
  “現在我可不怕你。”
  只見冰槐寒光流轉,桑青在剎那間,將樹前樹後繞了一匝,簡直當周洛是網中魚兒一般,說:“你還不動手,等什麼?”
  她厲聲向桑虹喝斥,聲音雖然不大,卻甚刺耳。
  周洛心中惱怒,心說:“我怕的不是你,大概你還當我是吳下阿蒙。”忙折了根樹枝在手。
  她喝斥之聲像又擾了老人的好夢,周洛似覺他翻動了個身,才想,這老人家醒了最好,陡覺湧泉穴上一麻,登時站立不穩,一交跌坐在地,原先是地上的老人伸了個懶腰,無巧不巧起踢中了他的湧泉穴。周洛登時渾身癱軟,爬不起來。
  桑青走前一步,像是始終未發覺地上的老人,冷冷地說道:
  “哼,原來你這麼不中用啊,既是害伯,我也不殺你了,只要你乖乖跟我走!”
  周洛眼中噴火,奇怪竟罵不出口,唇不能動舌頭也僵硬如鐵!
  只見那桑青巳到跟前來了,周洛又怒又急,忽聽耳邊有細語之聲,說:
  “你氣這丫頭是不?好,打她個耳刮子!”
  耳邊的聲音細細柔柔,說也奇怪,那聲音入耳,周洛像受了催眠一般,倏地打出一掌,而且這一掌奇妙之極,只聽清脆脆的一聲響,桑青巳一個踉蹌,堪堪跌倒!
  桑虹驚呼一聲,搶上相扶,要知桑氏姊妹武功都在周洛之上,現下周洛更是坐在地上,桑虹哪得不驚!
  哪知桑青竟反手一巴掌,向桑虹臉上打去,她好意相扶,哪會防到姊姊會打她?登時嘴角又淌下血來。
  桑青罵道:“你還不動手,誰要你假惺惺。”她此時之怒,巳怒到極點,早旋身過來,只見左臉在眨眼間,腫了好高。
  周洛驚愕得無以復加,這一掌竟打中桑青,簡直現下仍難相信,待見她又毒打桑虹,頓又惱怒,心道:“唯願我再有這般巧妙的手法,再重重地打她一頓。
  他心才在想,桑青早又怒極撲來,顯然她是絕不相信,就在她快撲到的剎那,周洛本能地舉臂護身,哪知兩臂仍然動彈不得,這一急,非同小可,頭上登時冒出了冷汗。
  不料桑青駢指如戟,暴點他胸前的巨闕穴,離穴不到五寸,先前那柔柔細細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說:“重重地打她左臉!”
  周洛右臂簡直不可思議地閃電般抬起,不但巧巧妙妙地架開了桑青這凌厲的一招,而且手臂一翻,只聽脆響聲中,果然又打中了桑青的左臉!當真比先前那一掌更重,只見桑青牙血飛濺,早就跌跌撞撞,向後倒去!
  桑虹不敢再去扶她,立即縱身撲上!
  周洛心說:“我可不能打她啊!”只苦於嘴裡說不出,耳邊那聲音卻說:“這丫頭也饒她不得,打!”
  說時遲,桑虹身形一閃,斜斜攻到,左手纖纖玉掌向他胸前拍出,右手卻點肩井,同時拂掃腦戶穴,她巳瞧出周洛今晚有些邪門,是以加倍小心,不但同時向他三面攻到,而且身形游移閃幻,心想便是不能得手,至少也不會被他打中,尤其是周洛端坐在地,那腦戶穴的一招,眼看他絕難躲過。
  哪知周洛耳邊那一聲“打”才入耳,已是兩臂齊舉,左臂一圈,又巳巧妙之極的化解了她閃電般凌厲攻到的三招,右手在同一剎那,作一陰一陽拍出,只聽拍拍兩聲脆響中,桑虹搖搖曳曳,直飛出五七步去,跌倒在地,一時竟巳爬不起來!
  那邊桑青一怔,顯然她認定兩人有私情,不相信周洛竟會打她,但她心中並無絲毫歉意,厲聲喝道:“一齊上!”
  陡然間冰魄寒光流轉,兩人身形頓杳,只見兩團白光飛繞,料那間白練如虹,兩姊妹顯然不敢輕易下手!
  周洛打了桑虹,正難過得很,一見兩人雙雙再又攻到,也不由駭然,心想這番只怕再難退得兩人了。
  哪知那兩條白練進退游移,盤旋飛繞,兩人未出手,耳邊那聲音也不響,他在這頃刻間,心念忽動:“適纔三次出手,雖說匪夷所思,但知絕不是邪門,定是身後地上這老人作祟,反正有他對敵,我吃不了虧,怎麼竟忽略了。”
  心念及此,立即全身貫注在背後。
  那桑氏姊妹無論如何進退盤旋,見周洛仍是動也不動,桑青哪還忍耐得住?嬌叱一聲:“動手!”
  陡地冰魄寒光一斂,雙雙自左右攻到,桑青攻左是虛,攻前是實,桑虹後是實,攻右是虛,而且虛中有實,雪山轉身功夫本是奇幻不過,剎那間恰似有十數人向他團團攻到!
  周洛全神凝聚,宛若進入了忘我的境界,她兩人雖是攻得驚心動魄,他卻只作不見,忽背心微微一熱,剎那間那熱力透達兩臂,耳邊那柔柔細細的聲音又說了聲:“打!”周洛立覺兩臂飛舞劈掛,向後左右拍打出去!
  驀地白練如虹,接著叭噠兩響!
  周洛忙看時,只見桑氏姊妹巳跌出一丈以外!
  他這時已然明白,當真不是什麼邪門,而是老人的內力傳達到他身上所致,雖說如此,可見老人的內力巳達不可思議的地步。
  那桑氏姊妹雖然跌得不輕,但倒能一躍而起,一時楞愣地望著周洛,那桑青顯然連氣都忘了,實是難以相信,眼前這少年,便是日前她手到擒來的周洛。
  周洛望著桑虹,心裡難過之極。心想她不但對我好,而且還受了委屈,她不知我身不由己,此刻必然恨我怨我,可是有苦說不出口,饒是他有萬千言語,他祈恕的目光又豈能表達?
  就在這瞬間,忽聽山下傳來梅辛的聲音,說:
  “你還不打發這兩個丫頭,那女魔可要來啦!”
  周洛聞言心中一驚,知他說的是 女金燕,這女魔可比示得桑氏姊妹。
  那桑氏姊妹想是也聽得明白,頓時慌亂起來,但顯然不敢再向周洛進攻,只聽桑青一聲冷笑,急道:“我們一不作,二不休,說什麼也不能讓他落在那女魔手中!”
  說著,巳探手入懷!
  周洛暗叫丁一聲糟,知她是在取冰蠶,心想身後這老人內家功再巧妙,我若毫不能動彈,豈能逃出她們冰蠶之下?
  忽聽桑虹叫道:“師姊,難道我們不想取那《上天梯》?就算我們不能得手,早晚亦有師傅出頭。”
  周洛聽她內心之焦急,巳自話語中梳露出來,心中又是慚愧,又是感動,心道:“我把她打得這麼重,她……她卻不恨我。”
  桑青陡地聲音凌厲,道:“你不忍心下手是不是?”
  桑虹:“我……”桑青早又反手一巴掌,周洛眼中噴出火來,哪知這一巴掌並未打中桑虹,卻陡見她右手一招,巳打出一把冰蠶,待得周洛驚覺,那數十點寒星巳到了面前,剎那間,周洛何止冒出了數點冷汗,心道:“罷了,不料我命喪此地!”
  他連想閉目等死竟也不能,就在這危如一發瞬間,忽聽耳邊說:“別怕,小娃娃。”一股熱力登時從背心透達全身。他本是眼巴巴望著那數十點亮晶晶的冰蠶射到,說來不信,那麼多冰蠶竟停留在面前上下五七寸,陡聽耳邊那聲音:喝道:“回去!”登時絲絲破空之聲入耳,那數十寒星竟反射了回去,而且顯然比桑青打出時還要勁疾!
  那桑青聽說 女金燕即到,本巳打算殺了周洛即刻逃走,這一來那還不駭得魄散魂飛,兩姊妹身法快極一見冰蠶反射回來,倏地寒光疾閃,兩人已去無蹤跡!
  只聽耳邊聲音笑道:“哈哈,便宜了這兩個丫頭。”
  周洛這時心中說不出是驚是喜,心道:
  “他沒出手,已是這般厲害,又何懼那 女金燕?”
  卻聽身後又啊唷了一聲,說:“這女魔來啦!”周洛一聽聲音有異,竟像是那梅辛的聲音,果然隨即聽得先前那聲音道:“呵呵,你也怕她啦!”
  梅辛的鼻音哼了一聲,說:“誰怕她了,還有那個黃衣丫頭,你別……”後面的話聲低得聽不清。周洛暗道:“小梅真好,他必是要這老人別傷她,可惜他來遲一步,不然桑虹也少吃苦頭。”
  忽聽梅辛說:“來啦!”周洛一看,那 女金燕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面前,顯然她見周洛端坐地上不動,有些詫異,退了半步,喝道:“滾起來!”
  周洛口不能言,心說:“你別狠,馬上就要給你吃苦頭。”他聽出梅辛亦已到了身後,更是放心,只是奇怪:那桑氏姊妹未發覺身後的老人,尚也罷了,怎麼現下有兩個人在身後,這金燕也未看出?
  忽見人影一閃,那黃衣少女翻上崖來,說:“師傅,我把他們引得遠遠地去了,那花子好厲害,我幾乎被他擒著啦,咦,他原來在這裡,怎麼不動啊?”
  那 女金燕當真厲害,在山下時地錯把梅辛當作周洛,一發現他步法神奇,便不敢絲毫大意,凝視著周洛,瞬地不瞬。
  黃衣少女望了她師傅,又望了周洛,不知師傅怎不下手擒他?說:“師傅,我們還不快將他擒回去,待會那老花子尋了來,豈不討厭?”
   女金燕忽然冷笑道:“小子,你別裝神弄鬼,再不起身,休怨我手下無情。”
  周洛心知她不發則巳,出手便凌厲之極,忽然想到她的黃梁功巳練到了火候,正面休想能傷她,只看多九公的掌力何等威猛,尚且傷她不得。可知厲害,若然像對侍桑氏姊妹一般,豈能給她吃苦頭,除非攻她背後,但我卻坐著不動,如何能夠?
  他想到這裡,不由著急起來,更知身後這老人武功就算是比她更高,但現下卻不是他親手對敵!
  那 女金燕見他仍端坐不動,哪還能再忍耐,忽地閃電般向他當胸抓來!
  周洛心中一緊,不料身邊來再聞聲,身形卻忽地斜飄兩尺,右臂快如電光石火般,翻腕拍出,恰是向她背後打去,不是奇妙到不可言喻,而且料敵如神,拿捏得更是不差毫釐!
  他手指已然沾到了 女金燕背後的衣衫,一股奇大的暗勁巳自他掌心吐出,且那暗勁有如江河之勢,滔滔不絕。
  哪知 女金燕確非等閒人物,她一見周洛身形忽地向左飄移,而仍端坐如故,立即不待腳尖著地,左腳陡地一飄,已往左面挪移開了兩尺,周洛這一掌竟從她右脅之下掃過,這 來兩人成了一左一右,相距巳在四尺似上!
  周洛暗叫了聲可惜,黃衣少女驚得咦了一聲!
  只見 女金燕倏地一旋身,雙目中冷焰暴射,半步半步地向他滑近,移近半步,身形卻紋絲不動!
  周洛頓時急起來,她這般逼近前來,要想像適纔一樣對付她,可是萬難了!
  說時遲, 女驀地裡一探身,兩手齊出,分左右向他肩頭抓來,只見她兩臂微曲,顯然還藏有後著,周洛不論往左往右,也逃不出她這招式之下。
  不料她指尖已然觸衣,周洛身形忽地往後一倒,竟頭後腳前滑出,同時左腳閃電般向上踢去!
  他滑出之頃身形微微一側, 女金燕偏是兩手發招,身形微挫,是以周洛這一腳踢上,那膝蓋恰好撞向她的昆尻穴,腳尖踢她腦戶穴!
  這一下出手不但快逾電閃,而且連她身軀的高矮,挫腰的尺度,竟是拿捏得不差毫釐。他本是正面受敵,但瞬息間,變作反攻她後背,這腳踢出又是奇妙無與倫比,比先前幾度出手更有過之!
  他興奮得在心中喝起彩來,不料 女金燕武功造極登峰,顯然是周洛身形後倒的剎那,巳料到了他的後著。這時她要旋轉身軀萬萬不及,就在周洛踢出那腳的剎那,陡然間,她兩腿左弓右箭。背脊向右滑移開了一尺,周洛腳尖同膝蓋登時一齊落空,只微微沾著她一點衣邊!
  周洛暗叫了聲可惜,那知他踢出的腳才告落空,他躺的身子陡地一起,右掌猛可裡向她背心泊出!
  別說 女金燕未長後眼,而且他這一掌雖與那腳踢出有前後之分,但肉眼看來,卻快得宛若同時,且劈了個正著!
  只聽 女金燕一聲悶哼,身形往前一撲,分明她巳受傷,卻聽一聲矯叱,人影一晃,一道寒光斜斜刺到,快得就像 女金燕陡地刺出一劍般!
  忽聽耳邊一聲:“打!”周洛左手早巳圈出,才覺手中奪到了甚麼,右掌巳然揮出,像是柔若無骨,早聽兩聲脆響,又是一條人影,向面前飛出!
  待周洛看得明白,才知是黃衣少女,顯然是見她師傅危險,搶來相救,左手奪下的乃是一把寶劍!
  她來得快迅,但被劈出更快,他抬眼間,恰見兩師徒直飛出去兩丈有餘,才雙雙落地!
  周洛眼巴巴望著黃衣少女,只見她嘴角巳滴出血來,心想:
  “我分明聽到梅辛轉求老人,怎麼又打了她,而且倒比打桑氏姊妹更重!”
  他好生過意不去,心急得要冒出火來,打了桑虹,不過只心中內疚,打了黃衣少女,卻辜負了老人之托。
  他此刻心中之難過,巳到了無以復加,但他口不能言,有苦說不出,他知 女金燕不甘罷休,但他卻全不放在心上,只得用祈恕的目光遙遙望著黃衣少女!
  那黃衣少女別說相隔得遠,即使在眼前,也不會了解他的目光,而且氣得發抖,只是她用油一抹,拭去嘴邊的血跡,霍地往前疾撲過來!
  哪知 女金燕竟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往回一帶!
  黃衣少女跺腳道:“師傅……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女金燕厲聲冷笑,目中冷焰如電,道:
  “今晚之事大是蹊蹺,這小子有些邪門,走,還怕他逃得出我的手麼?”
  說得簡直令人難以相信,她真會就此走去?
  黃衣少女用力一掙,但她怎能脫得出金燕的掌握?
  只聽她繼續冷笑道:
  “你急甚麼?這小子知道我黃梁功欠尚點火候,明白我的弱點,嘿嘿,再過半月,我們再找他算帳,現下你不讓那老花子來試試?”
  一言未了,果聽崖下有人說話,是陶丹鳳的聲音,說:
  “九公,在這裡嘿,你聽崖上有人說話。”
  多九公怒喝道:“妙極!妙極!”
  陶丹鳳的聲音又近了許多,說:“奇啊!快走,九公,你快點上去啊!”
  她顯然是耽心周洛遭 女金燕毒手,心急得很。
  陡聽風聲颯颯,定是多九公等三人上來了,同時 女金燕師徒身形突然隱藏,周洛登時明白,這 女金燕哪肯心罷甘休?原來她狡獪得很,顯然地未明白究竟之前,不願自找苦吃,一聽得多九公等已到,即刻忍住怒火,將身形隱去!
  周洛知她必在能望反之處隱身,並未走去,心中大急起來,他倒不是怕她,而是耽心多九公三人一到,若然那老人仍像對付這兩起人 般,那可怎好?
  他正心急如焚,早見崖後冒出三人來,正是那多九公與陶氏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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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a

  忽聽耳邊那聲音呵呵笑道:“你這娃娃可高興啦,老的趕走了,小的也打啦!”便聽梅辛撒矯的聲音,說道:“這裡還有三個呢?你要都收拾了,我才依你,咦!你說那老的趕跑了,只怕未必。”
  便聽又呵呵一聲笑,說:“容易得很,你娃娃在此等等,我去去就來。”
  忽聽沙沙一陣響,像有人從泥土裡爬出來一般,跟著風聲颯颯,周洛就知道那老人走了。
  同時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桑氏姊妹和 女金燕都未發現他,原來他是藏在土里。
  他略一思忖,立即明白,以這老人氣功之精純,他躺在地上,要沉埋于土中,當真是輕易之事。
  周洛知老人和梅辛所說的“老的”,必是指 女金燕,有他這一去,要趕走姥女金燕,實是經而易舉,大是放心。現下他已知梅辛先前所令三起人知難而退,原來竟是如此,心想若老人出面來趕走她們,她們也必不甘休,定會始終糾纏不已,這一來,便是自己單身一人,她們亦會有所顧忌了,只怕還會遠遠避開,這法兒真是妙得緊。
  “咦!”他忽然想到多九公和陶氏兄妹,他怎能也這般對待三人?
  心裡發起急來,卻見多九公已與陶氏兄妹向樹這面搜尋過來。
  那多九公一眼瞧見了周洛,立即收住腳步,只聽陶丹鳳,喜呼一聲,說:
  “原來好端端在這裡啊!怎麼也這時行起功來?”
  原來周洛是在暗處坐地,三人初上來之時,心存戒備,只怕 女金燕在此,是以慢慢搜尋前來,這時才發現周洛,見他不言不動,跌坐在地,當真像是行功,那多九公兩眼如炬,卻看得明白,喝道:“且慢走近!”
  要知多九公今晚雖曾得周洛相助,但他對周洛巳然起疑, 者他是見多識廣,不信他短短數日之中,武功會陡增數倍,且今晚雖是得他相助,他日間卻曾兩番被他戲弄,他不知那是梅辛搗鬼,可把這筆帳一古腦兒算在周洛的頭上了。只怕他再鬧甚麼玄虛,是以忙出聲阻止。
  陶丹鳳一見周洛,本是情不自禁向他走去,見他好端端坐在當地,未被 女金燕所傷,那一聲呼喊,巳透露了內心的歡愉,待多九公喝止,就不由臉上一紅,楞楞地停步。
  其實她並非是被多九公喝止方才停步,而是因見周洛仍端坐如故,身子連動也不動 下,對她不瞅不睬,不禁芳心一酸,才停下步來,心道:“他便看不見我,也該聽到我的聲音啊,他……他怎麼不理我?”
  只聽多九公喝道:“小娃娃,滾起來!”
  陶六如也巳走近,朗朗笑道:“周老弟當真是靜如山岳,功力巳達這般境界,可喜可賀。”他折扇輕搖,眼珠一轉,巳將周洛前後左右看清,心下詫異之極。
  原來適纔三人在山下之時,分明聽得 女金燕的聲音,不過眨眨眼功夫,三人已翻上崖來,他豈會在強敵當前之時打坐行功?
  陶丹鳳早叫道:“九公,別兇霸霸啊!”她想:“你要不兇霸霸,他哪會一再逃走,便有委屈,也是可說明的。”
  周洛眼看三人走近,他雖不能動彈言語,卻心下稍安,心道:
  “幸喜身後這位老前輩追逐 女金燕去了,不然他要是不知這三個全是好人,也像先前一般打他們,將來叫我怎麼解說?”
  哪知他心裡方這麼想,忽聽梅辛的聲音有如蠅鳴,說:
  “老花子狡獪得很,先打小的。”
  周洛心頭一冷,這位老前輩巳回來了!偏是陶丹鳳已走近前來,他急得眼中金星亂冒,若是真打了她!他怎能打她?
  陶丹鳳在他心目中不單是天仙化人,柔情似水,而且她……她對他救傷護衛,恩重情更深。
  當真他非三歲孩兒,陶丹鳳對他的情意,哪是一點也不明白,以往他在陶丹鳳面前,心存自卑,只道她心性仁慈,現今他武功大增,自卑之心巳去,巳敢對她注視,自會發覺,只看這一日中,她每看自己時那歡欣之色,還有何不明白的。
  他在逃亡顛沛,形同乞兒之時,唯有她獨具慧眼,那恩情也更加可感,當真是最難辜負美人恩。而現今若是打了她,像打那桑青、桑虹,像打黃衣少女一般,他將比陶丹鳳還要痛苦。
  他心中又急又恨,他不是一再求過梅辛,要他對這三位姑娘手下留情的麼,他怎倒說先打小的,面前這三人中,陶丹鳳年紀最小,不是她是誰?
  他正惴惴不安, 陶丹鳳偏在一停之後,走了過來,忽地聲音悽婉,說道:“我們都對你好,你為何一再要跑啊!”
  多九公兩眼如炬,斜斜踏了一大步,他沒阻止陶丹鳳,但顯然是在戒備。
  周洛著急得很,心想:
  “別走近來啊,不然我要終身遺恨,我……知道你們,尤其是你對我好,咦!我能聽得到他們說話,怎麼你們會聽不到?”
  是他身後那老人家的聲音,又在說了,說:
  “這小妞兒我見尤憐,娃娃,不打她也罷!”
  周洛在心中喝道:“多謝老前輩,當真她善良得很。”他心下一喜,哪知陶丹鳳聽不出他的心聲,那還罷了,怎麼真會聽不到身後的言語,她不是又走近了些麼?和他相隔不到兩三尺,她聽得出的。
  但陶丹鳳顯然並未聽到,說:“咦!你怎麼不說話?”
  說話的卻是梅辛,其聲仍然有如蠅鳴,只聽他唔了一聲,像又在撒嬌兒,說:
  “你要不打她,我可不依你,而且要重重地打!你忘啦!我們是為了要他們知難而退啊!”
  周洛,恨得眼中要噴出火啦,早聽那老人的聲音道:
  “這娃娃淘氣,好啦,我依你就是。”
  那知耳邊才聽得一聲:“打!”陶丹鳳卻急地退了一步!
  說時遲,周洛身不由己,左臂倏地拍出一掌,軟軟地,胳膊像是柔若無骨,因是陶丹鳳搶先退了一步,他這一掌竟打空了,但也因如此,周洛卻瞧出這一掌的巧妙來,難怪先前數掌劈出,連 女金燕也躲不過了,原來他這胳膊竟是將近身數尺,都巳罩住,掛劈反打,莫不從心所欲,雖然他現下像個木偶一般,不能作主,但他肐臂若當真似此柔若無骨,還怕不從心所欲,尤其妙的是他不用翻腕轉臂即能反打,自比任何人都快了一倍。
  他這 發現,自是又驚又奇,但現下他卻往深處探究,見未打中陶丹鳳,心中一塊石頭落下,心說:“陶姑娘,你該瞧出我是身不由己,你們快走啊!”
  只聽身後梅辛的聲音說:“咦,老爺子,她狡猾得很。”
  陶丹鳳適纔能躲過周洛這一掌,其實巧而又巧,原來周洛聽得梅辛之言,要那老人重重地打她,心中徒然升起怒火,因是眼神也有異,陶丹鳳和他相距那麼近,哪還會發覺不出?她恁地哀怨悽婉,話說得又這般婉轉,不明白他為何暴怒,怎不傷心驚駭?是以不自覺退了一步,這一步卻退得恰到好處,堪堪躲過。
  那老人的聲音巳在說道:“小娃娃,你別急,這是巧了,你瞧她不是又上來啦?”
  只見陶丹鳳淚光瑩瑩,果然上前了一步!卻聽多九公大喝一聲,道:
  “你這小子端的可惡,真個無信無義!”陡然斜斜撲到,左手推開陶丹鳳,右手一掌閃電般劈出,他怒急發掌,威猛無儔!
  原來多九公知陶丹鳳對周洛有好處,想來他不會對她出手的,待見陶丹鳳險險被他一掌劈著,如何不怒!
  周洛心道:“我寧可傷在九公掌下,也不願對陶姑娘不起。”見他怒極發掌,便將雙目一閉!
  哪知多九公掌力巳然沾身,卻巳被化於無形,而且並無反震回去的現象。
  說時遲,周洛只覺右臂巳然揮出,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多九公別說與他師祖論交,乃是尊長,且他義薄雲天,俠貫日月,他豈能打他?
  周洛心中一急,閃電般想及他師門的十二神拳,乃是上乘氣功的顛峰妙用,他心念才動,早將真氣運轉,霍地沉臂挫腕!
  要知他雖然不能動彈,卻不礙他行功運氣,他本是僥倖之想,不料手臂竟然挫了回來,不由心中一喜。
  卻聽身後那老人的聲音喝道:“你想找死!”梅辛也同時一聲驚呼!
  同一剎那,多九公巳震裂心神地一聲大喝:“小子,瞧你還敢作怪!”
  陡覺一陣窒息,周洛胸前像被千斤重物猛撞,跟著喉頭一甜,他剛剛明白為了不願對多九公無禮,撤掌的剎那,他巳傷在多九公的連環第三掌下,隨已失去了知覺。
  像在大海之上隨波沉浮,又像飛翔在九霄雲外,其實甚麼也不是,只是一片黑,他早巳失去知覺,哪還能有感覺。
  好久好久,不知過了多久,忽聽身也有人說道:“還好,還好,好險,好險!”接著另一人說道:“他有救了麼?”
  這人聲音透著焦急,而且微微發顫。
  是梅辛的聲音,周洛雖是知覺才復,也聽得出來,登時怒火上撞,心道:
  “你不用假惺惺,幾乎叫我不能做人,我今後是再也不理你了。”
  因是氣那梅辛不過,他雖甦醒,仍假裝不動。
  只聽先前說話那人忽然呵呵笑道:“妙得很啊,你這娃娃也會關心人啦。”
  不錯,是那老人的聲音,咦,他宄竟是怎樣個人物?當今天下的武林奇人,屈指可數,他自然不是天帝辛璜,那麼,甚麼人能有這大的本領?
  他想睜眼看看,眼皮子才動了動,卻昕梅辛說;“你別高興,他要有個好歹,瞧我依不依你。”
  他話語中仍透著焦急,全不是平日他那嘻笑的聲調,周洛心想:
  “難道說他真個關心我?”但他隨在心裡哼了一聲,想道:
  “他要是關心我,怎麼我一再求他之事,他倒不理睬,而且還故意和我為難?”
  只聽老人又大笑呵呵,說:“好哇,娃娃,你威嚇我,是不是?”
  周洛再也忍耐不住了。這老人究竟是甚麼人?
  他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但甚麼也看不清,面前白晃晃,飄呀飄的,隨記起在茅山東山之後,初見老人躺在地上肘,他滿頭白髮將他的臉全遮住了,也未看出老人的面貌,就知這晃晃飄飄的,必是老人的皓發銀髯,被風飄拂。忽然心中一動,想到先前懷疑梅辛顯然有意同他結識,是有目的的,心想我何不聽下去,當即將眼又慢慢閉上。
  那梅辛想是從老人的言態中,知周洛無礙了,忽然轉變了話題,說道:
  “今日我才明白,原來你不是老花子敵手,不然他怎會傷在老花子掌下。”
  周洛正不明白,這老人武功實是高不可測,連 女金燕尚且非其敵,怎麼我會受傷?
  只聽老人道:
  “娃娃,你知道甚麼?這老花子要是同那女魔一般可惡,我早重重教訓他啦,本來只想令他知難而退也就算了,偏是這小子真力竟然了得,一下子卸了我傳於身上的力道,令我大出意外,雖然他傷在老花子手中,但一來他自身真力正運轉全身,無意間巳護住了內臟,我救得更快,便看他吐了口鮮血,娃娃,你放心,準保沒事!”
  周洛記起他失去知覺之時,當真曾覺喉頭一甜,原來是吐了口血。
  梅辛在他頭邊說道:“這也罷了,但老花子傷他,還不可惡麼,你怎麼倒輕輕放過他,你不是怕他怎的?”
  老人又呵呵大笑,道:“原來你這娃娃怪我沒給你出氣,是不是?哈哈,你這娃娃忒也不知輕重,我要是那時打了老花子,這小子怕不早巳重傷啦。”
  梅辛說:“現下還設醒過來,還說他沒重傷。”
  陡聽老人一聲大笑,道:“好娃娃,你敢在我老人家面前裝神弄鬼,還不給我滾起來!”
  周洛一怔,才想他這是同誰說話,忽的腰上一麻,他巳不由自主一蹦躍起。
  梅辛歡呼一聲,說:“周大哥,原來你沒事啊!”
  周洛尷尬已極,他躍起剎那,正見老人將腳收回。才知他向自己麻穴上踢了一腳。
  他面上一紅,不理梅辛,恭恭敬敬向老人一揖,道:
  “多謝老前輩相救,前輩說話之際,小子不敢打擾。”
  老人呵呵笑道:
  “這麼說,我錯怪你啦,娃娃,你來瞧瞧,這小子傷了一根毫毛沒有。”
  梅辛嘻嘻笑道:
  “他要傷了一根毫毛,瞧我不拔下你十根白鬍子,周大哥,你當真沒傷著麼?”說著,巳挨近前來,先前他那焦急,與現下的歡欣,成了鮮明的對照,周洛心有所感,但想到他惡作劇,打了桑虹和黃衣少女,若非巧合,陶丹鳳怕不也挨了耳括子,心中仍然有氣,不由退了一步,故意瞧也不瞧他一眼,且他急於想瞧出這老人是怎麼樣人,但他仍看不清他的面貌,只在在那晚風吹拂他皓發白髯之頃,面部有兩道精光閃動。
  老人不但須發皆如白雪,身上亦是白衣,而且寬大得很,被風吹得飄飄蕩蕩,若是乍然一見,絕不相信他是個人,倒像貼地飄浮的雲絮一般,尤其在月下,就如現刻,他若不早知他是位武林老前輩,只怕對面也難相信他是一個人。
  那梅辛見周洛對他不理睬,瞬眼間自己淚光瑩瑩。
  那老人向兩人瞧了瞧,忽然大笑呵呵,說:
  “妙妙妙,這就叫一物製一物,妙啊,妙得很。”
  只見那梅辛忽地一低頭,向旁邊走去。
  周洛自是仍不理他,那梅辛一言不發,漸行漸遠,老人忽地低聲說道:
  “小娃娃,算你運氣。”
  周洛不知他此言何指,忙向老人拜見,請示名號,他知老人以小娃娃稱呼他,是他喜歡自己,哪知老人陡然大怒,罵道:
  “你這娃娃乳臭未幹,也敢問我名字。”
  忽地右臂一緊,剎時間像被鐵箍箍住一般,右臂疼痛若折,休道他要想運氣抵抗,也來不及了,而且他不敢反抗。
  老人大怒,陡地須發怒張,面孔也現了出來,那知周洛右臂已是疼痛若折,這一看清他的面孔,更是魄散魂飛!
  原來老人那一張臉,有若爛柿一般,鼻子只剩了兩個窟窿,偏是他兩眼精光四射,更覺怕人!
  但他雖是駭極,卻也只是一瞬間,馬上想到這老人是人,又非鬼怪,有何可怕的,忙道:“老前輩息怒,小子今晚蒙老前輩解脫厄難,恩如山重,若連前輩名號也不知曉,小子何以作人?”
  想是老人見他惶恐之色,所說不假,怒火漸消,那飛舞的白髮也垂了下來,說:
  “這也罷了,娃娃,今後你可要小心,我老人家之事,你要想探問,小心你的小命。”
  周洛忙道:“是,謹遵前輩吩咐。”
  那老人家隨也放開了手,但周洛巳痛得滿頭大汗了,卻怕再惹他惱怒,摸也不敢摸一下,他忽然記起梅辛之言,想到梅辛尚且不知老人名號,可見他若不是有難言之隱,躲避什麼仇家,就是他有慘痛的經歷,故而隱姓埋名。
  隨又想到老人 張臉這麼怕人,必是早年受人暗算所致,是以越想越覺不差,也明白了他白髮覆臉之故。
  那知老人怒火雖息,卻仍厲聲道:“娃娃,我老人家從不以面目示人,你可要記住了,若是你向人道出半句,我馬上宰了你!”
  周洛打了個冷顫,忙連聲應是,心下卻想:
  “以這老人武功之高,難道還有強過他的敵人?”
  老人怒火平息得也快,聲調陡地和柔起來,說道:
  “好,只要你聽我的話,準有你的好處。”
  他側頭崖邊望瞭望,周洛知他是望梅辛,也掉頭看時,那梅辛巳不知去了何處。
  老人巳迴轉頭來,說道:
  “他和你投緣得很,再妙不過,娃娃,你知我來中原做什麼?當真沒事幹麼?”
  周洛心道:
  “你自是從天山而來,若無事故,自不用萬里跋涉,但我怎知你為了何事而來?”
  那老人忽地嘆道:“還不是為了他,欸!只怪我多事。”
  周洛知他說的是梅辛,可不敢打岔。老人巳繼續說道:
  “你別瞧他天真得很,這大啦,還要撒嬌,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知子莫若父,他爹爹就不傳他一招半式,我一時不明,看不過,又喜他靈慧,偷偷傳了他武功,哪料卻惹來麻煩啦,他煞氣之重真個是古今罕有,等我一發覺他偷下天山,可就急啦,那辛璜不住地埋怨我,他又有事不能離開,我只得隨後追了來。”
  周洛聽老人所說的,倒有一半聽梅辛說過,心道:“果然我猜得不錯,他當真為天帝辛璜之子。”隨恍然大悟,他不姓梅,卻將姓作了名。
  只聽老人道:“我老人家未履中土,巳二十多年了,老大不願走一遭,難得他和你投緣,晤,只看適纔你對他不理睬,哈哈,那娃娃玩皮透頂,從來就不知難過的,你瞧他這陣有多傷心。”
  “當真他是為了我不理他,傷心地走開去了麼?”周洛本是惱恨他到極點,心中感動,怒氣也就消了不少,心道:“他調皮刁鑽,連他爹爹和這老人拿他也沒法兒,今晚他雖惡作劇過份了些,但天性使然,其實他並無惡意。”他這麼一想,那心中怒火又消了一半,同時想道:“這位老前輩連聲說妙,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忽聽老人說道:“妙得很,我可找列替身啦!娃娃,今後我將他交給了你,你可要好好管住他,不准他作惡,不然我老人家可不饒你。”
  周洛心想:“怎麼這般巧,傳我離門神劍的老人也是不管我願意不願意,就將黃衣少女交付與我,這位老前輩亦是如此,想他這般刁鑽調皮,他爹爹對他尚且無法,我如何能夠管束得了他?”
  忙道:“小子平庸,只怕有負前輩重托。且他調皮是真,若說為惡,想來未必。”
  哪知他 言未了,老人忽地喝道:“娃娃,你不願意是不是?”
  周洛怕他又怒,又要吃苦頭,忙道:“老前輩請別誤會,我是說小子武功低能,只怕他不聽話時,不能阻止,那時豈不負了前輩重托。”
  只見老人點了點頭道:“若是為了這緣故,那好辦得很,娃娃,你記得先前使的那幾招麼?”
  周洛陡地眼睛一亮,心裡撲通撲通直跳,這老人自是指適纔連 女金燕也打了的神奇招式,心想:“這老前輩當真會傳我這套武功?”
  他喜得說不出話來,只聽老人繼道:“你不必耽心,我老人家親察你好幾日啦。”
  周洛心道:“原來跟在我後面的,並不只那梅辛一人。”
  老人繼道:“你心性確好,很是仁厚,至於武功一層,那好辯得很,我將那套克須彌遁形的武功傳給你,那不就行了。”
  果然不出周洛所料,忙不迭拜謝,想到那招術奇巧絕,倫,用以克制梅辛,當真不差。那老人披面的白髮陡然飄動,透出目光一掃,道:
  “我們可要小心些,那娃娃鬼精靈,任何武功一見就會,別給他瞧見了。”
  說著,忽地抓住他的手,低聲道:“隨我來!”
  這老人武功端的不可思議,就在他手觸周洛的剎那,一股強勁的力道巳自腳下上湧,將他托了起來,隨同老人筆直飛上山頂。
  老人瞬息間繞峰一匝,像一朵白雲繞峰飄浮,只見快如飄風,周洛知他查看梅辛是否藏在峰頭,也不由探頭一望,但下面薄霧冉飛,任什麼也看不清。
  老人回到他身旁,周洛忙側身恭立,老人道:“你試想想,那幾招你記得幾成?”
  周洛忙道:“動若靈蛇,柔若無骨,伸縮反側,瞬息百變。” 老人喜道:“你比那娃娃也不差,你兩個當真是一對,我倒可省事了,但你知為何手臂揮出,會柔若無骨?”
  周洛對那幾招的奇妙,自是早知,唯有為何手臂會柔若無骨,則不知道,當下說了。老人點點頭,道:“這也難怪,但你可知道,適纔雖是我馭氣指揮,但換了旁人,也是辦不到麼?”
  周洛聞言大惑不解,老人道:“這是因為你練了那上天梯中武功之故,你現下雖然火候還差,但那上乘氣功非同等閒,要知氣之為物,剛則無堅不摧,柔則有若無物,你體內真氣被我推動,才能柔如無骨。
  周洛聞言又驚又喜,不料自己所練的真氣竟有如此妙用。
  老人忽地哈哈大笑道:“你以為我的武功,當真伸手就能打得著 女金燕那魔頭麼?我雖不怕她,但若是當真面對面對敵,一時三刻卻也勝她不得,何況我藉你打她。”
  周洛聽他這麼一說,卻又大出意外,老人問道:“你知道這是為甚麼?”
  周洛道:“小子愚笨,請前輩指教。”
  老人說:“這就是藉那上乘氣功之助,那一部《上天梯》不愧是武林寶典,你僅所得不過其中百 ,已有如此妙用,這就難怪有這麼多人爭奪了。”
  這老人說時,似有無限感嘆,繼道:“我還告訴你,我適纔藉你打人的那套功夫,若是由我施為起來,也不及你運用得這麼神妙,原因就是你上乘氣功神妙無窮之故。”
  周洛自是知老人所說不假,他在周洛面前決無謙遜之理,心中忽然一動,那晚聽多九公說這《上天梯》本名《女子上天梯》是則最合女子練武功,自是柔又勝剛,奇怪我師祖怎麼不明,卻用來練成了神拳?”
  只聽老人巳又說道:“你明白啦,現在我就傳你這一套武功,今生你受用不盡,也就能管得住那娃娃了。”
  周洛再拜之後,老人即為他講解,奇怪也只得十二招,和他師門中的護法神拳一般,招式雖少,一樣神奇,只是一者剛而拙,一者柔而巧,每一招皆有變化。
  老人喜道:“你當真聰明得很,難怪各派的人都想得到你了,你得了我這套功夫之後,雖然你仍非那 女金燕和多九公的敵手,但你已不用怕他們了,若然將我這套功夫,和你師門那神拳相互為用,脫身更是輕而易舉。”
  周洛忙向老人拜謝,並請教這套武功的名字。
  哪知老人呵呵一笑,說:“我老人家無名這一套武功自是無名。”
  周洛卻以為這套武功名叫“無名”,心道:
  “一般武功,或拳或掌,或腿或指,哪象這套武功,每一招中皆包括齊全,能在剎那間依情勢變易,拍打之頃,同時又能拳打指點。”
  周洛默記在心,老人巳向山下一指,道:
  “我老人家要走了,你也該去啦,你瞧那娃娃仍傷心得很。”
  周洛隨他手指處一看,卻唯見白雲縹緲,甚麼也看不見。
  他知老人功力高不可測,自能透視雲霧,正看間,忽聽身畔風聲微動,待他回頭看時,老人巳去無蹤影。
  武林奇能異士,行事多怪特,知他已前往天山去了。當下將老人所傳的這套武功,又練了一遍,自信再不會忘了,這才忙下山尋去,心想我且不用出聲,且瞧瞧他是不是真正難過傷心。
  他向先前老人手指之處尋去,果見梅辛獨自在岸邊,相隔尚遠,似巳聽到他在自言自語。
  周洛放輕腳步,心想且聽他說甚麼?
  只聽那梅辛說道:
  “他真不理我了麼?我本來是不想打她們的,可是我一見到她們,卻又不由自主啊?”
  周洛聞言一怔:怎麼叫不由自主?但見他傷心倒是真的。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在擦眼淚,周洛心裡暗嘆了口氣,想他不打也打了,再怨他又有何用?當下走近他身後,說道:“小梅,你別難過,我不怪你就是了。”
  忽然記起他不姓梅,才要改口,那梅辛卻早撲了過來,說:“周大哥,當真你不生氣啦!”他欣喜之態,令周洛大受感動。
  他兩手緊緊把周洛抱住,臉也緊緊貼在周洛胸上,卻仰面看著他,眼角之上仍見淚光瑩瑩,這哪還是個天不怕,地不怕,日前周洛初見他時的豪狂少年,簡直是個撒嬌兒的嬌女一般。
  周洛想到這裡,不由噗地一聲笑了,伸手要替他擦乾淚珠,才發現他巳沒了兩袖。
  那梅辛嫣然一笑,將臉一埋,就在周洛胸前擦了兩擦。
  周洛說說:“使不得,你不嫌臟啊。”要知他一身破衣,滿是血污塵垢,簡直連個乞兒也不如,實是臟得很。
  梅辛卻反而使勁擦了兩擦,周洛說:“淘氣。”將他推開,道:“骯髒的東西擦入眼裡,可不得了。”
  他右手推肩,左手巳滑到他胸前,但覺軟綿綿地。
  梅辛面上陡地飛霞,身形一閃,巳然側轉過去。
  周洛也不在意,說道:“小梅,啊,現在我不該再叫你小梅啦,原來你不姓梅,你騙我。”
  只見他轉過身來,臉上仍紅紅的,說:“原來老爺子告訴你啦。”他這時才發覺老人不見了,問道:“當真那老爺子呢?”
  周洛得意地說道:“那位老前輩麼?他早返天山去啦!”
  周洛雖是幼遇慘變,可說自幼孤苦,又身負奇冤,是以平日不苟言笑。但面對著一片純真的梅辛,也不由活潑起來。
  梅辛高興得拍手大叫,說:“那可好啦,今兒後再沒人管我了。”
  周洛知有這 句,笑道:“你別高興,還有我呢?好救你得知,他還怕我管不住你,特地傳了我一套武功,不然他怎會放心走啦。今後你要是聽話則罷,不然!我可要打你了。小梅,今後你要聽話啊!”
  他嘻嘻笑道:“當真麼?我不信。”他話才出口,陡地人影一晃,已欺近周洛身側,只見三面不下數十個人影。
  周洛暗道:“你淘氣,好,我正可一試無名神功。”
  右臂霍地 圈,反打出去,剎時間像化成了十數手臂,只聽拍拍連聲響,梅辛早哇呀怪叫,飛縱後退,站在數尺外怔怔地望著他。
  周洛一者要試試這套功夫,二來也想給他個厲害瞧瞧,哪會真個打他。是以梅辛連著了幾掌,並未像打桑青、桑虹和那黃衣少女一般,嘴角淌出血來,雖說如此,但也甚是疼痛。
  周洛也萬想不到這無名神功會有這般神妙,他初學乍練,馬上施為,竟有這麼大威力,忙道:“小梅,打痛你了麼?”
  梅辛眼圈一紅,將嘴兒撅得好高,周洛好生不忍,忙上前摟著他肩頭,輕輕撫摸他面頰,沒想到他面頰滑嫩之極,其細有若凝脂。
  周洛道:“小梅,誰教你調皮呢,只要你今後聽話,我絕不打你了。”
  梅辛竟然依依於懷,半點也不掙扎,周洛見他半晌不言,忙道:
  “小梅,你生我的氣了麼?”
  忽聽梅辛噗嗤一聲,笑道:
  “那麼你今後要永遠跟我作伴兒,再不離開我了,是不是?”
  周洛心道:
  “我一生孤苦,難得他對我這樣好,有他這麼個兄弟,我還捨不得離開呢,何況有老人的重托。”
  當下點了點頭,說道:“我們要像兄弟一樣,永遠永遠在 起。”
  梅辛高興了,道:“那你打得我更重些,我也不會生氣啦。”
  周洛聞言不由一怔,心想:“不好,這 來,他仍然不怕我,想那天帝辛璜和老人家對他看得這麼嚴重,豈是無因,他要不怕我,以後我管不了他,豈不負了老人之托?”
  但他不過心念微微一動,見梅辛真不生氣了,便攜著他的手,說道:
  “我們忙了一天,來啊,我們坐下歇歇。”
  兩人挨肩坐下,周洛才又問起他的名字,說:
  “小梅,你還沒告訴我,你叫甚麼名字啊?”卻聽他噗嗤一笑,道:
  “這不奇了,你叫我小梅,怎麼說還不知我名字?”
  周洛笑道:“你真淘氣,原來把姓名顛倒了,你叫辛梅,是不是?啊……”
  這一聲啊,周洛是衝口而出,皆因他陡然想起他這名字,可不象個男兒。
  那辛梅似有所覺,忽地轉過臉去,說道:
  “我聽爹爹說,當年我媽生我之時,恰值天山頂上寒梅怒放,我爹爹便指梅為名。”
  周洛心下也釋然了,便又問起他失去知覺時之事,辛梅說:
  “你是擔心那位陶姑娘,是不是啊?”
  周洛嘆道,
  “小梅,說起那位陶姑娘,實是個難得的好人,她那仁心慈愛,當真是天下少有。”
  他想到那晚在桃花塢,形同乞兒一般,她竟不避他滿身血污,為他療傷,若是一般女子,絕作不到。
  他望著腳底飄浮的薄雲,一時想得出神,不知那辛梅又己臉色微變,說道:
  “你不用擔心啦,沒人傷她一根毫毛。就在你被多九公那老花子掌傷的剎那,老爺子救已無及,迫得一掌將他震退,抓起你就走了。”
  周洛道:“他們為何不追來啊?”辛梅撇撇嘴,說:“老爺子一現身,那老花子有多大膽子?”周洛記起這位老前輩曾說多九公曾與他有一面之緣,多九公自知厲害,一見他現身,必然知難而退。
  他得知多九公與陶氏兄妹皆未受傷,心下甚喜,尤其想到桑氏姊妹和 女金燕,短時期內皆不會再與他為難,心裡也松了一口氣,只是他打了桑虹和黃衣少女,心下仍然不安。
  忽然想到傳他離門劍的老人,現下正眼巴巴等著他去尋黃梁道人,心想只要將他尋著,一者不負老人之托,二來那時他父女即可相認,也可減少我內心不安。
  想到這裡,便站了起來,說道:“小梅,我們也該走啦。”
  辛梅說:“我知你想去尋那黃粱道人,是不是?”
  周洛無論心中想甚麼,他都能猜中大半,對他這份靈慧,實是喜愛,便點頭道:
  “是啊!我們也不能在這裡餐風飲露。”
  梅辛道:“好,我們走,當真我也餓啦。”他拉著周洛的手,飛奔下山。
  兩人在天明時,巳到了金陵,辛梅拿出銀子來,買了兩身華美的衣衫,投到店房換過。那辛梅自然是立復了翩翩風采。周洛換衣後,辛梅更是直了眼。
  原來周洛從師山居,日常不過粗衣素服,這一換上華美的衣衫,那還不有如玉樹臨風?
  周洛說:“小梅,你瞧我作甚?”
  辛梅臉上一紅,說:“你好看,還怕人看麼?”隨轉身出去了一趟,回來時拿著把梳子,說:“周大哥,我給你梳頭。”
  那年頭不論男女,都是長髮,男人家會梳頭,自不奇怪,但周洛覺得辛梅手法更是美妙。他坐在辛梅面前,只覺他身上散發出陣陣幽香,當真象是寒梅吐出的幽香。
  他一時不由自主又想道:“這辛梅實是奇怪,他爹爹和哪無名老人這麼防範他,他行事又刁鑽潑辣,怎麼會與我投緣,在我面前卻溫婉得象個姑娘?”
  他心下奇怪,不由懷疑老人之言。一會辛梅替他梳好了頭,更見容光煥發,英姿颯爽。辛梅忽地望著他出神,兩眸中陡然閃動著異樣的閃光,周洛和他目光一接觸,竟會打了個寒顫,只覺他目中射出的寒焰,較之玄冰尤冷。
  周洛一時呆住了,不知他目光怎會陡然如此?
  卻見辛梅一笑,他兩眸中冷焰已收斂,說道:
  “你真英俊,要是她們看見你,不知有多喜歡。”
  周洛說:“你說誰?”
  辛梅撇撇嘴,道:“還有誰,自是你那位仁心慈愛的陶姑娘。”
  周洛皺了皺眉,道:“小梅,你怎麼老要提她。”
  辛梅說:“還有哩,還有桑家那個姑娘,再就是你受人之託,照顧她的那個 女金燕之女。”
  言下大有醋意,周洛心想,你是個男子漢,怎麼又象個娘兒們?當下說道:“小梅,別取笑了,我們是飯後即走,還是歇一天?”
  辛梅道:“難道你不倦麼?這金陵龍蟠虎踞,六市三街,你要找黃梁道人,也不爭這半日,我們若不一遊,豈不可惜?”
  周洛是無可無不可,但卻沒一游之意,為的是怕舊地重遊,勾起傷心。想當年,他家在金陵何等顯赫,而今落得孑然一身,甚至連仇人是誰尚且不知,但見辛梅恁地高興,卻不忍拂他之意,只得陪他遊了半日。
  周洛被他師傅救離金陵,已有三四年了,這時天下太平,由亂而治,這金陵自是大興土木,較之他當年在金陵之時,繁華何止數倍,但人事全非,怎不令他感嘆!
  兩人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九門提督府,周洛臉上陡變。
  他本想遠遠避開這傷心之地,但這數年中,街道巳改變得令他不認識了,陡然一見,怎不令他傷心。
  辛梅陡見周洛呆呆地望著那高大的門牆,兩眼噙著眼淚,心下也是後悔,心想:“我知他有這段傷心之事,怎麼忘了。”
  忙道:“周大哥,你別難過,我一定幫你報仇。”
  周洛拭去眼淚,嘆道:“我連仇人是誰,尚且不知,雖說現下我自信武功已非等閒,但又有何用?”但想到這辛梅聰明絕頂,若得他之助,只怕尋訪仇人,也較容易了。當下說道:“小梅,多謝你,只待尋到了黃梁道人,那時必要求你相助。”
  他說著,一邊握著辛梅的手。辛梅道:“好,那我們即刻就上路。”
  周洛自幼即飽經憂患,他不過一時感觸,想這辛梅也是一日夜未曾睡眠,怎可為了我之故,不讓他小息。便道:
  “小梅,那又何必忙在這 時,我們說好在金陵歇一晚的。”
  辛梅見他十分難過了,眼珠一轉,道:“好,那我們到別處去遊玩。”
  兩人攜手從朱雀橋,轉出秦淮河,遊了一會,辛梅即拉著他回到旅店,又忙忙地弄來精緻的菜餚,陪他飲酒。
  周洛不過是強忍心中悲憤,他雖不善飲酒,卻酒到杯幹,尚未終席,早巳醉倒了。
  辛梅其實滴酒未嘗,原來他有意叫他醉倒,當下扶他睡了,反扣了房門,獨自出店而去。
  原來辛梅在昨日已聽周洛說出了一生不幸的遭遇,今日在提督府門前,心中忽然一動,心想:“我何不暗裡 探?若能尋訪出周大哥的仇人來,他必須喜歡。”是以回店後即將他灌醉,獨自出外。
  他想周洛的爹爹當年遇害之時,是在提督任內,而且那時明朝天下初定,當時各路英雄尚各有不少勢力,說是外賊所殺,大有可能,但誰又能說不會是朝中人爭權奪利所致,現下我們既巳到了金陵,何不一探。
  他這一去,要到深夜始返,那周洛兀自醉酒未醒。
  辛梅在他床前立了好一會,不由深深嘆了口氣,才去睡了。
  一夜無話,兩人第二天一早上路,辛梅也未說出替他尋訪仇家的經過。
  一路之上,周洛每晚皆趁辛梅睡熟之後,半夜起來練劍,和練那無名老人所傳的無名功夫。當真老人那套武功也無以名之,皆因它包羅萬有,可以集拳腳指掌之長。他按老人傳授的運氣口決,將這套功夫施展開來,頓覺兩臂成了繞指柔,但發出之後,卻又威不可當。
  兩人奔河套,何止萬里,行個多月,才到達潼關。他每晚苦練,這時巳武功大進,離門劍亦巳練到了五七分火候那五行方位,也巳走得純熟,真個是變化萬千。
  周洛先前尚未留意,每當他半夜起來練武功之時,辛梅自是睡熟了,但這麼久的時間,奇怪他似都沒發覺,周洛這時可有些懷疑了。但時時留意,亦來發覺辛梅起身來偷看他練武功。
  這晚兩人到了潼關,周洛忽然記起此間距終南山巳近,那終南山可是 女金燕的老巢,當日黃衣少女曾說要去終南,他現下武功雖然大進,但不論武功和功力,都相差很遠。這一個月來,雖然一路平靜無事,毫無阻礙,但知任何 起人也不甘休,那 女金燕是隨時會追來,桑氏姊妹雖然知難而退,但她們迴轉雪山之後,那妙化夫人定也會尋來。他武功雖已大進,無如對手太強,若是那妙化夫人果然尋來,只怕比以往還要討厭。
  他耽上心事,辛梅如何看不出,笑道:
  “我知你為何神不守舍,怕那個女魔追來,是不是?”
  周洛道:“你猜得對,再從此往西,日近終南一日, 女金燕不是說半月之後,即能將黃梁功練成麼,只怕早追來了。”
  辛梅忽地噗嗤一笑,說:“瞧你,以前都不怕,現在你劍術巳成,老爺子教你的功夫也大有進境,怎麼還怕她?”
  周洛聞言 怔,說:“你怎麼知道!”他 想到若是辛梅偷瞧他練了功夫,以他的聰明,這多時間,只怕會了。
  辛梅卻淡淡一笑,道:“你別怕,我沒偷學你的功夫,你忘啦,我沒你有上天梯的氣功根基,便想偷也沒用。”
  周洛心道:“果然他說過,而且那無名老人也說因我練了上乘氣功,學來最易,想來不假。”但他仍問道:“小梅,這麼說,你偷瞧我練功夫,那是不假的了。”
  辛梅笑著一撅嘴,道:“瞧瞧有何緊要,我不學你的就是。”
  說著,忽地腳步一停,輕輕咦了一聲,說:“你瞧,那是誰來了?”
  一言未了,拉著周洛往回就跑。
  這時兩人正行走在潼關街上,傍晚時刻,街上行人正多。周洛忙看時,卻並未見有甚可疑之人,而且只一瞥之下,即被辛梅拉走了。便有甚可疑之人,他也無法瞧見,心想辛梅天不怕,地不怕,突然這般慌張,必有原故。也就不問。
  但往回走不多遠,辛梅巳一閃身,到了街簷之下。
  周洛隨後,只見街上人來人往,都是些生意買賣人,並無一個惹眼的,這才問道:
  “小梅,到底你瞧見誰了?”
  那知辛梅突然一笑,道:“也許是我看錯啦,沒事。”
  當下兩人投入店中,那辛悔竟然 反常態,溫柔得很,比時巳是五月初頭,潼關在北地,早夜仍有寒意,忙忙地替他加衣,又弄不少精緻的菜餚。
  周洛好生過意不去,心想我比他年長,倒要他來照顧我的起居飲食,大是不該。忽然想到今晚住在鬧市之中,武功不練也罷,此時兩人幾杯酒下肚,那辛梅臉兒紅紅地,真比姑娘家的臉兒還要嬌嫩。
  周洛心想:“我和他巳情如手足,這些日來,我們卻都分房而居,以往我是為了練武功方便,想想冷落他好久了。”
  便道:“小梅,北地夜寒,今晚我們何不同房,抵足而眠。”
  那知辛梅面上的嬌紅,陡又增了幾分,說:
  “我自小兒獨眠獨宿慣啦,還是獨個兒睡罷。”
  周洛分明瞧出他羞赦之態,心中奇道:
  “便是他獨居巳慣,也用不著害羞啊?”不由盯瞧他。
  辛梅被瞧得臉上更紅,忽地推座而起,道:
  “我飽啦,今晚我要早些歇歇。周大哥,你也要練功夫,也早些睡罷。”
  周洛才要說今晚不練了,那辛梅竟已出房去了。
  周洛楞了好久,他一月前心下的疑惑,又升起心頭,想道:
  “小梅好些地方,實是太像個姑娘,莫非……”
  他心念才一動,卻馬上自責道:
  “小梅這般對我,情如手足,我怎可想到這上頭?想他自幼小長天山,少與生人接近,那羞赦自是難免的。”
  他一面自斟自飲,忽然想到辛梅今日在潼關之時,以他目光之銳利,若說看錯了人,定然未必,他必有所見,而以他的性情,似對那人有畏懼之態,若他真有所見,那必是個甚麼厲害的人物,莫非他今晚早早去唾,是有原故?是為了傍晚時所見之人麼?
  他越想越覺不差,猜想辛梅今晚必有所衍動,是以拒絕與他抵足而眠,心想:
  “我何不也假裝睡覺,暗中隨他一探。”
  想著,即喚來伙計收拾了碗盞,吹滅了燈。他想今日那辛梅既有畏懼之色,那麼所見之人來頭必大,便將月前買來作練劍之用的一把青鋼寶劍,背在背上。結束停當,然後盤膝坐在床上,運行內功。
  要知凡是練上乘內功之人,行功打坐,亦同休息一般。約莫到了三更時候,店中已靜,此時便是數丈處有飛花落葉,他也能聽得真切。
  果然不出所料,忽聽隔房辛梅一聲響,似是木床響動的聲音。
  周洛就知他要動身了,他事前已有準備,早將後窗打開,忙從後窗溜出,翻上房去,在房頂角上穩住身形。
  先前周洛服了桑虹所贈的雪蓮,武功巳然大進,這一月多來內功更見精進,那上天梯中的氣功修練之法,當真神妙之極,這月多來少說也增了一分火候,此刻他只要 提丹田氣,即能騰身三丈多高,真個是身輕似燕。是以,沒被辛梅所覺。
  他這裡才隱好身形,早見辛梅,似 縷輕煙般,也翻上房來,移步到了周洛窗口簷上,靜聽了一會,又輕輕叫了兩聲周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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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b

  周洛心下暗笑,卻聽辛梅說道:“偏他今晚不練武功,妙得很啊。”
  說罷,即向西北角上奔去。
  周洛知他輕功乃在他之上,不敢太落後了,忙躡蹤跟隨,出去不到兩條街道,卻見他忽然停下腳步。
  周洛大出意外,幾乎收勢不住,忙斜身疾掠,自他身後五六丈遠處,飛縱過去。這一來帶起的風聲可不小了,不料辛梅專注在下面,並來發覺。
  周洛松了一口氣,心想這倒好,我何不趁此繞到他前面,豈不更能看清。
  他可不敢大意了,繞到了辛梅的斜對面。隱在一個屋角之後。
  只見辛梅了兀自全神貫注在下面,下面似是一個客棧,當中是一個院子,四面全是客房。周洛就知果然不出所料,忽然記起今日傍曉辛梅發覺有人之時,似是在一個客棧門口,想來他發現那人之時,那人必是投到這店中的,是以他知道地頭。
  周洛瞧那院中,見左面房一間內,微微有燈光射出,但微弱得很。
  就在這瞬間,那微弱的燈光忽然熄滅了,再一看辛梅,卻巳蹤跡不見了。
  周洛一怔,莫非他下去了麼?哪知這眨眼間,先前有燈光的房間,忽然窗戶一開,一人飄身而出,落在窗前,現出個女子。
  周洛心中大奇,既是個女子,怎麼辛梅竟對她怕得恁地?
  只見那女子抬頭望瞭望,忽然騰身而起,但身形並不快,而且慢慢向前走去,可惜她恰好在周洛對面,相隔十丈之遙,是以看不真切。
  周洛正要跟去,忽見那女子身後閃出一人,巳跟了前去,正是辛梅。
  周洛心道:“幸好我遲了一步,不然定被他發現了。”忙時時隱蔽身形,跟了過去,卻見辛梅又並未對前行那女子有所戒懼,還有些輕敵,這可令他更覺奇怪,初時他還想那女子要不是 女金燕,必是妙化夫人,這一來可認定不是了,但他想不透,為何今日傍晚辛梅又一見這人,即拉著自己藏開!
  正想間,前面兩人已翻落城牆,下面已是郊野之地,周洛心喜,這一來他隱身較易,也可跟得更近。
  他也急忙落下城牆,斜斜地超前,此刻他固然對前面那女子急於想知她是甚麼人,而且對辛梅的好奇,更有過之。
  那潼關是依山而建,郊野到處是樹木,亂草也深,一來周洛怕失去兩人的蹤跡,二來他也不怕被辛梅發覺,是以,一會工夫,已到了前面那女子的側面,相隔不過三四丈。
  這晚月色朦朧,但他現今已非一月前可比,這一到了側面,立即認出那女子來,原來竟是陶丹鳳!
  剎那間,一個個疑問都湧上心頭,她來潼關倒是意料中事,但這深更半夜,來此郊野的是為何?怎生辛梅今日一見她,竟會懼怕。
  他怔得 怔,只見陶丹鳳繼續往前走,雖然行走在荒山野地,卻像有目的地,周洛心想,她這是要去何處?
  若非他知辛梅跟在後面,恨不得立即現身與她相見,向她訴說這些日來的誤會,求她原諒,但辛梅現在正跟在她身後,卻是大有不住,只好忍住。
  他和她相隔數丈,繼續往前走,只見她過一山又一山,越走越遠,也越荒僻,忽然到了個陰森森的山谷,陶丹鳳停下步來,嘆了口氣,自言言語地說道:
  “想來這就是了。”說著忽地長長一聲嘆息。
  周洛奇詫之極,她顯然是來此赴約,怎麼又嘆息,會是什麼人約她來?
  正想間,陶丹鳳已向谷中走去,那谷口甚狹,而且沒有草木,他可不敢跟得太近了,待她已然進谷,卻知辛梅隨後也要跟直,是以隱住身形。
  一會,果見辛梅現出身來,在谷口也停住腳步,卻不即刻跟進。
  只聽他驚奇地低聲說道:“這不是華山陰風谷麼,咦,她來這裡做甚麼?”
  一言未了,周洛打了個寒顫,原來谷中吹出降陣陰風,先時因他功力深厚,大異於常人,是以還不覺得,這時聽辛梅說出陰風谷,才覺出谷中吹出的陰寒的怪風有異,不由打了個寒顫。
  他心想:“辛梅不過才下天山,怎麼他知這裡叫陰風谷。”
  那辛梅欲行又止,說道:“我聽爹爹說過華山二無常,武功奇特得很,我爹爹尚要讓他們幾分,所居正是陰風谷,這谷陰風砭膚,必然是的。”
  華山二無常,周洛可從來未曾聽說過,但想未離師門之時,又何常知有天帝辛璜和 女金燕,便連妙化夫人未曾聽說過,可見天下之大,何奇沒有,武林中的奇人,自己不知道的,正不知還有多少。
  但因聽得明白,也驚疑起來,若然這是華山二無常所居,只看陰森森之氣,就知不會是好人,陶丹鳳來此作甚?
  他盼望辛梅早早進谷,他好跟去,哪知辛梅竟躊躇不前,欲行又止者再,象是他也怕了這華山二無常。
  周洛忽然心中一動,想道:“既然連辛梅都有些退縮,可知厲害,奈何不出去與他會合,一同入谷,若然陶丹鳳有甚不好,也好合力相救。”
  但繼又想道:“陶姑娘獨自前來,步態從容。顯然不是被協迫的,辛梅今晚舉動有異,他躡蹤陶姑娘為何,尚不得而知,我還是暗地跟去為是。”
  想罷,只見辛梅忽地跺了跺腳,說道:“難道我怕你兩個無常鬼,爹爹把他們說得那麼厲害,我倒要瞧瞧。”
  他語聲未落,身形只閃得一閃,已失蹤跡,巳然將須彌遁形施展開來。
  周洛見辛梅竟是如臨大敵,那敢怠慢,即刻跟進,只覺陰寒之氣越來越盛,寒風刺膚,不由毛骨悚然。
  那谷中更是奇特,寸草不生,但見亂石嶙峋,而且皆作灰色,使谷中地上亦有滑不留足之感。
  周洛進谷約約莫有十數丈遠,即巳追上了兩人,只見陶丹鳳在當中不疾不慢地走,辛梅卻和她相距不遠,在旁邊亂石中隱身緊跟,若非周洛知辛梅在前,幾乎不能發覺,他身法實是奇妙之極。
  他全神貫注陶丹鳳身上,只見她一邊走,一面左顧右盼,而且不時停下來,向崖上凝視,隨又搖了搖頭,向前走去。
  這陰風谷初進之時,其寬不過三五丈,而兩邊崖高卻有數十丈,想來這也是陰寒特異之故,而且崖頭樹木如蓋,把谷頂上密密封住了,想來陽光照射不下,難怪陰森之極,又寒又冷。
  三人進谷,走了約有半裡之遙,那知這陰鳳谷仍然寬只有三五丈,只是更加曲折,便是白天,只怕也看不出十丈遠去,而進谷巳深,更覺陰寒有如鬼域,再加崖下矗立的堆堆亂石,令人驀地裡一見,有幢幢魔影,饒是周洛身有一身武功,每當拐彎之時,陡然一見面前矗立的亂石,也不由毛髮皆豎。
  那陶丹鳳在前,似也有懼色,想她是個女兒孩家,她的膽子豈能大得過周洛去,但她卻仍繼續向前走,並無退意。
  正行間,陡然一陣陰風強勁之極,迎面吹來,周洛是在崖下亂石中,尚且打了個冷顫,只見陶丹鳳啊呀一聲,忽地退後一步。
  就在這眨眼間,早見陶丹鳳身前現出個身影!
  那黑影飄飄晃晃,頂上有兩點亮晶晶的東西!
  周洛駭了一大跳,心說:“難道當真有鬼,這就是鬼!”
  卻見陶丹鳳連退了兩步,顫聲說道:“你你……你就是黑無常前輩麼?”
  只見那黑影飄浮不定,眨眼巳繞著陶丹鳳轉了一圈,忽然停下來,現出個黑衣人。
  原來這人一身黑綢衣服,又寬又大,谷中風本來就大,他腳下不停,那綢衣自也飄飄蕩蕩,再加那黑衣人滿頭長髮披在腦後,飛拂開來,簡直就不象個人形!
  周洛心中一懍,當真這人便是黑無常?
  他雖只聽辛梅說華山二無常,但想來這便是二無常之一!
  只見那黑無常陰惻惻一聲乾笑,他這笑聲入耳,立覺身上起了雞皮疙瘩,周洛早反手抓住劍柄,心想:“若然這無常對陶姑娘有甚惡意,我即刻現身相助。”
  卻聽那黑無常乾笑一聲之後,說道;
  “你這小娃娃好大的膽子,敢進我陰風谷來!”
  他話聲也陰冷得很,而且尖尖細細,但卻不怎麼凌厲。
  隨即他唔了一聲,說:“你竟也認得我,想來你有些來頭。”忽地目光射出兩道寒光,盯在陶丹鳳臉上,尖叫道:“你是誰?快說!”
  周洛大拇指巳按著劍柄上的卡簧,幾乎要拔出劍來,卻見陶丹鳳突然對他叩拜起來,道:“小女子陶丹鳳,拜見老前輩。”
  突見那黑無常向地邁近一步,說: “你是多老花子的徒兒,找我作甚?”
  他話說得冷峻更厲,只聽陶丹鳳道:“原來老前輩知道我的來歷!”
  黑無常又陰惻側大聲長笑,道:“天下事,有誰騙得了我華山二無常。”
  顯然他知陶丹鳳是多九公的徒弟,即消了敵意,繼道:“你既是多老花子的徒弟,來找我怎的?”
  陶丹鳳忙道:“他老人家當年蒙兩位前輩指點取上天梯之法,可有這事麼?”
  原來多九公前在桃花塢所說取那部武林寶典之法,竟是華山二無常相告。周洛拉住劍柄上的手放了下來,心想陶丹鳳此來必與取那上天梯之事有關。
  黑無常忽地陰冷冷笑道:
  “你就是老花子所說的那個女娃娃,果然要得,唔,是不是還沒找到那個男小子。”
  陶丹鳳低下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出,說:“找是找到啦,只是……”
  黑無常陡地目光一掃,道:“說下去!說!”
  陶丹鳳說:“只是他被別人搶走啦!”
  黑無常一瞪眼,說:“多老花子這麼不中用,誰能從他手上搶得走?”
  陶丹鳳聲音有些哽咽,道:“多得很啊!雪山派的, 女金燕,還有……”
  只見黑無常忽地一躍三五丈高,但落地仍在原處,說道:
  “那 女金燕倒沒死!”他話聲冷厲到了極點。
  周洛在他一躍之頃,還嚇了一大跳:這黑無常武功雖高,但顯然是邪魔歪道。這種人多是喜怒無常,只怕陶丹鳳吃虧,現下聽他這麼一說,明白黑無常和 女金燕必是冤家對頭,登時心中一動,想道:
  “莫非陶丹鳳從多九公處得知華山二無常的一生事蹟,知道二無常和金燕有仇,故而前來激他二人出世,以對抗 女金燕。”正想間,只聽陶丹鳳道:
  “是啊, 女金燕不但沒死,而且練成了黃梁功,現下巳在返終南山途中了,只在這一兩日間,即到潼關來了。”
  她言尚未了,黑無常陡地抓起陶丹鳳來,向他來路上擲去。
  這一下快逾電閃,周洛幾乎驚呼出口,卻聽黑無常怒道:“女娃娃,隨我來!”他雖先將陶丹鳳擲出,但他身似飄風,後發卻先出,只見陶丹鳳卷腿飄落之頃,他已在她前頭,頭也不回,向前去,又見他身形動時,只現出一個黑影飄飄晃晃,原來適纔他雖將陶丹鳳擲出,卻無惡意,不然她豈能好好地落下地來,絲毫沒有傷損?才知黑無常必是得知 女金燕練成了黃梁功,一時怒火沖天,出手重了些。
  心想:“黑無聲此一去,必是和那白無常會晤,要到他們的店中去,向陶丹鳳問個明白。”
  那陰風谷甚是曲折,不過眨眼間,只見兩人巳轉了個彎,看不見了。
  一會,辛梅突然在彎道身形略現,隨即隱沒。
  周洛知他是跟去了,忙也隨後追去。哪知他轉過了前面的彎道,前面二人巳蹤跡不見,而谷中也是昏黑,更覺寒氣砭膚,當真是陰風慘慘!
  本來他巳知陶丹鳳此來必有事故,那多九公又與黑白二無常相熟,知她絕無危險,但見辛梅巳然跟去,他豈能就這麼走了。此時不見了三人,心想三人必在前頭,皆因只能看出三五丈遠,再前即黑得不能見物。
  他放心大膽地飛奔追去,追了有十多丈遠,突見前面現出兩個岔道,那山谷已一分為二,而且比進來的山谷還要狹小,只得兩丈多寬。
  周洛來到谷口,卻為難起來,不知前面三人去了何處,該往左,還是往右,不由著急起來。
  忽聽頭頂有異聲傳來,像是一人驚呼而又咽住,他知這華山二無常厲害得很,隨時都在警覺中,一聽那異聲入耳,立即往前撲,將背脊貼在石壁上。
  但聽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喝道:“你這小子是誰?”
  周洛倒抽了口涼氣,以為是他被發現了,忙伸手抓住劍柄!
  卻聽崖上一人道:“餵!你說話可得客氣點,別滿口小子。” 周洛一怔,這不是辛梅的嫩嗓子麼?原來是他暴露了形藏。不好,他必要惹怒華山二無常,同時心中一寒,想到辛梅鬼精靈,他那彌循形的輕功何等了得,怎麼仍被發現了?由此,也可見華山二無常實在厲害之極!
  他一知辛梅暴露了形藏,那能不顧,立即貼壁向上猱升。
  此時他氣功已是精純,施展開壁虎功,當真像個大壁虎般,手腳互移,瞬已猱升了十多丈。
  只聽一人冷厲喝道:“好小子,從來還沒人敢在我面前這麼放肆,你即入我陰風谷來,必有來頭,趁早說明了,不然……”
  忽聽辛梅說:“我知你是白無常,這陰風谷又不是你的,我要來便來,你管不著!”
  周洛好生著急,心想你若說明是天帝之子,這華山二無常或者看在你爹爹面上,不為難你,怎麼倒對他頂撞起來。
  果聞白無常一聲陰惻惻的怒喝,跟著風聲颯颯,顯然兩人已在動手。
  周洛恰覺得腦後一空,巳到了盡頭,忙將雙腿一卷,橫著上翻,原來上面卻甚平坦,只是仍有一堆亂石。只見辛梅在亂石堆中左閃右躲,但饒他身法再快,身後的一團白影,卻不能拋脫!
  周洛心中大驚,眼看辛悔即要成擒,他豈能不管。
  當下一個穿閃,趕近前去,那知辛梅偏偏穿繞得更快,又已在六七丈外去了。只見那團白影忽地騰空,飛臨到了他頭頂,冷厲之極地笑道:“娃娃,你還能逃麼?”
  忽地那白影像陡然飛散開來,向辛梅當頭罩下!
  辛梅啊呀一聲,就在這錯眼間,只見他巳被人舉了起來,下面現出個高高瘦瘦的人影,從頭上到腳下,無一點不白,白髮長有三尺,兀自仍在飛舞不停!
  周洛本要即刻撲上相救,但忽地心中一動,想這黑白二無常即與天帝辛璜相識,辛梅又未如何冒犯兩人,當然不會如何為難他,而且自己便是出去,想來也會被獲遭擒,那時辛梅有個好歹,倒無人能救了。
  這麼一想,便忙隱著身形。早聽那白無常說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紀,倒如此了得,今日要不是我,別個想也擒不到你!”
  只見辛梅在空中不停地掙扎,叫道:“放開我,放開我!”
  白無常陰冷冷笑道:“你還不說出來歷,娃娃,你究竟是奉甚麼人差遣,來我陰風谷作甚?”
  辛梅忽然變更語氣,說道:“老爺子,你抓得我好痛,松鬆手行不行,噯唷!”
  白無常說:“你說啦,我自然放你,娃娃,你怕痛,就快說。”
  只見他右臂晃動,將辛梅在頭頂掄舞起來,周洛看得明白,他抓得甚是巧妙,正是辛梅肩下肉多之處,同時大拇指和小指頭,都按在他穴道之上。辛梅若是想逃,他兩指只要微 用勁,必然立即將他制服。
  想是辛梅也知厲害,不再掙扎了,說:
  “人家說華山二無常,武功天下無雙,今天一見,果然不假。”
  那白無常被他捧得心裡高興,但笑聲竟也冷得怕人,說著:
  “你即知道,還敢不說實話,快說,誰派你來的?”
  辛梅忽地呸了一聲,說:
  “你別高興,我還未說完呢,你武功是好的了,只是還不及一個人。”
  白無常一怔,隨怒道:“好小子,你倒說說看,我華山二無常怕誰?”
  辛梅嘻嘻一笑,說:“怕我啊,你要不怕我,怎麼不敢把我放下來。”
  白無常道:“你這小子狡猾得很,別想在我面前搗鬼,你是說不說?”
  顯然他手上一緊,那辛梅卻沒出聲,咬緊了牙關,道:
  “好,我說一個人,你也敢說不怕?”
  周洛心想:他必是說出他爹爹的名子,他早該說出來,想來這白無常得知他是天帝之子,定然也要顧忌幾分。
  白無常巳道:“好!你說,這人是誰,現在何處?”他冷厲的語聲中,又帶了怒氣。
  辛梅說:“這人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瞧,那是誰?”
  隨說,用手一指,正指向周洛陷身之處,周洛一怔,原來他早知我跟來了。
  他還打定主意該不該即刻現身,只見白無常巳順著手指處望來,他一掉頭,早見兩道冷焰射來,周洛登時打丁個寒顫,就在這剎那間,忽聽白無常一聲怒喝,一條人影劃過空中,落於數丈之外,正是那辛梅!
  原來他趁白無常掉頭的瞬間,右手一把揪著白無常飄散開來的鬍子,用勁一扯,右手砍他脈門。白無常怎會料他這麼又頑皮又機變之極,那得不鬆手,辛梅立即飛縱出去!
  這也是周洛看見人影橫空的剎那,哪知辛梅腳下著地,忽地白影一晃,白無常身法快得簡直像幽靈一樣,巳攔在他面前!
  辛梅啊呀一聲大叫,半轉躍開,但他身方落下,白無常早又攔在他身前。
  周洛在傍看得明白,辛梅是慌張過度,他那須彌遁形的功夫大大打了折扣,心說:
  “快沉著氣啊!”
  但他怎敢出聲,而且分明白無常的輕身功夫也不遜於那須彌遁形,即便躲過一時,諒也仍然逃不出去!
  果然,辛梅再要躲時,白無常悠地一探手臂。他那手臂像陡然間漲長一尺,一下子抓住了辛梅的右腳,喝道:“娃娃,你還敢搗鬼!”手腕一翻,巳將他擲在地上。
  只見辛梅面上有森森寒光一閃,顯然痛得他咧嘴,但他卻不哼一聲,就地一滾,正想躍起身來,白無常早一腳踢出,順勢一勾。又將他帶到腳傍。
  辛梅這個苦頭可吃得大了,哪還敢動彈,白無常抓起他的腰帶,說道:
  “娃娃,你要再動一動,我就宰了你了。”
  他話聲冰冷,想來他說得出,也做得到。周洛那敢出去相救,只得遠遠跟著。
  白無常飄飄晃晃,向前走去,地勢漸高,也沒再覺得像先前般寒風刺骨了,而且月色也明亮。但所經之處,皆是亂石嶙峋,同樣寸草不生,這倒對周洛幫助不少,容易隱密身形不怕被白無常發覺。
  他小心翼翼,跟到了個石洞門口,見白無常提著辛梅,頭也不回,入內去了。心知這石洞必是華山二無常的居處,可更不敢大意了。待他入內有一盞茶工夫,才溜到洞口,閃身入內,忙將背脊貼在洞壁之上。看時,那洞口處有月光射入,倒也看清,只見不過寬一丈五六,洞壁光滑得很,洞中卻吹出陣陣陰寒之風。
  這洞深處,已看不清,不知有多深淺,但看得出向下傾斜。
  周洛不敢怠慢,大著膽順洞壁深入,哪知這洞越來越低,也更奇寒刺骨,倒覺比谷中還要冷,更加陰森得怕人。
  他估計約莫有半裡之遠,那洞只是曲曲折折,仍未到地頭,但巳不再向下傾斜了,而且奇怪的是更加覺得地上滑不留足。更奇怪的是,到了深處,倒有微弱的暗光,剛好將洞中情景看得清楚。
  周洛進洞這久,仍未見人,心下焦急起來,而一路行來,卻又未見有岔洞。正焦急間忽聽一人冷冷說道:“好,這娃娃倔強得很,把他弔起來。”
  周洛聽出是二無常的聲音,知說的是辛梅,這一來他苦頭可要吃得不少,心想他這些日來和我情同手足,我怎能眼見他受罪?忙走過一彎角,眼前陡然開朗,現出畝許大的一間石室,室中只有石凳石桌,只見華山二無常坐在石凳上,傍邊站著陶丹鳳,望著左邊角上,面有不忍之色。
  周洛順著她目光看去,見辛梅當真高高吊在那邊,兀自晃盪。
  陶丹鳳忽道:“兩位前輩,饒他這遭兒,吊久了,多難受!”
  那晚在溧陽城外,辛梅曾戲弄陶氏兄妹,後來更處處為難他們,她現下倒為他求情起來,周洛甚是感動。這陶姑娘說她是天仙化人,實是當之無愧。
  那知辛梅卻忽然大罵起來:“你這丫頭別貓哭老鼠,誰要你替我求情。兩個無常鬼,你們聽清啦,今天我鬥不過你,多早晚要你們瞧瞧我的厲害。”
  當真他不知好歹,罵華山二無常還有可說,怎麼連陶姑娘也罵起來了?周洛禁不住皺眉,生怕激怒了二無常。
  不料黑白二無常坐著並未動身,只兩人手臂微招,便聽拍拍兩聲脆響,二人打了辛梅一個耳刮子!
  二無常和辛梅相距有一丈多遠,這麼隔空打人,卻像在對面一般,均是匪夷所思,周洛大駭。但這兩個耳刮子顯然打得不重,臉蛋未見紅腫,只是辛梅像打秋遷般盪了起來,身子幾乎撞著了洞頂。他兩手兩腳綁在一處,這個苦頭可吃得不小,也更加罵不絕口。
  只見二無常卻有如不聞不見。那白無常道:“黑鬼,這小娃娃送上門來,再妙不過,而且不早不晚,嘿嘿。”他陰惻惻一聲冷笑,說:“多老花子忙了這些年,我兩個倒揀了個便宜。”
  黑無常一晃頭,說:“怎叫便宜?當年你以我當真好心腸,將取那上天梯之法教他?我不過是要他為我倆物色一對金童玉女。嘿嘿,憑老花子那點能耐,也想染指,只怪他自不量力。”
  黑白二無常一說,三人都大吃一驚。陶丹鳳固是面色一變,辛梅也不罵了,瞪眼望著兩人,周洛更是著急,心說:“你怎麼會找上門來,這種邪魔歪道,你找他作甚?”
  他立知陶丹鳳巳陷身在此,本想設法早早將辛梅救下的,現下更不敢大意了,皆因他只知兩人失陷,也唯有他才能救這兩人。
  只見陶丹鳳驚惶失措,直往後退,說:“你……你們……”
  白無常樂樂怪笑,說:“女娃娃,你別怕,跟著我兩個,準有你的好處。你不是要我們幫你將那男娃娃找來麼,定然教你如願。”
  周洛聞言又是一怔,才知道陶丹鳳來此,是請華山二無常相助,將自己追回,心道:
  “原來她來求華山二無常,是為了我。欸,陶姑娘啊,陶姑娘,你怎知我的苦衷,只待我事一了,我也恨不得早早與你在一起啊?”
  陶丹鳳面如白紙,但卻不再發一言,忽聽辛梅破口大罵,道:
  “無常鬼,你們別作夢啦,老花子自不量力,你們也差不多。我說,你們再不放我,馬上就有人來,那時瞧我不將你們吊上才怪,那時你們這兩個無常鬼,就要變作弔死鬼。”
  辛梅雖罵不絕口,但華山二無常仍不理睬。只見二無常互望了一眼,那白無常道:
  “不錯,這娃娃豈會獨自一人前來,黑鬼,你去瞧瞧。”
  陡然間,周洛眼前一黑,暗道不好,忙不迭騰起身來,一陣疾風巳擦面而過,他若連滯一剎那,被發覺了,真個險極。
  黑無常的話聲遠遠傳來,說:“我去去就來,小心那娃娃。”
  周洛忽然心中一動,現下不趁白無常一人,趕緊救兩人出去,更待何時?心想:“我若將白無常誘開,不知陶丹鳳會不會救辛梅?”想到這裡,不由皺起眉頭。剛才陶姑娘好心代他求情,他倒罵人家,要想進去,又不是白無常的對手,一時打不定主意。
  忽聽陶丹鳳恨聲說道:“多九公錯把你們當好人,我……我也受騙啦。”
  白無常陰惻惻笑道:“老花子自要上當,嘿嘿,女娃娃,你卻平自得好處,只要你乖乖聽話。”
  哪料陶丹鳳雖是溫柔嫻靜,這時卻也忍無可忍。忽見她右手一揚,噗喇一聲響,倏地紅綢出手,向白無常攔腰纏去。
  白無常哪把她看在眼裡,連身子也沒動一下,伸手便巳抓住了她紅綢尖端,陰冷冷笑道:“正要試試你的武功深淺,唔,有點道行了。”說著,向懷里挫腕一帶。
  周洛一見急了,陶丹鳳這紅綢若被他奪出手去,三人就更難脫身。他雖知陶丹鳳這紅綢上威力不小,但仍出手即被製住,自己出去,也萬難得逞,只是他豈能不管?不暇思索,就在白無常抓住紅綢那瞬間,他巳雙腳向洞頂上一登,身軀疾射而入,同時寶劍出鞘,身劍合一,向白無常當胸刺去,喝道:“撒手!”
  辛梅一聲歡呼:“周大哥!快來放下我!”陶丹鳳也歡呼道:“是你!”
  白無常大出意外,霍地一抖手,楞將紅綢向周洛劍上纏去,身子卻平平飛出三尺,才慢慢站了起來。
  原來他一見來的是個少年,便不放在心上。
  周洛更不怠慢,劍尖一顫,滑過紅綢,指南圈北,向白無常疾攻過去,嘴裡卻叫道:“陶姑娘,快放他下來!”心想辛梅武功比她高好多,合三人之力,不信就敵不過白無常。半句話功夫,劍早又抹南挑北,眨眼連攻四招,轉了四個方位。
  饒是離門劍神妙無方,哪料白無常身形幾晃,但見白影飄浮,周洛長劍竟連他衣角也沾不到。
  忽聽辛梅叫道:“呸,你這丫頭不中用,拿刀來割啊?”
  周洛心中一動,手中劍更緊,眨眼間攻如暴雨,連刺了十分劍,霍地他反身一掠,長劍向吊辛梅的長繩上砍去。
  只聽白無常嘿嘿大笑,說:“娃娃,你別費勁啦,我繩子砍不斷的。”
  果然周洛用力過猛,不但未將繩子砍斷,反而將辛梅盪到與洞頂平齊,心下大驚。卻又見白影一晃,白無常已欺近身來,伸手奪他長劍!
  周洛忙不迭疾退一步,圈劍平推,腳踏甲乙,腳跟一旋,早轉庚辛,劍化五五,剎時劍影如山。
  白無常啊了一聲,說:“娃娃,好劍法。”身形往後飄退,辛梅也恰好盪回來。周洛來不及攻敵,左手一伸將他接住,同時用劍向繩上割去。哪知不過指頭般粗細的繩子,竟然割不斷,不知是何物所結?
  白無常卻早又撲了過來,陶丹鳳一聲嬌叱,紅綢雁落平沙,向他腳上纏去。周洛趁他微一緩勢之下,急忙放下辛梅,疾如狂飆,劍如狂飆,眨眼又疾攻出四五劍。
  白無常上下受敵,竟然不放在心上。驀見白影斜斜飄起,喝道:“娃娃,撒手!”原來他飄起的只是下半身,上身一傾,反向周洛手前抓來。
  他這一聲居高臨下,饒是離門劍神奇妙絕,竟也受製。
  周洛心中一慌,挫腕指劍,哪知白無常雖然抓空,五指卻連番彈出,只聽當地一聲響亮,周洛長劍險險出手,震得他右臂酸麻!而且劍身一盪似乎刺中陶丹鳳。
  周洛忙不迭藉轉翻滾,劍交左手。辛梅叫道:“離門劍不行,你不會打他耳刮子麼?”
  卻聽陶丹鳳驚呼聲,直飛了出去。周洛回頭恰見白無常左手中紅綢拖地,右手向她疾抓!
  原來白無常彈中周洛劍身的剎那,陶丹鳳一急,飛綢攔截,白無常伸手奪過,並向懷中一帶,陶丹鳳紅綢若不出手,便會登時被擒,迫得奪綢飛退。
  周洛已然轉身,真氣已運在右臂之上,驀可里手臂一彎,喊道:“打!”
  那無名老人所得的功夫,當真奇妙之極,只聽拍的 聲,打個正著,白無常一楞,撤臂跳開!
  要知周洛在翻滾之頃,白無常巳在他斜後面,要想攻敵,本是不能,偏是無名老人那無名神功奇妙絕頂,施展開來,柔若無骨,白無常武功再高,也萬萬料不到,是以他探出的右臂,被周洛打個正著!
  一招得手,膽氣大壯,立即迫上,右臂恰似條軟鞭一般,順拍反打,拳指並用,同時叫道:“陶姑娘,快替他解開,快!”
  他適纔分明打中白無常右臂,雖見他退後,但卻亦未傷得他分毫,明白只是招術奇譎上佔了便宜,要想傷他,那是休想。白無常怪眼圓睜,飄退閃躲,說:“娃娃,你這是甚麼功夫?”
  辛梅叫道:“用勁啊,狠狠地打他,餵,我說,你不把我托起來,怎麼解得開!”
  陶丹鳳躊躇不前,她是個姑娘,怎好意思把他托起來,而辛梅吊著,那繩繃得緊緊的,當真不易解開。
  周洛大急,白無常在好奇之頃,一時未看清他的招式,尚能阻擋,時間稍久,必然又落下風,忙叫道:“陶姑娘,豈不知事急從權,快!快!”
  白無常冷哼一聲,說:“娃娃,拿命來!”他猜不透周洛的胳膊怎會拐彎,心想當真辛梅被解脫了,這一個尚且不易對付,那時要懸擒住三個娃娃,豈不更費手腳。
  白無常惱得火起,虛飄飄橫掌一拍,周洛頓覺一陣窒息,忙衝前兩步,避過其鋒,哪知白無常意不在他,晃身向陶丹鳳抓去。
  周洛一急,左手劍,反臂疾撩,挑他右脅,劍尖一顫,鋒刃卻向他左脅掠到。
  原來他在離門劍上已有火候,劍一出手,自然而然巳腳踏五行方位!
  白無常聽得金風聲音,迫得縮手旋身,左手拍出,右手扣指連彈!
  周洛卻早往後躍退,心下卻振奮起來,當真這兩種功夫配合運用,威力豈不更大,馬上退而後進,左手劍斜斜刺出,劍尖一顫,連綿二十五式,四方八面皆是劍影,金風破空之聲更是驚人!
  白無常兩手連連彈出,心驚這少年的劍術武功無一不奇,同時掌心吐出暗勁!
  周洛心有顧忌,忙不迭左手撤劍,似退還進,右臂反打圈點,連攻他肩井期門兩穴!
  白無常分明見他後退,沒防周洛有此一著,躲過迎面他打的一掌,期門穴上巳微微一麻!
  白無常陡然大吼一聲,雙足一崩,駢腿躍退,一時不再動彈。
  周洛心下駭然,適纔分明點中了白無常穴道,他竟能躍開。其實他不知白無常這一聲大吼,正是運氣衝穴,現下兀自未曾復原,若然他即時搶攻,必能得手,偏是他心存戒懼,失了太好機會。
  白無常雙目冷芒暴射,盯著周洛瞬也不瞬,他以為白無常要施展甚麼厲害的功夫,竟不敢近身發招,也對他凝視不瞬!
  只聽那面辛梅著急道:“你別耽擱啊,欸,你是姑娘,我……我……”
  陶丹鳳何嘗不知事在緊急,但她雖然挨近身去,見要抱著他的身軀,才能托得起來,兀自躊躇。
  辛梅咬了咬牙,急道:“告訴你,你是姑娘,我也不是小子,你還不快動手,黑無常一到,我們可全都跑不了。”
  陶丹鳳道:“你你……你是女扮男裝!”辛梅說:“是啊,快!快!”
  陶丹鳳左手一伸,抱著他往上托,右手便解繩子。
  周洛啊了一聲,回頭一望,卻在這剎那間,只聽身後轟隆一聲響,他一躍跳開,白無常巳不知去向了。
  陶丹鳳終於解開了辛梅的繩子。他手腳被綁久了,動彈不得,坐在地上搓揉,陶丹鳳卻驚呼一聲,發起呆來。
  周洛循她目光一看,方發現石門巳被關上了,難怪白無常這麼走了,原來是將三人關在室中。
  他奔到門前,用力一推,那石門紋絲不動,當下將全身真力貫注右臂之上,饒是他用了十二成力道,竟也未能推動分毫。
  陶丹鳳幽幽一嘆,說:“這都是我不好,偷偷跑來找這兩個無常,害得你們也失陷了。”她情深脈脈地看著周洛,道:“你是跟著我後面來的麼?”
  周洛巳知她之所以來求二無常相助,是為了他,心下早巳感動,現下她眼波脈脈含情,靈犀一點通,還有甚麼不明白的?心道:“原來她早就對我好,她,她愛我。”登時心頭撲通撲通,喜得狂眺,凝視著她,引中也滿含情意,瞬也不瞬,也忘了回答。還回答甚麼?此時無聲更勝有聲,萬語千言,盡在不言中。
  要知先前周洛對她,心有自卑,武功不如,又在逃命之時,在她面前,自慚形穢,連看也不敢,是以一直沒有發覺,若非今晚從二無常口中,得知她是為他而來,只怕仍然不會發覺。
  兩人四目交投,一時間忘了存在,忽聽辛梅冷笑道:“呸,不知羞。”她何時來到兩人身側,竟沒發覺。
  陶丹鳳滿面通紅,低下頭去,周洛也訕訕地,說:
  “小梅,原來你一直騙我,瞞得我緊騰騰的。”
  辛梅在剎那間,面上也升起一沫淡淡的紅霞,說:
  “不怨你自己是個傻瓜,倒說我瞞你,虧你還要怪我。”
  當真這一月多來,她的言談行事,沒一樣不象個姑娘,他何嘗沒疑心。但每次怕對辛梅不敬,有失朋友之道,來往深裡觀察,原因是絕想不到她會是女扮男裝,現下想來她說得可不是試。想一個男子漢,嗓音怎會那麼脆生生的,肌膚會細如凝脂,有時,她那麼溫柔體貼,又豈是男子漢作得到的?
  想著想著,想到這月多來時時與她肌膚相親,不由心中微微一盪。
  他不由自主凝視著她,辛梅頭巾早巳不知失落何處,此刻秀髮披肩,更覺貌美如花,只是更覺正氣逼人,心道:
  “就憑她這般秀美的容貌,我也早該知她是姑娘,當真我太傻啦。”
  辛梅現露了女兒身份,態度也立變,跺跺腳說:
  “你瞧甚麼,我可沒人家陶姑娘好看。”
  周洛面上一紅,道:“小梅,我……”
  他想說不是有意看她,但還未解釋出來,辛梅巳道:
  “我們還不設法出去,待黑無常返來,可就再也走不脫了。”
  說著,她也試試推那石門,但她怎及周洛的充沛內力,周洛尚且推不開,她自然也如蜻蜒撼樹。
  陶丹鳳這時巳繞室轉了一匝,道:“你們瞧,這石室怎會有光?”
  一言提醒周洛,忙也繞室查看,辛梅撇了撇嘴,說:“有啥稀奇,一絲細縫兒也透得進光來。”但她也開始尋找光亮的來源。
  周洛繞過右邊,忽道:“在這裡了,果然是天光。”
  辛梅搶前,和他並肩一看,只見石縫雖細,卻看得明白,那天光射入之處,石層只得一兩尺厚,而且裂痕甚多。
  陶丹鳳也走近前來,說道:“可惜,我那紅綢若在,必能開得出一個出口。”
  辛梅哼了一聲,說:“吹大氣,憑你也有這本事。”
  周洛一皺眉,心想:“她怎麼總要與陶姑娘過不去。”望著陶丹鳳,想她那晚在苧蘿花塢,見她逆流練那紅綢別看她是個嬌弱的女子,其內力的充沛,實非常人所能及,當真若她的紅綢穿過石縫,它能將石層震裂,開出個出口來。
  忽然心中一動,忙解下腰帶,道:“陶姑娘,這個可以代用麼。”
  陶丹鳳接過,道:“讓我試試看。”捏著一端,揚手抖動,那腰帶登時有若靈蛇,鑽入石縫之中。
  哪知就在這時,忽聽外面有人說話,陶丹鳳又將腰帶撤回。
  只聽外面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道:“這老花子自不量力,竟敢找上門來。”一個說:“難道你怕他啦。”那人說:“誰怕他,我不過不願多費手腳,給他個死不認帳,打發他走了,不是省事得多。”
  陶丹鳳三人聽得明白,知是她偷偷跑來求華山二無常,被多九公發覺了,尋了前來,她心下不安,但聞言松了口氣,知道多九公未與華山二無常衝突。
  周洛和辛梅自然也聽出是二無常的聲音,心中著急,若然二無常進來,三人只怕即要束手被擒。
  卻聽 個說道:“你看準必是那個娃娃麼?”一個說:
  “不差,辛璜那個孩兒叫他周大哥,那女娃娃不也說他姓麼?而且那個子武功奇怪得很,不是他還有誰?”
  從話中分辯,就知說話這人是白無常,便聽那黑無常道:“那可妙得很,且關他們三五日,無飲無食,那時手到擒來。”
  白無常冷冷地打個哈哈,道:“我也是這個主 意,而且想來多老花子必不死心,早晚還要尋來,說不定暗中查訪,這一來也好教他死了心”
  只聽兩人話聲漸遠,巳然去了,辛梅說:“兩個無常歹毒得很,若是出不去,當真只有束手被擒了。”
  陶丹鳳一臉惶急,說:“這都是我不好,若不是為了我,你們怎會吃這苦頭。”她含情脈脈地望著周洛,又象有些欣慰,若不是這麼誤打誤撞,她豈能與周洛相遇。
  辛梅看在眼裡,老大不是滋味,她目中登時有異樣的光亮閃動,兩人都未注意。
  周洛聽了聽,說:“走遠了,陶姑娘試試。”
  陶丹鳳不敢怠慢,勁貫右臂,將腰帶一抖插入石縫之中,只見她右臂一震,登時便聽石縫中發出一陣輕響。
  她面露喜容,道:“行了。”將腰帶往回一撤,石塊便隨腰帶紛紛下落,只是僅落下拳頭大的碎石,無濟於事,但石縫兩邊的裂痕卻更大了。
  周洛忙將真力貫聚在兩臂之上,運勁搖撼,不到兩盞茶工夫,巳取下七八塊尺許大的裂石來,但外層卻巳無裂痕,仍然出不去。
  陶丹鳳又將腰帶插入,想將外層震裂,哪知外層石塊堅硬異常,雖然不足一尺厚,顧再也不能震裂。
  周洛看了看,心道:“若然我施展識法神拳,最多兩三拳,必能打開一條出路,但我在大師兄面前發過誓,今生絕不施為,這來怎好?”
  辛梅好半響沒出聲,這時走上前來,說道:“把劍給我。”
  不待周洛拔劍給她,她巳將劍抽出,在那石縫一尺遠處用力一劃便見石屑紛紛落下,這劍雖是把平常寶劍,但也是純鋼打造,劃了幾下,即已劃出一條深約 寸多的縫來,周洛喜道:“好主意,小梅,讓我來!”
  他接過寶劍,真力透達過劍尖,霍地向石縫中插去,右臂震動,立見碎石紛紛下落,一會工夫,已有天光射入。
  周洛道:“行了,”將劍還鞘,掌貼兩條石縫中間,吐氣開聲,他氣功已達上乘境界,石層兩邊都有了裂痕,哪會不應手而裂,只聽轟隆隆一陣暴響,裂石巳落下深谷,現出尺許大一個洞來。
  小梅叫道:“快走!”身如穿簾飛燕,從周洛身旁一掠而出。
  周洛道:“陶姑娘快走。”陶丹鳳柔情無限,說:“你先出去。”
  適纔響聲太大,哪會不將黑白二無常驚動,周洛一急,伸手扯她,哪知這瞬間,忽覺洞口一暗,周洛才覺衣領被人抓住,雙腳已然離地,被人提出洞去,原來是辛梅。
  辛梅道:“快走,你瞧二無常來了!”果見黑白兩點影了,瞬巳由小而大,自谷中飛騰而上。
  周洛道:“小梅,你助陶姑娘出來,我去阻敵,你們在谷口等我。”
   瑯一聲響,周洛寶劍出鞘,向二無常迎了過去,心想:現今只有先將二無常引開,待小梅與陶姑娘出谷,我再設法脫身。
  是以他故意暴露身形,繞崖飛奔,還未奔出十來丈,陡地眼前人影一晃,象一張黑幕當頭罩下!
  周洛明知不是二無常對手,但現下事在危際,他寧可一人失陷,也不能讓小梅和陶丹鳳被獲遭擒,當下疾退一步,劍尖一顫,向黑影疾攻!
  那離門劍施展開來,瞬息便是連綿二十五式。
  只見那黑影陡地騰高兩尺,斜斜飄落在他身前,現出黑無常,說:
  “果然好劍法!娃娃,還不棄劍。”
  周洛見只得黑無常一人追來,可就急了,咬牙遞劍。從丙丁轉壬癸,劍影如山,但見寒濤匝地,紫電騰霄!勢若雷霆!
  黑無常果然不敢攖其鋒,而且面現驚奇,黑影晃處,身巳退後半丈!
  周洛明知對他不得,他耽心兩位姑娘,白無常既未追來,顯然是攔截兩位姑娘去了,這一將黑無常迫退,忙不迭倒縱出來,飛身便往回頭趕!
  何消兩三個起落,巳到了那出口之處,登時心頭一涼,只見他適纔出來的那個洞口,巳被一塊千斤大石堵塞,小梅和陶丹鳳卻不見人影!
  要知他適纔想將二無常引開,這一去一返,不到半盞茶的工夫,身在高處,又可望出老遠,他一望之下,也未見出兩人的影子,想來必又被白無常持兩人擒回去了。
  他急得大聲呼喊:“小梅,小梅,陶姑娘,你們在那裡啊!”
  卻見石旁黑忽忽的鑽出一人來,衝著他一裂嘴,便見森森白牙泛寒光,說:“娃娃,你不打聽打聽,入我陰風谷來,還想出得去麼!”
  周洛退了一步,見是黑無常,當真化象幽靈,不知何時巳繞到石後,他守在前面,竟然不覺!
  周洛狠了狠心,高聲叫道:“小梅,陶姑娘,你們暫且忍耐一時,我必救你們出去!”他剎那間已打定主意,唯今之計,只有自己先脫身,再設法來救兩人,右手劍霍地遞出,同時交到左手,劍尖一顫,一招五式,五五二十五,劍光飛灑,如潮推出!右腳卻退早大大邁了一步,黑無常才斜跨半步,周洛手臂一圈,巳向他反打出去!
  無名老人所授他的這套武功,其實並無一定不移的一招一式,主要的在以意克敵,就出手剎那間的敵勢,擊拳,擊掌、擊指,順打反打,運用由心,黑無常從他劍勢邊滑過,反欺近他右側,周洛肐臂一彎,反打出去,分明是不可能而得,黑無常這般高手,也上了當,只聽拍地一聲,周洛這一反掌,恰好打中他肩頭!
  黑無常咦了一聲,往返躍退,但見黑煙繞石,霎霎眼,卻見他巳立身在石上,成了居高臨下!
  周洛明知不是他的敵手,趁這一招得手,黑無常在錯愕的當兒,腳下猛一點地,巳向崖下翻去!
  只聽身後黑無常大叫道:“娃娃,你向那裡逃!”未聽得風聲,叫聲卻早到身後!
  周洛駭然,反臂振劍,向叫聲迫來之處推掃,他身形卻如離弦疾弩,飛縱出去!
  現下巳在谷底,地勢平坦,而且彎角甚多,才轉了兩個彎,黑無常已然追到身後,周洛迫得回身拒敵,出手就是兩種武功並用,左手劍迎面攻擊,待黑無常閃身躲避,無名老人所授的神功立即發揮出威力,無論黑無常任何方位,皆能出手打中!可惜他現下功力太低,這功夫因是出手變化太快,本身真力不能用上,是以打中黑無常之時,連三成力道都用不上。
  雖是如此,但黑無常亦駭了一大眺,即刻飛退開去!
  周洛趁機巳向谷口飛逃,同時心想:
  “黑無常這般窮追不舍,早遲也逃不出去,我得想個法兒。”
  忽然心中一動,想到他在那石室中施展離門劍時,白無常不但躲得輕易,而且還能彈中他的劍身,令他手中劍幾乎出手,可見黑無常的武功要比白無常遜一籌,我何必怕他,好在白無常並未追來。
  他想到這裡,巳近谷口,便大著膽,腳略停,辨聲知黑無常巳然又追近了,霍地急旋,振劍疾撲,劍如匹練,但劍尖卻不顫動。
  黑無常早巳激怒,想是萬不料周洛反撲回來,陰惻惻尖聲怪嘯,兩臂一振,小指箕張,竟敢向他劍身抓來!只見他兩手小指有如漆黑,指甲怕不長有一寸,也黑得閃閃發光,顯然他這十指之上餵有劇毒,而且他既敢向劍身抓來,不問可知,必然刀劍不能傷他!
  說時遲,黑無常右手當先抓到!同時左手暴伸,象突然間伸漲了五寸,抓他右肩!
  幸是周洛這一招,是誘招,劍尖早是一顫,腳下已轉了兩個方位,長劍剎那間抹挑刺砍撩,一式化五,從甲乙轉壬水,身形卻如輪轉,卻早回到火位,左腳斜探,立轉庚辛,他腳下不停轉動,劍上亦巳生出了無窮變化,但見劍影如山!
  他這一將離門劍的威力發揮開來,黑無常登時被鬧得手忙腳亂,但顯然他兩手不怕刀劍,是以連番劈打拂彈,周洛長劍仍未沾身。
  這時周洛恰好繞到他身後,咬牙喝道:“打!”右臂從劍招中穿出,呼地一聲,陡地斜肩又折,兩指一分,點他雙睛!
  他這一招從後面發出,卻能點睛,實是奇妙絕倫,黑無常咦了一聲,身形疾閃,躲過這招,周洛卻早向左前路上一步,陡劍暴張,風雷驟發!
  只聽嗤地一聲響,黑無常怒喝聲中,巳化作一團黑影,到了數丈之外!
  原來周洛這一劍,巳將他左脅衣服穿了一個窟窿,只分毫不差,沒將他傷在劍下!周洛心知這一來是他劍招武功奇絕,二者是黑無常未摸透他武功深淺,更加這一招兩個武功並用,行險犯難,是以方能僥倖得手, 見黑無常退後數丈,也忙收招,昂然而立,朗聲說道:“黑無常,今天先讓你嘗點厲害,早晚再來找你算帳。”腳 點地,飛奔出谷去了。
  黑無常實是驚魂方定,雖然怒不可遏,但一時驚愕得說不出話來,眼看他出谷,竟也沒有追趕。
  周洛一口氣跑出三里多地,來到一個山巔,這才腳下略一停,回頭見無人追來,不由一聲長嘆,他只想早早趕到河套,訪著黃梁道人之後,即迴轉訪他仇家,不料此間又另生枝節,心想辛梅和陶丹鳳失陷在那石洞之中,不知如何才能救得出來。
  正焦急間,忽見山下走來一個姑娘,頭上巧梳雲鬢,翠綠鵝黃衣裙飄飄,若舞霓裳。周洛一怔,這嶺之上,怎來這麼個女子?那女子來得近了,更見美貌若仙姬,明艷照人,周洛見她來得近了,不敢再平視,才將頭掉過一邊,忽聽那女子噗嗤一聲,說:
  “周大哥,你不認識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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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 - 大家喜歡哪種場面的武俠小說 不知道 生活話題、日常閒聊、喇勒唬爛灌水區 21 2007-11-16 11:4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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