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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邪神門徒

第01章 彩燈高懸
第02章 古洞怪客
第03章 紫龍之穴
第04章 龍穴之秘
第05章 堅毅不屈
第06章 群魔圍攻
第07章 輪迴神火
第08章 雙飛仙子
第09章 千臂魔僧
第10章 金衣鐵牌
第11章 武林寒戟
第12章 雲山孤雁
第13章 古剎睹鬥
第14章 蛟索飛槌a
第14章 蛟索飛槌b
第15章 血光矛影
第16章 毒心殘膽
第17章 夜影驚龍
第18章 邪神門徒(空白無資料)
第19章 十字三絕
第20章 白馬紅綾
第21章 干戈玉帛
第22章 金梭傳柬
第23章 凌波渡水
第24章 煙霞山莊
第25章 一方雄才
第26章 龍爭虎鬥
第27章 口蜜腹劍
第28章 陷阱處處
第29章 再世牢中
第30章 毒霧鬼池
第31章 情義難兼
第32章 奇兵突出
第33章 殺劫難避
第34章 環島之戰
第35章 血雨柔情
第36章 裂膽驚魂
第37章 銀色假面
第38章 功成而退
第39章 敵愾同仇
第40章 肘腋之變
第41章 虹閃飛頭
第42章 猱殞命絕
第43章 令飛鷹現
第44章 奇掌揚威
第45章 勢難兩立
第46章 肢殘怨深
第47章 魔馬冰心
第48章 指劍環幾
第49章 情孽纏綿
第50章 天倫之樂
第51章 貪念未已
第52章 青黃雙絕
第53章 仇中結仇
第54章 情迷敵伺
第55章 名湖濺血
第56章 赤陽判官
第57章 虎口佳人
第58章 血灑靈蛇
第59章 柔情雨絲
第60章 連理枝接
第61章 雁冥雲山
第62章 雪地仇焰

此帖於 2008-06-03 05:59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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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彩燈高懸

  是一個清朗的晚上,碧空如洗,澄靜的蒼穹,綴滿了閃爍如鑽石的繁星。微風輕吹,樹影婆娑。
  該是有一個甜夢的花月良宵。
  不錯,在一幢巍峨的屋宇內,不正是張燈桔彩,人聲喧嘩,時而傳出一片笑語之聲麼?
  看,門口那大紅的喜聯,鞭炮的餘燼,好似正在進行著一件莫大的喜事呢!
  對了,今夜正是滇北怒江派掌門人,九天神龍華明軒嫁女的月子。那幢氣勢不凡的高大屋宇,便是他的宅居。
  院門之內,此刻正傳出陣陣哄笑,下人們端酒送菜,往來不息,每人的臉上,都洋溢著一片喜色。
  當然,今天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到了如此眾多的武林中成名露臉的好漢。況且,新姑爺又是黔省巨富侯百萬的公子,老爺的得意門生。
  室內,笑語之聲更濃,猜拳行令之聲不絕。一切都是顯得無比的美滿與融洽。
  但是,在一片濃密樹蔭之後,正悄立著一個身材削瘦的青年。
  他,默然的向大廳內望著。
  只見他雙手緊扯耆自己的頭髮,尚不時傳來一陣哽咽之聲。
  假如你是聰明人,你便會聽出這嗚咽的聲音,含著絕大的痛苦,又是在極端的壓制下透出。
  彷彿這年青人那顆赤心,正在絞扭著!撕裂著!
  驀然,年青人將頭微微仰了起來。
  藉著廳內明亮的燈光,我們可以清晰的瞧見這年輕人的面孔。
  但是,他令我們吃驚了,因為,這不是一張清秀挺逸的面容,而是一付可以稱得上“醜惡”二字的臉孔。
  只見他面容上,布滿了高低不平的疤痕,尚生有不少的黑點,最使人不能直視的,抑是那恐怖而青紫的膚色。
  此刻,他痛苦的,凝視看大廳內輝煌的燈火、喧嘩的人聲。
  他那對與整個面容極不調和的大眼睛,竟充滿了閃爍的淚光。
  他喃喃的自語道:“這就是人生的真諦?這就是期冀的結果?”
  他嘴角,自嘲的扭曲了一下,悲哀的想著:“師妹,你……你難道毫不曉得我對你真摯的感情?你難道從來不明白我對你的愛心?但,你平時又為何一直對我這麼好?如此關注我的一切!你在玩弄我?抑是在憐憫我呢?”
  一張嬌豔如花的面孔,在他的腦海中浮起,那倩影是如此美麗絕俗,神韻是如此溫柔高雅。
  燈光的反射下,年青人突然在身前的一灣溪水中,看見自己浮在水面上的臉孔。
  他,痛苦的嗚咽一聲,雙手蒙著臉,嘴中繼續呢喃道:“是了,我是如此醜,怎配得上嬌美如仙女般的師妹?怎及得上翩翩濁世的師弟?”
  “他們,一個是清麗如花,一個是秀逸不群。對的!他們才是一雙,他們才是門當戶對……”
  年青人雙手放開,那對清澈的大眼中,又倏然射出一股怨恨的光芒,他默默想道:
  “但是,我雖配不上師妹,師父卻不該不顧門規,不叫我與師弟比試所學,卻獨做主張,將下代掌門人大位,當眾宣布傳於師弟……他這麼做,難道是對的麼?我雖長得醜陋,難道就不能接掌怒江派麼?醜陋的人,必是永在人下麼?”
  他痛苦極了,也怨恨極了,雙手指甲,已深探的陷入肉內。
  突然,大廳內又何出一陣哄笑之聲,一個清瞿倉老的口音響道:“阿福,快去尋找江少爺,今天是小姐大喜的日子,怎的他卻不來陪客!”
  只見一個身材矮胖的下人,已匆匆自內走出。
  那人四面張望了一會,又向這叢林前走來。
  那青年人暗一咬牙,忖道:“罷了!我便出去……也好叫我現現眼,襯出今天的新姑爺是多麼英俊!”
  心念一轉,年青人已緩步而出。
  那矮胖下人急急上前道:“少爺!老爺叫我找你呢……!”
  他一見自己尋找之人,面上淚痕猶自未幹,不由心中恍然。
  他嘆了口氣,說道:“少爺!你也別難過了,事已至此文有什麼辦法呢?天下美麗女子正多,以後還怕找不到對象嗎?”
  年青人寂然一笑,說道:“阿福,你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別說了,我配得上人家麼?”
  他說罷,黯然低頭,急步向廳內行去。
  那矮胖下人,也輕輕搖頭,一聲嘆息……
  年青人行至廳門,強烈的燈光混著熱烘烘的酒菜香,使得他微微一窒。
  在人聲嘈雜中,他一低頭便想找個陰暗的位子坐下去……
  陡然,一個蒼勁的聲音喚道:“青兒!到為師這邊來!”
  他一聽口音,便知師父在叫喚,無奈之下,只得硬著頭皮默默走去。
  廳中人聲忽然靜了下來,千百雙眼光像千百支利箭似的緊盯著他,竊竊私語之聲,四處可聞。
  他強忍著一股憤怒與自卑揉合的怨氣,來到一個身材高大,面色紅潤的白髮老人面前。
  那老人,正是當今怒江派掌門人,名震黔滇的九天神龍華明軒。
  只見他雙目向年青人面上一掃,又向四座眾人一抱拳道:“列位高朋好友,這位便是老朽不成器的大徒弟——江青!”
  年青人赧然落座,眼光一掃,卻發現自己這桌上正有四、五位俏麗的少女,正厭惡的瞧著他!及至與他目光一對,又齊齊不屑的移轉一旁。
  這名叫江青的青年,心中一陣絞痛,強烈的自卑感湧上心頭,他正待藉離去,驀然,一陣熱烈的掌聲揚起,尚夾著眾人的歡呼:“新人來了!新人來了……”
  跟著,就是一片誇耀、讚美的聲音。
  江青心中一酸,這與他適纔進廳時,是兩個多麼鮮明的對比啊!
  “這世界上,原來就是這麼冷漠無情?人人都喜歡錦上添花,惡於雪中送炭……”
  他耳內,忽然聽到同桌少女的斷續低語聲:“唷!這封新人多漂亮喲!你看侯師兄今天字的衣服,藍緞子長袍……套雪白的綢衫……多英俊,哼!那似咱們面前這個人見人厭的醜鬼。”
  江青面上泛起了一陣痛苦的抽搐。此刻,新姑爺侯英,挽著嬌美豔麗的新娘,也是九天神龍華明軒的掌珠 華小燕,正向眾人拱手敬酒,臉上一片喜氣洋洋。
  江青心中又是一陣絞痛,他雙目一掃,只見師父 華明軒正手捋長須,滿面老懷彌慰之色。
  他正得意的,對身旁一位老人說道:“沈功兄,這一對小兒女還不錯吧!可惜親家未能及時趕來,卻送了一大筆聘禮……哈哈……”
  江青心頭一陣難過,他自己是如此渺小,如此不受人重視,誰會記得他呢?
  他,望著這喧嘩的大廳,又望望自己孤寂的身影,他再也坐不住了,悄然起身走了。
  背後,尚傳來九天神龍華明軒的聲音:“英兒我平素就喜歡他……所以,這怒江一派掌門人……不傳他傳又誰呢?”
  廳中,起了一陣恭喜之聲,又淹沒在一片狂熱的掌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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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紫龍之穴

  江青聽完了老人這一番敘述之後,那疤痕累累的臉上,瞬忽間,露出了一股莊嚴而堅毅湛湛的光彩,這是一個人決定了一件重大的事情後,面上所特有的一種神光。
  雖然,說不定他決定的這件事,乃與他的生命有著極大的關連。
  只見江青慢慢的仰起頭來,緩緩說道:“義父,你對青兒的慈愛,使得我戀惜生命,但,為了義父,青兒也值得拋棄生命,義父,不要勸我,不要惜我,青兒決心為你到紫龍秘穴去一趟,那怕是此去有死無生。”
  老人聞言,鬚眉激動如浪,顫聲說道:“好!好孩子,你……你太好了,為了義父這一條遲暮的生命,卻拿你無限青春去冒險,這……”
  真情的激動,使這昔日叱□風雲的老人,瞬息間變得如此的脆弱。
  江青仍決然說道:“義父,請莫多說,青兒就是死了,也認為值得!”
  老人雙目翻白,豆大的淚珠,已汩汨的順腮而下,這威名蓋世的老魔頭,多少驚心動魂的血戰,未能令他動容,人生無數的離合悲歡永未能使他心酸過,但,他卻在這寂寞無告的悠悠歲月折磨中,在這坦誠無欺的赤子丹心下,默默的,流出了他自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感激的淚珠。
  只有一個人,願以生命的代價,去換取另一個人的生命時,才是令人感動的,永遠不能忘懷的。
  老人在江青誠摯的央求下,將一個月之後,月圓之時,那紫龍秘穴的開啟時間,及有關的一切,皆詳盡不餘的告訴了江青。、時光,在有心的人看來,似乎覺得特別快,又好似特別的慢。這一月之中,江青除了陪著老人天南地北的閒談外,老人便將他昔日成名江湖的“天佛掌”法,盡心傾力的傳授給他。
  江青人雖醜陋,但頭腦卻聰慧無倫,聞一知十,有著極驚人的理解力但,他雖然全心盡力,集中全部精神去學習。可是,這“天佛掌”法也太為精深博大。這一個月以還,江青僅習得“天佛掌”法的前兩招……“佛光初現”“金頂佛燈”。
  日子很快,瞬息之間,已到紫龍秘穴開啟的日子了。
  這天傍晚,老人將江青喚到面前,肅然道:“孩子!今晚你去了……成功與否,全憑天意,你可千萬不能太過冒險,如若力所不逮,便從速知機而退……”
  他說到此,略略一停,又繼續道:“為父傳你的兩招天佛掌法,一般的江湖高手,已經接它不下,若未遇見功力奇高的人物,想單憑這兩招,已可支撐不敗。這裡,我有兩件東西交付與你,你要小心放著。說罷,老人伸出手來,向他身後的一塊突出石壁一掀,但聞“啪打”一聲輕響,已現出一個尺許見方的凹洞來。
  他伸手進去,摸索了一陣之後,拿出了一方血紅晶瑩的玉牌;及一個銀光閃閃的銀色長筒來。
  老人開口道:“孩子,這塊“朱玉寒骨令”,是為父當年行道江湖的信物,乃我昔日得自大內官廷之內,除了它本身晶瑩無瑕,價值連城外,更有能避百毒的功效。”
  老人又指著圓筒道:“這是我當年所用的獨門暗器,名曰‘烈陽神珠’,發出時兇猛無儔,威力極大,具有開石裂碑之能。”……
  他將此二物,交付江青,又叮嚀道:“你可要小心從事,切莫縱意貪功……欸!我也不再多說了;你……你去吧!。”
  江青答應一聲,將兩件東西放入懷內收好,默默走至洞口,老人“霍”的一聲,自手中抖出一條細軔烏黑的長索來,垂向洞外,此索長達三十餘丈,平日老人亦時籍此索卷人了不少飛鳥烤食。
  他說完話,心中不由一酸,急急探身,沿著這烏黑細長索,緩緩的移了下去,著手處,這堅壁果然陰濕粘滑,陡立如削。
  陣陣陰冷而挾著潮氣的寒風,撲身而來,四周一片黑黝黝且陰暗……
  江青緊握繩索,慢慢的向下溜去。約有兩盞熱茶時分,他雙腳已踏在一塊灰黑色的怪石上。
  江青隴目一望,但見這片谷底,黑沉沉的好大一片,四處盡是怪石嵯峨,或坐或立,其狀怪異無倫,猙獰可怖,在這陰沉黝黑的谷底,仿佛虎虎耽耽,擇人欲噬!
  他再放目一瞧,只見在一堆堆灰黑的巨石傍,尚不時冒起絲絲白色水氣,他暗忖道:
  “這必是義父所述及的蘊毒泥沼了!”
  此刻,左近一片寂然無聲,僅有那微帶呼嘯的山風,及“噗嚕”“噗嚕”自池沼底下冒起的氣泡破裂聲,點綴得這谷底裡更為陰森、恐怖,使人毛骨悚然。
  江青靜立了一會,抬頭望瞭望明月,知遁距紫龍秘穴開穴之時尚旱,便默默舉目四處探索,尋找那紫龍秘穴之處,在雜亂紛呈的巨石中,找尋一堆奇異的石頭,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首先辨別了一下方向,牢牢的記住了自己此刻的位置,始緩緩向谷中行去。
  此時,谷底裡更加陰沉幽暗,四周沉寂,一片嗨迷霧氣。
  江青睹此情景,不由得心底深處,泛起一陣寒意,但,他仍然強自鎮定,牢記著邪神厲勿邪告訴他的秘穴方位,向谷中小心行近……:驀然,他耳中聽到一陣“□□”的異響,江青悚然四顧,但見巨石林立,猙獰可怖,如惡鬼厲魂般,張牙舞爪……
  他此時,目力奇佳,遊目環視中,遠近景物,均清晰可見,但,卻看不出一宗異處來。
  此刻,“□□”怪響更甚,空氣中已起了一陣。
  江青駭然一驚,他急忙湧身向前躍去,就在他身形始才挪動的霎那,空氣中激盪的漩渦勁力湧到。
  江青大驚之下,已縱身躍起。但那回旋勁力,罡烈無匹,他身形才起,已被那怪異旋風,捲入其中。
  江青此刻,只覺渾然迴旋的氣體之內,有著一股潮濕的臭氣,撲鼻而來,稍稍不慎,吸入一絲,便自頭暈目眩,中人欲嘔。
  江青大驚之下,急忙閉住呼吸,強鎮心神,隨著那回旋勁風旋轉不已。
  他此刻體內真氣,早已貫通天地之橋,渾為一體,但他卻苦於不知如何運用,以致發揮不出所蘊威力饒是如此,他心神之鎮定,體力之充沛,已非一般武林高手可比。若是換了別人,吃這“毒沼幽風”一卷,便不立即被那毒氣攻心而死,也早就被轉得個七葷八素,心神昏迷了。
  江青在那強勁奇毒的“毒沼幽風”翻卷之中,已逐漸支持不住。幸而那怪異旋風,已適於此時漸漸消弱下來。
  江青發覺勁力漸消之際,驀然大喝一聲,奮力一掙,已然躍出那怪異旋風之外。
  他縱身急躍,突覺體外一輕,便知自己掙了出來,但腳下因用力過度,一個踉蹌,已踏入一個軟綿綿的泥沼之中。
  江青但覺腳下一軟,不由得又是一驚,急急用力一拔,卻是絲毫不能自泥沼中抽出,仿佛池沼底部,有一股絕大吸力般,更將他那只誤踏池沼的腳,緩緩向下吸去。
  江青大駭之下,只得用手緊拉身旁的一塊岩石,定下心神,默然思忖脫身之計。
  過了一刻,他仍未想出一個有效的辦法,而那只陷入泥沼的腳,竟已緩緩深陷至脛骨以上,在泥沼內的那一部份,亦感到奇熱無比,壓力甚大,血液運行竟也遭到了阻礙。
  江青楝然大驚,極自然的猛吸一口真氣,吐氣開聲,向外用力一拔,但覺一股無匹勁力湧處,腳下驟然一輕,已然完全拔了出來。
  江青不由一怔,他細細思忖了一陣,才知道自己因“任督”二脈已通,內力之雄厚,已遠非昔日可比,適纔無意之間,將一口真氣,至精至純的運於全身,故而一拔之下,便已掙出泥沼。
  他大喜欲狂,不由用力一掌,劈向身傍岩石,但聞得“吧吧”一聲,碎硝紛飛中;那岩石已被他無比的勁力,震碎了一大片。
  江青喃喃自語道:“我若是早些曉得自己已達如此境界,適纔也不用在那怪風中,吃那麼多苦頭!”
  他呆立了一會,又抬頭看了看天色,只見那一輪皎潔的明月,已漸漸升起,他不由悚然一驚,急長身躍起,跳縱如飛,直向谷中重疊的巨石奔去,瞬息間,他已奔馳至一大片巨岩之間。
  此刻,一堆烏雲飄過,將月亮遮住,大地又是一片黑暗。
  江青盡力向前望去,陰沉朦朧中赫然見到一條兇惡猙獰的巨龍,四爪踞地,翩翩若生,轟然伏在一堆亂石之中。
  江青一見那巨龍如此模樣,雖知乃為紫龍秘穴天生之狀,卻也不由嚇得一哆嗦,背脊之上,只覺冒出一陣冰冷之氣,寒森森的。
  他強一按心神,悄然向那紫龍秘穴走去,但見這龍形巨石,全呈深紫之色,首尾宛然可辨,龍身尚有片片極似麟甲的閃光石片,嵌於其中。貿然一見,絕似這迷朦陰沉的谷底之中,盤踞著壹條獰猙巨龍。
  只見此龍形巨石,仰首向天,像煞欲騰雲駕去之狀。
  江青看得一陣心跳,又抬頭望望月色,已知尚有半個更次,只待那月色微一偏西,穴口即會自行封閉這天地靈氣所鍾之奇,不得不便江青駭然驚愕不已。
  他悄然找一塊石後,默默坐下,閉目養神。
  倏然,他雙目剛剛瞌上,已聞得一陣極為細微的衣袂帶風之聲傳來。
  要知江青自“任督”二脈通行後,聽覺之敏銳,較之往昔,何止精進數倍。
  他聞聲之下,不由悚然一愕,急忙翻起身來,自那方巨石之後,屏息向外瞧去。
  不一刻,但見兩條黑影一閃,已似星飛丸瀉般,自空中落下兩個人來!
  江青仔細一打量來人,不由嚇了一跳,只見這兩人俱是身高八尺,生得又細又長,宛如倆根竹竿。
  二人皆是一身黑綢長衫,滿頭白髮披眉,面色慘白如紙,但兩雙眼睛,卻是寒光閃閃,顯然二人乃是極有造詣的內家高手。
  只見二人中,那有著一對弔喪眼的老人大笑道:“老三我說得不錯吧?這紫龍秘穴受極陰之氣所製,每五百年始吸取明月精華一次,那時,也是秘穴開啟之時。”
  另一瘦長怪人,聲如破鑼的答道:“二哥果然見識淵博,想這紫龍秘穴,乃天地之靈氣所鐘,為一奇玄之極的藏寶之處,嘿嘿!天下奇珍異寶,唯“能”者“據”之,黔靈三魅便當仁不讓了!”
  二人說罷俱是得意洋洋,放聲大笑,笑聲宛如夜鳥啼號,刺耳已極!
  江青昔日,亦聽師父九天神龍華明軒提過黔靈三魅,據說,這三魅各有一身毒辣奇詭的功夫,平時三人,焦盂不離,同行同止,甚少與其它武林人物交往,行事殘毒冷酷,是三個不折不扣的煞星。
  江青尚記得,當時師父提起這三人時,面上猶有驚悸之色,便是此刻,他亦不由手中冷汗直沁。但目前時間迫切,開穴之時即將到來。他若不能再將眼前二人,及時趕走或除去,則秘穴一關,勢必讓此二人捷足先登。
  江青正待想將兩人誘開,予以逐個擊破。驀然一聲長嘯起處,一條高大黑影,又已星飛丸瀉般,向谷中急掠而至。
  黔靈雙魅注視一眼,急向巨石後隱去。
  空中人影一陣,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已自空中落下,只見他身著一襲青色長衫,面色焦黃如臘,雙目開闔之間,稜稜有光。
  這人略一張望,見周遭沉寂,毫無聲息,他大笑一聲道:“哈哈!想不到這天藏奇異寶,普天之下,唯有我黃豹老人吳順和一人知曉,嘿嘿!真是天緣湊合,上天有眼了。”
  說罷,他已縱身向那紫龍秘穴之處躍去。
  他身形一停,反向各處察看了一陣,便東摸摸,西看看,儼然這穴中秘寶,巳屬他有。
  當他手指正觸及龍爪之中,一個凸出的圓核時,倏然,“呱”的一聲淒厲如兒啼的尖叫之聲倏起,四周藍光急閃,已奇快無比的纏向這黃豹老人身上。
  黃豹老人猝不及防之下,雖然閃開了兩道籃光,卻仍然被另兩道籃光攔個正著。
  但聞他一聲慘叫,兩手猛揮,電般閃劈而出。
  又是“呱呱”兩聲恐怖已極的尖叫,黃豹老人吳順和已倒射而回。
  月光之下,江青已可看出這黃豹老人髻發散亂,衣衫破裂,左肩處,已有兩條深長血痕,腫起寸許高,患處青紫,正汨汨流出污血。
  顯然的,黃豹老人吳順和已身負創傷。
  江青正自納罕,這是什麼東西,能使這身手不弱的老人,驟然之間受傷。
  卻見那黃豹老人,雙目驚恐的注視著前面龍爪之處,混身顫抖,那張焦黃的面孔,已變了慘白之色。
  江青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不由嚇的一震,原來,這時那石龍爪下,正緩緩爬出一條,長約七尺,混身長滿無數細腳的奇大蜈蚣。
  只見這蜈蚣全身灰黑發亮,雙眼閃閃發光,黑暗中,有如兩盞小燈;那蜈蚣頭上,尚生有四條藍色似帶的物體,上面生滿了密密麻麻的小鈞倒須,尚發出閃閃光芒,看來可怖已極。
  黃豹老人吳順和正強按傷痛,自懷內拿出一柄精光耀眼的奇形匕首來。
  這匕首較常人使用者為長,微微彎曲,從它面上的光輝便可看出,是一柄上好利器。
  那只奇大蜈蚣,這時已全然爬出龍爪之外,月光下,細腳齊動,藍芒閃爍,看來更是獰惡無比。
  黃豹老人倏然大喝一聲,身形掠處,搶向那奇大蜈蚣撲去。
  一片銀光急閃,如長虹經天,眼看已砍著蜈蚣怪頭。
  那蜈蚣“呱呱”的一聲似兒啼,百足齊劃,已極快的閃向一旁,它頭上那四根帶形之物,又“唰唰”飛起,纏向黃豹老人身上。
  黃豹老人狂吼一聲,單臂抖處,已拔高兩丈,他在空中一偏身,又帶著壹片刀光落向那蜈蚣,單臂伸縱間,已刺出三刀。
  那蜈蚣頂上的長帶急揮,口中不時噴出團團灰色毒霧。細長的身軀,疾然轉動間,已與黃豹老人鬥在一起。
  約莫過有半盞熱茶時分,黃豹老人雖將那奇大毒蜈蚣扎了五刀,紫色污血噴濺;但他自己除了肩頭上原有的傷勢外,卻又被這毒物噴了兩口毒氣。遠在數丈以外的江青亦可看出老人氣喘吁吁,神疲力竭,顯然已是強弩之未了。
  江青正在考慮,要不要現身去救那老人。因為,那隱身暗處的黔靈雙魅,竟毫無聲息,不知在打著什麼主意,而這位自稱黃豹老人的,又不知是何來路,居心難測。
  正當他考慮思忖之際,那邊已傳來一聲刺耳的慘叫聲,江青急忙抬頭一望,那條龐大蜈蚣頭上所生的藍色釣帶,就在這轉瞬間,已將黃豹老人緊緊纏住,而黃豹老人那柄鋒利無比的匕首,亦深深的連柄插入那蜈蚣怪頭之內,陣陣污血,正如湧泉般噴射而出。
  江青一時竟驚駭得愕住了。這時,黑豹老人兩只鐵腕緊叉,死命握住那蜈蚣頭下三寸之處,塵土翻飛中,一人一蟲在地上翻滾不已。
  江青喟然一嘆,自知此刻如貿然出手,不但會被黔靈雙魅驚覺,而在暗中施以突襲,而那黃豹老人中毒已深,此刻,想也不能救活。
  但見場中,又是一陣撲騰慘號,黃豹老人已與那纏身不放的蜈蚣,翻身跌入側旁的一處泥沼之中。
  灰黑色稀泥,“噗噗”作響,兩團黑影蠕動一會,已漸漸的沉了下去,終至不見。
  周遭一片冷寂,適纔吞噬了兩條生命的毒沼,仍舊靜悄悄的,只有那“波波”直冒的氣泡,仍顯得若無其事,好象從未發生過什麼慘劇似的。
  倏忽,黑影一閃,又是兩條人影,自暗中掠出,江青仔細一瞧,原來正是那黔靈三魅的老二老三。
  二人凝目向那片毒沼中注視了一會,忽然放聲狂笑,三魅中朱昆,破鑼似的聲音說道:“想不到吳順和這老小子,千里迢迢的趕來;卻白費一番心機,到頭來還陪上一條老命,真是……”
  老二仇忌接著道:“嘿嘿,那老小子來得不錯,卻替咱們破除了一重障礙。”
  江青在石後,眼看這二人如此狠毒,不但不為適纔老人死去而哀傷,反倒有幸災樂禍之心。
  他忖道:“秘穴開啟時間快到了,我若不乘此時,將這兩個包藏禍心的賊子打跑,稍時秘穴一啟,就一不容易應付……”江青略一考慮,一聲引吭長嘯,雙臂用力抖處,人已呼聲向空中飛去。
  他長身一拔時,因用力過度,這一躍,竟竄起了六丈多高。
  江青自己亦暗吃一驚,他急忙將真氣一沉,一個瘦削的身軀,已經如四兩棉花般,輕輕飄落地上。
  黔靈雙魅不由心中一驚,齊齊湧身急退兩丈。
  他們不由暗中駭然,驚異仍然有人暗中伺伏而且來人功力之高,更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江青腳一沾地,已雙手拱道:“來人莫非便是素享盛名的黔靈三魅麼?”
  他從未出道江湖,此刻硬裝著一派老江湖的口吻說話,心中不由忐忑不安。
  眼前二人,正是黔靈三魅中之老二仇忌老三朱昆兩人,他們大哥因有要事,於日前獨自他行,故此不曾與二人同來。
  此刻,他倆驟見有人現身。來人目的,不問可知,亦必在這紫籠秘穴的寶物。
  兩魅同一心意,互瞧一眼,已悄然站開,二魅仇忌寒森森的開口道:“尊駕何人?
  來此陰陽崖絕澗之下,意欲何為?又如何識得在下兄弟二人?”
  他一口氣連問了人家三句,卻對自己企圖一字不提,確實不愧為久走江湖的老手。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怒氣上衝,亦冷冷的說道:“小可江青,此陰陽崖絕澗之處,亦非二人所有,二位來得,小可便來不得麼?”
  他深知今晚如不動手分出勝負,是決不能善罷甘休的,故而,一出口便是針鋒相對,不留餘地。
  果然,黔靈雙魅齊齊一聲冷笑,二魅仇忌又道:“我道是那一個混帳東西有此狗膽,居然敢在紫龍秘穴奇寶之上橫插一手,原來卻是個乳臭未幹的後生小子,哼!我黔靈三魅到口的肥肉,別人還想分一杯羹,嘿嘿,待會咱們各憑本事便了!”
  他一語說畢,已是默運功力,準備動手。
  果然,黔靈雙魅一聲陰側惻的冷笑道:“不用待會,現在送你歸西,也是一樣。”
  一言甫畢,兩股狂烈如濤的勁風,已洶湧而至。
  江青暗驚之下,出手不由稍慢,“砰”然一聲,已被這兩股勁力震出五步。
  他覺得身上一陣酸痛,暗自運氣行功一試,卻仍然毫無損傷。
  他不知自己此刻已有“離火玄冰真氣”的根底,卻膽氣一壯,大喝一聲,雙掌已猛然推出。
  黔靈二魅合力出手,雖將來人震出五步,卻見對方非但未曾受傷,反而怒喝連聲的反攻而來。
  二人暗自驚駭之下,但見狂颼湧處,一股如山崩潮湧的巨大勁風,已疾襲而至。
  二魅仇忌暴叱一聲,雙掌亦自胸前猛推而去。勁風觸處,但聞“轟”的一聲巨響,江青當場挫退三步,仇忌卻踉蹌幌出五步。
  三魅朱昆大驚之下,怒喝一聲,雙拿已叫足十成勁力,猛劈江青后腦。
  江青驀覺黑影一閃,一股勁風已襲體而至,他不由急一躬身,一招“回手摘桃”已斜劈來人胸腹。
  三魅朱昆冷冷一笑,變掌為抓,已閃電般扣住江青脈門。
  江青突覺腕脈一緊,行脈猝然回攻,他大驚之際,自然的用力抵擋;一掙一拉,又呼聲將手腕奪了出來。
  朱昆手持對方脈門,正待痛下殺手,使敵人逆血回攻內腑,驀覺著手處,倏然有一股大力反震而回,他一時把待不住,竟被對方掙手而出。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狂吼一聲,身形倏閃,已施出自己成名江湖多年的“百柔鬼爪”,只覺勁風如削,人影翻飛中,剎那間,已將江青罩入一片爪影之下!
  側傍虎視耽耽的二魅仇忌,不由越看越奇,只見這醜少年使的掌法,正是怒江派真傳的“凌波掌”,這少年想必是功力不足,在自己三弟朱昆的“百柔鬼爪”下,已然屢見驚險。
  但,他每在千鈞一髮之際,不是倏然毫無章法的來一記怪招,便是拼著硬挨一記,雖則衣衫盡破,而朱昆那抓下手掌,卻倏的被他彈開。
  仇忌不禁心中納悶,他正待偷偷掩至一旁,以便猝然偷襲,施展辣手。忽然耳內好似隱約聽到丈許外的一方巨石後,有著一絲細微呼吸聲。
  仇忌不禁疑惑的四周察看了一遍,心中暗忖道:“莫非除了那已喪命毒沼的黃豹老人以及眼前這醜少年之外,難道還有其它的武林人物聞風而來?果是如此,則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他一想及此,越發不敢粗心大意,悄然向那巨石旁移動了幾步,裝做不知情,口中叫道:“老三,加點勁,把這醜小子拾奪下來!”身形卻猝然暴起,撲向那灰黑色的巨石之後。
  他身形才起,石後已響起哈哈一聲長笑,現出一個年約四旬的中年漢子來。
  這人穿著一身黑色對襟密扣的英雄裝,緊緊的繃在身上,顯出一塊塊虯突如粟的肌肉來,體格精壯異常。
  他一現身,卻不急著逃逸,烏黑的臉上,露出一股若有所恃的得色。
  他哈哈一笑道:“仇老二,你忒的不夠朋友,有了好買賣,連我們兄弟也不通知一聲,便獨自跑來了……嘿嘿。”
  仇竺見眼前這人,不由雙眉一皺,心中罵道:“媽的,真是邪門,旋風雙友怎的也聞訊而來?這小旋風餘開明雖然尚不放在我眼內,他那大哥大旋風白孤卻甚不好招惹,我該怎生想個法子把這小子宰了,卻叫那大旋風不致懷疑到我黔靈三魅的頭上才好……”
  仇忌乃是個頗功心計,深沉狡詐之人,心中雖已暗萌殺機,面上卻絲毫未曾顯露出來。
  只見他皮笑肉不笑的一磁牙道:“嘿嘿!我道是誰,原來是旋風雙友餘開明老弟,怎的老弟也這大興頭,適時而至,真是好極了。”
  他細目一轉,又道:“咦!為何不見令兄白孤白老大呢?”
  這小旋風餘開明一身武功,較之他那拜兄,實是相差一大截,只是他拜兄白孤名氣極大,故而他也跟著沾了不少光,若論他本人的武功機智,卻是不甚高明。
  只見他對仇忌哈哈一笑遁:“仇老二,少在自家朋友面前來這一套,你們兄弟倆來此為何?我們哥倆何故至此,大家都是‘瞎子吃元宵’心裡有數,我大哥因有要事待辦,故遣兄弟先來,他隨後就到!”
  說完之後,面上一片洋洋自得之色,尚不知他最後這一句話,已招至大大的不利。
  仇忌閃目一瞧場中,只見三弟朱昆正與那醜少年聚精會神的激鬥在一處,尚未注意這邊,看目前情形,醜少年又已落在下風,逐漸手忙腳亂。
  他面上閃過一絲令人難以察覺的獰笑,轉頭對餘開明道:“餘老弟,咱們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按說這紫龍秘穴中,奇珍異寶不止一件,我們那能如此貪心,兄弟本想著人通知二位,但二位一直行蹤不定,令人難以尋找,加以啟穴之日又近在眉睫,故而我們便先來了……嘿嘿……這其中原是誤會,尚請老弟諒宥餘開明雖覺得仇忌言詞之中,盡透著虛偽浮滑,但對方也不是易與之輩,對自己如此客氣,已是極為不易了,況且現在自己拜兄尚未到來,憑自己也實在無法震住二人。
  他想到這裡,只得緩步走了出來,若無其事的道:“好說,好說,仇老兄太抬舉我旋風雙友!咦!場中那與朱老三對敵的醜小子是誰?怎的從未見過?”
  仇忌滿面陰笑道:“兄弟也不知道他是誰?這小子卻也想橫插一……嘿嘿……看我黔靈三魅能否教他如願?”、餘開明是粗人,根本未注意仇忌言語中,那“也”字的含義,仍自極有興趣的望著場中二人在忘死拼鬥。
  仇忌一面默察四方,一面卻向餘開明緩緩靠近。
  餘開明只道仇忌已畏懼他大哥白狐的威名,他卻未想到,在平日黔靈三魅或者不願招惹旋風雙友,但一旦關係到切身的利害關頭,則人人都會專為自己打算,至此時,自又當別論了。
  仇忌眼見餘開明,仍然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場中激鬥,他又是一陣陰陰冷笑,已悄悄伸手入懷,拿出一個極小的油布包里來。
  這包裡封裝極為嚴密,內中所藏,是苗疆異人千蠱子所獨製的“滅魂香霧”。
  此霧色作淡紅,撒出後,能籠罩五尺方圓,只要有人吸入一絲,便自頭暈目眩,五臟翻騰以至氣絕而死。
  這“滅魂香霧”端的霸道無比,是一種極為歹毒狠辣的毒氣。
  仇忌早已想好,若趁此機除去這身傍之人,自己事後可推得一乾二淨,將責任完全推卸在苗疆怪傑千蠱子身上。
  這時,他已將手中包裡之縫線柑斷。可笑餘開明距他僅只四尺,仍然毫無所覺的瞧著場中戰鬥,間或抬頭,望望那將近中天的皓月。
  仇忌滿懷殺機,面上卻是笑容可掬,他悄然橫移一步,手中油布包裡,已是隨時待發。
  只見他笑道:“餘老弟,你看這裡!。”
  餘開明一時未悟出他話中含意,便回頭向仇忌看來。
  但聞“噗”的一聲,一團淡紅色的煙霧瀰漫,帶著一陣極為令人暈眩的刺鼻香味,已將餘開明罩個正著。
  餘開明但覺眼前紅光一閃,鼻中巳吸入一絲辛辣刺腦的異香。
  他心知不好,才只怒喝一聲:“仇忌,爾敢……”人已“咕通”一聲,栽倒地下。
  翻身倒地時,餘開明卻拼出全身餘力,擊出一掌。
  但,仇忌早在他毒霧出手之際,便已幌身閃開,餘開明這一掌,絲毫未傷著他,空將地下擊了個深坑仇忌待了一刻,見對方靜靜的躺在地下,已毫無聲息,他仍守候一旁,直侍那“滅魂香霧”消散已盡,始緩緩向前移去。
  他用腳將餘開明翻了個身,只見那餘開明的面孔已扭曲成一種極為慘厲可怖的神色,好似在臨死前的剎那間,受了無盡的痛苦似的,七竅中也汨汨流出鮮血。
  仇忌嘿嘿一笑,自語道:“媽的,我叫你這小子橫,竟敢在虎上持須!”
  他意滿志躇,不由抬頭望月色,忽然大叫道:“老三,快些下手,紫龍秘穴開啟的時辰快到了!”
  三魅朱昆已看見自己二哥適纔那一手傑作,但他自己卻正是越打越寒,他萬萬估不到,這功夫不佳的醜少年,內力卻是如此的深厚。
  正當他暗自駭然之際,已聽到自己二哥呼喊之聲。
  江青此時,亦已聽見二魅仇忌的呼叫,他極快的抬頭一望月色的位置,心中亦不由焦急萬分。
  他雖已打得昏頭腦脹,卻仍隱約的看到伏屍地下的旋風餘開明。
  正在此時,三魅朱昆已怒目突出,滿面厲色的,加勁猛攻而來。
  不出五招,江青已被打得連連遇險,步步後退,好好的一身藍布勁裝,亦被三魅朱昆抓得更是稀爛。
  江青大怒之下,猛喝一聲,右掌急顫中,已幻成無數掌影,左掌微圈半弧,疾揮而出。
  這正是名震武林,失傳已久的“天佛掌”法之起手式:“佛光初現”。
  但見一陣迴旋激盪的勁風起處,已將朱昆全身罩在掌影之中。
  朱昆只覺得自己被一片沉重掌山攔住,無論那一個方向均不得衝突而出,周身各處要害穴道,更罩於對方掌風之下,使得朱昆不由魂飛魄散。
  驀聞一聲狂嚎驟起,一條人影已被震飛尋丈之外。
  二魅仇忌愕然之下,已看清被震飛之人,乃是自己三弟朱昆,欲待救援,已自不及。
  他心中一陣絞痛,吼叱連聲,身形疾如流星般,一閃之下,已向江青連連劈出六掌,掌掌都含著十分勁力。
  江青一掌震飛強敵,正自欣慰的忖道:“天佛掌法果然不同凡響,只一招,就把那像竹竿似的傢伙打飛了。”
  淬然,江青忽覺狂風壓體,一時閃避不及,竟被仇忌掌力打個正著,踉蹌連退了七步,一跌在地上。
  仇忌端的稱得上心狠手辣,一眼見江青被一掌擊中,坐倒地上,不由冷笑一聲,面色一寒,雙腳齊飛,已踹向江青胸前。
  江青跌倒在地,身形閃避不易,他不由得鋼牙一挫,急惶之中,右掌疾出,顫成千百雙掌影,疾擊敵人。
  又是一陣狂颶激盪,呼嘯勁風聲中,仇忌亦被震退五步之遙。
  這不過是半招“佛光初現”,如江青此時傾全力一擊,仇忌便即不死,也得早已身受重傷了。
  他被江青一掌震飛後,心中不由一陣駭然,他付道:“這小子真是邪門,不知他從那學來的這二套兇猛奇詭的招朮?”
  他那知道,這就是久已失傳的“天佛掌法”呢?
  仇忌心念轉動間,一個鯉魚打挺,又待翻身撲上。
  驀然,一陣“隆隆”的巨響,驟然震天而起,二人急忙住手,回身驚駭的望著身後不遠的紫龍秘穴!
  此刻,自那絕大的龍形巨石內,發出一陣“嗚嗚”的長鳴來。
  二人雙目圓睜,緊張的凝視著。
  只見那龐大的石龍之首,竟對著那渾圓的明月緩緩的移動,月光此時皎潔異常,四周的浮雲,亦悠悠散開,形成一個巨大的圓弧。
  倏然,一股淡淡的白氣,自那石龍之首中,疾然射出。
  那雙石質的龍目,亦竟突然怒睜,其大如鬥,豪光四射。
  奇事發生了,這時那伏地不動的四只石龍之爪,竟然轟然在巨響中緩緩立了起來。
  那張原是緊合的龍嘴,亦徐徐張開。
  全作紫色,狀似甲磷的片狀岩石,此刻,亦更形閃爍,微微波動,映月生輝,一陣雲霧,圍繞著那紫色石龍四周升起。
  風聲呼呼而起,宛似那紫色石龍意欲乘風而去,其狀驚人已極。
  約有一盞熱茶時分,風住霧消,石龍全身亦寂然不動,但那石龍之首,卻正對著明月,巨口大開。
  江青心中一震道:“啊?時候到了,義父說的正是此刻。”
  他正在轉念間,黔靈三魅的老二仇忌,已狂喝一聲:“醜鬼,去你的罷!”一掌揮來,人已向龍首電射而去。
  江青大叫一聲:“狂徒!你敢。”單掌一封,長身急掠而起,亦躍向那仰首向天的紫龍秘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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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堅毅不屈

  天色漸明,東方微透曙光,陰陽谷底還是陰沉晦迷,輕罩著一層淡淡的白霧。
  一個黑影,在霧中蠕動著,他行走得極慢,好似在尋找著什麼。是的!他-正是江青,在尋找著那垂於壁端,用以引他回“絕緣洞”的那根烏細長索。
  江青頭、臉、全身都是一片血紅,看起來好不嚇人,只見他衣衫破碎,襤褸不堪,混身皮肉翻卷,傷痕累累,加上他那粘滿全身,擦抹不去的血,更顯得猙獰醜惡,有如厲鬼。
  籲了一口氣,他乏力的坐在地上,雙掌輕揉著自己那疲累的雙腿。
  原來,因為晨霧迷漫,他又滿身傷痕,故而,不但未找著那來時垂他落下的繩索,甚至連自已的行動,都受到極大的牽制與不便。
  江青癡呆的,瞧看自己血紅的肌膚。
  他下意識的又用力去搓揉,但,仍然是徒勞無功。
  他雙手又摸在自己臉上,手觸處,盡是突凹不平的疤痕與粗糙的皮膚。
  他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回恐怕臉上的膚色,不是青紫,而是鮮紅了。”
  他自嘲的一笑。
  是的;江青面孔上口鼻宛然,輪廓未變外,已完全被一層厚厚的血紅赤膠罩滿,顏色卻較他身體各部,更為鮮豔。
  因為,這正是那龍穴之內,八爪怪獸的獨目之血。
  他雙眸迷茫的,瞪視著飄忽的薄霧,是那麼輕柔,像棉絮,又更似白雲。
  他心中暗想:“還是等待霧消了,再去找那繩索吧!現在,正可藉此機會,休息一陣,一夜的驚駭激鬥,也實在夠累了。”
  他正要倒頭大睡,卻好似聽到,一絲細微得幾不可辨的呼吸聲。
  江青急急跳起。
  在他身後不及三尺的地方,竟赫然立著一個身材碩長,白衣飄拂的中年書生。
  他那俊秀挺逸的面孔上,正含著一絲,令人莫測高深的微笑。
  江青愕住了。
  他知道,自已在“任督”二脈行通後,憑目前的功力,三丈以內,飛花落葉也瞞不過他的耳目。
  但,這位白衣文士,卻能欺身至他身後三尺,自己才能發覺。
  那白衣文士微微一笑,全然不見絲毫移動,好似藉看微風的吹送一般,已飄至他身前站定。
  江青不禁退後一步,雙目瞪看這位中年書生。
  沉默了一會,那書生,緩緩開口道:“小兄弟,你可是從紫龍秘穴中出來的麼?”
  江青望著他嘴角奇怪的微笑,戒備的點了點頭。
  中年書生又道:“那麼……穴中的一對“金龍之子”及一方晶雪玉盒,你已得到了?”
  江青見這白衣書生說話時,除了面上那令人有些驚懼的微笑外,毫無絲毫情感,語聲也平淡之極,沒有一點喜怒之色,就好象是天塌下來,也驚動不著他似的。
  他摸不透,這白衣人到底打著什麼主意。但他在穴中所得的秘寶,都背在身上,想賴也賴不掉,只得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白衣人緩緩輳頭,瞧了一下四周飄忽的霧氣,仍然淡淡的問道:“你準備將這兩宗寶物,帶到那裡去呢?你可知道這寶物的用處?”
  江青見這白衣人,果然是越問越深,不由得微含怒意的答道:“這些,都無庸閣下擔心,在下自能處置。”
  白衣人微微一笑道:“有膽氣,小夥子,我已有二十年,沒聽見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講話了。”
  江青冷冷一哂,挺胸道:“尊駕如果沒有其它的指教,在下可要失陪了。”
  說罷,舉步向前走去。
  尚未行及十步,後面已傳來一個淡漠的聲音道:“回來!”
  這簡單的兩個字,卻含有無比的威嚴,彷彿含有一種極為懾人的力量在內。
  江青不由自主的轉身過來,冷冷問道:“尊駕有何見教?須知在下雖然愚鴃X,卻非好欺之輩。”
  白衣人面上神色,絲毫不變,說道:“小夥子,憑你敢孤身赴紫龍秘穴的勇氣,我就知道你是一個有膽識的青年……”
  他雙目凝視看江青臉上,又道:“老實說,我遠道來此,也是為了這穴中奇寶。”
  江青悚然退後一步,雙掌護胸,已暗暗提神戒備。
  白衣人淡然一笑道:“你別緊張,我素來不喜強人所難,若是我伸手硬奪,哼!你就是有十件寶物,也早多沒有了。”
  江青被白衣人,不慍不火的損了幾句,不由十分惱怒,他大聲道:“你待怎的?”
  白衣人回道:“你冒著萬險,自紫龍秘穴之內取得奇寶,我也不能就這麼輕易拿走,這樣吧!你將背後那對“金龍之子”給我,而我傳你一奪絕妙掌法,以為交換。”
  江青聞言怒道:“你想得倒好,天下豈有這等便宜之事!哼!誰希罕你傳什麼掌法。”
  江青以為,說出這幾句話後,一定會激怒對方,是而一語出口即默運功力,凝神待敵。
  那知,白衣人仍然不急不怒,平靜的說道:“小夥子,我非常欣賞你的膽識,但是,你可知道,我要傳給你的掌法,乃是別人夢寐難求的“七旋斬”?其實咱們這樣雙方都不吃虧。我只是因為要事所羈,中途延誤一陣,因而來晚一步,否則,穴中奇寶,你恐怕連一件都得不到呢!”
  說罷雙目倏張,兩道精芒,如電般射在江青臉上。
  他又道:“你可斟量一下,我本來可以用強力硬奪,如今,非但我為你留下一件寶物,且再傳你一套絕世掌法,這樣,已夠你一生受用不盡了。”
  江青被他那超乎異常的眼光一瞪,心中不由一顫,本能的又退了兩步。
  他略一定神,大踏步的走上前來,大聲說道:“我知道閣下武功高強,只是如此要脅於我,在下卻是歉難從命!”
  這白衣人,平日正是一呼百諾,前呼後擁,武林中任誰提起他來,也是聞名變色,退避三舍。
  他平時講話,說一不二,誰不對他唯命是從,恭謹異常。
  別人在他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偏偏面前這全身血紅的醜少年,卻竟恁的頂撞於他。
  白衣人那付永遠沒有喜怒哀樂的臉上,只是徽微的抽搐了一下,仍然毫不發怒的道:
  “小夥子,今天我給你講了這麼多話,已是十分破例了,我“長離一梟”出口之言,幾時曾更改過?”
  江青一聽“長離一梟”四字,幌似晴空霹靂般,驟然將他震得全身抖簌了一下,胸前的雙手,也慢慢的放了下來。
  這四個字對他的影響,可說是太大了,自他有記憶以來,便知道長離一梟是個武功深不可測的頂尖人物他那冷漠而殘酷的手段,令人震悚的武功,都好象火烙似的在他心扉之上,留下深深的痕印。
  江青聽別人提述的太多了,他還記得,當別人提起“長離一梟”時,面孔驚悸的表情,就好象述及神話中的魔王,是那麼法力無邊,不可匹敵,故而,在江青心中,自然的升起了一股無法抗拒的念頭。
  白衣人的嘴角,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得色,他平靜的開口道:“如何?我便再給你一個便宜,除了授你那“七旋斬”外,我更負責送你到要去的地方,也免得再為其它江湖人物,窺伺劫奪。”
  江青此時,腦中紊亂如麻,眼前這長離一梟,那令人驚懼的名望與武功,已將他鎮住了……
  陡的,厲勿邪那枯瘦衰老的身形,又在他腦海中浮起,說不定,他的一身殘疾,便寄望在這叫什麼“金龍之子”的一對奇物上。
  江青眼中,倏忽現出一股威武不屈的湛湛神光,他朗聲道:“原來尊駕便是揚名江湖的長離一梟!衛老前輩。前輩威名,在下早已久仰。前輩若有其它吩咐,晚輩敢不如命。唯獨此事,乃關係義父一生,恕晚輩無法遵從。”
  言來不亢不卑,極有分寸,聽得長離一梟心頭,絲毫發不起火來。
  他冷冷的一笑道:“小夥子,你如此倔強,莫非還想和我走上兩招麼?”
  江青星目放光,他想到對方雖是名震江湖的有數高手,但自己為了義父殘疾,便豁出性命也得全力一戰,雖然有敗無勝,亦將不愧於心。
  想到此處,他不由精神一振,豪氣乾雲的朗聲道:“前輩既如此相逼,晚輩也只有舍命相陪。”
  長離一梟心中,對這面貌醜陋而滿身血紅的怪異青年,竟無形中起了一絲好感。
  武林中,原就是尊敬輕生死、重仁義的好漢啊!
  他淡然道:“這樣吧!你如能接下我衛西十招,不但這對“金龍之子”我可以罷手,甚至我那不傳之秘的“七旋斬”也可傳授於你!”
  言下之意,若是江青接不下十招,那就不客氣了。
  江青聞言之下,心中一陣突突急跳,他知道,長離一梟衛西雖是輕描淡寫的說出,但他這十招下來,必是極為奇詭精異的絕學,自己一個弄不好,可能連三招也接他不住。
  其實,江青把他自已估得太高了,若非那一代異人厲勿邪以本身一口先天真氣,為他行通天地之橋,貫行任督二脤,他只怕連長離一梟一招也經受不起。
  江青正在心中打鼓,忽的,那兩招厲勿邪所傳的“天佛掌”法,又在他腦中浮起。
  他頓時膽氣一壯,大聲道:“老前輩既然如此說法,晚輩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想道:“單是憑著那兩招“天佛掌”,雖則不能戰勝那長離一梟,但,至少也能搪他幾招。”
  長離一梟衛西,見江青驟聞自已要他接下十招之言,眼中便露出一股躊躇猶疑之色,但一刻後,又忽然神光湛湛,他不由心中十分疑惑。
  暗忖:“這小子不要有什麼邪門……也罷,我就不信,憑他也能接下老夫十招!”
  江青已退後三步,沉馬立樁,雙目注視看長離一梟衛西。
  衛西淡然一笑,說聲:“小夥子,你注意了。”
  一掌已輕飄飄的,拍向江青脅下,掌勢看來輕柔飄浮,卻是快速無倫,衛西掌勢一伸,已觸著江青衣衫。
  江青心頭一震,身形急側,已極快的向一旁翻去,雖讓過了一招,卻躲得甚是狼狽。
  衛西輕輕的一笑,說道:“這是第一招!”
  說罷,左掌一抖,已化成無數縱橫掌影,漫天匝地的罩將下來。
  江青一見對方掌勢之下,已將自己退路封死,且每一指都點向自己上盤一十二處大穴而來,端的凌厲已極。
  他大喝一聲,怒江派的“凌波掌”法中,救命雙絕招,“浮波掣影”“波濤如湧”,已電劈而去,同時,一個大旋身,人已搶出五步。
  他因全身真氣,已融合一體,故而這凌波掌法的救命雙絕招施出,亦是如浪涌山崩,勁氣罡烈無比。
  衛西似是出乎意料,他微“噫”了一聲,掌勢吐得快,收得更快。
  只見他單掌一接一引,江青攻來的強風勁氣,已被他化解得無形無影。
  長離一梟衛西朗聲說道:“第二招了!”
  雙拳同時倏圈急吐,一股沉如山岳般的無形潛力,已將江青圍在正中。
  他掌心微微向下一壓,江青頓覺循流的血液,倏忽已往下半身降去。
  只見那衛西雙掌,又往上一提,江青驀覺得腦際嗡然一震,體內血液,反衝向頂門。
  江青在滿臉漲紅,呼吸窒息之下,不知不覺中,已雙掌齊使,風雷聲響,罡氣呼嘯聲中,一招“佛光初現”已急施而出。只見空氣激盪,有若排山倒海。
  長離一梟衛西倏然一聲大喝,雙掌自胸前,如電光石火般推出,一股浩蕩如江河般的綿綿勁力,亦急湧而至。
  兩股勁氣一觸,“轟”然一聲巨響,江青已被震出尋丈之外!
  長離一梟的身形,亦是連幌不已。
  衛西那毫無喜怒的清俊面容上,浮起一個驚異的表情,一時竟怔住了,他仰首向天,好似在尋思一件奇事。
  江青雖被對方,那強猛無比的勁力震飛,但卻賴這一招“天佛掌”法的絕妙招術,未受重傷。
  他在地下一個翻滾,又躍身而起,口中大叫道:“衛老前輩,已經四招了。”
  衛西如醉如癡,毫不理睬,仍自抬頭向天,苦苦思忖。
  他在想,這個臨敵經驗甚差的醜孩子,為何卻有如此的功力,而且,竟能施出一記妙絕天下的奇招,敵住自已已有四十餘年修為的“混元真氣”?
  江青倒地後,並不曾受傷,又急急的躍出,這些動作他卻早已看在眼內,只是,這更增加了他的驚異與疑惑。
  江青躍身站起後,見那武功驚人的長離一梟,正一言不發的在苦苦思索,他奇怪之下,亦呆呆的立在一旁,望看長離一梟發怔。
  倏然,長離一梟大喝一聲,右掌撮若雞心,急推而出,左掌卻抓向江青右肩。
  一時,江青胸前、肘、臂間的“天門”“巨骨”“臂膈”“玉里”“肘膠””雲門”
  “府台”等七大要穴,已全籠罩于衛西掌風之下。
  江青不由大吃一驚,右掌急顫成千百條掌影,左掌劃一圓弧,掌勢卻淬然在圓弧中劈出,如狂濤猛浪般,又是一招“佛光初現”!
  長離一梟嘿然一聲,本想仍用那招可以化解敵人勁力的“方圓分光”來拆,但始才接觸,便知對方此招勁力之強,彷若狂洋大海,浩浩不絕!
  他無奈之下,只得又是雙掌急推,一招“興波助瀾”中,暗含著“混元真氣”硬封而上。
  江青火侯不足,一震之下,又是跌飛。
  但衛西卻也玉面微紅。
  本來,憑他在武林中的名望、身份,對付一個後生小輩,卻連接使用了兩次相同的招式,這已是夠丟人了,更沒面子的卻是重複使用之下,對方卻仍未受傷落敗。
  衛西覺得老大不是味道,羞愧之下,怒火頓升,不待江青自地下爬起,雙掌急揚,一股凌厲掌風,已襲向江青而至。
  江青兩次被震落塵埃,一陣愧然之意,湧起心頭,但,他那倔強不服的性格,叉使他忍著混身酸痛,急急爬起身來。
  在他始才起身一半之際,一陣猛烈無比的勁風,已疾卷而到。
  勁風未臨身前,江青已覺呼吸窒息,心脈顫震。
  他大叫一聲:“這是第七招!”
  暗一運功,體內真氣,極快的作了一個美滿的循環。
  江青雙掌十指疾伸,帶起條條光影,彷彿是十柄鋒利短劍,刺向長離一梟而去。
  掌指過處,帶起突破空氣的“嘶嘶”之聲,威勢好不驚人。
  衛西暴喝聲中,身形已如閃陀螺般,疾然旋開,就在他連連旋擊中,已快如閃電似的,一氣向江青攻出七掌,踢出七腿。
  二人同一時怒叱,身形已分了開去。
  長離一梟倏然又是輕喝一聲,整個身軀轉得如旋風一般,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圍著江青,急急的旋轉起來。
  每在旋轉一圈中,俱皆掌腿齊施,勁氣如鋼壁銅牆,又是狂濤駭浪,威力大得令人咋舌。
  這正是長離一梟的不傳之秘,七旋斬。
  突然,一聲悶哼驟起,一條人影,已斜斜飛了出去,“叭噠”一聲,摔落地下,差勁這人不是別個,正是那滿身血紅的江青。他在長離一梟的絕世神功下,到底因火候還太差,又被衛西一掌震飛。
  長離一梟擊倒江青後,倏而一聲怒叱,身形已如鷹隼般疾掠而起,帶看一陣凌厲勁風向江青急撲而下。
  江青倒在地下,喉頭一甜,接連噴出兩口鮮血。
  他驟見長離一鳥挾著無可比擬的聲勢撲來,不由驚得在地上,一連兩個翻滾,口中大叫道:“你說話不算麼?已經過了十招了。”
  身在空中的長離一梟,聞言之下,不禁全身一震,他嘿然一聲,將含勁未發的掌力,硬生生的擊向兩旁。
  “劈叭”一聲大響,兩塊磨盤大小的岩石,巳被他震成鏖粉,四散紛飛。
  江青已被嚇得目瞪口呆,胸前不住起伏,喘息甚劇。
  長離一梟衛西,怔怔的站在地下,面上浮起一種極為奇異的表情,是怒!也是悔!
  更使他迷惘的,卻是這醜少年莫測高深的兩記怪招。
  這兩招幌似銅牆鐵壁,又如瀚海長江,竟是浩渺無際,無懈可擊。
  他愣呆呆的注視著周遭已逐漸消失的薄霧,苦苦的思索著。
  江青此時,默默盤膝而坐,閉目調息。
  這敵對的二人,一剎那間,竟完全靜默下來,一個仰首尋思,面上表情,瞬息萬變。
  一個席地運功,心無旁騖。
  這時,絲毫也看不出,剛才二人,還曾有過一場驚天動地的激鬥。
  一刻後,江青調息已畢,微微睜開眼睛。
  長離一梟衛西,忽然一聲大叫,他語聲激動的說道:“小子,你適纔使用的兩記怪招,可是失傳已久的“天佛掌法”?”
  江青雙目炯然的瞪著他,異常靜肅的點點頭。
  長離一梟又問道:“此掌法是誰傳授與你的?可是那“一邪雙飛三絕掌”中的一邪?”
  江青略一沉吟,徵微頷首。
  長離一梟仰首向天,呢喃說道:“真是怪了!那邪神若是未死,算來,現在也該百多歲了……欸!真是叫人難以置信。”
  江青沉靜的看著長離一梟那奇異的神色,默默不發一語。
  衛西感嘆了一陣,又忽然低頭道:“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看來練氣功夫中,最難達到的生死玄關你也行通了?”
  江青緩緩的回答道:“晚輩江青,那內家行功,不過略窺皮毛而已。”
  長離一梟又道:“邪神果真未死麼?”
  他面上有一股,使人說不出的奇幻意味,稍停了停,他又感嘆說道:“欸!當年邪神厲勿邪的威名,何等響亮,六十年前瀟水一戰,世人都道他已仙去,那知,如今卻仍健在人間。”
  江青聽他言中之意,好似邪神活在人世,對他是個大大的遺憾一般。
  他不由微帶不悅的開口道:“衛老前輩,請恕晚輩放肆,晚輩義父活在人世,又有什麼地方,值得前輩如此嘆息呢?”
  長離一梟聞言不由一怔,驚奇的問道:“什麼?邪神便是你義父?真是怪事!”
  他又思忖了一下,坦然道:“老實說'六十年前,武林中那“一邪雙飛三絕掌”聲名赫赫之時,我方才不過是個髻齡童子……但,當我成名之後,他們卻早已不在了,我一直不服氣這些人,想他們也不過是適逢其會,浪得虛名而已,我長離一梟自恨晚生了二十年,否則,一定要找他們比試一下。”
  江青張口欲言,但,一想到對方威名之盛,確也不比當年“一邪雙飛三絕掌”輸了多少,頓時將到口邊的話咽了回去。
  長離一梟又道:“欸!我自出道以來,凡近五十餘年,可說少逢敵手,自己也認為相當不錯了……”
  他看了江青一眼,嘆道:“那知今日與你一較之下,若不是憑著老夫當年痛下苦心,所練成的一身功夫,恐怕已被你佔去優勢,你不過才識得“天佛掌”法中的前兩招,已是如此厲害,若那邪神親自來到,我豈是他的敵手?”
  江青至此,才恍然大悟,這長離一梟為何驟聞自己義父尚在人間的消息,面色便如此難堪。
  他不由暗暗嘆息:“世上之人,被沽名釣譽的慾念所牽累的,真不知有多少啊!”
  他正在沉思默想,長離一梟面色已轉回原先那不帶絲毫表情的模樣。
  他淡然問道:“厲老前輩近來可好?他什麼時候收你為義子的?”
  言下,仍有幾分懷疑之意。
  江青暗自一笑,正待將義父身罹殘疾,自己因而至秘穴求寶之事說出。
  忽然,他轉念一想道:“不好,若是我照實說來,這長離一梟為了他橫霸天下的念頭,說不定,會乘機對義父下那毒手,對了!我且騙他一騙。”
  江青人本機伶,他略一思考,已若無其事的答道:“多蒙前輩垂問,義父老人家,近來極為健朗……他收晚輩為義子,乃是一個月以前的事。”
  江青說罷,為了證明所言不虛,己自懷中將那面晶瑩紅潤的“朱玉寒骨令”取出。
  衛西頓然面色肅穆,他默默接過,拿在手中,細細端詳,手指輕輕的摩挲著,那面晶瑩豔紅的玉牌上,精工縷著三根枯骨。
  衛西摩著,低語道:“不錯,這正是邪神當年的信物“朱玉寒骨令”!”
  他玩弄了一陣,又交回江青手中,一笑道:“你站起來吧!我答應將我苦心演創的“七旋斬”掌法,傳授與你,現下時間不多,咱們就開始……”
  江青心中一喜,正待起身,胸腹間,不由一陣悶痛,他眉頭不禁緊緊的蹙了起來。
  長離一梟見狀,一笑道:“啊!我幾乎忘了,你適纔已傷在我“混元氣功”之下。”
  江青一聽,始才知對方傷他的,竟然是武林中,極為難練的“混元氣功”,不禁驚得“啊”了一聲。
  長離一梟笑道:“不要緊,你這點微傷,我有自製療傷的靈藥,神效無比,你且服下一粒,再行功運十二周天,使藥方行開,便可無事了。”
  說罷,已自懷中取出一個白色羊脂玉瓶,傾出一粒清香央X溢的黑色丹丸,交給江青服下。
  江青服藥後,但覺一股清涼之氣,順腹而下,周身頓覺舒泰已極。
  他默默調息了一陣,已是痛苦全消,待他睜開眼來,卻見那長離一梟正在注目凝視著自己,眼中閃耀著一種猶疑之色,及至與江青目光一對,已然倏忽隱去。
  江青卻不知道,在他閉目謂思時,卻已從鬼門闕打了幾個轉回來了!
  原來,長離一梟在江青運功癢傷時,暗自想道:“這小子如此年紀,已經行通了生死玄關,又有那不可一世的厲老頭子為他傳授武功,將來成就,必定在我之上,倒不如,現在就乘機將他除了,不但那龍穴秘寶盡屬我有,那“七旋斬”也可不用再傳授給他……”
  但是,一種人類潛在的善性,以及他對江青初時由衷的好感,使他極為喜愛這個醜孩子。
  因此他一時之間,未能決定,是否下手。
  這時,恰好已值江青運功完畢,長離一梟微微一笑道:“來吧,小夥子,乘現下央四無人,老夫即授你“七旋斬”掌法!”
  江青答應一聲,來至衛西身旁,看著他一招一式的演練起來。
  衛西一面演練,一面詳盡不滿X的解說每一招一式的應用及它的“妙”著。
  江青更是聚精楚X神,傾心全力的聆聽著衛西傳授,更將其中的精妙的招術變化,牢牢記在心頭。
  這“七旋斬”雖只七個招式,卻是繁複無比,變幻萬千,再加上身形的奇詭莫測,確是深奧難言,精奇怪異。長離一梟,直演練了兩個時辰,才算教完。
  此時,他額上已微見汗漬。
  江青人極聰慧,長離一梟又是不克自己的細心傳授,他一教完,江青已能全然默記心中。
  他又在衛西面前,反覆的演練了三遍,招式步法,竟是極為正確,絲毫不錯。
  長離一梟面露喜色,笑道:“好極啦!孩子,難得你有這麼聰明,將來必可為武林放一異彩。”
  這模樣,直似師父在誇獎自己愛徒一般。
  他一言甫出,不由心中一怔,忖道:“我今天是怎麼啦?不但紫龍秘穴的奇寶未曾得著,又白白傳了人家一套看家本領的掌法,現在卻又大大的盡誇獎人家……”
  他心念轉動,面色瞬息之間,已恢復常態。
  又對江青道:“小夥子,咱們也該走了。”
  江青雖對長離一梟心存好感,卻仍深具戒心,怕他知道自已義父隱居之所,而有所不利。
  是而,只得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二人徐徐的走向谷外。
  此刻,籠罩谷底的薄霧,巳消散殆盡,但因這“陰陽崖”絕壁,過於陡峭,故深壑之底,仍是不見陽光,晦暗陰森。
  行走中,長離一梟淡淡的問江青道:“小夥子,你怎麼滿臉遍身,都是一片血紅?
  也不沖洗乾淨,這樣子太難看了!”
  江青真是哭笑不得,心想:“我若洗擦得去,還用得著你說麼?”
  他只得回道:“老前輩有所不知,這乃是晚輩進入紫龍秘穴求寶之時,在一血池中遇險所染。”
  他遂將在龍穴血池中,與八爪怪物劇鬥的事,詳細的敘說了一遍。
  長離一梟微一沉思,“啊”了一聲道:“無妨,無妨,那血池怪獸,名曰“魔獐”,乃是兼天地陰寒之氣所生,實是凶殘無比,那血池紅水,叫做“脫肌毒膠”,沾上後,卻是洗它不下,一年之後,它會自然消退,只是卻要脫下一層肌膚。”
  江青聞言,不由心中悚然,忖道:“我本已十分醜陋,若再脫去一層皮,更不知要變成什麼樣子了。”
  他又想道:“也罷,反正自己本來就夠難看了……”
  二人談話之間,又走出數十丈外。
  長離一梟雖冷傲,卻不知為何,竟然對這面貌極醜的青年,有者一股莫名的好感。
  他那難得有表情的面孔上,不時舒展一下,好似為了這年青人高興,卻又像要擺脫不少的煩惱似的。
  江青正在說話,忽然,長離一梟面色一寒,對他攏擺手,回頭對十餘丈外的一方巨石發話道:“石後是那一路高人?尚請現身一見!”
  一言未已,已聽出一聲震人耳膜的長笑,笑聲中,一條人影沖天飛起,又輕如柳絮般落在地下。
  江青見狀,不由十分佩服長離一梟的聽覺尖銳。
  他細一打量來人,暗暗吃驚不已。
  只見這人,一身長衫,已襤褸不堪,但卻洗刷得甚為整潔,修長的身材上,有著一張方正的面孔,濃眉環眼,舉止中自然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威儀。
  江青想道:“這人看來,年紀不過央X旬,但他適纔顯露的一手輕功,卻是恁的精純。”
  長離一梟一見此人,面色越寒,不待對方發言,已冷漠的開口道:“我道是誰,原來竟是大名鼎鼎的窮俠葛松!”
  那中年漢子聞言,毫不生氣,微微一笑道:“兄弟估不到,在這陰寒荒僻之處,竟能見到衛兄,十年不見,衛兄依舊貌似中年,神釆奪人!”
  長離一梟衛西,面上毫無表情,漠然道:“好說!好說!衛某今年六十有八,那及葛兄如此少年有為。”
  他一見此人,說話便帶著火藥味。
  那窮俠葛松,似是極力忍讓,他正色說道:“衛兄莫非是仍未忘記十餘年前那段公案?其實,當年令師弟太也目中無人,並非在下等有意架梁,令師弟雖然折去一臂,但我窮家幫卻賠上了三條命……”
  衛西面色一寒,冷冷的說道:“你們窮家幫,盡是些販夫走卒之流,乞食叫化之輩,區區三條賤命,賠得起衛某師弟的一條手臂麼?嘿嘿!”
  那窮俠葛松聞言之下,亦不由面孔一板,怒聲道:“衛兄言詞之間,尚請尊重,此事是非曲直,當年已由臥虎堡,金鞭擒鵬掌蕭老堡主出面調停,是非自有公論,但卻不是我窮家幫畏懼於你。”
  長離一梟冷冷一笑道:“我東海長離島,尚未將你們這些下九流人物,瞧在眼裡,昔日若不是看在蕭老堡主日後責備,也要教你領教長離島第一高手的無雙絕學。”
  窮俠葛松不由氣道:“衛兄未免欺人太甚!在下願與你一決上下。”
  長離一梟冷然一哂,諷道:“妙極!妙極,衛某人也早欲拜識閣下身手,能當上窮家幫幫主,到底有什麼蓋世神功。”
  窮俠葛松默不出聲,腳下已是不丁不八的一站,靜如山岳般,凝神待戰。
  他心中十分緊張,因為長離一梟,自出道以來,即有未逢敵手的傳言。
  衛西微微一笑,說道:“葛幫主,衛某有僭了。”身形飄移間,巳奇快無比的拍出一掌。
  葛松大喝一聲,毫不閃讓,雙掌循環劈出,硬接硬架,亦迎了一掌。
  衛西喝聲:“好。”
  接著,掌法一變,招式已如江河倒懸般,滔蹈不絕的急攻而上,身形轉動間,捷如閃電。
  出掌踢足之勢,皆帶著強勁無匹的勁氣,刮得地下砂石飛旋不已。
  窮俠葛松也是混身解數,高竄矮躍,雙掌翻飛,起落之間,有如輕絮,只見掌影如山,罡風狂風,飛舞迴旋中,間或夾雜看一兩聲沉喝。
  這兩位一等一的高手,已展開了一場罕見的激戰!
  江青呆立一旁,雙目緊盯著場中二人。
  那如流星般幌掠的身形,勁氣四散,吹得江青破碎的衣衫,飛舞不已。
  只見二人越打越兇,全是出手若電,聲如雷鳴,攻守間,招式之精妙,直看得江青如醉如癡……
  他同時暗中奇怪道:“瞧這窮俠葛松,年紀不過四十多歲,怎的卻功力精深至此?
  與這聞名天下的長離一梟相較之下,並不見得遜色多少……”
  其實,江青還真想對了。這窮俠葛松,年紀雖然不大,但他功力之高,卻是武林之中,極為少見的怪傑。
  他二十歲時,便因一連擊敗了江南青蟬幫五堂堂主,而名聲大噪,不到三十歲,便已被公推為窮家幫龍頭幫主。
  他的一手“遊鷹掌”,及三十六顆鐵蓮子,直是打遍大江以南,罕逢敵手。
  十年前,窮家幫與東海長離島之間,為了一件莫須有的誤會,以至雙方大動干戈。
  事後,身為島主的長離一梟衛西,因他那師弟白骷髏孟化平,為此事而折去一臂,雖然,窮家幫也毀了三名硬手,然而他仍然大為震怒,急欲報復。
  正在雙方重整旗鼓,準備來一次,武林中空前火併之時,江南俠義道武林領袖,秋山臥虎堡老堡主“金鞭擒鵬掌”蕭恕,聞訊之下,念在同為武林一脈,實不宜為些許誤楚X而自相殘殺,是故挺身出面調停,極力從中斡旋。
  窮家幫人手雖多,但武功高強之士卻少,若與那素有“海上之尊”的長離一梟等人,真個拼了起來,卻是敗多勝少。
  是而,他們一見名高望重的,臥虎堡蕭老堡主出面調停,自是欣然接納。
  長離一梟衛西及其長離島諸人,雖然不願,但礙於“金鞭擒鵬掌”蕭恕的面子,也只得強忍了下來。
  自此以後,雙方卻宿怨日深,勢同水火,故而,今日雙方首領人物,在此一見,不到三言兩語,便打了起來……
  江青注視二人,各以一身超群拔萃的武功,展開了一場搶製先機的快攻。只見人影翻飛中,已打了近百餘招。
  他正在目眩神迷之際,倏見左方人影一閃,自灰黑色的岩石上,又落下兩個裝束怪異的大漢來。
  只見這兩個突至的怪客,一位高逾八尺,腰粗膀闊,一身淺黃色勁裝之上,繡著一條栩栩若生的黑蛇,襯著那赤紅似火的面孔,顯得十分威武不凡。
  他那位同伴,亦是同一裝束,只是面色臘白,兩眼開闔間,精光四射。
  顯然,二人都是極有功候的內家高手。
  這二人一現身,先向長離一梟及葛松激鬥的身形,瞥了一眼,又轉頭對那莫名所以然的江青,打量一番。
  那紅面大漢,聲如洪鐘的開口道:“餵,那醜小子,你背後背的是什麼東西?”
  語氣粗獷,且帶三分蠻氣。
  江青一聽,來人如此出言不遜,氣怒之下,也沒好氣的道:“你管我背後是什麼東西,真是笑話!”
  同時,江青心中暗驚道:“瞧這兩人外表,顯然亦必是武林高手無疑……奇怪,怎的這處於窮荒僻野的陰陽崖絕澗,一日之間,卻到了這麼多武林人物?”
  江青正在納悶,那赤面大漢突的一陣狂笑道:“你這小子,想是活得不耐煩了,竟敢對我赤陽判官頂撞起來?”
  那赤面大漢一語未畢,旁邊那面色慘白的漢子,已冷冷說道:“大哥,這小子身後之物,我已看出,其中正有一只晶雪玉盒,想必是這小子得到的紫龍秘穴藏寶了!”
  這人說話音調之冷,恍若寒冰,直聽得江青混身都不自在。
  那赤面大漢,又放聲道:“咱們也不用跟他多說,他能到穴中取寶,咱們就能從他身上奪寶。”
  江青一看,這二人如此驕狂'竟好似自己冒生命危險,所求得的異寶,已成了二人囊中之物一般。
  他不禁怒火上升,怒叱道:“你們是什麼東西?怎的講話如此沒有道理?小爺冒著萬險,所求得之物,豈是如此容易便拱手讓人拿去的?”
  那赤面大漢聞言,面容一板,亦怒道:“就憑你這幾句話,大爺今天就叫你生死不得。靈蛇教的“陰陽雙判”所到之處,誰敢不服?”
  說罷,身軀一起,就待撲上。
  那白麵漢子向前急走了幾步,低聲道:“大哥,且請稍停,你看,那一旁拼鬥的二人,功力之高,確是罕睹,不要是與這醜小子同路的!否則,咱們就麻煩大啦!”
  那赤面漢子聞言一怔,扭頭向側旁一看,皺著眉道:“咱們大老遠來,為的是什麼?
  教主怎麼吩咐咱們的,無論對方是什麼人,也要將秘穴奇寶奪來,那兩人功力雖高,我就不信能把咱們靈蛇教怎麼樣?”
  白麵漢子微一搖頭,只得無言退下。
  赤面漢子雙目一睜,大聲喝道:“醜小子,納命來罷!”
  身形暴閃間,一股凌厲掌風,已罩向江青。
  江青早巳蓄勢戒備,一見對方發動,他了無畏懼之色,雙掌急揮迎上,與敵方硬對了一掌。
  轟聲大響中,那赤面漢子的凌空身形,立被震落於地。
  江青掌勢推出,陡覺敵人功力甚是深厚,掌勢沉重,勁道雄渾,一觸之下,他已歪斜斜的退出三步。
  赤面大漢似是出乎意料之外,他身形落地,微一錯愕,又自狂吼一聲,猛撲而上。
  一旁與窮俠葛松激鬥的長離一梟衛西,自這自稱“靈蛇教”的“陰陽雙判”現身後,便已暗中注意,及至那赤面漢子動手情形,他都一一看在眼內。
  只是,他與窮俠葛松繳鬥,正值緊要關頭,無暇分身照顧。
  高手過招,最是不能分神旁騖,否則,便易於為對方所乘。
  同時,衛西私心之中,仍然不能忘懷江青背上那兩件寶物,只是他話已出口,以他的身份、名望,自是不能自摑面頰,失信於人。
  但,若是那兩件寶物,被別的武林中人物奪去,他便可以放手奪回。
  只因,他早先諾言,只是說不奪江青身上之寶,並未曾講過江青寶物被別人搶去後,他不能奪回。
  故而,他私心之中,則是希望江青能失手被擒,那時,他一方面大可名正言順的放手去搶,據為己有,亦可不損自己諾言。
  窮俠葛松武功雖然高強,但較之長離一梟,卻遜了一籌,他正感十分吃重之際,忽覺對方出手微緩”壓力驟減,他驚愕之下,亦自然的放慢了下來。
  原來,長離一梟私心之中,既有如此的想法,便不想將他與葛松之戰太早結束。
  同時,亦可剩下部份精力,以便應付奪寶之人!
  這時,江青已與那赤陽判官,相鬥了五十來招。本來,他功力較之對方,實相差了一截,但仗看內力雄厚,身法輕靈,加以那套怒江派嫡傳的“凌波掌法”,確有不少的精妙絕招,是而激戰以來,雖然甚覺吃力,但尚能自保。
  那白麵大漢冷森森的站在一旁,面上已微現不耐之色。
  赤陽判官眼見五十多招下來,這醜少年尚能有攻有守,不由氣得他連聲狂吼,手法一變,掌勢突轉凌厲,硬攻猛打,完全一派進手招式。
  江青驟覺敵人力道驟增,沉重的壓力,已四面八方逼向身來。
  他不由一聲引吭長嘯,身形已如陀螺般疾轉起來,旋轉中招出如飛,手指腳踢之處,俱都精妙絕倫,奇詭至極。
  這正是剛才長離一梟衛西傳給他的“七旋斬”。
  赤陽判官大叫一聲,肩頭巳吃了一掌,蹌踉退出數步,虧得他有一身鐵布衫橫練功夫,否則,這一掌下來,不震得他肩骨全碎才怪。
  江青一掌擊中敵人,正待猝點對方肘彎“曲池穴”,驀然,一縷涼風,已尖銳的襲向自已腦後而來。
  他驚愕之下,身形閃電般一轉,指顧間,又已攻出三掌、足出三腿。
  那偷襲之人,正是在一旁給赤陽判官掠陣的白麵漢子,他乃“陰陽雙判”老二,號稱“陰煞判官”,與“赤陽判官”同為靈蛇教兩大護壇。
  他出手之下,不料對方反應如此快速。眨眼間,已被江青凌厲的攻勢,逼退了幾步。
  驀然,赤陽判官大聲叫道:“二弟注意,這是長離一梟嫡傳的“七旋斬”。”
  敢請,他屆X未看出,長離一梟本人也在此地呢?
  江青冷笑一聲,身形一動,又攻了上去。
  正在此時,一陣尖厲剌耳的長嘯,已起自谷外,嘯聲高吭,搖曳而來,眨眼間,一條灰色人影,已凌空落下。
  五人驚異的向來人一看,原來竟是位過五旬的灰衣老者。
  只見他面容嚴肅,如罩寒霜,雙目神光似電。
  他冷冷的朝場中各人一掃,尖聲的開口道:“你們可曾看見老夫拜弟?”
  長離一梟與窮俠葛松,正在迭出絕招激鬥,根本就不理睬灰衣老人。
  江青及“陰陽雙判”聞言,卻不由一怔,俱都停下手來。
  那赤陽判官性烈如火,聞言之下,首先不悅,雙目怒瞪如鈴的說道:“那裡來的糟老頭子?自已兄弟都看管不住,卻跑到這裡來問誰?”
  灰衣老人目光如冷電般,射在赤陽判官的臉上,一見他穿看淺黃色的衣衫,面色又是一寒。
  他肅煞的說道:“瞧你這付德性,及披的這身狗皮,想必是靈蛇教下的人了!”
  老人目光仰起向天,不屑的繼續道:“你們這兩塊廢料,想定是那傳聞中的”陰陽雙判”赤陽判官郭芮,陰煞判官桑榮二人!”
  “陰陽雙判”聞言,不由一怔,他們估不到,這老頭子竟對他們知道得如此詳細!
  赤陽判官郭芮尚未及說話,他盟弟桑榮已陰聲道:“是又怎樣,你這老家夥,莫非還想秤量一下麼?”
  灰衣老人放聲狂笑道:“哈哈……憑你這一對廢物,也值得我大旋風白孤動手?”
  真是人的名,樹的影,這灰衣老人一報出名號,“陰陽雙判”俱不由悚然一驚。
  錯愣間,大旋風白孤冷冷一笑,扭頭又對江青問道:“你可看見老夫拜弟?他叫小旋風餘開明。”
  江青疑惑一會,慢慢的問道:“晚輩在紫龍秘穴之外,曾見他一面,只是……只是……”
  大旋風白孤聞言,面色倏然一變,厲聲道:“只是什麼?快說!”
  江青一見這白孤口氣如此狂傲,不由心中冒火,但他尊敬對方年齡較長,只得忍住口氣,嚅聲道:“他……他已死了。”
  白孤聞言,狂吼一聲,身形突然暴轉,帶起一片“呼嚕嚕”的迴旋勁氣,雙掌夾著凌厲無匹的聲勢,劈向江青胸前,行動之間,絕似一陣旋風。
  江青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之下,竟險些為其所傷。
  只見他大喝一聲,雙掌倉促迎上。
  “劈啪”暴響聲中,江青人已蹌踉退出六步。
  白孤身形,亦略微一窒。他暴叱一身,身形又帶起“呼呼”風聲,急撲而上。
  “陰陽雙判”郭芮、桑榮二人,此時,已莫名其妙的怔在一旁。
  忽然,二人雙目一對,暗一點頭,各自大喝一聲,拳腿齊出的攻向大旋風白孤身側。
  原來,他倆一時會錯了意,都以為大旋風白孤欲藉機掩飾,以便先行搶奪那紫龍秘穴奇寶。
  剎時,壑底六人,已分作兩處,拼命的激戰起來。
  只見人影縱橫,勁氣如山,叱喝聲中,沙石迷漫,的是一揭罕見的龍爭虎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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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輪迴神火

  只感到整個身軀彷彿在雲霧中飄盪,又似在狂濤如山的大海中浮沉,江青已逐漸陷入頭暈目眩,神智昏迷的境地,整個身形有若一只圓桶,越翻越急。什麼都沒有想,也什麼都想不起來……
  除了直覺在告訴他,儘快的抓住一件東西,以便穩定那翻滾不停的身形。
  這傾斜的深洞,洞口雖窄,內部卻是極為寬暢,底部則形若漏斗一般,越深也就越窄。
  就在他將要滾到洞底之前,昏亂中,不由奮力睜眼一瞥,一陣強烈無比的橘紅光芒,已耀眼而至。
  這奇怪的深洞底部,約有丈許方圓,卻布滿了一片熊熊的火焰,極怪異的形成一個六角星形,向上交叉的噴射著,星焰四散,好似萬千金蟲,滿空飛舞,又似年節之時,煙火齊放,煞是好看。
  但這堆奇美而絢爍的火光,在江青眼中看來,卻不啻是他的追魂符。
  江青就在身形欲墜落在這橘紅色怪火中的剎那間,裂帛似的大喝一聲,一種求生的本能,使他雖然在身負重傷之下,仍能出人意外的,隨著喝聲,竄起四丈之高。
  但是,這只不過是人類潛在的生存欲,在明知處於不可挽救的絕境中時,卻仍不甘認命,而做一次無濟於事的掙扎罷了。
  只見江青身形,雖然再度竄起,接著便似殞石般的直落下去,無聲無息的墜入那強烈的火焰中。
  此時他在強自用力過度之後,早巳昏厥過去……
  “波”的一聲,橘紅似的火光一開一合,已將江青那血紅的身影吞入。
  是那麼的無聲無闃,就像是只巨大的雄獅,吞下一只野兔般的輕易。
  火焰依然是燦爛而絢麗的交互噴射著,在火光的縫隙間,隱約可見,江青正仰面躺在地上,雙目緊閉。
  但是!怪在江青竟毫無損傷的,躺在這熊熊的烈焰之中!
  單憑這奇形火網的強烈火勢來看,這時,江青早已該燒成灰炭了。
  非但如此,江青那醜陋的臉上,竟尚似現出一股安詳舒泰的表情,胸口微微的起伏著,看不出一絲痛苦的樣子。
  不知又過了多久?該是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了……
  驀的,那交流不息的絢麗火光,竟發出巨大的“嚇-”之聲,歷久不絕,那縷縷兇猛的怪火,竟然在響聲中,徐徐的縮了回去,終至完全隱沒,好似已全然縮入了地底一般。
  只見這洞之地,卻是一片潔白晶瑩,毫無突凹,那有絲毫被猛火烤炙之狀。
  江青,這位命運多舛的大孩子,正安詳的躺在洞底正中的地上,鼻息微微,好似正在沉沉酣睡……
  但是,更令人驚異的事發生了!
  原來,他在龍穴血池所染的赤紅色肌膚,已然全部轉變為潔白細膩,光潤無比……
  那令人作嘔,顏色暗紅的“脫肌毒膠”,已沒有半絲再附著于江青身上。
  順普他潔白的胸膛望上去,那是一截適中的頸項,再往上望……
  啊!這是誰?
  那是張俊俏得令人不敢逼視的面孔:寬坦的前額,斜飛入鬢的雙眉,挺直的鼻樑,有一張弧形微抿的嘴。
  雖然,他閉著雙目,卻仍然透出一股飄逸絕俗的神色,顯得那麼高雅,那麼英俊。
  難道這就是江青?就是那以前醜陋不堪的失意人兒?
  這真是太使人不敢相信了,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其實也夠長了),一個極端醜陋的人,竟變成一位貌比潘安的翩翩佳公子?
  忽的,江青在地上,微微的喘了一口氣,身軀輕輕的蠕動了一下,一雙眼睛,緩緩的睜了開來。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便是那黝黑而高遠的洞口。
  他雙目默默的凝視著上方,動都不動,面上的表情,也平靜得出奇。
  嘴裡喃喃說道:“奇怪?……這是什麼地方?……那些火呢?……我難道還活著?
  這該不是做夢吧?”
  只見他那雙俊眼中,漸漸透出一股欣喜的光芒,那股光芒,越來越強,不禁伸手在腿上擰了一把。突然,他大叫一聲,人卻急躍而起,狂呼道:“啊!真的!啊!我還活著!我還活著……”
  他是過於興奮了,在這晶瑩的白色地面上,四處裡亂跳,瘋狂的大叫著……
  狂亂了一會,江青已漸漸的安靜下來,他極力平復下自己那如浪濤般洶湧的情緒,慢慢的坐在地上。
  同時,一連串奇異的疑問,已連接著閃進他的腦海:“奇怪,這麼猛烈的地穴之火,竟未能將我燒死?而且,我這混身上下,滿是的創傷,也竟然完全平復如初了!這……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他越想越想不通,此時,肚中忽然起了一陣“咕嚕嚕”的響聲。
  他這才想起,自已已經有一天(何止一天?)未有粒米下肚了。
  當然,他仍認為,這還是他進紫龍秘穴求寶的同一天呢!其實,江青已在這深奧的奇異洞穴,受那怪火的炙烤,己有三個晝夜之久了。
  他四處一看,這四壁全是一片雪白的堅石,密紋細緻,毫無空隙。
  無奈之下,他只有先盤膝坐在地下,默默的運功調息起來,欲藉此先行忍耐一刻。
  江青試將一口氣,循流全身三百六十穴道,再進入各處經脈。
  那洶湧如潮的真氣,似一道巨大的激流,在全身各處循回流走,真是縱橫自如,隨心所欲。
  不多時,只見江青頭頂熱氣騰騰,面上神色湛然,光彩奪人已極。
  他在短短幾天之間,因受那洞底怪火之助,已領悟了練氣功夫的最高境界“神遊太虛,靈台空明”,而且更達到了“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境地。沉寂中,已漸漸進入無我之境……
  狹小的洞口,又已透人微弱的天光,這該是另一天的開始了。
  江青全身一顫,雙目倏張,一道精芒已電射而出。
  他微一抬頭,又向四周環顧了一下,他想不到,自己這一坐下運功,便已過了如此長的時間。
  驀的,他想起了一件事情,急忙伸手向背後摸去,臉色又慢慢松了下來,原來,他適纔一時興奮過度,幾乎忘了自己到紫龍秘穴中,所求得的異寶。
  他此刻一摸之下,那包里內的一對小金龍,及那只“晶雪”玉盒,仍然好端端的背在背上。
  他心中不由一寬,眼光轉處,無意中,突然看見了自已那雙晶瑩潔白,修長無瑕的手掌,他不禁驚異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這難道是我的手?”
  他狐疑不定的反覆問著。
  忽的,他又低頭看見了自己的胸膛,那衣衫破裂之處,亦是現出一片雪白的肌膚。
  他簡直已失去思考,雙目中漸漸透出迷茫之色……
  他驚愕中,一隻手緩緩地自頸項摸向面孔。
  “啊!天呀!”著手處上見是如此滑膩,毫無瑕疵。
  那凸凹不平的斑斑疤痕?那醜陋雜亂的點點黑斑呢?都消失了!全沒有了!
  他的牙齒深深的陷人那鮮紅的嘴唇,絲絲鮮血,巳自他咬的嘴唇中,流入口內咸咸的還覺得有點腥味。
  但,由此卻證明了這是活生生的事實。
  江青此時,眼眶內蓄滿了淚水,身體不斷的顫抖著,這突來的幸福,幾乎令他承受不住,是他有生以來,做夢也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他都得到了,而且,顯然已超出他的希望太多,太多了。
  他面孔抽搐著,兩行熱淚,已汨汨的順頰流下,然而,這眼淚卻是甜的,真是甜的!
  他默默的坐著,盡情的流著淚,好似要將他自幼所受的委曲、侮辱,在這無休無止的淚水中,完全排出。
  又是一段長長的時間過去,江青驀的從地上立起,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來,嘯聲清越悠長,中氣充沛之極,有似老龍清吟。
  他嘯聲一停,又忍不住放聲大笑,笑聲合著眼淚,漸漸地,又變成了嗚咽。
  精神放縱著,盡情的哭,盡情的哭。
  如此又過了一會,他才戛然而止。
  抹幹了臉上的淚水,又將身後包裡緊了緊,抬頭一望那高高的洞口,這洞口距江青立足之處何止三十餘丈。而且又十分傾斜、陡削,絕少落腳之處。
  但,他信心極強,自信能攀升而出,就好象自己前日橫渡泥沼,飛身躍上巨石一般。
  他目注洞口,暗一提氣,連他自己也想不到,就在他微一提氣的當兒,人已飄飄的升起丈許。
  江青大喜之下,雙臂急揚,“呼”的一鑿,已似流星般射出七丈。
  他長嘯一聲,身形急掠,腳尖微一點那傾斜的石壁,人已直飛而去,身形之快,絕似凌空飛騰的鷹隼。
  眼看距那洞口,只有七、八丈之遙,他不由雙目倏睜,大喝一聲,兩腳在空中連連蹬踹,身軀已若有巨力相吸般,颯然而出。
  江青不知,這正是武林輕身功夫,極難達到的境地:“凌空虛渡”。
  他身形始出,已穩穩的踏在那與巨石相連的狹窄石脊之上。
  此刻,涼風拂面,衣袂飄飄,不由得心一清。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環目四顧,只見這怪石林立,池沼遍地的“陰陽崖”底,四處靜寂無聲,渺無人影,雖是白天,卻仍然一片霧氣沉沉,陰森晦迷。
  這時,江青雙目大張,精光暴射中,他已隱約看出谷中東北角一處,好似極像自己來時之路。
  江青全身一拔,在空中四肢伸展,已似一只絕大蒼鷹般,向著岩下飛落。
  只見他雙腳甫一沾地,人又電射而出,不到幾個起落,已然奔至那東北角落。
  江青身形不停,如飛般四處掠走尋找。
  忽然,他一聲歡呼,原來,那根長長的烏細繩索,就在眼前。
  這繩索仍然靜靜的垂向地下。他窮目上望,只見十丈以外,這細韌的繩子漸漸隱沒於雲霧中。
  江青不由暗忖道:“不知義父他老人家,會急成什麼樣子!……我要儘快回去,也免得他老人家焦急不安。”
  想到這裡,他不再遲疑,身形一縱,已握住繩索,著手時扯了一下,覺得仍然十分堅韌,他不再多想,憑著這條繩子可資換勁,身形攀升得快速無比。
  只見他每次用手微微一拉,人已升高六七丈。
  瞬息間,江青那削瘦的身形,已消失在濛濛的雲霧中。
  片刻之後,他已可隱隱約約的看到“絕緣洞”的洞口了。
  此時江青心中,有著一股無比的興奮湧上心頭,就好象一個久離的遊子,見到自己故鄉的家園一樣。他長嘯一聲,身形有如大鳥般騰飛而起,人影一幌,已射入洞口之內。
  江青此際雙目似電,一瞥之下,巳然看見洞壁深處,石磚之上坐著的枯瘦老人,邪神厲勿邪。
  他正白髯激顫,全身抖索,雙手向外伸出,好似要擁抱自己……
  江青驀覺一股熱血上衝,鼻頭一酸,滿眶熱淚,已奪目而出。
  他大叫一聲:“義父!”
  人已撲在那老人枯瘦,但卻堅強無比的胸前。
  邪神雙臂,緊摟江青,點點熱淚,已墜落在他的頭髮上。
  他顫著聲道:“孩子!我的孩子你……你回來啦!……天啊!這幾天,可把我急壞了……我寧願永生沉淪在黑暗之中,再也不要你去冒險啊……”
  江青亦緊摟著老人,泣不成聲道:“義父……你老人家別這樣說,青兒不孝,累你如此擔心……”
  二人緊緊的摟抱在一起,親摯之情,便是親生父子,也難得如此。
  過了一會,老人將江青扶起,憐愛的問道:“孩子!這四天來,你到底怎麼了?碰到了什麼事情麼?”
  江青有如稚齡幼子般,仍緊緊依在老人懷裡,聞言驚道:“什麼?我已出去四天啦?
  我還以為只有一天呢!義父!我這幾天來的經歷,真比我以往十幾年來的日子,還要離奇古怪呢……”
  他遂滔滔不絕的,將自己離洞後,至紫龍秘穴;從探寶的時候起,一直說到得寶後,如何遇上了長離一梟衛西、窮俠葛松、大旋風白孤等人,又如何的被迫至巨岩之頂,出現了黔靈三魅之首胡同,如何被暗襲失手落下深洞,又被那洞內橘紅色怪火烤炙,而致變得如今這全然不同的模樣。
  老人一語不發,傾神貫注的聽著江青說話,忽而那只枯手,撫摸江青的頭髮,忽而又將他緊緊的摟住。
  直到江青一口氣說完,他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老人柔聲道:“乖孩子,烤炙你的怪火,想必是那奇異無倫的“輪迴神火”。真苦了你了!……欸!為了我這條垂暮老命,竟累得你三番四次的險遭不測……”
  江青尚未及回話,老人又緊握雙拳,白果眼亂翻,恨聲說道:“若是有朝一日讓老夫碰見那……那什麼長離一梟、白孤、陰陽雙判,非將他倆碎屍萬段不可!”
  江青急道:“義父,事情既然過去了,也就算啦!咱們也別耿耿於懷。”
  老人聞言,將江青摟得更緊一點,和聲道:“傻孩子,那些人逼你的時候,他們曾想到這些嗎?他們那一個不想將你殺死?不想謀奪你求得的寶物呢?”
  老人咬牙切齒的又道:“哼!尤其那個什麼黔靈三魅的胡同,更是放他不過!”
  邪神自隱入絕壁奇險的古洞後,又遭到那一次痛心斷腸的巨變,不由使他萬念俱灰,心如槁木。尤其,痛痕人心之險惡狡詐,故而,發誓不與世上任何人來往交談。
  從他給這古洞起的名字 “絕緣洞”看來,便可知道他心情的落寞與失望了。
  但,他卻對江青,有著一股深厚而奇特的情感,為了自己深深喜悅的義子,禁不住又激發了當年,那一股偏激嗜殺的性格。
  江青正待嚅嚅開口,老人已怒道:“江湖之上,人心險惡毒辣。須知你不殺人,人便殺你。若是對那真正善良之人,不妨網開一面,但,對那陰刁小人,卻一個也留他不得!”
  老人又一嘆道:“孩子,你或許會認為我又犯了當年的脾氣了,但你卻不知道,對惡人行善不啻是為自己尋找禍患,江湖之上,險惡重重,你尚須多加磨練才是!”
  江青唯唯答應,他忽然想起了一事。
  連忙對老入說道:“義父,咱們光顧說話了,紫龍秘穴之中,那兩件寶物,青兒皆已取來了……”
  老人聞言,不由興奮的道:“啊!我倒忘了!快拿給為父摸摸!”
  江青急忙將宵後包裡取下,先將那只“晶雪玉盒”送過,又將另一包裡打開,那只“吸血角鳥”的獨角,他卻不在意的丟置一旁。
  奇了!只見那對小金龍經過這多日的險難,卻仍然是雙目血紅,尚在蠕蠕而動。
  邪神伸手接過後,面容非常肅穆,他雙手徽微的摩挲了一陣,正色說道:“孩子,這對小小金龍,正是紫龍秘穴的靈氣所鐘,名曰“金龍之子”,乃是天地間所生的一種,極為不可解釋的奇物。相傳此物成長之後,便化為真龍,能破穴飛去,遨遊於九天之上。”
  老人微一沉思,又道:“這對“金龍之子”在尚未成形之際,卻能除人獸之疾,益壽延年,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功。”
  他又拿起那“晶雪玉盒”,雙手在上面,仔細的摸了一陣,喜道:“是了!這玉盒之質,晶瑩滑膩,著手徽溫,單是這只玉盒,何止價值連城,……青兒,你在那裡找到它的?”
  江青乃絕頂聰明之人,聞言之下,便知必有蹊蹺,乃朗聲問道:“莫不是這只玉盒尚有開啟之法?裡面十九有一件寶物了,只是,玉盒紋理細密無隙縫,卻是怎生開得?”
  老人一笑道:“天賜奇物,自有其應用之道,孩子!這玉盒之上,可有一條細絡黑線?”
  江青仔細一看,果然,在玉盒中間,有一條似隱的極細黑線。
  他對老人說了。
  只見邪神雙手,按在這黑線之上,面色倏轉嚴肅。右手拇指的長長指甲,已”哧”
  的一聲,深深插入那堅硬如鋼的“晶雪玉盒”之中,緩緩的劃成兩半。
  玉盒開處,但見豪光四射,金芒閃爍奪目,照耀得石洞之內,彷彿點上了一盞金色的琉璃巨燈一般。
  江青微攏雙目,向盒中望去,只見那玉盒之內,赫然有著一柄,金光燦然的奇形兵刃。
  這兵刃長約四尺,乃是一倏龍身盤絞而成,龍角向前伸展,尖長鋒利,龍嘴之內,尚有一枚薄細鋼片,雙目卻是以豔紅的寶石嵌成,龍尾之處,有一把柄,上面精巧的圍著一圈向上倒翻的利鉤。
  金光耀目之下,端的珍奇無比,華貴已極。
  江青不敢擅動,雙手捧向邪神厲勿邪身前。
  邪神長笑道:“孩子!你留著用吧,。為父已不須要這個了……”
  說罷,伸手入盒,拿在手中略一摸索,猛然驚道:“好傢伙!這竟是一柄上古留傳下來的,“金龍奪”!”
  老人用手一揮,只見金芒閃動,耀起萬道光華。盤繞的龍身,竟好似在急驟的顫動一般。
  最令人驚懼的,卻是龍嘴之內,發出“嗚嗚”的呼嘯之聲,恍如風雷齋鳴,令人心膽俱震。
  老人將“金龍奪”交于江青手中,說道:“此奪相傳於上古之時,萬王之尊,黃帝軒轅氏,征討蠻王蚩尤於琢鹿時,將他打得大敗而逃;正在雙方短兵交接之際,忽然,自側旁搶出一位金盔銀甲的高大武士,手揮這“金龍奪”衝入蚩尤陣中,有如虎入羊群,猛劈直掃,將眾蠻兵殺得落荒而逃。事後這金身銀甲武士,向黃帝微一躬身,便化做一道金光逸去,金龍奪就再也沒有人看到了。”
  江青睜大眼睛聽得津津有味。
  老人又接著道:“當然,說他化成一道金光飛走,這不過是齊東野語,神話傳言罷了,不足以置信的。想必是當年,這位使“金龍奪”的武士,不喜榮祿,只是為天下蒼生而出力……”
  江青此時插口道:“義父,這位武士好大威風,他可有名字傳流下來?”
  邪神答道:“後來,人們都因他有功平蠻之戰,又手執一柄金龍形的兵器,故皆稱他為“金龍武士”!”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暗中欽慕不止。
  老少二人又談論了一會,此時江青巳磨著老人,快些用那對“金龍之子”治療殘疾,老人被他纏不過,只好答應下來。
  他叫江青站在石樓之旁,滿面凝重之色,然後默默將一對“金龍之子”拿了起來,分持兩手,那對小小金龍微微一動,老人驀然大喝一聲,那張滿生鬍鬚的巨口,已急然大張。
  說也奇怪,兩條小金龍,竟齊齊發出一聲清越異常的吟聲,忽自口中噴出二條乳白色的淨汁,直射入老人口中。
  瞬息之間,那兩股液體已然噴射完竣。
  老人全身一陣急顫,手松處,那兩條小金龍已落在地上。
  只見這對小金龍略一翻滾,身上金色鱗片,巳紛紛脫落,那頭上雙角也逐漸消失,不一刻,竟變成了兩倏極為平常的小黑蛇,蜿蜒的向那“絕緣洞”洞口爬去。
  江青不由看得目瞪口呆,他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有如此的變化。
  待他回頭一瞧,更是悚然一驚,只見邪神滿身大汗淋漓,呼吸粗重,頭頂熱氣騰騰,有如蒸籠一般,面色也成為赤紅之色。
  他不敢驚擾,只好默默的站在一傍,以待隨時聽候邪神呼喚。
  這段時間,在江青來說,是既難熬又緊張,他十分擔心自己得來的寶物,是否能醫好邪神數十年的殘疾。
  終於,江青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邪神呻吟了一聲,雙目已慢慢的睜開了。
  他伸出兩手,向四處摸索著,探測著。
  忽而,他那雙眼睛,直楞楞的瞪看江青。
  這時,可以看出,老人眼中的白翳,已逐漸退去,代之而起的,竟是一股隱隱泛出的閃閃精光。
  江青與老人同樣的緊張,他張大嘴巴!凝視著老人的雙眼,手心禁不住有陣陣冷汗泌出。
  陡的,老人大叫一聲:“青……青兒……孩子……我……我看見你了!”語音顫抖,卻包含看無比的激動與欣奮。
  江青亦是高興得發狂了一般,大叫著跳了起來,“義父!你看得見……看得見了!
  真的看得見了!”
  他竟高興得語不成聲。
  老人身形一閃,已將江青抱在懷內,二人涕淚交流,哭做一團。
  忽的,老人扶住江青,在地下緩慢的踱了起來。顯然,他是想試試自已巳有六十年未曾用過的雙腳了。
  江青扶住邪神,在洞口內一遍又一遍的走著。
  老人攏起雙目,向洞外瞧去,他輕聲道:“啊!這光線好強……欸!洞內卻仍是和六十年前一模一樣。“語音感嘆,十分悽愴。
  江青默不出聲,任由老人獨自沉思,將他的思想,拉到六十年前那一段炟赫而美麗的時光中去……
  忽然,江青發覺了一件事情,叫道:“義父!你……你的頭髮,怎麼會變成如此漆黑光澤?”
  老人卻毫不驚異,緩緩的坐在地下。
  他把江青拉在一旁,詳細的在他面孔上端詳了起來。
  江青被老人好象瞧媳婦似的,直勾勾的看了一陣,不由得雙頰飛紅微生羞意,慢慢把頭低下來。
  老人豁然大笑道:“傻孩子!你在我老頭子面前,還害的什麼羞!”
  他面容一肅,又道:“真想像不到,你竟是一個如此俊逸的小夥子。”
  江青急急說道:“義……義父,我……我原來那有這麼好看,只是被那什麼輪迴怪火一燒,卻想不到竟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老人微微一笑,頭也不回的伸手向後面一抓,“波”的一聲,石磚後面的一處凸出岩石,已吃他虛空抬起,又現出那尺許見方的小洞來。
  老人五指向後一收,“呼呼”兩聲急響,一個已變成焦黃色的白綢包裡,已到了老人手上。
  好一手“凌空攝物”的絕技!
  他緩緩解開包裡,先自裡面,拿出一面淨潔明亮,纖塵不染的小巧青銅鏡來,遞在江青手中。
  說道:“孩子!你現在的面目,才是你本來的容貌……大概在你甫出娘胎之時,由於身體衰弱,再加上出生後,後天失調,故而形成你周身肌膚機能的變化,你不是說,在你正是個呱呱孤兒之時,便是被你師父華明軒,在一叢草堆中救出來的麼?必是那時,你面孔已被其中所生的毒草所刺傷,你面上的斑斑疤痕,想必是這個道理……”
  老人憐惜的摸耆江青的發梢,他正在驚愕的瞧著青銅鏡中,所映出的自己的身影,模樣是如此俊朗,充滿了高雅、儒秀。
  他一直不敢想,自己雖較以前變得好些,但卻不知好看到什麼程度,在這明亮的青銅鏡中,他首次瞧見了自已的身形,他不敢相信,這就是那以前,人人不屑一顧的江青,但!這事實不是活生生在眼前嗎?
  邪神說完了話,一見江青如此模樣,不由心中一樂,大笑道:“小傢伙,有什麼好看的,以後,你要瞧的日子長著呢!”
  江青不由面孔一紅,傻笑看將手中銅鏡放下。
  他微微仰頭,奇怪的問老人道:“義父,那深穴底部橘紅色的怪火,到底是什麼東西啊!怎的這麼奇怪?”
  老人哈哈一笑道:“這種怪火,我昔日在南海瓊島生毛嶺地穴內,看到過一遭,它名叫“輪迴神火”。這種怪火,亦是大自然的奧秘中,一些極為奇異,卻又不可解的事物;這種火,不能燒傷人畜,卻能將任何生物脫去一層肌膚,效能較之在紫龍穴中的“脫肌毒膠”,尤要更深進一層。你本來面上的醜陋疤痕,正是因為肌膚機能變化,而又被毒草扎傷所生成的表皮,其實,你如今的面目,才是,“盧山真面目”呢!”
  江青疑問道:“義父,你老人家怎麼曉得我如今的面孔,就是原來天生的面孔呢?”
  邪神哈哈長笑道:“這“輪迴神火”,除了能給任何生物脫去一層肌膚外,尚有一種生血怯疾之功,可謂之利害兼備,若你這層表皮,不是原來因肌膚能變化,所生的硬殼,而被神火適好退去,如今你早已變成一個全身有著鮮紅嫩肉,無毛無鬢怪物了。”
  他望著江青,驚愕俊逸的面孔,又微微頷首道:“也真難得,這“輪迴神火”乃是地層深處,萬年地火的苗頭,極難噴出一次,就是噴射出來,如你沒有上述的那種情形,也是百害而無一利……欸!天時、地利、人和,你可說都碰得太巧啦!”
  江青眼望看老人,他那極為激動的神色,好似較之自己尤為高興,這是什麼原因呢?
  這就是天地間,一般至親至情的仁愛使然麼?
  自這天開始,邪神與江青,更在這“絕緣洞”內,同住了下來。
  邪神更全心傾力,將他一身瀚海浩洋般高深的武功,傾囊傳授給江青,尤其是那睨視天下的“天佛掌”法。
  時光,有若空中的白雲,是那麼悠遊而飄忽的離去,永遠的無聲,無闐……
  它使人在那飄忽與不可捉摸的空間,得到了一些曠古難逢的奇緣,又使很多人,在這飄忽的空間裡庸庸碌碌的過了下去……
  “山中無寒暑”,轉瞬間,三年的光陰消失在“絕緣洞”外,飄浮迷濛的雲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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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千臂魔僧

  桌上的蠟燭,瑩瑩發出昏黃的光芒,將江青瘦長的身影,長長地斜映在牆上。
  一壺冷茶,一盞孤燈,襯和著遠處隱隱傳來的狗吠聲,顯得這漫漫的長夜,透著一絲冷寂淒清……
  驀而,更鼓三響,已是三更時分了。
  江青煩躁的來回蹀踱,傍晚在酒樓上所發生的幾件事,一直在他腦海中縈迴。
  他翻來復去的想著,直覺得這中間,不但透著奇怪,亦必定尚含蘊著一個大大的陰謀。
  巡夜的梆子聲,斷續的敲著,聲音十分單調、淒涼。
  江青暗地下了決定:“既然這裡有這麼多麻煩,我不如趁夜趕它一程,也好尋一處幽雅之所,將身心鬆懈一番,再謀對付之策。”
  他想到就做,放了一錠銀子在桌上,提看那隨身的小包裡,自窗中掠身而出。
  夜色淒迷,天幕上微有零落的星光。
  在一條寬闊的道路上,冥無行人,兩旁樹梢被輕風吹拂,發出陣陣“唰唰”之聲。
  江青奔馳了一陣,已離開會澤縣城,有五十多里了,他放慢了腳步,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順著官道,迤邐悠閒的行著。
  忽然,他那雙銳利的目光,發現在十餘丈外的一株柏樹上,好似懸掛看一團黑黝黝的東西,還在隨風左右的搖動。
  慢慢的,他已逐漸走近了。
  眼光觸處,不由全身悚然一驚,雙腳已呆愕愕的釘立在地上。
  樹上掛著的,竟是一個身材瘦長,鷹鼻闊嘴,年約五旬的老人。
  一條細韌如鋼絲般的繩索,正將他頸項緊緊的勒看,凌空的懸掛在樹頂一枝橫枝之上。
  老人雙目突出眼眶,舌頭血紅的伸在嘴外,雙手彎曲,面容已歪扭成一種極為可怖的形狀。
  好似這老人,在臨死之前,曾受過一段極為不能忍受的痛苦。
  江青驚悚之下,一股冷氣,自背脊泛起……他行至眼前,仔細的向那人身上一瞧,卻發現了一宗異處。
  原來,這被吊死的老人,左耳已然失去,創口處,血跡殷然,斑班可見,想是被人生生撕去不久。
  江青強自鎮定下忐忑不安的心情,閃目向四周打量。
  炯炯的目光掃視中,巳發現了在身傍右側的草地上,有著一道零亂而經人踐踏過的痕跡。
  他心中一動,已向看這處雜亂的草叢中行去。
  走了約莫百餘步。
  驀然,又有兩個全身黑衣的彪形大漢,四平八穩的躺在地上。
  二人的五臟肚腸,流滿一地,陣陣血腥之味,撲鼻欲嘔。
  江青心中一陣激動,舉目細看,果然,二人左耳也都已失去。
  兩個黑衣大漢的兵器 對生鐵鑄成的“勾連鎗”,卻正插在對方肚皮之內。
  鮮紅的血液,染滿了微帶枯黃的荒野,星光朦朧之下現出一片暗紫之色。
  江青震悚了!
  他想不出江湖上,除了早年的“一邪雙飛三絕掌”外,還有什麼人會有如此高強的功力,以及這般狠毒的心腸。
  江青又向前縵緩行去。
  在轉過一排整齊的白楊樹之後,又赫然見到,地下並排躺善三具身著金色衣衫的屍體。
  這三人,同樣都是體形高大,然而,卻好似熟睡般,緊靠在一起,慘白的面上,沒有一絲血色,每人胸前,皆透開一個大如拳頭的血窟窿,手中三柄彎長的馬刀,卻相互的交纏在一起。
  江青不忍再看,身形展處,已急如流星般直瀉五丈 突然,一幅淒絕可怖的景象,又映入他的眼簾,使他那正在飛馳中的身形,驀然停落下來。
  他駭極的凝視著身前的情景。
  只見那是兩個挺立不倒的身影。
  一個滿面乩髯的鶉衣大漢,正將一柄鋒利的巨斧,深深的砍入一個面容獰厲,嘴角上生有一顆黑痣,年約五旬的老人天靈。
  黑痣老人的一雙鐵爪,亦深深抓入對方胸腹。
  二人身上,正有著一條條,宛如蚯蚓的血漬,緩緩流下,落在泥土,紅的是鮮血,白的是腦漿……:風,吹得更加淒冷。
  白揚樹,“嘩啦”“嘩啦”的響著,搖曳著。
  彷彿鬼影幢幢,又湧起陰氣森森,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調啊?
  江青此時,混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恐怖的向後徐徐而退。
  雖然,他此刻有一身超絕的武功,足可以橫行江湖,睥睨武林,但是,經驗的缺乏,以及陣陣恐怖的陰霾,已將他一時震慴住了。
  驀然,江青後退的身形,碰著了一件冷冰冰的東西。他全身有如觸電也似,猝然斜斜飛起,人在空中,劃了一個美麗的半弧,又輕輕落下。
  這時,他已然看清,又是一個雞皮鶴髮,面上皺紋重疊的高齡老婦,被吊死在一株不算高的柏樹上。
  老婦腳尖距地,僅只寸許之高,一條深紅色的長舌,伸至唇外,兩只鳥爪似的枯手,向前伸出,好似怒極攫人之狀。
  屍體面前尚橫著一根,銀光閃閃的蟠龍枴杖。
  兩方磨盤大小的巨石,已裂成無數碎塊,濺滿一地。
  江青睹此景象,不禁暗自搖頭,默默擦去額前冷汗,暗忖道:“是那幕武林人物,如此的手辣心黑,用這種殘忍狠毒的手段殺人?”
  他驚懼的向四處一看,又想道:“看情形,這些死去的人,都好似有著一身十分不弱的武功,但,又為何皆被敵人不差先後的,同時取去了性命呢?”
  他目光向老婦尸身一掠,亦是不見左耳,他忖道:“而且,這人性格,卻太也難以捉撲,不但將人殺死,且又取去人家一只左耳,這含著什麼意義呢?”
  他目光凝視著天空的寒星,腦中思潮起伏。
  一日來,接二連三的突發事件,已將他平日敏捷的思考力,也擾得亂如綾絲。
  他眼看著這些屍體,不由想道:“若是任令他們曝屍荒郊,被野獸飛禽噬食,豈於心何忍?也罷!我不如權且將這些人,先埋入土中再說。”
  想著,他巳緩步向前行去,準備解脫那老年婦人纏在脖子上的繩索。
  就在他手指,始才沾到那老婦人冰冷的頸項時。
  突然,一陣陰冷酷寒得有如幽冥地府所發出的聲音響道:“嘿!嘿!如今,你也死定了!”
  一字一頓,恍如暮鼓沉鐘,又似冷鈸寒鐵。
  江青聞言,陡一轉身。
  目光觸處,他只覺全身悚然,不由得“磴!磴!磴!”連退了三步。
  微弱的星光下,陰森的樹蔭籠罩之處,正鬼魅也似的立著一個怪物。
  這怪物身材肥胖,體形高大。
  身上,穿著一件顏色灰黑的寬大衣衫,絕似出家和尚所穿的袈裟。
  胸前,掛著一串血潰未幹,瞪眼闊嘴的人頭。
  更令人驚恐的,卻是他那一顆瘦小得,與他胖大的身體絕不相襯,有如骷髏似的頭顱。
  瘦小的頭上,長著滿頭紅色的長髮,披拂在兩肩之上,一對發出瑩瑩綠光的雙眸,正冷冷的注視看江青。
  形態顯得錚獰詭異已極,有如厲鬼一般,令人不寒而慄。
  江青向天長吸了一口氣,平靜下自己急跳的心房。
  他炯然注視著面前這個似人若鬼的怪物,全神戒備。
  那怪物胸前前一串人頭,激得江青一腔怒火,倏然上升。
  他還未及說話……
  只見那怪物身形,毫未做勢,已彷彿有一股勁力相托般,緩緩飄向江青身前站定。
  江青不由又微退一步。
  此時,那怪人僵木的面容,開始動了,不!是嘴皮子動了一下,只聽道:“你自作了斷呢?還是要我動手?”
  言詞之間,語謂陰冷緩慢,毫無一絲人味。
  江青驀覺毛髮直豎,冷汗涔涔。
  陡然,他放聲長笑,笑聲有若虎嘯龍吟,清越已極。
  江青笑畢,說道:“在下若要尋死,自是無庸你這七分不像人'三分倒似鬼的怪物勞駕了!”
  接著他面色一寒,又厲聲道:“但是,在未談此問題前,我要問你,這老少九條人命,是否皆你一人所為?”
  怪人骷髏似的面容上,沒有一絲“人”的意味,毫無感情的木然僵立著。
  他默立半晌,始慢慢的開口道:“要答覆你的問話可以,但須先接下老衲三招!”
  說話間,連那種最起碼的面部肌肉抽搐舊有,僅僅是嘴皮微動而已。
  江青聞言,膽氣一壯,因為“老衲”二字,已告訴他這似人若鬼的怪物,是一個“人”。
  他狂笑一聲,說道:“莫說三招,便是三十招,在下也不含糊。”
  他心中卻忖道:“奇了,這怪人竟自稱老衲,莫非是個和尚不成?”
  尚未及想完,那怪人已絕不多說,身形未見些微轉動,已圍著江青,倏上倏下的飛舞起來。
  江青雙掌,直立如刀,蓄勢以待。
  怪人仍是悶聲不響,輕輕一掌徑向江青拍出。
  只見掌勢飄忽,毫無勁道,緩緩迫至他身前一尺之處時,突然掌勢一變,指向江青上中下三盤之三十六處,致命要穴而來。
  這輕飄飄的一掌,就彷彿是一面巨大的漁網,四面罩下。
  江青驟覺有左右不得其門而出之感。
  他急忙按下心神,雙掌閃電一般,幻出無數圈圓弧,晶瑩如玉的手掌,帶出輕微的風雲之聲。
  剎那間,已將怪人襲來之掌勢,封了出去。
  這一招,乃是邪神親傳的“銀月寒星雙環式”。
  那怪人更不出聲,雙掌倏開急合,一股猛然的呼嘯勁風,挾著開山裂石之勁,猝然湧到。
  手法、聲勢,均較之第一招迥然不同。
  江青狂喝一聲,身形急轉中,勢如旋風,口中開聲吐氣,一閃之間,已連環擊出一十七掌。
  排山倒海似的狂飆,也亦急旋推去。
  “轟轟”兩聲巨響,震耳欲聾,沙土齊飛,旋盪成風。
  四掌一接,二人各自退後五步。
  江青所使的招術,乃是“長離一梟衛西”親授的“七旋斬”中,最凌厲的一招:
  “旋心動魄”。
  怪人此時,彷彿大出所料:“憑這個小夥子,竟能硬接下自己這兩掌?”
  只見他聲如夜梟啼號,一聲狂嗥,雙掌已急如星火般推出。
  兩腳如飛,又指顧之間,攻出一十二腿。
  江青忽覺怪人掌劈之中,帶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悶香,他不由微微一怔,怪人雙腳攻勢又到。
  暴怒中,他冷“哼”一聲,手掌五指驟張倏合,快速無倫的上下齊施。
  黑夜中,只見那白玉也似的手掌,竟似帶起一顆顆閃亮的寒星一般。
  “劈啪”聲中,怪人又被擊退。
  江青此時,仍然站立不動,將剛才吸入的那一絲悶香毒氣,暗運功力,緩緩逼去。
  三招已經過去了……
  怪人瞪著那雙綠光閃閃的眼睛,向江青狐疑地注視了一刻。
  緩緩開口道:“我是千臂魔僧。”語聲仍是一字一頓,彷若鐵錘擊石。
  江青一聽這“千臂魔僧”之名,不由暗中長長倒吸了一口冷氣。
  原來,這“千臂魔僧”本是橫行在“一邪雙飛三絕掌”之後二十年的一個魔頭。
  相傳,這魔僧的出身,乃是藏邊“千原嶺黑鷲岩”上的一座喇嘛寺內。後來,不知為何緣故,竟在一夜之間,發了狂性,將寺內同修的喇嘛一十二人,悉數殺盡。
  然後,他便逃之夭夭了。
  可是,一十五年之後,他卻變成了一付面如鬼魅般的形態出世。
  出世後,不問青紅皁白,見人就殺,直鬧得藏境居民個個人心惶惶,大起恐慌。
  後來,西藏黃教教主,得知此情,不由得大為震怒,於是,派遣教中武功高強的十四名黃衣大喇嘛,追殺這“千臂魔僧”。
  經過了數場激厲的苦戰之後,黃衣喇嘛傷亡了五人,而這“千臂魔僧”亦身負重創,隱匿無蹤。
  此後,只聽說他在中原境內,曾一度出現,中原各派武林人物,聞訊追殺之下,卻又實時失去他的蹤跡。
  江青卻估不到,在數十年後的今天,這“千臂魔僧”仍然健在。
  而且,竟於此時此地,跟自己碰上了面。
  江青此時,早以他那精純的內力,將體內的一絲悶毒逼出體外。
  他極為留心的戒備著,雙目緊盯著那惡名卓著的“千臂魔僧”。
  這時,“千臂魔僧”又開口道:“我要告訴你的事,這九個人,乃是“陰風黑煞”
  古勞,“秦氏雙槍”秦蒙、秦平,“金衣幫”三大護壇,“飛雲銀刀”歐治、李濮、牟鳳……”
  他那綠光閃閃的眼睛,又轉向那兩個挺立不倒的身影,續道:“那兩個人,一個是窮家幫刑堂堂主,“霹靂斧”霍大剛,另一人是,雙掌開碑”袁抱吾……”
  江青越聽越是心寒。
  這些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大都聽到乃師“九天神龍”華明軒提及過,沒想到竟在此處,於一夜之間,已完全死在這“千臂魔僧”的手中。
  這時,“千臂魔僧”手指向那吊在樹上的老婦人,聲如鬼嚎般笑道:“這個老虔婆,卻是南固山斷魂嶺的銀杖婆婆。”
  江青聞到“銀杖婆婆”四字,不由一怔。
  原來,這銀杖婆婆,曾於十年前,到過昆明近郊華明軒寓所做客,與他師父”九天神龍”交情頗深,私交甚篤,當時他也在場,故而尚有微許印象。
  江青因當時年紀尚小,迄今已記不清她的面貌了,但卻萬想不到,今日,也如此慘遭橫死在“千臂魔僧”手中。
  他不由一陣熱血激騰,滿目赤紅,怒瞪看這奇形怪狀的“千臂魔僧”。
  “千臂魔僧”渾如不覺,只見他嘴皮微動的說道:“小娃兒,你是誰?是那一個的徒弟?”
  江青怒聲答道:“你管我是那個的徒弟,你已輸了三招,尚未答覆我的問題,你說!
  為什麼要殺死這些人?”
  他激怒之下,星目暴張,雙掌握得“軋軋”連響。
  說話的語氣,亦是聲色俱厲,絲毫不把對面這位人不人,鬼不鬼,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看在眼裡。
  “千臂魔僧”對此,好似充耳不聞一樣,絲毫沒有反應,面容仍是那麼,木然呆板。
  只聽他冷然說道:“為什麼?只怕我若說完了,就是你壽終的時候……”
  江青滿腔怒火,正待發作。
  突然,林中響起了一個尖澀高吭的聲音,道:“相好的,你們也太心狠手辣了!”
  語聲未住,“唰唰”連聲響處,已有三條金光閃閃的人影,如三頭巨鳥般,疾撲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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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武林寒戟

  江青一路如飛狂奔,恰似星飛丸瀉,快不可喻。
  距他身後十餘丈之遙,仍然有著金色人影,緊追不舍。間或挾雜著一兩宗勁力極大的暗器,急襲而來這時,一逃、一追之間,不覺已奔出離那適纔激鬥之處,約二十多裡了。
  江青一面急展身形,一面想道:“如此跑法,不知要到何時方休?適纔乘他們四人不備之際,以一招威力無倫的“天佛掌”法,突破包圍,但,那時乃是在他們措手不及之下……假若再被這四人圍上,恐就難再逃出魔掌!”
  他想到這裡,身形更是有如離弦之矢,腳尖一點,便已出去七、八文之遠。
  後面追趕的“鐵牌開山”呂寧及“南荒一煞”孫奇二人,輕身功夫亦稱絕一時。但,他們在奮力急迫之下,一躍之力,至多也不出七丈以外。
  “大力韋陀”鮑恆山及“陰陽掌”查百川二人,功力就更遜了一籌,急奔之下,一躍也只有六丈左右。
  雖然,他們這一竄就是六、七丈的輕身術,在武林中,已算是驚人的身手,但,較之迭逢奇緣,又是當年武林第一高手,萬邪之尊的嫡傳子弟江青,卻又差了一段。
  不用多久,五人之間的距離,已拉得越來越遠了。
  這時,五人全是不循官道奔馳,全然追逐於荒郊野郭之一頓急奔之下,面前漸漸現出一片黑壓壓的高大陰影。
  原來,已到了一座聳拔險峻的大山之前。
  江青身形猝然彈起,拔升有六丈之高,彷如流星瀉地般直向那片山坡底下的峋嶙巨石間落下。
  呂寧大喝道:“快追!點子要逃!”
  說話間,已搶先掠出。
  正在此時,只見江青一聲高吭長嘯起處,雙臂連連伸縮,那尚未沾地的身軀,竟彷彿有引力相吸般,隨那雙臂伸縮之勢,冉冉的向空中升起。
  這一次,足足升高了七丈以上,始見他手腳箕張,如一只大鳥般,閃電也似,向前面的一處樹叢中射落。
  “鐵牌開山”呂寧見江青施展出這甚為怪異的身法,失驚之下,不由神色一徵,恍惚中記起,好似曾聽聞過這種奇特的功夫……
  他略一尋思,茫然大叫一聲道:“快停……不用追了!”
  “南荒一煞”孫奇,本已掠出十丈,聞言之下,就勢一個大翻身,已倒射而回。
  這時,“大力韋陀”鮑恆山,輿“陰陽掌”查百川二人,也氣喘吁吁的趕到。
  孫奇愕然問道:“幫主!怎麼回事?”
  呂寧滿面惶然之色,疑慮的道:“孫堂主,你可曾注意到,這廝適纔躍升空中時,所施的身法麼?”
  “南荒一煞”慢慢一想,面上也漸漸透出一股驚疑之色,他脫口道:“莫不是已失傳武林,達一甲子之久的“鐵臂振空”?”
  呂寧面色凝重,沉聲道:“不錯,這種功夫,乃是當年武林中,第一邪道高手,邪神厲勿邪所獨擅。”
  一語甫出,眾人已驚得啞口無言。
  “陰陽掌”查百川喃喃自語道:“那麼……適纔這小子一掌將我震退,必是用那“天佛掌” !好險!”
  呂寧向江青匿身的樹林中,凝視了一刻,頹然的回頭道:“此山深遠高聳,這廝功力又復高絕,恐怕一時不易尋找得到,也罷!既識此人,日後也不怕他逃跑……”
  他一揮手道:“走!咱們且先回去,看看毛堂主的傷勢……”
  說罷,縱身躍起,四條影子,已相繼消失于山旁小徑。
  ※        ※         ※
  曙光微透,鳥語吱喳!
  這,又是一天的開始了。
  山上,一片方圓不大,卻異常緊密的叢林中,江青正緊張的伏在一株樹下,蔓芒糾結的山藤野草,將他掩遮得十分嚴密。
  過了很久,他知道對頭必已離去,始緩緩站起身來,目光卻落在手中,那個黑綢包裡上。
  他喃喃自語道:“這“萬鑽朱蘭”到底是什麼東西?值得這麼多的武林高手,為它拚命?”
  說著,伸手將包裡緩緩打開,晨曦的光輝照耀之下,包里內陡然閃出一道,五色繽紛的耀目光彩。
  江青微攏雙目,仔細向包里里一瞧,不禁嘖嘖的稱讚起來。
  原來在在包里,有一方透明的水晶方盒,盒內雪白的軟墊上,卻放著一只大若人掌,雕鏤得異常精緻的紅色芝蘭。
  芝蘭質地光潤,毫無瑕疵,且隱隱流動著燁燁異彩。
  這株紅色芝蘭,不知為何物所製,但,紋理之細膩光澤,似更在邪神那“朱玉寒骨令”之上。
  更令人愛不律手的,卻是那芝蘭上,嵌滿燦若明星般的珍貴明鑽。
  只見這粒粒明鑽,其大如豆,呈多角之形,將那流燦欲滴的紅色芝蘭的光輝,反映而出,更幻成千彩百色,端的悅目之至。
  江青正痴痴的在手中反覆把玩時,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說道:“確是人間至寶,只是可惜公子卻不知這寶物真正的奇異之處。”
  江青聞言大驚,陡然轉過身來,眼光觸處,不由更令他怔愕不已。
  這發話之人,竟是那在會澤城中喬裝扒竊的閒漠焦三。
  焦三這時,身上已換了一套銀光閃閃,質料高貴的密扣緊身衣,襯著外罩的一件黑藍色長袍,顯得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了無昨日在酒樓中,那種邋遢猥瑣之低。
  他見江青轉身過來,笑吟吟的雙手抱拳一揖,道:“江麼子別來無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蓬,料不到小的,今日在這荒僻之地,又見到了公子……”
  江青目光一冷,淡然道:“尊駕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我江青倒是走眼了……”
  他心中卻罵道:“這小子,還裝什麼蒜?其實,在會澤城中,我早已瞧出你行色可疑……”
  那焦三道:“昨夜於會澤城,酒樓之上,公子大顯神威,的是令小的佩服得緊,嘿嘿!公子卻忒地心急,不容小的拜別,便匆忙走了……”
  江青一見焦三,此時仍然是一派虛言假意,不由面色一寒,道:“尊駕必是武林高人,何苦如此相戲在下,須知江青也不是好欺之輩!”
  那焦三閩言,隨即面容一肅,正色說道:“實不相瞞,在下昨日之舉,乃為勢所迫,並非有意戲弄尊駕!”
  他口氣一改,江青始緩緩說潰:“昨日見到閣下,江青確已動疑,既是如此,區區亦不能責怪兄台……他一頓之後,又道:“尚請尊駕示下名諱!”
  那焦三雙目一睜,洪聲道:“武林寒戟”,“繽雲戟”商固,便是在下。”
  江青聞言一震,暗忖道:“怪不得這傢伙,兩次欺身至我身後,都是在如此近逼之下才發覺,原來竟是那匿林寒戟。”
  想著,他連忙拱手道:“原來兄台便是名震遐邇的“繽雲戟”商兄,在下倒是失敬了!”
  那化名焦三的商固,莞爾一笑道:“江兄言重了,兄弟雖然薄具虛名,但較之江兄一身卓絕武功,卻是膛目不及。”
  江青淡然道:“商兄謬獎,小弟實在愧不敢當。”
  他忽然想起一事,急問道:“昨夜兄弟與金衣幫數名高手相鬥,聞說他們與商兄結有梁子,不知此事須知江湖之上,人心險詐,禁忌亦多,別人私隱之事,若徑自探問,便常會引起一些莫須有的誤會。江青的江湖閱歷不深,是故貿然問出。商固面上卻神色不變,微笑道:“此事無甚緊要,只是數日前發生的一點誤會,在下早已料理清楚……
  倒教江兄費神了……”
  江青見他含糊其詞,不願言及,也就一笑作罷,不再多問。
  其實,這繽雲戰商固,與金衣幫鐵牌開山呂寧等人,結有極深的仇怨。
  事因四月以前,商固行經湘境,無意中,與金衣幫內三堂紫麟堂堂主,六指行者汪明,為了搶路前行,發生爭執,一言不合,隨即動手。
  百招左右,六指行者吃商固一掌震傷,隨行的兩位金衣幫眾,也俱被商固擊斃。
  汪明負傷回到貴州抱樸山總壇,面呈一切後,鐵牌開山呂寧勃然大怒,便遣下追騎,四處尋查繽雲戟商固的行蹤,以待圍攻洩恨。
  恰好商固這日,因聽到江湖傳聞,昔日之千臂魔僧哈魯齊又重現江湖,而且曾在會澤地面發現其行跡。
  因這千臂魔偕於早年,自一撥南海海盜手中,得到一株價值鉅萬的“萬鑽朱蘭”,這朱蘭之上,鑲有無數珍異鑽石,其中,更有二粒神奇異常,名曰“輕塵””避水”
  “蹈火”的絕奇神珠,功能水火不侵,邪穢不入。
  千臂防僧早年得此奇寶之時,風聲便已洩露,好在知曉之人,倘為數不多。
  但,當他行跡復現江湖後,已有不少的武林兩道人物,聞風而來,商固,也是其中之一。
  但,當商固進入會澤不久,已被金衣幫所布的眼棧察覺,實時便飛報總壇,並密切派人監視。
  商固久走江湖,武功高絕,豈有發覺不出的道理。但千臂魔僧身上的寶物,他卻捨不得放棄,無奈之下,為了避免麻煩,便易裝四出遊盪。
  江青到達會澤,投店之時,便被商固發覺,他在無意之中,又窺見江青入店時,背上所背的“金龍奪”。
  但是,他又見江青神態軒昂,步履沉稔,說話之間,中氣十足,便知對方,亦必為一身懷絕技之士,他的江湖閱歷深,自是識貨之人,目睹之下,不由貪念大起,便欲奪為己有。
  加以對頭偵騎四伏,他也不敢大意,便化裝成一落魄閒漢,藉扒竊為實,一試江青武功深淺。
  那時,設若江青懵懂不察,則被點倒之人,必非商固,而是江青了。
  商固這條苦肉計,當時雖則行通,但直到他目睹江青在酒樓之上,擊敗雙飛仙子的身手後,便知自己萬萬不是敵手,何況,嗣後又見江青,乃是當年大名鼎鼎的邪神的義子,他就更不敢明裡下手了。
  俟江青回店之後,商固隨即換裝馳往郊外,較之江青更早了一步。
  他到達之時,正值聞風而來的武林群豪:陰風黑煞古勞、秦蒙、秦平。
  還有金衣幫中,先行而至,聞風亦趕來插上一手的三大護壇“飛雪銀刀”歐治、李樸、牟鳳。
  加上窮家幫刑堂堂主,霹靂斧霍大剛、雙掌開碑袁抱吾,及南固山斷魂嶺的銀杖婆婆等人,正在與千臂魔僧展開惡鬥。
  他原先計劃是,等千臂魔僧與這九位江湖豪士,爭鬥得筋疲力盡,兩敗俱傷之際,然後再出面搶奪打物,坐收漁人之利。
  殊不知他如意算盤原打得很好,但是不久之後,卻越看越覺心寒。
  原來,場中群豪,在瞬息之間,已被千臂魔僧擊斃了一大半,餘下各人,亦均是岌岌自危。
  沒有多久,霹靂斧霍大剛與雙掌開碑袁抱吾二人,也在千臂魔僧詭異的手法之下,收招不及,自相殘殺而死。
  甚而至於連功力高絕一時的南固山銀杖婆婆,亦未能逃出厄運。
  商固目睹千臂魔僧如此身手,不由嚇得直冒涼氣,他自行估量之下,雖知自己較之場中各人均高出甚多,若是與千臂魔僧力鬥,五百招內尚不致落敗,然而到最後,卻必然不是千臂魔僧的敵手。
  這時,他目光一閃,便看見江青,自遠處禹禹行來。
  直至最後江青與千臂魔僧激戰,及金衣幫高手傾巢而至,所有的一切情形,商固皆已看在眼裡。
  待得千臂魔僧斃命,江青得寶逸去,他亦遙遙跟輟在後,再以一身超然的輕功,潛入這樹林之中……
  這時,江青緩緩將手中“萬鑽朱蘭”包好,抬頭間,卻陡然看見商固那雙貪婪的目光,正緊緊的注視著自己手上的寶物。
  他心神一動,裝做不察道:“商兄適纔言及,此寶另外還有一宗異處,如蒙不棄,倘請兄台見告。”
  商固微一沉吟道:“實不瞞江兄,這“萬鑽朱蘭”尚有別宗異處,兄弟也是道聽途說,詳細之情,亦不十分了解。”
  江青暗中冷笑,若無其事的道:“既是如此,在下只好易詢他人了!”
  他心中卻忖道:“這素有武林寒戟之稱的商固,言談之間,閃爍支吾,居心叵測,顯然根本就未懷著好心!”
  繽雲戟商固何等奸滑,他一見江青面上神態,已知對方必已存有戒心,自己有意強搶豪奪,卻又沒有勝算把握。
  念頭一轉,忽而滿面堆笑道:“未知江兄欲往何處?兄弟生平性喜遊覽名山勝水,足跡所至,中原各地兄弟皆了若指掌,江兄若有興致,兄弟倒可勉為前導,到各處遊歷一番!如何?”
  他已打好算盤,欲與江青朝夕相處,乘其不備之際,實施暗算。
  江青又不是傻子,商固用意他當然也能猜到八分,豈會伴虎而眠?自取其禍。
  尤其商固在江湖上的武功名頭,甚為晌亮,若他真以不光明手段突施暗襲,自己也的確防不勝防。
  江青思慮及此,向商固深深一揖道:“兄台盛意,江背心領,只是,此次出山,乃系奉義父之命,辦理一件要事,兄台武林俊彥,萬人景仰,小弟不敢再行打擾了!”
  商固聞言,不由一怔,卻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有勉強乾笑了一陣,說道:“江兄既然有事待辦,兄弟就此別過,日後有緣,當再與江兄把晤。”
  說罷,雙手一拱,轉身縱去,眨眼之間,就消失於樹林之外。
  江青仔細將手中小包,塞入懷內,一面緩步走出林外。
  這時,朝陽初升,霞光萬道,透過半山浮飄的霧氣,幻成奇異絢燦的光彩。林端草穗之上。凝結著顆顆晶瑩透明的露珠。空氣清新,目曠神怡,好一個初秋的清晨……
  江青作了一次深深的呼吸,徐步行至山腳下一條清溪之旁。
  只見溪水清澈,一眼到底,他俯下身去,捧起一掌寒洌的溪水,洗嗽起來。
  冷水沾面,神志頓時一振。
  他正待躬身下去,欲再掬一些水而嗽。忽然,溪水的倒影中,竟照顯出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面人影來。
  江青心中一驚,躬著的身形,突然一個翻轉。
  就在他身形翻轉之際,一股強勁的掌風,掠體而過,將溪中流水“澎”的一聲,激起數尺高的水花來。
  水珠迸濺中,那蒙面人不待江青定下心神,絕快無倫的政上九掌。
  江青大喝一聲,身軀如陀螺般旋轉,流星似的拍出亡掌,踢出三腿。
  蒙面人一聲不晌,已圍著江青遊走起來,雙掌揮舞如風,勁風剛猛著體如削。
  江青一面施出“七旋斬”掌法,一面喝問道:“尊駕何人?在下自忖與人並無仇怨,怎的卻以如此下流手段,暗算於我?”
  蒙面人仍是一語不發,悶頭疾攻,招式凌厲猛辣,威勢驚人。
  江青力敵之下,心中暗驚道:“這蒙面人功力之高,與那南荒一煞孫奇,竟在伯仲之間,奇怪!怎的一日之中,我卻遇見這麼多的江湖高手!”
  蒙面人拳腳齊施,罡風無儔,氣流湧盪,江青江在猝遇強敵之下已被追出五步以外,情勢十分危殆。
  在強勁的掌風猛拂之下,已將江青所穿的青色長衫飄起,露出身上豔紅的“火雲衣”
  來。
  江青一瞥之際,豪情頓生,春雷似的暴喝一聲,身形猝然彈起空中,如游魚戲水般的往前一滑,雙掌卻自兩種極為怪異的角度,急推而出。
  頓時,兩股激流若山崩海嘯般交逼湧去,掌風所帶起的尖銳呼嘯,刺人耳膜已極。
  這一手,正是邪神當年,縱橫江湖的絕技“如意三幻”。
  蒙面人失聲一叫,已當堂被震得踉蹌倒退。
  江青不容對方再有機會緩過手來,已步如流水行雲,雙掌齊出,帶起圈圈弧線,及一片星形精芒,“銀月寒星雙環式”倏然出手。
  蒙面人厲呼連連,身形急掠中,急快的拍出七掌。雖將江青逼得身形稍滯,但他手指過處,已“嗤”的一聲,將蒙面人的黑衣,劃破了一大片。
  朝陽之下,看得甚為真切,黑衣內,竟露出一片銀光閃閃的緊身衣來。
  江青失聲叫道:“啊!原來是你!”
  蒙面人獰笑一聲,身形暴退中,揚手發出三枚寒光耀目的暗器,眨眼間,已閃至江青身前。
  江青驚怒中,舉掌擊去,勁風過處,那三枚暗器僅在空中一歪,又呼嘯一聲,其中一枚走半圓弧形,急掠飛來。
  江青冷冷一笑,瞧準來勢,倏然伸手撈住。他驟而將暗器接在手中,那暗器所帶的勁力,竟震得他後退一步。
  百忙中,已看出那是一枚後扁前利,尚帶有兩片銀色薄翅的奇形暗器。
  江青心中尚未及轉念,另兩枚亦電掣而至。
  他身體極微妙的向上一翻,竟貼著地面三寸之上,箭矢般射出。
  江青堪堪躲過這三枚暗器後,蒙面人早已鴻飛冥冥,蹤跡不見。
  他默默沉思了一刻,又俯身將三枚暗器抬起,匆匆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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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彩鶯秋秋
第02章 別師下山
第03章 夤夜之戰
第04章 龍淵寶劍
第05章 疑竇重重
第06章 林中之宴
第07章 九天馭龍
第08章 英山之行
第09章 濟世珍藥
第10章 盒中殺機
第11章 八臂龐通
第12章 干戈玉帛
第13章 敵明我暗
第14章 夜探寺院
第15章 幻變千手
第16章 大智若愚
第17章 天網恢恢
第18章 懸壺濟世
第19章 曠古奇書
第20章 席上嘉賓
第21章 九如頭陀
第22章 驅狼鬥虎
第23章 冥江寒鴉
第24章 途遇故友
第25章 暴徒之終
第26章 不速之客
第27章 雷電風雨
第28章 風塵浪客
第29章 偷天換日
第30章 弱女遭劫
第31章 師出有名
第32章 冤家路窄
第33章 化敵為友
第34章 風雲際會
第35章 正邪之戰
第36章 金刀束香
第37章 驚世絕技
第38章 地道暗樁
第39章 破關斬蟒
第40章 巨憝途窮
第41章 生死之謎
第42章 途中奇聞
第43章 義之所在
第44章 兵家棋譜
第45章 疑陣之布
第46章 龍蛇之鬥
第47章 以義製敵
第48章 別後重逢
第49章 阿難神掌

此帖於 2008-06-03 05:59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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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彩鶯秋秋

  白孤尚未接口回答,一聲清朗長嘯,一抹飄逸絕倫身形,已站立跟前,向“金駝獸”符立抱拳一禮,道:
  “區區姜青,一會高人!”
  符立朝他目注一瞥,道:
  “你是‘火雲邪者’姜青……老夫一雙‘子午鐵牌’,一會你邪神嫡傳絕學。”
  “金駝獸”符立,肩上負著兩塊尺來寬、兩尺長的鐵板,便是“子午鐵牌”。
  這種“子午鐵牌”,並不列入十八般武器的門外兵器,威猛激厲,對方任何兵器磕上,會崩飛脫。
  姜青一笑,道:
  “不必……就用一般掌劍行了!”
  符立虎目一瞪,道:
  “好狂傲的年輕人……”
  嘴在說,已將雙牌執握在手……一響“呼”的劃風聲中,一股強力勁風直蓋過來。
  姜青立即一矮身,腳下使個“星轉鬥移”之式,旋風似的向左一閃……這對“子午鐵牌”挾著銳厲勁風,由他蓋頂一掠而過,堪堪兩寸之隔。
  姜青心頭一凜,倏然亮出“奔雷劍”。
  “金駝獸”符立一聲吼喝:
  “‘火雲邪者’姜青,再接老夫一招……”
  “招”字未了,左手鐵牌虛點面門,右牌疾如驚虹,一式“橫掃千軍”,直向姜青腿肚打來。
  敢情武林中人最重面子……“金駝獸”符立找上姜青,要一會他邪神嫡傳絕學,姜青卻輕描淡寫一句話,把符立打發掉,這一來,把符立的怒火激起。
  姜青見這老頭兒兇狠橫蠻,亦不由怒火升起,挪身往後一跳,劍走“掣電掠虹劍”劍法……
  一招“追風捕影”,劍尖向前猛刺。
  符立一牌走空,立即錯身一閃,右臂往右一帶,雙牌猛向姜青身上橫截過來。
  姜青知道對方雙牌,乃是重手兵器,如果硬招架上,即使“奔雷劍”不敵崩飛脫手,握劍虎口,也得要受到震傷。
  於是……
  “奔雷劍”一收一撤,一招“石火掠芒”,“唰”的勁風聲中,反向符立脈門劃下。
  符立急忙雙臂往外一抖,一式“秋風掃葉”,躲開這招。
  “金駝獸”符立,發現姜青所施展的劍法,精深靈活,看來又“似曾相識”,卻也不敢怠慢。
  這時長離一梟、戰千羽、白孤等站立一邊,作壁上觀,並不上前助拳掠陣。
  符立見對方劍法精闢深奧,立即變招易式,展出“六十四路子午牌”牌法……指、撞、鎖、耘、崩、迎、剪、破……牌影霍霍,閃閃生風。
  姜青也以“赤眉”石魚所傳的“掣電掠虹劍”劍法,連綿遞出……
  閃展騰挪,吞吐撤放,和“子午牌”對上了手,一連四十餘回合,不分勝負。
  雙方激戰之際,金駝獸符立,倏然已想了起來……虛晃一招,閃退兩步,大聲道:
  “姜青,你現在所施展的劍法,乃是‘掣電掠虹劍’……‘赤眉’石魚跟你何種淵源關係?”
  姜青見金駝獸符立,突然問出此話,感到十分意外……自己向赤眉石魚已行過跪拜之禮,不啻自己受業師父,現在符立問到他老人家身上,自己不能沒有回答。
  他收起兵刃,朗聲道:
  “石魚前輩乃是姜青受業師父……”
  金駝獸符立聽到這話,把“子午牌”背到背上,哈哈大笑,道:
  “老人家原來還有你這麼一個英俊的弟子……老夫差一點做了一件見不得‘赤眉’石前輩的事……”
  符立說出這話,不但姜青,壁上觀的長離一梟、戰千羽,和白孤等,也感到十分意外。
  從符立這兩句話中可以聽出,他跟赤眉石魚之間,不但不是江湖泛泛之交,而且有深厚的淵源關係。
  姜青抱拳一禮,道:
  “符前輩,剛才晚輩多多失禮得罪了……”
  金駝獸符立連連搖頭,道:
  “姜老弟,你與老夫之間,不能用‘前輩’‘晚輩’來稱……”
  紅面韋陀戰千羽走前一步,肅容相邀,道:
  “符道友,既是武林同道,就不必見外,請至大廳坐下一談如何?”
  符立朝他目注一瞥,道:
  “若非符某錯眼,尊駕就是此間主人,紅面韋陀道友了!”
  戰千羽含笑點頭,道:
  “不敢,在下正是戰千羽。”
  賓客來到大廳,戰千羽替長離一梟衛西、大旋風白孤引見介紹一番……
  符立向長離一梟長揖一禮,道:
  “原來這位就是‘長離島’衛島主,符某久仰了!”
  戰千羽見金駝獸符立,夤夜來犯,提到“赤眉”石魚,化干戈為玉帛,但不知此符立跟石魚是何種的淵源,關係。
  他試探問道:
  “符道友和石魚前輩是早有相識?”
  金駝獸符立道:
  “石前輩高壽已百齡以上……四十年前,長白山‘鶴尾峰’一次戰役中,石前輩以一套‘掣電掠虹劍’劍法擋退關外稱雄的‘玉麒麟’華彬,救了在下符立一命……迄今刻骨銘心,難以忘懷……”
  他一指姜青,道:
  “剛才姜老弟施展‘掣電掠虹劍’劍法,先是看來‘似曾相識’,十分眼熟,後來想了起來,四十年前,石前輩用這套劍法,救過在下符立一命……”
  現在已是化敵為友,長離一梟也就不見外地問道:
  “符兄,深夜找來千羽兄府邸,不知有何見示?”
  符立見問到這件事上,不由臉上一熱,帶著解釋似的口氣,道:
  “符某受人之託,前來一試‘火雲邪者’姜青,身懷之學如何。想不到姜老弟卻是符某救命恩人石前輩的受業弟子……”
  姜青換了個稱呼,道:
  “符兄,能否告訴兄弟我姜青,你是受了何人之托,來一試姜青身懷之學?”
  符立沉吟了下,才道:
  “姜老弟,這件事即使現在老夫不說,以後你也會知道,不如現在讓你知道……”
  微微一頓,又道;
  “並非別人,就是皖南九華山‘莫懷谷’,‘天地門’總壇,掌門人‘梵谷樵翁’耿策。”
  姜青見金駝獸符立說出此人,不由心頭暗暗一沉……又是“天地門”中人。
  幸虧自己不用義父絕學,出手“掣電掠虹劍”劍法,引起符立注意,問起“赤眉”石魚這位老人家,不然又會是一場血淋淋的廝殺。
  “金駝獸”符立,對石魚如何收下姜青這個受業弟子的經過,並不清楚。
  不過,他相信姜青對這位老人家的行蹤去處,可能會知道一些……是以他向姜青問道:
  “姜老弟,最近你什麼時候,見到過‘赤眉’石老前輩?”
  姜青與符立不打不成相識,同時他發現符立也是一位個性中人,是以就說出自己與石魚相識的經過……
  符立聽到石魚“太乙天罡神膜”,遭姜青“金龍奪”所破那回事上,心裡不由暗暗一驚。
  “赤眉”石魚成名暗器,也是昔年威鎮武林之物,竟毀在姜青“金龍奪”之下。
  剛才自己要一試姜青身懷之學,如果他施邪神嫡傳絕學,以後演變的情形,不會是現在這樣輕鬆了。
  接著姜青又說出石魚在“花田鎮”鎮郊那段經過,一笑,又道:
  “姜青接下石前輩五招‘五行二儀掌’,他老人家履行諾言,賜姜某‘奔雷劍’,劍譜,傳授姜某‘五行二儀掌’和‘掣電掠虹劍’,兩門拳掌絕學……”
  符立聽到姜青居然能接下石魚五招“五行二儀掌”,暗暗震驚不已……
  以自己江湖上的閱歷、見聞,還沒有聽到過,天下武林中,能有接下石魚五招“二儀掌”的人物。
  自己給人耍了猴子戲,來杭州一試姜青身懷之學,他能接下石魚五招“二儀掌”,又豈是自己所能匹敵?
  姜青接著又道:
  “姜青身受石前輩傳藝之恩,當時向他老人家行了跪拜大禮,恭認他老人家是姜青受藝之師。”
  姜青剔去請石魚尋訪楚楚一節,又道:
  “端午節前一個月裡,石前輩可能會來杭州我戰大哥府邸一行。”
  符立若有所思中,緩緩頷首……道;“石前輩如來戰兄府邸,請姜老弟代為向他老人家致意問候。”
  姜青連連點頭,道:
  “符兄,這個不用囑咐,兄弟姜青自然做到。”
  大廳上氣氛十分融洽,長離一梟向“金駝獸”符立,含笑問道:
  “‘天地門’掌門耿策,如何會煩請符兄來此,一試我小兄弟姜青身懷之學?”
  符立沉吟了下,才道:
  “‘梵谷樵翁’耿策,出了一個‘賭注’,符某才答應下來的……”
  靜靜聽著的大旋風白孤,哇哇叫著道:
  “嗨!符老兒,原來你跟耿策賭錢,才找上我四弟姜青的?”
  金駝獸符立一笑,道:
  “不是賭錢……”
  他向姜青這邊,道:
  “姜老弟,老夫說了,你可別見怪……”
  姜青含笑道:
  “符兄,這已是過去的事,只管實言就是。”
  符立道:
  “‘梵谷樵翁’耿策,出了這樣一個‘賭注’……老夫與‘火雲邪者’姜青交手,如敗在對方手裡,老夫面壁十年,不出江湖……”
  紅面韋陀戰千羽一笑,道:
  “贏了呢……”
  金駝獸符立道:
  “如果老夫將姜老弟栽下,耿老兒願意解散‘天地門’這個門派。”
  長離一梟接口道:
  “符兄,這筆‘賭注’可不小呢?”
  符立緩緩頷首道:
  “不錯,衛島主,這筆‘賭注’委實不小……那是有關日後武林一場腥風血雨之‘劫’……老夫才同意耿策,找來杭州的。”
  姜青聽來殊感意外,試探問道:
  “符兄,如今呢?”
  金駝獸符立哈哈笑道:
  “如今……老夫不想面壁十年,也不去九華山‘莫懷谷’見耿老兒了。”
  符立笑著回出這話,大廳上眾人,短暫間,都沉默下來……半晌,紅面韋陀戰千羽,移向另外一個話題,問道:
  “符兄,目前‘天地門’實力如何?”
  符立沉思了下,道:
  “‘天地門’聲威實力,漸漸在伸展擴大中……湘中牛頭嶺‘鐵缽叟’莫元,西康打箭爐‘寶雷寺’喇嘛,‘寒雲尊者’麥倫,現在都是‘天地門’總壇的座上嘉賓。”
  符立所提的這兩人名號,可能姜青還不甚清楚……長離一梟等,卻是臉色凝重,緩緩點頭。
  就在晨曦初曙,東方魚白的黎明時候,金駝獸符立一聲“後會有期”,向長離一梟等告辭離去。
  眾人回進大廳,這時天色放亮,也就不再回房休息……紅面韋陀戰千羽目注長離一梟,問道:
  “衛島主,‘金駝獸’符立此人如何?”
  長離一梟道:
  “不壞……是非辨明,恩仇分清,不愧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
  大旋風白孤道:
  “耿策這個老殺才,借刀殺人,找來這樣一個‘賭注’,一石兩鳥……既想把符老老兒推進泥坑裡,又想把老四除掉……”
  姜青想了起來,道:
  “衛前輩,大哥、二哥、‘玉哪吒’金羽點蒼山之約,在端午節前一日,算來只有一個多月了……”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包括‘天地門’在內,此番支持金羽的,就是那個‘魔聖’乙休子老怪……到時吾等老哥小弟一會高人就是……”
  他們正在談著時,白髮皤皤的“老門房”戰貴,走進大廳來,恭身施過禮後,向戰千羽道:
  “老爺,這裡有一封信,不知誰送來的。”
  話落,雙手呈上一封書信。
  長離一梟哈哈笑道:
  “戰貴,你這話說得有趣……不知誰送來的,信又如何會到你手裡呢?”
  戰貴吶吶道:
  “衛……衛爺,一點不錯,小的真不知道這封信是誰送來的……這封信是慶春門後街一帶,那個賣菱角的小順兒,交給小的的……”
  戰千羽不由詫然怔了下……
  慶春門後街賣菱角的小順兒,沒有這麼大膽,也沒有這個必要,送一封信來戰宅。
  他心念閃轉,就即問道:
  “戰貴,你有沒有問小順兒,這封信是誰交給他的?”
  戰貴點點頭,道,
  “回老爺,小的問了……據小順兒說,大清早有個衣衫很體面的年輕人,給了他一錠五兩銀子,叫他把這封信給送來戰府。”
  “‘年輕人’?”戰千羽心裡一陣猜疑……這個藏頭掩尾的又是誰?
  他接過戰貴手中書信……信封上寫著,右側是“煩紅面韋陀戰千羽轉交”,中間一列字是“姜青收”,左側留下“金羽”兩字。
  戰千羽冷冷“哼”了聲:
  “小鬼,見不得人,偷偷摸摸又送了封信來……”
  他向邊上姜青,道:
  “四弟,金羽又送了封信來給你!”
  姜青一驚,一奇,接過信拆開看去,半晌,才冷冷道:
  “這傢伙,不知搞的什麼鬼,原來端午節點蒼山‘落雁峰’之約,延到中秋前一日……”
  長離一梟一聲輕“哦”接過信看去……看過信後,臉色凝重,道:
  “小兄弟,這並非是金羽在‘搞鬼’,這封信是出於‘魔聖’乙休子,和‘天地門’掌門耿策的授意,兵家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戰貴把信呈上,彎彎腰退出大廳……戰千羽接過信看去。
  長離一梟又道:“對方對吾等這邊的形勢,不能作樂觀的打算,這裡除了咱們老哥小弟等外,還有‘長離島’的邪神厲前輩……這就是金羽再次延宕的原因。”
  戰千羽把信遞給大旋風白孤後,道:
  “衛島主說得不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金羽必須在他有利的情況下,才向吾等採取行動。”
  由於“玉哪吒”金羽,端午之約延宕到中秋前一日,長離一梟又離開他小兄弟姜青,與戰府眾人,去江湖訪友。
  祝頤在“瞭望鏡”座樓,佔了比戰千羽等更多的時間。
  他熟練的操縱“瞭望鏡”,從一對“玻璃鏡眼”中,探看外間的情況。
  祝頤將瞭望鏡“距離”移近,玻璃鏡眼中所浮現出來的,是人眾熙熙攘攘的西門大街……
  他目注玻璃鏡眼,一聲輕“哦”自語道:
  “走在西門大街這位老人家,衣衫怪,那副形相更怪,看來是武林中人……”
  祝頤在瞭望鏡玻璃鏡眼中看到的這位老人家……穿了一襲半長不短的對襟大褂,一張圓圓的臉龐,銀絲似的白髮,披垂肩上。
  他朝向玻璃鏡眼注意看去,突然又有了一個少有見到的發現……
  這位老人家披了一頭熠熠生光,銀絲似的頭髮,兩條濃眉卻跟人家不一樣,那是像敷上鮮紅的硃砂。
  祝頤突然想了起來。
  四弟姜青有一位受業師父“赤眉”石魚,聽說他老人家長了兩道紅眉。
  他想到這上面,立即按下旋椅邊“座鈴”。
  沒有多久時間,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和姜青等進來“座樓”。
  戰千羽急急問道:
  “三弟,你發現了什麼情形?”
  祝頤向姜青這邊一笑,道:
  “四弟,在瞭望鏡裡我發現了一位老人家,銀髮披肩,兩條紅紅的濃眉……會不會是‘赤眉’石前輩?”
  姜青道:
  “三哥,待我一看就知道……”
  他坐上旋椅,朝玻璃鏡眼上看去,失聲笑了道:
  “大哥、二哥,果真是他老人家呢……”
  大旋風白孤接口道:
  “四弟,且慢高興,杭州城裡這麼大,‘赤眉’石前輩不知是不是來大哥這裡?”
  姜青下了旋椅,道:
  “二哥,不會錯……杭州城裡石前輩並無其他親戚、朋友,上次我告訴他老人家,也就在現在這時候請他來這裡。”
  紅面韋陀戰千羽聽到姜青說這話,他就不敢怠慢了武林中人物,對輩份看來十分重要……紅面韋陀戰千羽,在江南武林中是位著名之士。
  但是,他是姜青的滴血盟兄,而“赤眉”石魚傳授姜青藝技,是姜青的受藝師父,石魚是姜青的長輩,也成了戰千羽的長輩。
  戰千羽吩咐底下人張開前後三進門,懸起紅燈籠,恭迎嘉賓。
  姜青看到大哥這樣張羅,心裡暗暗感動……但這是戰府巨宅的排場、氣派,又不敢阻止。
  戰府庸僕如雲,不需要多久時候,已佈置得氣象一新。
  就在這時候慶春門後街,向戰宅方向,走來一位老者……老人身穿一襲長僅及膝的對襟大褂,一張紅潤潤容光煥發的圓臉,銀絲似的白髮披垂肩上,兩條濃濃硃砂似的紅眉。
  不錯,他就是“赤眉”石魚,來杭州尋訪姜青,照著當初姜青告訴他的地點,找來這裡。
  慶春門後街的巨府大宅,都是緊緊閉上大門,唯獨這一家似乎“家有喜事”,紅燈高懸大門張開。
  赤眉石魚遲疑了下,踏上牆門石階一步,正要上前探聽動向……
  大門裡已有聲音傳出,由姜青頭前,道:
  “晚輩姜青,陪同三位盟兄,恭迎石前輩駕臨!”
  話落,姜青和三位盟兄,跪地相迎。
  赤眉石魚詫然驚了下,看到其中一個是姜青,知道找對地方 可是姜青等,事前如何會有這樣安排,似乎已知道自己找來此地,這使石魚百思不解。
  石魚急急上前,換了個稱呼,道:
  “青兒,山野老叟,怎敢接受你和你盟兄等的大禮,大家快請起來,快請起來!”
  姜青等站起,姜青將三位盟兄,替赤眉石魚一一介紹引見。
  石魚聽到紅面韋陀戰千羽這一名號,近前一步,道:
  “戰道友,你向老夫行此大禮,折煞咱老頭兒了!”
  戰千羽肅然道:
  “千羽忝列姜青盟兄,此番石前輩來到這裡,理應晚輩之禮恭迎。”
  話落,肅容迎入大廳。
  賓主坐下各廳,巧手魯班鮑玉和愛妻楚楚,出來見過赤眉石魚。
  石魚聽到“金楚楚”此名,自然地想到那回事上,目注姜青道:
  “青兒,你要老夫尋訪的,就是她……”
  姜青已把石魚視作尊長前輩,也就不見外的將楚楚與巧手魯班鮑玉的經過,簡要的告訴了這位老人家,接著道:
  “由晚輩岳母金夫人,來此主持婚禮,楚妹妹和鮑玉兄,已是天長地久的一對了。”
  巧手魯班鮑玉聽到這些話,臉上滿是對姜青感激的笑意……自己會有這樣一個如花美眷,全是這位“襟兄”所玉成。
  楚楚羞羞一笑,把臉垂了下來。
  赤眉頷首含笑道:
  “不錯,不錯……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正是珠聯壁合的一對。”
  紅面韋砣戰千羽,吩咐擺上筵席,接待自己四弟的受業師父石魚。
  席間吃喝中,姜青突然想到那回事上……
  他想到那晚夤夜,“金駝獸”符立來犯大哥戰千羽府邸那回事上 後來化敵為友,結束了這場夜戰。
  姜青向赤眉石魚問道:
  “石前輩,有位‘金駝獸’符立,你是否知道其人?”
  “‘金駝獸’符立?”赤眉石魚輕輕念出這個名號,沉思了半晌,才道:
  “青兒,你不提此人,老夫已完全忘懷了……那是四十年前,老夫武林中一位朋友……”
  卻又困惑問道:
  “你如何突然提到此人?”
  姜青就把那天晚上的經過,告訴了這位老人家,接著道:
  “晚輩使用你老人家所傳‘掣電掠虹劍’劍法卻敵,符立迎上這套劍法,中途退下,問到你老人家……”
  石魚一笑,道:
  “昔年老夫蹤遊江湖,使用這套劍法……遠在四十年前,老夫就用這套‘掣電掠虹劍’,在當時關外稱雄的‘玉麒麟’華彬兵器之下,救了‘金駝獸’符立一命,老夫早已忘記此事,原來符立還耿耿於懷……”
  他朝戰千羽這邊道:
  “據老夫所知,‘金駝獸’符立為人尚稱正直……敢情戰老姪曾有跟他結下過節怨仇,他來此報‘一箭之仇’?”
  戰千羽尚未回答,姜青接口道:
  “石前輩,此事由晚輩而起,符立來戰府找的是青兒……”
  他把符立接下“天地門”掌門人“梵谷樵翁”耿策,一筆“賭注”的原委說了出來,又道:
  “後來他看出青兒所施展的劍法,是你老人家的一套‘掣電掠虹劍’,終於化干戈為玉帛,結束了這一場的廝殺。”
  石魚兩條紅眉一皺,道:
  “這是‘天地門’掌門耿策,用了‘借刀殺人’之計……”
  這時祝頤已從“座樓”出來,坐在大旋風白孤旁邊……白孤聽到石魚這話,接口道:
  “石前輩,一點不錯……耿策這老殺才,用了‘借刀殺人’之計,藉符老兒之手,要把我四弟除掉!”
  赤眉石魚不由問道:
  “青兒,你跟‘天地門’掌門人耿策,如何會結下這段仇恨的?”
  姜青道:
  “那是由‘玉哪吒’金羽而起的……”
  他把金羽與“魔聖”乙休子的關係,而乙休子與耿策,也是師徒之間的淵源,告訴了石魚,接著道:
  “‘梵谷樵翁’耿策掌門‘天地門’,受到他師父乙休子的諭示,為了小師弟金羽這段仇恨,就處處與晚輩作對了。”
  對座的紅面韋陀戰千羽,向赤眉石魚道:
  “三年前‘大渡口’之役,金羽與四弟交手,棄劍狼狽離去,後來投入‘魔聖’乙休子門下,‘天地門’掌門耿策,即是‘魔聖’乙休子早年的弟子。”
  赤眉聽到這段內委曲折後,喟然道:
  “青兒,江湖道上風險多,你自己要多加留神才是。”
  姜青恭聲道:
  “是的,石前輩,青兒知道。”
  赤眉石魚在戰府逗留一宵,次日向眾人道過後會之期,告辭離去。
  長離一梟離戰府去江湖訪友,在姜青的感受中,雖然三位盟兄,不啻同胞手足,但是,他像少了些什麼似的。
  這日,戰府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他是長離島“飛燕樓”派駐杭州的分堂主“甩箭手”陳景。
  陳景見過眾人後,向姜青道:
  “姜大俠,島主由‘飛燕樓’轉來諭文,要陳景轉知,請你往浙皖交境,一處叫‘彌陀集’的鎮甸見面。”
  姜青微微一怔,問道:
  “陳兄,衛前輩要姜青前往‘彌陀集’鎮甸,是為了何事?”
  陳景搖搖頭,道:
  “島主諭示中,並未提到……”
  旁邊戰千羽道:
  “四弟,你去‘彌陀集’,見了衛島主,自然會知道的……”
  姜青聽到大哥這話,心念閃轉之際,想到長離島“飛燕樓”弟子,分布江湖每一角落,同時,長離一梟自己身懷蓋世絕學……
  他有了這樣想法,就不替長離一梟的安危擔心了。
  姜青辭別戰府眾人,離杭州後,取道往浙皖交境的方向而來。
  他打尖投宿,行行復行行……這日,晌午時份,在小鎮一家飯店用過午膳後,繼續趕程。
  姜青出鎮郊,縱目看去,一條迂迴曲折,人跡稀絕的山徑,迤邐而上,一脈峻嶺橫在前面。
  這裡人跡稀絕,不會驚世駭俗,姜青一聲蒼雄長嘯,施展“百星流光”輕功身法……
  身形輕飄得猶如一團毫無重量的柳葉,身形閃動之間,疾如流星劃空,快得就像一條輕煙似的幻影,稍現即逝。
  好在這裡不見人影出現,是以他一次又一次的施展輕功身法,攀登山巔而上。
  姜青接連施展輕功,而他輕功之疾,不啻驚虹冷電,這幾個起落,已置身在重山疊嶺之中……
  縱目回顧一瞥,碧空如洗,雲霧都在腳下,他不禁怔了下,喃喃自語:
  “我去的是浙皖交境的‘彌陀集’鎮甸,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姜青為要越過這脈重山,繼續施展輕功,向前面飄飛而去……
  他身形站住,縱目回頭看去,遠近峰巒岩岫,不下數十,白雲舒卷,繞山如帶,這時卻不由慌了起來:
  “這裡不見人煙,我迷失山徑了!”
  姜青雖然迷失方向,不知所往,卻也不敢停留下來,再次施展輕功,由山巔飛向峰腰而下……
  身形盪空激射,宛若一抹流星過處,飄向峰腰一個蒼翠濃蔭之下。
  一條山徑,蜿蜒恍若玉帶,他朝山徑兩端望了下,嘴裡又在喃喃自語:
  “哦,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突然濃蔭深處,傳出一縷脆生生,珠滾玉盤似的聲音:
  “臭小子,你闖來‘臥雲岩’幹嗎?”
  聲隨身飛,飛出一個彩衣紅裙的年輕少女,沒有問個清楚明白,一嘟嘴,一咬牙,手執一把精光熠熠的緬刀,揚空一閃,一式“眉中點赤”,直向姜青眉心點來。
  就在這石火電光的照面之下,姜青已看出這少女所施展的,竟是“鳳翎刀”刀法。
  他心裡卻是暗暗惱火……
  天下哪有如此不講理的少女,不分青紅皁白,沒有問個清楚底細,掄舞兵刃就要置人於死地?
  姜青一仰面,退左腳,進右步,亮出“奔雷劍”,右手一揚,“掣電掠虹劍”劍法中一招“漢霄驚月”施出,反向少女的左肋刺了回去。
  少女閃退兩步,輕輕“咦!”了聲,眨動濃蔭似的睫毛下兩顆大眼珠,指了指,問道:
  “餵,你是誰啊?”
  姜青迷蹤峰嶺,已是滿肚子的窩囊氣,現在又遇到這樣一個不講理的少女,已激起一股怒火,一掄手中“奔雷劍”,道:
  “你能贏得我手中寶劍,再告訴你我是誰!”
  少女掀掀鼻子“哼”了聲:
  “我才不怕你呢……”
  這個“呢”字才始出口,身形一晃,刀挾勁風,一式“秋風掃葉”,快如閃電,向姜青肩膊橫劈過來。
  姜青一退步,身形一縮,一個“臥虎當門”身法,避過了這一刀。
  少女脆生生一聲:
  “好快身法……”
  嘴在動,手沒有閒下,踏前一步,一式“推窗望月”,向姜青胸前砍到。
  姜青不慌不忙,一聲長嘯,嘯聲繚繞中,一立劍身,讓過一刀……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劍交左手,一式“九幽踏步”順勢向後平掃,直向少女頸右削來。
  少女一個煞步,“錚!”的聲起,緬刀和“奔雷劍”迎個正著,碰出一溜火星……刀劍交擊,發出一片龍吟之聲。
  兩人齊齊一驚,托地跳開。
  姜青一看手中“奔雷劍”,仍然閃射出一片金紅色光芒,分毫無損。
  少女低頭一看自己緬刀,近刀尖處,崩了麥粒般一個缺口。
  武家交手,兵刃損折,是犯大忌。
  少女臉一紅,嘴一嘟:
  “臭小子,你別想活著離這兒‘臥雲岩’……”
  就在這縷鶯啼似的聲中,少女一縱身,宛若彩鳳翩空,向姜青撲來。
  姜青疾忙扭身,變招易式,招走“玄門八卦劍”……一招“老猿登枝”,再招“灰燕撲蝶”,一招緊一招向少女遞來。
  雙方這一照面對上,眨眼間鬥了十數回合。
  這少女看來年僅二十左右,這套“鳳翎刀”刀法施展出來,卻是一點不含糊。
  可是姜青卻有他顧忌,和困擾的地方……
  長離一梟曾經殷殷叮囑自己,山外有高人,人外出能人,除非不得已情形之下,少在江湖上樹立仇家。
  眼前這少女容貌娟秀,清麗脫俗,卻是驕橫非凡,已到了蠻不講理之地。
  但是,不知道她的底細,來歷……
  龍種虎子,鳳種鳳女……顯然她的尊親師輩,不會是等閒的人物。
  姜青心裡有了這樣想法,雖然重招迭出。不敢驟使煞手,出手始終留有一個餘地。
  瞬眼之間,已鬥到二十餘回合
  兩人刀劍,化作一團銀光冷電,裹著一青一紅兩條身形,在樹林邊山徑道上,滴溜閃轉。
  倏然人影一分,寒光一閃,跟著一聲清叱:
  “姑娘,撒手!”
  “當!”的一響金鐵墜地聲,一柄緬刀飛出兩丈外。
  原來,兩人鬥到激烈之際,少女突然用了一式“鐵牛耕地”,刀光閃射,來斬姜青雙足。
  姜青飛身一躍,使個“倒酒金錢”招式,翻身現劍,直刺對方中盤。
  少女措身不迭,正要長身橫刀來格……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姜青變招易式,用個“王女排雲”
  劍尖一垂,壓住刀背,運用肘力腕勁,一按一緩。
  少女執刀虎口,立時疼痛欲裂,不得已一鬆手,緬刀脫手崩飛兩丈以外。
  姜青雖然得手,但並不趁勢進招遞上,長劍拉地,站停下來。
  少女也不檢起墜地的緬刀,嘟起兩片紅殷殷的嘴唇,兩顆星星似的眸子睜得又圓又大,朝他看來……
  看了一陣子,見姜青不開腔,忍不住道:
  “餵,你是誰啊,來這裡‘天目山’‘臥雲岩’?”
  她口氣要比剛才柔軟多了。
  姜青見少女說出“天目山”三字,才知道自己已來浙皖邊境。
  他一笑,道:
  “姑娘,是你輸了,你該告訴我,你是誰?”
  少女極不願意的咬了咬嘴唇,才簡短地道:
  “‘彩鶯’于秋秋!”
  一瞪眼,問道:
  “現在你告訴我,你是誰……你闖來‘臥雲岩’有什麼事?”
  姜青見她這副瞪眼、翹嘴唇的模樣,不但並不掩損了她的美麗,更添增了一份刁黠可愛……一笑道:
  “原來是‘彩鶯’于秋秋姑娘……在下‘姜青’,山中迷途,才走來這裡的。”
  “‘姜青’?”“彩鶯”于秋秋輕輕念出這名字,朝眼前這個飄逸絕倫,器宇軒朗的年輕人注視了眼,柳眉兒微微一蹙,道:
  “你也叫姜青?”
  姜青聽來出奇……再一想,可能這於姑娘親友之間,有人名叫“姜青”。
  于秋秋像在跟姜青,又像在跟自己,又道:
  “聽師父說,江湖上有個本領很大的號稱‘火雲邪者’,他的名字也叫‘姜青’。”
  姜青臉上有點紅熱,也撩起一絲絲的感觸……
  窮山僻地的一個年輕少女,居然也知道自己“火雲邪者”姜青這個名號。
  姜青沒有說出,自己是不是“火雲邪者”,但是,他想到另外一件事上……
  剛才跟自己交手的“彩鶯”于秋秋,身懷之學,似乎不在“銀枝寒梅”金昭,和“玉鳳”時嬌二人之下,不知師承何人。
  姜青心念閃轉,含笑問道:
  “秋秋姑娘,尊師是哪位前輩高人?”
  于秋秋兩顆圓滾滾大眼睛一瞪,道:
  “咱秋秋跟你非親非故,並不相識,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
  姜青給碰上一個釘子……
  他還笑道:
  “你我雖然非親非故,但不打不成相識,現在我們已給認識了。”
  于秋秋朝這個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年輕人注視了眼,原來不想說的說了出來:
  “‘臥雲岩’‘梅甸庵’玉真師太……”
  驀地,人影閃晃……那比眼皮眨動一下的時間還短,秋秋身邊已站下一個身穿錙衣,出家人尼姑。
  這尼姑年紀看來五六十歲,臉孔嫩白紅潤,宛如少女的膚色。
  她向姜青望了眼,向于秋秋問道;
  “秋兒,這位是誰?”
  姜青發現這尼姑,快得不可思議的身法,又口稱於秋“秋兒”,已可以揣測對方是誰
  “彩鶯”于秋秋尚未開口,姜青施過一禮,道:
  “晚輩‘姜青’,見過玉真前輩……”
  “‘姜青’?”玉真師太聽到這兩個字,臉色現出一副意外而詫異的神情。
  姜青又道:
  “晚輩山中迷途,巧遇秋秋姑娘……”
  玉真師太帶著試探似的口氣,問道:
  “你叫‘姜青’,‘火雲邪者’是你?”
  姜青彎腰一禮,道:
  “不敢,正是晚輩名號。”
  旁邊于秋秋指了指,道:
  “你……你就是‘火雲邪者’姜青?”
  姜青微微一笑,替代了回答。
  玉真師太臉色神情接連數變……這是一件知道姜青名號的武林中人,誰都知道的事,但是她把這話問了出來:
  “姜青,邪神厲勿邪道友,是你義父?”
  姜青聽到玉真師太說出“道友”兩字,稱呼自己義父,顯然有種不願意接受的感覺……
  “道友”兩字,武林中都是用在雙方平輩的稱呼上,眼前這位玉真師太,看她年歲,最多也不過五六十歲而已,自己義父年壽已在一百二十以上。
  姜青見對方臉上,並無敵意仇視之色,他也不介意到這上面,躬身一禮,道:
  “他老人家正是晚輩義父。”
  玉真師太微微一笑,直喚對方名字,問道:
  “姜青,你義父厲道友,在你跟前是否曾提到過老身‘玉真’此號?”
  姜青見玉真師太這話問得出奇、古怪,心裡不禁起了一陣嘀咕……
  義父高壽已在二甲子以上,他老人家在白雲嶺陰陽崖“絕緣洞”面壁潛修時,恐怕你玉真師太尚未來到這世界呢!
  他怎麼會認識你?
  又如何會提到你“玉真”的法號?
  姜青反應敏銳,措辭適宜,就在他心念閃轉之下,躬身回答道:
  “義父他老人家,平時在晚輩面前,少有提到外間武林中事。”
  他這話回答得天衣無縫,誰也不會懷疑,是臨時編造出來的。
  玉真師太聽到這話,有所感觸似的輕輕籲吐了一口氣。
  旁邊于秋秋兩顆圓滾滾明珠似的眸子,看了看師父,又朝“火雲邪者”姜青這邊看來……
  這些話聽進于秋秋耳朵裡,聽來很清楚,卻又無法完全理會過來。
  玉真師太緩緩頷首,道:
  “姜青,你隨老身去‘梅甸庵’坐坐。”
  玉真連名帶姓叫出這聲“姜青”,姜青聽來不但不以為忤,還有一絲暖暖的感受 那是像邪神厲勿邪叫他“青兒”一樣。
  姜青一彎腰,道:
  “好的,玉真前輩。”
  彩鶯于秋秋,從地上撿起剛才給姜青崩飛脫手的緬刀,隨同師父回“梅甸庵”。
  “梅甸庵”幽致清靜,不啻一塊世外桃源,裡面也只是她們師徒兩人而已。
  姜青偏殿坐下後,秋秋裡面端了一杯茶出來,放到姜青座椅邊茶几上,站在師父後面。
  玉真師太帶著一份關注的口氣,問道:
  “姜青,你本來準備去往何處?怎麼會迷途走失在此天目山‘臥雲岩’的?”
  姜青發現她們師徒兩人,不但不像是仇家,且有一份關懷的神情,是以照實說了出來:
  “晚輩往浙皖交境‘彌陀集’,赴長離一梟之約……原是想攀登峰嶺抄捷徑,不想山中迷途!”
  “‘長離一梟’?”玉真輕輕念出這四字:
  “姜青,你是指‘長離島’的衛西?”
  姜青點點頭,道:
  “是的,玉真前輩,正是此人!”
  玉真師太原來一雙晶瑩澄澈的眸子,似乎籠上一層薄薄的煙雲,輕輕問道:
  “姜青,你義父現在何處?……”
  她沒有等姜青回答,接著又道:
  “還是逗留在白雲嶺,陰陽崖‘絕緣洞’中?”
  姜青聽到下面那句話,心頭不禁一驚、一奇……
  這位“梅甸庵”庵主玉真師太,對義父的行止,怎麼會這等清楚?
  顯然,邪神厲勿邪留住“絕緣洞”,那卻是在五年以前的事了。
  姜青不敢向玉真師太問個清楚,欠身一禮,道:
  “義父目前逗留在東海‘長離島’……”
  玉真師太微微一笑,道:
  “原來他去了長離一梟衛西處了!”
  姜青見從玉真師太嘴裡說出這個“他”字,而是指在義父邪神厲勿邪身上,感到突然而意外。
  玉真把站在背後的于秋秋,拉到自己身邊,指著姜青道:
  “秋兒,他是邪神厲道友的義子,以後不必見外,可以‘兄妹’相稱……”
  “兄妹相稱?”于秋秋想不到師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她朝姜青望了眼,不期然中臉上一陣紅熱起來……
  剛才在樹林邊山徑上,若不是那個姜青手上有兩下子,早已血濺七尺,喪命自己緬刀之下了。
  他是邪神厲勿邪的義子,跟我“彩鶯”于秋秋又有什麼關係?
  姜青聽到這“兄妹相稱”四字,懷著跟于秋秋同樣的心情,感到愕然。
  玉真輕輕握著愛徒的細手,懷著濃濃的感觸,向姜青道:
  “秋秋早年失怙,老身把她扶養長大,算來已有二十一歲了……”
  她向秋秋道:
  “秋兒,你不能一輩子在這荒山古庵陪伴師父,此番姜青到來,倒是再好沒有……你隨同你青哥到江湖各地走走,可以增加一些見聞、閱歷……”
  于秋秋聽到這些話,心裡又驚又喜、又羞,又……她辨不出這個滋味來……
  江湖上走走,可以開開眼界,看到花花綠綠的世界,要比耽在荒山古庵強多了。
  但是,剛才給自己罵過“臭小子、野男人”的年輕人,認識還不到一個時辰,就要跟他相伴起,還要叫他“青哥”,那……多羞人,多彆扭!
  姜青當然也有他的想法……
  東海“長離島”,一雙懷孕中的嬌妻!
  戰大哥府邸的黃倩倩,跟自己有‘義兄妹’的名義。
  如果和這個“彩鶯”于秋秋相處一起,那是“師出無名”,她又是自己的什麼人?
  玉真朝若有所思中的姜青望了眼,道:
  “姜青,你過去的情形,從江湖傳聞老身也知道一些……‘雲山孤雁’夏蕙,‘煙霞山莊’的大小姐玲玲姑娘,已是你一雙愛妻……”
  于秋秋眼睛睜得又圓又大,原來不敢說的,卻忍不住嘴裡冒出一句來:
  “青……你有兩個妻子?”
  姜青臉一紅,點點頭,替代了回答。
  玉真望了愛徒一眼,又道:
  “姜青,你帶了你秋妹在一起,相信以後你義父不會見怪,同時他會替你出個主意!”
  這些話聽進姜青耳裡,依稀模糊中,使他找到了一個答案……
  眼前這位玉真師太,昔年跟義父之間,似乎植下了一段微妙的感情。
  她要讓秋秋跟自己相處一起,似乎是含有某種“補償”的意味。
  姜青雖然無法接受這份“盛意”,但其中似乎有錯綜同甘共苦的前因,卻也使他無法拒絕。
  當他心念遊轉之際,替自己決定下來……
  大丈夫暗室不欺,問心無愧……這位秋秋姑娘日後跟自己相處一起,把她視作同胞妹子是了。
  玉真師太從座椅站起走進裡間,不多時,手裡拿了一只翠綠玉鐲出來……
  視線投向秋秋,輕輕嘆了口氣,道:
  “秋兒,這只玉鐲師父給你……日後見到邪神厲勿邪他會告訴你這玉鐲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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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夤夜之戰

  客房裡兩人正在談著時,突然外面院子一響“嗒”的石子墜地聲!
  姜青臉色一怔,輕輕“噓”了聲,道:
  “秋妹,別聲張,可能有人來犯……”
  吹熄桌上燈火,拉開房門縱目迴轉看去……這座十來丈方圓,靜悄悄的院子邊沿,站著一個年有六十左右的駝背老人,雙目炯炯如電,朝著姜青張開的這扇房門看來。
  姜青在星月光亮下,看到這不速之客,心裡暗暗詫異……此人素昧生平,是誰?
  他抱拳一禮,道:
  “何處高人,找來姜青客旅?”
  駝背老人嘿嘿一笑,道:
  “‘天地門’龍壇壇主‘駝龍’浦振,前來拜會‘火雲邪者’姜大俠……”
  姜青聽到這名號,微微一笑,道:
  “好說,好說……敢情浦壇主要與區區姜青,手下過幾招?”
  “駝龍”浦振一點頭,道:
  “不錯……只是此地旅館客店,怕會驚擾了別人,換個地點較量幾手如何?”
  姜青頷首道:
  “姜某奉陪……但不知何時何地?”
  駝龍浦振道:
  “此時此刻,‘毛家鋪’的西郊,半屏山下!”
  姜青道:
  “請浦壇主先行一步,姜某銜尾即到。”
  駝龍浦振“嘿嘿嘿”幾聲冷笑,躍身縱上“鴻福客店”風火高牆離去。
  姜青回進客房,帶上兵器,向于秋秋問道:
  “秋妹,你可知道‘毛家鋪’西郊,半屏山這一個地方?”
  于秋秋點點頭,道:
  “我知道,出‘毛家鋪’鎮,西行十來里路就是半屏山下……青哥,我陪你一起去!”
  她話落,已把緬刀負上肩背!
  兩人出客房,拉上房門,由風火牆電射而出……星月下猶若抹輕煙,往“毛家鋪”西郊而去。
  兩瞥身形盪空激射,“唰唰唰”幾個起落,半屏山已遙遙在望。
  半屏山就像一座屏風,但左邊卻塌下一截,這“半屏山”之命名,可能由此而來。
  兩人來到山麓,夜風呼呼,林木蕭森,站在一塊空地邊,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姜青正在暗暗猜疑之間,山麓樹林處,傳出一響吆吼的聲音,道:
  “浦壇主,讓我‘旱地蛟’屠欣來看看,什麼‘火雲邪者’,是不是驚天動地,三頭六臂的人物?”
  這響說話聲中,空地邊樹林,“騰”的聲,跳出一個黑臉猛漢,身高七尺,兩臂渾粗,一雙油缽大的拳頭,兩條粗眉,一對暴眼。
  此“旱地蛟”屠欣,也是“天地門”中拉攏來,江湖中有數的人物……
  旱地蛟屠欣,練得一身十三太保橫練功夫,鋼皮鐵骨,刀槍不入,兩臂有水牛般大的膂力。
  姜青見樹林裡撲出這樣一個猛漢來,心裡不由暗暗嘀咕!
  “駝龍浦振自己不露臉,出來這樣一個人……難道今夜對方來個‘車輪大戰’?”
  姜青心念正在閃轉之際,左邊樹林,“唰”的一聲疾如飛鳥,掠出一條人影,就像幾兩棉花似的,在旱地蛟屠欣三五尺處,飄落下來……
  一指旱地蛟屠欣,吐出一縷稚嫩的童子聲音,道:
  “憑你這樣一條泥鰍黃鱔,也配跟‘火雲邪者’姜大俠交手,小爺來對付你,足夠有餘了!”
  姜青不由詫異,一驚!
  于秋秋悄聲道:
  “青哥,那不是小松兒麼?”
  姜青倏然想了起來……
  包括“窮俠”葛松在內的窮家幫中人,夜晚走出“高賓飯店”後,可能暗中護守自己,始終沒有離開過自己和秋妹兩人。
  對“天地門”中人物來“毛家鋪”,窮家幫中人無孔不入,消息靈通,顯然也知道得。
  旱地蛟屠欣看了這樣一個小要飯時,卻忘了小松兒剛才施展的輕功身法,吼喝聲道:
  “你這個小要飯,你來這裡討飯,那是想在爺爺手中討死了!”
  小松兒突然一個飛身,躥起五六尺高,結結實實“啪”的聲,兜面打了屠欣一記耳光。
  這手法之快,既是像旱地蛟屠欣這樣的人物,居然也閃躲不開。
  站在空地邊沿的秋秋,輕輕向姜青道:
  “青哥,小松兒身法真快!”
  旱地蛟屠欣大喝一聲,道:
  “小雜種,取你狗命!”
  就在這響喝聲中,猛一上步,一個“癲牛撞欄”之勢,兩個缽大的拳頭,真向小松兒面門搥去。
  小松兒輕巧靈活,輕輕一閃身,連壁上觀的姜青,也不知道這孩子用的什麼身法,已經到旱地蛟背後。
  旱地蛟屠欣,這一氣非同小可……大吼一聲,猛地一個“金龍掉尾”,回身向小松兒撲來。
  小松兒一矮身,身子陀螺般一轉,滴溜已滑出數步。
  旱地蛟又打了個空,幾乎跌個“餓狗吃屎”,氣得他哇哇怪叫如雷,掄起一雙拳頭,凌風似的,直向小松兒搗去。
  小松兒也不還手,一味施展“流水步法”……
  東來西閃,西來東避,就像走馬燈似的兜著旱地蛟團團轉……前後左右,都是小松兒的影子。
  旱地蛟枉有水牛般大的力氣,累得一身臭汗,手上施展一套“八仙拳”,連對方的皮毛也沒有沾著一下。
  邊上壁上觀的姜青,有所感觸的向秋秋道:
  “秋妹,學武之人,自己需要有天賦的資質,小松兒雖然是‘醉丐’孟星之徒,但這孩子資質稟異,是以能有這等武技顯出來。”
  旱地蛟屠欣,大吼一聲,跳退兩步道:
  “你這個小雜種,這就是你們‘窮家幫’,討飯的本領麼?”
  小松兒還沒有開腔,左邊樹林傳出一陣朗笑,大聲道:
  “旱地蛟屠欣,你要會會‘要飯本領’,‘窮俠’葛松陪你玩幾招……”
  這個“招”字剛出口,小松兒旁邊飄落一個修長身材,年有五十左右,濃眉環眼的武士。
  小松兒見掌門師兄來到,就退下一邊,來到姜青、秋秋兩人站立之處。
  旱地蛟屠欣一指葛松,道:
  “你就是‘要飯頭兒’葛松?”
  葛松一點頭,道:
  “不錯,真是區區葛松……你要領教窮家幫要飯本領,葛某陪你玩上幾招……”
  旱地蛟喝聲道:
  “臭要飯的,你別臭美……”
  說到這個“美”字,出招“八仙拳”,一雙缽大的拳頭,向葛松兜面打到!
  窮俠葛松冷然一笑,挪身閃過,使出他成名絕學“遊鷹掌”,掌挾勁風,向對方遞上。
  場子邊沿的姜青,向松兒問道:
  “小松兒,你和你掌門師兄怎麼會來這裡的?”
  小松兒很懂事的道:
  “師兄跟咱松兒說,姜叔叔和那位姑娘,雖然本領了得,可是敵暗我明,會吃‘天地門’中人的虧,就暗中保護你們……”
  他一指對面樹林,又道:
  “窮家幫中已把‘天地門’中情形,探聽得清楚,知道他們藏身在半屏山下那邊樹林裡……把你姜叔叔找來,他們來個‘車輪大戰’,要把你累死……可是他們不知道,咱和師兄已守在這裡……”
  突然,打鬥場子裡,傳來一陣吼叫……旱地蚊屠欣這副二百多斤水牛似的身體,給窮俠葛松一式“霸王舉鼎”之勢,舉了起來,離地三尺,向外一甩!
  旱地蛟哇哇連叫,身如斷線紙鳶,飛出三四丈外,“叭”的聲摔落地上。
  饒是旱地蛟屠欣,一身十三太保橫練功夫,給窮俠葛松這一挫一扔,立時暈倒地上,再也爬不起身來。
  旱地蛟屠欣倒地,就即吆喝聲起,樹林邊處跳出兩個彪形大漢……
  一個叫“紅靈官”馬廷,一個叫“行者”巫清……都是“天地門”邀來的江湖好漢。
  馬廷使用一口“厚背大環刀”,巫清手舞一根“豹尾棍”。
  雙雙飛躍而上,一左一右,已把窮俠葛松夾困在中間。
  姜青看到這情形,一聲冷叱,道:
  “休得恃眾逞凶,我‘火雲邪者’姜青前來奉陪。”
  身形飛揚而出,截住紅靈官馬廷。
  眼前“窮俠”葛松,和姜青兩人,都是赤手空拳。
  馬廷大喝聲,道:
  “呔,‘火雲邪者’姜青,我“紅靈官”刀下不斬空手匹夫,快亮兵器動手,”
  姜青冷然一笑,道:
  “不必,區區要會你‘紅靈官’馬廷,赤手空拳已夠了!”
  馬廷怒聲罵道:
  “魔仔,這是你自己找死……”
  說到這“死”字,刀環嘩啦啦一陣怪響,使個“獨劈華山”之勢,朝姜青兜頭兜臉砸下。
  姜青一聲“來得好”,挪身半步,馬廷一刀,斬了個空。
  姜青挪身閃晃時,已展出赤眉石魚所傳“五行二儀掌”掌法……
  一招“金鼎焚圭”,橫掌如刃,朝馬廷面門,直切而下。
  馬廷躍退兩尺……掌勢銳風掠過,拂著面門,其痛猶如刀割。
  馬廷怒火湧起,倏地塌身,刀光一閃,一式“柘樹盤根”,又向姜青雙腿斬來。
  姜青一聲長嘯,身形閃晃,像魑魅遊魂似的身形不知去向。
  馬廷駭然一怔,正在愣愣抹眼看時,一縷聲音,響起背後:
  “馬廷,區區姜青就在你身後呢!”
  姜青不願沾莫須有者之血,也不樹立不必要的仇家,是以他非不得已時,不展使義父邪神嫡傳絕學。
  剛才他閃身馬廷背後,如果以他過去施展的身手,十個“紅靈官”馬廷,已血濺七尺,橫屍地上。
  馬廷回頭一看,姜青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背後……
  大喝一聲,一招“玉帶圍腰”,揮手又是一刀,翻身猛掃而下。
  姜青心裡很清楚,眼前紅靈官馬廷之流,只是受“天地門”中所利用,跟自己談不上怨仇過節,只要略使薄懲,亦已夠了。
  他見對方回身一刀砍來,又是挪身閃開。
  馬廷怒不可遏,霍地一轉,展出他成名江湖的“三絕刀”刀法,揮揮霍霍,卷起一道刀光,宛如遊虹匹練,直掃過來。
  姜青展出早年“九天神龍”華明軒所傳“大擒拿手” 盤、打、挑、拍、壓、勾、拉、圓、轉、滑……
  一式一招,迅如風飄,身形不離紅靈官馬廷刀光五尺以外。
  可是馬廷已使盡了“壓箱底”本領,也休想斬著對方一根汗毛。
  兩人這一照面之下,已打了二十餘招。
  姜青一聲冷叱:
  “著!”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馬廷猛然發覺自己左腿湧泉穴,吃了對方戟指一點……但是,等到發覺,已經晚了……
  “撲通”一聲,身子一軟,已跪到地上。
  現在馬廷這副模樣,已不是“紅靈官”,那是塑在城隍前,一個捧元寶的小鬼……
  他這一跪下,再也站不起來。
  這邊“行者”巫清,所擅長的卻是一身小巧綿軟功夫……還能打出一手“飛星喪門弩”。
  這個巫清在江湖上,是個有名心狠手辣的角色……他發現窮俠葛松赤手空拳來對付自己,心裡已有了主意。他也不搭話,大喝一聲,一個箭步,“豹尾三截棍”嘩啦一掄,一招“烏龍掠地”,直向葛松打來。
  在棍棒中,三節棍列為威猛兵器……
  三節棍分為三截,又稱“三截棍”,每一節之間,各用鋼環套住。
  棍長七尺,掄舞之間,一丈圈內全是棍影,使敵人難為躲開。
  如果對方用兵器去格,三節棍逢硬拐彎,確是利害非凡。
  不過,使用三節棍的,要兼軟硬兩門功夫,武藝差一點的人,反為棍所累。
  “行者”巫清,卻是此道能手……他朝葛松一棍打去,眼看對方已萬難閃避。
  誰知“窮俠”葛松,只是閃身一扭,人已不知去向。
  巫清猛然一驚,張目四顧……
  突然左肩頭被人拍了下,跟著一個聲音冷冷道:
  “朋友,你這套棍法,敢情是向你‘師妹’學的?”
  巫清勃然大怒,一旋棍把,一響“嘩啦”聲起,一式“彩鳳歸巢”,翻身猛掃過來。
  葛松一閃身,又在兩丈以外。
  眼前憑“行者”巫清的目力,居然看不出對方如何避避的。
  巫清兩棍落空,已知道這“要飯頭兒”不是輕易所能應付的。
  他外表上一副盛怒之色,飛步趕上,暗中已把一筒“喪門弩”,悄悄搭上機簧
  又是一棍“五丁劈山”,向“窮俠”葛松的天靈蓋砸下。
  葛松遊身如電,已閃向一邊。
  巫清把三節棍,舞起一片棍山,“呼呼掠風”一連數十照面……葛松步如行雲流水,連衣角也沒有被巫清的三節棍沾著。
  巫清吼叱一聲,倒拖棍把,往後一跳……那是一副敗退之狀。
  “窮俠”葛松一個飛身,直撲過來……
  巫清突然一個“怪蟒翻身”之勢,右手捉棍,一個盤打,直向對方下盤猛砸……
  左手一揚,一陣“嗒嗒嗒”之聲,十二支“飛星喪門弩”,宛如一蓬銀雨,急射而出
  巫清考慮周密 生恐對方,有上乘內家功力,暗器難傷,特地將勁勢集中,朝向葛松的五官七孔,直打過來。
  行者巫清認為自己這個主意想得不錯……兵器、暗器齊齊施展,而且又出於對方不意,就是大羅神仙,也難閃避了。
  但是,行者巫清這一點卻沒有想到……這位當今江湖窮家幫幫主葛松,乃是玩暗器的大行家。
  昔年,葛松以一手“浮鷹掌”,和三十六顆“鐵蓮子”
  打遍大江以南,罕逢敵手。
  現在行者巫清要以暗器,來暗算“窮俠”葛松,那是“班門弄斧”了。
  窮俠葛松久經大敵,初交上手時,已經發覺巫清衣袖之內,藏有“弓筒”,已知是一種極歹毒的暗器。
  葛松雖然自己使用“鐵蓮子”暗器,那是與人照面交手,在危急之際,用來“掠陣、破陣”,而“鐵蓮子”俱是“白頭”不滲毒藥的。
  他自己使用暗器,但是痛恨江湖中人,使用歹毒無比的滲毒暗器。
  窮俠葛松一見巫清,明的暗的一齊發難,大喝一聲:
  “來得正好!”
  左手一揚,一股強烈掌風,電掣而出……發出的這股掌風,滲入“太乙奇門罡氣”力逾千斤,無堅不摧。
  巫清打出的十二支“飛星喪門弩”,觸上“太乙奇門罡氣”,立時化作滿天碎屑,宛若一蓬雪花似的,飛舞落地。
  就在這同一剎那之間
  葛松右手一沉,執住棍頭,用力一拖,巫清握棍的虎口,立時震裂!
  巫清“哎呀”一聲,三節棍已給葛松一手奪過……
  “不好”兩字還在嘴裡打轉,葛松順手一送,已把棍尖點上他右肩環骨的“天傷穴”上。
  巫清“撲通”一聲,跌倒在地。
  這一來,這個慣用歹毒暗器傷人的行者巫清,一臂遭窮俠葛松所廢,已不能再用“飛星喪門弩”傷人了。
  就在窮俠葛松裁下行者巫清之際,那邊姜青已製住“紅靈官”馬廷。
  那邊樹林處嘿嘿數聲冷笑,人影閃晃,“唰!唰!唰!”
  飛出三個人來……
  第一個是“天地門”龍壇壇主“駝龍”浦振,腰間纏著一條“九合金絲棍”。
  其餘兩個,一個是三十歲開外,短小精悍人物,號稱“錦色猴”,名叫“史明”,捧著一對“判官筆”。
  判官筆有“雙筆”“單筆”之分,這個錦毛猴史明所使用的是“雙筆”。
  另外那個,年約四十左右……這人一張黑臉膛,一副絡腮鬍子,兇眉暴眼,手中捧著一支“吳鉤劍”。
  “吳鉤劍”這種兵器,相傳出於春秋時,乃是伍子胥所創,也是一種古兵刃,後來漸漸失傳,是以江湖上會使用“吳鉤劍”的,已寥寥無幾。
  此人叫“伏地狼影”楊迪,卻精於“吳鉤劍”這一門兵器。
  這兩人亦是經“天地門”所邀,來插手助拳。
  “天地門”原來準備是“車輪大戰”,把“火雲邪者”姜青邀來半屏山之麓,即使不是血濺七尺,也要把他活活累死。
  可是在意想不到之下,窮家幫幫主葛松,帶了小師弟插手進來。
  這邊三人一出場,壁上觀的“彩鶯”于秋秋,亮出緬刀,一掠而至。
  眼前就成了三個鬥三個的場面。
  駝龍浦振晚上在“高賓酒店”,已發現秋秋跟姜青在一起,顯然是姜青親密之人。
  浦振為了要報玉鳳時嬌,給姜青斷發之仇,就亮出“九合金絲棍”找上于秋秋。
  兩人並不搭話,“九合金絲棍”和“緬刀”,金鐵交鳴聲中,激戰起來。
  錦毛猴史明,舞起雙筆,直取窮俠葛松。
  伏地狼影楊迪,把吳鉤劍一指姜青,道:
  “明知道你是‘火雲邪者’姜青,你快亮出兵刃,咱伏地狼影楊迪,會會你邪神嫡傳的絕學。”
  姜青見駝龍浦振,不擋住自己,而找向秋秋,暗暗感到驚奇……
  “彩鶯”于秋秋身懷之學,姜青在天目山臥雲岩時,已交手會過。
  他雖然相信秋秋不會敗在駝龍浦振之手,但總有幾分替她擔心。
  眼前之計,姜青要把這伏地狼影楊迪快快打發掉,必要時,可助秋秋一臂之力。
  姜青向楊迪冷然一笑,道:
  “姜某要會你這頭野狼,不需要施展邪神嫡傳之學,赤手空拳會你幾招。”
  楊迪怒目一瞪,牙關一咬,道:
  “咱楊迪不想佔這份便宜……你既然赤手空拳,我也收起寶劍奉陪……”
  話到這裡,就要把吳鉤劍插回背後。
  姜青突然一招手,道:
  “慢著……你這頭野狼,離開防身兵刃,就變了三腳貓,等一等,我找件傢伙來奉陪就是。”
  他沒有亮出背負“奔雷劍”,來到山麓處,見山腳沿有塊石柱……
  這塊插入泥地的石柱,五尺多長,兩尺多寬,少說也有四五百斤重。
  姜青要震慴這頭江湖野狼,讓他知難而退,自己必要時,可一助秋秋,是以展出“離火玄冰真氣”這份不可思議的內家功力。
  姜青兩腿扎個四平大馬,舒開雙臂,抓住石柱的兩邊,一聲清叱:
  “起!”
  這塊偌大沉重的石柱,給他雙臂一兜,立時兜了起來……石柱下的泥土,簌簌粉落如雨。
  姜青再聲大喝,身形一縱,連人帶石,跳出一丈多遠,在空地上,連舞幾下。
  這一來,把這伏地狼影楊迪,嚇個魂不附體……
  這塊石柱足足有四五百斤重,而且另一端埋在地上,入土兩尺,要把它拔起來,兩臂非得要千斤之力。
  眼前,姜青不但把整塊石柱,連根拔起,而且拈在手上,渾如燈草一般舞弄。
  伏地狼影楊迪,打滾江湖這麼多年,顯然是個識貨的行家……
  此刻,姜青並未展出邪神嫡傳絕學,露了這一手,竟有“大力千斤掌”這一類的本領。
  這塊石柱若是施展開來,自己兵刃碰上,那就崩飛脫手。
  若是飛舞起來,那是“橫掃千軍”,二丈之內勁風所到,誰也別想站立得住。
  姜青露了這一手,把這頭江湖野狼震慴住……原來那股勇氣,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指姜青,道:
  “姜青,咱楊迪手中吳鉤劍,豈能跟你石塊較量武技……”
  他嘴裡在說,已退回那邊樹林處。
  姜青縱聲大笑,把手中石柱一挫一送,如拋彈丸,飛出一丈多遠……
  轟然一股震耳巨響,石柱拋落地上,把地面裂出一口大土坑!
  就在這時候,那邊樹林邊,傳來“嘿嘿嘿”數聲冷笑……似乎並沒有把這件事放進眼裡。
  姜青縱目投過一瞥,是個身軀魁偉,看來年紀有六十左右的和尚。
  這老和尚臉上猶如敷上一層金粉,閃閃生光,他身上穿著一襲色彩鮮豔的袈裟,顯然不是中土僧人,而是喇嘛和尚。
  此喇嘛和尚,就是前番“金駝獸”符立,夜犯杭州戰千羽府邸,繼後化敵為友,向姜青等眾人所提到的“玄雷尊者”麥倫。
  麥倫來自西康打箭爐“寶雷寺”,在“天地門”總壇,位為上賓。
  “玄雷尊者”麥倫,經“天地門”龍壇壇主“駝龍”浦振之邀,也來半屏山之役。
  當姜青飛石退敵之際,駝龍浦振和錦毛猴史明,已和“彩鶯”于秋秋、“窮俠”葛松二人,殺個難分難解,不分勝負。
  姜青朝秋秋那邊看去,浦振手掄九合金絲棍,風馳電掣一般,和她手上緬刀,打了個勢均力敵。
  “彩鶯”于秋秋雖然是個才始二十一歲的年輕姑娘,但是名師出高徒,她是一代空門俠隱“玉真師太”的衣缽傳人。
  浦振估不到這年輕女子,竟懷有這等絕技,捨命力拚,使秋秋也無法佔到便宜。
  眼前這個“錦毛猴”史明,和窮家幫幫主葛松交上手,用的兵器是一對判官筆。
  他使用這對判官筆,挑、點、拍、印,小巧輕便,全是點穴功夫。
  可是此番交上手的,不是別人,偏偏遇到這個“窮俠”葛松。
  葛松就是一個點穴大行家,史明這一遇上,那是“文王面前擺測字攤”了。
  窮俠葛松對於“點穴”,“拍穴”,“打穴”,“拿穴”四大功夫,都深得個中三昧。
  現在史明這等粗淺點穴功夫,用在葛松身上,如何點得著他……
  一連十數個照面點去,都給窮俠葛松,走馬燈似的左擋右挑,一一避過。
  這時樹林邊沿的喇嘛僧“玄雷尊者”麥倫,已看出眼前的形勢……
  此番半屏山山麓之役,如果自己再不出場,那是十有九敗了。
  麥倫暗中調勻了丹田之氣,霍地上前數步,把手一擺,朗聲道:
  “浦壇主,你等都退下,待老衲一個人前來對付行了!”
  駝龍浦振此番遇上這樣一個,年僅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竟懷有這等絕技,已累得呼呼喘氣。
  至於那個錦毛猴史明,碰上窮俠葛松這樣一個對手,已是精疲力竭,狼狽不堪……明知再打下去有敗無勝,說不定還賠上一條命。
  兩人聽到“玄雷尊者”麥倫這話,如釋負重,立即虛應一招,雙雙退後。
  “玄雷尊者”麥倫,踏步上前,朝三人回顧一瞥,目注姜青,道:
  “‘火雲邪者’姜青,我剛才已看過你等所懷之學,看來也不過如此……現在要你等看看老佛爺的利害。”
  姜青冷然一笑,道:
  “你這位大喇嘛,有甚麼利害本領,儘管施展出來,好待我等送你歸天!”
  “玄雷尊者”麥倫,不再開腔
  一聲吼喝,他這張敷上一層金粉似的臉孔,漸漸泛出一層青紫色來。
  “唰!”的聲,把身上這件鮮紅色的袈裟僧袍,甩了下來,露出裡面一件小褂,和兩條筋絡可數的長臂。
  三人注意看去玄雷尊者麥倫兩條長臂,不知用了什麼藥物,染成又紫又黑……
  一陣陣從他身上散發出的腥臭怪味,隨著風吹,四向飄送。
  十只手指,更是漆黑如墨……亮晶晶的手指甲,也有三寸多長。
  此時,玄雷尊者突然 的一矮身,全身骨節“格格”出聲。
  那張青紫的臉,又變得一片紙白……一雙鬼眼,兇光灼灼,猶若深山魑魅。
  麥倫十只手指,突然緩緩向前,伸長起來,足足比原來伸長了一倍,宛如殭屍利爪。
  這時,“玄雷尊者”麥倫的兩只腳,就像擂鼓似的,一步一步,直向姜青,秋秋兩人面前,直迫過來……猙獰可怖,活似食人鬼怪。
  如此一來,整個場地上鴉雀無聲,所有視線都投向玄雷尊者麥倫身上。
  窮俠葛松離隔距離稍遠
  葛松身為窮家幫幫主,平時蹤遊江湖各地,見多識廣,一看到玄雷尊者麥倫,雞爪似的十只手指,猛然想到一件事上……
  他大喝一聲,道:
  “姜大俠,於姑娘,速速退後……”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玄雷尊者麥倫一響慘厲,刺耳的嘯聲起,颯的帶起一股激厲狂風,人若離弦之箭,直撲而來……
  “彩鶯”于秋秋聽到葛松喝阻聲,已發現眼前勢頭不好,一縱身,閃後五六步。
  姜青自恃絕技在身,卻不知對方的“毒爪”利害……
  一見玄雷尊者疾撲過來,正待出手“五行二儀掌”,劈胸打去……
  就在這不可思議的情況之下,竟一跤跌倒在地。
  這時晨曦初曙,東方魚白,已黎明時分!
  窮俠葛松和彩鶯于秋秋兩人,不由大吃一驚,雙雙正要飛身上前搶救……
  突然,半屏山山腰,傳來一陣宛若洪鐘似的聲音,大聲在道:
  “你等不能接近,這是‘蠍爪功’……”
  這個“功”字猶在繚繞空中,一響“嘶”的破風聲,山腰飛落一抹灰影,這灰影身法之快,少有見到……從山腰到山麓,少說也有二三十丈,來人宛若一只灰鶴,疾如閃電,飛掠而至
  身形猶未沾地,舉起飄飄大袖,朝向“玄雷尊者”麥倫,兜頭一拂
  跟著龍吟似一聲長嘯,穿心一掌!
  眾人乍覺眼前一花,只見“玄雷尊者”麥倫的身子,像斷線風箏似的,飛出三丈多遠……
  頭部先自著地,“轟”的一聲,跌了一個腦破血流,已是一命嗚呼。
  來人這一出手,真可稱是疾若猿鳥,迅如電掣,僅在眨眼剎那間而已。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都出於雙方意料之外。
  窮俠定睛看時,長揖一禮,道:
  “原來是衛島主,葛某這廂有禮了!”
  “天地門”龍壇壇主“駝龍”浦振這邊,看到長離一梟衛西露臉,自己這邊又折了一員大將,顯然勝負已成定局……
  他們摃起玄雷尊者麥倫屍體,悄然離去。
  “彩鶯”于秋秋才始蹤遊江湖,當然不會知道長離一梟其人其事!
  他急急來到姜青身邊,見他面如灰紙,牙關緊咬,暈迷在地上,心裡一陣焦急,兩行淚水流了下來。
  這時長離一梟、葛松,和小松兒都已過來 各個心頭都懷著憂急、不安。
  于秋秋含淚向窮俠葛松問道:
  “葛幫主,‘八寶續命丹’能不能把青哥傷勢,治救過來?”
  窮俠葛松聽得殊感意外的怔了下,道:
  “‘八寶續命丹’……於姑娘,你有這仙丹靈藥?”
  長離一梟聽到“八寶續命丹”這名稱,懷有跟葛松同樣的心情,詫然怔了下……
  此“八寶續命丹”在江湖傳聞中,乃是昔年一位空門俠隱“玉真師太”的配製靈藥,有起死回生之效,但這也只是傳聞中而已。
  此女人品不在玲丫頭、蕙丫頭之下,看來年歲比她兩人更輕,才只二十出頭而已。
  她口稱小兄弟姜青“青哥”,這份流淚焦急的模樣,過去從未聽小兄弟提到過……此女是誰?
  秋秋噙著淚水回答道:
  “秋秋離師父下山時,她老人家叫我隨身攜帶這‘八寶續命丹’……”
  她從貼身衣袋,拿出一只掌心大,扁扁的懸膽型的玉瓶,一指道:
  “瓶裡就是‘八寶續命丹’。”
  長離一梟朝姜青身上細細察看一番後,道:
  “還好……小兄弟只是誤中一點毒氣,未被‘蜴爪功’……於姑娘有此‘八寶續命丹’,小兄弟之傷,不礙事了!”
  秋秋見這文生秀士,口稱青哥為“小兄弟”,心裡暗自詫異……此人是誰?
  秋秋揭開玉瓷瓶瓶蓋,頓時繚繞起一陣氤氳異香。
  邊上長離一梟,又道:
  “於姑娘,‘八寶續命丹’乃是稀世珍物,給小兄弟服下三顆就已夠了。”
  秋秋從玉瓷瓶,倒下掌心三顆米粒大金色丸藥……
  長離一梟和葛松合作,托開姜青口齒,秋秋將三顆“八寶續命丹”,送進他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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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別師下山

  秋秋接過玉鐲,突然想到那回事上,鼻子一酸,兩行淚水簌簌流了下來,道:
  “師父,秋兒捨不得離開你,不願意離開你……”
  玉真師太原來不想笑的,而現在露出一縷笑意來,輕撫愛徒發頂,道:
  “痴兒,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不能在此荒山古庵,丫角到老,陪伴你師父!”
  她向姜青道:
  “姜青,你要好好照顧你秋妹,別讓她受委屈。”
  姜青鼻子也感到酸酸的,兩眼浮起一層霧氣,點點頭道:
  “玉真前輩不必叮嚀,青兒知道!”
  玉真聽到這聲“青兒”,兩眼噙著淚水,真正笑了起來。
  秋秋“噗”的跪下玉真師太面前……姜青兩腿一軟,也跟著跪了下來。
  玉真伸手扶起兩人,道:
  “你們倆孩子,快起來……老身總算了斷了這一樁心願……秋兒,師父替你去裡面收拾一下!”
  她轉過身時,淚水也已墜落胸襟……她不讓兩個孩子看到,急急走向裡間。
  于秋秋淚漬猶新,接觸到姜青投來的視線時,臉上一陣紅熱起來。
  姜青輕柔地問道:
  “秋妹,你來臥雲岩‘梅甸庵’有多久了?”
  于秋秋想了下,才輕輕回答道:
  “五歲那年,師父把我帶上山的,迄今算來已有十六年了。”
  姜青不讓眼前氣氛沉重下來,找了個輕鬆話題,含笑問道:
  “你和師父在這裡天目山‘臣雲岩’,你們有沒有下山,去附近城鎮走走?”
  秋秋輕輕一笑,道:
  “有的,不過不常下山,一年也只有兩三次,那是添買些東西。”
  這裡雖是世外桃源,卻也寂寞得很,是以姜青又問道:
  “秋妹,外間人有沒有來這裡‘臥雲岩’?”
  秋秋見姜青問這話,自然地想到在樹林邊山徑,罵他“臭小子、野男人”那回事上……
  臉蛋兒又辣辣紅熱起來,“咭!”脆生生一笑,才回答道:
  “有人上‘臥雲岩’,秋秋就把他們趕跑啦!”
  姜青見她這樣回答,也想到樹林邊那回事上,忍不住笑了起來。
  玉真師太從裡間收拾了一只囊袋,出來外面,道:
  “秋兒,裡面有盤纏銀兩,替換的衣衫,還有一瓶‘八寶續命丹’,和師父傳你的‘天星寒雨針’……”
  秋秋看到師父拎著一只囊袋,說出這些話……這張臉又苦了下來,跪到地上,道:
  “師父,秋兒什麼時候可以回來見你老人家?”
  玉真師太把她扶起,道:
  “痴兒,你又不是師父把你趕走的,這裡是你的家。愛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
  帶了解釋似的口氣,又道:
  “這次趁青兒之便,帶你去江湖各地走走,讓青兒陪你往東海‘長離島’,替師父拜見那位邪神厲勿邪厲道友……”
  秋秋聽到下面幾句話,點點頭,道:
  “師父這樣吩咐,秋兒知道。”
  玉真師太又想轉過來,視線投向姜青,道:
  “青兒,方才老身雖然這樣說,但一切情形,還是由你們自己決定……”
  姜青已聽出弦外之音,彎腰一點頭,道:
  “是的,青兒知道。”
  姜青向玉真師太告辭,帶了于秋秋出“梅甸庵”
  秋秋一步三回頭,兩眼噙著淚水,一片依依不舍之狀。
  玉真師太何嘗不難受……相依在一起,整整十六年的愛徒,離自己而去。
  但,也是她自己向秋秋說的……不能讓秋秋在荒無人煙,空山寂寂的“梅甸庵”,消磨了花般的年華!
  秋秋還年輕著,她有她的將來,讓她像一只翩空翱翔的小鳥,飛遊在藍天白雲中。
  武林中給姜青一個“火雲邪者”的稱號,其實姜青並不“邪”,正像當年厲勿邪有“邪神”之稱一樣。
  玉真師太在這世界上,雖然駐顏有術,但是她已渡過漫長的歲月……
  她已看出姜青是個宅心仁厚,胸襟磊落的年輕人……
  何況,又是邪神厲勿邪的義子。
  是以,她將相依為命,唯一的愛徒“彩鶯”于秋秋交了給他。
  玉真師太見秋兒一片孺慕難舍之狀,她讓自己臉上展出一縷笑容,連連揮手示意。
  于秋秋隨同姜青拐向迂迴曲折的山徑一端,影形消失,玉真師太兩行淚水也流了下來。
  兩人來到山腰處,姜青縱目遠眺,要找自己二人去的方向……
  秋秋遙指前面,道:
  “我們從那邊下山,再去不遠,就是浙皖交境之處了……”
  姜青一笑道:
  “對了,秋妹,你比我清楚才是……”
  兩人沿著山徑而下。
  姜青想到那回事上,問道:
  “秋妹,關於我義父邪神厲勿邪之事,你師父在你跟前,有沒有談到過?”
  于秋秋道:
  “今天才是第一次,過去我從沒有聽她老人家,提到邪神厲老前輩身上……”
  她詫異又問:
  “青哥,剛才從師父話中聽來,昔年她和厲老前輩好像很熟悉……”
  姜青知道她“熟悉”這兩個字,已包涵了很廣泛的含意……他輕輕應了聲,替代了回答。
  兩人來到山腳處,看到前面是處鎮甸,就向前面鎮上走去……
  姜青側臉一瞥,問道:
  “秋妹,這裡你曾來過?”
  秋秋“嗯”了聲,道:
  “這裡叫‘毛家鋪’,大街上有不少店家買賣……”
  兩人來到“毛家鋪”大街上……迎面過來一個衣衫襤褸,看來有十二三歲的小男孩,向姜青拱拱手,道:
  “爺,求你布施布施……”
  姜青一看,原來是個小要飯,他看到這小要飯,突然想到另外一個人身上……那是醉丐孟星的弟子小松兒。
  松兒年紀跟這小要飯差不多,不知現在去了什麼地方。
  他心裡這樣在想,就從袋囊裡取出一塊碎銀,給了這小要飯……小要飯千恩萬謝離去。
  秋秋一指大街前端,道:
  “青哥,前面有家‘高賓飯店’,裡面葷素都有。”
  姜青聽到下面那句話,在他來說覺得有點古怪,轉臉一笑,問道:
  “秋妹,你吃葷,還是吃素的?”
  秋秋臉一紅,“咭”地一笑,道:
  “跟師父出來,當然葷腥不上口,跟你在一起那就隨便了。”
  他們走進這家“高賓飯店”,可能現在用膳時間尚早,裡面客人只有四五成座,兩人挑下桌座,姜青吩咐店夥端上酒菜。
  秋秋殊感意外,道:
  “你喝酒?”
  姜青問道:
  “你喝不喝?”
  于秋秋縮縮鼻子做了個怪臉……店夥酒萊端上,姜青在自己杯子裡斟下一杯酒,秋秋慢慢用膳,陪他談著。
  方桌橫邊一暗,站下一個人。
  姜青轉臉看去,這人衣衫襤褸,洗得卻是十分乾淨,身材修長,濃眉環眼,年紀有五十左右。
  這人看進姜青眼裡,十分面熟,似乎在哪裡曾見到過,一時就想不起來。
  那人哈哈一笑,道:
  “姜大俠,久違了……是否還記得我‘窮家幫’的葛松?”
  姜青聽到這話,倏然已想了起來……不錯,此老是窮家幫幫主‘窮俠’葛松。
  他心念閃轉,長身站了起來,抱拳一禮,道:
  “葛幫主,白雲嶺陰陽谷一別,匆匆已五年多了。”
  窮俠葛松含笑道:
  “姜大俠已非昔年葛某見到時那副容貌,但經長離島衛島主述說後,相信不會有錯,才前來問候!”
  姜青吩咐店夥添上一付碗筷,又將旁邊“彩鶯”于秋秋介紹了下。
  葛松坐下後,賓主各敬一杯酒……姜青問道:
  “葛幫主如何會來此地?”
  葛松喟然道:
  “窮家幫弟子雖然到處為家,處處是家,但葛松來此,是為了師叔‘醉丐’孟星之事……”
  姜青接口道:
  “不錯,‘醉丐’孟老哥,遭‘天地門’‘鳳壇’壇主‘玉鳳’時嬌所害……”
  葛松道:
  “姜大俠已知道此事?”
  姜青把當時情形告訴了窮俠葛松,接著道:
  “玉鳳時嬌自己供認此一罪狀,姜某為要替孟老哥報仇,原是一劍要將她置於死地,由於‘天地門’還不知道時嬌與姜某照面交手之事,當時姜某斷去時嬌一束長髮,暫時留她一命,讓她回‘天地門’總壇……”
  葛松激動地道:
  “有姜大俠一臂之助,何愁‘玉鳳’時嬌,何愁區區‘天地門’……”
  他們正在談著時,傳來店小二吆喝之聲……原來有兩個小要飯要闖進店堂。
  姜青轉臉一瞥,其中一個正是孟老哥的愛徒小松兒,另外那個是來“毛家鋪”時,向自己求乞的小要飯。
  姜青這一發現,已知這窮家幫幫主葛松,如何會找來這家“高賓飯店”的。
  他向店小二道:
  “店夥,這兩人是在下朋友,不必趕走,讓他們進來就是。”
  這名店小二不由詫然一震……
  這樣一位衣衫體面的公子爺,竟是這兩個小要飯的朋友?
  現在店堂裡有客人這樣吩咐,店夥就不敢再趕走他們……
  小松兒進來店堂,向姜青跪拜一禮,道:
  “松兒見過姜叔叔!”
  姜青又吩咐店夥擺上兩付碗筷,讓兩人邊上坐下。
  小松兒沒有吃喝,手背一抹眼,流淚道:
  “姜叔叔,替松兒師父報仇……他老人家死得好慘!”
  姜青安慰道:
  “小松兒,剛才姜叔叔就跟你師兄在談此事……殺害你師父的玉鳳時嬌,姜叔叔已跟她照面交手過一次,斷她一束長髮,下次落在姜叔叔手裡,摘去她腦袋。”
  小松兒聽到姜青這些話後,才捧起飯碗吃喝起來。
  窮俠葛松道:
  “姜大俠如有見示,要找葛某很方便,江湖每一角落,都有窮家幫中弟子……可以找上當地的舵主,分舵主留下你姜大俠見面的地點,葛某獲得此訊,立刻前來晉見……”
  姜青問道:
  “敢問葛幫主,如何跟貴幫中舵主,分舵主聯絡?”
  葛松道:
  “找上一家鬧處的酒肆飯館,坐下窗沿桌座,酒壺揭去蓋子,上面放一雙筷子,將酒壺放到窗檻處……”
  旁邊靜靜聽著的“彩鶯”于秋秋覺得出奇,忍不住問道:
  “葛幫主,這樣會有窮家幫中弟子找來?”
  葛松一點頭,道:
  “窮家幫中弟子看到窗檻有揭去蓋,放下一雙筷子的酒壺,就會稟報當地的舵主……舵主知道此事,就會找上前來……”
  姜青不由困惑道:
  “葛幫主,但姜某並不認識貴幫那位舵主?”
  葛松一笑道:
  “他會來到你桌座邊,施禮招呼……你們就用‘暗語’對口……窮家幫中暗語,分有上中下數級,現在葛某告訴姜大俠的,乃是與幫主聯絡的暗語……”
  姜青聽來出奇,不由輕輕“哦”了聲。
  葛松不厭其詳道:
  “窮家幫中舵主,向你姜大俠施禮招呼後,你說出一句‘枝頭喜鵲叫’,他接上一句‘富貴門中到’,你再對上一句‘盤根結蒂處’,他答口是‘店門酒幌飄’,這四句對答過後,窮家幫中舵主,會接受你的差遣吩咐……”
  微微一頓,又道:
  “這四句對答暗語,是屬於幫主所用,在窮家幫中有無上權力,並非一定用在召見葛某身上……如姜大俠遇有緊要的事,用上這四句暗語,窮家幫中弟子照樣賣命,跑腿。”
  秋秋脆生生“咭”地一笑,道:
  “青哥,窮家幫中原來還有這等新鮮事……”
  姜青喟然道:
  “窮家幫中弟子,蹤遍天下江湖每一角落,擁有一股渾厚的實力,可惜武林中並不注意到這上面。”
  小松兒兩碗飯吃下肚裡,旁邊那個小要飯已放下飯碗等他,他跳下椅子,道:
  “姜叔叔,松兒跟盯兒要走啦……”
  姜青把他叫住,道:
  “小松兒,你等等……”
  他解下一枚玉佩,掛到小松兒頸上。
  窮俠葛松看到這一幕,大聲道:
  “小松兒,還不快向姜叔叔道謝!”
  小松兒跪地磕了個頭,姜青急急把他扶起,側臉向葛松道:
  “葛幫主,我孟老哥回去了,留下這個孩子,你要好好照顧才是。”
  窮俠葛松聽到這話,兩眼感到濕潤潤的,連連點頭道:
  “是,是的,姜大俠,葛松知道……等我回去那一天小松兒也就是窮家幫幫主了。”
  姜青輕輕籲吐了口氣,替代了他的回答。
  小松兒跟另外那個小要飯,跳跳蹦蹦出了“高賓飯店”。
  葛松問道:
  “姜大俠與於姑娘,你兩位此去何處?”
  姜青知道長離一梟和窮俠葛松之間,誤會冰釋,是以含笑道:
  “姜某與於姑娘,此去浙皖交境的‘彌陀集’,赴長離一梟衛前輩之約。”
  葛松一笑,道:
  “姜大俠,你見到衛島主,替葛松致意問候。”
  姜青頷首道:
  “不用葛幫主吩咐,姜某知道。”
  葛松吃喝過後,先告辭離去。
  桌座上又剩下他們兩人……于秋秋輕輕一笑,道:
  “青哥,你認識的人,還真不少呢!”
  姜青含笑接上道:
  “其中還包括了天目山‘臥雲岩’,‘梅甸庵’庵主玉真師太之徒,‘彩鶯’于秋秋姑娘。”
  于秋秋想笑沒有笑,朝他注視了眼。
  姜青一看窗外天色,想到一件事上,把店夥叫近過來,問道:
  “店夥,‘毛家鋪’鎮上可有清靜的客店?”
  店夥連連點頭,道:
  “有,有……就在小店的斜對面那家‘鴻福客店’,裡面客房清靜幽致。”
  于秋秋見姜青向店夥問出這話,胸窩裡這顆心“噗!噗!
  噗!”跳躍起來,紅著臉,把頭低低的垂了下來。
  姜青倒沒有想得那麼多,把帳付了後,向秋秋道:
  “秋妹,天色晚了,我們就在這裡‘毛家鋪’住宿下來,明晨再啟程吧!”
  于秋秋輕輕應了聲,跟在姜青後面,走出這家“高賓飯店”。
  兩人來到“鴻福客店”,姜青向櫃檯上的老掌櫃道:
  “掌櫃的,請你給我們兩間貼鄰相隔的客房!”
  客店老掌櫃見兩人進店來,還以為是小兩口,現在聽姜青說這話,才知道自己錯了眼,連連點頭道:
  “小客店,進深後院,正有兩間貼鄰的房間空著,不妨委屈一個晚上。”
  于秋秋聽到這些話,原來那份不安的心情,才始寧靜下來……
  她低著頭站在姜青後面,緩緩抬起臉,朝他後影投過一瞥。
  于秋秋的這一瞥中,使她有了安全感,使他對這個年輕人有了初步的了解,老掌櫃陪著他們來到進深後院,前後推開兩扇客房門,燃起油燈,道:
  “小客官,就是這兩間!”
  姜青探頭一看,裡面尚稱不錯,也就向老掌櫃道:
  “掌櫃的,我們今晚就住下這兩間客房行了!”
  掌櫃的彎了腰離去。
  姜青向于秋秋道:
  “秋妹,現在時間還早,你是不是就要進客房休息?”
  秋秋縱顏一笑,道:
  “我去把那邊油燈熄了,來你房裡坐坐!”
  不多時,秋秋進姜青的客房,坐下桌邊椅子,道:
  “青哥,現在我們都閒著,你告訴我一些你過去的事……”
  “過去的事?”姜青笑道:“過去的事有好多,你問的是哪些?”
  于秋秋問道:
  “青哥,你一身武技,都是邪神厲老前輩傳授的?他老人家怎麼又是你義父?”
  姜青撩起一絲的感觸,道:
  “那是後來的事……我早先是滇北‘怒江派’掌門人‘九天神龍’華明軒的大弟子……”
  他剔去一部份,把當年的經過情形告訴了秋秋。
  秋秋朝他那張英姿煥發的臉孔注視了眼,道:
  “怪不得那葛幫主,說你不是過去那副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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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龍淵寶劍

  姜青服下“八寶續命丹”,不多一刻,吐出一灘黑水,緩緩清醒過來。
  秋秋淚漬猶新,縱臉一笑,道:
  “青哥,你醒來啦!剛才把人急死了……”
  長離一梟含笑道:
  “小兄弟,你服下於姑娘的‘八寶續命丹’,你才驅毒醒轉過來的!”
  姜青站起身,把秋秋向長離一梟引見介紹了下,接著道:
  “秋妹是天目山臥雲岩‘梅甸庵’庵主,‘玉真師太’的衣缽傳人。”
  長離一梟臉色接連數變,本來想說:
  “這位老人家,原來尚在人世!”
  但他沒有把這話說出嘴來。
  姜青突然想起,問道:
  “衛前輩,你如何也會來‘毛家鋪’鎮郊的半屏山山麓?”
  他問出這話,也是窮俠葛松所想知道的,是以朝長離一梟看來。
  長離一梟道:
  “‘彌陀集’離這裡不遠,經‘飛燕樓’弟子傳訊,你小兄弟偕於姑娘,昨晚已來‘毛家鋪’,老夫越半屏山捷徑,漏夜趕來,卻遇上半屏山這場戰役……”
  他朝天色望了眼,又道:
  “小兄弟,你和於姑娘不必再逗留‘毛家鋪’,跟老夫一起往‘彌陀集’吧……”
  視線投向窮俠葛松:
  “葛幫主,衛某替你引見一位志同道合的武林中人,以後你們對付‘天地門’這夥人,倒是個好幫手!”
  窮俠葛松問道:
  “衛島主所指,不知哪一位武林高手?”
  長離一梟道:
  “‘凌霜會’副會主‘鐵翎’岳奇……”
  他們談著時,秋秋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向姜青道:
  “青哥,我們投宿的那家客店客房裡,還留下兩只小袋囊呢!”
  姜青一點頭,道:
  “秋妹,你不說,我差一點忘了……我現在去拿……”
  秋秋一笑,道:
  “別忘了我那間客房裡的袋囊……”
  “我知道……”姜青轉向長離一梟道:
  “衛前輩,你幾位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話到此,長身疾馳而去。
  長離一梟有所感觸中,微微一笑……
  小兄弟和這位於姑娘,畢竟都是好孩子,從他們話中聽來,分房而住,並無越軌之處。
  他心念遊轉之際,含笑向秋秋問道:
  “於姑娘,你如何會認識老夫小兄弟,你們又如何會成了兄妹?”
  于秋秋羞羞一笑……把姜青迷入天目山,闖入“臥雲岩”的經過說了下,又道:
  “師父好像跟青哥的義父邪神厲老前輩相識,她老人家要秋秋與青哥兄妹相稱……”
  微微一頓,又道:
  “師父說,趁青哥這次去臥雲巖之便,要他帶了秋秋江湖上走走……同時上東海長離島,代師父向厲老前輩問候!”
  長離一梟聽到下面那兩句話時,似乎昔年邪神厲前輩,和秋秋之師玉真師太,曾經有過一段交往。
  長離一梟直喚她名字,含笑道:
  “秋秋,你是昔年一代空門俠隱,玉真前輩的衣缽傳人。
  剛才駝龍浦振,不但別想在你手中佔到便宜,他沒有把老命丟掉,已是他三代祖宗的保佑了!”
  秋秋咭咭笑了起來……
  卻又困惑問道:
  “衛前輩,你都看到啦!”
  長離一梟道:
  “老夫一對眼神,視夜晚如同白晝,從半屏山山腰,往下看得清清楚楚……後來看到‘玄雷尊者’麥倫,用‘蠍爪功’肆虐,就現身出來了。”
  他們在半屏山山麓談著時,似乎沒有多久,姜青背著兩個小袋囊,凌空翩然而下……身形沾地道:
  “衛前輩,我等現在就去‘彌陀集’吧!”
  秋秋把自己那個袋囊拿了過來,臉一紅,道:
  “你有沒有偷偷打開看過?”
  姜青苦笑道:
  “秋妹,早知你會問出這話,我把你袋囊留在你客房,讓你自己去拿了!”
  長離一梟、窮俠葛松、小松兒、姜青、于秋秋等五人,往“彌陀集”而來……
  姜青問道:
  “衛前輩,你吩咐‘飛燕樓’轉知,要姜青來浙皖交境的‘彌陀集’,有甚麼事嗎?”
  長離一梟一指葛松,道:
  “剛才老夫已和葛幫主說過……江湖有個新起門派,名‘凌霜會’,副會主‘鐵翎’岳奇,現在‘彌陀集’,我替你們引見會會……”
  姜青問道:
  “衛前輩,‘凌霜會’是江湖上何等樣的門派……那個‘鐵翎’岳奇,又是何等樣人?”
  長離一梟見姜青問得出奇,含笑道:
  “小兄弟,老夫所要替你引見一會的,都是對你有一臂之助的人物……”
  姜青道:
  “衛前輩,你是指姜青對付‘天地門’,以後會有一臂之助?”
  長離一梟緩緩頷首,道:
  “不錯,這當然是主要原因……但是在江湖上,多與有道義的人物交往,在儘可能中少樹立仇家,日後亦自然是令人欽慕的人物……”
  于秋秋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向姜青問道:
  “青哥,你剛才去‘毛家鋪’鎮上那家客店拿行囊,也是翻風火牆進客房的?”
  姜青道:
  “大清早從外面回客店,會使掌櫃的起懷疑,才翻過圍牆進客房的。”
  秋秋一努嘴,道:
  “那你沒有付給店家,我們兩間客房的租金……我們雖然夜晚沒有住那裡,人家房間還是租給我們的。”
  窮俠葛松聽到這珍珠滾玉盤似的聲音,不由笑了起來。
  長離一梟似乎注意到于秋秋那些話上,目光朝姜青看來。
  姜青一笑,道:
  “秋妹,這還用你關心,當然付了……”
  于秋秋道:
  “你從圍牆進屋子的,沒有見到店家,租金又付給誰?”
  姜青有條不紊,道:
  “昨晚租下兩間客房,店家知道我們是一起的……剛才我離走時,在我房間桌上,放了一塊碎銀,早晨店家端茶水來時,自然會看到的。”
  長離一梟笑道;
  “小兄弟,秋秋所說的那些話,聽來雖然是無關緊要的事,可是你這樣做,也是做對了……”
  微微一頓,又道:
  “吾等遊俠江湖,打抱不平,為仁義而出師,必須要從本身做起……”
  窮俠葛松道:
  “衛島主說得有理……窮家幫中弟子,雖然盡是些要飯的,但其中有條幫規最是嚴厲,不偷、不盜、不搶,觸犯這條幫規,輕則逐出窮家幫……”
  秋秋接口道:
  “葛幫主,連要飯的也做不成,不就活活餓死啦?”
  窮俠葛松一點頭,道:
  “不錯,逐出窮家幫,讓其自生自滅……嚴重的話,此一幫中弟子,由門中長老,縶地亂棍打死。”
  他們在路上談著時,似乎沒有多久,已來“彌陀集”的鎮上……
  這裡要比“毛家鋪”繁榮得多 鎮上大街小巷,人潮熙攘。
  街上各種買賣鱗次櫛比,在熱鬧之處,不下于一個縣城。
  姜青問道:
  “衛前輩,那位‘鐵翎’岳奇,住‘彌陀集’什麼地方?”
  長離一梟一指,道:
  “前面西街‘長興客棧’……”
  抬臉向天色望了眼,已是日正當中的晌午時分,他向旁邊葛松道:
  “葛幫主,現在已是晌午時候,吾等前去造訪‘鐵翎’岳奇,恐怕有所不便……”
  葛松頷首,道:
  “是的,葛某也有這樣想法……現在吾等找去‘長興客棧’,可能那位岳副會主正在用午膳,怕會打擾了他……”
  于秋秋道:
  “衛前輩、葛幫主,不如咱們用過午膳後,再找去那裡!”
  長離一梟點點頭,道:
  “不錯,老夫就是這樣想法,前面有家‘明月樓’,吾等就在那裡吃過午飯,再去‘長興客棧’。”
  一行五人來“明月樓”飯館……
  店夥看到這五位客人,不由傻了眼……裡面有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似花如玉的年輕姑娘,道貌岸然的文巾儒士,酸氣沖天的半老兒,後面貼黑嗒啦跟著一個鞋底沒有後跟的小要飯。
  掌櫃的見識多,看到這五個人,不用說,那是武林中人物……
  使勁的朝那名店夥推了下,一瞪眼,道:
  “小七,還不去張羅招呼!”
  眾人圍桌坐下,這名店夥殷殷上前招呼,長離一梟點下吃喝的酒菜……
  不多時酒菜端上,五人吃喝起來。
  吃喝中,窮俠葛松問道:
  “衛島主,‘凌霜會’副會主是‘鐵翎’岳奇,掌門會主是哪一位武林高人?”
  長離一梟道:
  “‘凌霜會’掌門會主是‘魏正’,大江南北武林中有‘金劍嘯虹’之稱……”
  “‘金劍嘯虹’?”秋秋眨動兩顆圓滾滾的眸子:
  “衛前輩,那個魏正在武林中有這樣一個稱號,劍法一定很不錯啦!”
  長離一梟含笑道:
  “這個老夫就不清楚了……”
  姜青笑著接口道:
  “秋妹,你使用的是一把‘緬刀’,人家劍法‘錯不錯’,在你來說,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秋秋兩片鮮紅的嘴唇嘟了起來,道:
  “青哥,你把人看扁啦……我只是不用劍用刀而已,師父傳我一套‘寒水沉羽劍’劍法,施展出來不會輸你的……”
  長離一梟緩緩點頭,道:
  “不錯,早年江湖曾有傳聞,空門俠隱玉真前輩,身懷一套‘寒水沉羽劍’絕技,威震天下武林……”
  于秋秋又想到自己那回事上,向姜青努努嘴,又道:
  “你把我緬刀砸了一個米粒大的缺口,我還沒有叫你賠呢!”
  長離一梟聽來出奇,問道:
  “小兄弟,你跟秋秋交過手?”
  姜青苦笑了下,道:
  “不但交過手,還差一點喪命在秋妹的緬刀下呢……”
  窮俠葛松一聲輕“哦”……從這句話聽來,這位秋秋姑娘身懷之學,遠在她現在的年歲之上。
  姜青笑著又道:
  “衛前輩、葛幫主,你們現在看到的秋妹,這樣溫柔斯文,實兇得利害……當時在天目山‘臥雲岩’樹林,她沒有問個青紅皁白,緬刀一招‘眉中點赤’,兜頭向我眉心砍來……”
  秋秋朝他狠狠白了眼,臉上一陣通紅,把頭低了下來。
  長離一梟把話題移轉,道:
  “秋秋,兵刃已損,就不能再攜帶在身……你已學得玉真前輩‘寒水沉羽劍’劍法,如有機緣,老夫替你物色一把上好的寶劍!”
  秋秋抬起臉,脆生生一笑,道:
  “衛前輩,秋秋先謝啦!”
  吃喝聊談中沒有固定話題……窮俠葛松道:
  “衛島主,‘凌霜會’中魏會主,怎麼會來浙皖交境的‘彌陀集’鎮上?”
  長離一梟道:
  “‘凌霜會’的宗旨,據‘鐵翎’岳奇所說,那是‘義之所在,捨身取義’八個字……”
  微微一蹙眉,又道:
  “‘天地門’擅用‘天地’二字之尊,卻是陰險歹毒……
  ‘凌霜會’妒惡如仇,他們這次來‘彌陀集’,就是為了阻止‘天地門’令人髮指之事……”
  微微一頓,又道:
  “詳細內委情形,吾等此番去‘長興客棧’,相信岳奇會詳細告訴我們。”
  眾人“明月樓”午膳過後,找來西街那家“長興客棧”。
  鐵翎岳奇包下“長興客棧”進深後院數間客房的整座院子……
  聽到長離一梟衛西,會同武林同道來訪,急急起身相迎。
  姜青發現這位“凌霜會”副會主岳奇,個子頎長、斯文有禮,年紀看來有四十多歲。
  賓主寒暄過後,岳奇將隨同自己來“彌陀集”的“凌霜四傑”,替眾人引見一番……
  他們是“金雕”廖七、“寒鷹”謝琪、“草上飛”倪俊、“凌波縱”陳亮等四人。
  岳奇頷首含笑,道:
  “衛島主,難得難得……你替岳某帶來這幾位武林同道……”
  輕輕一拍姜青肩膀,不見外的道:
  “‘火雲邪者’姜青,三年前岳某就知道你這人,今日算是見到面了……”
  姜青道:
  “岳副會主,吾等來得孟浪,希勿見怪!”
  岳奇道:
  “江老弟,此番若非衛島主陪同你來,岳某還不知何處尋訪你老弟呢……”
  目光投向窮俠葛松,道:
  “葛幫主,關於令師叔‘醉丐’孟前輩遇害之事,‘凌霜會’十分清楚……‘天地門’為了要拉攏‘傲嘯山莊’鐵旗擎天洪振宇入夥,不惜下此一手……”
  窮俠葛松突然想到長離一梟,在“明月樓”所談那件事上,就即問道:
  “岳兄,你等‘凌霜會’等數位,來這裡‘彌陀集’,敢情與‘天地門’有關?”
  岳奇喟然道:
  “‘天地門’偕用‘天地’兩字,卻是倒施逆行,令人痛恨……”
  姜青問道:
  “岳兄,‘天地門’來這裡‘彌陀集’,難道做下不法之事?”
  岳奇道:
  “只要有人付出滿意的代價,‘天地門’中會將一個素昧生平,毫無仇隙的人,置於死地……”
  長離一梟經“飛燕樓”中弟子探聽,才知道“凌霜會”中人來“彌陀集”的動機,至於詳細內委,還不十分清楚,現在從岳奇口中說出此話,感到震驚、意外。
  岳奇又道:
  “‘凌霜會’不容此令人髮指的門派,將朗朗乾坤,蒙上腥風血雨,決心與其周旋……”
  “彩鶯”于秋秋問道:
  “岳副會主,這件事發生在此地‘彌陀集’鎮上?”
  岳奇點點頭,道:
  “是的,‘彌陀集’南郊……那裡有個叫‘虯雲山莊’的莊院,莊主‘翠雨劍客’侯申……”
  “‘翠雨劍客’侯申?”窮俠葛松不由詫然一怔:
  “岳兄,侯申乃是江南武林中知名之士,‘天地門’中自不量力,要惹上此人?”
  岳奇輕輕籲吐了口氣,道:
  “侯申去年病故去世,遺下棄武習文的獨子侯朝元,和遺孀馮玉瑜……”
  長離一梟接口問道:
  “岳兄,‘天地門’中要加害‘虯雲山莊’侯申的遺屬?”
  岳奇點點頭,道:
  “不錯……‘翠雨劍客’侯申,早年在江湖黑道有個樹立的仇家,知道侯申去世,卻又不便露臉,以黃金五百兩的代價,要‘天地門’將‘虯雲山莊’包括庸僕在內,大小二十七口滅門除去……”
  窮俠葛松一聲驚“哦”,道:
  “有這等歹毒的人……那黑道中人固然可惡,‘天地門’中不該打此血腥錢的主意……”
  岳奇道:
  “‘凌霜會’探得此事,暗中前來保護……”
  姜青問道:
  “岳兄,你等與‘天地門’中人,是否有照面交上手?”
  岳奇道:
  “‘天地門’中人機警至極……其一,固然不敢與‘凌霜會’為了一樁‘滅門慘案’正面交上手……其二,這究竟是一樁慘無人道的暴行,現在已外洩而給‘凌霜會’知道,日後宣揚出去,‘天地門’還有何種顏臉,見天下武林,是以,終於悄悄離去!”
  姜青問道:
  “岳兄,‘天地門’是否有高手滲入其內?”
  岳奇頷首道:
  “據‘凌霜會’中探得,‘天地門’這次行動,其中有一個來自西南邊陲的高手……”
  微微一頓,又道:
  “此人雖然身懷絕技……參與一樁滅門慘案之事外洩出去,亦會引起天下武林所不齒,是以,這人並未有所行動。”
  姜青突然想起,向長離一梟道:
  “衛前輩,這就是了……‘天地門’中人不敢觸‘凌霜會’鋒芒,卻已探得姜青的行蹤,是以從‘彌陀集’移師‘毛家鋪’……昨夜在半屏山之麓,展開一場打鬥廝殺的!”
  長離一梟聽姜青此話,若有所思中緩緩點頭。
  岳奇想到另外一件事上,又道:
  “‘天地門’總壇設在皖南九華山‘莫懷谷’……據‘凌霜會’中弟子探得,九華山之麓築起一座佔幅極大的‘紅影精舍’,直達上面‘莫懷谷’……”
  窮俠葛松困惑問道:
  “‘天地門’已有‘莫懷谷’總壇,又在山麓築起‘紅影精舍’,其用意何在?”
  岳奇道:
  “‘紅影精舍’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這座巨宅顯然是作拒敵所用……”
  眾人談到後面一截,于秋秋已沒有興趣聽下去,她旋首朝這間軒朗寬敞的客房看去……
  突然輕輕“咦”了聲,向姜青道:
  “青哥,掛在牆上那把劍好漂亮,古色古香,還是一把古劍呢!”
  于秋秋這縷脆生生的聲音,客房里諸人都聽到……而鐵翎岳奇,卻注意到秋秋向姜青喚出“青哥”這兩個字上……
  “火雲邪者”姜青是個濁世無儔,飄逸絕倫的年輕人,這位秋秋姑娘喚出這聲“青哥”,顯然是姜青的紅粉膩友了。
  岳奇長身站起,取下牆上寶劍,一笑道:
  “於姑娘,你是否識得此劍來歷?”
  秋秋接過這把劍鞘鑲上玉石,燦爛斑剝的古劍,亮出鞘中長劍看去……
  瑩瑩精芒,劍身依稀中,閃射出氤氳彩霞,彈指敲去錚鏘有韻!
  秋秋咭聲一笑,道:
  “我只知道是把上好寶劍,這把劍的來歷,我就不知道啦!”
  剛才長離一梟引見時,岳奇已知道這位年輕姑娘,乃是昔年一代空門俠隱,玉真師太的衣缽傳人。
  岳奇指著秋秋手中寶劍,道:
  “這一把乃是列入仙家神兵的‘龍淵寶劍’……”
  “‘龍淵寶劍’?”秋秋輕輕念出這四字……她是一代俠隱的傳人,顯然曾聽師父提到過,這樣一把稀古珍物的仙家神兵……
  兩條柳眉兒一揚,道:
  “原來是‘龍淵寶劍’……”
  客房里長離一梟等眾人,都被這把仙家神兵的“龍淵寶劍”,所吸引過來。
  鐵翎岳奇向長離一梟等諸人,一笑道:
  “岳某雖然使用兵器並非長劍,由於喜愛這把‘龍淵寶劍’,是以也隨身攜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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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疑竇重重

  他向秋秋問道:
  “於姑娘,你喜不喜歡這把寶劍?”
  秋秋見他問得出奇,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朝姜青這邊望了眼,才始點點頭“嗯”
  了聲,替代了自己的回答。
  于秋秋雖然從師父那裡,學得一套“寒水沉羽劍”劍法,由於沒有一把稱手的長劍,才以“緬刀”作了防身使用的兵刃……
  偏偏那口緬刀,又給姜青“奔雷劍”在刀尖處,砸了一個米粒大的缺口,是以此番看到這把“龍淵寶劍”,心裡卻有幾分喜愛……
  長離一梟聽到鐵翎岳奇說出這話,含笑試探的問道:
  “岳兄,如果於姑娘喜愛這把‘龍淵寶劍’,你願意割愛相贈?”
  岳奇頷首道:
  “岳某正有此意……不過……”
  欲語還休,頓了下來。
  姜青見鐵翎岳奇願意將這把“龍淵寶劍”贈于秋秋,心裡十分高興,秋妹緬刀給自己砸損,此妹刀劍俱絕,正需要一把稱手上好的寶劍。
  但,他見岳奇話到半截停了下來,似乎尚有其他要求條件,就即道:
  “岳兄不必見外,如有附帶要求條件,區區不才,可以替于秋秋承擔下來。”
  岳奇一笑,道:
  “倒並非要求條件……於姑娘乃是昔年空門俠隱玉真前輩高足,岳某一時技癢,想用隨身兵器一對‘金瓜鏈子錘’跟她印證幾招……”
  岳奇提出這樣一個“要求”,大出長離一梟等眾人意料之外。
  于秋秋脆生生“咭”地一笑,道:
  “但不知岳副會主,秋秋要用何種兵器跟你印證武技?”
  岳奇一指“龍淵劍”,道:
  “於姑娘,就用此劍如何?”
  秋秋含笑點頭,道:
  “好的,秋秋奉陪就是。”
  鐵翎岳奇等一夥人來“長興客棧”,包下整個進深後院……岳奇客房外,就是一座寬敞的庭院。
  姜青見秋秋亮出“龍淵劍”,咬耳叮嚀道:
  “秋妹,你跟岳副會主印證武技,千萬不能施展重手……”
  秋秋點點頭,道:
  “青哥,我知道。”
  兩人來到這座有十來丈方圓的庭院,眾人圍立邊上作壁上觀。
  鐵翎岳奇站下庭院中央,掄舞手上一對鏈子錘,吐聲道:
  “於姑娘,岳某進招了……”
  “唰!唰!”聲中,一招“流星追月”,向于秋秋兜面打來。
  于秋秋柳腰一扭,一聲“來得好”,不格不架,宛若翔空彩鳳,翩游而起。
  她這一個身法,連長離一梟,窮俠葛松,看得都暗暗點頭。
  岳奇雙錘走空,回身如電,再招“花雨繽紛”,“唰唰!唰唰!唰唰!”,一招三式向于秋秋遞到。
  秋秋身如輕燕。連展“垂柳迎春”,“凌波羽飛”,“藍天行雲”三個身法,閃開鐵翎岳奇一招三式。
  岳奇一聲清叱:
  “著!”
  錘走前身,一股破風銳響過處,一對鏈子錘一上一下,向秋秋上中兩盤襲到。
  于秋秋“鐵板橋”,“大挪身”一次完成,閃開岳奇第三招。
  岳奇吼喝道:
  “於家妹子,難道你岳大哥不夠你看的……”
  這個“的”字出口,鏈子錘招是“斜掠拍翼”,向秋秋攔腰掃來。
  于秋秋一聲輕啼:
  “岳大哥,秋秋得罪了!”
  聲隨身轉,秋秋不用劍鋒,用劍脊,“當”的聲,一記硬招架上,流星錘震彈而回。
  岳奇握鋼鏈的一雙虎口,震得發熱發燙,心裡暗暗震驚不已!
  於是
  肘腕一帶,一招“彩鳳移巢”,雙錘齊發……一奔胸腹,一擊太陽。
  秋秋一個“流水步”,騰後五六尺,岳奇雙錘又打了個空。
  岳奇雖然不是激起“真火”,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卻也滿肚子不是味道……
  他掄起一對鏈子錘,翻翻滾滾,上上下下,舞了一個風火不透……前後左右,都是一片流星錘的影子,朵朵金花,漫天紛飛。
  “彩鶯”于秋秋掄舞手中“龍淵劍”,把“寒水沉羽劍”劍法,儘量施展開來……
  只見萬朵金花,卷住一條銀蛇似的影子,揮揮霍霍,奪目生光。
  兩人這一照面,三十餘合不分勝負。
  壁上觀的姜青,輕聲向旁邊長離一梟,道:
  “衛前輩,秋妹與岳副會主是印證武技,不能讓任何一方受到傷害才是!”
  長離一梟一點頭,道:
  “不錯,小兄弟……那位岳副會主看來有點沉不住氣了,待我勸阻他……”
  他面對中央兩人打鬥處,吐出一口真氣……這是“御風馭音”的內家功力。
  劍、錘正在激戰中的兩人,同時聽一縷細若蚊鳴似的聲音:
  “秋秋、岳兄,你兩人旗鼓相當,勢均力勻,不妨到此為止,不然會造成莫須有的誤會。”
  秋秋剛才已有姜青的囑咐,現在聽到衛島主用內家功力傳來的聲音,立即虛晃一招,閃退五尺。
  岳奇聽到長離一梟,用“御風馭音”傳來的聲音,見秋秋躍身閃退,也就收起兵器。
  兩人來到場子邊沿,秋秋含笑道:
  “岳大哥,你一對流星錘可真厲害……”
  岳奇臉一紅,道:
  “於家妹子,你別在我臉上貼金了。”
  眾人進來客房,岳奇一指秋秋納入劍鞘的“龍淵寶劍”,道:
  “於家妹子,現在這把劍是你的啦……”
  秋秋尚未回答,長離一梟突然接口道:
  “慢著……”
  他說出這兩個字,在場眾人莫不愕然……
  姜青更顯出一副詫異而困惑的神情,朝老哥哥長離一梟看來。
  長離一梟向秋秋一笑,道:
  “秋秋,這把‘龍淵寶劍’是稀世珍物,仙家神兵,乃是‘凌霜會’副會主‘鐵翎’岳奇所有……你‘師出無名’,如何能受下這把寶劍?”
  于秋秋聽來也對……自己與鐵翎岳奇素昧生平,今日才是第一次見面,如何能收下這樣珍貴的贈品?
  秋秋臉上湧起一層紅雲,回不出話來。
  長離一梟目光移向岳奇,含笑道:
  “岳兄,老夫倒有一個主意……用你一把寶劍,換得一個武功絕世,智勇雙全的妹子,你是不是高興?”
  鐵翎岳奇一愣,一怔……感到十分意外。
  窮俠葛松頷首一笑道:
  “衛島主這個主意不錯……雙方結下這門‘乾親’,可添武林一段佳話。”
  “彩鶯”于秋秋臉一紅,咭咭笑了起來。
  長離一梟向于秋秋道:
  “秋秋,還不快上前見過你義兄岳奇大哥?”
  于秋秋用了半跪之禮,向岳奇道:
  “秋秋見過義兄……”
  岳奇也跪下一膝,半跪受禮,道:
  “愚兄不敢。”
  這一來,姜青向岳奇也換了個稱呼,道:
  “岳大哥,恭喜你多了個妹子……”
  秋秋朝他一瞪眼,道:
  “青哥,以後你若欺侮我,看我岳大哥會不會放過你?”
  眾人聽來哄然大笑……
  姜青卻是搖頭苦笑!
  於秋秋收起“龍淵寶劍”,向岳奇道:
  “哥哥,妹子向你謝謝啦!”
  岳奇含笑道:
  “妹子不必道謝,大哥所有的,你全可以拿來使用。”
  這一番折騰,已是夕陽西下,倦鳥歸林的暮色時分……
  岳奇吩咐店家,客房裡擺上筵席。
  吃喝時,姜青向岳奇問道:
  “岳大哥,‘凌霜會’會址,設在何處?”
  岳奇道:
  “鄂東英山‘九回坡’……”
  “九回坡?”于秋秋聽來出奇,忍不住問道:
  “岳大哥,怎麼會有這樣一個怪名稱?”
  岳奇含笑道:
  “‘九回坡’在英山之腰……三左三右,迂迴曲折,不是老馬識途,很難找去那裡!”
  由於姜青改口“大哥”,岳奇目注姜青一瞥,向于秋秋道:
  “妹子,你與姜兄弟你兩口,隨同大哥往英山‘九回坡’一遊如何?”
  秋秋聽到“你兩口”這話,臉上一陣紅熱起來,目注姜青輕輕問道:
  “青哥,我等隨同大哥英山一遊如何?”
  姜青沒有立即接下回話,視線投向長離一梟這邊看來……
  長離一梟接觸到他投來的目光,道:
  “小兄弟,你和秋秋隨同你們大哥英山一行也好……老夫行蹤不是杭州戰府,就是長離島,再不然你探聽‘飛燕樓’江湖各地分舵,也會知道。”
  姜青道:
  “衛前輩,中秋有‘玉哪吒’金羽之約,吾等需要有所準備……”
  長離一梟緩緩頷首,道:
  “小兄弟,這件事老夫不會遺忘的,你可以安心。”
  姜青向窮俠葛松問道:
  “葛幫主,你帶了小松兒,準備去往何處?”
  葛松一笑,道:
  “姜大俠,窮家幫中弟子,處處為家,處處是家……就是剛才衛島主說的,你要找葛某的話,向窮家幫各地分舵一問便知。”
  長離一梟、姜青、于秋秋、窮俠葛松和小松兒等諸人,在“長興客棧”逗留一宿,次日各個分道揚飆……
  長離一梟和葛松師兄弟二人,前後告辭離去,留在“長興客棧”的是姜青、秋秋他們倆。
  岳奇將“凌霜四傑”叫近前,道:
  “你等四人,可先取道回鄂東英山,將這裡情形稟報會主……岳某與秋秋姑娘、姜大俠銜尾就來。”
  四人躬身應命,回自己客房,收拾一番後,也自離“長興客棧”而去。
  一行三人,順著皖南官道,往鄂東英山而來……他們是“鐵翎”岳奇、“彩鶯”于秋秋,和江湖中有“火雲邪者”之稱,其實並不“邪”的姜青。
  鐵翎岳奇突然想到那件事上,問道:
  “姜兄弟,你在‘長興客棧’客房裡,向衛島主所說的‘玉哪吒’金羽是誰?”
  沿途上,姜青把有關金羽的一些情形,告訴了岳奇,接著道:
  “金羽給皖東點蒼山落雁峰,‘魔聖’乙休子收列牆門,‘天地門’掌門人‘梵谷樵翁’耿策,是‘魔聖’早年的弟子……”
  岳奇一聲輕“哦”,道:
  “如此說來,‘天地門’掌門人耿策和那個金羽,還是同門師兄師弟呢?”
  姜青一點頭,道:
  “是的……‘天地門’與姜青,原無恩仇過節,其原因就是由金羽而起的……”
  岳奇道:
  “你們約在中秋節一會?”
  姜青將“玉哪吒”金羽,杭州紅面韋陀戰千羽府邸,兩番投書經過,也說了出來,又道:
  “金羽先是約姜青,端午節前一日在點蒼山落雁峰一會……繼後又宕延到中秋前一日……”
  于秋秋接口問道:
  “青哥,那個金羽把原來約定的時間,延宕下來,那是玩的什麼玄虛?”
  姜青沉思了下,才道:
  “可能要一探我等虛實……到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情況之下,才露臉出手。”
  岳奇問道:
  “姜兄弟,三年前‘大渡口’戰役,金羽棄劍狼狽離去,後來投入‘魔聖’乙休子牆門,據你們所知,那個金羽有沒有學到一些驚人絕學?”
  姜青點頭道:
  “金羽已學得‘飛花卻敵,摘葉傷人’之類的內家絕技……”
  岳奇困惑問道:
  “姜兄弟,你跟‘玉哪吒’金羽,自‘大渡口’之役後,未曾照面交過手,如何知道他已懷有這等內家絕技?”
  姜青道:
  “金羽第一次留書,順我盟兄戰千羽大哥府邸,以‘飛花卻敵,摘葉傷人’的內家功力,將紙箋嵌入大廳正中橫樑……”
  岳奇臉色微微一怔,道:
  “僅短短三年之間,金羽武技居然有這等神速?”
  姜青一點頭,道:
  “不錯,岳大哥……吾等所驚奇的,並非金羽施展這手內功絕技,正是你剛才所說,短短三年之間,他竟學得這類上乘絕技?”
  岳奇問道:
  “姜兄弟,金羽前後兩次投書,他自己從未露過一次面?”
  姜青道:“他自己雖然未曾露過一次面,但‘天地門’中人,已數次找上姜青……”
  于秋秋道:
  “青哥,那些人實在太可惡了……上次半屏山之麓,你差點為那個喇嘛和尚麥倫的‘蠍爪功’所害!”
  鐵翎岳奇接口道:
  “姜兄弟,你自己要隨時多加小心才是。”
  姜青點點頭,道:
  “是的,岳大哥!”
  三人邊談邊走,遙目看去,前面已是一處鎮甸。他們來到鎮上,發現這裡街市十分繁榮。
  岳奇道:
  “姜兄弟,小妹子,吾等找家酒肆飯店,就在這裡用過午膳再啟程!”
  兩人聽到這話,朝這條寬闊的鎮街兩邊遊轉看去……
  找家酒肆飯店。
  秋秋一指前面,道:
  “那邊圍了大堆人,不知是在幹什麼的……”
  姜青縱目看去,鎮街和橫巷的交叉處,站了不少人……
  三人走近前,看到人堆裡出來兩人,其中一個在道:
  “這個賣卜相的,還真靈驗呢……”
  另外那個道:
  “這些走江湖的相面先生,有的騙口飯吃,胡扯一通,但其中也真有一些名堂的……”
  秋秋轉臉一笑,道:
  “岳大哥、青哥,我們過去看看……”
  三人擠進人堆裡,看到中間一桌一椅,椅上坐著一個年有六七十歲的老者……
  這老者文巾儒衫,頷留清須,精神矍鑠,臉色紅潤潤的……如果走在街路上,誰也不會相信,這老者是賣卜算命的相面先生。
  這時就有一個年輕人走來測字攤前,喜孜孜的從桌上方盒裡,拈起卷成一卷的紙箋。
  他張開紙箋看時,臉上笑容硬生生收了起來……原來紙箋上是個“死”字。
  椅上老者道:
  “年輕人,測字乃是觸機,不必看到紙箋上字,感到有所不安……你拈此箋,問的是甚麼事?”
  年輕人吶吶道:
  “我……我問的是婚事,是不是有這緣份,想……想不到拈來一個‘死’字。”
  老者接過年輕人手中紙箋,曲指算了算,又朝紙箋上這個“死”字看了半晌,向年輕人含笑道:
  “恭喜恭喜……年輕人,從箋中這個‘死’看來,你問的婚事,大吉大利,是樁美滿良緣……”
  年輕人臉色一怔,兩眼直直地朝測字先生看來……
  圍立邊上的于秋秋,輕輕“哦”了聲,側臉朝姜青投過一瞥。
  老者提筆濡墨,在一張白紙上,將箋中這“死”字,一分成二,上面寫下“一”,下面成了“宛”的字形。
  接著在“一”下面,加了個“對”字,在“宛”的下面,添上一個“鳥”字,成了個“鴛”字,在“鴛”的下面,寫上一個“鴦”字。
  “死”字拆開,一番添加,成了“一對鴛鴦”四個字。
  老者一指紙上四字,哈笑道:
  “年輕人,你問的婚事是否順逐,現在測字觸機,成了‘一對鴛鴦’四宇……你這樁婚事大吉大利,該是美滿良緣了!”
  桌邊的于秋秋,聽來有趣,脆聲聲“咭”地笑了聲。
  座椅上老者,轉臉朝三人這邊望了眼。
  問卜的年輕人,聽到老者這些話,臉上又綻出一副笑容來。連連道謝,桌上放下一塊碎銀離去。
  站在兩人邊上的鐵翎岳奇,向老者拱的手一禮,道:
  “先生請了……君子問兇不問吉,請先生不吝指點迷津!”
  姜青和秋秋見岳奇上前問卜,似乎感到幾分意外和突然。
  老者朝岳奇注視了眼,又向旁邊姜青、秋秋兩人望了一望,似有所思的微微一頓,才向岳奇道:
  “尊駕既然問兇不問吉,恕老朽直言了……”
  他接著問道:
  “敢情三位是路過此地?”
  這老者是相面賣卜的,顯然有閱人的經驗,姜青和秋秋,這對器宇軒朗,清麗娟秀的年輕男女,跟這個氣質不凡的鐵翎岳奇站在一起,相信他們三人是一起的,是以才會問出此話:
  岳奇微微一點頭,道:
  “不錯,某等三人,此去鄂東英山,路過此過。”
  老者沉思了下,揮筆在紙上寫下八字……
  三人注意看去,紙上寫的是“逢九轉七,舍地行溪”八個字。
  老者指著紙上八字,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此乃權宜之計而已。”
  鐵翎岳奇輕輕念出“逢九轉七,舍地行溪”八個字,若有所思的頓了頓,才向邊上兩人道:
  “姜兄弟、小妹子,我們走吧……”
  他放下一塊銀子,向老者抱拳一禮離去。
  三人走進鎮街一家飯店,店夥送上酒菜後,于秋秋想到剛才那回事上,道:
  “岳大哥,寫下那八個字,是甚麼含意?”
  鐵翎岳奇緩緩頷首道:
  “剛才那賣卜老者,看來並非等閒中人……他寫下這八個字,可能是出於一番善意的勸阻……”
  “‘逢九轉七’?”姜青自語地道,“‘九’……這主要含意,就在此‘九’字上……”
  岳奇突然想了起來,道:
  “姜兄弟,吾等三人,行程匆匆,卻把一件事竟忘了……”
  兩人一奇、一怔……卻無法會意過來。
  岳奇又道:
  “前面再去不遠,就是皖南九華山……”
  “皖南九華山?”姜青倏然想起:
  “九華山‘莫懷谷’是‘天地門’總壇所在地。”
  岳奇一點頭,道:
  “不錯,‘逢九轉七’……賣卜老者敢情已看出吾等三人行藏,同時這位老人家對江南武林中情形也十分清楚……”
  于秋秋接口道:
  “岳大哥,賣卜老者是暗示吾等,別闖入九華山,轉向這個‘七’……”
  岳奇緩緩一點頭,道:
  “是以他才說出‘識時務者為俊傑,此乃權宜之計’這話……”
  姜青困惑道:
  “那個‘七’又是何種含意?”
  岳奇把店小二叫了過來,問道:
  “店家,吾等是路過此地,不知貴處是甚麼所在?”
  店小二一彎腰,道:
  “回客官,小地方是‘白揚橋’……”
  姜青接口問道:
  “向西下一驛,又是何處?”
  店小二沉思了下,道:
  “向西……下一個去處,如果三位不上九華山的話,向西拐左,那是兜過九華山山麓,有個叫‘七望溪’的市集……下一個去處就是‘七望溪’了!”
  岳奇道謝了聲,店小二哈腰一禮離去。
  岳奇向兩人道:
  “姜兄弟,秋妹,這樣說來就對了……賣卜老者寫下‘逢九轉七’,那是暗示吾等別闖入九華山,轉向山麓左拐的‘七望溪’鎮甸……”
  微微一頓,又道:
  “下面一句‘舍地行溪’……這個‘地’字是指‘天地門’,那個‘溪’就是‘七望溪’了。”
  于秋秋道:
  “岳大哥,那個賣卜老者,原來還真不單純呢!”
  岳奇“嗯”了聲,道:
  “所以他寫下八個字,又說了兩句‘識時務者為俊傑,此乃權宜之計’這話。”
  姜青道:
  “這位賣卜的老人家,可能對九華山‘天地門’中情形,知道很清楚,同時剛才岳大哥說出鄂東英山,也已引起他所注意……”
  岳奇道:
  “這位老人家即使不是風塵俠隱之流,也是一位遊戲人間的武林前輩,是以他會以看相賣卜的姿態,在江湖上露臉……”
  喟然長嘆的又道:
  “可惜不知此老武林中的名號,和他的來歷……”
  姜青問道:
  “岳大哥,賣卜老者留下八個字,吾等又將如何決定行止?”
  鐵翎岳奇道:
  “姜兄弟,此雖然是賣卜老者一番善意的勸阻,但我們三人此回鄂東英山,原來就沒有闖入九華山的打算,是以就不妨照他老人家的意思,由山麓拐左,由‘七望溪’鎮甸繞過……”
  于秋秋接口道:
  “如果‘天地門’找上門來呢?”
  岳奇一笑,道:
  “秋妹,如若‘天地門’發現我們三人行藏,找上前來,那就要跟他們一番周旋了。”
  三人用過午膳,出來鎮街,再走向橫街岔路處時,那賣卜老者已不知去向。
  暮色四籠時分,三人順著官道,已抵九華山左麓的“七望溪”鎮上。
  這裡“七望溪”鎮甸,要比前面“白楊橋”更熱鬧繁華,不啻是一處縣城所在。
  于秋秋嘻嘻一笑,道:
  “青哥,我們又要上飯館酒樓啦……每到一個地方,可以嘗嘗新鮮的口味……”
  姜青一笑,問道:
  “比天目山臥雲岩的‘梅甸庵’如何?”
  秋秋一努嘴,道:
  “這怎麼能比呢……‘梅甸庵’是‘梅甸庵’,下了山又是一回事啦……”
  岳奇一指前面,側過臉道:
  “姜兄弟、秋妹,那邊一家‘醉花春酒樓’看來不錯……
  我們就去那裡!”
  三人跨進“醉花春”大門門檻,店夥哈腰殷殷接待,把他們迎上樓座,三人要一覽下面大街景色,找了一張窗沿桌座坐下。
  店家將酒菜端上,他們吃喝聊談起來……秋秋跟姜青在一起後,也學會了喝酒,只是一餐喝上半杯,那是陪伴姜青而已。
  秋秋想到那回事上,問道:
  “青哥,你甚麼時候,陪我上東海長離島……”
  這情形鐵翎岳奇還不清楚,是以接口問道:
  “姜兄弟、秋妹,你們上東海長離島則是……要托衛島主,不如先與‘飛燕樓’中弟子聯絡才是……”
  姜青含笑搖頭,道:
  “不,我義父邪神厲勿邪,眼前就在東海長離島,秋秋要見見他老人家。”
  鐵翎岳奇倏然會意過來……秋妹雖然長得俏麗,但也能用上“醜媳婦難免要見公婆”這句話。
  他心念遊轉,連連點頭含笑道:
  “對,對,姜兄弟……秋妹應該見見厲老前輩,讓他老人家知道這事。”
  于秋秋聽出弦外之音,臉蛋兒一陣紅熱起來……她不想參與他們之間的談話,目光投向窗外,朝下面大街上看去。
  兩人酒中聊談,話題轉到邪神厲勿邪身上,鐵翎岳奇問道:
  “姜兄弟,厲老前輩乃是昔年一位前輩高人,如何又會成了你義父?”
  姜青從這些時候已看出來,知道鐵翎岳奇乃是一位個性中人,是以就把自己早年的經過情形,簡要的都說了出來,接著道:
  “後來經衛前輩一番誠意的相邀,現在他老人家逗留在東海長離島。”
  姜青雖然話中一筆帶過,但是鐵翎岳奇聽來卻是很仔細……
  原來這位姜兄弟,長離島上已有兩房嬌妻……一個是蘇北丹陽湖“煙霞山莊”的大小姐玲玲姑娘,一個是江南武林有“雲山孤雁”之稱的夏蕙姑娘。
  鐵翎岳奇心裡卻又思忖起來:
  “眼前小妹子秋秋,跟姜兄弟形影不離,似膠如漆,他們倆又是甚麼名義呢?”
  不過他從沿途上來,兩人分房而臥,顯然秋秋還是一個玉潔冰清的姑娘家。
  姜青又談到杭州慶春後街,戰千羽府邸的三位結義盟兄……一笑又道:
  “大哥‘紅面韋陀’戰千羽,二哥‘大旋風’白孤,三哥祝頤,姜青末座恭陪,做了老么……”
  從這些談話中,岳奇對這位武林有“火雲邪者”之稱的姜兄弟,有了更多的了解。
  于秋秋雖然視線投向窗外,但是旁邊姜青向岳奇所說的話,也已進入她耳裡。
  岳奇向秋秋道:
  “秋妹,你半杯酒早已幹了,我們酒中談話,你再吃些飯才是!”
  于秋秋輕輕一笑,吩咐店夥端上飯來。
  這家“醉花樓”飯店的樓廳雅座,雖然已是晌午時分但客人並不多。
  “   ”一陣樓梯聲起,上來兩個疾服勁裝,身軀粗壯的中年人……
  其中一個大聲吆呼,向店夥點了酒菜……另外那個,視線朝樓廳四圍桌座,遊轉一匝……
  當他視線落向窗欄前姜青等桌座時,突然注視了眼,但很快把臉轉了過去。
  接著,向他同來的夥伴,貼耳悄悄說了幾句……
  這大漢聽到這些話,轉過臉投過一瞥……兩人點下酒菜尚未端上,“   ”又是一陣樓梯聲起,匆匆下樓而去。
  侍立邊上的店夥,見這兩位客人點了酒菜,還沒有端上桌面,轉身下樓離去,看來有點奇怪,卻又不敢阻止他們。
  姜青和岳奇酒中談著,秋秋沒有插入他們話題,一口一口把飯扒進嘴裡,兩只眼睛就閒了下來……
  剛才那兩人的情形,全都映入她的眼裡……看到他們下樓離去,放下手中碗筷,輕輕“哦”了聲,道:
  “這兩人是怎麼回事?”
  姜青聽到于秋秋這話,轉過臉問道:
  “秋妹,誰?”
  秋秋就把剛才情形說了下,又道:
  “兩人前後朝這邊張望了眼,接著悄悄說了些什麼,就匆匆下樓去了。”
  姜青聽來出奇,喃喃道:
  “這兩人又是誰?”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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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九天馭龍

  暮色蒼茫,倦鳥歸林!
  鐵翎岳奇一指官道前端,向兩人道:
  “姜兄弟,秋妹,前面不遠的‘石牌亭’,雖然不是縣城,卻也十分熱鬧……從‘石牌亭’鎮去鄂東英山,就不多遠了。”
  姜青道:
  “岳大哥,‘石牌亭’已接近英山,‘凌霜會’中知不知道有關這裡一帶‘天地會’中情形?”
  岳奇沉思了下,道:
  “詳細情形還不甚清楚……可能‘天地門’中人,還不敢找來‘凌霜會’附近撒野!”
  姜青道:
  “岳大哥,兄弟我可以設法探聽一下……”
  于秋秋不禁詫異道:
  “咱們還沒有踏進‘石牌亭’鎮上,你我都是第一次來這裡,你如何替岳大哥探聽‘天地門’中的事?”
  姜青一笑,道:
  “秋妹,你忘啦……那次我們下天目山在‘毛家鋪’鎮上,遇到窮家幫幫主,窮俠葛松,和小松兒那回事……葛松曾告訴我,如何聯絡窮家幫中弟子的那四句暗語的話……”
  秋秋聽到這話,也想了起來,問:
  “青哥,那四句話,你是不是還記得?”
  姜青道:
  “這樣一件重要的事,我怎麼能輕易忘了……”
  鐵翎岳奇聽來困惑,問道:
  “姜兄弟,秋妹,你們談的是什麼事?”
  姜青就把那次窮俠葛松,在“毛家鋪”鎮上所說的情形,告訴了岳奇,接著道:
  “窮家幫中聯絡暗語,分上中下幾個階層,葛松所說的這一種,是探聽幫主的行蹤去向,同時可以向窮家幫中弟子,取得某種的協助……”
  一笑,又道:
  “窮家幫中弟子聽到這一種暗語時,視作幫主親臨,跑腿,捨命竭盡其力……岳大哥,到了前面鎮飯店,姜青不妨可以一試!”
  三人來到“石牌”鎮甸,找來大街鬧處的一家“華新飯店”,這時店堂靠窗沿處,正有一張桌座空著,他們坐下後,岳奇吩吩店小二端上酒菜。
  不多時,酒菜送上。
  姜青揭去酒壺蓋子,上面放下一雙筷,把這只酒壺放到窗檻上。
  鐵翎岳奇過去雖然蹤遊江湖各地,見聞、閱歷不少,但眼前姜青所施展的,卻是窮家幫不對外間公開的幫中暗語,是以看得暗自詫異……
  這倒是自己第一次見到的新鮮玩意兒!
  鐵翎岳奇心念打轉之際,桌邊一暗,站下一人。
  姜青抬臉看去,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這人精壯剽悍,五短身材,穿了一件滿打補釘,洗得十分乾淨的長袍。
  這中年人來到酒店三人的桌邊,還不知這兒誰是“主”,是以,抱拳向三人迴轉一禮,道:
  “窮家幫‘石牌亭’分舵,分舵主‘燕尾手’馬七,這廂有禮了。”
  姜青微微一笑,就即念出當初窮家幫幫主窮俠葛松告訴他的四句暗語第一句:
  “‘枝頭喜鵲叫’……”
  那“燕尾手”馬七,臉色一奇一怔,單膝跪拜一禮,道:
  “‘富貴門中到’……”
  姜青接上道:
  “‘盤根結蒂處’……”
  馬七站起身,肅穆地接口道;
  “‘店門酒幌飄’……”
  他這句應上後,躬腰一禮,道:
  “‘燕尾手’馬七聽候差遺……不知道這位尊駕,小的該如何稱呼?”
  姜青一笑,道:
  “在下姜青……”
  “姜……姜青?”馬七哈腰道:
  “武林中有位‘火雲邪者’,不知……”
  姜青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馬七聽到這話,一臉意外而驚詫之色……躬身問道:
  “姜大俠用幫主‘語令’傳呼窮家幫弟子,不知有何吩咐?”
  姜青喚過侍立邊上店夥,添上一副杯筷,擺手道:
  “馬分舵主,請坐下一談……”
  燕尾手馬七,遲疑了下,坐下一邊。
  姜青替他杯子裡斟下酒後,把“凌霜會”副會主“鐵翎”岳奇,與“彩鶯”于秋秋介紹了下。
  他發現“燕尾手”這個稱號,聽來有點古怪,含笑問道:
  “馬分舵主,如何會有‘燕尾手’這個稱號?”
  馬七道:
  “小的擅用‘燕尾鏢’之類暗器,江湖上同道就替小的喚稱‘燕尾手’這稱號。”
  鐵翎岳奇見這個窮家幫中弟子,顯得十分拘束的樣子,含笑道:
  “馬兄,四海之內皆兄弟……飛觴把盞,舉樽相邀,不必有所拘束……”
  舉起桌邊酒杯:
  “來,岳某敬你一杯!”
  馬七連聲“不敢”,杯中酒一幹而盡。
  姜青替他斟下酒後,問道:
  “馬兄,你對浙皖交境一帶的江湖動靜,可清楚?”
  燕尾手馬七道:
  “江湖各地都有窮家幫中弟子,姜大俠所指的是……”
  姜青道:
  “‘天地門’在浙皖交境一帶的情形如何?”
  馬七道:
  “據小的所知,‘天地門’中人,在這裡一帶時有往返,不過並未扎下基地……”
  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又道:
  “前兩天,‘天地門’中人與‘紅袖盟’中女弟子,發生一次衝突……”
  這話聽進姜青耳裡,驀地暗暗一震……
  “紅袖盟”和“天地門”之間,如何會結下梁子過節?
  鐵翎岳奇懷著跟姜青同樣的心情,問道:
  “馬兄,‘天地門’與‘紅袖盟’,該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何會起衝突?”
  “彩鶯”于秋秋,現在已知道,雖然功藝不敵,卻是連連追殺青哥,要將青哥置於死地的,是“紅袖盟”中掌門“銀枝寒梅”金昭。
  現在見這窮家幫中分舵主“燕尾手”馬七說出這話,立即注意起來。
  馬七點點頭,道:
  “是的,岳大俠,原來該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天地門’仗勢欺人,‘紅袖盟’中女弟子看不順眼,才照面衝突起來……”
  姜青問道:
  “馬兄,你所說的這件事,發生在浙皖交境的哪一帶所在?”
  馬七道:
  “就在西離這裡‘石牌亭’四十裡外的‘八里坑’,和‘金石坪’兩個貼鄰的鄉鎮……
  原因是雙方為了爭取‘水源’……”
  于秋秋接口問道:
  “馬分舵主,什麼是‘水源’?”
  馬七道:
  “這裡鄉民都是務農為生的,灌溉稻田,需要用水,水源斷去,不啻斷了生機……”
  微微一頓,又道:
  “此‘水源’原來是‘八里坑’一家望族袁天九所有,再將水分散給鎮中鄉鄰……至於‘金石坪’鄉里水的來源,是靠‘水車’翻過一堵山坡引來的……”
  岳奇接口道,
  “這‘水源’原是‘八里坑’所有,‘金石坪’鄉中的就不需要來個爭奪!”
  馬七點點頭,道:
  “岳大俠說的不錯,情形原來就是如此……可是‘金石坪’鄉中一家大戶廖榮春,偏偏就想要覬覦這一條水源……”
  姜青道:
  “‘天地門’就插手管了這件事?”
  馬七搖搖頭,道:
  “姜大俠,不是‘插手’,是‘金石坪’鄉中由廖榮春出面湊集了三千兩銀子,給‘天地門’中人,‘天地門’纔來管這件事的……”
  于秋秋道:
  “馬分舵主,結果‘天地門’中人,替‘金石坪’鄉民,把這條水源搶了過來?”
  馬七道:
  “‘八里坑’鎮上務農的鄉民,如何鬥得過舞刀弄槍的人……只有乾瞪眼……”
  “彩鶯”秋秋接口道:
  “後來‘紅袖盟’中知道這件事……”
  馬七一笑,道:
  “於姑娘,不能說是‘知道’,那是碰巧遇上,才插手管了這件事……”
  姜青本來要提到“銀枝寒梅”金昭這一個名號,倏然一轉念,改口問道:
  “馬兄,插手這件事的,是‘紅袖盟’門的掌門人?”
  馬七道:
  “姜大俠,各地都有窮家幫中弟子,小的又是分派這裡的分舵主,所以對發生在附近的事情,都知道很清楚……”
  頓了頓,又道:
  “‘紅袖盟’中有兩位女弟子,一個叫‘映月’藍姑,一個叫‘飄雪’依翠,她們兩人經過‘八里坑’鄉鎮,發現鎮上一片慘霧愁雲,有的掩臉在哭,有的在唉聲嘆氣……”
  岳奇道:
  “看進兩人眼裡,知道發生了變故?”
  馬七道:
  “是的,岳大俠……如果‘八里坑’鎮上有人去世,不會家家如此悲痛……兩人上前一問當地鄉民,才知道‘八里坑’視作生機的‘水源’,給鄰鎮的‘金石坪’中人奪去……”
  姜青道:
  “‘紅袖盟’中的藍姑、依翠兩人,找去‘金石坪’興師問罪?”
  馬七道:
  “派在‘金石坪’鎮上的,是‘天地門’中一位堂主,數名爪牙……‘紅袖盟’中這兩個女弟子出手十分了得,幾個招面之下,把‘天地門’中這夥人打跑,‘八里坑’的‘水源’又奪了回來!”
  鐵翎岳奇微微一皺眉,道:
  “馬兄,你所說的這件事,並非是真正了斷。”
  馬七點點頭,道:
  “是的,岳大俠……這是前兩天發生的事,‘天地門’收了人家三千兩銀子,怕不會丟這個臉……”
  目光投向姜青這邊,又道:
  “窮家幫中弟子雖然知道這件事,卻是勢單力薄,又沒有獲得幫主的諭令,就不敢輕易插手其事。”
  姜青若有所思中微微點頭,視線投向鐵翎岳奇,試探地問道:
  “岳大哥,午後吾等往‘八里坑’一行如何?”
  岳奇可能也有跟姜青同樣的想法,頷首道:
  “是的,姜兄弟……”
  “彩鶯”于秋秋道:
  “青哥,如果‘紅袖盟’的‘銀枝寒梅’金昭,正跟‘天地門’中人打成一片,咱們幫了‘紅袖盟’,還是幫‘天地門’?”
  姜青給問得驀地一怔……
  岳奇含笑接口道:
  “秋秋,我等以事論事,出仁義之師當然是幫‘紅袖盟’這邊了。”
  燕尾手馬七聽到“仁義之師”這四個字,知道三人要插手此事,臉上展出一縷笑容來……
  三人武技底細,馬七尚未目擊……但是,以“凌霜會”副會主的聲望,相信這位“鐵翎”
  岳奇,不會是沽名釣譽之輩。
  至於“火雲邪者”姜青,更不用說了……
  那江湖上一波又一波的傳聞,三年前震撼天下武林的事蹟……豈是區區“天地門”中人所能擋得住?
  燕尾手馬七心念遊轉,向姜青道:
  “‘八里坑’離此‘石牌亭’有四十裡之遙,午膳過後,小的陪三位前去如何?”
  對座的岳奇含笑接口道:
  “有馬兄導行,老馬識途,不致迷失方向,那是再好沒有!”
  四人午膳過後,出“石牌亭”鎮,往西郊的“八里坑”而來……
  岳奇道:
  “馬兄弟,‘水源’之事尚未真正了斷,‘紅袖盟’中藍姑、依翠兩人,可能不會匆匆離‘八里坑’而去……”
  姜青道:
  “過去派往‘金石坪’的,可能盡是‘天地門’中不起眼的角色……‘天地門’中吃了這個虧,如果調派高手前來,‘紅袖盟’中兩個女弟子,不知能否擋得下來。”
  于秋秋剛才聽岳奇在飯店說了那些話後,已有了同感,就即道:
  “青哥,岳大哥,咱們現在趕去‘八里坑’,會不會晚了一步……”
  馬七接口道:
  “於姑娘,‘天地門’調派高手,從九華山抵‘金石坪’的腳程算來,吾等現在去‘八里坑’,也就在這時候。”
  姜青道:
  “岳大哥,據你看來,‘天地門’會調派哪些高手去‘金石坪’?”
  鐵翎岳奇一笑,道:
  “‘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天地門’收下‘金石坪’鎮上三千兩銀子,這不是一筆小數目,總該把這面子扳回來才是……以你岳大哥看來,除了派下壇主、堂主諸流外,說不定還有外來的高手,參與其間……”
  他們在路上談著時,似乎沒有多少時間,已抵“八里坑”鎮上。
  于秋秋突然想到一件事上,道:
  “咱們來這裡沒有認識的人,去找誰?”
  “燕尾手”馬七接口道:
  “於姑娘,吾等找去‘八里坑’袁天九的家,就知道情形如何了……那地方馬某帶你幾位去!”
  四人走上鎮街,馬七指著前面又道:
  “袁天九是這裡‘八里坑’鎮的富家望族……前面大街東端拐進,門前有塊大廣場的,就是袁家……”
  他們跟著馬七,尚未走近那地點,便傳來一陣吆吼廝殺之聲。
  馬七轉過臉,道:
  “吾等趕來正是時候,可能這裡已發生變故……”
  眾人走來大街東端,向拐彎處看去,一塊佔幅有十來丈方圓的廣場上,有兩個年輕女子,跟兩個男人,正展開一場激烈惡鬥。
  馬七一指那身穿米白色衣衫,年歲稍長的,看來有二十四五歲的女子道:
  “那米白色衣著的,是‘紅袖盟’中有‘映月’之稱的藍姑……旁邊那個年輕女子,是‘飄雪’依翠。”
  姜青縱目看去,心裡不由微微一怔……
  這兩個“紅袖盟”中女弟子,看來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曾經見過。
  前面廣場上跟“飄雪”依翠拼鬥的,是個身軀粗壯,年紀四十左右的中年大漢。
  跟“映月”藍姑打成一堆的,是個黑瘦頎長,身穿玄色長袍,年有七十左右的老者。
  鐵翎岳奇一聲輕“哦”,道:
  “‘天地門’中還真有本事,竟把這老頭兒邀來助拳?”
  于秋秋問道:
  “岳大哥,這長袍老頭兒是誰?”
  岳奇道:
  “此人叫‘宮宇’,北地江湖上有‘冥殿修羅’之稱,早年稱雄塞外,是個使用歹毒暗器的大行家。”
  這時,藍姑與依翠兩人,步步跌退,已險象環生。
  姜青向岳奇道:
  “岳大哥,‘紅袖盟’中兩個女弟,可能已支持不下,我兄弟兩人前去擋她們一陣如何?”
  岳奇還沒有接下回答,前面廣場傳來一陣“嘿嘿”冷笑,道:
  “妞兒,現在打發你上路,只怪你多管閒事,別怪‘天地門’忠堂堂主,咱‘鎮山狼’田方出手歹毒……”
  這個“毒”字再出口,鬥大的銅錘,朝連連暴退中的“飄雪”依翠,追步砸下。
  依翠心裡驚恐,慌張之餘,已無招架之力。
  鎮山狼田方手中這把鋼柄銅錘,足足有七八十斤的份量……
  朝依翠天靈蓋砸下,即使不致粉身碎骨,依翠的這顆頭顱,也得要砸爛了。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一響冷叱聲傳來:
  “不見得……”
  田方才始聽到這響聲音,還分辨不出東南西北何處而來……
  一響“錚”的金鐵交鳴聲,接著又是一響“當”的墜地聲,這只鬥大的銅錘,像西瓜似的一剖兩半,一半跌落地上。
  當他發現眼前出現一個器宇軒朗的年輕人,想要出手招架時……
  年輕人“唰!唰!唰!”一招三式,挑面門,掛雙肋,襲下陰,劍光電射而至。
  田方身形“   ”暴退,吼聲問道:
  “哪裡來的小雜種?”
  對方簡短的一句:
  “‘火雲邪者’姜青。”
  原來姜青看到“飄雪”依翠,已命系一發之危,不及等岳奇的回答,急展邪神嫡傳“百星流光”輕功身法……
  一抹冷電過處,飛越十來丈相隔的距離……
  劍走身前,一聲清叱,毀掉對方兵器,從九死一生中救下依翠。
  這聲“‘火雲邪者’姜青”聽進田方耳裡,比剛才銅錘一剖兩半,更震驚,更駭人……
  田方雖然過去未曾與姜青照面交過手,可是“天地門”中視作“七煞瘟神”的姜青,如雷貫耳。
  死裡逃生的“飄雪”依翠,驚魂甫定,當她聽到“火雲邪者”姜青這名號,猛把臉抬了起來……
  目注姜青,顯出困惑,迷惘,詫異,驚奇……姜青雖九死一生中救了她的性命,可是在依翠兩顆遊轉的眸子中,還羼入一絲絲的敵意。
  田方往後跌退,姜青進招遞上,劍走“晴天雷殛”……
  一響淒厲刺耳聲起,“奔雷劍”劍尖戳進鎮山狼田方的胸窩。
  姜青拔出染血的長劍,一掀左腳,劍脊在鞋底上擦了兩下。
  他,側臉看去,岳大哥已跟那個“冥殿修羅”宮宇交上手。
  姜青一個箭步近前,振聲道:
  “岳大哥,你且請退下,這個老怪物讓兄弟我來送他上路!”
  岳奇閃退一邊:
  “姜兄弟,小心……這老家夥是玩歹毒暗器的大行家!”
  姜青一笑,道:
  “岳大哥,放心,兄弟就來領教他幾手!”
  冥殿修羅宮宇,兩顆蛇眼一瞪,陰陰一笑,道:
  “你就是邪神厲勿邪傳人……‘火雲邪者’姜青……”
  姜青一點頭,道:
  “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宮宇冷然道:
  “姜青,老夫在你身上,要領教一下邪神嫡傳的絕學……”
  姜青搖頭,道:
  “不必……姜某赤手空拳,來陪你身上那些破銅爛鐵玩幾招,到時再送你回‘冥殿’,做你的‘修羅’!”
  冥殿修羅宮宇嘿嘿狂笑,道:
  “小子,你在老夫跟前說這些話,敢情你是嫌自己命長……”
  姜青一笑,道:
  “宮宇,誰嫌誰命長,到時看就是了。”
  宮宇朝他凝視一眼,道:
  “姜青,你既然如此說,老夫就用‘九天馭龍’一門暗器,跟你見個高下!”
  話落,身形退離姜青三丈外……那是發放暗器,最好的距離。
  宮宇身形站定,長劍納入劍鞘,伸手一按腰間,一響“錚”的聲起……
  原來“冥殿修羅”宮宇所指的“九天馭龍”暗器,乃是一面金光閃閃的銅盤。
  此銅盤其薄如紙,式成凹凸形,圈圍四邊鋒利無比,一發出來疾如勁風,任憑再上乘的內家功力,遇上都要皮破骨折,死於非命。
  宮宇身邊共有十八片銅盤,九片一串,分懸在兩肋之下。
  使用時,兩手可以連珠發出,又快又密,使人防不勝防。
  早年,冥殿修羅宮宇稱雄寨外,有不少江湖英豪,喪命在他“九天馭龍”銅盤暗器之下。
  姜青一身內家功力,得自義父邪神厲勿邪……
  邪神用面壁六十年的“離火玄冰真氣”,打通姜青全身七經八脈,貫通天地之橋,行穿任、督兩脈。
  姜青眼前雖然僅是一個二十多歲年輕人,但,內家功力的造詣,幾抵不可思議之境。
  姜青不妄開殺戒,可是遇上巨憝魔獠之類,要澄清朗朗乾坤,就不在此列了。
  宮宇一按腰間,一面金光閃閃,耀目生輝的銅盤,隨著手臂,已飛揚而出……
  掄腕抖手之際,第一面銅盤,“呼”的一聲,破空飛出……歪歪斜斜,有如風吹落葉,直向姜青的面門,猛砍而來。
  姜青已收起“奔雷劍”,冷然一笑,一聲薄叱:
  “來得好!”……
  那面銅盤,盤飛而至,快要碰到面門,他倏然一矮身,平伸六指,向銅盤邊緣上一勾一撥……
  一響“錚”的聲,那面銅盤立時騰飛四五丈高,星飛丸瀉似的,落向三五丈外……“轟”
  的聲,銅盤墜地,噴出一溜火花。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姜青破去一面銅盤。
  冥殿修羅宮宇,雙臂往上一揚,金光閃處,又是三面銅盤,排成一個“品”字,疾飛過來。
  姜青已聽鐵翎岳奇說過,宮宇是使用歹毒暗器的大行家,已知這開始一二銅盤,不過純粹試探對方,功力的深淺。
  至於利害的煞手,全在後面。
  現在宮宇打出的三面銅盤,在暗器絕技中來說,稱作“三環套月”,其中含有多種變化。
  姜青乃是一代異人,邪神厲勿邪的傳人,練得一身絕技……
  除了“天佛掌”,“五大散手”,“大尊奪法”,和各式輕功外,邪神也傳了姜青,專破南北各派詭秘暗器的絕技。
  就在這眨眼之間,三面銅盤破空鏟到……
  姜青全身岳峙淵停,屹立在地,一動不動……就在微一瞬目,間不容髮的剎那,中間一面銅盤,突然“呼”的聲,超過左右兩面,直向姜青天靈蓋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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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濟世珍藥

  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
  “九回坡”在英山山腰……鐵翎岳奇陪同姜青、于秋秋兩人,攀登九回坡!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星移鬥換,峰回路轉。
  疑是峭壁擋路,豁然又見開朗……三人繞著山徑,左轉右拐,經過幾處碉堡,來到山腰九回坡。
  “凌霜會”掌門人“金劍嘯虹”魏正,年歲七十開外,體態魁梧,精神矍鑠,雙目炯炯如電……顯然此老除了精湛劍術外,還是一位內家好手。
  “金劍嘯虹”魏正已知三人來到,出“凌霜會”巨宅,前來相迎……
  哈哈大笑,道:
  “岳賢弟,此番辛苦你了!”
  岳奇笑著道:
  “掌門大哥,此乃‘例行公事’,何有辛苦之理……”
  接著要替姜青、于秋秋兩人引見介紹……
  魏正含笑搖頭,道:
  “岳賢弟,不必,不必……你此番‘彌陀集’之行,‘天地門’之事撇下不談,去時單獨一人,來時多了‘火雲邪者’姜青、‘彩鶯’于秋秋一雙兄弟、妹子,老夫替你高興……”
  岳奇聽到這話,已知道“凌霜四傑”回英山九回坡後,已把當時詳細情形,都告訴了這位掌門大哥金劍嘯虹魏正。
  姜青、于秋秋兩人,上前一步……姜青一禮,道:
  “晚輩姜青見過魏前輩……”
  魏正連連搖頭,道:
  “慢著,慢著……姜老弟,你義父邪神厲老前輩,年壽甲子之上,你義兄長離島衛前輩,年歲跟老夫相仿,老夫叨長,不妨以‘兄弟、兄妹’相稱便了。”
  兩人見金劍嘯虹魏正說這話,就用了“魏大哥”的稱呼,上前見禮。
  魏正肅容入內,來到巨宅“集義堂”大廳,賓主坐下後,魏正向岳奇道:
  “岳賢弟,此番你‘彌陀集’之行,乃是給‘天地門’當頭一棒,阻止這夥人的暴行……”
  岳奇一指姜青,道:
  “掌門大哥,這位姜兄弟也懲了‘天地門’一次……”
  魏正目光遊轉在兩人臉上問道:
  “岳賢弟,這位姜兄弟又如何?”
  岳奇就把“八里坑”鎮的那段經過說了出來,一指姜青,又道:
  “這位姜兄弟真了得,一招三式,一個照面之下,長劍剁進‘天地門’忠堂堂主‘鎮山狼’田方的胸窩……繼後又破了‘冥殿修羅’宮宇那一門‘九天馭龍’的暗器……”
  金劍嘯虹魏正對“冥殿修羅”宮宇這名號,並不陌生,同時也知道“九天馭龍”這門暗器的霸道,利害……
  早年,金劍嘯虹魏正遊俠塞外時,曾與冥殿修羅宮宇,照面交過一次手。
  就在那次交手中,魏正險些喪命在宮宇的“九天馭龍”暗器之下。
  現在聽到岳奇說出這話,勾起一段舊恨,道:
  “這‘活修羅’不能給他留下!”
  “彩鶯”于秋秋脆生生一笑,道:
  “魏大哥,青哥把他腦袋摘掉,‘活修羅’已成了‘死修羅’了!”
  魏正連連點頭,道:
  “姜兄弟,你乾得好……不然,不知又有多少武林英豪,喪命在這門‘九天馭龍’暗器之下。”
  金劍嘯虹魏正,雖然對這位“火雲邪者”姜青的年輕人連連贊佩,心裡卻在暗暗嘀咕……
  聽剛才岳賢弟說來,“火雲邪者”姜青,竟在一個照面之下,一招三式,送“天地門”
  中忠堂堂主鎮山狼田方上路!
  又把“冥殿修羅”宮宇獨門暗器“九天馭龍”破去,還把宮宇的腦袋摘掉……
  此姜青身懷之學,劍術造詣,難道真在自己“金劍嘯虹”之上?
  何不……
  魏正“集義堂”擺下筵席,接待嘉賓,賓主舉樽三巡過後,魏正含笑問道:
  “姜兄弟,你施展的劍術,是邪神厲老前輩他老人家所嫡傳?”
  姜青聽不出魏正問出這話的含意,就即回答道:
  “姜青劍術並非義父所傳……姜青平時施展的兩套劍術,‘玄門八卦劍’學自早年師父,‘怒江派’掌門‘九天神龍’華明軒……”
  魏正接口問道:
  “另外那一套,學自哪一位前輩高人?”
  姜青道:
  “另外一套‘掣電掠虹劍’,乃是‘赤眉’石魚石前輩所傳。”
  魏正聽到這些話後,才知道姜青劍術造詣,並非得自邪神厲勿邪……
  哈哈一笑,道:
  “姜兄弟,吾等老哥小弟,酒中取樂……老夫一套‘摩雲金劍’,來與你印證一下,如何?”
  姜青見這位“凌霜會”掌門“金劍嘯虹”魏正,提出這樣一個要求,聽來感到十分意外……側臉朝鐵翎岳奇看去。
  岳奇含笑點頭,道:
  “姜兄弟,酒中取樂,點到為止……掌門大哥有此興趣,你奉陪幾招才是。”
  魏正已從座椅站起,脫去長袍,已一劍在手,笑著道:
  “姜兄弟,來來來……老夫遇到你小兄弟,禁不住技癢了。”
  這一來,姜青知道已無法推辭。
  “集義堂”外面,就是一座佔幅寬敞的院子……魏正帶著笑意,已站立院子中央。
  姜青亮出長劍,走近前抱劍一禮,道:
  “魏大哥,兄弟不敢有僭,請賜招吧!”
  魏正一晃身,走中鋒,邁大步,嘴裡在道:
  “姜兄弟,老夫進招了……”
  長劍揚空一閃,一招“氣彌六合”,向姜青的面門指來。
  姜青一照面,已看出魏正不愧有“金劍嘯虹”的稱號。
  於是……
  口吐一聲“來得好”……一仰面,右手劍訣一揚,招走“掣電掠虹劍”中“回天七匝”
  一式,劍芒如電,向魏正刺回。
  這時“集義堂”上眾人,都已出來外面石階處,作壁上觀。
  魏正這套“摩雲劍”果然十分利害……劍身走處,身形閃射,一式“十裡樓臺”砍向姜青肩膊……橫掣而上,快逾雷馳。
  姜青閃退一步,身子一挪,一個“龍行一式”的身法,避開對方一招。
  魏正一聲清叱:
  “好快身法。”
  跟著一步踏進,劍走“子路問津”,向姜青的胸前砍來。
  姜青不慌不忙,劍身一立,一個“巧越渭水”身法,避過一劍!
  於是……
  劍交左手,順勢翻腕而出,直向魏正右肩削來。
  魏正一煞右腿,雙方劍脊硬招架上,一響“當”的金鐵交擊聲,濺出一溜火花。
  魏正身形閃轉之際,招走“天外來鴻”,向姜青欺上。
  姜青扭身一轉,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變招易式,連走“追風捕影”,“石火掠芒”,“驚虹走空”三招……一招緊一招,似游龍,如驚鳳。
  “金劍嘯虹”魏正,劍招又沉又穩,把對方三招,悉數化解。
  眼前雖然印證餵招,但是,姜青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瞬眼之間,已是二十餘回合過去。
  兩人長劍振腕掄舞,化作一團銀光冷電,又若寒雪蓬飛,驟雨狂瀉。
  站立石階上眾人,眼前雖然印證武技,卻也提心吊膽,各個屏息凝氣,注目看去……
  誰也不希望,庭院中印證武技的兩人,其中有任何一人,發生了意外!
  一老一少,蝴蝶穿花似的鬥到三十餘回合……
  驀地裡人影一分,一聲哈哈朗笑,金劍嘯虹魏正飛出丈外,道:
  “姜兄弟果然‘人中之龍’,老夫認輸了!”
  姜青劍尖往下一拄,抱拳一禮,道:
  “魏大哥,恕姜青失禮,失手之處!”
  除了鐵翎岳奇外,誰也沒有發現金劍嘯虹魏正,有“認輸”的地方……
  岳奇發現垂在魏正劍柄,用絲帶系上的兩顆猩紅瑪瑙“劍穗”,已只剩下一顆,另外一顆“劍穗”已掉落地上。
  原來兩人鬥到熾烈之際,魏正用了一式“鐵牛耕田”,劍芒如電,疾向姜青下盤遞來。
  姜青縱身一躍,劍走“一瀉千里”……身形翩然而下之際,劍尖一垂……
  魏正一式“玉女排雲”,兜頂架上……
  姜青此招虛虛實實,對方劍脊架來之際,驟然變招易式,輕扣對方劍身……
  魏正長劍一晃一偏的剎那間,姜青劍尖挑上“劍穗”纏上劍柄的絲帶……
  輕輕一響,“嗒”的聲,其中一顆“劍穗”,絲帶挑斷,墜落地上。
  這響聲音雖然很輕,不會引起別人注意,但照面打鬥中的人,卻是眼顧四方,耳聽八方。
  魏正聽到一響“嗒”的聲,看到地上一顆猩紅的瑪瑙劍穗……
  對方劍尖稍微偏斜半寸,斷的已不是系劍穗的絲帶,而是自己握劍柄的手腕。
  魏正這才哈哈一聲朗笑,身形閃退丈外……這也由此可見,這個“火雲邪者”的胸襟,和他“容人”之處。
  姜青從地上撿起,這顆斷去絲帶的劍穗,雙手遞上,道:
  “魏大哥,請多多包涵!”
  金劍嘯虹魏正朗聲笑道:
  “姜兄弟,別婆婆媽媽來這套客氣了,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我魏正終身殘廢,栽到家啦!”
  石階上眾人看到姜青雙手遞上一顆劍穗,又聽魏正說出這些話,才始知道是怎麼回事。
  魏正握著姜青的手,進來“集義堂”大廳,賓主眾人圍桌坐下後,魏正連連點頭,道:
  “老夫從來未曾佩服過人,如果有的話,現在就數你姜兄弟了。”
  鐵翎岳奇含笑問道:
  “掌門大哥,姜兄弟劍法如何?”
  魏正一瞪眼,道:
  “廢話……不然,老夫還會說這些喪氣話?”
  鐵翎岳奇臉一紅……原來接下想要說的話,硬生生抑下肚裡。
  秋秋手背掩嘴,咭咭咭笑了起來。
  魏正向姜青問道:
  “姜兄弟,‘玄門八卦劍’,‘掣電掠虹劍’兩套劍法,並非邪神厲前輩所傳,他老人家又傳了你些什麼武技?”
  姜青道:
  “義父傳授姜青的是‘天佛掌’、‘五大散手’,各式輕功身法……還有是一套‘大尊奪’法……”
  “奪”是兵器中一種,有“三才奪”、“二郎奪”諸類,但“大尊奪”法,卻是這位劍術行家“金劍嘯虹”魏正,第一次聽到……
  一聲輕“哦”,道:
  “‘大尊奪’法,又是何種武藝?”
  姜青道:
  “‘大尊奪’法一招三式,共有五招,這五招是‘上尊長天’、‘下尊大地’、‘南尊怒海’、‘北尊穆山’以及‘至尊為吾’等五招。”
  魏正緩緩一點頭,道:
  “施展‘大尊奪’法,該是用‘奪’的兵器了!”
  姜青頷首道:
  “是的……”
  他隨身攜帶兩件兵器,除了“奔雷劍”外,另外一件就是“金龍奪”。
  姜青解背袋取出“金龍奪”,含笑道:
  “魏大哥,就是這‘金龍奪’……”
  鐵翎岳奇沿途上來,跟姜青相處了一段時間,但沒有見“金龍奪”的“真面目”……
  魏正接過“金龍奪”,他也湊近過來看去。
  “金龍奪”長約有四尺,乃是一條龍身盤絞而成……龍角向前伸展,尖長鋒利的龍嘴之內,含有一枚細薄的鋼片。
  一雙龍眼,用豔紅的寶石鑲嵌而成,龍尾之處,有一把柄,上面精巧的圍上一圈倒翻的利鉤。
  眼前金劍嘯虹魏正,和鐵翎岳奇兩人,蹤遊江湖各地多年,顯然閱歷、見聞甚博,但他們看到“金龍奪”此一兵器,亦不由愕然稱奇。
  魏正把“金龍奪”還給姜青,含笑道:
  “老夫有個非份要求,不知兄弟你,能不能答應下來……”
  姜青聽來暗暗一怔……
  難道這個“凌霜會”掌門金劍嘯虹魏正,喜愛這柄“金龍奪”,要自己割受相贈?
  他心念閃轉,試探問道:
  “不知魏大哥所指何事?”
  魏正一指他手中“金龍奪”,道:
  “老夫浪跡江湖數十年,第一次看到這樣奇形的兵器……‘大尊奪’法的招式,想必也是十分詭秘奇妙,老夫想請姜兄弟施展一手,讓吾等開開眼界!”
  “集義堂”中除了正、副會主外,邊上還有不少“凌霜會”中兄弟,現在聽掌門人說出這話,莫不帶著期盼的神色,向姜青這邊看來。
  姜青見魏正所指的“要求”,原來是這一回事,含笑點頭,道:
  “魏大哥所示,兄弟我不敢有違,只是獻醜了!”
  金劍嘯虹魏正哈哈哈笑了起來,道:
  “姜兄弟,別說‘醜、美’,這是你給老夫一個天大的面子!”
  姜青手執“金龍奪”,來到“集義堂”外院,眾人跟了出來,站下台階。
  姜青“金龍奪”下拄,抱拳一禮,進二步,退一步,回身一匝,施展“大尊奪”法……
  一招“上尊長天”走處,“金龍奪”儼然急震,一片金蛇似的光影,閃爍而出,光影盤繞環射,有如烈日亮光布下……
  接走“下尊大地”……二十四條真龍,在金芒中驀然湧現而出,徐徐連衡相接,仿佛乘雲而去……爪舞鱗耀,絢爛無匹……
  三沉“南尊怒海”……“金龍奪”嗡然一震,如幻似真下,掀起一片繽紛祥雲……
  姜青身軀快速俯仰,“金龍奪”走處,光芒暴漲,祥雲如霧,彌瀰漫漫,亦如怒濤翻盪,橫散旋回,威勢驚人已極。
  易招“北尊穆山”……“金龍奪”精靈似的一陣急劇震顫,猛厲的罡風,四處飛揚……
  幢幢光山,到現橫壓……“金龍奪”掄舞之際,一道美妙長弧閃耀於空,縱橫上下……
  急走“至尊為吾”……天空掠過一道耀目生輝的閃電,金紅色的光芒,刺人眼目,“金龍奪”走處,幾乎看不見周遭的景物,全是閃亮的金紅色光輝……
  站立石階沿中人,如醉似痴,跌入幻境……
  姜青一聲清叱:
  “獻醜了……”
  這響聲音過處,眾人才始如夢回清醒似的驚了過來……接著一片掌聲。
  “彩鶯”于秋秋,雖然是姜青途中膩友,卻也未曾見姜青施展過這門絕技……
  珠滾玉盤似的脆生生道:
  “青哥,真棒,真好,咱秋秋還沒有見過這麼好的武藝呢……”
  魏正哈哈大笑,接口道:
  “姜兄弟,秋妹這些話,就是代表吾等每一個人,所要說的話了!”
  姜青微微一笑,替代了回答……回進“集義堂”,坐下桌座。
  鐵翎岳奇困惑問道:
  “姜兄弟,你懷有這等驚世絕技,何以沿途上來,都以劍術禦敵,不施展出來?”
  姜青道:
  “義父所傳之技,俱是激厲,威猛,出手甚重,姜青怕會出手傷了無辜,就改用劍術……”
  一笑,又道:
  “當然,在必要時,會施展出來的!”
  金劍嘯虹魏正朝對座的岳奇投過一瞥……接著喃喃像跟自己在說:
  “嗯……岳賢弟一口‘龍淵劍’,換得一個身懷絕技,娟秀俏麗的妹子,我……也得……”
  他向旁邊的姜青,道:
  “姜兄弟,你坐坐,老夫進裡間一次!”
  姜青微微一欠身。
  魏正走入“集義堂”通往裡間的門,不多時,手裡拿了一樣東西出來……
  這是一塊有兩指寬,四寸長,看來是“筆墨紙硯”中的“墨”,但具色呈猩紅,那該是“朱紅墨”了。
  魏正坐下桌座,把手中“紅墨”,送到姜青的面前,道:
  “姜兄弟,這個老夫給你……”
  姜青不由愕然一怔,他雖然已看出魏正手中是塊“硃砂紅墨”,卻又不得不把這話問了出來:
  “魏大哥,這是什麼?”
  魏正一笑,道:
  “姜兄弟,這東西看來像塊‘硃砂紅墨’,其實它的名稱是‘子午龜甲錠’……”
  敢情鐵翎岳奇,知道這“子午龜甲錠”的來歷……他見掌門大哥取出這東西贈于姜兄弟,兩眼直直地朝兩人遊轉看來。
  魏正含笑,道:
  “這東西看來像塊‘紅墨’,但它的配製卻不單純……
  這‘子午龜甲錠’乃是用須彌山之嶺的‘雪蓮’,天山‘寒角崖’的‘紅葛’,再加入其他幾味名貴藥物,所熬煮成的……”
  “彩鶯””于秋乃是天目山臥雲岩‘梅甸庵’玉真師太的傳人,顯然知道“雪蓮”和“紅葛”,其稀世珍貴之處……
  她詫然接口問道:
  “魏大哥,這‘子午龜甲錠’用稀世珍藥‘雪蓮’,‘紅葛’配製,有什麼用處?”
  魏正一笑,道:
  “任何病痛、創傷,這人只要尚有留著一口氣,子不過午,午不過子,半個周天之內,可以把他治癒過來……”
  姜青聽到這話,怔了下,道:
  “魏大哥,這等稀世珍貴的藥物,你……你怎麼贈于姜青?”
  魏正笑了笑,道:
  “姜兄弟,你岳大哥把一口‘龍淵劍’送’送于,你是老夫的小兄弟,咱這個做老哥的,對你不能沒有一點‘見面禮’……”
  秋秋聽到這話,“噗”的笑出聲來。
  姜青婉轉地道:
  “魏大哥,這‘子午龜甲錠’你自己留著,必要時,可以有個防患……”
  他指著旁邊的邊的于:
  “秋妹隨身攜帶,她師父玉真師太所給的‘八寶續命丹’,姜青隨時可以取用。”
  魏正從“凌霜四傑”回來稟報,已知道“彩鶯”鶯”于的師門來歷……
  他一笑,道:
  “老夫知道‘八寶續命丹’,也是一種傳聞江湖的救命良藥……你兩口子各人攜帶一種,也不會嫌多……”
  秋秋聽到“兩口子”這話,臉一紅,朝旁邊的姜青,悄悄望了眼。
  鐵翎岳奇道:
  “姜兄弟,這是掌門大哥的一份心意,你把‘子午龜甲錠’收下吧。”
    于接口問道:
  “魏大哥,這‘子午龜甲錠’如何使用……是不是像糕餅一樣,咬一口送下肚裡?”
  魏正笑道:
  “哪有這等事,‘子午龜甲錠’堅硬無比,連普通刀劍也奈何不了它……同時重創在身,已彌留之際,哪裡還能用嘴吃東西……”
  姜青聽來有理,卻又不禁朝魏正看來。
  魏正道:
  “使用這‘子午龜甲錠’的方法……取海碗一只,裡面盛放有寸半高的清水,此‘子午龜甲錠’就像墨磨硯台似的在碗底碾磨,碗裡水磨成猩紅色後,就把這‘紅汁’給病患者服下……”
  微微一頓,又道:
  “此‘紅汁’服下,子不過午,午不過子,病患者在六個時辰之內,霍然痊癒……”
  話到這裡,向姜青道:
  “姜兄弟,你把這‘子午龜甲錠’收下,吾等兄弟之間,不在區區身外之物上。”
  姜青知道濟世救人,就需用上此物……道謝過後,把“子午龜甲錠”收了下來。
  姜青、秋秋兩人,經魏正和岳奇殷殷挽留之下,在“凌霜會”總壇住了三天……
  姜青生恐杭州戰千羽府邸,或是長離一梟處,會有其他事情,就陪同秋秋向兩人告辭,下英山“九回坡”。
  鐵翎岳奇陪伴兩人來到山麓,雙方道了後會有期,才揮手告別。
  舊地重遊,兩人又來“石牌亭”鎮上……姜青招手叫來一名窮家幫弟子,給了他一塊碎銀後,道:
  “你去稟報你們分舵主‘燕尾手’馬七,說是有個姜青,在鎮街‘華新飯館’相候!”
  這名窮家幫弟子,連聲應諾,彎腰道謝了聲,疾步離去。
  兩人坐下“華新飯館”店堂桌座,沒有多久,馬七已銜尾找來。
  姜青吩咐店小二添上一副杯筷,斟下酒後,含笑問道:
  “馬兄,‘八里坑’和‘金石坪’兩處鄉鎮的‘水源’之爭,可有交待?”
  燕尾手馬七道:
  “這件事小的已有去‘八里坑’鎮上,袁天九的家裡探聽過……據袁老丈告訴小的,你姜大俠真是萬家生佛的活菩薩,自從那次一戰過後,‘金石坪’鎮上的廖榮春,再也不敢吭氣,不敢在‘水源’的事上,找‘八里坑’的麻煩了……”
  一頓又道:
  “若不是你姜大俠插一手,單憑‘紅袖盟’門中兩個女弟子,辦不了事的!”
  姜青想到另外一件事上,問:
  “‘天地門’是否將三千兩銀子的不義之財,交還給‘金石坪’鎮上?”
  馬七“哼”了聲,道:
  “‘天地門’也算江湖上堂堂一個門派,居然這等‘耍賴皮’……”
    于聽出弦外之音,接口道:
  “馬分舵主,‘天地門’不肯將三千兩銀子,交還給‘金石坪’鎮上?”
  馬七道:
  “馬某曾派了窮家幫中弟子前去‘金石坪’探聽……據說‘天地門’中有人去了‘金石坪’廖榮春那裡,撇開‘水源’之事不談,要廖榮春陪上兩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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