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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9-07-04, 09:34 PM   #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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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二天早晨,費德勒早早來到餐廳,他一眼就看到在餐廳門外有一串腳印,令他驚奇是這是有五個腳趾的光腳腳印。他把門推開,在門口他撒麵粉的地方那腳印更清楚。費德勒蹲下身子用手比劃了一下,然後對照自己的腳,他大吃一驚,那腳印比他的腳整整小了一圈還多。他腦子裡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小偷是個孩子。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費德勒心裡說著,同時汗立刻就下來了,「在船上有一個誰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我得馬上去報告湯姆船長。」

費德勒快速來到船長室,他敲敲門。聽見湯姆高喊他進來,他推門進去。

「費德勒,小偷昨晚又光顧餐廳了?」湯姆問,此時他已經起來,正在衛生間洗漱自己。

「是,船長。」

「小偷留下腳印了嗎?」

「留下了,可很奇怪。船長。」

「奇怪什麼?」

「小偷似乎不是我們的人。」

「什麼意思?」

「從腳印看似乎是個小孩留下的。」

「小孩?我們船上有小孩?」湯姆驚訝地問。

「我不知道,可從腳印看絕不會是我們船上水手留下的。那腳印很小。」

「哦!」湯姆立刻停止了洗漱,他用毛巾把臉擦了,對費德勒說:「帶我去看看。」

兩人來到餐廳門口。湯姆趴下身子,仔細看那腳印,他眉目緊蹙,用手比劃那腳印,他直直看了有一分鐘,然後嘴裡喃喃地說:「這不是小孩的腳印,是女人留下的。」

「女人?」 費德勒大吃一驚,說:「怎麼可能?船上怎麼可能有女人?」

湯姆的腦海全速運轉著,漸漸有一個想法在他腦海裡浮現出來,他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費德勒,你把皮特和傑瑞找來。」湯姆說。

「好的,船長。」 費德勒說完轉身走了。

過了不久,皮特和傑瑞來了。湯姆讓費德勒把餐廳門關好,四個人在餐桌旁坐定後湯姆說:「皮特、傑瑞,有件事要告訴你們,這事很可怕。我們船上有了個陌生人。」

「什麼?」 皮特、傑瑞兩人也吃驚不小。

「今天早晨費德勒在門口發現了這個人的腳印,我猜想這個人是個女人。」

皮特、傑瑞更吃驚了,兩人張大嘴巴呆坐在那裡。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女子是別裡科夫上尉妻子的妹妹娜塔莎。」

「別裡科夫上尉妻子的妹妹?」皮特問,「她怎麼會在船上?」

「在克羅諾基港口裝『飛毛腿』導彈的那天上午,我不知道你們看到了沒有,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在岸上叫喊著要上船來,為此她還同別裡科夫上尉爭吵過。後來經我允許讓她上來了,她就是別裡科夫上尉的妻子娜佳的妹妹娜塔莎。後來在我的船艙我請這個小女孩吃了甜點。我記得那天中午的時候運送『飛毛腿』導彈的車隊到了,我和別裡科夫上尉一同離開船艙去指揮裝船,而那個娜塔莎則留在我船艙裡。晚上當我回船艙的時候娜塔莎就不見了。我當時以為她下船走了,為此我還專門問過別裡科夫上尉,他也認為娜塔莎在我們裝船的時候下船走了。所以我沒有再去留意這件事。但現在看來,這個小女孩並沒有離開我們的船,而是躲在我們船上某個地方。」

「那我們該怎麼辦?把她找出來?」皮特問。

「是,一定要找出來,並且要想法把她送回去。」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派水手四處去找?」傑瑞問。

「在我們船上能夠藏人的地方並不多,我們暫時不要告訴其他的水手。我們四個人去找就可以了。」

「好!」其他三個人點頭道。

四個男人離開餐廳,然後在分頭挨個在各個艙室尋找起來。

皮特從第二層左側船舷開始找。他每到一個艙室門口就把門推開,然後進入四處察看,重點在艙室內的衣櫃和床下。他快到走右船舷的時候,看到在走廊邊有個儲存雜物的儲物間。這個儲物間平時這裡很少有人來,裡面堆放的幾乎全是廢物或者長久不用的東西。皮特把門推開,裡面很昏暗,艙壁上唯一的一個小窗戶也被雜物遮擋住了。皮特伸手把電燈打開,儲物間立刻明亮起來。皮特掃視了一下周圍,沒見到什麼異常,當他要關門離開的時候,突然發現在門口不遠處有麵包屑散落在地面上。一個念頭在他腦子裡一閃而過,他意識到這裡有人待過。他伸手把電燈關掉,若無其事關上門走開。他來到船舷邊,喊下面一層的湯姆:「船長,船長。」

湯姆聽到皮特的叫喊,看到皮特向他招手,於是順著扶梯爬了上來。皮特給湯姆一個眼色,湯姆明白皮特發現了什麼。他們兩人走到儲物間門口,推門進去。皮特把燈重新打開,手指著地上的麵包屑。湯姆立刻明白皮特的意思。他環顧四周,那很多木頭箱子堆積周圍,看來那個女孩一定就躲在這些大木頭箱子的後面,湯姆想。

「去把林德叫來。」湯姆給皮特說。皮特明白湯姆的意思,立刻轉身走了。

一會林德來了,湯姆對林德說:「你用俄語大聲喊『娜塔莎,出來吧!不要躲藏了,我們知道你在這。』」

林德不解其意,他疑惑地看著湯姆,湯姆又重複一遍,林德才清清嗓子大聲喊起來:「娜塔莎,出來吧!不要躲藏了,我們知道你在這。」林德喊完後沒有人回答。於是他又喊了一遍,但依然沒有人回答。

「林德,告訴她就說如果她出來我們不會把她怎樣,但如果她不出來的話我們就把儲物間鎖上了,只能把她關在裡面了。」

「娜塔莎,你出來吧!我們不會把你怎樣。但如果你不出來的話我們就把儲物間鎖上了,就要把你關在裡面了。」林德喊。

林德的話完了片刻,一個像老鼠爬行一樣的「沙沙」聲從箱子背後傳出來,隨即一個非常柔弱的聲音傳過來,正如湯姆想的那樣,是他曾聽過的那個女孩的聲音,帶捲舌的俄語發音嘰裡呱啦,湯姆聽不明白。

「她說什麼?」湯姆問。

「她說你必須答應她不把她趕下船,她說她想到美國去。」

「你告訴她,就說可以。」湯姆說。

林德把湯姆的話說給箱子背後的女孩,女孩聽完後又說了一串。

「船長,她說你必須向聖母發誓絕不食言,否則你將受到下地獄的懲罰。而且她會跳海。」

「好的,我向聖母發誓,讓她出來吧!」湯姆說。

林德把話翻譯過去後,箱子背後的女孩站了起來,她滿頭滿臉都是灰塵,衣服也髒得不成樣子。但儘管如此,女孩姣美的臉蛋依然不能被遮蓋住,她天真美麗的眼睛所透射出的自然淳樸十分動人。

「林德,幫她一把,把她抱過來。」湯姆對林德說。林德上前,爬上一個木箱,踩到木箱上,蹲下身伸手抱住娜塔莎的腰,把她托起,轉手放在門口的地上。

湯姆冷冷看了看站在地上垂頭喪氣的女孩說:「林德,你帶娜塔莎去洗洗,給她換身衣服,然後帶她到我的船艙來。」

「船長,我沒有什麼衣服給她換。」林德說。

「哦!那就把你的乾淨衣服給她,現在是特殊時期,只能這樣將就了。」

林德帶娜塔莎走後湯姆和皮特一同出了儲物間,他們出門後找到傑瑞、費德勒,讓兩人不要找了,人已經找到。

過了有一個小時,林德帶娜塔莎來到湯姆的船艙,除湯姆外皮特和傑瑞也在這裡。娜塔莎此時穿著寬大的水手襯衫和褲子,因為袖管和褲管太長都捲了起來。她金色頭髮散落開來,濕漉漉粘結在一起像一條條長長的細繩一樣。她進屋後低個頭坐在椅子上,一副犯了錯的小學生模樣。湯姆、皮特和傑瑞相互對視了一下,感覺眼前這個女孩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湯姆從娜塔莎嘴裡得知這女孩的想法,她一直嚮往到美國去,她小時候聽說她唯一的叔叔在美國,所以她一直想去找自己在世上這個唯一的親人。這次「格拉斯二世號」的來臨給了她機會。湯姆不能說這個女孩的想法有什麼問題,但他知道在諾大的美國找到娜塔莎所謂的親人那是太渺茫了。再說湯姆根本就沒想要帶這個女孩去美國,他在問完關娜塔莎後讓傑瑞為娜塔莎準備一個單人房間,然後通知船上水手不要去打攪這個女孩。最後,他讓報務員給別裡科夫上尉發了電報,告訴他娜塔莎偷偷上了「格拉斯二世號」,想要偷渡到美國去。

別裡科夫上尉回電說湯姆的回電證實了他們的想法,他和娜佳希望湯姆下次回克羅諾基的時候把娜塔莎帶回來。電報對娜塔莎幼稚的行為給湯姆造成的麻煩表示歉意。

湯姆回電說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將於下個月返回克羅諾基,娜塔莎在他身邊將一切平安,他會保證娜塔莎的安全,直到她返回克羅諾基為止。別裡科夫上尉回電向湯姆表示感謝。



他原以為娜塔莎像他初見時的那樣天真平和,不會招惹出是非來,然而他想錯了。沒有過多久,他就發現娜塔莎的到來給這條船帶來了麻煩。這個女孩似乎天真得過頭了,她並沒有遵守湯姆的指令乖乖地待在自己的船艙裡,而是經常跑到船上四處走動,和船上的水手打得火熱。很快,全船的水手都喜歡上了這個天真、清純,又有動人容貌的女孩。娜塔莎活潑的個性讓船上的水手為她爭風吃醋,甚至有人為她打賭並動起拳頭來。

湯姆發現了這種不正常正在破壞著整條船的和諧,他不能忍受一個女子讓整條船遇到麻煩,他立刻命令人把娜塔莎叫到自己船艙。

「娜塔莎,」湯姆說,「我們還有三天就到達香港,在這期間你必須老實地待在你的船艙裡,一步都不許出來。如果你違反了,那麼你的美國夢就算結束了,我決不會帶你去美國而是把你送回克羅諾基。」

娜塔莎睜大眼睛看著湯姆,她懵懵懂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但她似乎被湯姆嚴厲的口氣嚇住了。她被斥責後哆嗦了一陣,最後使勁點點頭,表示她一定聽從湯姆的安排。之後湯姆讓林德帶娜塔莎回船艙,臨走告誡娜塔莎如果再在甲板上看到她,下次就會把她鎖在船艙裡。

在這天吃晚餐的時候,湯姆口氣嚴厲地對全體船員說:「以後誰都不許去娜塔莎的船艙,不許接近這個女孩,假如誰再因為這個女孩爭風吃醋的話,他將受到嚴厲的處罰。我們不能因為一個小女孩而把我們整條船的團結破壞掉。娜塔莎不屬於我們生活的世界,她將在一個月後被送回克羅諾基,這件事是不可更改的。」

船員們知道這次湯姆船長真發了火,那些平時愛招惹娜塔莎的水手羞愧地低下了頭。湯姆看到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也不再進一步斥責手下。他知道這些人其實都是自尊心很強的人,過於嚴厲的斥責和懲罰都會造成他們心理的傷害。

第二天下午,船進入了台灣海峽,距離香港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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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柔誰肯苦爭衡
玉鞭金馬閒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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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c45 (2009-07-05),qdenise (2009-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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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9-07-04, 09:35 PM   #2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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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在天真背後
「格拉斯二世號」進入台灣海峽正是夕陽西沉的時候,湯姆自這一刻起就佇立在船的右舷。他看著西邊的天空,身體像是被凝固在那裡一樣,任冰冷的海風吹拂著臉頰。在大海的東邊大片烏雲遮蔽過來;而西方,太陽正漸漸西沉。皮特路過船舷的時候看到他,見自己的船長這麼癡癡地看著西邊的海面,感到奇怪。他走到湯姆身後,問:「船長,你有心事?」

湯姆挪動了一下身體,示意皮特到自己身邊。皮特走到他身邊,和他共同注視西邊的天空和夕陽。

「皮特,」湯姆伸出手指指著西邊的天空,喃喃地說:「那就是我的祖國,我故鄉的土地。」

「哦,」皮特點點頭,他明白湯姆此時的心情,他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他跟隨湯姆這麼久已經瞭解這個男人的某些思想,尤其是他內心的某些情緒。

「太久了——」湯姆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下來,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船長,快了,我們再有幾單就能達到目的了。」皮特說。

「是啊!皮特。」湯姆把皮特的肩膀摟住,「是啊!你說得對,你說得對啊——」

「船長,假如有一天我們離開阿達克,選擇一個國家去生活,你選擇美國還是回到自己的祖國?」

「皮特,我不知道。如果在三年前,我可能會選擇回到家鄉。但現在,我已經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了;一個人沒有愛,沒有生存的土壤的人。像我這樣一個已經習慣流浪和自由的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讓我永久駐足停留。對我來說,我的心已經是一隻鳥,是一隻沒有任何國界和牢籠能夠關住的鳥,是一隻寧願漂泊而不願歇息的鳥,從一個港灣到另一個港灣,一片綠洲到另一片綠洲,對我來說,自由似乎比什麼都重要。」

「是啊,自由,船長,自由對你來說是比什麼都重要,」皮特說,「它對你比什麼都重要——」



三月的最後一天,「格拉斯二世號」進入南中國海,它向它的目的地——香港前進,向這個東方最繁華的港口、國際大都市前進。

在距離香港還有兩百海里的地方,湯姆下令拋錨停船。他發了電報給奧薩蒂夫人,通知她「格拉斯二世號」在中國大陸外海,距離海岸200海里的地方停泊,要她立刻聯繫塔希爾先生,同時向港口方面申請進港許可。

很快奧薩蒂夫人回電說一切都安排好了,進港許可已經辦理,「格拉斯二世號」第二天上午即可進港。湯姆接到電報後命令手下打開船艙的艙蓋,開始吊裝武器,對這些殺人的凶悍的東西做最後的偽裝。這些武器要被吊裝進已經準備好的集裝箱裡。這之前那些殺人武器靜靜地躺在船底,上面被層層貨物遮蓋住,這樣做是為了防範沿途經過的國家海岸稽查人員意外的檢查而做的偽裝。現在,他們必須把這些貨物裝進集裝箱裡,以便與進港申報的材料吻合。在這之前這些集裝箱的號碼已經登記在奧薩蒂夫人向香港港口方面申報的資料裡,資料裡顯示這是從巴西進口的鋼材,這些貨物將在香港停留後被轉運到它的最終目的地——泰國。

在湯姆的指揮下,那些長近12米的「飛毛腿」導彈一個個被吊裝進40英尺長的開頂式貨櫃當中。在「格拉斯二世號」上像這樣的空貨櫃有幾十個,它們完全是為了「格拉斯二世號」走私武器而做得偽裝。「格拉斯二世號」上的水手首先在集裝箱箱底鋪上減震用的厚厚的木屑,然後用船上吊機把導彈吊裝進去,再在導彈四周和頂部填滿木屑,最後在貨櫃的最上面覆蓋用來做偽裝的建築用的厚重的鋼材,每個40尺的貨櫃當中裝四枚「飛毛腿」導彈,而在最上層用鋼鐵遮蓋是因為這樣能掩蓋導彈的重量。同樣150枚薩姆-18也被裝入這樣的貨櫃中。全部貨物共用了十個集裝箱,這次上岸的還有其他二十個完全裝鋼材的集裝箱,它們完全是用來掩護這十個裝有武器的箱子。湯姆讓皮特把所有裝有武器的集裝箱號碼抄下來交給他,湯姆拿到單字後又親自重新核對了一遍,之後他到報務室發電報把這些特殊箱子的號碼發給了奧薩蒂夫人。

一切都搞定後,湯姆命令起錨開船,「格拉斯二世號」在黃昏的時候來到香港外海,拋錨停泊在港口外,等待第二天上午進港。

當天晚上,一條小船給「格拉斯二世號」上帶來了三個神秘的人物,一個是亨利,另兩個中一個湯姆是認識的,他是塔希爾先生,還有一個身材高大、五孔有力的年輕人,他是塔希爾先生的保鏢。他們悄悄上船,在黑夜的掩護下穿過甲板來到湯姆船長的艙室,這裡有湯姆、皮特和傑瑞,他們正在等待塔希爾先生到來。來人進房間後,湯姆讓特德在門口站崗,防止其他人接近自己的船艙。

湯姆與塔希爾先生以及他的保鏢握了握手,然後拍了拍亨利的肩膀。大家在桌子旁坐下後湯姆率先發問:「塔希爾先生,到此為止,這批武器的安全就不再由我們負責了。假如我們在今夜或者明天早晨受到海港緝私的檢查,那麼責任就只能由你們承擔。我心裡還是擔心你們是否真的完全把港口方面擺平了。」

「湯姆船長,港口方面沒有一點問題,為了這筆武器我們已經買通了港口官員,所有的手續也是完全合法,沒有漏洞。明天上午,『格拉斯二世號』只管大膽起錨進港,在葵湧碼頭將有我們的人負責接貨。我可以告訴你,目前只有這個屋子裡的人,還有蒙西諾斯夫人知道貨將要卸的地點。到明天上午,也將只有『格拉斯二世號』上的水手和我們負責接貨的人瞭解。」

「塔希爾先生,這批貨在葵湧碼頭將停留多久?是否要立刻裝船運走?」湯姆問。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湯姆,這批貨如何離開香港,用什麼方式走都將與你沒有關係。我們的交易到此為止。對嗎?」 塔希爾先生說。

「是啊!塔希爾先生,至於你如何把它們運到你的國家,又是如何用於戰爭對我來說沒有任何關係。我應該關心的是全部的貨款,貨款在明天上午能到達我們的賬戶嗎?」

「我來給你談的也是這個事情。法希姆,你把箱子拿上來。」 塔希爾先生對身邊的小伙子說,小伙子拿起一個大箱子,打開,裡面是一疊疊厚厚的鈔票。

「這是五百萬美金。」 塔希爾先生說,「明天上午十點我們的人將準時把剩餘的款項匯入到你們的賬戶上。」

湯姆把鈔票拿在手裡劃拉了一下,然後放在下,把箱子關閉。

「就是說明天上午十點開始卸貨?」湯姆問。

「是的,准十點開始。」

「好的,塔希爾先生,現在我帶你們去驗貨。」

湯姆和皮特帶塔希爾先生和他的保鏢離開船艙去貨艙驗貨,亨利待在湯姆的房間裡,傑瑞則在特德看護下把裝錢的皮箱帶到自己的房間,把錢從皮箱裡一疊疊拿出來,裝進船艙一個暗格裡的保險櫃裡。

湯姆四個人從貨艙的扶梯下到倉裡。皮特跳上最角落裡的一個集裝箱,在法希姆的幫助下把箱子頂蓋打開,這個箱子裡的武器為了便於塔希爾先生驗貨事先沒有遮蓋。塔希爾先生跳進箱子,踩在木屑上,用手撫摸著導彈巨大的金屬外殼,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他嘴裡喃喃道:「我的寶貝,你很快就會讓薩達姆嘗到你的厲害了。」

湯姆指著諾大的船艙說:「這裡還有九個箱子裝有武器,但現在不能打開,為了安全它們全部都被鋼材遮蓋了。」

「好的!我知道。我相信你湯姆船長不會撒謊。」 塔希爾先生說。

四個人重新從扶梯爬上甲板,湯姆親自陪兩人到早已經為他們準備好的船艙。這時塔希爾先生依然還興奮不已,他依然沉浸在復仇的幻想中。

「塔希爾先生,我知道你很激動。但今天晚上你一定要睡個好覺,現在距離最後把他們扔到薩達姆頭上還遠著呢。」湯姆說。

「我知道!湯姆船長,到現在我算是真正領教了『白領海漁夫』厲害。說實話,在這之前我還在擔心這計劃是否能行得通呢。」

湯姆笑了笑,並沒有對塔希爾先生的讚美話表示感謝,而是禮貌地向兩人道別。

湯姆離開塔希爾先生住的船艙後沒有立即回自己的船艙,他繞著整條船走了一圈,看周圍有沒有異樣。此時一切看來都是那麼平靜,海浪輕輕排擊著船體,天上沒有雲彩,月亮很亮,近乎十五的滿月。在遠處是閃著燈火的香港,在「格拉斯二世號」周圍遠處還有其他的船在停泊,看樣子都是在等待進港的船舶。湯姆轉了一圈後攀著扶梯準備上到自己船艙的層間,突然他敏銳地感覺到側面有一個黑影閃過,那影子很輕,悄無聲息。湯姆不動聲色繼續攀上扶梯,然後轉進自己的船艙層間的走廊。進入走廊的死角後他蹲下身來,悄悄前出到船舷邊,凝視那影子出現的方向。他在船舷邊觀察了很久,卻沒有發現任何動靜。「可能是哪個水手出來走動吧!」湯姆對自己說,他平靜了自己的心情,然後他回到船艙躺下。這一晚他睡得並不好,直到第二天早晨。



上午九點鐘,從港口方向開來了一艘小船,從小船上爬上來了一個香港人。他用蹩腳的英語說他是港口領航員,負責「格拉斯二世號」進港。

領航員來到駕駛室,這時掌舵的是林德,在他身邊是皮特。領航員指導林德該如何進港靠岸。而湯姆此時則站在船頭甲板上,他看著港口越來越進,心情也越來越緊張。

船穿過港灣,逐漸岸邊的高樓大廈越來越清晰,船掉轉個方向後進入維多利亞港灣,葵湧碼頭就在眼前了。葵湧碼頭在九龍半島西南部,是香港最大的一個貨運碼頭,也是世界排名第一的貨運碼頭。

湯姆用望遠鏡不斷看著前面,他祈禱一切都順利。此時對他來說只要把貨交出去就行了,之後這些貨會怎樣他毫不關心,無論是它被警方查獲還是最終用於戰場他都無心過問。

「格拉斯二世號」逐漸向指定的泊位靠過去。此時,湯姆已經清楚地看到在碼頭上站立的三個人,那三人有兩個是中東人模樣,另一個是香港人。他們抬頭翹首看著「格拉斯二世號」逐漸靠向碼頭,從他們眼裡湯姆明白他們就是在碼頭等待接貨的人。此時塔希爾先生和法希姆出現了,他們也來到船頭。塔希爾先生向碼頭上的三人招招手,底下的人也向塔希爾先生招招手,那手勢分明告訴船上的人一切正常。

湯姆從船上順著從船上丟下的梯子爬下來,身後跟著的是塔希爾先生和法希姆,他們上岸後碼頭上的人立刻過來與他們握手。

「蒙西諾斯夫人在哪?」湯姆問。

「她在車裡。」三人中的一個指指碼頭不遠處的一輛銀白色小車說。

湯姆快步走過去,他遠遠就看到車裡坐著的奧薩蒂夫人,那親切、美麗的臉龐又出現在湯姆眼前,他感覺像遇見親人一樣。奧薩蒂夫人見湯姆走過來,伸手把一側的車門打開。湯姆拉開車門鑽進汽車,然後把奧薩蒂夫人擁抱住,奧薩蒂夫人一隻手抱著湯姆,另一隻手輕輕拍拍湯姆的臉頰,說:「湯姆,又見到你了。太好了!」

「瑪拉,我們成功了。」湯姆激動地說。

「是啊!湯姆,你總是能成功。上帝總是在眷顧你。」

「是你帶給我的運氣!」

「不,湯姆,是你自己的智慧和膽識才有今天。」

奧薩蒂夫人說著把湯姆的臉頰推到眼前,她用歡快、愛憐的眼神看了湯姆片刻,那眼神中分明散發著愛的火光。



整個卸貨在有條不紊中進行,就像預先設計好的那樣。巨大的貨櫃被貨船上的吊機從船上吊到碼頭,然後被港口的吊機轉吊到指定地點碼放好。用了不到兩個小時,三十個巨大的集裝箱在碼頭的一個角落裡被碼放整齊。

湯姆在整個過程中一直待在奧薩蒂夫人車裡,他緊緊攥住奧薩蒂夫人的手,眼睛盯著碼頭上吊卸貨物的過程。隨著最後一個貨櫃被放在碼頭上,湯姆輕輕出了口氣,他緊張的心情完全鬆弛了下來。一切都結束了,十幾天來的擔心、焦慮都過去了,他心裡說。他伸手把奧薩蒂夫人的頭攬在懷裡,緊緊抱了抱,然後說:「我走了,瑪拉,我要回船上去了。現在是十二點,塔希爾先生的款子也應該到了巴拿馬我們的賬戶上。」說著湯姆起身要下車。

「湯姆!」 奧薩蒂夫人叫住湯姆,她眼睛裡含著醉人的氣息。

「什麼?瑪拉!你有事?」湯姆問。

「你就這麼走嗎?」

「哦!我是不是該吻你一下?」湯姆說著起身輕輕吻了奧薩蒂夫人的臉頰。當湯姆準備轉身再次下車時奧薩蒂夫人雙手抱住湯姆的臉頰深情地吻住了湯姆的嘴唇,那火熱的吻讓湯姆渾身一抖,他還從來沒有被某個女性這樣吻過。他腦子有點發蒙,但旋即清醒過來,他輕輕從奧薩蒂夫人的雙手中把臉頰掙脫出來,然後用溫柔的語氣說:「瑪拉,我走了!」

「湯姆,哦!好吧——」 奧薩蒂夫人又使勁親吻了他才最終把手鬆開。

奧薩蒂夫人一直目送湯姆下車。湯姆走了十幾米後,奧薩蒂夫人忽然推開車門探出身體喊住了湯姆:「湯姆——」

「什麼?」湯姆回頭用疑惑的眼神看她。

「別忘了我!」 奧薩蒂夫人說。

湯姆點點頭,嚴肅地說:「放心吧!瑪拉,不會忘了你的!」

奧薩蒂夫人突然感覺眼淚從眼眶中湧了出來,她急忙坐回到座位上,生怕她這個樣子被湯姆看到。

湯姆快步走到碼頭,他與塔希爾先生等人握手告別。他快速攀上梯子上到船上。在船頭他向遠處的奧薩蒂夫人招招手,此時奧薩蒂夫人正站在車邊向他招手,碼頭上的風把奧薩蒂夫人的頭巾吹開,把她的頭髮吹得散亂開來。她噙滿淚水的眼睛被模糊了,直到亨利回到車裡她還沒有從離別的傷感中恢復過來。



湯姆上到船上後「格拉斯二世號」就離開碼頭向港口外駛去了。船上水手知道一切都搞定了,他們都興奮不已,有人已經急不可耐地要舉杯慶祝了。當船出了港口後,湯姆按照慣例把大家叫到餐廳,他要慶祝一下。當大家坐定後,湯姆想起了娜塔莎,現在娜塔莎已經沒有威脅了,一切危險都已經過去,他們可以放心地返航了,已經沒有必要把娜塔莎再看管起來。他命令林德把娜塔莎叫來,和大家一起參加慶祝酒會。

林德去了沒多久就返回,但他是一個人,娜塔莎並沒有隨他前來。

「船長,」林德趴到湯姆耳朵邊耳語,說:「娜塔莎不在房間裡。」

「什麼?」湯姆臉色立刻嚴峻起來,「她怎麼會不在?你找了嗎?」

「找了!但哪裡都沒有。」

湯姆喘了口氣,他站起來,大聲對眾水手說:「現在有個很不好的消息!那個俄國小女孩消失了,大家立即到船上各處去找,一定要把她找到。」說完湯姆起身帶領大家在船上找起來。

過了半個小時,眾水手精疲力竭地返回餐廳,很顯然娜塔莎已經不在船上了。

湯姆表情異常嚴厲,他看著眾水手說:「娜塔莎跳船走了,她一定游水到岸上去了。但香港不是她的目的地,她有什麼理由要逃走呢?」湯姆掃視著眾人繼續說,「她一定知道我們不會帶她到美國去,所以她逃走了。可她怎麼知道我們不帶她到美國去呢?我們中一定有人告訴了她真相,所以這個俄羅斯小妞逃走了。現在我想知道誰告訴了她真相!」

眾水手低著頭沒人回答。湯姆靜靜等待那個做錯事的水手站出來,但卻沒有,沒有人承認做了這事。他們個個表情茫然,似乎女孩的逃走與他們無關一樣。

湯姆此時心急如焚,他答應別裡科夫上尉要安全地把娜塔莎帶回克羅諾基,如果找不到娜塔莎那他怎麼向別裡科夫上尉和他的妻子交代。

「好吧!你們大家既然沒有人承認做過這件事,那麼我也不能強迫誰承認。我現在只能告訴大家,在我們沒有找到娜塔莎之前,『格拉斯二世號』將不離開香港,沒有娜塔莎我們無法回去,同時我們以後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大家沉默不語,每個人都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但此時每個人都在猜測是誰把消息透露給了這個女孩,大家在相互猜測。而此時湯姆則不關心這個了,他腦子想的是該如何找到娜塔莎。最後他決定與塔希爾先生聯繫。他認為如果娜塔莎跳船逃走的話,那一定距離港口不遠的地方上岸,塔希爾先生與港口關係很熟,通過他也許能找到娜塔莎的蹤跡。

湯姆來到報務室,讓報務員發電報給塔希爾先生,請求他幫助找一個金黃色頭髮,白皮膚的俄國女孩。他在電報裡還特意註明該女孩很漂亮,有一雙綠色的眼睛。他告訴塔希爾先生她是誤上「格拉斯二世號」而到得香港,希望塔希爾先生找到她後把她送回「格拉斯二世號」。在找到這個女孩之前,「格拉斯二世號」將在港口外停泊,等待他的消息。

塔希爾先生過了兩個小時才給湯姆回電,電報說他可以幫助尋找這個女孩,但務必讓湯姆親自下船來與他見面,他需要瞭解有關這個女孩的更多細節。湯姆與塔希爾先生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到了晚上湯姆在皮特的陪同下乘一條小船來到岸邊,他和皮特跳上岸來到公路上。他們招了一輛的士,前往與塔希爾先生約好的地點。

他們在預定的地點找到了塔希爾先生的汽車。塔希爾先生在車裡,他示意車向前開。在車裡湯姆開始給塔希爾先生介紹事情的經過。湯姆只談到該女孩是為了到美國去而偷偷上船,湯姆把別裡科夫上尉以及重要的細節都掩蓋過去,他不能讓塔希爾先生瞭解太多有關他的秘密。

車開到一處僻靜的院子裡停住。塔希爾先生請湯姆和皮特下車,他帶湯姆和皮特走進住宅,來到一個大客廳。塔希爾先生讓兩人坐下後說他出去安排一下立刻回來。湯姆和皮特剛坐下沒一分鐘,從門口進來幾個彪形大漢,手裡拿著槍,他們把槍對準湯姆和皮特。同時塔希爾先生出現了。他站在湯姆和皮特面前,用抱歉的語氣說:「湯姆船長,很抱歉我用這種方式讓你來。實際上我是要搞明白一件事。」

「什麼事?」湯姆驚訝塔希爾先生會這樣對他們,他不知道塔希爾先生到底要搞什麼名堂。

「湯姆船長,你跟我來!」 塔希爾先生對湯姆說。

湯姆跟隨塔希爾先生走出客廳,而皮特則被留在客廳裡,由三個持槍的男子看管著。在湯姆和塔希爾先生身後跟著兩個持槍的男子,他們把槍口都對著湯姆。

「湯姆船長,這邊請!」塔希爾先生說著把湯姆帶到一個房間門口,塔希爾先生把門推開,湯姆走了進去。湯姆一眼就看到蜷縮在角落的娜塔莎,那個逃走的俄羅斯女孩,她的臉被打得青紫,頭髮散亂,目光中露出恐懼和仇恨。

「娜塔莎——」湯姆叫了起來。他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她,這令他太意外了。「這是怎麼回事?」湯姆轉身問塔希爾先生,「娜塔莎怎麼會在你這裡?」

「湯姆先生,你就一點不知道這個女孩是什麼人嗎?」 塔希爾先生問。

「你什麼意思?娜塔莎是個普普通通的俄羅斯姑娘。你們怎麼找到她的?她為什麼會傷成這樣?」

塔希爾先生用目光凝視著湯姆,他思度湯姆的話可信度有多少,最後他說:「湯姆船長,你所說的這個普普通通的俄羅斯姑娘其實是克格勃間諜,如果你是無辜的話,那她從一開始就在蒙騙你。」

「克格勃間諜?」湯姆頭立刻炸了起來,他搖搖頭,他不相信塔希爾先生的話是真的。

「你看看這個!」 塔希爾先生遞給湯姆一個紙條,湯姆接過來一看,上面寫的全是裝有導彈的集裝箱的號碼。

「我們在這個女孩身上搜到的。港口的人發現有人偷渡上岸於是抓住了她,抓住她的人正好是被我們收買的港口官員和他的下屬,他們從這個女孩身上搜到這個紙條。然後立刻通知了我。我看了紙條就知道我們的行動被人監視了。我們把這個女孩帶到這裡審問,這時你的電報就到了。我們才知道原來這個女孩是從你們船上下來的,所以我們只好把你請來。現在對我們來說你湯姆船長的話已經不可信了。為了這次行動不會失敗,你湯姆船長要和我們一起去波斯灣。如果我們裝武器的船受到襲擊的話,那你湯姆船長也將丟掉性命。」 塔希爾先生說話的時候語調儘管很輕快,但毫無疑問他話裡的警告和計劃要做的事情都不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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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穿越馬六甲
「巴亞號」從香港出發向南航行,隨著緯度降低天氣也越來越熱。「巴亞號」在南中國海經過兩天航行,差不多就要到馬六甲海峽了。狹長的馬六甲海峽位於馬來群島和印度尼西亞之間,新加坡位於其南部入口。馬六甲海峽長八百多公里,除海峽沿岸國享有十二海里領海外,其餘為這些國家的專屬經濟區。馬六甲是北太平洋沿岸國家與中東、非洲、歐洲地區的重要海運通道,控制著全球四分之一的海運貿易。每年有五萬艘商船從此通過,全球每年近一半的油輪都途徑馬六甲海峽。

「巴亞號」的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前一天下午獲知消息:一艘裝載鋁錠的日本貨船在馬六甲海峽遭海盜劫持不知去向,要他們在過馬六甲海峽的時候多加小心。船長立刻把這個消息通知給了全體船員,讓大家提高戒備。

「巴亞號」船上的所有水手全部是伊朗人。他們表面上是商船水手,實際上他們絕大部分是為了這次航行而從海軍精選的士兵,其餘的人則都是伊朗情報人員。他們人人都能操一口流利的英語,同時還能使用各種輕武器。「巴亞號」其實是一艘經過改裝的武裝商船,除船上的水手人人都配備自動武器外,該船還暗藏有輕型火炮和重型機槍。由於「巴亞號」的這種強大的防衛能力,船長哈力姆對馬六甲海盜並不那麼看重。他對安全的擔心幾乎全部在如何通過阿曼海和波斯灣,那裡他們將遇到美國和歐洲盟國的巡邏艦隻。如果他們對這次航行阻攔的話,那麼就麻煩大了。

每到吃晚餐的時候,船長哈力姆都會把湯姆船長請到自己船艙裡,在這裡他會專門與湯姆船長共進晚餐。湯姆現在被安排在一個獨立的船艙裡,他除了在船艙休息外,其餘時間無論到哪裡都有伊朗情報人員陪在身邊,名義上是陪同,實際上是看守他。在「巴亞號」上湯姆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受到船員彬彬有禮的問候,船員對他這個特殊客人有著非同一般的客氣。當然每個船員都清楚湯姆雖然是客人,但確是受到限制的客人。他們接到指示,如果湯姆有逃跑的行為的話,他將被抓捕或者被擊斃。

日常陪同湯姆的是個叫法迪·賈拉達特的年輕人,從他的身材和眼神看就知道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情報人員。他對湯姆非常友好,經常與湯姆下棋或者聊天。他們談論戰爭、宗教和生活,甚至家庭和婚姻。但法迪絕口不談他的工作,尤其是他的背景和身世。

「法迪,我在我的床頭看到了一本《古蘭經》。」一天湯姆對法迪說,「我昨晚睡不著就讀了它,它幫我解答了我腦海裡有關你們宗教的很多疑問,但同時也增加了我很多疑問,我很想讓你幫我解答一下這些疑問,不知可不可以?」

「湯姆船長,」 法迪說,「你能讀《古蘭經》很好,說明你已經走上通往信奉真主的道路。我很願意為你解答有關伊斯蘭教的問題。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做你信奉真主的老師。」

「謝謝,法迪。對於宗教信仰我是沒有興趣的,但我還是很希望通過它來瞭解你們。有人說一切的偏見都來自缺乏溝通。我希望在這段無聊的日子裡能讓我們彼此瞭解。也許,當我明白了你們宗教的教義,我也許會瞭解為什麼中東總是瀰漫在戰火的硝煙中。」

「你錯了,湯姆船長,中東戰爭的原因並不在於宗教,你錯誤地理解了伊斯蘭教義。伊斯蘭教是一個崇尚和平的宗教,它反對濫殺無辜。你所看到的穆斯林的暴力行為實際上是反抗壓迫,爭取和平與自由的『聖戰』而已。」

「也許是我理解錯誤。但我還是要說,濫殺婦女兒童,不分對象的恐怖行為似乎並不能和反抗壓迫,爭取和平與自由的『聖戰』畫上等號。」湯姆反駁道。

「我不否認有你說的這種行為。但哪一個民族或者宗教信徒中沒有那些血腥的狂熱分子?在我們穆斯林中那些崇尚暴力的人也是伊斯蘭教所反對的。我們的『聖戰』並不像你想的那樣僅僅是通過劍來宣揚教義。『聖戰』在我們阿拉伯語中的原意是『奮鬥』的意思,它並不是教導信徒通過戰爭來傳播教義,實際上『聖戰』是由心、舌、手、劍四種方式來履行的。劍是所有方式中的最後一種,劍只能指向迫害和侵犯伊斯蘭信徒的敵人,而不是朋友或者無辜的平民。先知穆罕默德教導我們不要違背真主的禁令而殺人,除非因為正義。但是當真主的信徒受到欺侮時對敵人的報復則是無可責備的。《古蘭經》說:『如果敵人傾向和平,你也應當傾向和平。如果敵人侵犯你們,你們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報復敵人。』所以不要僅僅看到那些暴力行為的表面,而要瞭解它那些事件背後的真相。」

「如果僅僅從戰爭的角度來看,任何暴力都是骯髒和罪惡的。無論它假借多麼冠冕堂皇的說辭,都是血腥和不人道的。」湯姆說。

「也許我們在理解戰爭的正義和非正義上有偏差。我不知道你信仰什麼宗教。你是美國人,也許你信基督;或者你是東亞人而信仰佛教。但有一點我想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是人類的正道。就如同我們現在進行的戰爭,儘管是我們穆斯林兄弟之間的戰爭,但我們對伊拉克人的反擊是正義的。我們是為反抗入侵而戰,為國家的自由而戰。」

「也許你說得對!薩達姆發動了對你國家的戰爭,你們為自己國家的利益而戰無可指責。可很多時候,當戰爭機器一旦開啟,這個機器要想做到完全不偏離航道,不傷及無辜則不可能做到。你能保證說你們現在進行的戰爭只打擊了你的敵人而沒有傷害到無辜的人?」

「誰都不能保證正義的戰爭能完美到毫不偏差、嚴絲合縫。但只要它所倡導的戰爭是爭取自由和解放,使更多的人皈依伊斯蘭,使伊斯蘭事業興旺發達那麼戰爭就是一個穆斯林應當遵循和不可悖逆的。」 法迪目光中充滿神聖,對他所信仰的主義充滿熱情。

「但歷史和現實呢?薩達姆同樣信仰真主,但卻發動了戰爭。」

「薩達姆是一個惡魔,他是伊斯蘭和真主的叛徒。他終究有一天必將受到真主的懲罰。」

「也許!」湯姆點點頭,「但在他被懲罰以前有很多無辜的人因他而死。真主如果法力無邊的話應該立刻懲罰這個罪人。」

「不要懷疑真主的力量!真主沒有懲罰罪人那是真主對世人的警告還沒有完成,真主必將剷除悖逆還伊斯蘭世界以和平。」

「明白了,真主在等待罪人惡貫滿盈。但我認為剷除悖逆之手還沒有強大,當一個人想要對敵人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時候,力量決定了一切。」湯姆平靜地說,在他看來,一切宗教都不能解決復仇問題,唯有力量決定一切。

湯姆與法迪的爭論持續了一個下午,儘管誰都沒有說服誰,但通過爭論讓他們彼此瞭解了對方,這種思想的交流讓他們彼此有了某種信賴。



第四天,「巴亞號」進入了馬六甲海峽。湯姆依然像前幾天一樣與法迪討論宗教、道德、暴力、戰爭與和平。現在湯姆知道法迪的某些情況,法迪畢業於伊朗比赫希提大學,他在學校裡專修東亞歷史和語言。法迪會五種語言:自己的母語、英語、法語、中文和日語。他畢業後被選中進入伊朗情報部門工作,這次他乘「巴亞號」就是為了這次特殊的使命。他伴隨湯姆無疑說明伊朗情報部門很看重湯姆這個特殊的人物。

在過新加坡的時候,法迪和湯姆並肩站在船舷看景色。突然法迪談起了東南亞海盜。

「在我上次坐船過馬六甲的時候一艘運送原油的巴拿馬船籍的巨型油輪在這裡被劫持了。」 法迪說。

「是被什麼人?」湯姆問。

「海盜,東南亞海盜。全球組織最嚴密、武器最精良的海盜。」

「用什麼方式?他們如何能上巨型油輪?」

「說起來難以置信,他們是化裝成馬來西亞海岸緝私隊登上船的。」

「是這樣!看來這裡的海盜有相當高的水準了。」

「是,東南亞海盜在全球很多重要港口安插有僱員,這些僱員向海盜提供商船起航時間和航向,於是這些海盜利用這些信息來堵截商船。有時他們會偽裝成地方政府執法人員,以例行檢查登船,更多的時候他們會駕駛快艇高速追逐商船,然後用武器威脅強行登船,也有時他們會在黑夜悄悄爬上船用槍襲擊商船的船員。這些海盜現在比過去有了很大不同,他們往往擁有非常先進的武器和追蹤系統,比如功能強大的雷達來發現和追蹤商船。」

「他們的行為就得不到制止嗎?難道東南亞國家的政府不追殺這些海盜嗎?」

「當然會。但這些海盜行蹤非常詭秘,他們得手後一般會快速離開,不會給警察有追擊的時間。另外這些海盜與東南亞諸國的很多政府官員有牽連,他們做案後往往會受到這些官員的庇護。還有這些海盜幾乎人人都有命案在身,他們加入海盜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殺一個人,從而獲得入行的資格,所以他們中很難有投案自首者。」

「殺人?是殺被他們俘獲的商船的水手?」

「對!這些海盜在殺人時往往採取非常殘暴的方式,他們會把俘獲的水手們裝進袋子裡,亂棍打死後再丟到有鯊魚出沒的地方。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他們是不留活口的,目的是防止商船水手日後在法庭上指認他們。」

「驚人相似手法!」湯姆說,「看來斬盡殺絕還不是華埠軍的專利。」

「你說什麼?」 法迪問。

「沒什麼?我在說我從書上看到的一種現象。」

「什麼現象?」

「屠殺!毫無理性,斬盡殺絕,不留活口。」

「是啊!這群海盜就是這麼沒有人性。」

湯姆看著海面,他垂頭冥想了一陣,然後開口問:「法迪,假如『巴亞號』遇到海盜你們會怎樣?你們能抵禦海盜的攻擊嗎?」

「這個應當不是問題。『巴亞號』不是普通的船,如果真遇到,那你就知道結果了。」

「假如遇到海盜,請你給我一支槍,好嗎?」湯姆說。

「可能不行!在船順利到達目的地之前你是不能擁有武器的。」

「看來你們對我還是不信任。」湯姆感慨道。

「我們對你以前是非常信任的。但出了『娜塔莎』事件後我們就不得不防範你了。」

「哦!是,你這樣一說我還忘了問你了。娜塔莎怎樣?她可是我朋友的人,將來我是要帶走的。」

「你不知道嗎?」 法迪用奇怪的語氣問,好像湯姆應該知道娜塔莎的去向。

「不知道!自從在塔希爾先生的寓所裡見了她之後就再沒見到。」

法迪低下頭,想了想說:「不妨告訴你吧!娜塔莎現在就在船上。」

「在船上?在『巴亞號』上?」湯姆驚訝地問。

「對!」

「為什麼帶她上船?」

「和你一樣,是作為人質。」 法迪平靜地說。

「可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她?」

「娜塔莎和你不同,你是我們的朋友,而她是克格勃間諜。所以你可以在船上自由走動,而她則被關在船艙裡。」

「被關著?」湯姆暴怒起來,「我不管她是什麼人,即便她是克格勃,可她依然是我朋友的人,你們不應該這樣對她。讓我去見見她!」

「不行!湯姆船長。娜塔莎很危險,她是受過克格勃專門訓練過的。」

「法迪,也許你不知道,我也是經過專門訓練過的,我可以在五步之內赤手空拳殺死你。」

「也許吧!但我們知道你湯姆船長不具有威脅性,但她是有威脅性的。」

「這樣吧!法迪,讓我見見她。否則我會良心不安。」

「讓我想想。」 法迪沉思了片刻,然後說:「我得向塔希爾先生請示一下。」

「好吧!你快請示他,你告訴他如果不讓我見娜塔莎,那我們以後的交易就成問題了。」



第二天上午,法迪通知湯姆說他可以見娜塔莎,但不能帶她離開被關押的船艙。湯姆不置可否,他覺得塔希爾先生有點過分,在他看來娜塔莎這樣一個女孩在眾多受過精湛殺人訓練、荷槍實彈的水手中間根本就不具有什麼威脅。

法迪帶湯姆來到關押娜塔莎的船艙,門前坐著一個持槍的守衛。他在法迪的命令下打開了船艙,這是一個狹小的沒有窗戶的房間,裡面燈光昏暗、悶熱。湯姆進去的時候可憐的女孩正躺在床上,她的手上還帶著鐐銬,鐐銬的一端連著牆壁上的一個鐵環。

「這裡太暗了!」湯姆抱怨道。「應該換一個大一點的燈泡。」他說著走到床前,察看娜塔莎的情況。那女孩看到是湯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但那笑容轉瞬即逝。

「把手銬打開好嗎?」湯姆對法迪說。

「不行!我沒有權利。」 法迪回答道。

「那你有什麼權利?告訴我!難道你怕她跑嗎?在茫茫大海上,在這麼多殺手中間?」湯姆激動地說。

「湯姆船長,你最好冷靜看待這件事。也許你說得對,但規定就是規定。我和你一樣對這個女孩抱有同情,但職責讓我必須堅持這樣做。」

「這樣好不好?」湯姆換了個口氣說,「你把她從那個鐵環上放下來,我想面對面和她交談。」

法迪猶豫了一下,隨即認為這個建議還能接受。他命令門外的警衛把吊娜塔莎手銬的鐵環的鎖打開,把她的手從牆上的禁錮中解放出來。

「能坐起來嗎?娜塔莎。」湯姆躬下身體用柔和的口氣問。

娜塔莎默默地點點頭。湯姆把她的肩膀扶住讓她坐在床上。從娜塔莎的狀態來看她很虛弱,疲憊從她的臉上顯露出來,前幾天湯姆看到的娜塔莎臉上的傷痕還沒有褪掉。

湯姆咬了咬牙關,他對這樣對待一個女孩感覺很憤怒。但他也清楚這是這種行當的行為方式,娜塔莎是間諜,這樣對待她也不算過分。

「你們有給他飲食嗎?」湯姆問法迪。

「每天都有!我們沒有餓她的必要。」

「我提個建議好嗎?」湯姆對法迪說。

「什麼?」

「你們能否給娜塔莎換個好一些的房間,然後讓她洗個澡,給她換身乾淨的衣服。至少讓她像個人一樣被關在船上。」

「湯姆船長,我不能做決定,我得請示一下。」 法迪說。

「好吧!你去請示吧,我在這待一會。」

「對不起!湯姆船長,我不能讓你和她單獨在一起。」 法迪斬釘截鐵地說。

「哦!明白了,你是怕我們串通起來逃跑吧!好吧!我不提這種過分的要求了。」

湯姆轉身問娜塔莎:「你有什麼要求?告訴我,我盡我可能幫你。」

娜塔莎嘴唇蠕動了一陣,低聲用英語說:「這裡很熱,我想出去透透氣。」

「好的,你還有什麼要求?全告訴我。」

「我的臉很疼,可能發炎了,能給我一些消炎藥嗎?」娜塔莎用手拍拍左邊的臉頰,那邊正好是被重拳打傷的下頜骨,從外觀看似乎她的牙床腫了,很可能牙齒被擊碎了。

「好的!還有什麼?」

「你能每天來看我嗎?」

「這個?」湯姆沉吟道,他側臉看了看法迪,法迪把臉轉過去,對湯姆問詢的眼神避而不見。

「好的,我一定每天來看你。」湯姆用重重的語氣說,他認為這個女孩的要求並不過分,他下決心無論怎樣也要讓法迪答應這樣一個受困的、孤獨無助的女孩的可憐要求。



湯姆離開娜塔莎後立即要求法迪與塔希爾先生聯繫。法迪把湯姆的請求告訴了塔希爾先生,同時轉達了湯姆對娜塔莎問題的看法:既娜塔莎雖然是克格勃間諜,但她的經驗和能力不足以對「巴亞號」和它所執行的使命構成威脅,另外改善娜塔莎關押條件也絲毫不會影響對她的看守。過了一個小時,塔希爾先生的回電來了,塔希爾先生在回電中說改善娜塔莎關押條件可以滿足,但湯姆每天與娜塔莎會面則不能答應。湯姆可以三天見娜塔莎一次。

湯姆得到這樣的答覆還是令他滿意的,他知道這已經是塔希爾先生對他的很大讓步了。湯姆在娜塔莎換了房間之後又見了這個女孩。她現在被關押在一個有舷窗的房間裡,儘管舷窗上有防止娜塔莎逃跑的鐵欄杆,但至少光線很充足,空氣也暢通了。娜塔莎的手銬沒有被摘掉,但連在牆壁上的鐵鏈則長了許多,她不用像過去那樣被迫把手舉得高高的、保持痛苦的姿勢了。她受傷的部位經過船上醫生的檢查後給她做了手術,拔除了被擊碎的牙齒,給她上了藥。經過一番治療後,她的精神好了許多。當湯姆第三次來看她的時候,她已經能自然地展露笑容,甚至笑出聲來了。

「娜塔莎,」湯姆這次坐在女孩的對面,他開始問她那些他一直想知道的問題,「你為何要騙我?你是克格勃,別裡科夫上尉為什麼安排你來做這件事?」

娜塔莎凝視著湯姆,說:「我以為你知道了呢!他們沒有告訴你原因嗎?」

「他們?他們是誰?」

「就是你身邊的人,伊朗人。」

「你已經告訴了他們一切,對嗎?」

娜塔莎點點頭。

「看來他們對你動用了武力。」

娜塔莎笑了笑,說:「這很正常!做這行就是這樣。」

「你招認了一切,回去會受到處罰嗎?」湯姆問。

「會,當然會。但他們也會理解,間諜也是人,都有血有肉,挨打會疼,挨刀會流血。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去。」娜塔莎微笑著說。

「你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自己會被殺死嗎?」

「很難講!間諜不受國際法保護,如果我被殺並不希奇。」

「娜塔莎,你到底多大年紀?為何想法這麼成熟?」

「我二十二歲了。」

「哦!我一直以為你只有十九歲。」

娜塔莎笑了起來,說:「是啊!我看起來很小,如果不是這樣怎麼能騙你上當呢?」

「娜塔莎,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天真的女孩,而且認為你聽不懂英語,所以很多時候我們談話並不背著你,現在看來我們很傻。在我們船上的時候你一定偷聽了我們很多秘密,對嗎?」

娜塔莎點點頭,她對自己能蒙蔽湯姆感覺很得意。

「我現在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到我們船上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這批武器嗎?」

「對!是這樣。」

「上尉既然把武器賣給我們,為何又要這麼做呢?難道不想讓我把這批武器交給伊朗人?」

「這個我不知道!上尉並沒有告訴我瞭解這些情報要幹什麼。只知道我必須搞清楚你這批武器在這麼地方交貨,交在誰手裡。」

「哦!」湯姆點點頭,「你在香港跳船逃走就是要把情報交給你們的人嗎?」

娜塔莎點點頭。

「他們是些什麼人?你知道他們在香港的地址和姓名?不會吧,你不應該瞭解這些情況。」

「我當然不瞭解!我們在香港的人只有克格勃總部知道。」

「那你如何把情報發出去呢?」

「我只需要到電信局給柏林發一封經過編碼的電傳就行。」

「你這樣不會暴露你們在柏林的機構嗎?」

「收電報的機構是虛擬的,一般不存在這樣的機構,但柏林電信局裡我們的人知道這電傳最終收件人是誰。」

「也就是說即便你被捕了,你也無法把你的聯繫人供出來,對嗎?」

「是!」

「你到香港後怎樣離開?你得有人幫助你才行吧?」

「當然,我們總部的人在接到我發的信息後會通知我們在香港的人聯繫我,然後幫我離開香港。」

「這不很危險?和你聯繫很容易把他們牽扯出來。」

「這不會有問題,我們的人是不和我直接見面的。他們會打電話給我,讓我去到指定地點取護照、簽證和錢。」

「哦!我忘了問了。你跳海的時候一分錢都沒有,你如何應付這種情況呢?」

「我並不是沒錢!我身上的某處地方是藏有錢的,你不知道而已。我攜帶有十種不同國家的大額鈔票,足夠我應付一個星期的。」娜塔莎笑著說,尤其是她說某個藏錢的地方時,她笑得尤其得意。

湯姆挑了挑眉毛,他見娜塔莎為自己的小伎倆輕狂於是想殺殺她的得意,湯姆故意譏諷了娜塔莎一句:「你以為你很高明,可還是落得了這個下場!」

湯姆這麼一說娜塔莎頓時沒了笑容,她歎了口氣說:「也許是我經驗不足!我不應該在碼頭下船,如果我提前跳到海裡,然後找個無人的地方上岸就不會有事了。」

「那倒不一定。你即便上岸,但你那種打扮也會引起別人注意。」

「我上岸時穿著很特別嗎?我穿了件牛仔褲短褲和白襯衣下的船,那樣子應該不特別,人們應該認為我是在海邊剛遊玩回來。」

「你從哪來的牛仔褲短褲和白襯衣?我記得你上船的時候穿得是厚厚的冬裝套裙和大衣。」

「我偷了你們水手的牛仔褲和襯衣,然後把它們改裝了一下。」

「怪不得在船上的時候山姆到處在喊誰偷了他的褲子,原來是你!」湯姆大笑了起來。在湯姆笑的時候,站在一旁一直聽他們講話而不做聲的法迪也笑了起來。有關娜塔莎此時所講的事情他已經在審問她的時候聽過了,但此時再聽一遍這個女孩的敘述又有另外一種不同的感受。



湯姆離開娜塔莎的房間與法迪一起回到湯姆的艙室,路上湯姆問法迪:「你們會殺死這個女孩嗎?」

「我不知道!最有可能的結果是她將作為間諜與我們被克格勃俘虜的間諜交換。」 法迪說。

「假如克格勃不交換呢?娜塔莎並不是高級間諜,很有可能得不到交換。」

「如果是這樣她就有可能被永久關押起來,假如十年後還沒有得到交換那就有可能被槍決。」

「法迪,我有個想法。我這次去你們國家想覲見伊朗情報部門主管,我想為娜塔莎求情。」

「一般來說是沒有用的,我們這行的人基本不會感情用事。」

「我知道!假如我用金錢,或者某種東西交換呢?」

「如果是這樣那就另當別論了。」

「好!你幫我引見你的老闆好嗎?」

「好的!我會把你的意思帶到。但是否能得到接見那就不是我能決定得了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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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阿曼海和波斯灣
「巴亞號」在平靜中穿過馬六甲海峽,期間沒有發生海盜襲船事件。航行到第十天的時候,「巴亞號」已經到了印度尼西亞班達亞齊以北一百海里的海面,從這裡開始將前往斯里蘭卡,「巴亞號」從南邊繞過斯里蘭卡之後即可直接前進到波斯灣。

這些天湯姆與法迪的關係相處越來越融洽,法迪幾乎對湯姆真誠不帶懷疑了。法迪現在有了一種狂熱,他覺得湯姆是一個成為穆斯林的很好的材料,於是他每天都在湯姆耳朵邊給他灌輸伊斯蘭教義,讓他皈依伊斯蘭教。

湯姆告訴法迪伊斯蘭教是不錯,但像他這種膽大妄為的惡人是不能皈依的。他一是做了很多壞事,殺人、走私、爛食、飲酒、賭博、抽煙、滿嘴謊言、妄尊自大、刻薄、嫉妒、妄語,尤其是他對正統道德的反叛和蔑視都無法被伊斯蘭教的條規所容忍。就他的個性而言,他崇尚無拘無束的自由,清規戒律簡直就是讓他渾身不自在。他告訴法迪假如他第一天皈依伊斯蘭教,那麼第二天他必定就會被逐出教門,即便不會被逐出教門,說不定哪天他犯了殺人重罪被槍斃,或者犯姦淫罪被眾教徒亂石砸死。所以,他認為自己完全不具有一個伊斯蘭教徒有具有的高尚品德。

可儘管湯姆百般推托,但法迪卻持之以恆,他有十足的耐性讓湯姆回心轉意。就這樣,海上航行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切都風平浪靜。湯姆每三天去看一次娜塔莎,看看這個女孩是否有什麼要求,同時也帶給她歡樂和輕鬆。在這段日子裡,湯姆瞭解了娜塔莎的一些真實背景。娜塔莎的真名叫伊琳娜·扎哈羅娃。她並不是孤兒,實際上她雙親都健在,她還有個在蘇聯軍服服役的弟弟。所謂別裡科夫上尉的妻子娜佳的妹妹這種說辭都是瞎編的,僅僅是為了蒙蔽湯姆而已。伊琳娜·扎哈羅娃曾就讀於安德羅波夫學院。安德羅波夫學院在蘇聯時期是一所專門培訓間諜和反間諜人員的學校,內設有一 、二、三年制班。學員來後要起新名字、造假履歷,這些在他們學習期間一直要保存。通常他們的名字和父稱不變,而姓要改變,但姓的起始字母還應同原姓相同。學員們的家信要由院工作人員親手轉交給他們,防止他人知道他們的真實姓氏。學員們雖都有軍銜,但他們平常都穿便裝。三年制班每週學習六天四十四小時:十四小時語言,十二小時情報專業,八小時政治和國情學,四小時科學社會主義,四小時體育課和兩小時軍事訓練。

不瞭解真相的人往往會以為克格勃的間諜都是一些英俊漂亮、技術精湛的殺手,實際上一個合格的克格勃間諜其主要目的在於獲取情報而不是殺人。除色情間諜外克格勃所選擇的間諜學員往往是那些長相沒有特色,很容易淹沒在人海裡,但卻是智商較高、心理素質很好的人。現實中,克格勃培訓間諜的重點在於語言、心理素質、情報搜集能力和反偵察技能的培養,而不是學習如何格鬥、槍戰或者是殺人。

所以伊琳娜·扎哈羅娃這樣的間諜如果真遇上某個魯莽壯漢的話,一般可以肯定不是這種人的對手。反觀湯姆,他就和伊琳娜不同了。他是特種兵,是用於實際戰場上的殺人機器。他不但要具有堅韌的品格、超人的膽識和卓越的軍事素養,而且要具有冷靜的頭腦和強壯的體格。特種兵和間諜由於他們所肩負的任務不同,一種是戰場殺戮機器;另一種是潛伏敵後方獲取情報的特工。所以,特種兵更趨向身體素質和殺人技能,而間諜則更加看重其獲取情報和偽裝潛伏的能力。



四月十二號,「巴亞號」越過了斯里蘭卡,十三號,船穿過八度海峽進入阿拉伯海。從這一天開始,法迪突然變得沉默了,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也不再請湯姆船長吃飯。整個船上籠罩在一種不祥的氣氛中。

「法迪,怎麼見不到你笑容了?」湯姆笑著問法迪。

法迪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了看湯姆,沒有回答湯姆的問題。湯姆儘管沒有得到法迪的回答,但也猜到可能的原因。湯姆知道船現在已經進入了美、蘇、英、法幾國軍艦的巡航海域,該巡航始於八七年七月,但事件的起因則應該更早一些。

一九八二年兩伊戰爭進入第二階段。伊朗經過一年的被動防禦和一年多的境內反擊戰後終於攻入伊拉克境內。該階段起始於伊朗在八二年七月發動的有十萬兵力參加的「齋月」戰役,該戰役致使伊朗軍隊首次攻入了伊拉克境內,佔領伊拉克石油重鎮巴士拉地區約一百平方公里土地。至八四年二月,伊朗持續發動「穆斯林·本·阿格勒」、「回歷一月」、「曙光」和「曙光」一~六號九次戰役,佔領伊拉克北部和南部共約三百多平方公里土地。該年二月,伊朗發起「海巴爾」戰役,攻佔伊拉克南部盛產石油的馬季農島及其周圍地區共約一千平方公里土地。此時的伊拉克陷入消極防禦、被動挨打的境地,薩達姆多次向霍梅尼要求停戰,但均遭拒絕。

薩達姆為改變戰場態勢,阻止伊朗進攻並削弱伊朗的戰爭潛力,伊拉克開始在地面戰場使用化學武器。而後於八四年二月開始使用空軍率先對伊朗的船隻和城市進行「襲船戰」和「襲城戰」,攻擊伊朗的石油輸出管道和軍事、經濟設施。自此兩伊戰爭進入了相互消耗戰爭潛力的第三階段。伊拉克攻擊不久伊朗就予以了還擊,由於伊朗空軍力量不足,伊朗於是使用地地「飛毛腿」彈道導彈襲擊伊拉克的目標,這引起雙方的「導彈戰」。當時中東的情況是幾乎所有的阿拉伯國家都在支持伊拉克,科威特尤為積極。伊朗視支持伊拉克的科威特為第二敵人,因而伊朗在與伊拉克導彈襲擊的同時也襲擊了科威特並威脅海灣其他國家運送石油的船隻,致使整個波斯灣籠罩在戰爭的陰霾之中。為了保持中東石油通道的暢通,美、蘇、英、法幾國自八七年七月起先後出動八十多艘戰艦在海灣為油輪護航,其針對的目標就是伊朗。在此期間美海軍多次同伊朗軍事船隻和海岸守衛軍隊發生衝突,戰火由兩伊邊境蔓延到整個波斯灣地區。這就是「巴亞號」在進入波斯灣時所面臨的戰爭背景。

在八八年上半年,美國及其盟國的戰艦日夜不停在波斯灣及安曼海巡遊,阻止一切可能會幫助到伊朗戰爭機器的外國援助,對武器的封鎖尤其嚴厲。所以運載這樣一批重要軍火的「巴亞號」貨船最怕遇到查禁武器的海軍戰艦的阻截。湯姆經常看到法迪嘴裡暗暗祈禱,祈求真主安拉保佑一切平安。



「我們還有幾天進入波斯灣?」一天湯姆問法迪。

「還有三天就可進入波斯灣,當然一切順利話!」

「霍爾木茲海峽能通過嗎?萬一有戰艦堵截怎麼辦?」

「不但霍爾木茲海峽,很有可能在阿曼灣的時候就會遇到這樣的問題。」 法迪說。

「那麼阿巴斯港呢?『巴亞號』是否能停靠在阿巴斯港卸貨?」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

「除了阿巴斯港伊朗還有其他可靠的港口嗎?」

「這我就更不能告訴你了。」

「法迪,假如我是你們的話我就絕對不貿然前往你國家的某個港口城市。」湯姆說。

「為什麼?」

「在目前情況下,在伊朗還受到美國及歐洲其盟國武器禁運的情況下,要想堂而皇之把這樣大宗的武器運上岸是不明智的。」

「當然,這個問題我們早都有過考慮,但很多時候就得需要冒險。」

「為何要這樣呢?我們可以假裝是前往卡塔爾的多哈,然後利用黑夜做掩護掉轉船頭停靠在波斯灣沿岸你國家的某個不起眼的海岸港口。」

「這個我們也早都考慮過。如果我們這樣做的話,我們就要多冒一天或者兩天的風險。這期間很難講不會遇到什麼麻煩。」

「我們什麼時候進入霍爾木茲海峽?」湯姆問。

「後天夜晚。」

「看來我們一定要去阿巴斯港了?」

法迪沒有做答,但湯姆根據剛才的問話推斷「巴亞號」一定要停靠阿巴斯港。



在湯姆問話的第二天,「巴亞號」前進的海面就出現了戰艦的身影。湯姆接過法迪的望遠鏡看到在那軍艦的艦尾懸掛的是法國的旗幟。那是法國喬治·萊格級導彈驅逐艦「拉莫特·畢蓋號」。

「拉莫特·畢蓋號」號全長129米,排水量4030噸,航速30節。該艦在八八年時是一種火力配置先進的戰艦。它有8座「飛魚」反艦導彈、1座 「海響蛇尾」 防空導彈、2座可發射魚雷的發射管、1座100毫米艦炮、2座20毫米艦炮。另外,它還配有兩架「山貓」直升機。「拉莫特·畢蓋號」是法國海軍主力戰艦。

當「拉莫特·畢蓋號」驅逐艦出現在「巴亞號」船員的視野中時,全體船員立刻都緊張起來。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要求全體船員保持日常工作狀態,而他則在駕駛室通過望遠鏡觀察法國戰艦的動向。

「拉莫特·畢蓋號」首先在「巴亞號」左舷一海里處做了S型轉彎,然後把戰艦身體拉平,保持與「巴亞號」前進的航向水平。之後,「拉莫特·畢蓋號」向「巴亞號」 發出了要求立即停船接受檢查的國際通用信號。

此時「巴亞號」距離霍爾木茲海峽還有四百海里。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告訴手下,保持航向,不要理會「拉莫特·畢蓋號」的停船警告,繼續航行。

「拉莫特·畢蓋號」見「巴亞號」不理會其發出的要求,於是持續不斷發出了要求立即停船接受檢查的信號。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命令手下回復對方,告訴「拉莫特·畢蓋號」他們是巴拿馬拉瓦齊納海運公司的商船,法國海軍無權阻攔和檢查其船隻。

法國戰艦見「巴亞號」並不理會其發出的停船檢查的警告,於是把戰艦靠攏過來。距離「巴亞號」有六、七百米時,從「拉莫特·畢蓋號」騰起一架直升機,該直升機呼嘯著飛臨「巴亞號」的船頭,繞「巴亞號」飛了一圈,同時,在直升機上有人用高音喇叭用英語喊:「你們現在航行在被監控的海域,所有進入該海域的商船都在被檢查之列。現在要求你們立即停止航行,接受檢查。否則我們將採取強制措施。」

湯姆在甲板上看到這樣的情景,他此時也和船上所有人一樣緊張。在頭頂是攻擊力量強大的「山貓」直升機,不遠處是更具有威懾力的喬治·萊格級導彈驅逐艦。對於「巴亞號」這樣一艘僅僅有一點自衛能力的貨船來說不用想就知道對抗的結果。但有一點湯姆和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都知道,即便法國戰艦使用強力來要求其停船,但如果不停的話,它也不能隨便動用大炮或導彈來攻擊這樣一艘受國際法保護的商船。更何況這是艘懸掛巴拿馬國旗的商船,而不是在海灣受控制的走私武器的伊朗商船。所以,「巴亞號」儘管受到警告但依然我行我素向前航行。

「山貓」直升機見警告沒有效果,於是從船頭一個躍起,越過「巴亞號」的桅桿飛到「巴亞號」寬闊的貨船中部,這裡是平坦的甲板。「山貓」降低高度,逐漸接近甲板,那螺旋槳掀起的強風向四周擴散開來,巨大的轟鳴聲讓整個船上的人都為之一震。

「那小子要降落了!」湯姆站在船舷看著直升機對身邊的法迪說。

法迪此時有些驚慌,他手伸進口袋,緊緊握住口袋裡的槍。眼睛恨恨地看著直升機。

直升機穩穩地落在甲板上,幾乎就在落地的同時,直升機的艙門打開,從裡面跳出八九個全副武裝的法國士兵。他們端著法國製造的FAMAS5.56毫米自動步槍,穿海軍陸戰隊迷彩迅速在甲板分散開來。

「全部都不要動,把手舉起來!」士兵大聲吆喝著讓甲板上的船員聽從命令。他們黑洞洞的槍口散出可怕的光芒,而他們迅捷的動作和嚴厲的呵叫更增添了一絲恐怖的氣氛。

湯姆和船上所有的船員一樣把手舉過頭頂。他冷冷地看著法國陸戰隊士兵在甲板上奔跑。片刻,一個軍官模樣的人用法語喊了一聲,其他的士兵聽到他的命令後立刻開始驅趕甲板上的水手,讓他們到船艙去。

也在同時,有三個陸戰隊士兵攀上扶梯,迅速上到駕駛室。很顯然他們要控制整條船。

湯姆和法迪抱著腦袋被驅趕到船最大的艙室——餐廳。很快這裡聚集了全船幾乎所有的人,除了船長、大副外。士兵命令所有人蹲下來,頭放在腦袋上。然後挨個檢查身體,看有沒有攜帶槍支。檢查到法迪的時候他試圖反抗,但立即被對方制服了,士兵從法迪的口袋裡搜出手槍。

整個搜身過程不到五分鐘,所有的人身上的槍和刀子都被搜走了。一共搜出了四把手槍和五把匕首。對於船員攜帶槍支那些法國士兵並不驚奇,因為這種現象很普通,很多遠洋海運公司為了防衛海盜都有為水手配備槍支,士兵還從船艙裡搜出了十幾支AK—47以及不少彈藥。

過了一刻鐘,船長和大副被兩個士兵押解進來。船長神情沮喪,充滿絕望。湯姆借這個機會小聲用中文問了身邊的法迪一句:「你看他們發現了寶貝了嗎?」

法迪聽懂了湯姆的話,他回答道:「現在看來沒有。」

「好!」湯姆點點頭,「那就再等一會。」

「你什麼意思?」 法迪小聲問。

「假如他們平靜地離開,那最好。如果不,那就不同了。」湯姆低聲說。

「不要做傻事!」 法迪叮囑湯姆。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在餐廳裡一共有三名陸戰隊士兵看守他們,其餘的人都到船上四處搜尋去了。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搜尋的士兵回到餐廳,他們神態比先前緩和了許多。指揮這隊士兵的法國軍官走到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面前,對他說:「很抱歉我們干擾了你們正常航行,經過檢查沒有發現你們船上有違禁貨物。現在我向你道歉!」說完軍官向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敬了個禮,然後命令士兵撤退。

全船水手緊張的氣氛立刻鬆弛下來。船長艾哈麥德·哈力姆也露出喜色,他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法國士兵並沒有發現深藏在船艙裡的武器。看來真主真在保佑「巴亞號」。法迪走上前去,他對法國軍官用法語說了句什麼。那法國軍官搖搖頭,用堅定的口氣回答了一句。法迪見對方沒有答應自己的請求,只好灰著臉回來了。

「你剛才問了什麼?」湯姆用中文問。

法迪苦笑著說「我去問他要槍,他拒絕了我。他說船上水手擁有的武器都得被沒收。」

「為什麼?什麼理由?」

「他說這是新的海禁規定。」

湯姆皺著眉頭細細琢磨,同時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剛才說話的軍官以及他周圍站立的士兵。那些士兵現在把槍口放下來,一副輕鬆的樣子。

法國軍官向他的士兵招了招手,準備離開。他們從扶梯走下去。八九個人紮成一堆向直升機走去。法國軍官走在最後,他的自動步槍此時斜掛在肩上,邊走邊向身後看他們離去的「巴亞號」水手擺手,意思是沒事了,他們走了。

「先生,等等!」湯姆突然在背後用英語喊了聲。

那法國軍官聽到喊聲轉過身來凝視著湯姆,用疑惑的眼神質詢湯姆。

「先生,你能幫我個忙嗎?」湯姆說。

「什麼忙?」

「船上有一位女士她病得很重,你能不能用直升機送她到鄰近的醫院去。」

「女士?」法國軍官凝視著湯姆,他眼神中閃爍著令人捉摸不定的光芒。

「是啊!就在下面的船艙裡。」湯姆說著跑到甲板上,他用手指著遠處一個艙室的窗戶。

「我——可能幫不了!」軍官說,「我們正在執行軍務——」

「可她快病死了!」湯姆走到軍官面前,臉上露出哀求的神情。

「不行!我們必須——」軍官有點不耐煩,湯姆看出來他明顯想快走掉。如果在這之前湯姆還不能確定對方游移不定的眼神中所表達的含義的話,此時他完全明白了。沒有任何辦法了,湯姆對自己說,只有此路一條。

法國軍官拒絕湯姆的請求後轉身向直升機奔去,此時直升機已經啟動,巨大的螺旋槳開始慢慢轉動,前面走的一隊士兵已經上了直升機。

湯姆大吼一聲飛身向已經跨出一大步的法國軍官撲去,在對方未有反應的時候他就已經把軍官肩上的槍抓在自己手裡。他抱著被他撲倒的軍官隨即一個翻滾,黑洞洞的槍口就指在軍官的腦袋上。

湯姆的舉動讓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呆了,無論是法國陸戰隊士兵還是「巴亞號」上的水手。法迪張大嘴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不知道湯姆這瘋狂的舉動是什麼意思。

湯姆抓住軍官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起來,他躲在軍官背後,推著他向直升機走。那些直升機裡的士兵此時已經從機艙裡跳了出來,端槍對著湯姆。

「放開我!你這個瘋子。」法國軍官大聲喊。

湯姆憤怒了,他用英語對那隊士兵咆哮道:「把槍全部放下!否則打碎你們長官的腦袋。」

那些士兵還在遲疑,他們不想乖乖就範。

「快!」湯姆大吼,「快把槍放下。」說著他朝停在甲板上的直升機「砰,砰」開了兩槍,把直升機的檔風玻璃打了兩個洞。

法國軍官意識到湯姆威脅殺人是來真的,他此時有點腿軟,臉上露出恐懼的神情。他向手下的士兵擺擺手,讓他們把槍放下。

「都向後退!」湯姆用槍指著放下武器的士兵,然後向身後看傻看他的「巴亞號」上的水手揮了揮手,喊:「過來幾個人,把槍揀起來。」

湯姆身後的水手此時依然呆呆地看著,他們還沒意識到湯姆為何這樣做。法迪這時跑了過來,他也不明白湯姆在幹嘛。他在湯姆身後用質詢的口氣問:「湯姆船長,你到底在幹什麼?」

「法迪,快把槍揀起來。你這個笨蛋,你沒看出來這些法國佬在蒙騙我們嗎?」湯姆大聲說。

「什麼?」 法迪用疑惑的語氣嘟囔了一聲,他此時雖然沒有相信湯姆的話,但他還是跑過去把士兵仍在地上的槍揀了起來,然後端槍看住了那些站在甲板上的士兵。

湯姆把軍官往前一推,讓他到士兵那裡去。那軍官走過去後,湯姆這才喘了口氣。他對法迪說:「我敢發誓這些法國佬已經知道我們船上裝的是什麼,我們絕對不能放他們走。」

「你怎麼那麼肯定?」 法迪端著槍問。

「你沒有發現他們的眼神嗎?那分明是在誘騙我們。如果讓他們回去,我們『巴亞號』很可能就會立刻遭到魚雷攻擊,我們也必定葬身大海。」

「你能證明你說的話嗎?」 法迪問。

「不用我證明,問那個軍官就會知道。」湯姆說。

「我現在去問嗎?」 法迪問。

「不!我們先把他們押到船艙裡再說。我敢肯定法國軍艦上的人已經看到這邊的情形了,他們很快會把船開過來。」湯姆大喊。

法迪見事情已經這樣,再怎麼迴避也無法挽回,於是向遠處的水手招招手,那些水手跑過來,從地上把剩餘的槍支揀起來。押著這隊法國士兵進了船艙。

湯姆把槍口放下。他回頭望了望海面,果然那遠處的戰艦快速開了過來。而且在不斷發警告信號。湯姆向那戰艦伸出了中指,做了個下流動作,然後就跑進船艙了。

事情一如湯姆猜想的一樣,法國人就是在蒙蔽『巴亞號』上的水手,他們在船上搜尋的半個小時裡發現了在艙底集裝箱裡隱藏的武器。按照他們一貫的作風,他們在這種情況下不會打草驚蛇。他們知道自己勢單力孤,一旦在船上動起手來,很有可能造成士兵的死傷,所以他們往往會採取蒙蔽的手段,試圖返回戰艦後再依靠戰艦強大的武器逼迫走私船就範。他們會把服從命令的走私船押解到某個軍港或者安全的地點,而對不服從的走私船則用火炮攻擊致使其沉沒,最後把落海的水手打撈上船了事。



在突發事件過後不到五分鐘,法國的「拉莫特·畢蓋號」驅逐艦立刻靠攏過來,同時另一架「山貓」直升機飛臨「巴亞號」的頭頂,他們發來信號嚴正警告「巴亞號」立即釋放被扣押的士兵,否則將武力攻擊。

「告訴他們,」湯姆對站立在一旁的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說,「就說膽敢對『巴亞號』放一槍,就將殺死被扣押的法軍士兵。」

此時湯姆成了整個事件的主謀。當全體船員明白剛才的一幕是多麼凶險後都對這個東方人充滿了敬意。尤其是法迪,他作為整條船的實際負責人對湯姆挽救了自己和「巴亞號」由衷地感激。他此時完全不再把湯姆當做被他看押的人質,而當作是並肩戰鬥的戰友了。

湯姆斜掛著從法軍軍官手裡繳獲來的FAMAS自動步槍槍,一隻手扣在扳機上,站在法迪身邊告訴他下一步該怎麼做。法迪按照湯姆的吩咐安排四個人到貨船頂層監視法國驅逐艦的動向,他們每人都挎著從法國人手裡搶回來的AK-47;法迪又分別在船頭和船尾各安排兩人,他們也都攜帶AK-47,最後法迪命令把俘獲的法軍士兵關在艙底的一個四封閉艙室裡,緊鎖鐵門,在門口在派三個持槍的水手看守。其餘的人都安排在船舷的四處隱蔽起來,監視法軍戰艦的動向。之後,湯姆、法迪來到駕駛室,這裡有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領航員和兩個持槍的水手。現在駕駛室是整條船的指揮中心,駕駛室通過步話機和船載電話與派到貨船各處的水手保持聯繫,那些人被告知一旦發現法軍有異常行動則立刻報告過來。

「現在該怎麼辦?」一切都佈置好後法迪問湯姆。

「現在我們可以唱著歌去阿巴斯港了。」湯姆看著前方的大海微笑著說。

「你能肯定法軍不會攻擊我們?」

「你放心吧!法迪,我瞭解他們的心態。我們現在只需要把我們的要求告訴他們,讓他們知道我們對他們的士兵沒有興趣,只要讓我們安全地到達我們要去的地方,他們的士兵將會被無條件釋放。」

「你認為他們不會用武力來脅迫我們釋放士兵嗎?」

「這個我有把握。伊朗和法軍並不是不可調和的敵人。假如他們是伊拉克人,那麼我們面臨的將會是滅頂之災,可目前與我們較量的是法國軍隊,對他們來說士兵的生命比我們船上區區這點武器來得重要。他們絕不會攻擊我們。只要我們下狠心讓他們知道我們為了達到目的絕不吝惜他們士兵的生命,那麼他們就將只能像我們的保鏢一樣陪我們去阿巴斯港了。」

法迪點點頭,他明白湯姆話中的意思,實際上目前的局面的確對自己有利。當「巴亞號」把嚴厲的警告發出去後,法國軍艦傳回的話立刻收斂了許多,連在「巴亞號」上空來回巡遊的「山貓」直升機也被撤了回去。

一陣,艾哈麥德·哈力姆船長走到法迪身邊,用波斯語告訴法迪了什麼。法迪立刻用英語轉告湯姆:「法國人要求談判,他們說要派使者過來。」

「那就讓他們派過吧。最好是他們的艦長,你回話給他們說,我們要求法軍最高指揮官前來談判。」

「為什麼要最高指揮官?」法迪問。

「這個——」湯姆笑了起來,「假如是他們的艦長,那麼我們要豪不遲疑地把他也扣留下來。凡是來的人一個都不許走,他們被我們扣押的人越多,我們就越有主動權。」

「這樣似乎不符合交戰規則和道德!」法迪說。

「法迪,我們是走私犯,不是軍人。對我們來說沒有什麼規則和道德。有的只是所要達到的目的。」

「懂了,湯姆船長。看來我的思維方式的確與你有區別。」

法軍在接到回復後過了十分鐘用「山貓」送了兩個談判代表過來。當直升機降落到「巴亞號」甲板上後,湯姆和法迪以及兩個持槍的水手親自去迎接。直升機艙門打開,從上面跳下來兩個人,從他們頭帶的寬沿闊帽以及筆挺的軍裝來看無疑是高級軍官。湯姆四人走過去,法軍軍官見他們走過來於是神色嚴峻地說:「我是讓·德佈雷海軍少校,我是『拉莫特·畢蓋號』上的副艦長,前來與你們談判。」

「很好!」湯姆微笑著說,「請把手舉起來,你們被俘虜了。」湯姆四個人的槍舉起來,四個黑洞洞的槍口指著對方。

兩人很是詫異,德佈雷少校平靜地說:「請放下你們的槍。我是特使,是來談判的,不是來打仗。」

「知道!」湯姆說,「我明白你們是特使,但現在你們已經是俘虜了。你現在命令飛機上的駕駛員也下來,否則就打爆你們兩人的頭。」

軍官用傲慢且憤怒的眼神看著湯姆,對湯姆的這種無賴行為很是蔑視。他沒有聽從湯姆的話,而是招手讓飛機走。

湯姆立刻凌空打了一梭子子彈,警告法軍軍官聽從他的命令。軍官猶豫了片刻,他與湯姆憤怒的眼睛對視,終於他感到面前這個人的確不是在說笑話,他無奈地招招手讓飛行員下來。湯姆等飛行員下來後,命令一個水手上前把三個人渾身上下搜了一遍,把他們身上攜帶的武器繳獲了。

「把他們押進船長室!」湯姆對身邊的水手命令道。

「你們這是違反交戰原則的!」軍官在押解的路上憤怒地說。

「交戰原則?」湯姆冷笑道,「我們不是軍人,不懂什麼原則。我們只知道你們現在是我們的俘虜了。」

把三人押到船長室後湯姆審問了對方。讓·德佈雷少校不正眼看湯姆,他警告湯姆不可虐待他們。

湯姆說:「放心吧!德佈雷少校,我們不會把你怎樣,只要你們能護送我們安全地到達我們要去的地點你們就自由了。」

「你們很難到達了!」軍官說。「我們已經通知了美國和英國人。半個小時後,你們將被二十艘軍艦包圍在這片海域。」

「這個我相信。」湯姆說,「但我更相信你們這二十艘戰艦將護送我們安全抵達我們的目的地。」

「我們很可能把這艘貨船擊沉!」

「那就請便了,假如十二條法軍士兵和軍官的命不值錢的話,那我就沒什麼好說得了。」

「也許我們不會動用武力,但我們會把你們團團圍住,讓你們無法離開這片海域。」

「假如你們這樣做的話那就與把船擊沉沒有區別。一旦我們受到阻攔而不能前進,我們將引爆船上的導彈,讓大家同歸於盡。」

德佈雷少校沉默了片刻,然後神情嚴肅地說:「你們這種行為將導致事態的擴大,很有可能觸發嚴重的外交糾紛。也許會迫使法國與伊朗交戰。」

「這個我一點不擔心,你們是不會交戰的。我了解法國人,也瞭解整個西方世界的行為原則。在目前的形勢下,西方沒有一個國家願意捲入這場戰爭。美國人也許會用武器在沿海嚇唬一下伊朗。但你們法國人,我想連這種膽量都沒有。自從你們在越南奠邊府戰敗後,法國就沒有勇氣再與什麼人交戰了。」

湯姆讓水手把三個人也押到艙底關起來。之後,「巴亞號」向「拉莫特·畢蓋號」發出警告,如果阻攔「巴亞號」的航行,則將與殺死十二名法軍沒有區別。同時還告訴對方,只要「巴亞號」安全抵達目的地,被扣押的十二名法軍人質將無條件釋放。向法國戰艦發完警告信息後,「巴亞號」不再理會法國戰艦,開足馬力向霍爾木茲海峽而去。

「巴亞號」向前航行了半個小時,在航線上出現了多個戰艦的身影,期間還有多架法國「山貓」直升機和美國「超眼鏡蛇」直升機在「巴亞號」周圍盤旋,而遠處的海面是法國、英國和美國的驅逐艦、護衛艦組成的攔截大軍。在「巴亞號」身邊則是一直緊緊跟隨的法國驅逐艦「拉莫特·畢蓋號」。

湯姆和法迪走上甲板,一邊談笑一邊向不遠處的法國軍艦上的觀察員打手勢,意思是謝謝他們的護航。兩人時不時伸出中止做出下流動作或者用手指打個V字表示勝利。過了一個小時後,法國軍艦發出信息,他們此時的口氣與前面有很大不同。在信息裡說:「巴亞號」可以去它想去的地方,但前提是首先釋放被扣押的人質。湯姆和法迪聽到了哈哈大笑,湯姆給法迪手下說:「告訴他們,感謝法國人的寬宏大量。就說『巴亞號』上的法國人質現在很好,他們一致同意陪伴我們到達目的地,請『拉莫特·畢蓋號』全體官兵放心,一切都在按部就班之中。另外請法國人告訴英國和美國人,他們可以離開去幹正事了,有法國的『拉莫特·畢蓋號』護航『巴亞號』感覺很安全。」

又過了一個小時,在「巴亞號」周圍眾多的戰艦消失了,就像湯姆吩咐的那樣,只有「拉莫特·畢蓋號」在身邊護航。到第二天早晨,「巴亞號」進入霍爾木茲海峽,到第二天中午,「巴亞號」進入波斯灣。按照通常的情況,「巴亞號」可以在進入霍爾木茲海峽後直接前進到阿巴斯港,但這次在湯姆的建議下船沒有這樣做,而是徑直朝波斯灣沿岸的倫格港開去。在快到倫格港時,「巴亞號」突然掉頭繞過格什姆島。此時已經進入伊朗格什姆島和哈米爾海岸炮火的掩護之下,法國驅逐艦「拉莫特·畢蓋號」的護航任務已經完成,「巴亞號」發出信息要他們停止護航。到晚上,「巴亞號」安全地停靠在伊朗南部最大的港口阿巴斯港灣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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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德黑蘭之春
湯姆在船到岸之前很鄭重地要求法迪替他安排覲見伊朗情報部主管。法迪向他保證無論任何事發生都不會忘掉這件事。

船到岸後,湯姆向法迪提了一個要求,他說:「法迪,讓我見見娜塔莎。」

「好的,湯姆船長。我現在沒什麼說的了,你去見吧!」法迪說。

「你不陪同我去嗎?」

「不了,我想沒必要了。你現在不但是我的朋友,而且是伊朗人民的朋友。」

「你不怕我帶娜塔莎逃跑嗎?」

「如果你帶她逃走的話,那就逃走吧!我不會阻攔你的。」

「法迪,放心吧!」湯姆說著拍拍法迪的肩膀,「我會帶娜塔莎走,但是用合理的方式。是你們願意的方式。」說完湯姆就去了關押娜塔莎的船艙。

娜塔莎透過舷窗看到船已經靠岸,她在房間裡躁動不安,不知道自己將會遇到什麼對待。湯姆進來的時候,她正趴在舷窗上看外面的情況。

「娜塔莎,我們已經到了伊朗。過十幾分鐘伊朗情報部門的人會帶你走。但你放心,我想他們不會再對你使用暴力了。還有,我會盡一切可能帶你離開這個國家,送你回蘇聯去。」

娜塔莎經過十幾天的休息療養後恢復了過去柔美、圓潤的皮膚,但臉上的表情卻使讓湯姆擔心。娜塔莎對湯姆要救她的話並不十分相信,也許是對湯姆的能力表示懷疑,她更多的希望放在蘇聯克格勃對她的救援上。

「湯姆船長,也許你能救我,也許不能。但如果你不行,那就請你在離開伊朗後通知別裡科夫上尉,讓他把我的情況轉達給克格勃總部,我想他們會想辦法救我。」

「好吧!假如我不能把你帶離這個國家,那麼就依靠你國家的力量吧!」說完湯姆神情默默,他低頭想了想,想給娜塔莎做最後的安慰,但他還是止住了。他轉身出了艙門上到甲板上,在這裡他遇到了法迪。法迪告訴湯姆他已經把湯姆想要覲見伊朗情報部主管的請求轉達上去,情報部立刻通知法迪帶湯姆前去德黑蘭。此時在碼頭上已經有車人在等他們,要法迪立刻帶湯姆下船前往機場。

「法迪,你告訴情報部的人不要對娜塔莎使用暴力了嗎?」湯姆說。

「我已經說了。但有時候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麼好辦。」

「什麼意思?」

「情報部負責審問的官員假如認為娜塔莎並沒有把所知道的所有事情講出來,也許會使用一定的方法,強制性的方法,包括恐嚇和肢體行為。」

湯姆不再說話,他知道多說也沒用。他跟著法迪下了船,上了停在碼頭上的吉普車。

「去機場!」法迪給司機說,然後他嘴裡嘟囔著:「不知道能不能趕上今天去德黑蘭的航班。」

吉普車用了一個小時到了機場,這裡停了一架小型支線客機。客機的起飛時間已經過去,但飛機依然沒有起飛。當法迪和湯姆上了飛機後,飛機開始滑向跑道。湯姆立刻明白這架飛機一直在等待他們兩個。

飛機很快就爬升到萬米高空,法迪透過舷窗對湯姆說:「真想帶你下去看看我的祖國,看看庫赫魯德山脈美麗的風景。」

「有機會的,法迪。我想等這場戰爭停止了,我會再來伊朗,我讓你開車帶我專門去遊歷整個伊朗,讓我瞭解這片古老、美麗的土地。」

「好!我以真主的名義起誓,我一定會帶你去伊朗去看名勝古跡,讓你知道波斯文化的悠久歷史和燦爛文化。」

「好的,法迪,那就一言為定。」



經過兩個小時的飛行,飛機降落在德黑蘭梅拉巴德國際機場。法迪和湯姆走出機艙,他們沒有隨眾人走機場通道,而是直接在停機坪上了來接他們的一輛藍色小車。在車上,湯姆遇到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人。他在車裡向湯姆伸出手,熱情地說:「湯姆船長,你好,見到你很高興。我叫阿卜杜勒·法德勒,是伊朗情報部的專門負責東亞事務的主管。我得到法迪的報告說你想見我,這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榮幸。」

湯姆伸手與法德勒先生握手。他對法德勒先生說:「我要求見你不為別的事情,我想為我的一個朋友求情。」

「是那個俄國女孩吧!」

「對!」

「湯姆船長,你不能提別的要求嗎?我們可以滿足你其他的要求。」 法德勒先生面露難色地說。

「不!我只有這個要求。這個女孩是我帶出來的,我就有責任把她帶回去。我曾向我的朋友許過諾言。」

「可她是間諜!」

「我知道!但我別無選擇。我必須帶她回去。」

「這件事我需要向情報部更高級別的官員商討,我現在無法答應你的要求。」

「好的,法德勒先生,我有耐性等你的回復。在沒有得到你們允許帶這個女孩走以前,我不會離開你們國家。」

「你真固執!湯姆船長。人很多時候需要靈活對待面臨的問題。」

「我知道!但這件事關係到我對朋友許下的諾言,關係到一個男人的信譽。」

「好吧,湯姆船長,我很敬重你。法迪向我匯報了這次在海上發生的事件。應該說伊朗欠你人情,在我這裡你的請求被通過了。如果我的上司也通過的話,你就可以帶這個女孩走了。」

湯姆點點頭,他對法德勒先生的話表示滿意。



到德黑蘭市區後已經是夜晚,整個城市處於一片黑暗之中,戰爭的陰雲籠罩在這個古老的城市上空,時不時能聽到刺耳的空襲警報。在伊朗的德黑蘭,一個個巨大的彈坑布列在市區。在路邊湯姆時不時能看到許多肢體殘缺的人在黑暗中默默行走,還有婦女淒慘的哭聲從街邊的樓裡傳出來。在路過一個街區時,湯姆透過玻璃窗看到一位頭罩面紗的年輕婦女呆滯地坐在街道地上,毫無疑問她的親人在這場持續八年的戰爭中死去。看到這情景,湯姆內心突然產生一種不安,負疚的心態一下子充盈他的全身。我這是在幹什麼?他開始問自己,我為什麼在這,我做了什麼?他開始懷疑自己這麼拚命走私武器的意義所在。也許,為我帶來巨大利潤的殺人利器會奪走無辜人的性命。他這樣默默地想著,目光變得越來越陰鬱。

「湯姆船長,你不要被德黑蘭這種氣氛所驚嚇。」 法德勒先生看出湯姆低落的情緒於是說,「我們很快就要得勝了,薩達姆很快就要倒台。就在不久前,我們發動的「聖城」二號戰役奪取伊拉克北部大量土地;在「曙光」十號戰役中佔領伊拉克重鎮哈萊卜傑,奪得超過一千平方公里的土地,現在伊拉克的整個法奧半島都在我們手裡,伊拉克已經沒有出海口了。巴士拉現在被我們的軍隊團團包圍,不出一個月,巴士拉將被我們攻佔。到那時候,薩達姆必將被推翻,我們將在伊拉克建立一個真正的伊斯蘭國家。」

「但願如此!」湯姆說,「在我沒有親臨你們國家以前我並不對你們這場戰爭有什麼感覺,似乎那對我是很遙遠的事情,我毫無愧疚地做我的事情。但現在,當我看到這情景的時候,我真希望你們這場戰爭能早點結束。」

「會的!很快就會,我們已經勝利在望了。」 法德勒先生用興奮的語氣說。



湯姆船長被安排在法迪的家中,湯姆被告知他有可能在德黑蘭停留至少三天以等待娜塔莎問題的最後解決。

當天夜裡,湯姆睡在法迪家專門給他準備的臥室裡。法迪家的住宅有上下兩層,上面全部是女眷的臥室,客人來的時候都是住下面。法迪有兩個哥哥,兩個妹妹。他的大哥八二年在迪茲富勒舒什地區的一場戰役中被地雷炸死了,二哥前年在法奧半島因芥子毒氣彈而死,死時據說非常痛苦。現在家裡有只兩個哥哥的妻子、未出嫁的妹妹和母親,而他的父親現在也已經參加了預備隊。如果這場戰爭繼續打下去的話,他們家可能就沒有男人了。

第二天早晨,湯姆告訴法迪既然武器已經安全抵達目的地,他現在應該可以和自己手下聯繫了。他要求法迪給「格拉斯二世號」發封電報,告訴皮特和其他水手他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一切平安。

法迪同意了他的要求。湯姆草擬了電報文稿,法迪親自到情報總部把這封電報發了出去。而後,皮特發了封電報回來,告訴湯姆他們依然在香港外海停泊,急切盼望他能安全返回。

在等待娜塔莎消息的這些天裡,湯姆幾乎是無事可做。他沒有合法的證件,同時他的面孔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外國人。所以湯姆被告知,如果沒有專人陪同的話,他一旦貿然上街將很有可能遭到伊朗革命衛隊的逮捕。這天,法迪專門領了個帶著相機的人來,給湯姆照了像,法迪告訴湯姆這是為他做假護照用。



「法迪,難道非要讓我等這麼久嗎?」湯姆在第三天晚上問從總部返回的法迪。

「湯姆船長,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已經在盡力了。我今天專門去見了法德勒,他告訴我說娜塔莎現在正在押往德黑蘭的路上,要明天才能到總部。」

「明天,難道她不是坐飛機來嗎?」

「不,她是坐汽車。」

「哦!你們是否已經完成對她的審訊了?」

「這個我不清楚。但有一點我知道,娜塔莎沒有受到毆打。我們的審訊官對她很客氣。」

「是因為我的提醒嗎?」湯姆問。

「是!假如不是你的要求,娜塔莎很難逃避我們正常的問訊行為。」

「對一個女子非要動用刑具嗎?」湯姆問。

「我想這個問題不用我回答,克格勃對我們的情報人員更殘酷。」法迪平靜地說。

「好了!算我感謝你了。這麼說我最遲後天就可以帶她走了?」湯姆問。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後天可以。」

「好吧!我就再等一天吧。今天是幾號?」

「你問的是公歷還是伊斯蘭歷?」

「公歷。」

「公歷是四月十六號。」

「哦!我離開『格拉斯二世號』已經半個月了。」湯姆喃喃地說。

當晚,他一個人在法迪家的院子裡看著天空。他開始思念起遠在香港外海的那幫漁民了。後來,奧薩蒂夫人的臉龐浮現在他的面前。此時,他突然對這個女人所給他的溫柔懷念起來。



第二天上午湯姆吃了早飯後就無事可做,他只能站在窗口看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街道遠處一個街口設立了一個哨卡、街上經常有架設機槍的軍車和整隊的背槍的軍人經過。

湯姆真想出去看看,但他知道這是冒險。在這樣一個處於戰爭中的國度裡,任何無謂的冒險都意味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湯姆壓抑住自己煩躁的情緒,一直就在房間裡待著,度著步子,消磨著時間。到下午的時候,突然他看到街上緊張起來,有很多載滿軍人的軍車經過,行人也面帶緊張和惶恐的神色。

當法迪的母親來湯姆房間他要不要茶水時湯姆就問老人:「今天街上氣氛為什麼很緊張?」

「可能又要有新的仗打了。」法迪的母親用英語說。

「哦!又要開戰了。」湯姆喃喃地說,他沒有再問,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不會知道的比他更多。

晚上法迪回來得很晚。他一進門臉色非常陰鬱,湯姆知道一定出了什麼事,但他忍住不問,直到法迪來他房間問候他的時候,湯姆才開口,「法迪,是不是新的戰役打響了。」

「是有戰鬥,但不是我們發動的。是伊拉克人,他們在法奧半島發動進攻,我們的軍隊在退卻,而且傷亡很大。」

「不是快勝利了嗎?怎麼會這樣呢?」湯姆不解地問。

「是啊!是快勝利了,可戰爭就是這樣,今天不知道明天會怎樣。勝負誰又能說得清呢?」法迪歎了口氣說。

「法迪,不要難過了,我相信不久你們的軍隊就會進行反擊。」

「但願吧!」法迪喃喃地說。過了一陣法迪想起什麼似得,他抬起頭,對湯姆說:「娜塔莎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你明天上午到機場,她也會被送到那裡。你們將乘前往土耳其的飛機離開伊朗。我們給你們準備了證件,如果順利的話,你可以從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轉機回香港,而你的那個俄國女孩她可以去蘇聯駐伊斯坦布爾的領事館。」

這個消息的確讓湯姆高興。事情終於有了結果,這些天的等待沒有白廢。他此時有點感動,於是上前把法迪的後背拍了拍,說:「謝謝你!法迪。」

「沒什麼!實際上救她的並不是我,而是你!當你在船上把這次任務拯救了後,我就知道總部不可能不答應你的要求。」

湯姆沒再說感謝的話。他知道,此時任何感謝的話都不能表達內心真實的情緒。第二天上午,法迪親自開一輛吉普車來送湯姆。在車上,法迪給湯姆掏出證件。

「這是我們給你的機票,還有偽造的香港護照和進入土耳其的簽證。你把護照上的信息背熟,也許過海關的時候會遇到邊檢官查問。這份是娜塔莎的護照、機票和簽證,她的身份是愛爾蘭人,她做間諜想必很會偽裝,又有一口流利的英語應該能通過土耳其的海關。這裡是四千美金,你把它裝好,路上你肯定要用得著。你回到香港請給我發電報過來,讓我知道你平安到達了。假如你在土耳其遇到什麼麻煩,請直接去伊朗大使館,那裡會有人幫助你。」

湯姆把證件和錢都收下,裝進口袋裡。

「還有,在我的汽車後備箱裡有兩個旅行箱。一個是為你準備的,一個是為娜塔莎準備的。裡面都是些衣服之類的生活用品。你在船上的行李箱你不能帶走,因為它會引起海關的注意,尤其是你箱子裡面的某些私人物品。這裡是兩個清單,是放在兩個箱子裡的物品清單,你到飛機上後和娜塔莎都得背熟,否則很容易在查問時出問題。這裡有一份你和娜塔莎來伊朗的整個經歷,這個在飛機上也要記熟。在飛機上你和娜塔莎要相互不認識,你們彼此都是陌生的。明白我的意思嗎?」

湯姆接過法迪遞過來的單子,裝在衣服口袋裡。車繼續向前開了一個小時,在快到機場的一個路口時,法迪把車停了下來。他走到停在路邊的一個輛黑色小車邊敲敲車門。車門打開,法迪伸手從車裡拽出一個穿黑色長袍,頭上蓋著黑色頭巾,只露出兩個眼睛的女子。法迪抓著她的胳膊走到吉普車前,打開車門,把那女子推進車裡。他把一把鑰匙交給湯姆。

「湯姆船長,這是手銬鑰匙。你給這個女孩把手銬打開吧!」說著他把門關閉,然後到車後,打開後備箱。把一隻紅色的行李箱拿出來,隨後法迪把行李箱扔進車前坐。

此時,娜塔莎已經把頭巾摘了下來,露出滿腦袋淡黃色柔軟的頭髮。

法迪對女孩說:「這箱子裡有給你的衣服和化妝品。你把『查朵爾』(伊朗女人穿的黑袍)脫掉,換身衣服,再把自己打扮一下。把自己打扮得像個愛爾蘭女子。」法迪說完和湯姆一起推開車門下車。他們倆在車外站著聊天,等待娜塔莎打扮自己。

過了有二十分鐘,他們聽到娜塔莎敲玻璃窗的聲音,於是兩人重新上車。娜塔莎此時穿一件青色的西裝套裙,黑色高跟鞋,肉色的絲襪。她畫了淡淡的妝,打了眼影,抹了淡淡的口紅。頭髮用一個花頭巾包裹起來。她脖子上帶一串金色的假項鏈,手腕上是一塊不值錢的冒牌瑞士手錶。她臉上輕輕打了胭脂,讓她過於雪白的皮膚變得紅潤一些。在她手邊還有一個法迪給她準備的女式黑色皮手包。

「看來還不錯!」法迪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娜塔莎說。隨後他發動汽向機場開去。

湯姆坐在娜塔莎身邊,他把機票、護照和簽證拿出來,找出娜塔莎的那份遞給娜塔莎。湯姆說:「娜塔莎,你把單子上的信息背熟。按法迪的說法這個對你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等一下我們到機場後你先下車,然後你就直接去辦理登機手續。我今天和你乘一趟班機去伊斯坦布爾,但我們彼此應該互不相識,所以等你下車後我們就算告別了。到伊斯坦布爾後你打的士直接去蘇聯領事館,我想你們人會想辦法把你送回國。」

「哦!知道了。」娜塔莎把湯姆遞給她的單子看了看,然後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皮包裡。

車停在候機大廳門口,法迪示意娜塔莎下車。娜塔莎打開車門,把行李箱從車前座拖出來。她把身體探進車裡對坐在後排的湯姆說:「湯姆船長,謝謝你!和你要說再見了。」說著女孩的眼淚流了下來。

湯姆微笑了一下,揮揮手,示意她快走。娜塔莎關了車門,走了有幾步時,湯姆突然想起什麼。他把車門打開,喊:「娜塔莎!」

「什麼?」娜塔莎轉回頭問。

「忘了給你一樣重要的東西,你過來。」湯姆向娜塔莎招手。

娜塔莎走了過來。湯姆從上衣口袋裡把錢掏出來,分開一半遞給娜塔莎,說:「我忘了給你錢了。」

娜塔莎接過錢,對湯姆笑笑,那眼神中含有特別的神情,似乎是感激,又似乎是其他什麼,湯姆見不得這種感動。說:「快走吧!你這個小騙子。記住,以後學聰明點!別再像這次了。」

娜塔莎點點頭,湯姆把車門關了,然後命令法迪開車。車離開候機大廳口打過一個彎後湯姆看到娜塔莎站在原地,她注視著湯姆乘坐的車遠去。

「看來這個俄羅斯女孩很感激你!」法迪說。

「也許吧!」湯姆回答。「她是該感激我!」

車出了機場繞了個圈又回到機場大廳門口,這次是湯姆下車。他從後備箱裡把行李取出來,然後與法迪做了最後一件事——擁抱。法迪不無遺憾地說:「我的朋友,我最大的遺憾是沒讓你皈依伊斯蘭教。」

「是啊!」湯姆笑著說,「這也是我的最大遺憾。」



飛機准點起飛,當湯姆坐在飛機舷窗前俯瞰德黑蘭時,他才發現原來這座城市是十分美麗的。他在飛機上細細品味著這座美麗的城市,並暗自為它而祈禱,希望戰爭能很快過去。

此時,在德黑蘭西南面,在波斯灣的伊拉克第二大城市巴士拉郊外以及法奧半島激烈的戰鬥仍在進行,伊拉克的軍隊突破了伊朗的防線。大炮的轟鳴聲、炸彈的爆炸聲伴隨激烈的槍聲和喊殺聲震耳欲聾。伊朗的士兵在伊拉克坦克、大炮和飛機的攻擊下成片成片倒下。在伊朗軍隊的防禦戰壕裡,一具具士兵的屍體倒斃在那裡,倉促退卻時丟下的武器彈藥和生活用品以及未發出的信件遍地都是,被炮彈炸起來的沾滿鮮血的浮土半掩著具具屍體在烈日下散發出一股股令人窒息的惡臭。戰場上一輛輛被擊毀的伊朗坦克、裝甲車、炮車和輜重車被遺棄在那兒。在經過炮彈清洗過數次的土地上,坍塌的戰壕彈坑纍纍。整個伊朗軍隊的陣地滿目瘡夷、一片廢墟。伊朗整整三個陸軍師在這次號稱「齋月行動」的戰役中被伊拉克人殲滅。而這一切還僅僅是個開始,在未來的幾個月中,伊朗將會遭到更加慘痛的打擊,成千上萬的士兵將在戰鬥中死去,伊朗在幾年裡用四十萬人生命的代價換來的勝利成果將化為灰燼,雙方的控制線重新回到八年前的起點。這場戰爭除了失敗者再沒有其他。這年七月二十日,死亡超過六十萬人的兩伊戰爭終於結束,和平重新回到這片古老的土地。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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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初入商界
維奧萊塔。蒙蒂利亞終於結束了在「藍點訓練營」的培訓。她以不算優秀,但還說得過去的成績結束考試。當她最後一次走出「藍點」大廈,回頭仰望那已經讓她習慣且熟悉,並已經全身心喜愛的環境時,就有一種悲愴在她心頭。
  
  分手的時候,維奧萊塔眼眶含著淚水挨個擁抱老師和同學,大家彼此用鼓勵和傷感的目光來相互道別。幾乎所有的人都流下眼淚,無論男女。要說維奧萊塔還算不上悲傷得最厲害一個,有個大個子女孩哭得暈倒了。在「藍點」的半年時間裡大家相處融洽,彼此的關係是那麼和諧,經歷的歡樂和喜悅都還蕩漾在每個人心裡,正當每個人彼此已熟悉並剛打破陌生造成的心理隔閡,相互瞭解並試圖投入更多的信任和感情時,可一切都結束了,該分手了。
  
  「藍點」給每位結業的學員頒發了證書,同時贈送了「藍點」的榮譽徽章。這徽章將是一個人身份的象徵,是聰明才智和堅忍不拔的象徵。這個徽章與「藍點」學員牌不同,這是一個由白色十字做頂端,中央是內嵌BlueDot文字的藍色五角星,底端是黑色荊棘的圖案的徽章。它的象徵意義很明顯,表示這是一個敢於行走在荊棘之上,並內心充滿信仰和美德的人才能獲得的光輝的榮耀。
  
  每一個從『藍點』走出的人將是戰士,而不是僅僅是商人;是商業規則的信仰者而不是奸詐的企業家;是散播慈愛和美德的開拓者而不是金錢的奴隸。任何成功與失敗僅僅是一個人必須經歷而不能避免的過程。不要把個人的得失當做一切,要把眼光看到無窮遠處,看到地平線以外,穿越種族和國家,文化和地域的疆界,穿越過去和未來,要把自己的頭腦和身體當作武器,而用心靈的力量指導一切。任何一個從『藍點』走出的人都要堅信並永遠遵守這個原則——「永不放棄」,直到魂歸上帝的那一天。
  
  ——以上是「藍點」在其結業證書上給學員的贈言。
  
  維奧萊塔搭埃德的車離開。在車上她依然還沉浸在對「藍點」的回憶裡。埃德和麗絲都參加了她的結業典禮,並對她的順利結業表以祝福。尤其是麗絲,她興奮的情緒比埃德更強烈,她狂熱地抱著維奧萊塔,眼眶都有些濕潤。
  
  「維奧娜,你真了不起!」麗絲把這話重複了四五遍,她對這個半年前還輕視的小女孩竟然有了崇拜了。
  
  埃德表現出一個男人的沉著和鎮定,他只是擁抱了維奧萊塔。在他眼裡,維奧萊塔的確與眾不同,他對這個小女孩的確另眼相看。但另一方面,他即便內心對維奧萊塔有敬佩,但卻不輕易從臉上表達出來。在他看來,從「藍點」畢業僅僅是維奧萊塔的第一步,而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面。即便「藍點」學員那麼有名,但能真正日後做出成績,事業成功的也只佔這些學員的百分之四十,也就是說有百分之六十的人在幾年或者更長的時間後便沉沒於人潮之中,最後僅僅有百分之十的人成為真正的商業精英,叱吒風雲並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成功者。
  
  「維奧娜會是最後的百分之十嗎?」埃德問自己,他認為這個概率是比較小的。從他對維奧萊塔的瞭解看,維奧萊塔還不具有作為一個成功商人的品質。她首先貧窮,沒有雄厚的資金做她事業的發動機;其次她不成熟,對人類社會的陰險、邪惡認識膚淺;第三維奧萊塔沒有豐富的知識,尤其是專業知識,這是她一個致命的障礙;第四維奧萊塔不善於結交朋友,性格過於自我而不圓滑;第五她還有一顆純真善良的心,這是一個成功者的大忌;最後一個可能是所有問題的結症,就是她是個女人。
  
  埃德的顧慮不是沒有根據的,維奧萊塔的確有其不可迴避的問題。由於她身上這些問題,在未來的一年中,她將面臨一系列事業的沉重打擊,那時,她才會真正懂得「藍點」要學員堅信並永遠遵守的原則——「永不放棄」的真正含義。
  
  維奧萊塔、埃德和麗絲來到麗絲的大宅子裡。在這裡,麗絲的朋友,埃德的朋友以及維奧萊塔認識的僅有的幾個人來參加一個慶賀她順利結業的聚會。大家準備了很多美麗動聽的賀詞,同時打開香檳來慶賀祝福,維奧萊塔在聚會中向大家表示了感謝。
  
  她說;「在我離開阿拉斯加的冰雪世界,來到這個繁華都市的時候,我曾幼稚地幻想一切都像兒童時代玩七彩花環一樣充滿詩意和浪漫。但當我從空中降落到這個城市後,我才發現,現實遠遠比夢幻殘酷得多。我在這裡認識到另一種人生,從而徹底結束了我的少女時代。在這裡我瞭解了高貴與低賤、富有與貧窮、熱情與麻木、深刻與膚淺,更重要的是讓我明白了人生原來還有另一種樣子,人還可以用另一種方式活著。在這裡我特別要感謝我的好友麗絲和埃德,他們讓我體味到人生百態,讓我從那玫瑰花瓣的單純世界裡走了出來,讓我知道。孤獨、貧困、辛勞、磨難和痛苦遠比溫馨、富有、舒適、幸福和快樂對一個人的來說更有意義。我從他們身上明白了我過去是多麼不幸,那些讓我的生活變得低級、庸俗、虛榮的東西是多麼可憎,那些讓我沉迷於兒童漫畫、玩具、歌舞明星和彩紙包裹的禮物,不曾知道這個世界還有思想、藝術和信仰,還有文學、繪畫和音樂,還有貝多芬、達芬奇和托爾斯泰的生活原本窒息了我的生命。在這裡我找到了三個世界,真實的世界、理性的世界和思想的世界,而我過去那夢幻的世界從此將不會復返了。我今天向大家宣佈:我,維奧萊塔。蒙蒂利亞,阿拉斯加一個漁夫的女兒,一個天真純情的少女,一個不曾有偉大夢想的少女,現在死了,取而帶之是一個和你們大家一樣,對生活和未來充滿希望,並渴望有所成就的女人。我在這裡感謝每一個位前來為我祝福的人,你們將永遠是我的朋友,我渴望我們的友誼永遠保持,直到不再有太陽、月亮和星辰的那一天。」
  
  維奧萊塔講話完畢後大家都熱烈鼓掌。埃德站在維奧萊塔身邊,他舞動的手掌幾乎就快上了天棚,他臉上帶著微笑,對維奧萊塔的熱情和讚許讓他興奮得像個兒童。
  
  聚會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晨。維奧萊塔把每一位朋友送走後和埃德一起向麗絲告別。麗絲抱著維奧萊塔,在她耳邊喃喃地說:「維奧娜,埃德很愛你。去好好把握吧!」
  
  維奧萊塔點點頭,她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埃德。此時埃德站在車邊,雙手盤在胸口,靠在車上,眼睛直直盯著兩個女人,他似乎在品味她們,那眼神分明因為兩個女人的纏綿讓他長久等待而有所不滿。
  
  維奧萊塔離開麗絲,走到埃德身邊。埃德為維奧萊塔把車門打開,維奧萊塔用手輕輕撫摸了埃德的臉蛋,表示對他久等的一種歉意。埃德偏偏頭,做了個無奈的眼神。他臨上車前向麗絲揮揮拳頭,表示了不滿和抗議。麗絲兩手插在褲兜裡,神態怡然自得,對埃德的抗議毫不在乎。麗絲微笑著看著兩人,直到車開出大門,拐到大街上不見了。
  
  「維奧娜,現在你想去哪裡?」埃德問。
  
  「我不知道!我聽你的。」維奧萊塔輕聲說。
  
  「我也不知道。」
  
  「那怎麼辦?」維奧萊塔偏過頭問。
  
  「去公園吧!」埃德說。
  
  「幹嘛?」
  
  「我們可以坐在草地上過一個白天。」
  
  「明天呢?」
  
  「明天的事情我們可以在草地上好好考慮一下。」
  
  「好吧!這個主意不錯。」
  
  埃德驅車來到公園外。他把車停好後,拉著維奧萊塔的手先去商場買了零食、飲料和一塊用來鋪在地上的毯子,然後兩個人手拉手到公園裡找了一塊幽靜平整的草地鋪開毯子坐下來。這時正是陽光明媚,春天的上午太陽照耀大地,清新的風不斷吹拂過來,讓他們感覺異常舒服。埃德把腦袋枕在維奧萊塔的大腿上,而維奧萊塔則坐著,俯下臉看埃德,用手輕輕撫摸他頭髮和臉頰。
  
  埃德一邊給嘴裡送零食一邊說:「維奧娜,假如有一天我想結束孤獨的單身生活,不再把自由當作一生追求的目標,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你說呢?」維奧萊塔繼續撫弄著埃德神情自若地反問。
  
  「我覺得到那個時候,你會有新的想法。」
  
  「是嗎?」
  
  「是啊!我雖然知道你現在回答的答案,但也許過了幾年之後,答案可能就會變了。」
  
  「也許吧!」
  
  「也許?」埃德翻過身來,他直直地看著維奧萊塔。「看來你是一個經不起時間考驗的人。也許我該當機立斷,不能讓時間做我的敵人。」
  
  「當機立斷?」維奧萊塔笑著問,「你想怎樣當機立斷?」
  
  「也許我現在就該向你求婚。維奧娜,嫁給我吧!」
  
  「不行!」
  
  「為什麼?不行?這就是你的回答?我認為不行這個詞彙應該立刻被人類拋棄,這是人類發明的最無恥的詞彙了。」
  
  「正好相反,埃德,我認為這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一千年才能有這樣一個詞彙誕生。」
  
  「哦!維奧娜,嫁給我吧!難道你沒發現在你面前是一個多麼可憐的人,他比那個被綁在山上,終日被禿鷲刁琢心臟的盜火者還要可憐。」
  
  「是嗎?假如你真是那麼可憐的話,我會給你施捨食物和水,讓你不至於很快死去。」
  
  「你真能想得出來!這是一個天底下最大的慈善家維奧萊塔做的事情嗎?你用同情讓一個可憐的人不能自由離開這個世界,用你那溫柔的手給他的生命添磚加瓦,讓他不至於風暴而夭折,可實際上你卻讓他在寒風中發抖,讓痛苦持續。難道這就是你的善良德行?不要了吧!維奧娜,拿出你的仁慈,讓我解脫苦難吧!」埃德像個孩子哀求道。
  
  「讓你受苦我會很快樂!假如不是宙斯讓你被綁在石頭上,那我也會把你綁上去。讓你知道維奧萊塔並不是個大善人,她是一個巫婆,是一個惡魔,是天底下最最可惡、凶狠的女人呢。」
  
  「好吧!看來語言是不能解決問題了。只要靠暴力了。」埃德向上抓住維奧萊塔的脖子把維奧萊塔的身體拉下來,然後用嘴封住維奧萊塔的嘴唇,維奧萊塔一邊笑一邊掙扎,最後兩人倒在毯子上,開始擁抱和熱吻。
  
  熱烈的情感宣洩之後維奧萊塔趴在埃德的胸口,她用手指輕輕在埃德的胸上畫著圈,她說:「我再過兩天要回阿拉斯加,我可能一去就不回來了。」
  
  「為什麼?」埃德撫摸著維奧萊塔柔滑的臉蛋問。
  
  「我在紐約無事可做,我想回去可能會找到工作。」
  
  「你在紐約無事可做?」埃德笑了起來。「怎麼可能?你完全可以找一份很好的工作,很好職位的那種。」
  
  「我這麼年輕,又沒有工作經驗,哪裡去找?」
  
  「你可以登報,也可以去報上的招聘專欄裡查找,另外紐約還有很多職業介紹所,你完全可以去那裡碰碰運氣。假如依然不行的話,只有我出面了。但我認為,依靠別人的幫助對你不好,你現在是『藍點』的人,你應該有勇氣自己解決問題。」
  
  「我知道,這個我懂!其實我不想在紐約還有其他的原因。」
  
  「什麼原因?難道是因為我嗎?」埃德詫異地問。
  
  「不!埃德,不是因為你。假如我是想離開你,那我可能今天就回阿拉斯加了。就是因為不想離開你,所以我才這麼猶豫,不知道是否該回去。」
  
  「那是因為什麼?」
  
  「這個——,埃德,你別問了。我有一天會告訴你的。」
  
  「好吧!我不強求你回答我,你任何時候告訴我都行。」
  
  「嗯!謝謝你,埃德。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朋友,我們僅僅是朋友嗎?」
  
  維奧萊塔笑了起來,她的笑容中含有一絲絲苦澀,她說:「我錯了!你應該是我的愛人。」
  
  「維奧娜,我給你提個建議,好嗎?」埃德問。
  
  「說吧!我有一個朋友的父親是紐約埃索達公司的專門從事期貨買賣的經紀人。他在那裡很多年了,最近剛轉為這個的公司的的合夥人了。現在他需要幾名市場調研員,他曾在昨天的《紐約時報》登了招聘廣告。假如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讓我的朋友把你介紹過去。」
  
  「可以嗎?我對期貨只瞭解一些理論知識。我並沒有實際經驗。」
  
  「這個應該不是問題。他對這個職位的申請人的要求並不高,僅僅是需要能吃苦,要有敬業精神。」
  
  「那一定會有很多人去應聘。」
  
  「是啊!但我想你有能力戰勝他們。」
  
  「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我憑你能戰勝『藍點』的考官,能在昨天晚上說出那麼多豪言壯語。」
  
  「假如我失敗了呢?」
  
  「假如你失敗了就當做一次人生的體驗。」
  
  維奧萊塔想了想,她點點頭,目光堅定地說:「好吧!就像我當初去『藍點』面試一樣,我會讓他們感受到我的聰明才智的。」
  
  維奧萊塔當天晚上給在安科雷季的父親掛了電話,告訴他她要在紐約繼續待下去,直到感覺自己已經完全成熟,具有一個成功商人所具有的能力和品格後,她再回去接父親的班。蒙蒂利亞先生在電話裡沉默了片刻,然後說:「維奧娜,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我相信你一定會達到目的,蒙蒂利亞家族將會因為你而榮耀。」
  
  維奧萊塔放下電話後一個人在房間裡靜靜地坐了一個小時,她沒有開燈。在黑暗的房間裡,她像一尊雕像一樣盤腿坐在沙發上,她與自己的心進行交流,回憶和反省,並對自己的未來做幻想和設計。此時,她感覺這種無聲的思考讓她感受到另一種世界,理性的世界。此時的維奧萊塔依然像很多小女孩一樣血管裡湧動著青春的血液,但頭腦已經開始孕育理性和邏輯的光彩了。
  
  第二天,埃德給維奧萊塔來了電話,告訴了他那個朋友父親的公司地址和電話。他告訴維奧萊塔,他已經給自己的朋友打了電話,讓他給他父親引見一下。
  
  維奧萊塔上午就趕去位於曼哈頓華爾街的一棟大廈內的埃索達公司。她在上電梯的時候遇到很多人,整棟大樓內幾乎都是各種金融證券公司,而這些上上下下的人也幾乎都是這方面的白領人士。那些穿高級西裝,打著快把脖子勒斷的領帶的衣冠楚楚的男士和穿著名牌時裝的風姿綽約的年輕女士。維奧萊塔在這些面色僵硬冷酷的人中間真有那麼一點不合群。她儘管做了很好的修飾打扮,但在氣質上總是有那麼一點不同,至少在她感覺上有與那些人有很大差別。當維奧萊塔在內心暗自嘀咕自己的時候,實際上那些人根本就沒注意她這個個子不高,黑色卷髮,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女孩。在他們眼裡,只有那些金融大鱷,那些在《時代週刊》封面上露面的人士才是他們崇拜和尊敬的對象。
  
  維奧萊塔在門口向長一頭金色長髮的前台小姐通報了自己的姓名和來意,女子打電話把維奧萊塔的到來通報了進去。
  
  「蒙蒂利亞小姐,你需要等十分鐘,凱斯先生現在正忙。」前台小姐指了指旁邊的座位,示意維奧萊塔等待。
  
  維奧萊塔坐下來,她雙腿併攏端坐在金屬支架的藍色帆布椅子上。她表情漠然,端莊,一副淑女的樣子。維奧萊塔穿一件黑灰相間條紋的大開領套裙,纖細的脖子上紮了一個黑色綢帶,肉色的絲襪和黑色的高跟鞋,在她的胸前帶了一個小巧的銀色胸花。黑色的打扮讓維奧萊塔看起來成熟一些,至少掩蓋了她娃娃臉給人的幼稚印象。
  
  維奧萊塔靜靜等待,她內心想著與凱斯先生見面要說的話,眼睛卻時常看掛在牆上的鐘錶。時間過去了十分鐘,凱斯先生沒有來電話召見她,又過去了十分鐘,依然沒有召見。維奧萊塔在座位上端坐了一個小時,她感覺腰酸背疼,兩腿發麻,她真想站起來走走,但她想到在「藍點」的經歷就控制住自己了。也許他們在你一進門就在觀察你,而不是在會見的那十幾分鐘,她想。
  
  維奧萊塔又等了一個小時,突然有一個個子瘦瘦高高,年齡有四十多歲的男子走了出來,他似乎是要出門辦事。
  
  「瑪麗,我去到班克斯那裡,如果有人找我的話,你讓他們到班克斯那裡找我。」男子對前台小姐說。
  
  「凱斯先生,」瑪麗叫住男子,「這位是蒙蒂利亞小姐,她等你兩個小時了。」
  
  「哦!對——」凱斯先生這才想起有這樣個求職者上門要求會見。他看看牆上的掛鐘,說:「你好,你叫——」
  
  「維奧萊塔。蒙蒂利亞。」維奧萊塔站起身恭敬地報上了自己的姓名。
  
  「對——,蒙蒂利亞小姐。對不起,我剛才很忙,忘了你的事。」男子揮一下手,「來吧!到裡面來。」
  
  維奧萊塔跟在凱斯先生的身後向裡走去。推開一個玻璃門,拐過拐角,裡面一下子開闊起來,到處是閃著綠色字符的電腦屏幕。在八十年代後期電腦還沒有普及的年代,證券公司裡已經大量使用這種信息時代的工具了。這些早期的電腦終端產品,在未來的十年中將被掃進垃圾堆,可在那時,這些昂貴的設備的確讓維奧萊塔看得眼花繚亂。房間裡到處是人,大家都歪七扭八地坐著,混亂不堪的桌面到處是紙張、文件和書籍,電話線拉扯得四處都是,而那些坐在椅子上敲著鍵盤對著電話狂呼亂喊的男男女女們個個表情怪異、衣冠不整。在他們嘴裡吐出的幾乎全部是商品、數字和金融名詞,在他們的句子裡還時不時夾雜著罵人的下流話,這裡的人似乎火氣都很大,好像是人人都在發洩自己的不滿似的。
  
  維奧萊塔被凱斯先生請進了一個玻璃隔開的單人房間,從這裡可以看到曼哈頓的景色,同時也能看清大廳裡混亂不堪的情景。這真是一個怪異的地方,維奧萊塔想。
  
  「蒙蒂利亞小姐,我能看一下你的簡歷嗎?」凱斯先生說。
  
  「好的!」維奧萊塔把自己的資料從包裡拿出來遞給凱斯先生。
  
  凱斯先生接過簡歷,坐在椅子上翻動了一下。他臉上露出怪異的神情。
  
  「你沒上過大學?」凱斯用驚訝的口氣問。
  
  「對!」
  
  「真希奇,那你怎麼會進『藍點』呢?」
  
  「這個我想應該是『藍點』的特殊性決定的吧。」
  
  「特殊性?什麼意思?」
  
  「我覺得『藍點』並不看重學歷,它看重的是人與生俱來的才能。」
  
  「哦!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想說你是具有特別天分的人。」
  
  「這個——,我想應該是這樣吧。」
  
  「哦——」凱斯先生,繼續翻動著簡歷,他這次看得比較認真了。一陣,他抬起頭,用疑惑地口氣問:「你從來沒有工作過,對嗎?我在你簡歷中看不到你的工作經歷。」
  
  「是的,我沒有工作過。」
  
  「這個——」凱斯先生把維奧萊塔的簡歷放下,「這裡從來沒錄用過一個非名牌大學畢業的學生,更別說是沒有工作經歷的人了。」
  
  「哦!是這樣。」維奧萊塔喃喃地說,她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神情。
  
  「沒辦法!」凱斯先生聳聳肩說,「我讓你失望了,但這是這行規矩。我們需要有工作經驗的人。」
  
  「我知道!」維奧萊塔明白她必須解釋一下,「我雖然沒有工作經驗,但我有信心做得和那些有工作經驗的人一樣好。」
  
  「小女孩,有信心不能說明問題。你需要找一份基礎的工作,這裡並不適合你。」
  
  「凱斯先生——,任何人都有一個開始,即便有工作經驗的人也是如此。沒有人天生就是有工作經驗的。」
  
  「對,你說得對,但我們不可能在還有很多候選者的情況下捨棄那些有豐富工作經驗的人去招一個新手,這對他們是不公平。」
  
  「凱斯先生,這不是公平的問題。您是在找最有能力勝任你工作的人,不是在做慈善事業。」維奧萊塔勇敢地反駁道。
  
  「哦!你這個論點倒是新鮮,我還從來沒從那個應聘者嘴裡聽到這樣的話。你說得對!我是在尋找最有能力勝任工作的人,就是因為我依循這個原則,所以我不能接受的職位申請。」
  
  「可我想您應該知道我的能力,您的兒子應該向您說明過我的能力。」維奧萊塔急急地說。
  
  「我的兒子?」凱斯先生疑惑起來,他想了想,然後把眼睛瞇了起來,盯著維奧萊塔,說:「你就是那個托我兒子帶話的女孩?」
  
  「我想應該是吧!」
  
  「哦!我明白了。蒙蒂利亞小姐,請你立刻離開我的辦公室,我對你沒有興趣。」
  
  維奧萊塔看著凱斯先生的那生硬冰冷的表情,她突然意識到對方在最後時刻表現出的對她的厭惡是什麼原因。看來通過埃德的朋友去帶話完全是一個錯誤。
  
  維奧萊塔站起來,她默默地把簡歷從桌子上拿起來裝在包裡。然後轉身離開,此時,她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心中升起團團怒火,她快步穿過大廳離開,眼淚在眼眶中湧動,她想快點離開,因為她快要不能控制自己的想要放聲大哭的情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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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贏家課堂
維奧萊塔的第一次求職就這樣結束了。她不但遭到拒絕,還受到羞辱。現實給她狠狠地上了一課。回到住處後,她第一次開始吸煙,這煙是她在上樓前在樓下的小賣店裡買的。她頭一回感覺這種長長的白色圓棒能夠為她解脫煩惱,能讓她感覺舒服一些。
  
  「我該怎麼辦?」她問自己,「難道就這樣認輸嗎?」
  
  維奧萊塔在房間裡來回度著步子,瞇著眼思考問題。是否該給埃德打個電話呢?她想,是否該同埃德商量一下,讓他出個主意呢?維奧萊塔幾次欲要把電話拿起來,但都在撥號的時候中止了這種行為。「我要靠自己解決問題,」她對自己說,「我不能永遠依靠別人。否則我永遠也不能成為一個成功的商人。」她整個下午就一直盤算著,直到天黑。
  
  埃德在晚上八點給她來了個電話,問詢求職面試的情況。維奧萊塔此時已經做了最後的決定,她平靜地對埃德說:「我不準備求職了。」
  
  「那你準備做什麼?」
  
  「我想去參加期貨交易方面的培訓。」
  
  「你完全可以一邊工作一邊學習。」埃德高聲提醒維奧萊塔。
  
  「不!我認為既然我要在這方面發展,那我就要先有這方面的專業知識,我不想慢慢積累經驗,我要迅速進入這個領域。」
  
  「就我所知期貨、證券這種東西理論知識是靠不住的。」
  
  「我不知道,但我想首先學會了本領再考慮求職的問題。」
  
  「那——,好吧,」埃德歎了口氣說,「你準備如何開始?找到這樣的培訓中心了嗎?」
  
  「還沒有,我等會就去買報紙,看哪裡有這樣的培訓。」
  
  「維奧娜,看來你對紐約還瞭解太少了,假如這樣一門專業知識能從課堂上學到,那麼全紐約的人都成富翁了。」
  
  「埃德,我主意已經定了。我要去嘗試一下。」
  
  「好吧!你去吧。」埃德沉默了片刻,然後說:「今晚想和我約會嗎?」
  
  「不!我想好好理一下頭緒,我得好好想一想。」
  
  「哦!維奧娜,你需要錢嗎?我知道你已經彈盡糧絕了。」
  
  「不!埃德,我還有一點。謝謝!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維奧萊塔溫柔地向埃德道謝,她為埃德能說出這種話而感動。
  
  維奧萊塔放下電話就下樓找報紙去了。她賣了五六種報紙,然後挨個查找有關金融培訓方面的廣告。她把這些廣告的地址和電話記下來,挨個打過去。當維奧萊塔把所有的電話都打完後,她迷惑了,因為幾乎每家培訓中心對她的問詢都異常熱情,介紹都很詳盡,並且都信誓旦旦地說他們完全能讓學員在最短時間裡獲得進入這個領域並且制勝的法寶,似乎賺錢就是指日可待,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但只有一家除外,這家培訓廣告在報紙的一個很小的角落,而且不是什麼中心,從廣告看似乎是某個個人的招生行為。維奧萊塔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對方是一個聲音粗重的老年男人,從他不不是很連貫的語句中可以聽出他似乎剛才睡醒。
  
  「你是想成為期貨專家,還是想成為贏家?」對方劈頭就維奧萊塔問。
  
  維奧萊塔沒明白對方的意思,於是問:「這兩者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就在於前一個是羊,而後一個是狼。」
  
  「不懂!我還是不明白。」
  
  「假如你是想在這個行當混口飯吃,成為一名年薪二十萬的專業人士,那麼就做前者。而如果你不是為了找工作,不想掙踢不倒的錢那麼就是後者。」
  
  「什麼叫踢不倒的錢?」
  
  「就是說那種不穩定的錢,今天可能有,明天或許就沒有。也就是說這錢不是薪水或者佣金,而完全是靠冒險和賭博而得來的錢。」
  
  「哦!是這個意思。」維奧萊塔這次明白了對方話中的含義了。她想了想,感覺這個人是一種另類的、完全不同與其他那些培訓中心的人的口氣。她喜歡這種口氣,「藍點」教會她一種能力,就是對異類的嗅覺。
  
  「你現在有多少學生?」維奧萊塔問。
  
  「一個也沒有!」
  
  維奧萊塔聽了對方這話吸一口涼氣,她驚訝對方的坦誠相告。
  
  「你真沒一個學生嗎?」
  
  「是的!」
  
  「那你能介紹某個你曾培訓過的學生,讓我瞭解一下你的能力嗎?」
  
  「沒有,我從來我招到過一個學生。」
  
  「哦!這樣——」維奧萊塔開始對這個人的能力打了個大大的折扣。「我能冒昧地問一句!你在期貨市場做得成功嗎?」
  
  「我是個失敗者!」
  
  「既然如此你如何能讓我信服你能讓我學到真本領呢?」
  
  「這個我不保證!」
  
  「哦!是這樣,那我還是考慮一下吧!」
  
  「好吧!你考慮吧,拜拜!」說完對方就掛斷了電話。
  
  維奧萊塔放下電話後繼續給其他中心撥電話,但卻都沒有這個人那麼讓她心神不定。他太直白了,維奧萊塔心裡想,他完全不是一個生意人的樣子來誘惑我讓我去他那裡學習。維奧萊塔在這個人的電話上畫了個圈。然後點燃一支煙又開始在房間裡度步。
  
  「如何選擇?」維奧萊塔問自己,「是按照常規去那些大中心去學習呢,還是冒險去一個從來不曾帶過學生,而且是個失敗者的那裡去學習。這真是一個很難決定的事情。」
  
  整個晚上維奧萊塔都在思索。最後她決定先去大中心看一看,瞭解了情況後再做決定。
  
  第二天,維奧萊塔按照地址去了三家大的培訓中心。她在那裡受到熱情的接待,同時給了她很多宣傳小冊子。維奧萊塔回到家後把這些小冊子研究了一番,她畫定了一家,然後心滿意足。她認為自己已經把問題解決了,於是開始動手做晚餐。她吃完飯後看了一會電視。可逐漸她又被另一個聲音呼喚,那聲音在她腦子裡不斷縈繞,好像總是在督促她去回憶昨天那個與她通電話的人說得話似的。
  
  「難道我的選擇是錯的嗎?」維奧萊塔問自己,「我是否應該用一種非常規的方式來看待事物呢?」
  
  維奧萊塔很煩惱,她一方面被那人捉摸不定的回答所吸引,另一方面又因為強大的世俗的慣性所拉扯。她猶豫了很久後決定再打個電話給那個人。
  
  「又是你!」對方聽到她的電話後懶洋洋地說。
  
  「是!我說實話吧,我現在拿不定主意是否該跟隨你還是按照正常人的邏輯去聽那些正規中心的課。」維奧萊塔說。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去正規中心聽課。」
  
  「為什麼?難道你就一點不不想給我信心來成為你的學生嗎?」
  
  「我相信命運,我不會刻意去做別人本不願意或者不是心甘情願做的事情。」
  
  「假如——,」維奧萊塔喘口氣說,「假如我做你的學生,你將如何安排對我的授課呢?」
  
  「這我沒想好!」
  
  「哦!你難道就沒有一個授課大綱或者講稿什麼的?」
  
  「坦誠地說我沒有。」
  
  「那麼你將以什麼方式給我講課呢?」
  
  「這個我說不清。」
  
  維奧萊塔眉頭越皺越緊,她簡直無法相信這個人在報上登廣告的目的到底是不是為了招學生掙錢。
  
  「你的授課費是多少?」
  
  「我不知道,你隨便給吧。」
  
  「這樣!我坦白地說,我現在只有700美元,我必須用這些錢在紐約堅持三個星期。」
  
  「哦!看來你是個交不起學費的學生。」
  
  「你的意思是說即便我要去也無法付起你的授課費?」
  
  「我想是這樣。」
  
  「假如我幫你做家務什麼的,你能答應用這種方式交換嗎?」
  
  「做家務?」對方沉默了片刻,「我似乎還沒奢侈到請鐘點工的地步,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你能做什麼?」
  
  「我可以為你打掃房間,為你做午餐或者晚餐。」
  
  「我冒昧你問一句,你有工作嗎?」對方突然向維奧萊塔提了個令她意外的問題。
  
  「沒有!」維奧萊塔迅速地回答。
  
  「你收入從哪來?你如何支付在紐約的開支?」
  
  「父母每月給我一千美金。」
  
  「哦!是這樣——,好吧!反正我看樣子也招不到學生。與其就手作罷還不如收你這個免費的學生。但我每星期只能有三天時間給你講課,而且只能是晚上。」
  
  「為什麼?白天不行嗎?」
  
  「白天我有其他的事情做。」
  
  「這樣!」維奧萊塔想了想,然後用咨詢的口氣問:「你真如你說得那樣在期貨這行當很失敗嗎?」
  
  「是的,千真萬確。」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很懷疑你是否能讓我有所收穫。」
  
  「這個你請自便,我不強求你來聽我講課。」
  
  「你叫什麼?」
  
  「傑西。克羅爾。」
  
  「我叫維奧萊塔。蒙蒂利亞。」
  
  「哦!你好,蒙蒂利亞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要睡覺了。」對方打著呵欠用冷淡的口氣說。
  
  「哦!那好吧!再見!」維奧萊塔放下電話,凝神靜氣想了一陣,她逆反心理越來越重,尤其是對方對她這種冷淡態度更加加重了她的逆反心理。假如對方很熱情,那也許會讓維奧萊塔立刻打消去拜師學藝的念頭,可就因為對方這麼冷淡傲慢反而讓維奧萊塔有一種衝動。
  
  她又把電話拿起來打了過去。
  
  「請問你明天晚上在家嗎?」維奧萊塔問。
  
  「在!」
  
  「我如何找你呢?你的地址是哪裡?」
  
  「皇后區某街某號。」
  
  維奧萊塔用筆把地址記下來。她放下電話後看著地址想了想,然後搖搖頭。心裡說:「皇后區,這個人一定住在貧民窟裡。」維奧萊塔越來越覺得自己熱衷於拜這個人為師有點荒唐。
  
  第二天早晨,維奧萊塔又去了另外幾家培訓中心。之後她在街上早早吃了晚飯,坐地鐵前往皇后區。皇后區是紐約窮人住的地方,黑人和有色人種很多,而且治安非常不好。
  
  維奧萊塔找這個人住宅花了一番心思。在天還沒黑以前終於找到了那所住宅。這是一個只有五層高的老公寓樓,牆壁都已經殘破斑駁。門前大街上到處垃圾和被偷掉輪子的汽車殘骸。維奧萊塔推開公寓樓門,上了三樓。她巡視了一遍,找到要找的房間,然後按動門鈴。一陣,她聽到裡面有人緩慢走動的聲音,接著門被打開。在門口出現一個亂蓬蓬花白頭髮,臉上到處都是皺紋的老頭。
  
  「是克羅爾先生嗎?」維奧萊塔問。
  
  老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維奧萊塔,然後點點頭,他把門開大,讓維奧萊塔進來。
  
  「你隨便坐吧!」克羅爾先生此時還穿著睡袍,似乎剛起來。
  
  維奧萊塔在客廳一個破舊的沙發上坐下來,環顧四周。她此時有點後悔了,對自己做出這種魯莽的決定後悔了。
  
  「東西都在冰箱裡,晚飯按照你的心思去做吧!我還要去躺一會。你做好了叫我。」克羅爾先生吩咐完立刻進了臥室。
  
  維奧萊塔先是聽到克羅爾先生上床的聲音,之後沒多久就是老頭的呼嚕聲了。
  
  「不可思議。」維奧萊塔心裡說,「這是個什麼人?連最起碼的一點對客人的禮貌都沒有,而且還不怕她是個賊。唉——,也許他根本就沒把我當學生,而是他不花錢雇來的傭人。」維奧萊塔有點奈何。她把包放在沙發上,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冰箱裡東西塞得滿滿的,看來老頭很少出門,一次的採購就足以應付兩個星期的生活了。
  
  維奧萊塔捲起袖子,按照最快的速度,最簡單的方式做了一頓晚餐。她耐著性子幹完,她覺得既然來了不見識一下克羅爾先生的本事就離開太失敗了。
  
  晚餐做好後,維奧萊塔敲臥室的門喊克羅爾先生起來。過了一陣,老頭揉著稀鬆的眼睛出來。這次他沒有再穿睡衣,而是換了褲子和襯衣。老頭坐到餐桌前,示意維奧萊塔也和他一起享用。維奧萊塔搖搖頭,說:「我來之間吃過晚飯了。」
  
  「哦!」克羅爾先生點點頭,然後一個人吃了起來。他一直默默地吃著,並不理會一旁坐著的維奧萊塔。似乎維奧萊塔不存在一樣。老頭對維奧萊塔的晚餐做得如此簡單並不在意。他似乎對生活的要求並不高。
  
  克羅爾先生花了半個小時結束了晚餐。之後餐具被維奧萊塔收到廚房裡。維奧萊塔懶得去再理會那些餐具,她洗了手走了出來。此時克羅爾先生已經回到客廳。他點了支雪茄,嗆人的煙霧在客廳裡飄散開來。
  
  「坐吧!」克羅爾先生見維奧萊塔來到客廳,於是示意維奧萊塔坐在沙發上。
  
  維奧萊塔坐下來,然後盯著克羅爾先生,她在等對面這個老頭給她的第一堂課。
  
  老頭望著天花板,嘴裡的雪茄抽個不停。兩個人誰都不說話,空氣中飄蕩著寂靜。過了大約有五六分鐘,克羅爾先生終於開口了。
  
  「在我開始教授你這種魔鬼的技能以前,你必須瞭解到以下一些事情。」克羅爾先生語音緩慢地說,「在整個人類歷史中,最複雜,最不可預測的事物就是期貨趨勢。任何一門職業都比不上這個行當來的瘋狂……」克羅爾先生盯著一面牆,那目光似乎延伸到無窮遠處。
  
  「我這裡不會給你講期貨到底是什麼,它做什麼用,它是如何產生和發展的這些沒用的東西。我要告訴你的事你應該永遠不會從其他人嘴裡聽到,也許是你一輩子都不可能領悟到的東西。」克羅爾先生抽了口煙,停頓了片刻,繼續說「期貨,它就像一種有生命形態,像生物孢子一樣細微而又有活力的東西。人和它的關係就如同你用顯微鏡看載玻片上的溶劑一樣,你是在用一個高級的世界的目光來看待低級世界。那些低級世界的生命在你眼裡就像是一個被與外界隔離的花園,你似乎能看清他們一切活動。」克羅爾先生此時像是給自己說話,而不遠處沙發上的維奧萊塔則像不存在一樣。
  
  維奧萊塔靜靜地聽,當克羅爾先生開始專注於自己的獨白後,維奧萊塔就被對方類似神話般的敘述所吸引,她不再去想其他事情了,來時的煩躁情緒消失無蹤了。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東西是永恆不變的,那就是死亡。」克羅爾先生說,「任何一個生命都逃脫不了,而那些有魔力的孢子也一樣逃脫不了。作為一個觀察者一定要清醒地知道那些孢子是另一個世界的生命,是脫離開觀察者生命的自由存在。所以觀察者只能去認識和發現它,卻無法干預和左右這些孢子。也就是說,人永遠不能左右那些孢子的活動。當我剛開始步入這個領域的時候,當我最開始作為觀察者認識這些孢子的時候,我自信地認為自己能左右大局。但經過與這些孢子四十年的交鋒後,我才明白我左右不了它們。我永遠只能是個觀察者,而不是個控制者。」
  
  克羅爾先生喘了口氣,低下頭冥想了一陣。然後繼續說:「你可能對我這種敘述感覺費解,從而理不出頭緒。實際上我的敘述是一種自我意識的表露,很多時候需要你去把握我思想中的火花,那些真知灼見。有些東西我是敘述不準確的,需要你有智慧去破解它。現在我們繼續談孢子吧——」
  
  「一個觀察者必須瞭解自己和孢子之間的相互地位,絕不要去試圖做控制者,永遠把自己當作觀察者。在這個過程中有三點原則需要注意:第一,孢子是有生命的,是活的。它是能夠躲避,並具有能力隨著環境的改變和時間的推移而變態的。也就是說孢子不具有穩定的形態,對孢子過去的認識不能預測將來。當觀察者瞭解到孢子的新形態後,孢子同樣也瞭解到它被觀察者所認識,於是變異就發生了。孢子一定會趨向於向觀察者未知的方向去變異。它具有足夠的智慧防止觀察者捕捉到它的變態規律。所以,對孢子的第一個認識就是它的永恆變異性。第二,孢子不可捕捉性。這是什麼意思呢?它的意思通俗的講就是不可掌控性。觀察者不能單獨把一個孢子從眾多孢子中分離出來,當你把一個孢子從群體分離開後,你會發現其他所有的孢子也都消失了。也就是說,孢子的群體和個體是統一的。孢子無所謂單個,也無所謂多個,孢子是一種即存在又虛無的生命。第三,孢子的單純性。孢子就是孢子,它不代表任何事物,任何事物也不代表它。孢子單純到只遵循一種規律,除這個規律外任何的表象都是虛假的鏡像。也就是說孢子反映的是整個世界的本原。不要用複雜的理論去表述孢子,越精細的表述越背離孢子的本質。」
  
  克羅爾先生不去管維奧萊塔這個雖然天資聰穎,但卻知識量並不多的女孩是否能聽懂,他繼續用幾乎魔怪搬的語言講課。這種場景假如被一個不瞭解真相的人看到真以為是在做某種宗教傳道。
  
  「能告訴我孢子遵循的規律是什麼嗎?」維奧萊塔輕聲問。
  
  克羅爾先生轉過臉,定定地看著維奧萊塔。片刻,問:「你知道期貨市場有名的漢克。卡費羅、貝托。斯坦、邁克。豪斯嗎?」
  
  維奧萊塔搖搖頭。
  
  「漢克。卡費羅是美國證券史上最有名的資深分析師,曾創下連續22月盈利不虧損的紀錄;貝托。斯坦曾是華爾街創下一單賺取十億美金的人;而邁克。豪斯則七年雄居華爾街富豪榜第一。」
  
  「哦!」維奧萊塔點點頭。
  
  「但你知道他的結局嗎?」
  
  維奧萊塔又搖搖頭。
  
  「漢克。卡費羅死時身上只有五美元,貝托。斯坦被幾百名憤怒的客戶控告詐騙而入獄十年,出來時一文不名,而邁克。豪斯更慘,他在四十五歲就破產自殺了。」
  
  「為什麼會這樣?」
  
  「原因很簡單,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操作成功的概率總是遠遠高於眾人。但奇怪的是他們九十九次成功積累的金錢卻沒能經受住一次失敗打擊造成的損失。」
  
  「為什麼會這樣?」
  
  「你要問為什麼?道理很簡單,因為他們試圖去控制孢子。他們都認為自己找到一條一勞永逸的預測孢子變異的方案。有時間的話你可以去看看漢克。卡費羅曾經寫過的一本有關期貨理論的書籍,叫《期貨市場黃金技術分析》,書很有名,至今都是期貨界人士的必讀書。到現在為止很多期貨精英依然推崇那種最終只能是失敗而絕不會成功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這些人的失敗是源於他們的理論,是這樣嗎?」
  
  「對!當他們把經驗上升到理論的時候,失敗就注定了。我曾說過,孢子是一種智能生命,它具有向觀察者未知的方向變異的趨勢,而且它總是向觀察者未知的方向變異。當它意識到觀察者看透了它的真相後,它一定會發生變異,從而讓觀察者總結的理論失敗。」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觀察者不把經驗上升到理論,那麼孢子就不會發生變異,對嗎?」
  
  「你說的對!當觀察者不試圖用規律去解釋孢子的時候,那麼孢子同樣也無法預知自己被觀察者認識。也就是說,道在不長高的同時,魔也不會長高;但是道如何試圖要超過魔的時候,魔必然要長高。」
  
  「那麼該如何應對這種狀況呢?如果道不能戰勝魔,那麼如何在這個遊戲中成為贏家呢?」
  
  「是啊!如果道不能戰勝魔,如何成為贏家呢?你問了一個很好的問題,本質的問題。要我說任何一個從事這個職業的人都有一件事是一致的。你知道是什麼嗎?」
  
  「什麼?」
  
  「貪婪!」
  
  「貪婪?這個我想是人的本性。」
  
  「對!是人的本性。就是因為這是人的本性,所以人總是要想試圖用戰勝魔的方式來成為贏家。但實際上成為贏家的簡單、有效和唯一的方式只有一種。」
  
  「是什麼?」
  
  「失敗!」
  
  「不明白!」
  
  「道理很簡單,魔不可戰勝,但卻可以戰而失敗。要想成為贏家就要從失敗中找,而不是從勝利中找。」
  
  「我還是不明白。」
  
  「你讀過歷史嗎?」
  
  「讀過,很少!」
  
  「你應該知道,歷史中很多例證都能證明勝利者往往會很快喪命,而失敗者卻最終成贏家。」
  
  「這為什麼?」
  
  「因為失敗者會選擇變異,而勝利者卻仰仗勝利而拒絕改變。這就是本質原因。」
  
  「變異因失敗而產生,而非勝利而產生。是這個意思嗎?」維奧萊塔問。
  
  「是!就是這個意思。大到民族、國家,小到單細胞的生命都是如此。」
  
  「有因失敗而最終成不了贏家的嗎?」
  
  「當然有,但從概率上來說,贏家一定只能從失敗者中誕生而非勝利者。」
  
  「那麼這種觀點如何運用到期貨上呢?」
  
  「只要你用最簡單的方式去運作就行了。」
  
  「最簡單的運作是什麼呢?」
  
  「就是用眾多小的失敗來贏得大的勝利。」
  
  「不明白!」
  
  「我來告訴你吧!這個道理就是用小損失積攢大勝利。用九十九次損失一百美金的方式來換取一次盈利一萬美金去運作。」
  
  「這樣,那我操作一百次才賺了一百美金呀!」
  
  「是啊!看起來一百美金很少,但你要知道當你用九十九次失敗來換取一次成功的時候,你幾乎不可超越的。這種方式可以永遠持續,直到你成為最終的贏家。當然一百次僅僅是一個比喻,在實際中這個數字是不定的,不要拘泥於我表述的形式。」
  
  「我能問個問題嗎?」維奧萊塔問。
  
  「問吧!隨便問。」
  
  「你說過你不是個贏家。既然你知道贏家秘訣為什麼不是贏家呢?」
  
  「是!我為什麼不是呢?原因就在於我的性格中總想走捷徑,不願意用那麼多次失敗來換取最後的勝利。我曾堅持過兩年,我一直是小賠積攢大勝,可當我每一次大勝利後,我總是想快速地度過小賠難熬的階段,後來在我賺了很多錢後,我就天真地以為不通過這種笨拙的方式,而用那些眼花繚亂的分析圖表也可以達到目的,其結果是我把以前所有的辛勞全部葬送掉了。」
  
  「我想問你個問題,假如你現在有一百萬美金,你會成為贏家嗎?」
  
  「我想我不可能了,我老了。我不想再去做這種無聊的遊戲了。」
  
  「那麼假如我有一百萬美金,你可以指導我如何做嗎?」
  
  「我想我也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貪婪和****,這種兩個東西會讓我送命。」
  
  「哦!明白了。但你作為我的老師是可以的,對嗎?」
  
  「是!」
  
  維奧萊塔把克羅爾先生的話在內心又重新思考了一遍,感覺克羅爾先生的話的確值得她回去好好研究一番。一陣一個令她疑惑的問題浮現在腦海裡,她問:「克羅爾先生,你為什麼在電話裡回答我咨詢時並不熱情,似乎並不在乎我做你的學生?」
  
  「我並不缺錢,其實我還有一點存款,足夠我養老的。我招學生僅僅是想知道世界上是否還有人忍受我這個老頭子的偏執和傲慢。」
  
  「哦!這樣,我就是你那個能忍受你偏執和傲慢的學生,對嗎?」
  
  「是啊!能選擇我而不去選擇那些有名的培訓中心的人一定在思維方式上與眾不同,這是做我學生的首要條件。」
  
  維奧萊塔低頭笑笑,她此時對對面這個老頭有了好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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