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萊姆論壇

返回   史萊姆論壇 > 綜合討論二區 > 生活話題、日常閒聊、喇勒唬爛灌水區 > 轉帖文章區
忘記密碼?
論壇說明

歡迎您來到『史萊姆論壇』 ^___^

您目前正以訪客的身份瀏覽本論壇,訪客所擁有的權限將受到限制,您可以瀏覽本論壇大部份的版區與文章,但您將無法參與任何討論或是使用私人訊息與其他會員交流。若您希望擁有完整的使用權限,請註冊成為我們的一份子,註冊的程序十分簡單、快速,而且最重要的是--註冊是完全免費的!

請點擊這裡:『註冊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發文 回覆
 
主題工具 顯示模式
舊 2008-06-01, 04:53 PM   #1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Post 血魄忠魂困蛟龍

第01章 義魄忠魂
第02章 蟬 螳螂 黃雀
第03章 此物彼物,你爭我奪
第04章 江南來的酒怪
第05章 講信義小癩子死去活來
第06章 小癩子歷久見好人
第07章 小癩子初見掌心刀
第08章 小癩子一步登天
第09章 無的放矢全憑臆測
第10章 一場空歡喜
第11章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第12章 海天一蠻女
第13章 依水寒蠻荒遇義子
第14章 惟恐天下不亂
第15章 爾虞我詐
第16章 游勝景惡煞擋道
第17章 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第18章 傷心孤寡走普陀
第19章 兩敗俱傷方罷休
第20章 八步一刀重現江湖
第21章 依承天初上飛龍寨
第22章 千回百折走太湖
第23章 又見太湖一英豪
第24章 小燕子為孝上西山
第25章 太湖大會戰
第26章 奇謀與絕招
第27章 江岸驚鴻
第28章 名山寶剎喜團圓
第29章 陰錯陽差終見面
第30章 小癩子重返柳樹村

此帖於 2008-06-03 06:00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1, 05:26 PM   #2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1章 義魄忠魂

  “古來萬事東流水,別君去矣何時還?
  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向名山!
  安能推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這是大詩人李白不得志時所作,意在鼓舞做人要堅持獨立人格,有抱負,不隨世浮沉。更不做那逢迎乞憐小人也!
  李白的這首“夢遊天姥吟留別”,被人書寫在大梁城東北角的鐵塔之上,在當時的大梁城,東北城可見滾滾黃河似自天上而來,黃濤滾滾,有如萬馬奔騰、煙波浩渺中,似有一股薄霧自河面升起,氣勢磅礡,扣人心弦!
  大梁後來被改稱汴梁,也是今日的開封,這汴梁雖曾數度為都城,但中原兒女,民風樸實,代出不少豪俠之士,他們慷慨悲壯之舉,不少流傳於後世而令人敬仰!
  開封小南門外過禹王台前東南五裡處,有個小村子,叫做柳樹村,這小村是因為防風沙防黃河氾濫,種的柳樹一排排像城牆似的而得名。
  住在柳樹村的人,大多是在開封城混生活的小販子,有捏面人的,賣五香花生的,滷兔子的,還有推水車的,其中以賣糖葫蘆的人最多。
  那糖葫蘆是用“山裡紅”沾上紅嘟嘟的糖稀,一串串地插在一根上面纏的草桿上,賣的人摃在肩上沿街叫賣,每日也可以混一個家溫飽。
  這日晚上酉時正,柳樹村裡人已是家家閉戶,有些二天要趕往開封城的人,還在家中準備東西呢,突然間遠處隱隱響起了馬蹄聲,蹄聲漸近,有如萬馬奔騰,竟是大隊人馬到了柳樹村。有人敞開門縫往外瞧,只鴉鴉的連馬帶人一大堆,剎時各就各位拔刀在手,光景是把柳樹村團團給包圍住了。
  猛然一聲 哨,剎時四方響應,聽在村民耳中,相皆駭然而不知發生何事,有人揣摸,八成是強盜來了,官兵拿人是不作興擺出這種模式的。
  柳樹村的保正方老實正要開門,早被他兒子媳婦老婆死死地拖住不放。
  “你這時出去幹啥?找死呀!”方老實老婆在他耳邊沉聲嘀咕著,一雙枯槁大手,拉得方老實直往她的懷裡倒。
  就在這時候,突聽得村子裡有人高聲叫道:
  “老鄉親們,大夥關門別上栓,兄弟們辦完事就走,絕不會動老鄉親們一草一本,要是有誰不生眼睛的想攪和,那可別怪兄弟們鋼刀不認人!”聽聲音,這人是騎在馬上邊走邊叫嚷,馬蹄踢彈在碎石路面上錚錚響,響得所有柳樹村中男女老少心發慌。
  這時候從開封那面走來個賣油茶的,好大一個用布包(缺3 、4 頁)
  佟老爹在熱呼呼的碎裂糖葫蘆中拂袖連揮,早見橘面大漢一掄馬刀,燈影中那馬刀噴灑出一溜藍芒,端的寒氣逼人,邊厲聲喝道:
  “老狗頭,你若是識時務的話,儘早交出來,姓佟的,你逃不掉的。”
  佟老爹道:
  “大爺只怕因姓而認錯人了,不錯,老漢是姓佟,但只是絕非大爺要找的人,柳樹村的人誰不知我佟老爹,就算開封城的人也有不少知我賣糖葫蘆的佟老爹呀。”
  橘面大漢皮笑肉不笑的一聲冷哼,道:
  “你祖奶奶的,老子們早摸清你老小子底細了,你喬裝打扮的在這柳樹村裡一住有年,還以為人不知鬼不覺呢,但你總還是在開封城中鐵塔下面賣糖葫蘆的時候露了行藏。”他一頓,持刀逼進佟老爹,又道:“那個從鐵塔第十三層頂上摔下來的人,大概也只有你性佟的才能躍起三丈高的半空中抱住她,姓佟的,你說呢?”
  於是,佟老爹一怔之間,他極為平淡的,道:
  “這麼說來,那個從高二十丈處自殺而落下鐵塔來的女子,也是你們安排的了?”
  突地仰天一聲哈哈,橘面大江道:
  “當然,飛龍寨的‘小燕子’於姑娘也是奉命行事,目的也只有一個,那就是要試一試你老小子是不是焦山的佟大年。”
  佟大年聳肩一笑,橘度大漢又道:
  “想不到你真的會自幾個孩子中間衝出來,見死‘要’救的正好接住於姑娘,哈……”
  佟老爹突然面色一寒,眯著眼睛,道:
  “素聞如今飛龍寨在南道上號稱第一大幫,上自寨主于良泰以下,人人又以俠盜自居,不想今日老漢所遇,果真,這般倨傲粗暴而不知禮教。”聽起來似是有氣無力,但聽在橘面大漢耳中,猶似響雷。
  橘面大漢鯉魚眼一翻,厲吼道:
  “佟大年,你老小子閒話少說,閒屁少放,快把東西交出來,爺們也許網開一面,饒你一條老命。”
  佟老爹臉色驟變,灰白長鬍子似在抖動,嘴角牽動幾下,隨即緩緩站起身來,道:
  “既知我是佟大年,佟大年當年又是飛龍寨總管,你小子是何等身分,竟恁般的在佟某面前趾高氣揚而又飛揚跋扈,未免忒也大膽了吧!”
  橘面大漢戟指佟老爹,罵道:
  “啃你六舅娘的,眼下你是飛龍寨的叛逆,生死捏在老子手掌心,還他娘的有什麼好跩的。”
  就在這時候,佟老爹鬥然暴伸左腳上撩,火架子上的小銅鍋“ ”的一聲向橘面大江的面上叩去。
  橘面大漢自然的偏頭,同時左手拍出迅即抽回,不料一鍋的糖稀,仍然濺了他半身子,熱辣辣的燙得他哇哇大叫。
  佟老爹腳挑銅鍋,斜身已握住靠在桌邊的那根已插了二十根糖葫蘆的竹杵子,橘面大地狂叫一聲,手中大馬刀一招“橫掃千軍”,疾向佟老爹攔腰砍去。
  佟老爹向後一讓,推桌橫擋,人已飄落屋子一角,橘面大漢咬牙切齒,雙手挽個刀花,直欺而上,燈影下只見他那把藍汪汪的大馬刀發出震人的破空聲,令人有刮面裂膚之感。
  雙手緊抓插著糖葫蘆的竹杵,佟老爹哼唱有致的一連躲過橘面大漢三十六刀,突然雙臂一聳,雙足力蹬,一鶴沖天躍起數丈高,嘩啦啦響聲中,他已把屋頂衝了個大洞,人已落在屋面上,手中兀自握著那根竹杵,只是那竹竿上的糖葫蘆,早已不見。
  猛可裡,兩把大馬刀分左右劈來,佟老爹雙手托起竹竿左撥右擋,“唰唰”聲中,已把兩把大馬刀撥在一邊,便在此時,又見兩人自屋下躍登屋面,其中一人就是那橘面大漢,原來佟老爹的住處四周,早已布滿了焦山飛龍寨的人馬,當真是把佟老爹的小屋圍了個水洩不通。
  這時佟老爹暴喝一聲,道:
  “好不要臉,竟然以多取勝。”他身形一長,“嗖”的一聲,右手上已多了一把細劍。
  原來他那把細劍旋藏在竹竿中,劍長二尺半,迎著天上月色,噴灑出一片極光精芒。
  佟老爹的劍抽出,立刻左挑右刺,前劈後掃,剎時屋面上碎芒點點,叮噹之聲不絕於耳,不旋踵間,突聽佟老爹大喝一聲:
  “著!”
  只聽後上屋面中的一入“哎呀”一聲,大腿上被一劍掃中,鮮血噴灑中,連褲管也幾乎被掃破一大半,骨碌碌的自屋上滾了下去。
  就在此時,突見一個老者自下面一躍而登上屋面,他緩緩的向佟老爹身前移動……
  佟老爹突然又是一聲大喝,道:
  “去!”
  就見他劍挑身後大馬刀,右足已狠狠的踢在一個大漢膝腿上,於是悶哼一聲,那大漢“咚”的一聲跌下屋來!
  不料伺機在一旁的老者,突能右手食指戳出,徑取大開門戶的佟老爹咽喉,這一招迅捷無比,是個必欲得手的殺招。
  佟老爹急忙抽回右手細劍削他的手指,不料老者招式不變,左手一根尺長旱煙袋一擋,“當”的一聲,發出一溜火花。
  老者跟前一步,手指仍向前送,只是中途突然下降,點向佟老爹的小腹,二人越來越近,幾乎動手在兩尺距離中。
  佟老爹錯步橫移一尺,急向一旁閃躲,嗤的一聲左腹處衣衫被老者指風扯下一塊來,佟老爹百忙中不及細看自己是否受傷,細劍一圈,一招“合抱玉柱”,齊肩掃向近身三人,老者卻縮頭塌肩中突然長身而起,人已與佟老爹面對面,只見他右掌一推,扎扎實實的擊在佟老爹胸口上, 嚓一聲,佟老爹在斷肋裂骨中跌下屋來。
  細劍依然在手,佟老爹就在快落地時候,咬牙一個鯉色挺躍,這才雙腳落地,他已不再多想的一心要衝出柳樹村,但他胸部也不知斷了幾根肋骨,一時間聚不起真氣,早見橘面大漢齜牙咧嘴的衝過來,奮起大馬刀,“咻”的一聲,正劈在佟老爹的背上,悶哼一聲,佟老爹已爬在地上,等到屋上落下來老者喝叫“留他活口”,已然遲了一步。
  老者已不再理會佟老爹是死是活,鄙夷的一聲冷笑,立刻抓起佟老爹拖在簷下,對一旁的漢子們道:
  “剝下他的衣服來,給我細細的搜查。”
  立刻就見四人收起大馬刀,剝下佟老爹的衣衫,只見他背上領下方有個小口袋,裡面正裝了一個錦緞包裹,一名黑衣勁裝漢子忙著把包裹遞在老者手中,老者忙就著月色打開來看,突見金光閃閃,一個一寸寬三寸長的金色雕花龍牌,出現在老者手中,“嗯,飛龍令!是飛龍令。”
  於是一陣口哨聲再度響起來,圍在柳樹村的所有騎馬大漢,剎時間全都到了村頭上,就在老者一躍上馬後,一群大漢在鐵蹄的雷動中,直往遠處馳去。
  柳樹村的人直到一群來人馳遠,尚沒有人敢開門走出屋外瞧一眼。
  “小……癩……子!”
  奄奄一息的佟老爹終於醒過來了,他已無力站起來,穿的衣衫已被剝光,似乎是被凍醒過來的,伸手無力地摸摸地上,全是黏叭叭的鮮血。
  “小……癩……子……呀!”
  黑暗中,佟老爹那間房後堆著的麥秸堆裡面,有個叫花子正悉卒著發抖呢!聽到佟老爹在叫,只得伸手撥,麥秸爬出來。
  小癩子光伸頭四下看,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這才尋著聲音到佟老老面前。
  “老爹,你流了好多血呢!”
  佟老爹哈著大氣,一聲長嘆,道:
  “小癩子,你……你……你一向最喜歡……吃山裡紅……吧!”
  小癩子點頭,道:
  “小癩子常跟老爹往開封城,老爸對我好,賣不完的總會給小癩子一串吃的。”
  痛苦的面上擠出個苦笑,道:
  “那……就好,老爹現在快……要死了,屋子裡那些東西全送給你了,不過……”
  小癩子忙又問道:
  “老爹是說我可以到你屋裡去吃那些山裡紅了?”
  佟老爹輕搖著頭,道:
  “小癩子,往後……你……你替我去……去賣山裡紅,記住……一定要用……用我常拿的那根竹竿呀!用為那上面纏好了麥秸,很方便……的。”
  小癩子點點頭,道:
  “那我也可以住在老爹家了吧?”
  (缺11、12頁)
  早有一人應道:
  “霍爺,什麼也沒有找到。”
  處霍的老者低頭怒瞪著小癩子,剎時變了一副笑容可掬面孔,順手拉過一張破板凳坐下來,極其友善的伸手拉著小癩子的手,邊拍著笑道:
  “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小癩子。”
  “幾歲了?”
  “十三。”
  “就你一個人?你爹媽呢?”
  “小時候黃河發大水衝走了。”
  姓霍的“嘖嘖”兩聲,又道:
  “天底下孤兒最是不幸,可憐喲!”他一頓又道:“好不好我帶你往南方去,跟著我有吃有喝,就不用再像個小叫化子的為生活苦了。”
  小癩子心中忽然想起那晚這些人會殺佟老爹的光景,知道這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哪會真的對自己好,這老者的話一定是在哄騙自己。
  心念及此,小癩子道:
  “大爺為什麼對我小癩子好的?”
  撫髯哈哈一笑,姓霍老者道:
  “事情是這樣的,原來這兒住的那個姓終的,他偷盜了我們的東西,那東西十分緊要,上回來找回去的,原是個真的,但中間少了東西,如今他人已死,東西絕不會失,他如果交給你的話,你只要交出來,我保證你是一輩子會享福的,小癩子,這可是你千載難逢的機會喲!”
  小癩子眨著一雙大眼,道:
  “老大爺,那晚我看到佟老爹死了,我才把佟老爹的這間小屋子接過來住,他什麼也沒有交給我呀,不信你們可以問村子裡的人去。”
  突然“啪”的一聲,姓霍的一個大嘴巴子,打得小癩子口角流血,他須發戟張地道:
  “小鱉娃兒,你一定在說瞎話!”
  小癩子跌坐在地上,一手摀著半張臉,哭道:
  “你打我?”
  “嗆”的一聲,姓霍的拔出手中鋼刀,刃芒泛藍,盡在小癩子面前閃晃不已
  大駭之下,小癩子全身都嚇得軟了,他躡嚅道:
  “老大爺,你不要殺我呀,剛才你還說我小癩子可憐呢,這時候你老又不可憐我了。”
  鋼刀盡在小癩子那沾滿鼻涕眼淚的面上刮,刮得唰唰響而令小癩子直往後面仰頭不已。
  藍絲帶束著的長而灰白頭髮,有一半掩住姓霍的面,扁而大的嘴角上撩,偏頭斜目望向驚嚇不已的小癩子,道:
  “原本我是可憐你的,現在,因為你的不誠實而令我生氣動怒,我老人家在想,是先剜你小子的眼呢?還是先割掉你的鼻子。”
  鋼刀在小癩子面上移動,移動在小癩子的眼鼻之間。
  有些痛癢的感受,只差未曾流出血來。
  然而小癩子一咬牙,抗聲道:
  “你們要什麼東西我怎麼會知道?我知道你們要什麼?就算爺你殺了我,又有什麼用呢?我只不過是個小要飯的,如果佟老爹在世,他絕不會叫我進他的屋子來的呀!”
  那絕對不是吃了秤錘鐵了心的一副悍不畏死模樣,更非是不怕死,這光景不由得令姓霍的猶豫起來。
  突然,姓霍的拋下小癩子長身而起,吼道:
  “你們給我留意的搜,拆梁倒柱,挖他三尺也硬找到那話兒來。”
  又見那橘面大漢沉聲道:
  “娘的,佟大年這老小子真可惡,從江南逃到中原來賣糖葫蘆,偏還把焦山飛龍寨的鎮山寶物並走,害得我等連江面上的生意也做不成了,大江南北找他老小子,原以為上次已經找回飛龍令,哪裡知道他在那龍令上動了手腳,這次要是找不回失物,怎好回去向寨主交待?”
  他邊叫著,雙手可並未閒下來。小屋裡的東西被他砸壞一大半。
  小癩子見姓霍的老者也加入搜尋行列,開始忽高忽低的在屋子裡連扒帶丟,只得抱著頭跌坐在屋子一隅,翻著一雙滿是眼屎的大眼睛,隔著衣袖偷看。
  又是半個時展過去了,那間屋子幾乎已是看到大,姓霍的突然冷冷道:
  “成剛,你認為我們找不到東西以後該怎麼辦?”
  那橘面大漢喘息道:
  “霍老的意思呢?”
  霍大光一甩長髮,目注牆邊的小癩子,道:
  “放火燒,連這小傢伙一起燒,就算那東西被佟大年藏在這屋子裡,甚或這小傢伙已得到了,但對我們焦山飛龍寨已不起威脅作用,我們回去也好向寨主交待了。”
  橘面大漢成剛點頭道:
  “霍老好主意,至少也可以在寨主面前有話可以說了。”
  成剛話說完,立刻對另外三個大漢道:
  “把這小傢伙捆在柱子上。”
  一個大漢就地拿起一根草繩,另一大漢一把拾起小癩子,二人邊捆小癩子,邊沉聲道:
  “你小子現在說實話吐真言還來得及,可別等到房子著了火,那就晚了。”
  小癩子張口結舌的嚇得全身直抖嗦,道:
  “求……求你們,我……真的不知道你們要什麼呀!”
  突聽那成剛橘面一寒,道:
  “我看就別再同他囉嗦,捆好了就出去。”
  這時另一大漢走向小癩子冷然一笑,道:
  “癩子呀,這回你見了閻王爺以後,何妨造造他的反,再投生的時候。叫他把你送到個好人家去,別他娘的生下來是個沒爹沒媲的破落戶,不如不投生的好。”
  三個大漢一躍出屋,成剛也跟著走出去。
  姓霍的灰發一抖,疾言厲色地道:
  “癩痢頭,霍大爺再問你一次,那佟老頭給了你什麼東西沒有?比方說一張小紙條或是一只小鐵片之類的?”
  小癩子聽說紙條鐵片之類,心中在想,佟老爹交給自己的只不過那根賣糖葫蘆的竹棍而已,哪有什麼紙條鐵片之物。
  一念未轉過來,當即搖搖頭道:“爺,根本沒有啊!”
  姓霍的抖手一個大嘴巴,打得小癩子眼淚鼻涕全冒出來,狠聲道:
  “你死吧!”
  姓霍的大步出門,小癩子委屈的打了個噎,本想說出那根竹棍才是佟老爹交給自己的東西,但他只叫了一聲:
  “爺!你……”
  姓霍的早在屋外叫道:
  “放火!”
  小癩子看屋子著火,人早在屋子裡失聲大叫,有一股熱燙又鬱悶的感受,令小癩子直咳嗽不已……
  於是小屋子的屋頂上冒出了火苗子,而火苗子也人門窗向外面衝去……
  於是馬蹄聲配合著狂笑聲直往柳樹村外奔騰而去。
  火屋裡小癩子的最後一聲狂叫:
  “救命啊!”
  柳樹村住的人誰敢出來?
  當然小癩子的那聲大叫是發自本能,他知道叫也是白叫,因為柳樹村住的全是老實人。
  突然,一陣風,一陣從後窗被帶進來的涼風,令小癩子那滾燙的面皮手腳一緩,迷糊中早見一團黑影撲來!
  好快的動作,動作中不帶水拖泥,而且乾淨利落的挾起小癩子一躍穿窗而出,就不知道捆在小癩子身上的草繩是怎麼被這黑影解下的。
  小癩子被救出火窟,但他那稀疏的頭頂上原有的幾小叢頭髮,已被火烤焦,一個癩痢頭也連著紅通通的。
  靠著村外一棵柳樹根下,小癩子就著月色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個女人。
  這女人並未看地上坐的小癩子,而是遙遙的望著村子那面的火勢,那種啪啪響聲不斷,火光沖天得嚇人的火。
  小癩子似乎聽這女人在自語不斷,說的什麼,他是一點也不懂。
  夜風吹得小癩子有些舒坦感,但覺被火烤傷之處,痛楚漸減,不由得一聲低哼,道:
  “謝謝你救我小癩子。”
  女人伸手拍拍小癩子欣慰地道:
  “你醒過來了?感覺哪裡不舒服呀?”
  小癩子聞言突的大哭起來。
  女人伸手拍拍小癩子,欣慰地道:
  “別哭了,遇上那些人你沒有丟掉小命,算是幸運的,現在你該高興呀!”
  小癩子並未收住哭聲,在他小心靈中並非是受到什麼委屈的要哭,而是他一生中從未受到他人的關懷,如今這支人對他的關照,有著令他觸及到母愛的感受,他能不哭嗎?如果這女人是他母親的話,他豈止是哭,而是毫不遲疑地投入這女人的懷裡痛哭呢。
  漸漸地收住淚,小癩子這才發覺附近林中尚有一匹馬,正拴在一棵柳樹上,不由得細看面前女人。
  只見這女人在淡淡的月光照射下,一身青衣,頭上挽了個馬尾結,絲綢帶子扎得清爽,面目姣好,雙目晶瑩,一把短劍插在腰帶上,看上去也不過三十出頭吧。
  小癩子指著著火處,道:
  “他們為什麼要燒死我?我不認識他們呀!”
  那女人一笑,道:
  “他們有理由殺你,因為他們要活命。”
  小癩子道:
  “你認識他們?”
  一愣,小癩子又驚道:
  “可是他們都是壞人啊!”
  女人又笑笑,道:
  “我只是知道他們,但並非他們一夥,因為我早就暗中跟上他們來到這柳樹村。”
  小癩子不解地道:
  “你跟著他們來?為什麼?”
  那女人櫻唇一撩,道:
  “為了找佟大年。”
  小癩子更是不懂地問:
  “既是找佟老爹,為何又跟著他們?”
  女人一聲淺笑,道:
  “跟著他們,他們才會把我帶來此地呀!”
  小癩子沮喪地道:
  “可是佟老爹已經死了。”
  女人咬咬牙,道:
  “剛才他們逼你的時候,我已聽到了,現在你該少說話,且把烤傷的地方告訴我,我替你敷上些藥。”
  小癩子道:
  “已經不怎麼疼了,謝謝你。”
  那女人一長身站起來,道:
  “你還未曾吃飯吧,我還有乾糧。”說完女人走到馬前,在鞍袋中取了一塊醬牛肉,一個燒餅,遞給小癩子,又道:“吃了吧,先吃飽了再說。”
  火烤煙燻加上飢餓,如今小癩子見到這麼好吃的東西,也不客氣,接過來就吃,而且吃得津津有味的嘴巴叭叭響連聲,剎時醬牛肉與燒餅全吃下肚。
  吃飽了肚皮壯大了膽,小癩子由人使喚地站起身來,道:
  “夫人啊,你剛才好象說要找佟老爹吧?”
  那女人雙目一亮,道:
  “佟老爹可惜已經死了。”
  小癩子怔怔地望著女的臉,自語道:
  “可惜怎麼只是你一人。”
  那女人一驚,道:
  “你說什麼?”
  小癩子道:
  “我也在可惜為什麼你只一個人。”
  女的伸手輕放在小癩子肩頭,笑笑,道:
  “你以為我該有幾人?”
  小癩子想了一下,道:
  “兩個人才對。”
  那女的精神一振,忙低聲又問:
  “可是佟大年他交待你什麼了?”
  小癩子點頭,道:
  “你是好人,所以我才對你實說的。”
  有著一種迫不急待,那女的道:
  “佟大年對你交待些什麼?”
  小癩子有些支吾地道:
  “可是……可是佟老爹要我見到一位老太太同她的姑娘二人來了才能告訴她們的,而且要我把東西交給她們,現在你只是一個人呀!”
  那女的一聽,望望即時熄滅的火,一聲長嘆,道:
  “什麼東西也全被一把火燒了!”
  小癩子搖搖頭,道:
  “沒有燒掉,那東西還在呢!”
  女子一聽,雙目又亮,忙拉住小癩子,道:
  “快,快拿來給我。”
  小癩子一聲苦笑,道:
  “你對我好,小癩子也知道你是個好人,但佟老爹交待過的,一定要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到來,我才能把東西交出來的,夫人,真對不住你了。”
  那女人急忙指著自己對小癩子道:
  “我就是佟大年說的女子,至於那老太太,她是我媽,只是她沒有來。”
  小癩子道:
  “我相信你的話,但我一定要見著老太太才交出佟老爹的東西。
  女的思忖一陣,忙自懷中取出一錠銀子,道:
  “小癩子,你收下,什麼都燒光了,你總得設法在佟老爹那間屋子上搭上個棚買些衣裳棉被吧。”
  小癩子道:
  “你給我這麼多銀子,我還是不能把那東西交給你呀!”
  女的一笑,道:
  “我不強求,三兩天裡我會再來,我會同我媽一起來,到時候你就相信我是佟大年要你找的人了。”
  小癩子點頭,道:
  “我還是住在這兒的,白天我去開封城賣山裡紅糖葫蘆,晚上我就會回來。”
  女的贊許地道:
  “你很執著,個小年紀尚且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戚九娘十分感佩,我想焦山飛龍寨的人不會再來此地了。”
  小癩子道:
  “那幫人真厲害,殺人不眨眼。”
  女的一聲冷笑,道:
  “那個老的叫霍大光,他要是在江面上,那更是兇惡無比,另一個叫成剛,橘皮面鯉魚眼,也是個大水怪呢!”
  邊又輕輕拍著小癩子,道:
  “明日你收拾火場,有了銀子,你還是可以販賣糖葫蘆的。”
  說完拉過馬來騎上去,低下身子又道:
  “千萬別走遠了,我會儘快同我娘一起來找你的,千萬把那東西保管好喲。”
  小癩子順乎自然地點點頭,道:
  “我不離開柳樹村,你們可要早點來喲!”
  女的點點頭,雙腿一夾馬腹走了。
  蹄聲在碎石路面上踢彈,小癩子知道這女的已經走遠,這才一骨碌起來就跑,他這時候心中可明白,明白那根賣糖葫蘆的竹根一定十分重要,不然的話,怎會引起這麼多人來明搶暗奪的。
  柳樹村不大,小癩子很快就在路旁草窩裡找到他的那根賣糖葫蘆的竹棍,那根佟老爹嚥氣以前託付給他的竹棍。
  竹棍上的糖葫蘆還有三串沒有賣掉,小癩子抬起竹杖來,月光下只見一群黑螞蟻在上面,有許多還被糖黏住跑不掉的死在上面。
  第二天,柳樹村的人見小癩子還活著,無不稱奇,村裡人還幫著小癩子把屋頂搭起來。
  小癩子有了銀子也買了些使用的東西,第三天他又摃著一竹棍的糖葫蘆在開封城大街上吆喝著叫賣了。
  淡淡的月光照在滾滾的黃河面上,黃水也有燦爛的銀芒閃爍不已,距離河岸不遠處的黃土崗上,疾快的馳來兩騎,兩匹馬全是棗紅色,四只白色雪蹄在騰躍中特別刺眼,顯然是兩匹寶駒。
  這一次的蹄聲不多但卻更見疾快無比,兩騎直入柳樹村的時候,柳樹村的人又見家家閉戶不迭,一連兩次受驚嚇,柳樹村的人似乎對馬蹄聲有了一定的恐懼感。
  兩騎到了村子的西北方,只見馬上下來兩個女的,其中一人正是那晚教小癩子的女人,這時候她背上多了一個小男孩子,看上去不過三四歲的模樣。
  背著孩子,女的看著另一個年老婦人,道:
  “小癩子,我來了。”
  屋子裡的燈舉到門口來,小癩子掀起草簾子向外瞧,忙笑道:
  “真的是你,請進來。”
  不錯,這女人當然就是戚九娘,這時她伸手一讓,道:
  “婆婆,你請進。”
  老太婆也不多說,舉步就在草屋中走,戚九娘跟在身後也進入草屋中。
  小癩子把燈放在一張燒燬的木凳上,指著用木架支起的床鋪,道:
  “二位且在床沿坐坐吧。”
  戚九娘見屋子里正支著個鍋,小癩子正在做糖葫蘆呢,不由一笑,道:
  “小癩子,你已開始做生意了。”
  小癩子笑笑,搓搓兩只臟手,道:
  “混個溫飽,總比要飯強些嘛!”
  突然間,小癩子怔住了,因為他看到戚九娘背上背了個小男孩,那小男孩還在伸手要他剛做好的山裡紅糖葫蘆呢!
  嘴巴翕動,小癩子囁嚅道:
  “你們總共是三個人呀,上回一個人,這回又多一個,怎麼回事嘛?”
  戚九娘道:
  “他是我兒子,叫石中寶 ”
  不等戚九娘說完,小癩子道:
  “可是佟老爹交待,一定要一老一少兩位女人呀!”
  這時老太太啞著聲音,道:
  “我們就是佟大年要你見的二人,小兄弟你儘管放心,事情錯不了的。”
  小癩子半晌未開口,而急得那個女人直跺腳。
  小癩子卻取了一串糖葫蘆遞給那小男孩。
  小男孩拿著糖葫蘆笑了。
  小癩子也跟著笑起來……

此帖於 2008-06-02 12:48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向 runonetime 送花的會員:
b23095406 (2008-06-08)
感謝您發表一篇好文章
舊 2008-06-01, 05:27 PM   #3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2章 蟬 螳螂 黃雀

  戚九娘伸手拉住小癩子的手,道:
  “任何一個人皆可由小看大,你雖是個孤兒,但從你的行事看來,當知你是個守信諾的孩子,未來必也是個誠實不欺的君子。”她伸手撫摸著小癩子那張從未洗擦過的小面孔,又道:“小癩子,你可知道佟老爹在此住了幾年?”
  小癩子眨著大眼望向屋頂,半晌才道:
  “有好幾年了吧!”
  戚九娘一笑,道:
  “你看我背的孩子多大了?”
  小癩子看了一眼正在舐吃糖葫蘆的小孩,搖頭道:
  “我不知道。”
  戚九娘道:
  “他四歲了,也就是說佟老爹離開我們的時候,這孩子還未出生,所以佟老爹一直以為只有我母子二人呢。”
  小癩子似懂非懂地想了好一陣子,緩緩點點頭道: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還得好好想一想。”
  戚九娘臉上一寒,剎時又緩和下來,因為她看到婆婆在瞪她,當然也是暗示,暗示她這時候絕不可衝動。
  草屋內一時間有些僵持,小癩子伸手搔著頭皮,半晌也不說話,顯然他在心中有著矛盾。
  這時老太婆走到小癩子身邊,道:
  “小癩子,你確實是個好孩子,眼前先不必提佟大年托你的什麼東西,且跟我們回太湖去,那地方可比這兒好玩多了。當然有許多東西你也沒有吃過,去了你就知道的。”
  小癩子迷惘地道:
  “太湖,太湖在哪兒,我怎麼沒聽人說過?”
  老太婆道:
  “太湖在南方,距離此地兩千多里呢!”
  小癩子驚奇地道:
  “我的乖乖這麼遠呀!有沒有開封好玩,開封有鐵塔十三層,我常往上爬呢!還有那龍庭、潘楊二湖、禹王台,再說開封城好吃的也不少呢!”
  呵呵一聲笑,老太婆道:
  “那是你沒見過更好的,所以你就以為開封已經是很好的,如果稱跟我們到了太湖之濱的姑蘇一看,你就會相信我老太婆沒騙你。”
  小癩子滿面期盼中,突然搖搖頭,道:
  “我還是不能去。”
  老大婆道:
  “為什麼?”
  小癩子道:
  “我沒有銀子,到了那裡你們不管我怎麼辦?”
  輕撫著小癩子的背,老太婆道:
  “這你放心!跟我們去,這一輩子你也不用發愁,不相信你去了就知道。”
  小癩子一喜,道:
  “好,我跟你們去。”
  這時小癩子心中也在盤算,去玩玩有什麼關係?過些時再回來,還是可以把佟老爹託付的東西交還那對母子的。
  這時戚九娘面露佩服之色地望著婆婆,心中著實高興。
  因為只要小癩子跟著回太湖,佟大年託付他的東西也必然會帶在身上的,等於已得到了“飛龍令”內的東西。
  門外,月明星稀。
  門外也只有蟲兒唧唧。
  門裡面,老太婆已站起身來,對小癩子道:
  “你收拾一下,明日也別賣糖葫蘆了,關起門來跟我們上路吧。”
  “連夜走?”
  老太婆道:
  “不用你走路,跟我合騎一匹馬。”
  小癩子從未騎過馬,心中立刻有著新鮮與刺激的感受,道:
  “好吧!我跟你們去那太湖玩玩。”
  小癩子沒有什⼳可收拾的,他熄去爐上炭火,關燈,關門,就只把個插了十幾串糖葫蘆的那竹棍摃在肩上。
  老太婆與戚九娘對望一眼。
  那是莫名其妙的互瞪,因為誰也猜不透小癩子為何只摃著 根插著糖葫蘆的棍子,而未再取拿其他的東西,他甚至連向別處多看一眼也沒有就跟著走出來。
  戚九娘在她婆婆身後低聲道:
  “這個小癩痢原來是個鬼靈精,難道姓佟的東西藏在別處?”
  老太婆道:
  “別急,我老婆子活了六十整,連個小孩也闖不過,豈非白活了。”
  這時小癩子摃著那根插著山裡紅糖葫蘆竹棍走來,老太婆呵呵一笑,道:
  “小癩子呀!我們帶你去太湖,你怎麼摃著這玩意兒,敢情要在姑蘇城賣糖葫蘆不成?”
  小癩子道:
  “帶上也設關係嘛!”
  老太婆道:
  “難道你不帶上旁的東西,比方說 重要的東西啦!”
  小癩子搖搖頭,道:
  “我沒有什麼值銀子的東西,餘下的二兩多銀子,我全擱在褲腰帶了。”
  老太婆望望戚九娘,只聽戚九娘道:
  “帶他走,至少我們還有希望吧!”
  戚九娘說得不錯,只要把小癩子帶去,飛龍令中的東西早晚是她們黑龍幫的。
  老太婆伸手叫道:
  “來,小癩子,你上馬吧。”
  只見小癩子右臂上伸,左手握著那根竹棍,右腿一彈,他人已被老太婆托在身後馬背上。
  於是蹄聲又再響起來。
  馬蹄聲這次是緩緩地,緩緩地馳出柳樹村。
  這時候那位保正方老實,正與他老婆兒子媳婦擁擠在門邊瞇起一眼往外面看,方老實低聲道:
  “這兩個女人,怎的把小癩子帶走了?她們帶走這小子幹啥?”
  馬蹄聲似乎才出了村頭,東南方突然有了喝叱聲,於是方老實家的門才開了一半,立刻又緊緊的關上。
  喝叱的聲音聽來並不遠,總在東南村頭上。
  有喝叱也就會有金鐵撞擊聲,柳樹村的人們立刻連屋子裡的燈光也急急熄去,剎時連風吹草動聲也能清晰地聽得到。
  小癩子剛雙腿分岔的騎在老太婆背後,只見他左肩摃著那根插著山裡紅糖葫蘆的竹棍,右手剛摟抱好老太婆的腰,老太婆已拍馬往村子東南方馳去,緩緩地馳去。
  戚九娘就跟在老太婆身後,她背上的那個小娃兒尚自啃著那串山裡紅呢。
  兩騎已快速馳出柳樹林子,斜刺裡突然一條黑影急閃,猶似夜鳥投林般,自老太婆的右方撲過,快得令馬上的老太婆也措手不及,已見小癩子“哎呀”一聲跌落在地上,小癩子摃在左肩上的糖葫蘆也隨之被拋在樹林中。
  這時月光下柳樹林中正站了個人,從身材上看顯然是個大男人,他一襲長衫,前擺掖在腰帶上,腰布帶前面還插下一根尺長旱煙袋,煙絲袋是緞子縫製,月光下還發著閃光,頭上戴的是瓜皮小帽,兩撇八字鬍子特別粗,月光下看來十分惹眼。
  小癩子正吃驚的跌在柳樹一旁直哆嗦,早聽得馬上的老太婆沉聲道:
  “哪條線上的,朋友,亮亮招牌吧!”
  沉聲哈哈一笑,那人道:
  “‘江岸一陣風’周全就是小老兒。”
  馬上老太婆似是一凜,望望威九娘,這才一抱拳,道:
  “原來是周大俠。”邊向戚九娘道:“周大俠算得是你長輩,你上前見禮。”
  戚九娘正要下馬,“江岸一陣風”周全伸手阻住,道:
  “免了,免了,我這裡破壞你們黑龍幫的大事,你哪裡就算見禮,只怕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還是免了禮數得好。”
  老太婆嘿嘿一笑,道:
  “不錯,你是撞破我黑龍幫大事,不過我老婆子十分不明白的在想,你不在江岸逍遙自在,卻遠來中原,難道你也動了對那東西的覬覦之心?”
  “江岸一陣風”周全呵呵捋髯一笑,道:
  “傳說那‘八步一刀’,天下絕學,誰聽了也會心動,而我周全是人,更是個頗具慾望的人,怎能不心動的。”
  戚九娘一聲冷笑,道:
  “周老爺子倒是十分坦白了。”
  “江岸一陣風”周全聳肩一聲哈哈,道:
  “坦白也得看人,對於賢婆媳二人言,周某還用不到扯謊瞞騙的。”
  周全的話,顯然是未把戚九娘婆媳二人看在眼裡,當然,老大婆心中也十分了然。
  冷冷一哼,老太婆道:
  “我不明白的是你周大俠怎麼也會找來此地的。”
  哈哈一笑,“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說給你聽自不要緊,我在鎮江焦山飛龍寨作客,正遇上霍大光他們攜飛龍令而歸,當時我也是大吃一驚,那於長泰喜不自勝地接過飛龍令,只見他左旋右啟,好不容易打開飛龍令,卻見裡面是空的,不由得大怒,當場還痛罵霍大光等一頓,命他們再飛馬前來,哈哈……我就是跟著他們來的。”
  老太婆冷然道:
  “那你一定看到那霍大光燒屋子了?”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不錯。”
  戚九娘怒道:
  “你為何見死不救?”
  “江岸一陣風”哂道:
  “我為什麼要救?再說有你媳婦在,我更不用出手了。”
  老太婆咬咬牙,道:
  “一個即將被燒死的小孩子,而你又是負有一身絕世輕功的人,卻眼看著這小孩子葬身火窟,姓周的,你也未免忒狠心了吧。”
  “呸!”“江岸一陣風”冷笑道:
  “別盡派別人的不是,說穿了如果你們不是為了那東西,別說是燒死個小叫化子,就算燒死十個八個,你這‘太湖毒蛇’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吧。”一頓之後,又是一聲冷哼,“江岸一陣風”周全又接道:“再說我早已盯上你婆媳二人,一切自是由你們下手,我又何必往火窟冒險的?”
  老太婆怒道:
  “如果我們不出手呢?”
  “江岸一陣風”周全笑笑,道:
  “你絕對會出手的,否則你們遠從兩千里外趕來豈非白走一道。”
  老太婆更怒,緩緩地翻身下馬,道:
  “姓周的,你在江岸做買賣,我們太湖討生活,兩下里河水井水兩不犯,如今可好,敢情為了這件小事,你寧願同我們太湖黑龍幫為敵?”
  戚九娘也道:
  “周爺,你為何不在我離開此地那幾天擄去這小癩子的?”
  “江岸一陣風”周全見老太婆已向自己面前走來,立刻全身戒備,邊呵呵一笑,道:
  “江南武林中盛傳‘八步一刀’已久,周某人卻從未見過,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我周全豈肯輕易錯過,只是我知道這小傢伙十分固執,定要那母女二人前來他才把東西交出,也因此只好等你們了。”
  老太婆相當清楚這“江岸一陣風”周全一向在江面上獨來獨往,是個正邪難分的人物,說得好聽些,他是個俠輩人物,這時遇上,正不知如何加以處置。
  心念紛雜中,老太婆已站在周全對面一丈處,道:
  “既然你周大俠一直盯著我婆媳二人,當知我們也未得到那玩意兒,帶他回太湖,全出於一片憐憫之心罷了。”
  嘿嘿一聲笑,“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如果賢婆媳二人救出這小子以後,不加多問的立刻上路,也許姓周的不插手,千不該萬不該的這小子說出你們不是少了一人就是多了一個,他不能把東西交給你們,顯然他知道,而且佟大年真的已把那東西交給他了,所以我才不能輕易的放二位上路,要去,那得把這小子留下來,否則……”
  老太婆大怒道:
  “人是我們救出來的,你姓周的卻在等著坐享現成的,真正是豈有此理。”
  戚九娘躍身落在馬下,她背上的孩子不知何時已睡著了,連手上拿的那根糖葫蘆也不知去向。
  一左一右,婆媳二人已把“江岸一陣風”周全圍在中央,老太婆不知何時,手上已多了一把寒芒閃閃的尖刀,那戚九娘也是一把鋒利鋼劍。
  “江岸一陣風”周全剽悍地一挺胸,笑道:
  “二位可要手底下見真章嗎?”邊冷冷對戚九娘道:
  “戚九娘,你背上背了個小娃兒,我勸你最好先把孩子放下來,免得我周全一失手,不定一煙鍋敲爛他的小腦袋瓜子呢!”
  老太婆早叫道:
  “九娘你且退下,婆婆自信還能應付得了。”
  戚九娘咬牙,道:
  “你敢對我的孩子下手,姓周的,上天入地我也要宰了你。”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一朝動上家夥,什麼樣的命全不由己,各憑自己造化的殺出個結果來,當然得各動心機,各出絕學,全力施為,以求最後勝利,哪管他過去的瓜葛,未來的命運,眼前才是最要緊。”
  於是,三個人就在這柳樹林邊黃土地上開始移動身形,月光下誰也沒有先動招。
  但月光下的小癩子卻聽得十分清楚,他在想,還好,自己沒有把那根棍子交給這老大婆,原來她們也是來騙他的,差一點就上了當。
  心念間,忙四下里找他的那根棍,那上面還插了十幾串山裡紅糖葫蘆呢。
  小癩子找竹棍要緊,哪管得再去偷看他們雙方對殺對砍的,只是他找了半天還未曾找到,不由得急急爬在地上摸,直往落馬地方摸去
  “找這玩意兒是吧?”
  小癩子吃了一驚,爬在地上抬頭看,是個白髯老者,站在他面前,灰長衫在月光下看不清楚,但這老者卻在衝著他笑,那是一些也不假。
  “你……”
  “噓!”老者以手按口,示意小癩子別出聲。
  小癩子眨著大眼直點頭。
  那灰衣老者這才彎腰對小癩子道:
  “要活命就快跟我走。”
  小癩子又點點頭,伸手拾起竹棍,往肩上一摃,回頭向遠處望去,月光下三條人影正殺得難分難解呢。
  老者伸手攙住小癩子,道:
  “快走!”
  樹林中,小癩子但覺兩耳呼呼生風,剎時間已走出了大片柳樹林。
  舉頭望望天空,又看看遠處,小癩子道:
  “大爺,你要帶我去哪兒?”
  那老者大踏步行雲流水般往前趕,邊笑道:
  “到我那條小船上去。”
  柳樹林以東,一連三道堤壩,黃河的水在這兒轉了個彎又向東北流,於是附近形成了個河灣,不少木船就停在這兒或靠岸或錨泊。
  灰衣老者的小木船就是停在一棵近岸的老柳樹下面,老樹根有一半露在水面,小木船就系在樹根上。
  老者把小癩子拎到小船上,先伸手懷中取出個燒餅遞給小癩子,笑道:
  “填填肚皮,完了去艙裡睡覺去。”
  小癩子接過燒餅,道:
  “你不睡?”
  灰衣老人道:
  “別管我,對於你這個燙手山芋,我老人家要好生動動腦筋了。”
  小癩子哪會懂得這些,邊吃著燒餅,低頭惶恐地道:
  “老大爺,你可千萬別替我操心,等天一亮,那些人全走了以後,我就回去的。”
  灰衣老人突然低頭問道:
  “聽口音,那些人說的話全是南蠻子口音,告訴我他們找你為什麼?前不久我知道有個姓佟的死了,如今又找上你,為什麼?”
  小癩子搖頭,道:
  “我不知道這些人找我幹什麼,不過這些人過去我一個也不認識。”
  灰衣老者道:
  “難道你沒聽他們說是哪裡來的?”
  小癩子一口燒餅噎在喉管,他打了個噎,才道:
  “好像一方是從焦山來的,另一方是太湖吧。”
  灰衣老者白眉一緊,道:
  “太湖?那地方聽傳說盡出水寇啊!”
  小癩子道:
  “這些人好厲害,翻臉就動刀,差一點沒有把我小癩子燒死。”
  灰衣老者對小癩子道:
  “吃完燒餅你就睡吧,我去暗中聽聽去,也許就知道他們是哪條道上的。”
  騰身落在岸上,灰衣老者面帶詫異地躍身已進入夜暗中。
  天上的月兒高高地掛在天上,細看,月兒在笑。
  月兒的笑無聲似有聲,聲音宛似在人們心中。
  這時候的柳樹林中,老太婆與戚九娘二人合力施為,刀與劍相互輝映,婆媳二人配合得恁般絕妙,只把個“江岸一陣風”周全殺得守多攻少,喘氣有聲。
  老太婆愈殺愈勇,一把尖刀盡在周全面前半尺之地連閃,那戚九娘更是一副潑辣樣,一把利劍撩起滿天刃芒,冷焰猝閃不斷中,幾次沒有刺中周全的面孔。
  “江岸一陣風”周全以輕功享譽江南,手中一只旱煙袋,具有敲穴碎骨威力,現在卻被戚九娘婆媳二人圍在這柳樹林中砍殺,竟然是一籌莫展,若不是自己輕功了得,只怕早已敗在戚九娘婆媳二人刀劍之下了。
  如今“江岸一陣風”周全邊舞動旱煙袋抵擋,邊暗中思忖,想不到太湖黑龍幫的這兩個婆娘忒也厲害,這樣的對殺下去,早晚吃虧的是自己。
  心念及此,立刻沉聲冷喝一聲,手中一緊煙袋桿,展開自己壓箱底絕學“十八敲”。
  這“十八敲”乃是專攻人身穴道招式,而且是招中有套,套中含式,快連絕倫,變化多端。
  老太婆使開尖刀,初時並未覺出有什麼壓力,但又是十招已過,她才發覺周全的招式含奇,奇中有詭,不由得高聲對戚九娘道:
  “九娘,門戶守緊,留意這老小子有鬼,今晚非得留下他的人不可。”
  戚九娘語音寒寒地道:
  “垂死掙扎,困獸之鬥,婆婆,你我二人再加把鋼,使點勁,這老小子就死定了。”她的語聲快,但沒有手中的劍快,迎著明月,她劍氣如虹,灑下的盡是森森劍芒相連,夜風中,“嗖”聲不絕於耳,端的令人心寒。
  “江岸一陣風”周全的“十八敲”尚未使展完,已覺出四周壓力又增,不由得厲喝一聲道:
  “你這兩個婆娘真厲害,老子不打了。”
  突見這周全拔地而起,半空中他已把旱煙袋插回腰上,雙手攀住柳樹橫枝一彈又起,人已在五丈外。
  戚九娘急叫:
  “追!”
  老太婆擰腰上樹,已不見周全影子,她握刀落下樹來,冷冷道:
  “姓周的一心要逃,放眼天下大概沒幾個人可以追上他的,算啦,讓他去吧!”
  收起長劍,戚九娘道:
  “小癩子呢?”
  老太婆也吃驚地沉聲向林中叫:
  “小癩子,小癩子,你在哪兒啊?”
  戚九娘也低聲叫:
  “小癩子,快出來呀,我們要走了!”
  聲音雖低沉,但聽的十分遠,只是月夜的樹林中,哪裡有小癩子的人影。
  老太婆見找不到小癩子,狠聲對戚九娘道:
  “煮熟的鴨子還會飛?”
  戚九娘道:
  “婆婆,現在當如之何?”
  老太婆罵道:
  “都是這姓周的半路攪和,且先找地方歇著,小癩子一定還在這附近,明日再說吧!”
  於是又聞蹄聲“得得”,消失在夜暗中。
  而夜暗中,還有兩個老者在對話。
  柳樹林的另一端。
  那地方也是往黃河岸去的小道旁。
  說話的人是“江岸一陣風”周全。
  “黑龍幫的這兩個婆娘真厲害,厲害的大出我預料,原以為我一人就能打發她二人的,哪想到幾乎來個馬失前蹄,娘的……”他一頓又道:“祈老怪,你到哪兒去了?怎麼看著我吃鱉呀。”
  一聲“呵呵”笑,月影下的那人撫髯笑道:
  “在我老怪的心中,那可是篤定得很,因為我知道你打不過就會跑,一旦你腳底板抹油,那兩個女人是絕難追得上你的,是吧?”
  細看這灰衣老者,赫然就是把小癩子拉回小船上的那個灰衣老人。
  “江岸一陣風”周全聳肩一笑,道:
  “祈無水,得手了?”
  “江河老怪”祈無水白髯抖動,白眉一挑,道:
  “賢弟可是說的那個該殺的鬼靈精小癩子?”
  周全收住笑容,道:
  “當然是他,人呢?”
  輕鬆一笑,祈無水道:
  “我把他藏起來了。”
  “江岸一陣風”周全仰天一陣嘿嘿得意地笑道:
  “那小子已落入我們手中,他又知道姓佟的東西藏在何處,你我略施小計,那東西必然到手,哈哈……”
  “江河老怪”祈無水道:
  “人是捉到了,而且也藏在一處秘密所在,只是眼前尚不宜對這小了直逼東西下落,得慢慢誘使他才行。”
  “江岸一陣風”周全不以為然地道:
  “只為了那話兒,如今江南武林正鬧翻了天,誰不是千方百計的在動腦筋,有道是夜長夢多,不如速戰速決,事不宜遲,走,看我的手段,不信我們對付不了一個小小十二三歲孩子。”
  “江河老怪”祈無水忙搖手道:
  “慢來,慢來,你別看他是個十二三歲孩子,又是一頭的癩痢,但他生得嘴小鼻直,雙目黑白分明,額頭奇大,相書上言,這種相貌之人,天生一副拗脾氣,說得好聽些,是擇善固執,有時且固執得可恨又可愛,以我看,還是你暫時避一避,由我慢慢誘導吧!”
  “江岸一陣風”周全雙眉一緊,沉聲道:
  “祈老怪,你莫非生了獨吞之意?”
  “江河老怪”祈無水搖頭道:
  “你的疑心,令我心中不快,要知你我聯手入中原,為的是什麼?現在事尚未成,就彼此產生惑疑,周賢弟呀,你也太令我祈無水失望了。”
  “江岸一陣風”周全淡然一笑,道: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老怪至少也該告訴我那小子如今藏在何處,周全保證不讓那小子看到,如何?”
  “江河老怪”祈無水道:
  “為了你我雙方利益,我當然有告訴你的必要,但你一定要明白,由於你曾經在柳樹林中把小癩子從馬上拖下地,所以你絕對不能再出現。”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你放心,你我仍是一明一暗,你在明處套,我在暗中保護,只待套出東西來,把那小癩子往黃河一拋,我二人大搖大擺回江南。”
  一招手,祈無水道:
  “跟我來。”
  周全一喜,立刻隨著祈無水往黃河岸走去。
  就在距離黃河岸不遠的一座小土坡前,“江河老怪”祈無水指著一大片河灣,對周全道:
  “看到了嗎?那兒近柳樹下拴了一條小船,我把那個小癩子藏在小船艙內,如今大概他已吃了我給他的燒餅睡著了。”
  “江岸一陣風”周全輕點著頭,道:
  “老怪呀,真有你的,誰會想得到你把那小癩子藏在小船上。”
  祈無水道:
  “現在,你總該放心了吧!”
  周全道:
  “我本來對你祈老怪就很放心的,否則也不會同你合夥入中原了。”邊遙望著河灣小船,又道:“我去了,就看你的手段了,哈……”
  “江岸一陣風”周全的身形一掠而去,令祈無水一皺眉,心中琢磨,周全人稱“江岸一陣風”,眼前看來,當真是“來時一陣風,去時影無蹤”。
  緩緩的走向小船,“江河老怪”祈無水滿面僵硬,一時間想不出如何擺脫周全。
  祈無水躍身小船上,緩緩走向矮艙,三尺高的艙門才推開一半,不由得驚呆了,艙中哪有小癩子的蹤影。
  他一驚之下,長身而起,人已落在岸上。
  岸上的月光依舊。
  河岸的涼風倒是更涼了。
  灰濛濛的大地上,連“江岸一陣風”周全也不見影蹤,而使得“江河老怪”祈無水既驚且怒,立刻在附近展開搜尋……
  原來小癩子望著老者騰身而去的身法,心中一怔,這老人家會飛嘛。
  於是他想起樹林中的人來,怎會那麼巧,半夜裡這老人會往柳樹林中去?
  小癩子思忖間,低頭才見自己剛買的一雙布鞋,不知何時竟掉了一只,想想也許是掉在柳樹林中吧。
  他不假思索的拾起竹棍下船往柳樹林中走去。
  灰暗中,他尚未摸近柳樹林,突然發現遠處林邊有兩人影走來,小癩子忙閃身躲在一棵老柳樹後面。
  也真湊巧,那兩條人影竟然在這棵大樹前不遠處停下來,於是二人對話,小癩子可聽的清楚,不由得驚呆了,在他的小心靈中想,這些人原來都是要找他的,連這麼個白鬍子老頭也在哄騙他,當真是人心隔肚皮,嘴說兩張皮,可恨自己竟未碰上一個好人。
  直等到兩個老者並肩走向黃河岸,小癩子忙摃起竹棍閃閃躲躲的走向開封城,這時已是五更天了。
  一只布鞋掖在腰上,小癩子走到城門口,正碰到東城門打開來,守城的軍士見小癩子的竹棍上只插了十幾串糖葫蘆,笑罵道:
  “癩痢頭,今兒貨色少,反而來得早。”
  小癩子一聲苦笑,不敢多事停留,急急進城而去。
  開封城的東北城內,那地方人煙少,好大一片矮樹林,由矮樹林往西不遠處就是潘楊湖與龍庭。
  東北城內雖說人煙少,但遠處看有一黑色琉璃塔拔地而起,塔共十三層,高近二十丈,雄偉壯觀,氣勢磅礡,登高塔望金城,城外更可見煙塵滾滾,黃沙飛騰,沙丘荒野與天接壤。
  據說鐵塔建於北宋慶歷元年,全部琉璃磚,每塊都經過七七四十九天日夜燒煉才出窖,經久耐用如鐵磚,故名鐵塔。
  鐵塔附近有佑國寺,當然,這寺比起馬道街前面的相國寺就小的太多了。
  雖然如此,每日過午,開封城中閒人,皆喜歡來此溜達,而鐵塔附近的小販也應運而生。
  每日,小癩子也會摃著他那根佟老爹託付給他的竹棍,來到這鐵塔下賣糖葫蘆。
  現在,小癩子又來到了鐵塔下面,太早了,佑國寺的門尚未開,連遊人也沒有看到。
  於是,他朝鐵塔那扇厚重木門走進去,順著石階往上面登,一連上了七八層,他才靠著一扇窗口坐下來,上面插著糖葫蘆的竹棍斜靠一旁,小癩子這才伸了個懶腰而又滿面倦容的閉起眼睛來。
  小癩子睡得可真香甜,恁誰如果被折騰一夜,這時候也會倒頭就睡,不過小癩子絕未想到,就因為他這麼一走,而使得黃河岸邊的“江河老怪”祈無水,幾乎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難以向“江岸一陣風”作交待。
  四更天就坐在小船上等,因為“江河老怪”祈無水在附近找了四五遍以後,沒見小癩子人影,十分洩氣的回到小船上。
  東方在冒魚肚,公雞叫聲聽不出是來自哪個方向,但有條人影卻往小船這邊接近,無聲無息地接近,坐在小船上的祈無水卻早已看見他了,因為他就是在等這個人,而這個人當然是“江岸一陣風”周全。
  招招手,“江河老怪”祈無水無奈地道:
  “上船來吧。”
  河岸上,“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得手了?”邊說著,人已似幽靈般落在小船上,他邊還笑著舉起兩手又道:“我就知道你會成功,所以我往城中弄了些醬兔子肉,一壺二鍋頭,來,我先敬你祈兄。”
  沒等周全坐下來,祈無水先奪過酒壺,一連灌下幾口,這才嘆了口氣,道:
  “周兄,有句話你可千萬要相信我呀!”
  “江岸一陣風”周全一怔,聽出祈無水話中有因,當即笑容僵在臉上,道:
  “你要我相信你什麼話?”
  祈無水道:
  “夜裡你先走了,我回到小船上來,卻發現那小雜種已不在船上了。”
  笑容變成憤怒,“江岸一陣風”周全戟指祈無水,道:
  “祈老頭,如果易地而處,你會不會相信?”
  “江河老怪”祈無水道:
  “然則這全是事實呀!”
  好一陣刺耳冷笑,周全咬著牙,道:
  “你拿我姓周的當三歲孩子哄呀?”
  祈無水無奈地道:
  “你應該看出我不是在說謊吧!”
  又是冷笑一聲,周全道:
  “一個說謊的人,表情上自也有所配合,本不足為奇,正所謂唱做俱佳,方能騙得人死脫。”
  祈無水道: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江岸一陣風”周全沉聲道:
  “但我卻懂得你的話,你那騙死人不償命的話。”他一咬牙,又道:“你等我離去以後,立刻上得船來,抓出那個癩痢頭,只須稍使手段,取得口供以後,抖手將那小子拋入黃河,等我再來,卻推了個乾淨的說那小子逃掉了,姓祈的,你也太過如意了吧!”
  “江河老怪”祈無水臉色一變,道:
  “這裡小船不大,你何妨仔細的搜?祈某身上衣不多,你更可以查,又何必瞎猜胡謅的亂說一通?”
  “江岸一陣風”周全怒道:
  “如果是幾句重要關鍵的話呢?你已聽進耳中,記在心裡,叫我如何去搜去找?”
  祈無水道:
  “如果你真的難以接受我的所言,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只有以後拿事實來證明了。”
  周全怒喝一聲,道:
  “老子現在就要證明。”伸手一把向祈無水抓去。
  小船上祈無水橫肩一讓,右手自左向右劃過來,單掌豎立,去切周全抓來手腕,口中厲叫道:
  “你這是幹什麼?”
  周全伸出的手一縮又抓,同時奮力踢出一腳,口中卻極為冷淡地道:
  “周某突然覺得你姓祈的言語正無味,兩目卻可憎,只有手底下各憑實力的見見真章了。”
  就在他一連五抓未中,踢出七腳落空時,猛的一個就地旋身,旱煙袋已捏在手中。
  晨光已現,霞光萬道灑下來,周全手中的烏亮旱煙袋卷起一陣低嘯氣漩,快不可言的向祈老怪肩井穴上點去。
  “江河老怪”祈無水挺身後仰,才剛躲過一煙袋桿,不料周全卻旋腳踢來,這時他全身無力施出,難逃過周全一腳踢,“叭”的一聲,祈無水被踢個正著。
  “江河老怪”祈無水咬牙未哼出聲來,但後退的腳卻一腳踏空,“撲通”一聲落在河裡。
  黃河的水湍急,這裡雖是個河灣,但水擦船邊依然發出嘩啦啦水聲。
  “江岸一陣風”周全一腳把祈老怪踢落河中,心中不由大悔,雖說黃河水急,到處漩渦流沙,但要想把祈老怪淹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現在祈老怪卻藉自己的一腳遁去,往後再到何處去找這老怪物?
  站在船邊發怔,“江岸一陣風”周全還自後悔不迭呢,突然水聲傳來,小船稍晃,早見“江河老怪”祈無水滿身水滴不斷的落在船尾。
  隔著矮艙,周全驚怒交加,道:
  “原來河水未把你這老怪衝去啊!”
  冷冷 笑,祈無水道:
  “就算那滾滾河心,浪高三丈,又豈奈我何!”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你正該水遁而逃,何故又登上舟來?”
  “江河老怪”祈無水道:
  “重回小船在證明一件事情。”
  周全道:
  “你要證明何事?”
  抖著一身水漬,祈無水道:
  “證明我是清白的,要知我若得到那話兒,自是也能藉你一腳之踢而遁去,又何必重來小船?”
  “江岸一陣風”周全一愣,覺得祈無水的話有道理。
  早又聽得祈無水道:
  “周兄不要忘了,你我攜手合作,自應推心置腹,方能成其大事,眼前除了推心置腹,互信互諒之外,怎可事未成而起疑的,所以我又回來了。”
  緩緩收起旱煙袋,“江岸一陣風”周全坐在船面上,道:
  “來吧,剛才是我衝動,且坐下來邊吃邊商議。”
  祈無水脫去灰長衣,施力擰去上面水,抖晾在艙頂上,這才在周全對面坐下來,道:
  “周兄,我一直在想,那個小雜種他會跑到哪裡呢?”
  撕下一只醬兔子腿遞給祈無水,周全緩緩道:
  “從柳樹村到開封城,那小子只要未被戚九娘她們遇上,我二人就有希望找到他。”
  祈無水道:
  “開封城這麼大,要找個小孩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周全道:
  “且吃飽喝足了,好生睡一覺,過午我二人進城去,那小子不是摃了一棍子糖葫蘆嗎?”
  祈無水點頭笑道:
  “對,且進城找那賣糖葫蘆的問去。”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1, 05:30 PM   #4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4章 江南來的酒怪

  小癩子一驚之下,手上油燈幾乎落地,如果不是床沿上坐的老者衝他直笑,他準會大叫一聲奪門而逃!
  燈光下,只見這老者穿了一件灰上衣,長不長短不短的在腰上扎了一根牛皮帶子,一只腳放在另一只腿膝上,左手抓著個大酒葫蘆,另一手一根鴨脖子,他邊啃鴨脖子邊喝酒,光景是一副自在中的自在樣子。
  不過這老者生得可怕人,圓嘟嘟的灰面正中央,圓不溜唧地長了個大而圓的酒糟鼻子,猶似個溜圓的紅羅卜擱在臉上,繞腮大鬍子根根蜷曲著,中間露出一張大豬嘴,兩個眼珠子紅而圓,乍一看,覺得他一臉的血色全聚在鼻頭同兩眼珠子裡了。
  一寸寬的布帶子把一頭捲髮齊紮緊,這怪老者衝著小癩子直發笑,嘿嘿地笑……
  小癩子退後一步.道:
  “你……你是誰?”
  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酒,怪老者放下酒葫蘆,伸手入懷一陣掏又摸,早見又是一根鴨脖子拿出來,呵呵笑著對驚愣的小癩子,道:
  “拿去吧,一邊坐下來啃著,這可是我遠從南方帶來的醬鴨脖子,在北方可是吃不到的喲!”
  小癩子心想,這可怪了,怎麼又是一個南方跑來的怪老頭,他們怎的全找上我小癩子了?
  油燈放在飯桌上,小癩子接過怪老者的鴨脖子,早有一股悶香味道衝入鼻骨。
  小癩子咽了一口唾沫,這才啃起鴨脖子來。
  他再也不看怪老頭的模樣,因為那絕對會影響他啃吃鴨脖子的食慾。
  小癩子不看怪老頭,但怪老頭卻看著他呵呵笑……
  “小傢伙,我老人家說的不錯吧,好不好吃?”
  小癩子剎時吃光鴨脖子上的五香鴨肉,自然的雙手在衣衫上擦抹,立刻又把雙手縮了回來,因為他忽然發覺這衣衫非彼衣衫,如今穿的可是新的,抹上油那該多可惜。
  不往衣衫上抹,小癩子把雙手往口中舐,舐得怪老頭又是一聲笑,道:
  “來,你再啃一根。”
  小癩子一喜,忙又接過來道:
  “你老還有哇!”
  怪老頭聳肩一笑,道:
  “如果往後你願意跟著我,別說是幾根鴨脖子,整只鴨子也由得你撕著吃的。”
  小癩子道:
  “你老沒誑我吧?”
  怪老頭面色一整,道:
  “笑話,我為什麼要誑你,不信我們這就上路。”
  小癩子搖搖頭,道:
  “現在我還不能走。”
  怪老頭道:
  “你不能走,可是捨不得你這些破家當吧!”
  小癩子搖頭,道:
  “我要等人,等那兩個人來了以後,我才能離開跟你走,現在,我可無法跟你去,雖然我小癩子打心眼裡想跟你老走。”
  怪老者咕嘟喝下一口酒,一抹嘴巴,道:
  “你告訴我,你在這兒要等誰,說出來聽聽,也許我醉漁翁知道這兩人,我幫你去見他們。”
  小癩子心中琢磨,這個怪老頭,八成又是來騙他上當的,自己千萬得沉住氣。
  邊啃著鴨脖子,小癩子道:
  “不是啦,我要見的人是他們自己找來的,可不是我去找他們。”
  怪老者豬唇一咧,搖頭道:
  “如果你要等的人不來了呢?”
  小癩子道:
  “不會吧。”
  怪老頭擤了一下大酒糟鼻子,哼的一聲擤下一把鼻涕,隨手往地上一甩,道:
  “我把你這傻小子呀,你怎麼不多想想,佟大年在這柳樹村一躲幾年,為的是等人,他等到了沒有?我老人家老實告訴你吧,你要等的人怕是不會來了。”
  小癩子心中在想,怎的這些人知道佟老爹在這兒一躲幾年的?
  心念間,小癩子隨口又道:
  “來不來是另一回事,不過我在奇怪,你們一批批的從江南趕到開封來,是怎麼知道佟老爹在這兒的?”
  怪老頭嘿嘿一笑,道:
  “你小子大概還不知道吧,佟大年中州喪命的事,如今已轟傳江南,不論水旱兩路,黑白兩道的人,在得知那鎮江焦山飛龍寨找上佟大年後,不少人已往這開封趕來,你若想保住小命,就得快跟我走,知道了吧。”
  小癩子一聽,他再把這幾天所遇到的事加以琢磨,不由得輕點著頭,道:
  “你老說的十分明白,小癩子卻聽的糊塗了。”
  怪老者道:
  “你糊塗什麼?”
  小癩子道:
  “我在糊塗你們這一批批找來開封的人,明知道佟老爹已死,為什麼還要趕來的,難道……”
  沉聲嘿嘿一聲怪笑,老者道:
  “小子呀,人有時候難得一次糊塗,卻能保住百年之身,你最好還是糊塗下去得好。”
  小癩子睜著一雙傻呼呼的大眼睛,把鴨脖子啃完,這才笑對怪老者,道:
  “你要我糊塗,還要我跟你走,你說我跟你上哪兒?”
  怪老者呵呵一聲笑,捋著蜷曲的長髯,道:
  “暫時找地方躲起來。”
  小癩子道:
  “往哪兒躲?”
  怪老頭想了一陣,突然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來,道:
  “走,跟我醉漁翁回江南去。”
  小癩子一愣,道:
  “到江南?江南在什麼地方?”
  怪老頭道:
  “江南就在江南,你小小年紀,忒也囉嗦了。”
  小癩子道:
  “為什麼要躲到江南,開封城也有好多地方可以躲起來的,不信我小癩子躲起來,你老就找不到我。”
  怪老頭搖搖頭,道:
  “一批批遠從江南來的人,什麼樣的角色全有,憑你小子,即算是躲進老鼠洞他們也會伸手把你拎出來。”
  小癩子道:
  “我跟你走,他們就找不到我了?”
  哈哈一笑,怪老頭道:
  “他們找來中原,我們返回江南,南轅北轍,他們絕想不到的。”
  不料小癩子卻搖搖頭,道:
  “我還是不能跟你老下江南。”
  怪老頭一怔,道:
  “為什麼,說了半天你小子在逗我老人家呀!”
  小癩子道:
  “不是啊,我是受了佟老爹託付,叫我等兩個人的,你老想想看,佟老爹臨死把他的所有家當全給了我小癩子,而佟老爹只托我這麼一件事,我小癩子就不替他老辦好,怎麼能對得起老爹呢。”
  怪老頭雙目一亮,紅眼珠子一陣轉動,突把聲音緩和下來,道:
  “小癩子呀,那佟大年可是我醉漁翁的忘年之交,他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快告訴我那佟大年托你什麼樣的兩件事,也許我老頭子會幫你辦好,如何?”
  小癩子心想,這個老酒鬼,說來說去而又拐彎抹角的想騙我小癩子上當。
  只是他明知上當,就是想不出怎樣才能打發這老酒鬼走路,想了又想,他想到離此不遠的黃河岸,也許在那兒會碰上姓周與姓祈的兩個老頭兒,何不把這醉老頭引到那兒去,且讓他們狗咬狗去。
  心中想著,面上已露出得意之色,道:
  “老人家,你先別問佟老爹托我辦什麼事,我帶你去個地方看看,那地方倒可以暫時躲一陣子呢。”
  醉老頭施力搖著頭,道:
  “別多想了,要怎麼個躲法,我醉漁翁比你知道得多,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跟我下江南。”
  小癩子搖著頭,道:
  “我不走。”
  醉漁翁突然面色一沉,道:
  “你真的不聽我的話?”
  小癩子道: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纔不過吃了你老兩根鴨脖子,有什麼了不起的,賠你就是了。”
  醉漁翁突然站起身來,冷哼一聲,道:
  “你可知道老夫的鴨脖子來自何處?”
  小癩子道:
  “鴨脖子,鴨脖子,當然是鴨身上的了。”
  醉漁翁沉聲道:
  “當然,鴨脖子是來自鴨身上,但能把這鴨脖子做的恁般好吃,天下可只有一家,你若要賠老夫鴨脖子可以,但得從這家店裡去買來方可。”
  小癩子亢聲道:
  “只要你說出地方,我小癩子就去買來還你,你說。”
  醉漁翁仰面灌了一口酒,抹抹嘴巴,道:
  “南京有家老正興板鴨店,我這鴨脖子就是那兒買的,要還,你去那家店買去。”
  小癩子大眼一翻,道:
  “南京在什麼地方?我怎麼沒聽人說過,那一定距離開封很遠吧。”
  醉漁翁一笑,道:
  “你小子要是走著去,總得個十天半月吧!”
  小癩子一驚,道:
  “買兩根鴨脖子還得走那麼遠的路呀,劃得著嗎?”
  醉漁翁道:
  “小癩子,你若覺著劃不著,那就跟我下江南。”
  小癩子思忖一下,臉含得意地道:
  “我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老人家一定會贊成的。”
  醉漁翁一喜,道:
  “快說來聽聽。”
  小癩子伸手腰裡摸出三個皮錢,道:
  “我給你三個皮錢,三個皮錢能買三串糖葫蘆,當然也足夠買兩根鴨脖子,你回江南去,替我小癩子買上兩根鴨脖子還你,老人家看這法子可好?”
  突然一掌打在小癩子手上。
  三個皮錢滾在地上,小癩子一驚想哭,道:
  “你打我?”
  醉漁翁滿面怒容,雙目更見通紅,酒糟大鼻子上面的紅色幾乎要迸出血來,道:
  “好個小雜種,你年紀一點點,竟敢消遣起我老人家來了,看我今晚怎麼收拾你。”
  小癩子一驚道:
  “什麼叫收拾呀?”
  醉漁翁道:
  “先抽你小子身上的筋,再剝你的皮,頭上七竅戳出血,七十二穴全點破,要你小子就地滾上一天再死。”
  小癩子面色嚇得煞白,道:
  “就因為我吃了你兩個鴨脖子,那還是你自己願意送給我啃吃的呀!”
  醉漁翁道:
  “給你吃,是我老人家以為你是個聽大人話的好孩子,現在,我發覺你是既狡猾而又固執得令我老人家討厭的野雜種,所以我現在就要收拾你。”
  小癩子突然抹頭往外跑,他人尚未跑到門口,打橫裡忙伸手去抄他那根竹棍。
  “唰!”
  小癩子突見滿天銀絲閃亮,當頭向他罩下來,大驚之下一聲喊叫:
  “媽呀!”
  本能的一聲喊叫!
  本能的雙手舉著竹棍上欄。
  就在一陣“嘩啦叮噹”響中,小癩子已蜷曲在一張精巧銀白的絲網中難動分毫。
  一手提著酒葫蘆,一手擻著手上絲繩,醉漁翁哈哈一聲狂笑,道:
  “想跑?”
  小癩子在絲網中哭道:
  “老爺子,你不能殺我呀!”
  “不殺你當然可以,那你得告訴我佟老頭叫你替他辦的是什麼事情?”
  小癩子道:
  “佟老爹只叫我在這兒等兩個人呀!”
  醉漁翁一陣緊張,忙問:
  “等兩個什麼樣的人?”
  小癩子只是一陣猶豫。
  猶豫令醉漁翁發怒,只見他一手拎動漁網,把小癩子提高地面,單臂運力,小癩子就在漁網中被兜著繞圈轉,而嚇得小癩子只叫媽。
  醉漁翁沈喝道:
  “只要老夫像甩王八般的往地上一甩,你小子的這條小命就算完了。”
  小癩子哭道:
  “老大爺,我不能死呀!”
  嘿嘿一陣冷笑,醉漁翁道:
  “你既不能死,而我老人家的忍耐功夫又不佳,你小子何不快快說出佟大年要你等的是什麼樣人物,也免得你小子妄送小命。”
  小癩子心想,只要不把竹棍的事說出來,大概不會對佟老爹失信吧?
  心念間,小癩子忙叫道:
  “老爺子,你別再掄了,我都叫你掄得頭暈腦脹的。”
  醉漁翁道:
  “那就趕快的說吧。”
  小癩子道:
  “是兩個女人,是母女兩個人。”說完,他忙對醉漁翁又叫道:“我已對你老說過了,你可以放了我吧?”
  醉漁翁一聽,全身一震,他把小癩子放在地上,但未把他放出漁網。
  小癩子隔著漁網看的真切,見醉漁翁有些神不守舍在自言自語:
  “佟大年啊,你果然忠肝義膽,只可惜你估計錯了,因為依水寒的老婆女兒至今還 ”
  小癩子那會聽懂這些,不由得噤聲不言。
  突然間,醉漁翁戟指小癩子,道:
  “佟大年必然有東西要你轉交她們母女二人,快拿出來,知道嗎?”
  小癩子輕搖著頭,道:
  “沒有啊!”
  醉漁翁道:
  “敢情又想死嗎?”
  小癩子望著門邊地上的竹棍,但仍倔強地道:
  “真的沒有啊!”
  醉漁翁大怒,道:
  “當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好!咱們這就打道黃河岸,叫你這小雜種見到黃河死了心的坦白說出實話來。”
  突然一掄漁網搭上肩頭,大敞步地走出門去。
  小癩子在漁網中叫道:
  “老爺子,你要把我丟入黃河?”
  醉漁翁道:
  “你小子如果現在說實話,自然我會放了你,否則,我叫你喝一肚皮的黃水,看你的嘴巴緊,還是我的手段高。”
  小癩子嚇的眼淚直往外流,道:
  “我真不懂,你們這些南方來的人,為什麼一定動不動就殺人的。”
  醉漁翁道:
  “殺人?要知殺人也有著太多的無奈呀,比方我醉漁翁就一千一萬個不願意殺你,但因為你的不肯合作,而令我老人家只有動手殺你了。”
  一路小癩子求告醉漁翁,無奈醉漁翁嘴巴閉得緊,一路往黃河岸邊奔去。
  月明,星稀,大地一片灰白色。
  黃河,浪濤滾滾,濤聲依舊似雷聲。
  這時候的黃河岸邊,除了幾艘舟子外,當真是連個鬼影子也沒有。
  醉漁翁一徑到了河岸邊,他找了一個石岸邊停下來。
  要知道那黃河岸邊也是極危險地方,有些看來是一片黃沙,但人若不明地形,一但走在上面遇上流沙陷坑,就會被這流沙卷去。
  現在,醉漁翁背著漁網中的小癩子到了黃河岸,只見他拎著銀色漁網,冷笑,道:
  “小癩子,我醉漁翁司徒大山行事,從未有像今日這般的對你客氣有加,不料你小小年紀,卻恁般的像個老江湖而令我老人家不快。”他把漁網提得高一些,又問:“小癩子,我最後問你一次,佟大年有什麼東西交給你,你快快說來。”邊已將漁網向河水面上放去。
  小癩子蜷曲著身子,哭道:
  “小癩子最怕水呀,老爺子,你饒命呀!”
  醉漁翁怒道:
  “那就快說,佟大年有什麼東西交在你手上的。”
  小癩子哭叫道:
  “佟老爹他……他……他沒……”
  小癩子話未說完。
  未說完只是他在想如何的說法,才能令醉漁翁滿意,因為他如果說佟老爹給了他一根竹棍,醉老頭會相信嗎?不料他尚在吞吞吐吐呢,醉漁翁已覺不耐的手一松,小癩子已隨同漁網沒入水中。
  一連“嗚嘟嘟”好幾聲,醉漁翁才提起漁網來。
  小癩子水中連喝十幾口水,一但被提上水面來,早歇斯底里地狂叫一聲:
  “媽呀!”
  小癩子自小失去了爹娘,但他在這危機中,依然本能地叫聲“媽”,如果知道他身世的人,豈有不一掬同情之淚的道理。
  然而,醉漁翁卻沒有。
  非但沒有,而且還一手握著酒葫蘆一口接一口的喝,另一手提著漁網在水面上一晃一晃的,晃得小癩子心膽欲裂而狂叫不已!
  於是,漁網又沉入水中。
  小癩子也跟著失了影蹤。
  又是一連喝了幾口酒,醉漁翁似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忙又提起漁網來。
  小癩子一出水面,猛可裡一陣哇哇狂吐,連肚子裡吃下的兩根鴨脖子也全吐出來。
  只聽他狂叫一聲:
  “媽……”
  醉漁翁呵呵一笑,道:
  “小雜種,別叫了,半夜三更大黑天,誰會來救你這小王八呀!快說吧!”
  就在這時候,突聽得不遠處一聲低沉地道:
  “誰說沒有人,我老頭子不是聞聲趕來丁嗎?”
  醉漁翁猛回頭,道:
  “什麼人?”
  呵呵一聲狂笑,灰暗中那人沉聲道:
  “好個司徒大山,你老小子也趕著到中原來攪和了,幾日不見,竟然連我周全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突然仰天一聲哈哈,醉漁翁道:
  “千年老樹皮最厚,百年人瑞骨頭酥,想不到你我這種江面上翻滾的老不死,都是越活越年輕,年輕得跑到中原爭名利來了,哈哈……”
  不錯,那人正是在附近小舟中歇著的“江岸一陣風”周全。
  原來“江岸一陣風”周全與“江河老怪”祈無水二人在樹林中同那戚九娘婆媳拼戰後,發現小癩子已逃,於是兩下里自動收兵,“太湖毒蛇”石大娘扶著兒媳客店養傷,“江岸一陣風”周全則攙著祈無水河邊小船上包傷。
  這日周全與祈無水二人商議如何再找那小癩子,準備用強硬手段把小癩子擄上小船。
  就在一陣商議中,突然聽得遠處似有人在叫,細聽之下,周全忙爬出小船艙看去,這才發現遠處岸邊似站了一個手拎東西的人。
  當“江岸一陣風”周全以他那絕世輕功撲近醉漁翁身後的時候,正是醉漁翁得意之時。
  “醉漁翁”司徒大山一見來了“江岸一陣風”周全,不由一愣,緩緩放下漁網,向周全身邊走去又道:
  “好嘛,爭名要看手段,奪利要動腦筋,周老頭,你以為呢?”
  “江岸一陣風”哈哈一笑,道:
  “酒鬼呀,你說的可也是大實話,聽在我周某耳中都似一團豆腐渣,好在我猜的不會差,你那網中必然是個小娃娃。”
  “醉漁翁”司徒大山點頭,道:
  “不錯,是個小孩子。”
  周全一笑,道:
  “而且是我們大家都在找的小癩子。”
  小癩子早道:
  “老爺子快救我呀,這個醉老頭要淹死我呢!”
  周全笑道:
  “周大爺來救你了,你小子準死不了的。”
  醉漁翁右手猛抬又抖,銀絲漁網又被他迅速收在手中,全身濕漉漉的小癩子頓感一身輕鬆,人未站起來,早又哇哇吐出一堆黃河的泥水來……
  手提著銀絲漁網,醉漁翁那個大酒糟鼻子在抽動不已,他那豬唇翹得高,吐出的聲音也更見疾言厲色,道:
  “好個‘江岸一陣風’周全,有一回你我同道上的朋友們全被邀請到鎮江焦山飛龍寨,酒席筵上我就看不慣你的那種飛揚跋扈模樣,很想找個機會教訓教訓你,礙於客鄉地位,我司徒大山沒發作,敢情好,如今有了那話兒,合著你的腿長跑得快,一個人先趕來這中州之地,開封城外,找到了這個小娃兒,想來他娘的一個捷足先登呀!哼,還是被我醉漁翁兜個正著,今晚上就是各憑本事,看看造化的時候,且待老夫網住你以後,送你歸西吧。”
  仰天一聲哈哈,“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老酒鬼呀,像這種事情,你以為只有我周某一人前來嗎?”
  醉漁翁笑道:
  “當然不只你一個,還有那太湖毒蛇婆媳二人,另一個就是你那虛情假意合夥人‘江河老怪’祈無水老兒,一共只你們四個貪婪的魔頭,對吧!”
  “江岸一陣風”周全笑道:
  “老酒鬼,你少算一個人了。”
  司徒大山一怔,道:
  “另一個會是誰?”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你,還有你這越灌足酒,腦袋卻越發清醒的老怪物,難道你不是為了那話兒趕來中土?嗯!”
  磔磔一聲大笑,月光下醉漁翁大步直欺向周全,邊厲烈地抖動著一嘴蜷曲鬍子,道:
  “下雨先淋出頭椽,你老小子不該一人前來,你應與你那合夥人一齊光蒞現場的,因為你若重傷在我醉漁翁之手,甚或死在這黃河岸,又有誰去侍候那背上挨一刀的老怪物祈無水。”
  “好哇,柳樹林中一戰,原來你這老酒鬼撿到便宜了,真不是東西呀!”周全大怒,旱煙袋已拔在手中,而且他很快的點著火,一口口地抽起煙來,立刻自煙袋大銅鍋內發出“唧唧”的煙火聲,灰暗的月夜下,看的十分清楚。
  醉漁翁一抹酒糟鼻子,扶了腰上的酒葫蘆一把,笑道:
  “我是欣賞到柳樹林中的一幕,那確是十分精彩,但卻又十分可惜的,是你們雙方還活著走出柳樹林中,這不能不令我司徒大山感到多少有些失望。”
  “江岸一陣風”周全冷哼一聲,道:
  “現在,你會知道什麼才真的叫做失望,因為你這老酒鬼將為你的不良企圖而付出一定的代價。”
  “醉漁翁”司徒大山繞著周全在打轉。
  “江岸一陣風”周全卻動也不動的猛抽煙,他對於醉漁翁的遊走,似是懶得多看一眼。
  打轉中的司徒大山,沉聲低吼,道:
  “住口,一派胡言,滿嘴的狗屁,你竟恁般厚言譏誚老夫,需知你若是企圖正當,也不會悄悄溜來中土之地了。”
  就在他的狂怒中,抖手上揚,銀絲漁網大口箕張,繞旋著丈五寬大的圓圈,當頭向卓立中間的周全罩去,“吼”聲中,漁網底部邊緣處的大鉛丸,一個個酷似有力鋼丸般打去,威勢就在漁網逕旋中令人窒息。
  純鋼的旱煙袋仍含在口中,就在漁網的方向已定而又快要陷身的剎那間,“江岸一陣風”雙腳跟部力蹬,上身急速扭動中鬥然斜飛而去,身法之妙,之速,當真如同一陣岸風而無愧。
  醉漁翁的漁網就在周全的移位中沒有收回,一般罡勁力道仍然貫住在漁網上面而使得漁網沒有收,仍繼續的直欺向周全落腳之處,那光景就如同醉漁翁握著一把無影長把雨傘。
  “江岸一陣風”周全雙腳落地又起,因為他太清楚醉漁翁的網上功夫。
  果然,銀絲漁網銜尾而來。
  而且來的十分快速,快速得令人大吃一驚。
  猛可裡吸了一口煙,灰色的月夜中,那支煙袋鍋已見火紅。
  煙絲在煙袋鍋內燃燒的火熱,如今連煙袋鍋也見火紅一點,而令周全精神一振。
  這時見漁網罩來,周全突然又是一個急躍,右手回擊漁網,發出“噗”的一聲響,漁網立刻冒出一股煙火來……
  醉漁翁一見,忙“嗖”的一聲收起漁網,邊狂叫道:
  “好個姓周的老王八,你竟敢用火燒我的漁網,看老夫饒得了你!”邊忙著找那被燒地方。
  白髯飄飄中,周全卻獰笑道:
  “你應付的代價才開始呢,怎的就心痛得破口大罵,真的是越老越沈不住氣了。”
  醉漁翁似是突然瘋狂一般,一抖手中銀絲漁網直欺而上,他的那支網並不急於撒下,卻盡在他的頭頂上盤旋不已,而人卻欺近周全身前,月光下猶似一個打傘的老人。
  周全見醉漁翁怪招使出來,又見司徒大山人已欺近而漁網在空中盤旋,當下一聲斷喝:
  “來得好!”
  旱煙鍋筆直地點向醉漁翁乳中與肩井兩大穴,同時貼身近搏,給醉漁翁無法向下撒網的機會。
  醉漁翁哇哇一聲怪叫,猛的一個大旋身躲過周全一擊,右手回抽如電中,那盤旋在空中的銀絲漁網,快不可言的呈垂直狀落下來,幾十個網上的鉛丸,一個個俱有裂骨破腦之力,剎時把二人隔開來。
  “江岸一陣風”周全見那漁網在司徒大山手中恁般的自由發揮,光景是人網一體了。
  連著狂翻三個空心跟鬥,周全躲過漁網的追兜,猛裡一個貼地滾來,旱煙袋鍋再次擊向醉漁翁的關元。
  “醉漁翁”司徒大山大怒,這次他未撒出漁網,卻雙臂運力,銀絲漁網挾著幾十個鉛丸,奮力的向周全砸擊而去,一支絲網,就在他的使力下,立刻成了個大鉛錘一般,威勢十分驚人。
  “江岸一陣風”周全的煙袋鍋眼看就要點中對方,但卻見大團黑影迎頭砸來,自己是可以點倒對方,但自己也絕逃不過這當頭千鈞一擊。
  電念之間,周全可想得多。
  老酒鬼是在找墊背的,我周全可不是個大傻瓜。
  猶似網底游魚,更似鷹瓜下的脫兔,“江岸一陣風”周全就像幽靈般的抽回手,扭動身,左足蹬,右腿弓,箭脫弦一般地衝出三丈外。
  身後面,周全尚未及回頭看呢,早聽得擊樁似的一聲大震 “咚”!
  周全扭身叫道:
  “我的乖乖!”
  醉漁翁一擊未中,厲叫一聲,銀絲漁網又見閃現在空中,而且更見凌厲的挾著陣陣嘯風。
  “江岸一陣風”周全一見大怒,道:
  “老酒鬼,你當真想同歸於盡不成?”
  高舉著右手旋掄,司徒大山吼道:
  “姓周的,你的話我不同意。”
  周全道:
  “難道周某說得不對?”
  司徒大山道:
  “當然不對,你想我會同你一起走向幽冥?狗屁!我老人家只是送你鬼門關而已!”
  冷哼一聲,周全道:
  “別說大話放響屁胡謅一通了,你若想把我姓周的做在這黃河岸邊,姓周的自信也會叫你躺下來。”
  銀絲漁網又在逼近,司徒大山道:
  “姓周的,你他娘的鹽巴吃的過火了,怎麼盡在放‘鹼’屁,你接招吧!”
  周全突然全身一仰又翻,人已落在五丈外,道:
  “老酒鬼,你等等。”
  司徒大山道:
  “我說你閒屁多,你真的說個沒完沒了呀!”
  周全道:
  “你我在這黃河岸邊拼個死去活來,到頭來便宜是誰的?那話兒會不會落在你我之手?”
  “嗖”的一聲收起漁網,“醉漁翁”司徒大山道:
  “放了半天閒屁,只有這句不臭,有道理,有道理。”邊收起漁網掖在後腰,取出酒葫蘆連喝幾口,一抹嘴巴,又道:“然則你姓周的有何高見?”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眼前你老酒鬼是知道的,我的合夥人祈無水那個老怪背上挨了一刀,一時之間他已是沒轍了,倒不如我二人攜手合作共進退的取那話兒,你琢磨一下如何?”
  司徒大山道:
  “你我合作,那祈無水怎麼辦?”
  忽的打個哈哈,周全道: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天下也沒有永久的朋友,當然對於你老酒鬼而言,天下也沒有永久的敵人,只要我二人現在放下兵刃,握手言歡,立刻就是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好兄弟,說穿了只為個利字,可也是江湖上的正常現象,你說呢?”
  司徒大山捋髯笑道:
  “對於你老小子的這項建議,司徒大山十分高興,當然也十分同意,不過小船上你還躺了個同夥祈老怪,你要如何處置?”
  淡然一笑,周全道:
  “祈無水被石大娘一刀劈在肩胛骨上,傷的可夠嗆,這時候正躺在小艙內哎啊呢,為了爭取時效,當然也就顧不了他的死活了。”
  司徒大山大為高興地道:
  “好好好,為了你我二人合作愉快,來來來,湊和著同我喝上兩口酒以示慶祝如何!”說著,把手上酒葫蘆遞向“江岸一陣風”周全。
  周全也不客氣,伸手接過酒葫蘆來,仰起脖子就是好幾口喝下肚子。
  司徒大山一見大樂,道:
  “痛快,痛快!”邊也咕嘟嘟一陣猛喝,然後一抹嘴巴,豬唇一翹,道:“走,你我二人動動老腦筋.不信那個小娃兒他不說出那話來的。”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據我一而再的同那小孩子打交道,深知那小子是個有良心的孩子,使我一時間沒有用手段傷害他,現在,你何妨對他施狠,我在一旁做好人,咱們來他個一軟一硬,軟硬兼施,不怕小癩子他不說的。”
  司徒大山一聽大樂,道:
  “好好好,當真是強粱不如商量,我們就以計行事。”
  “江岸一陣風”周全這時才想起二人這一陣子折騰,小癩子不知怎麼了。
  猛回頭望向河邊石岸,幾棵矮柳樹下,哪裡還有小癩子的影子,不由得大叫道:
  “不好了,你我只顧得在此對打對殺,倒忽略了小癩子不知到哪兒了。”
  司徒大山也頓足,道:
  “這下子糟了,記得他曾說過,在開封地面上,他只要藏起來,我就無法找到他的,現在……”
  周全一陣思忖,道:
  “走,我們追往柳樹村去,他也許已逃回家去了。”
  司徒大山道:
  “他真的會逃回那間破草屋?”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眼前已是三更天,一個小孩子,他不逃回家去還會往什麼地方逃。”
  司徒大山點頭,道:
  “也好,我們就往他那破茅屋找找去。”
  二人一聲招呼,立即展開身形柳樹村追去……
  小癩子就在河岸邊一陣嘔吐以後,趁著周全與司徒大山二人拼命時候,溜著岸邊一陣狂跑,朝著柳樹村跑去。
  小癩子心中不斷在想,佟老爹的那根棍子還掉在屋門邊,得趕快拾了連夜逃往開封城去躲起來,南方來的這些老東西,一個比一個厲害,簡直拿人命當螞蟻,真不是什麼玩意兒,還是離他們遠些的好。
  好漂亮的一身衣衫,全濕透了。
  鞋子帽子也濕漉漉的頭上腳上全不好受。
  但小癩子卻管不了這些,趕著拾回竹棍才要緊,佟老爹死的時候那模樣,他是不會忘記的。
  就在一陣狂奔後,小癩子又回到了自己那間小草屋,門是開著的,油燈早已熄滅。
  滿屋子黑漆漆的還沒有外面亮。
  斜月照在屋門口,小癩子一眼望見地上的竹棍子,忙過去拾起來,這才進屋去找乾糧,肚子餓著是跑不動的。
  只是就在小癩子剛進屋不久,村頭上的狗叫聲令小癩子大吃一驚,因為這種狗叫聲是對陌生人的不受歡迎的表示,而小癩子逃回來的時候,兩只狗還追著他直舐他的身子呢,現在,顯然來了不速之客。
  小癩子心中揣摸著,八成是要淹死自己的那個老酒鬼又來了。
  心念既生,小癩子立刻逃出屋外面,他只拿著那根竹棍,急忙的拐向屋子後面。
  小癩子聽那狗叫聲越來越近,不加多思的一頭又扦進那個大麥垛子裡躲了起來。佟老爹交給他的那根竹棍,也被他拖拉進去。
  於是,小屋外面有了人聲,是兩個人的聲音……
  不,是三個人的聲音。
  因為還有個老太婆的聲音在內。
  麥秸垛內的小癩子還真的大吃一驚!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1, 05:31 PM   #5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6章 小癩子歷久見好人

  這大漢走近正在爬起來的小癩子,伸手一拉,邊自懷中掏出一塊碎銀子,道:
  “拿著趕快回去,沒聽人家常說嗎,牛吃稻草鴨吃谷,各人生來命不同,同樣是小孩子,你就沒有剛才那兩個小孩子命主貴,人家出來玩耍,後面還跟著個打手保護呢!”
  這大個子的話有一半令鐵羅漢聽不懂,但小癩子卻一怔,因為這大個子的話明明又是來自南方的。
  聽話聲,小癩子仰起頭來看,幾乎脫口叫出“媽”來。
  這大個子生得恁般怕人,一雙牛蛋眼,鼻子翹得高,寸長的繞腮鬍子連到下巴上,那麼長的一個翻肉刀疤,說起話來像打雷。
  不錯,這人正是遠從鎮江焦山飛龍寨趕來的雷一砲。
  原來雷一砲自己裝瘋混騙過飛龍寨的人,悄悄自江中水遁而趕來中原。
  如今他已在開封住了三天,他甚至也找到了開封附近的柳樹村,但卻都是搖頭不知道。
  現在,不用雷一砲催促,小癩子忙拾起竹棍,摃在肩上就往茶棚那面逃。
  台階上的鐵羅漢卻冷笑著走下台階來。
  於是,兩個大漢面對面的兜上了。
  “朋友,聽你的話聲不是此地人嘛!”
  雷一砲搖頭道:
  “我是外地來的。”
  鐵羅漢冷叱道:
  “既是外地來的,也算是人生地不熟,為何不把照子放亮,恁般大膽的插手管閒事!”
  雷一砲嘴角在痙攣,面上的刀疤在抖,冷笑地道:
  “我知道你很厲害,一腳把個小娃兒踢翻在地。”
  鐵羅漢哈哈一聲乾笑,道:
  “外鄉佬,別看你是個大塊頭,鐵爺照樣也能踢你一個就地爬。”
  雷一砲突地聳肩大笑,道:
  “姓雷的大江南北跑了不少地方,今天頭一回聽說有人能踢得我就地爬。”
  他伸出雙手一陣互搓,又道:
  “雷某突然覺得皮癢肉酸,很想來個賴驢打滾就地爬,姓鐵的,你就大方些不吝指教吧!”
  猛可裡一個蹲襠式,鐵羅漢上身前傾,雙臂箕張,那光景是要來個花花摟腰一擰三跤了。
  不料雷一砲卻上身一斜,偏著身子抬步走,只見他左臂下垂,右臂彎曲在胸前,一雙牛蛋眼瞪的可真大。
  這時正是正午時分,但附近茶棚內還是有不少人,這些人一見這個外鄉人要在太歲頭上動土,全都擠在茶棚外面看,剎時間竟沒一人出大氣的。
  突聽得一聲暴喝,只見鐵羅漢凸著肚子向雷一砲撲去,架式之猛,宛如一只大頑熊。
  身形突地狂旋,雷一砲一招“分花拂柳”,疾快地在鐵羅漢肩臂之間一撥又送。
  來不及收式,鐵羅漢就在雷一砲的撥送中,歪歪斜斜而又腳步有聲的直往對面茶棚衝去。
  鐵羅漢沒有跌倒,因為他一路奔衝到茶棚的時候,正雙手摟住一根柱子。
  猛的一挺身,鐵羅漢也不看四周圍的人,大步又向雙手扠腰的雷一砲走去,還破口大罵,道:
  “X貧娘賊,老子饒不了你!”
  刀疤又在面上跳動不已,雷一砲冷冷道:
  “我還以為你一去不回頭了呢。”
  鐵羅漢又罵:
  “放你娘的屁,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雷一砲嘴角一撩,道:
  “別盡在嘴皮子上耍狠,你得露出幾手來才行呀!”
  又見一個騎馬蹲襠式,鐵羅漢上身一偏,雙拳一前一後,“哦”的一聲向雷一砲打去,他這次知道對手高明,自己不施展絕學,絕難討到便宜。
  這時他拳風呼呼,帶起勁風不斷,開氣吐聲,完全施出他的一路“隔山打牛”絕活來。
  雷一砲並不急躁,他見招拆招的一路封架鐵羅漢的攻勢,只見四只拳掌,由二人的頭上演至胸前,再至膝下,然後又一路交打到頭上。
  就在二人四周氣漩回盪不絕中,突然雷一砲旱地拔蔥而起,半空中他雙腳連環踢出,一連兩聲“叭叭”,他的人已落在一丈外,回頭看鐵羅漢,卻正在抖動雙臂運力氣呢!
  雷一砲突然似發了野性般的,一聲斷喝,直衝向驚愣的鐵羅漢。
  可真夠快的,因為鐵羅漢怎未反應過來呢,雷一砲已奮起雙臂,抓緊鐵羅漢腰帶,右肘前頂,奮力一舉,已把鐵羅漢高舉過頂。
  雷一砲本來就嗓門高,這時他更狂叫著就地旋轉一匝,雙手一縮又送,就聽得“ ”的一聲,鐵羅漢的人已跌在一丈外,磚地上灰少,但仍激盪起不少灰土飛揚。
  原來雷一砲空中連環踢出兩腳,明明全踢在對方身上,不料竟未把對方踢倒,這才誘發他的兇性來。
  鐵羅漢在這開封城內也是響字號人物,幾曾吃過這種丟人現眼大虧,他厲烈的咬牙爬起來,戟指雷一砲,道:
  “好小子,你死定了,你絕走不出開封城。”
  說完一瘸一拐的走進佑國寺去。
  雷一砲也多少有些悔意,因為自己來這開封城是有目的的,事情未辦成,先就惹上這麼個小紕漏來,自己當然不怕,但卻妨礙辦事,自不待言。
  這時早從茶棚那面過來個老者,道:
  “走吧,外鄉人,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再怎麼說你也只是一個人,快走吧!”
  雷一砲緩步走到茶棚邊,道:
  “在下是南方來的,為的是要打探一個人。”
  那老者道:
  “開封城方圓十裡,如果沒名沒姓,誰也無法幫你。”
  雷一砲一聽,搖搖頭,緩緩地走了。
  其實他還特意在茶棚外等了一陣子,佑國寺內卻未再見有人走出來,多少也令他感到意外。
  雷一砲剛剛繞過鐵塔下,突然聽得一聲叫:
  “爺!”
  雷一砲猛回頭,見是那個被他救的賣糖葫蘆小娃兒,不由停下腳來,道:
  “怎的還沒走去?”
  小癩子低聲道:
  “剛才我見爺打倒那姓鐵的,心裡好高興。”
  他一頓又道:
  “不只是我小癩子高興,所有看到的人全都高興呢!”
  雷一砲道:
  “你走吧,我還有事呢!”
  小癩子道:
  “剛才我似乎聽爺說要找人?”
  雷一砲道:
  “是要找人,不過你小孩子只怕不會知道。”
  小癩子道:
  “聽口氣,爺是南方來的,不過前些時我倒見過幾個南方人呢!”
  雷一砲大感意外地道:
  “欸!你見過的人是什麼樣子的?”
  小癩子伸頭往佑國寺那面看了一眼,低聲對雷一砲道:
  “爺,你跟我來。”
  雷一砲疑信參半的跟著小癩子走了一陣子,看看要出東城門下,雷一砲一把拉住小癩子道:
  “你要領我到哪兒?”
  小癩子道:
  “出城不遠,有個柳樹林,找到那兒再告訴爺!”
  雷一砲忙又問:
  “為什麼要到那兒你才說?”
  小癩子道:
  “爺,開封地面你不熟,跟我來準錯不了的。”
  不旋踵間,小癩子把雷一砲領進柳樹林子裡。
  小癩子先看看四下沒有人,這才低聲對雷一砲道:
  “爺,剛才你打倒的那個粗大個子,他叫鐵羅漢,開封城中有四大金剛,鐵羅漢是其中一人,他們全是開封城裡地頭蛇魏老虎的手下,招惹上他們,那可是沒完沒了,所以我把爺領在這兒來了。”
  雷一砲一聲哈哈,道:
  “那你快說,你都是看到什麼樣的南方人。”
  小癩子道:
  “爺,要說你可是來晚一步了。”
  雷一砲對於小癩子這麼一句話還真吃一驚,忙問:
  “什麼晚了一步?”
  小癩子道:
  “我所知道的那些南方人,是三個老年人,另外就是婆媳二人加上個三四歲的小孩子。”
  小癩子餘悸猶存地又道:
  “你別看這些人全是老頭兒老太婆的,一旦動起刀來,一個個好像會飛一般,就像你剛才在佑國寺那麼一跳,一模一樣的好怕人。”
  雷一砲道:
  “你可知道這些人叫什麼?”
  小癩子想了想,道:
  “有個姓周的,別人叫他什麼一陣風的。”
  雷一砲冷然一哼,道:
  “這老兒沒死呀!”
  小癩子道:
  “他不但未死,精神可大著呢!”
  雷一砲忙又問:
  “那另外的幾個呢?”
  小癩子想了又想才道:
  “有個老頭兒愛喝酒,他有個酒糟大紅鼻子,叫什麼司徒……司徒……”
  雷一砲道:
  “他叫司徒大山。”
  小癩子忙點頭道:
  “對對,是叫司徒大山。”
  稍一思忖又接道:
  “有個老太婆姓石的,他們叫她毒蛇什麼的。”
  雷一砲濃眉緊皺,道:
  “連那太湖毒蛇也全到了,這幾個全是水上梟雄,江面上不可一世的魔頭。”
  雷一砲心中在想,那日這些人全被邀到了焦山飛龍寨,這些人大概聽了於長泰的話,一個個溜到中州開封城,目的在打那飛龍令中秘藏之物,只不知這些人可曾取得。
  心念間,雷一砲低頭又問小癩子:
  “你說我來晚了,不知是指的什麼?”
  小癩子仔細又望望雷一砲,這才緩緩道:
  “如果你不是在佑國寺前面救我一把,你這個相貌我還真不敢相信你會是個好人呢!”
  雷一砲道:
  “好人壞人不能以貌評論,告訴我你怎麼說我來晚了。”
  小癩子一狠心,道:
  “好吧,我就告訴你吧,爺如果也是為了佟老爹而來中原,那你是來晚一步了。”
  雷一砲聽小癩子說出“佟老爹”三字,不由全身一震,自己已來開封三天,四處打探,沒人知道佟老爹這個人,如今這小癩子竟一口說出佟老爹,雷一砲自然吃一驚,他大手一捧,已把小癩子托起來,道:
  “佟老爹可就是佟大年?”
  小癩子點點頭,面色泛白,白中透青,因為他真怕面前這個疤面大個子把他像摔鐵羅漢般的摔下地。
  雷一砲道:
  “你認識佟大年?”
  小癩子道:
  “認識呀!”
  雷一砲急又問:
  “你可知佟大年生前住的地方?”
  小癩子手指柳林外,道:
  “佟老爹生前就住在柳樹村西北頭上,他死了還是我同村裡人挖坑埋的。”
  雷一砲沉聲道:
  “走,帶我去佟老爹生前住的地方。”
  小癩子心中在想,原來這大個子也是想得佟老爹的東西之人,自己原知道一些,如今看來還是少提為妙。
  雷一砲帶著小癩子直向柳樹村走去,這時村子里正有幾個婦人坐在小溝邊洗衣衫,忽見小癩子又跟著個刀疤大個子走來,不少人連忙走回家去。
  小癩子領著雷一砲走到村子西北頭上,小癩子手指被火燒的小屋子,道:
  “佟老爹生前就是住在這裡的。”
  雷一砲頓足道:
  “這是誰幹的好事,殺人連帶放火?”
  小癩子道:
  “先是來了許多騎馬的,他們殺了佟老爹,再回來燒屋子,這一次是姓周的幾人燒的。”
  雷一砲道:
  “可惡啊,一屋兩燒,為的什麼。”
  小癩子道:
  “我也不清楚。”
  燒燬的屋子沒什麼可尋的,雷一砲咬牙道:
  “走,帶我去佟大年的墳上看去。”
  小癩子伸手柳樹邊一指,道:
  “佟老爹就埋在那柳樹邊的小坡上。”
  小癩子把雷一砲領到佟大年的墳前,那兒沒有墓碑,新墳黃土一堆,寸長的小草已長出土來。
  雷一砲突然單膝一跪,他雙目已見淚水地道:
  “總管,雷一砲來晚了,今日能走出焦山,也費了我一番安排,夫人同小姐只怕這輩子也走不出焦山了,倒是空叫你在這開封苦等幾年。”
  小癩子聽的似懂非懂,但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這姓雷的是佟老爹的朋友,那是一些也不會假的。
  於是小癩子對雷一砲又有了新的評估,他是個好人,因為他是佟老爹的朋友。
  既是佟老爹的朋友,他應該知道佟老爹交給自己的東西 那根竹棍,那根上面刻有十三‘人’字的竹棍。
  就在佟老爹的墳頭上,雷一砲正伸手抹擦眼淚呢,小癩子卻低聲道:
  “佟老爹在世的時候對我小癩子最好,他常給我吃他賣剩下的糖葫蘆,他人死了,尚且杷他的所有送給我呢!”
  雷一砲一聽,一陣驚喜,道:
  “他都是送給你些什麼東西?”
  小癩子道:
  “那間燒了的屋子,連帶著屋內的東西,還有……還有就是……”
  雷一砲的虎目瞪得溜圓,道:
  “還有什麼?”
  小癩子道:
  “我看你是佟老爹的朋友,我才告訴你,他還交了我一根賣糖葫蘆的竹棍,說是要等一對母女到來交給她們的。”
  雷一砲急問:
  “那根竹棍呢?”
  小癩子一聲嘆息,道:
  “為了那根竹棍,幾次沒把我這條小命丟掉,最後還是被姓周的幾個人弄去了。”
  雷一砲跌足嘆道:
  “糟了,糟了,落在他們手中,連飛龍寨也全完了,依爺數十年的基業全完了。”
  小癩子眨著一對大眼,道:
  “爺,你說什麼呀,什麼全完了?”
  雷一砲懊喪地道:
  “你不懂。”
  小癩子愣愣地道:
  “我是不懂爺在說些什麼,但佟老爹托我的那根竹棍上面畫的東西,我可看得清楚。”
  雷一砲鬥然一震,急又抓住小癩子道:
  “那竹棍上畫的什麼,你快說。”
  小癩子想哭,因為雷一砲抓住他的雙肩令他痛的難受。
  “爺,你松鬆手,你的兩只大手就像是一只老虎鉗子,小癩子吃不消啊!”
  雷一砲道:
  “好,我放手,我們坐下來,你慢慢仔細的告訴我。”
  於是,小癩子猶似在細說一段驚險故事,從佟大年被殺直到竹棍被“醉漁翁”司徒大山網去,說了一遍……
  雷一砲突然豎起大拇指來,誇讚小癩子,道:
  “小癩子,你小小年紀竟然恁般的重情義然信諾,在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的大前提下,忘我般的擇善固執,雷一砲打心眼裡喜歡你,小傢伙,竹棍雖失,但你已盡了力,我不會怪你的,我也替佟大年高興。”
  他一頓又問:
  “小癩子,你說你看到竹棍上的記號?什麼樣的記號?你能不能畫出來叫我看看?”
  小癩子點頭道:
  “其實也沒有什麼,只是在竹棍上刻了十三個‘人’字,你來看,就是這種樣子的 ”小癩子隨手撿了一塊石頭,在地上畫,就在十三個“人”字上面的最上一個“人”字下方,還有一點。
  雷一砲看了半天看不懂,急得他不停的抓耳搔腮,口中自語不斷的,道:
  “這是什麼古景,佟大年在竹子上刻此這記號,他是指的什麼?”
  就在一陣思忖中,雷一砲又道:
  “還好,‘江岸一陣風’周全幾人,只不過把佟大年的這個記號奪去,我雷一砲想不通,他們也必然沒辦法,嘿……”
  小癩子望望雷一砲面上那足有半尺長的卷肉刀疤,大著膽子低聲道:
  “別看爺這麼個嚇人樣,比起那幾個老頭兒,你的心眼比他們好多了。”
  雷一砲咧著毛嘴一笑,道:
  “人心難摸,鴨肥難剝,我雷一砲雖然面目可憎,但言語‘有’味,無他,皆出自一個誠實。”
  小癩子點頭道:
  “所以我起先是很怕你,怕你同那幾個老頭兒一樣的心惡面善而哄我上當,現在,我不怕了。”
  雷般的一聲哈哈,雷一砲道:
  “小癩子呀,如今你我的這顆腦袋上皆開了花,你的花開在頭頂上,我的卻開在臉上,正該是同病相憐而彼此相惜才是。”
  小癩子咧嘴一笑,道:
  “爺,越來我越喜歡你了。”
  從懷裡摸出一塊銀子,小癩子一見眼都直了。
  雷一砲拉過小癩子的手,道:
  “拿去,五兩銀子省著用,也夠你用上好長一陣子的,我走了。”
  小癩子握著尚有余溫的一錠銀子,顫抖著手沒有說出一句話,他望著雷一砲那高大的身子往前大步走,高聲問:
  “爺,你要上哪兒?”
  雷一砲回頭露出個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道:
  “回南方去,我不懂佟大年在竹棍上面的記號,也許我家主母知道,問她也許就明白了。”
  雷一砲走了。
  走的很有力,也走的很快。
  雷一砲似乎有迫不急待的樣子在趕路,因此,小癩子在後面拼命的追,直追到七八里他才遠遠的高聲狂叫:
  “爺,你等等呀!”
  大步前走的雷一砲,忽然聽得身後叫聲,停住腳步回頭看,由不得他不吃驚的停下腳步來。
  小癩子喘著大氣走到雷一砲身邊的時候,猶似虛脫般的兩腿一軟跌在地上。
  雷一砲驚問,道:
  “小癩子,你追上我幹什麼?”
  蒼白的小臉上小癩子伸出衣袖抹去臉上汗水與鼻涕,深深地吸了幾口大氣,道:
  “這一次我確認你是個好人了。”
  雷一砲啼笑皆非地道:
  “大老遠的追上我,就是為了說這麼一句不關痛癢的話嗎,哈……”
  小癩子深深的望了一眼雷一砲,道:
  “怎麼能說是不關痛癢?”
  雷一砲一怔,道:
  “欸!那你就說說看。”
  小癩子直起身子道:
  “由於你是個好人,所以我小癩子相信你說的那位主母,也必是佟老爹等了幾年的人,當然佟老爹的竹棍必也是要交給你家主母的了。”
  雷一砲點頭,道:
  “不錯,佟大年託付你的那根竹棍,也正是要交給我家主母的,只可惜我那主母不克前來罷了。”
  小癩子十分注意雷一砲在說話,他的兩只頗具智慧的眼神,正閃耀著銳利的光芒,連雷一砲也不自覺地強調自己的話,道:
  “小癩子,我實對你說吧,當年我與佟大年共事一主,他是總管,我雷一砲是副總管,這你該懂了吧?”
  小癩子道:
  “小子雖不知道什麼叫總管,但爺與佟老爹是一夥的,大概錯不了,所以我又追回來了。”
  哈哈一笑,雷一砲道:
  “小癩子,你是怕我同那幾個南方來的老魔頭一樣的騙你,這我不會怪你的,因為你吃了太多的虧了。”
  小癩子道:
  “姓周的他們奪走了竹棍,可是我記得上面的記號,所以我還是常回柳樹村的,總想有一天能見到那母女二人,現在聽了爺的話,我該把我知道的說給爺聽了。”
  雷一砲一笑,道:
  “你不是已經告訴我了嗎?”
  小癩子一笑,站起來,道:
  “告訴你的,那是竹棍上佟老爹刻的,但佟老爹刻的那記號,小癩子一看就知道是什麼,可笑那幾個老頭兒,他們還喜不自勝的回到南方去了呢!”
  雷一砲驚奇地虎目一瞪,道:
  “你會知道佟老爹刻的記號?”
  小癩子道:
  “小子追來,就是要告訴爺那記號是什麼的。”
  雷一砲幾乎把小癩子摟在懷裡,急問道:
  “你說,你快說!”
  小癩子道;
  “那記號必是代表一個地方,而你們要找的東西,小子細細想過,也偷偷去看過,必是在那個地方某處藏著。”
  雷一砲雙目幾乎見淚,面上那條卷肉疤痕在抽動,抽動得面部有些痙攣地道:
  “對,對,是在找一樣東西,一樣極其重要的東西。”
  小癩子彎腰地上又拾起一塊石頭,立刻又在地上畫了十三個“人”字相疊在一起,指給雷一砲看:
  “爺,你細看這模樣像什麼?”
  雷一砲道:
  “不就是人……十三個‘人’字嗎?”
  小癩子道:
  “小子不識字,也不知叫什麼字,但這些‘人’字重在一起,而且又是十三層,所以我說這是代表開封城里那座鐵塔,爺,你們南方人必然不知道,開封城東北角的那座鐵塔有十三層,幾有二十丈高,小子在想,佟老爹一定是把東西藏在鐵塔裡面了。”
  雷一砲一聽,狂叫一聲,立刻雙手把小癩子舉得高高地大笑,道:
  “好小子,真有你的,你這是一語提醒夢中人,想那周全幾個老東西,又如何會想得到的,哈……”
  小癩子忙叫雷一砲放下他來,又道:
  “佟老爹還在第 個‘人’字下面點了一個點,我想東西必然被佟老爹藏在最上層了。”
  像是拉著自己兒子般的,雷一砲道:
  “走,我們進城去。”
  小癩子搖頭,道:
  “大白天怎好登上鐵塔找東西的。”
  雷一砲道:
  “進得開封城,也該是吃飯時候了,等我們吃飽飯再去鐵塔,不正是時候?”
  小癩子皺眉,道:
  “進城也得天黑時候再去。”
  雷一砲道:
  “為什麼?”
  小癩子有些無奈地道:
  “爺,你忘了,佑國寺外你揍了鐵羅漢,如今只怕魏老虎正派人四處找你了。”
  捧腹一聲狂笑,雷一砲道:
  “別提那個黑毛漢,更別說什麼魏老虎,在雷某眼睛裡看來,全都上不得臺盤,小癩子,你只管放心大膽跟我走,咱們開封城中找家火館子先吃上頓,雷爺今晚先管你吃個夠,如何?”
  小癩子憂愁地道:
  “爺,我是怕他們人多,再怎麼說你也只一個人呀!沒聽人家說,能狼難敵眾犬,好漢架不住人多呀。”
  雷一砲道:
  “小癩子,你別管那麼多,只管跟雷爺走吧。”
  小癩子有些無可奈何,因為雷一砲已經開步往開封城中走去。
  小癩子緊跟在雷一砲身後小跑步,心中不斷的抱怨自己,為什麼不再晚一點告訴他呢!
  燻風習習,夕陽色變,遠望沙城,風沙浩渺,這時不少趕路出城回鄉的人,挑擔背袋的匆匆趕路忙。
  小癩子走了一段路,突然哎唷一聲坐在地上不走了。
  雷一砲回頭看,忙走過來問:
  “你怎麼了?”
  小癩子摀著肚子道:
  “我肚子痛!”
  雷一砲笑哈哈地道:
  “頭痛是鬼捏的,肚子痛屎憋的,你去野地拉泡屎,保管肚子就不痛了。”
  小癩子道:
  “爺,你等我?”
  雷一砲道:
  “當然。”
  小癩子心裡暗喜,因為他根本就是裝的,只要能拖延到天黑再進城,就不容易被魏老虎的人遇上。
  小癩子蹲在了野地裡,一蹲半天不起來,卻沒有屙出屎來,倒是他不停在望著那火盆似的陽光,心中叨噥著,怎的恁般慢!
  一陣子過去了,路邊等的雷一砲高聲再叫:
  “小癩子,你好了沒有,拉井繩嗎?”
  西邊還有些餘暉,小癩子懶懶地自野地走來,邊皺著眉道:
  “我的肚子還是有些痛呀!”
  雷一砲一把抓起小癩子,單臂稍一使力,已把小癩子送上肩頭,邊笑道:
  “你小子還沒有雷爺的鐵棍重,我背你進城去!”
  小癩子坐在雷一砲的肩頭上,比騎馬還舒坦,耳邊忽忽風聲中,才發現雷一砲已展開腳程走路如飛的往東城門走去。
  天色灰暗中二人進了開封東城門。
  小癩子是個老開封,大街小巷他最是熟。
  現在,他已自雷一砲肩頭下來,邊指著遠處一條大街,笑對雷一砲,道:
  “爺,你看遠處那條大街,那條街叫鼓樓街,街中有家大酒樓,叫‘沙城酒樓’,我在那兒吃過呢!”
  雷一砲笑道:
  “你說過,是祈老怪請你的,是吧?”
  小癩子道:
  “小子吃一頓頂三頓。”
  雷一砲道:
  “好,我今請你吃個夠,咱們去‘沙城酒樓’去。”
  二人正要跨過那條馬路到對面呢,突然小癩子拖住雷一砲道:
  “爺,我不去‘沙城酒樓’了。”
  雷一砲一怔,道:
  “為什麼?”
  小癩子道:
  “小子今日肚子不舒坦,改天吧!”
  雷一砲道:
  “不能多吃,少吃一點嘛?”
  小癩子指著另一條小街,拉著雷一砲,道:
  “那條小街有家牛肉館,還賣五斤重一個的芝麻鍋盔,原湯牛肉長年在鍋裡熬著,你我各吃上一大碗鍋盔泡牛肉湯,完了趕快去鐵塔,不是很好!”
  雷一砲是南方人,南方人吃東西講求色香味兼細膩,如今這是北方,而北方人講求的粗線條,大塊的肉大碗的酒,肚皮填飽才算好,如今聽了小癩子的話,多少也感到新鮮對胃口。
  哈哈一笑,雷一砲道:
  “只要你喜歡,到哪兒吃全一樣。”
  其實雷一砲如何知道小癩子用意?
  原來小癩子正準備再次登上“沙城酒樓”飽餐一頓呢,不巧卻被他看到兩個大漢正是魏老虎的四大金剛中的金羅漢與銅羅漢二人,一驚之下,忙拉著雷一砲改地方吃去了,雷一砲哪會知道的。
  雷一砲在小癩子指引下到了一家清真牛肉館。
  清真當然是指的回子,而開封城有個東大寺,住的全是清真回回,開封城吃的牛羊肉,大部份全是由回子操刀,據說清真寺那兒有個小老頭,他殺牛不用繩索捆,他口銜殺牛尖刀,雙手只扭住牛的頭上兩角,再大的牛也會應聲而倒,白日裡他總得殺個十頭八頭牛的。
  也由於清真寺的關係,開封城中牛肉館也特別多。
  小癩子領著雷一砲去的這家清真館不算大,也只有三個海鍋,一只木架上,溜圓的鍋盔十幾個,有個伙計邊切邊掰碎,再交給另一人加牛肉湯。
  現在正是吃夜飯時候,吃的人也特別多,不少人還叫上四兩高梁酒,邊吃邊喝倒也相當過癮。
  平日裡小癩子是不夠格進牛肉館的,兩個皮錢一個燒餅,他就會啃上半天。
  現在,他在雷一砲的邀請下,狠狠地吃了兩大碗牛肉泡鍋盔,他還特別叫小二給他撿肥的裝,因為他覺得肥一點更香,更耐寒。
  二人在牛肉館吃完,小癩子望望門外,低聲對雷一砲道:
  “爺,該走了,再晚只怕佑國寺的老和尚會把塔門給鎖起來的。”
  雷一砲道:
  “你是說晚上的鐵塔會上鎖?”
  小癩子道:
  “要是不上鎖,我每晚就會睡到那兒了。”
  雷一砲忙付了帳,拉住小癩子走出牛肉館來,邊又低聲問小癩子,道:
  “要你看,佟大年在竹子上面做的記號,真的就像那麼個鐵塔模樣?”
  小癩子道:
  “那晚我在小船上面,他們四個老的全擠在小艙內看,可是我卻比他們看的清楚,我一眼就覺得那是個塔,而且八九不離十的是鐵塔,要不然怎會是十三層呢!”
  雷一砲一高興,拍拍小癩子的頭,道:
  “好小子,對於你的這番解釋,愈是增強了我老雷的信心,快走吧!”
  順著大街繞向小街,漸漸的人煙少起來,月黑風高,矮林呼嘯,連個路燈也沒有,若非小癩子地形熟悉,雷一砲還真的找不到。
  不旋踵間,二人已繞過佑國寺。
  寺前面的小茶棚已關門,夜裡誰願意跑來喝茶水的。
  灰暗中,近處只見鐵塔聳立在夜暗中。
  雷一砲駐足仰視,見這鐵塔比之金山寺的塔又高出許多,眼前的鐵塔,拔地而起,塔端入雲,高不可攀,數百年巍巍然於開封城中,歷經過許多太平與亂世,也披上一層永遠洗不清的滄桑史!
  鐵塔永遠是鐵塔,而人世卻隨著無情的歲月在蛻變,也不知是人們在愚弄歲月,還是造化在愚弄人!
  一旁的小癩子低聲道:
  “爺,如果你要找的東西當真是在這鐵塔上,你取了東西就回南方了?”
  雷一砲頭仍然在高高的上望,邊應道:
  “是的,我是要趕回南方去的。”
  小癩子一聽,有些無精打採地道:
  “哦!”
  突然,雷一砲對小癩子道:
  “你可知道這鐵塔每日何時鎖門?”
  小癩子道:
  “二更不到就鎖門了。”
  雷一砲看看天色,道:
  “就快二更天了,快上去。”
  小癩子對於攀登鐵塔相當熟悉,只見他引著雷一砲推門進到塔內。
  塔內相當黑,攀登的梯階既窄又陡。
  小癩子回頭問道:
  “爺,你有燈火沒有,塔內很黑,等到了最上層看不見東西怎麼辦。”
  雷一砲道:
  “這個我倒是沒有想得到,你快去找些來。”
  小癩子忙走出鐵塔來,一個人溜進附近茶館裡,卻碰上茶館裡的掌櫃。
  那掌櫃見是小癩子,立刻一指頭點在小癩子鼻頭上罵道:
  “走走,沒地方過夜,想在我茶館賴一晚上是吧?”
  小癩子忙搖手道:
  “不不不,我……”
  掌櫃的冷然喝斷小癩子話,又道:
  “你什麼,你是個惹禍精,正午的時候不是你追著魏爺的兩個少爺要錢,哪會使得鐵羅漢挨摔的,去……”
  小癩子忙自懷中取出一塊碎銀子,道:
  “掌櫃的,我是來向你求借個燈亮的,你若是不藉,呶,我買你的總可以吧!”
  掌櫃接過銀子,還在口中咬了一下,這才笑道:
  “真是銀子。”
  邊低聲問小癩子,道:
  “這附近沒地方住,你小子想住鐵塔?”
  小癩子忙搖手道:
  “不,那地方常有人跳塔自殺,我才不去那兒住。”
  掌櫃的笑笑,取了一只巨燭,一個引火紙眉。
  小癩子也不多說,忙走出茶館來。
  雷一砲高大的身子把塔門遮了一大半,低著頭見小癩子從暗處走來,忙問道:
  “找到了?”
  小癩子道:
  “花了我一塊銀子才買到的。”
  雷一砲高興的拍拍小癩子,道:
  “你小子真機靈,現在,我雷一砲打心眼裡喜歡你!”
  小癩子道:
  “只可惜你一旦找到東西就離開我了。”
  雷一砲一怔,站在階邊望著小癩子,心中琢磨,面前這個小娃兒無父無母,倒也十分的可憐呢!
  小癩子有些無奈何地自雷一砲身邊登上台階,道:
  “走吧,我領爺上塔頂去。”
  雷一砲只得心事重重地跟在小癩子身後上去!
  一層層的上去!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1, 05:33 PM   #6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8章 小癩子一步登天

  月兒就像被天狗啃掉一口似的,殘缺不全的掛在西天上,暗淡無光得連吊在它附近的那顆星星都比它亮得多。
  月圓月缺,時亮時暗,但人事滄桑則令小船上的雷一砲難以理解。
  小船上只有一人,雷一砲一個人。
  小船就在過午不久離開了江都運河碼頭。
  雷一砲巧裝打撈的自己坐在船尾輕搖著木櫓,緩緩的,緩緩的向長江搖,沿運河,他發現不少飛龍寨的船從他小船邊急速馳過。
  如果在當年,依寨主在的時候,雷一砲只要露個面,這些船上的人又有誰不高聲呼叫:
  “副總管好!”
  現在,飛龍寨改朝換代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雷一砲知道,如今的飛龍寨副總管叫成剛,那個橘面魚目成剛。
  舉頭望月月不明,低頭江面則煙波浩渺,雷一砲望望天色,大概是二更天了吧。
  江面上已不見巨檣帆影,有燈亮,那也只是沿著附近泊船的江邊才有。
  江水悠悠,但小船卻難以隨,在這兒可不比在運河順水流,雷一砲對於這段水域太清楚了,二十歲投入依水寒帳下就在這江面上打滾,快二十年的歲月,又怎會不熟悉這附近的水程?
  就在船尾,雷一砲那有力的雙臂,奮然不懈的使力在那根櫓上,把個小船搖地直點頭,木櫓發出吱呀聲,小船已似箭一般向焦山馳去。
  焦山就在江心中,而飛龍寨就在焦山。
  傳說焦山水底有石閾橫亙,似游龍騰躍般,每于水落之時,近岸可見,形成中流砥柱之勢,江水至此又形成不少漩渦,小船在此最易遇險。
  現在,雷一砲以其水面上純熟技巧,駕獨舟而來,他穿過撲舟巨浪,越過險灘暗礁,以一種冒險犯難而又忘我的精神,繞過飛龍寨的附近,緩緩地靠在一處絕崖下面。
  雷一砲的全身已為浪花濺濕,連蒙在面上的灰巾也已濕貼在臉上,而臉上的刀疤卻在抖動不已!
  岸上有些靜,靜得十分令人意外。
  當然,這種現象對雷一砲的行動更見方便,他知道在他的右面就是天王寺,那兒的大雄寶殿與藏經樓他常去,寺裡的和尚哪個不認識他雷一砲的?
  左面山崖轉彎處,則是連綿三進房舍的飛龍寨,現在他已登岸,卻絕不能碰上飛龍寨的人,因為飛龍寨的人全都知道他雷一砲瘋了,甚至已投江而死。
  快四更天了,雷一砲已摸近依夫人住的那間小瓦屋,有條小山道旁,住了幾名飛龍寨部下,明裡是對江面上的飛龍寨帆船信號聯絡,不使在霧天駛近險灘,但雷一砲十分明白,這幾個人也負有監視依夫人母女的責任。
  雷一砲躲過這個監視哨,匆匆到了小瓦屋前窗下,伸手在窗上輕彈:
  “夫人!夫人!”
  小屋內.依夫人在問:
  “誰?”
  雷一砲忙低聲應道:
  “是我,雷一砲回來了,切莫點燈啊!”
  屋內的依夫人悉卒著在披衣,瓦屋的門啟開一半,雷一砲已閃身進得屋子裡。
  這時依霜霜也起來了,見雷一砲全身濕透,忙著要去取他爹的衣衫,卻被雷一砲攔住:
  “我不能停下來,說完還得摸黑上船呢。”
  依夫人遂低聲問道:
  “副總管,你連夜回來,必有大事,快說吧!”
  雷一砲自懷中取出個布包,交在依夫人手中,道:
  “這就是當年被佟大年帶走的‘八步一刀’,上天有眼,我人一到開封城就找到了。”
  依夫人顫抖著雙手接過來,雙目已見淚水滾下。
  雷一砲道:
  “東西已經取回,夫人應及早定奪。”
  以袖拭淚,依夫人緩緩打開布包,只見那張薄如蟬翼的羊皮與金色小刀,灰暗的小屋內,仍然可見金光閃閃,刃芒點點。
  只聽得依夫人嘆道:
  “不錯,這正是霜霜他爹用的東西,她爹能雄踞江南水路二十年,威信全由此刀所立。”
  雷一砲道:
  “屬下的意思,若沒有寨主指點,這‘八步一刀’小姐是否也能修煉,他日不難重振基業。”
  依夫人思忖中,問道:
  “且說說看,你是如何恁般順利的取到手的。”
  雷一砲當即把在開封所遇,以及小癩子守信重義的事蹟詳細說了一遍……
  依夫人贊不絕口地道:
  “難得,難得,這個孩子我一聽就喜歡,他人呢?”
  雷一砲道:
  “屬下把他安置在江都一家客棧裡。”
  雙手托著小刀,依夫人緩緩道:
  “如今我也想通了,霜霜是個女孩子,是不能在江面上統領飛龍寨的八舵三十二船隊,要知能領袖這幫人,必需是水下功夫高人一等之士,女孩子怎能水下水面廝殺?”
  雷一砲道:
  “夫人的意思……”
  依夫人一聲苦笑,道:
  “於長泰的話不能說沒有道理,飛龍寨主之位,是應該傳男不傳女。”
  雷一砲大驚失色,道:
  “夫人你 ”
  依夫人又是一聲無奈的冷笑,道:
  “你聽我說,一砲,這也許就是造化在作弄人,依家的人丁卻又恁般單薄,只有霜霜一個女兒!”
  雷一砲忙道:
  “自古女子中也出了不少豪傑之輩,小姐年已十五,正是練武之時,只要夜間勤練,不日定有成就的。”
  依夫人搖頭,道:
  “於長泰不是傻子,一旦被他發現,我母女只怕連命也難保得住了,再說這‘八步一刀’必得霜霜她爹的指點才行呢!”
  依夫人望望一旁的女兒霜霜,搖頭直嘆氣。
  雷一砲卻難為得直搓雙手。
  灰暗的屋子裡,頓然籠罩一層愁雲慘霧。
  就在一陣沉寂中,突見依夫人雙目一亮,她問雷一砲:
  “聽你說那孩子是個孤兒?”
  雷一砲點頭,道:
  “聽他說,父母在他小的時候,被一場大水衝走,所以他連自己姓甚名誰也不知道。”
  依夫人面露微笑,道:
  “我想收那孩子為義子,一砲啊,你看可好?”
  雷一砲心中已明白夫人之意。
  當然,在雷一砲想來,飛龍令祕籍能不落在於長泰手中,那是再好不過。
  現在依寨主收了義子,自然就能習那飛龍令中祕籍中刀法,他日重振依家聲威,就有指望了。
  心念間,雷一砲忙問道:
  “夫人的意思是要把這‘八步一刀’絕技,傳給那個小癩子了!”
  依夫人重又包起布包,且又交在雷一砲手中,道:
  “告訴那孩子,說我已收他為義子,從此他姓依,有一日他真的有所成就,我母女也有出頭日了。”
  雷一砲接過布包,忙往懷中一塞,又問:
  “夫人可得給那孩子起個名字吧!”
  依夫人想了一陣子,道:
  “就叫他依承天吧。”
  夫人邊又解釋道:
  “承天所賜,應該大有成就才是。”
  “依承天,依承天,真是好名字。”雷一砲盡在叨噥著“依承天”三字。
  早又見依夫人起身入內,不旋踵間走出來,她手上又多了一塊白玉佩,道:
  “一砲,你把這塊龍形玉佩替我送給承天,本來水寒在的時候曾重金刻了兩塊,一塊是鳳,現在就帶在霜霜身上,如今就把這塊龍玉佩給了他吧!”
  雷一砲忙又接過來揣入懷中,道:
  “夫人,天色不早,我該走了。”
  依夫人擺擺手,道:
  “你走吧,帶那孩子去個人們找不到的地方,好生加以調教啊,欸!只怕沒有他爹指點,功夫進境要慢多了。”
  雷一砲趴在地上叩了個頭,道:
  “夫人知道,我雷一砲家在三門灣附近,外海的孤島我最熟,雷一砲已有多年未回去了,連個消息也沒有,我決定帶少爺暗中返回外海,只等少爺藝業有成,立刻重回焦山,號召舊屬,重振飛龍寨昔日雄風。”
  依夫人點頭,道:
  “一砲,重任就落在你雙肩上了。”
  雷一砲這才剛走到門口,突然回身又問:
  “夫人,可知飛龍寨今日怎的這麼沉寂,寨中似乎少了許多人似的 ”
  依夫人微笑,道:
  “昨日聽奶媽說,於長泰正領著他的人趕往狼山去了,聽他說是要找什麼十三蚊龍去的,至於為什麼,她也不太清楚。”
  雷一砲自然也不太清楚,狼山住了海門十三蛟龍,為首的“鬧海蛟”歐陽正,當年與依水寒的交情不錯,如今於長泰接管飛龍寨,卻率領人馬趕去狼山,不知為的什麼。
  雷一砲走了,他又抄小道來到碎浪拍岸的江邊,他的小船仍在,附近未見有任何動靜。
  於是,他躍身小船上,急急的劃離江岸,直向雲水蒼茫的江中搖去。
  漸漸的,東方在泛白,斗轉參橫,江面微風輕撫,雷一砲終於籲了一口大氣。
  新的任務令他興奮,新的任務也令他擔憂,自己是否能把小癩子調教成大器,實在沒有一絲把握,因為“八步一刀”絕學,自己也是一竅不通,充其量也只能先把自己一身武藝傾囊相授罷了。
  雷一砲的小船靠上江都運河岸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他掩掩藏藏的走入盛記客棧,進入客房中,卻發現盛掌櫃正在看小癩子吃飯呢。
  吃飯其實是在吃一碗面。
  盛掌櫃見雷一砲突然回來,還不好意思的道:
  “雷爺,我曾命人給他炒了兩樣菜,裝來兩碗白米飯,他說他吃不慣大米要吃面,所以 ”
  雷一砲面色 沉,道:
  “把面拿走,改吃米飯。”
  小癩子一驚,忙放下手中面碗,道:
  “爺,我吃飽了。”
  不料雷一砲仍叫掌櫃的送來一碗米飯,道:
  “把這碗米飯吃光。”
  小癩子到了南方,他實在對於大米難以下咽,寧願啃一個刮腸胃的窩窩頭。
  現在,雷一砲聲色俱厲的要他吃完一碗米飯,而且連菜也沒有,實在令他不解,他覺得雷一砲離開才一天,就對他全變了樣的一副令他害怕表情。
  雷一砲這種轉變,就連一旁的盛掌櫃也丈二金剛摸不著頭了。
  雷一砲不再看小癩子一口口的扒飯,他低聲對盛掌櫃道:
  “一共多少銀子,算清楚了我二人得立刻上路呢!”
  盛掌櫃忙搖手,道:
  “雷爺,你這是說哪裡話,敢情我盛一方是認錢不認人的死要銀子不論交情了?說句心裡話,我正打算給雷爺包點程儀呢!”
  雷一砲一笑收回銀子,道:
  “程儀就免了,老實一句,我若信不過你,也不會直奔你這盛家客棧來了。”
  盛掌櫃撫髯,道:
  “雷爺準備帶這小哥往哪裡去?”
  雷一砲立刻答道:
  “北方去,這小子吃不慣南方大米,所以我領他回北方去住。”
  江湖上就是這麼一回事,逢人但說三分真,七分留著騙騙人,雷一砲明明要往南,他卻說是往北,連盛掌櫃他也照樣不說大實話,無他,如今的小癩子可是一登龍門身價何止百倍,怎可隨便告知人的?
  就在當天,雷一砲領著小癩子走陸路離開了江都城,小癩子在盛家客棧有吃有睡,這時候他的精神可大,雷一砲走一步,他急快的兩步就跟上去。
  在雷一砲的心中,他要帶著小癩子過宜興,繞過太湖直下餘杭,再由天台去二門就近了。
  雷一砲領著小癩子當天才走不到一個多時辰,江面上已經傳來了消息,南通與海門的江面上出了事,聽說還有不少人在江面上幾乎來一場拼殺呢。
  只可惜雷一砲未曾聽到,否則他必然會大為高興,雖然未聽說飛龍寨的人究竟如何,但這件事情的發生,都會使得雷一砲,甚至小癩子都會拍手大笑的!
  後浦口江邊來了兩艘大船,三桅巨帆。
  船是“江河老怪”祈無水召來的,祈無水在這秦淮一帶自有其一定的勢力。
  祈無水被“太湖毒蛇”在背上砍了一刀,現在已結了痂,自己就靜靜的躺在船艙中養息著,大船卻往南通駛去。
  附近跟著的另一船上,坐有司徒大山,周全與“太湖毒蛇”石大娘婆媳,還有石大娘的孫子石中寶,幾個人住在上面,兩艘船直放下遊南通。然後找上海門十三蛟龍,討取那飛龍令中的祕籍“八步一刀”。
  “江岸一陣風”周全幾人全都認定,小癩子的那根竹棍上,佟大年在上面刻了十三個“人”字,這一定指的是人,而且一定是十三人。
  再說誰都知道當年依水寒與海門十三蛟龍的老大“鬧海蚊”歐陽正交情最好,兩下里一兜,加上依水寒又深知副寨主於長泰的野心,他很可能把令中祕籍托藏在歐陽正的手中,現在大夥找上門,又有竹棍為證,歐陽正非交出那“祕籍”不可。
  就在祈無水與周全兩艘大船啟航不久,遠在鎮江焦山飛龍寨的於長泰,已得到消息。
  飛龍寨的正廳上,於長泰召來他的心腹大將霍大光與成剛二人:
  “現在,飛龍令中遺失的祕籍,終於有了眉目,幾個老魔頭聯手坐船南來了,你們看我們該怎麼辦?”
  成剛道:
  “且等他們的船來得切近,我飛龍寨的大船以逸待勞的加以攔截,相信他們絕難逃得出去的。”
  一旁的霍大光搖頭道:
  “自從我等追上開封無功而返以後,設計邀來幾個魔頭,有意無意的把飛龍令之事吐露給他們,總想藉他們之助取回飛龍令中失去的祕籍,現在他們共船下南,顯系未曾得手,這時加以攔截,顯然不合時宜。”
  太師椅上的於長泰點頭道:
  “消息傳來,說那‘江河老怪’祈無水十分謹慎地握著一只竹棍子,難道那根竹棍有什麼機關不成?”
  霍大光一攏垂在肩頭的灰色長髮,緩緩道:
  “以屬下看來,我們暗中調派大批船隊監視,且看這幾個魔頭在弄什麼鬼。”
  於長泰逐點頭道:
  “事不宜遲,快去準備,不要抓雞不著蝕把米,真的把飛龍令中祕籍被這幾個魔頭弄去,可就不妙了。”
  就在當天夜裡,飛龍寨立把第一、二、三舵共十二船隊全集中在鎮江附近,就等總舵發號施令開船了。
  從浦口到海門,坐帆船得走上兩天。
  也真是巧,雷一砲夜裡摸進焦山時候,於長泰幾人已在白天上了總舵的大船上,怪不得他覺出飛龍寨中似是少了許多人呢。
  現在,兩艘大船正向長江下游駛進中,後面大船上住著“江岸一陣風”周全、“醉漁翁”司徒大山、“太湖毒蛇”石大娘婆媳二人。
  船艙中,石大娘抱著孫子石中寶,低聲對戚九娘道:
  “南京城住了半個月,你的傷勢真的全好了?”
  戚九娘點頭咬牙,道:
  “肩頭下那條大筋未斷,且又未傷及內腑,除了久未活動這條右臂有些遲鈍外,一切已恢復正常,不過……不過……”她憤怒地遙望遠處大船,那條正在前面飛駛中的三桅大船又道:“我不殺祈老怪誓不回太湖。”
  石大娘道:
  “只要出現任何有利機會,娘絕不放過那個老怪物。”
  另一艙中,“醉漁翁”司徒大山正對“江岸一陣風”周全沉聲道:
  “老周啊,以你看那根竹棍上面當真指的是那海門十三蛟龍?”
  “江岸一陣風”周全篤定地點著頭,道:
  “我看八九離不了十,我不是說過嗎,依水寒與歐陽正的交情,已到了叩頭換帖,水乳交溶地步,依水寒海上出事,屍骨未還,歐陽正卻不見一絲急躁的出海去尋,這兩年他甚至也不再去焦山探望一下依水寒的老婆女兒,這一切全有問題,如今又有竹棍上的刻記,歐陽正想賴也賴不掉了。”
  緊皺眉,醉漁翁喝下一口酒又問:
  “最叫我不懂的,是依水寒那小子,他怎肯把恁般重要的東西交在他人手上,尤其是歐陽正又不是飛龍寨的人。”
  哈哈一笑,“江岸一陣風”周全撫髯道:
  “誰不知於長泰早有奪權之心,飛龍寨八舵三十二船隊中,於長泰暗中收買人心的事,連你我也全知道,你想想依水寒會把那麼重要的東西留給他?”
  醉漁翁終於一笑,道:
  “難怪,難怪,這就是老古人的那句話,‘兄弟刀槍殺,血被外人踏’,真是一些不假,哈……”
  船內的人哈哈笑,船外浪花“沙沙”響,大帆船行駛在江心中,兩岸風景隱隱可見,瀏覽風景中舉杯暢飲,應是十分愜意之事,只可惜“太湖毒蛇”石大娘婆媳二人,在周全的幾次邀約中,均閉緊艙門不出來,氣氛上多少令醉漁翁與周全二人心中不舒坦。
  當天傍晚時分,兩艘大船在南通與海門之間的一處江灣邊下錨,兩條大船就相依靠在一起。
  這時幾人又聚在一起了,依照原定計劃,由“江河老怪”祈無水出面下帖,約那歐陽正上船一敘。
  拜帖早已批就,祈無水立刻派出一名頭目乘坐小船登岸而去。
  幾個老魔頭也立刻在船上商量起來,誰也未去注意附近江面上出現的船,那些遠自焦山就跟來的大帆船。
  海門十三蛟龍,指的就是狼山十三英豪,而狼山就在海門西方三十幾裡處的江岸,那兒離南通最近,由於歐陽正與“翻江龍”石山二人是海門人,所以人們皆以“海門十三蛟龍”稱之。
  就在狼山南面的一片翠竹林中,那兒有座十分分壯麗的大莊院,單只邊廂就各有二十間大瓦房,登狼山下望,只見屋宇櫛比,重重疊疊,被山帶水,長林豐草,果然是一處臥虎藏龍之地。
  不錯,這裡正是海門十三蛟龍的根據地。
  實際上海門十三蛟龍做的買賣是水路走鏢,他們不但走長江水路的鏢,甚至也在沿海一帶走道,聽傳言,歐陽正曾率領手下眾兄弟與那霸佔在台山列島的海盜們拼過命,由於水運保鏢之不易,海門十三蛟龍甚少在這狼山一起圍聚。
  現在,狼山下的這座大莊院子裡,有一大半房子是空著,江面上也只有兩三艘雙桅帆船,還正在裝貨準備送貨往杭州灣呢。
  正是吃晚飯的時候,“鬧海蛟”歐陽正與“翻江龍”石山、“浪裡蛟”李大海、“海底蒼龍”褚彪、“五爪金龍”牛鳴臬五人正坐在一張大桌上邊喝著酒,商議如何護送三條船上路呢,突見一個部下,雙手捧著一張火紅帖子,匆匆進得大廳上。
  “稟總鏢頭,外面有人送來這張拜帖。”
  桌上的五人全一怔,誰也弄不清這時候誰會送來拜帖,歐陽正更是眉頭一鎖,伸手道:
  “拿過來。”
  歐陽正接過拜帖,當眾念道:
  海門十三蛟龍雅鑑:
  明日申時正,弟在船上候駕,切盼一敘。
  秦淮祈無水
  歐陽正驚異道:
  “怎的是這老怪?”
  一旁的“浪裡蛟”李大海道:
  “聽來語意不善,不知這江河老怪在弄什麼鬼。”
  “翻江龍”石山冷哼一聲,道:
  “這老東西怎會找上我們狼山來?娘的,他在南京找油水,我們水上做保鏢,幾曾與他有什麼瓜葛,他今莫名其妙的找來,我看大家得防著點。”
  歐陽正對那頭目道:
  “告訴來人,回帖來不及寫,叫他回去告訴祈老,我準明日上午登船拜望。”
  這時“五爪金龍”牛鳴臬道:
  “大哥,明日我們還有三船貨上路,我看向後延半日,我們陪大哥一起上船去,看那祈老怪在弄什麼鬼。”
  “鬧海蛟”歐陽正搖頭,道:
  “不如,你同石山褚彪只管按時啟碇,我與大海去就夠了,祈無水再奸詐,歐陽正自信還對付得了。”
  石山道:
  “大哥,行事多琢磨,小心無大錯,兄弟覺得明日貨船晚開半日,不會耽誤什麼的。”
  歐陽正搖手道:
  “不必了,今日大夥早點歇著吧。”
  由於“江河老怪”祈無水的這個大紅帖子,而使得歐陽正幾人也無心再喝下去,各自回房安歇去了。
  這夜露水濕衣衫,萬里晴空的狼山下大竹林中,忽然閃出一條人影來,細看這人一身黑色水靠,後腰插了一把分水刺,一手還拿了一雙蛙鞋,幽靈般地直往江邊撲去。
  就在一堆石岸邊,他停下身子,急急地換穿上手中蛙鞋,迫不急待地一頭鑽入江水中,光景是往附近錨泊的兩艘大船上遊去了。
  細看這人,生得既瘦又矮,雙目如豹似地令人生畏,扁大的鼻子下面,有一副翹翹地老鼠鬍子,偶爾在他伸頭水面換氣時候還會露出一只大虎牙。
  不錯,這人就是“海門十三蛟龍”老四,“海底蒼龍”
  褚彪,他因不放心大哥歐陽正與李大海二人明日赴祈無水之會,就在各人回房以後,暗中來到江邊,他要潛往祈無水的大船去,探一探這個老水怪究竟在弄什麼鬼,因為“江河老怪”祈無水絕對不會遠從南京趕到狼山來請歐陽大哥白吃白喝一頓,明敞著酒無好酒,筵無好筵,如不探個明白,終是放心不下。
  兩艘三桅大船並靠在一起,泊在距岸約十裡處。
  距離說遠也不遠,不過正好在褚彪下水的偏下游處,這對褚彪而言,就省卻不少力氣,因為江水的流動相當快速,尤其這地方已近長江口,水勢也較湍急。
  不過這些對褚彪而言,根本不算一回事,只不過一袋煙的功夫,褚彪正雙手攀住了大船錨鏈,他只是稍做休息,立刻雙臂運力,緩緩摸到船邊。
  船上十分靜,連個瞭望的也不知到哪兒去了。
  褚彪剛跨登船面,突然一聲暴喝,聽起來足有二十多人在吆喝。
  褚彪還真嚇一跳,細聽聲音,原來起自一間大艙,尋聲找去,不由心中暗笑
  原來是兩個船上的人全聚在這裡賭上了。
  艙頂掛了兩盞燈,一塊絨布上中間放了一根小竹棍,有個漢子,面前放了一個盤子,盤子上面倒扣一個細瓷杯子,原來這些人賭起單雙來了。
  隔著艙板縫往裡細看,褚彪未發現“江河老怪”祈無水,褚彪也知道祈老怪絕不會同這些人賭的。
  回頭望向另一大船,靠後的一間大艙有燈光,但卻沒有聽到有任何嘈雜聲。
  “海底蒼龍”褚彪一手脫去蛙鞋,打著赤腳悄無聲息地躍上另一大船上。
  他人也才剛剛落在船板上,突聞一聲喝叱,道:
  “什麼人?”
  聲音來自褚彪頭頂,頭頂上一個大帆卷著,顯然有人藏在帆上面。
  褚彪尚在一怔之間,大艙內的燈光突然熄滅,一連的躥出三條黑影來。
  暗淡的月光下,褚彪一眼就認出攔住自己去路的白髯老者,正就是下帖請大哥赴會的“江河老怪”祈無水。
  祈無水也看清來人是誰,不由一聲哈哈,道:
  “我道是誰呢,原來竟是十三蛟龍中的四當家褚賢弟到了,我老怪未曾出迎,倒是失敬了。”
  “海底蒼龍”褚彪打個哈哈,道:
  “祈老忒也客氣,客氣得令我褚彪大吃一驚,所以……”褚彪忽然看見另一邊的兩個魔頭,話說一半怔了一怔,因為“江岸一陣風”周全與“醉漁翁”司徒大山二人正衝著他咧嘴笑呢。
  褚彪面色一僵,冷冷道:
  “怎麼的,原來祈老竟與一陣風、醉漁翁扭成一股了,這倒是件鮮事呢!”
  呵呵一聲粗笑,“醉漁翁”司徒大山道:
  “再鮮的事,也鮮不過你們海門十三蛟龍吧?”
  褚彪一怔,道:
  “什麼意思?”
  早聽得“江河老怪”祈無水道:
  “別急,有什麼話明日再談,褚賢弟既然已上得船來,也就在這兒隨遇而安的住一晚,明日且等歐陽當家的到來一會吧!”
  褚彪心中明白,祈老怪是要把自己留下來了,從他的請帖上只署名自己而未提及周全與司徒大山二人,當知他們來意必然不善。
  褚彪一聲冷笑,道:
  “怎麼的,二位是想在狼山興風作浪?”
  司徒大山仰頭喝了一口酒,道:
  “誰要造反哪?你們海門十三蛟龍保鏢走道在這大江兩岸與沿海一帶,我們幾個老頭子何時扯過你們的後腿,掀過你們的臺盤?”
  “江岸一陣風”周全早哈哈一聲乾笑,道:
  “褚彪,別再走了,且進艙去歇歇,喝盅茶如何?”
  褚彪冷然一哼,道:
  “各位可否明示來意?”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不急,不急,進入艙內再說不遲。”
  也就在這時候,另一艙內黑影一閃,又撲過來一人。
  褚彪回頭看去,不由得大驚,道:
  “怎麼的,連這太湖老毒婆子也來了啊!”
  不錯,來人正是“太湖毒蛇”石大娘,她在媳婦戚九娘,與孫子石中寶二人睡下後,剛剛躺下來,突然聞聽周全笑聲,忙走出艙來,卻發現周全三人品方形的圍住一個人,這才一閃而到。
  石大娘聽了褚彪的話,發出一聲梟笑,道:
  “好嘛,說定了明日歐陽正上船來的,想不到你們海門十三蛟龍也是不守信諾之人,半夜三更的還摸上船來,一副賊眉鼠目,居心叵測。”
  褚彪大怒,道:
  “毒嫂子,你別他娘的尖酸刻薄,含血噴人,我問你,送上狼山的火紅帖子上面,署名的只是祈無水三字,為何你等也在此地,這證明你等欺騙在先,想來必然暗中設下什麼陰謀,你倒來個踢狗屁股回頭一口的咬來了。”
  “江河老怪”祈無水道:
  “誤會,誤會!雖說請帖上由老夫署名,但卻是我們幾個老骨頭的誠意,反正請的是歐陽正,由我一人署名也不算錯吧?”
  褚彪道:
  “不但是錯,而且錯得離譜。”
  祈無水面色一寒,道:
  “怎麼說?”
  褚彪不卑不亢的道:
  “江面上混生活的人,哪個不知道你們這幾個老魔頭的,啃天吃地不算,差一些沒把大江鬧個底朝天,如今你們竟然合穿起一條褲子的找上狼山來,我的兒,這還會有什麼好事幹的。”
  “江河老怪”祈無水道:
  “不錯,是有一樁小事情要來請教,不過那得等到明日歐陽正來了才知道,現在,只怕你褚彪也不會知道。”
  祈無水心中早想清楚,當年依水寒如果把那東西交給歐陽正,必然也是十分秘密,當然,歐陽正也絕不會對第二人講的,褚彪又怎會知道的?
  再說現在把事情講明,萬一褚彪衝出去把事情向歐陽正說明,則歐陽正必有防備,事情也就難辦了。
  突聽得司徒大山道:
  “褚彪,光棍不吃眼前虧,你既然是來了,何妨大方些進艙去,也免得彼此傷感情。”
  冷笑一聲,褚彪道:
  “海門十三蚊龍同你們有什麼感情可言。”
  他一頓又道:
  “既然各位不願說出來意,而我褚彪又看出你等的來意不善,現在彼此之間已到了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地步,我又何必同你等共處一艙閒話家常……”
  他“常”字出口,橫身衝去,分水刺已撩起碎芒點點,快疾無匹的揮向正在仰面喝酒的“醉漁翁”司徒大山。
  粹然的發難,褚彪的分水刺直往司徒大山那個酒葫蘆上揮去,而令司徒大山塌肩彎腰,忙把酒葫蘆以肘護著,右腿一彎,左腿疾掃而出,口中厲叫道:
  “我的酒葫蘆!”
  不料褚彪就是要他這樣。
  這樣子他才能騰身而起的自司徒大山頭頂越過去。
  果然,司徒大山在左腳掃空中,早叫道:
  “我上當了。”
  “撲通”一聲,褚彪一頭鑽入江中,水底下他可不敢怠慢,急急地把一雙蛙鞋穿在腳上,一口氣潛了半裡遠才露出水面換口氣。
  褚彪十分清楚,大船上的幾個老魔,哪一個的水下功夫也不比他差,如果在水中被他們幾個圍住,自己絕對難是他們對手。
  換了一口氣,也是褚彪的一次大喘氣。
  從水面上望向遠處,大船上隱隱約約的還站著幾個人,光景是一個也沒有下水追趕,倒是令褚彪大感意外。
  原來褚彪一躍而起的時候,早覷準了司徒大山那副篤定的在喝酒,那是他下手的唯一絕佳機會。
  褚彪騰身空中尚未落入江中,“江岸一陣風”周全橫裡伸手探去,差半尺未抓住褚彪一足,他本想跟著入水的,但覺褚彪穿的一身水靠,手中又是分水刺,自己如果愣頭青地追下水,他們幾個船上看熱鬧,如果擒住褚彪,自然是面子十足的光彩萬分,萬一反被褚彪所乘,自己可就太劃不來了。
  是以周全的雙足已站在舷邊,都未再入水去追,回頭抱怨司徒大山,道:
  “你這個老酒鬼,當真誤事,什麼時候不好喝,偏在這節骨眼灌馬尿。”
  “太湖毒蛇”石大娘也沉聲道:
  “捉住褚彪,無疑可使歐陽正低頭,大好機會又平白地丟掉,真是可惜!”
  司徒大山搖搖頭道:
  “算了算了,就等於姓褚的沒來好了,我們還是早些安歇,明日我一定約束自己少喝幾口酒,如何!”說完,徑自回艙內去了。
  隔著船艙,“江河老怪”祈無水高聲喝罵,道:
  “王八蛋們別再賭了,都去歇著了,不定明日還有一場拼鬥呢!”
  就在他的喝叫聲中,另一大船艙中,二十多個正在押單雙的漢子們,紛紛走出大艙來,誰也不再多說一句話地走去睡下了,他們哪裡知道剛才的一幕。
  祈無水仰頭對坐在帆上的漢子,道:
  “人都摸到船上你才發覺,還好能及時呼叫,算是將功贖罪,你可要多回小心了。”
  “海底蒼龍”褚彪爬上岸的時候,已是四更天了。
  褚彪匆匆到了狼山下的大莊院內,徑奔向第二進院子的正屋裡,“鬧海蛟”歐陽正就住在這兒。
  用力拍著門,褚彪叫道:
  “大哥,大哥!”
  歐陽正聽出是褚彪聲音,遂在臥室問:
  “老四,你不睡覺,這時候有什麼事?”
  褚彪高聲道:
  “起來吧,事情可大了!”
  歐陽正披衣而起,開門一看,不由一驚,道:
  “老四,你這是幹什麼去了?”
  褚彪丟下手中蛙鞋,匆匆走進屋子裡,道:
  “大哥,你只怕還不知道吧,祈無水那老魔頭已設下了個大陷阱,就等大哥你去上當了。”
  歐陽正仔細望望褚彪,道:
  “你摸上他們的船了?”
  褚彪道:
  “不但摸上船,我還差一點回不來了呢!”
  歐陽正一驚,忙又問:
  “究竟怎麼回事?”
  褚彪邊脫水靠邊道:
  “大哥呀,你絕對難以相信,‘江岸一陣風’周全那老兒也在船上。”
  歐陽正一愣,道:
  “怎麼會呢?”
  褚彪又道:
  “還有那老酒鬼司徒大山,連那‘太湖毒蛇’石大娘也在大船上呢!”
  歐陽正不能不大吃一驚,他自言自語地道:
  “黑道上的幾個老魔頭,一向水火不相容,冰炭不同爐,怎的忽然會扭結一起合穿一條褲子了?”
  褚彪道:
  “所以我以為他們一起找上狼山,必然有所圖謀而來,大哥不能不加以防備。”
  歐陽正點頭,道:
  “眼前我兄弟只有五人在,其餘的全押運外出未歸,要想對付這幾個老魔頭,我們得好生琢磨一番了。”
  褚彪道:
  “事不宜遲,快把石山他們叫起來吧。”
  歐陽正想了一下,道:
  “你已累了大半夜,快先去睡一覺,事情我自會處理。”
  褚彪搖頭道:
  “未思得妥善對策,我怎能睡得安穩。”
  歐陽正道:
  “那就快把石山他們叫來,大家商一良策吧。”
  褚彪匆匆換過衣衫。
  更把石山、李大海與牛鳴臬幾人叫到歐陽正的臥室來,這時大家一聽褚彪剛才的話,無不大怒,覺得這是幾個老魔頭欺人欺到家門上來了,都願意一拼。
  歐陽正面無表情地道:
  “難道他們想聯手毀了我們的基業不成?”
  “浪裡蛟”李大海道:
  “事情來得意外,我等必須另定計謀了。”
  褚彪道:
  “我倒思得一計在此。”
  既然有計可使,想必是一良計了。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向 runonetime 送花的會員:
b23095406 (2008-06-24)
感謝您發表一篇好文章
舊 2008-06-01, 05:35 PM   #7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10章 一場空歡喜

  “醉漁翁”司徒大山的左臂難舉,後腰上的銀絲漁網未能及時取出。
  當然他心中十分明白,在這方圓不過兩丈內,如何能施展銀絲漁網,更何況右手尚舉著火折子。
  火光下,司徒大山那捲曲的須發在抖動不已,豬唇厲烈地似要崩裂一般,沉聲道:
  “周老頭,有件事情你總不會忘記吧?”
  “江岸一陣風”周全口角一撇,道:
  “自我等離了長江岸,一切籌謀周某早經擬就,現在正是按步就班循序進行,腳步之穩,十分附合心意,還有什麼事情值得我牽腸掛肚的牢記在心?”
  嘿嘿一聲冷笑,司徒大山伸袖一抹額頭冷汗,道:
  “別忘了你曾剛剛喝了我的那口酒。”
  周全聳肩一笑,道:
  “那也不是第一回,前些時黃河岸邊我不也喝了你好幾口二鍋頭嗎,怎麼的,敢情你是要討回人情?”
  司徒大山破口罵道:
  “哪個王八蛋向你討人情,實對你說吧,一個對時,周老頭,你聽清楚,只有一個對時,你非死無異!”
  周全一聲哈哈,道:
  “怎麼的?打不過想嚇啊!你把周某當成小癩子了?”
  司徒大山彎腰拾起地上酒葫蘆。
  周全在火光下看得可仔細。
  “ ”的一聲脆響,司徒大山拔掉塞子,只見他毫不珍惜地把葫蘆內尚有三斤多的二鍋頭全傾倒在地上。
  剎時間鐵塔頂上充滿酒氣香味。
  周全雙眉一揚,道:
  “你這是幹什麼?”
  司徒大山道:
  “明知酒內有毒,我還要它作甚?”
  周全稍一思忖,冷笑道:
  “酒氣香味撲鼻,根本毫無疑狀,顯然是你想在周某面前班門弄斧的故作態。”
  司徒大山冷笑一聲,道:
  “周老頭啊,你也太把自己估得高了,要知司徒大山敢於跟你周老頭登塔取寶,自也把雙方實力稍加估量,我知道你的心,你的那顆黑不哩幾的野心,一旦東西到手,鐵塔雖高,怎當得你的絕世輕功,塔下有人,他二人一個也攔不住你,所以我才跟你上來了。”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你的話並不使周某吃驚,因為我的行動你們一定會揣摩得出來的,數十年江河翻滾,總歸不是白混,但你雖然知道,卻也奈我何,眼前周某就得送你上路了。”
  暴伸一手,手上托著個酒塞子。
  一個木塞子,又有什麼異狀可言?
  但司徒大山卻顯得十分篤定地冷笑,道:
  “周老頭,你可要看看我這個酒葫蘆木塞子?”
  周全的煙袋鍋已舉在空中,聞言一怔,道:
  “一個木塞子又有什麼好看的?”
  司徒大山一哼,道:
  “只你看了之後,必然會像個洩了氣的皮球般再也不會對司徒大山恁般的囂張無禮了。”
  一把搶過木塞子,周全可看了個仔細。
  早聽得司徒大山又道:
  “木塞,狀如小,現在你該仔細看一看那空的一面,攝魂毒粉應該還看得到吧。”
  “江岸一陣風”周全看了半天,未見中空有異,不由怒道:
  “這裡會有什麼攝魂毒粉,老小子,你顯然在拖延時間,看我怎麼敲爛你的腦袋吧!”
  司徒大山忙道:
  “光線不佳,但聞也可以聞得到那股子味道來的。”
  周全不自覺地把木塞放在鼻端聞了幾下
  司徒大山突然笑得全身直哆嗦……
  木塞怒擲向司徒大山,周全破口罵道:
  “好不要臉的老酒鬼,你竟用計來騙周某。”
  偏身躲過木塞子,司徒大山笑道:
  “不錯,你確實並未喝下什麼毒酒,但現在你卻吸入不少老夫的攝魂毒粉,姓周的,你若想苟延殘喘地多活幾個時辰,最好少用內力,否則這鐵塔之上就是你江岸一陣風的歸西之地。”
  司徒大山這時候才緩緩伸出舉火折子的右手,只見一個小木釘被他舉著,笑道:
  “周老頭,你見過這木塞中的木塞嗎?”
  原來司徒大山那個木塞上面還有個小木塞,大木塞中正隱藏著一種用十二種毒魚煉裝的攝魂毒粉,周全本沒有喝進毒酒,但在司徒大山的挑動下,竟以鼻去聞。
  現在,周全雖知自己中毒,那是他聞的,因為他立刻覺出頭昏腦脹,心口欲吐又塞得好不難過。
  “江岸一陣風”周全怒道:
  “老酒鬼,你竟敢用計騙我,可惡啊!”
  司徒大山得意地道:
  “老周啊,你分明是鬼,我怎能把你當神?有道是,青酒紅人面,寶物動人心,既然四人爭一物,那就得看各人的手段了。”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難道你還想以同樣手法對付老怪物與石大娘二人?”
  司徒大山笑道:
  “如有必要的話。”
  周全道:
  “好,算你高明,我周全認栽了。”
  司徒大山一笑,道:
  “丟下你那支旱煙袋。”
  周全可真合作,也不多言地把旱煙袋拋在地上。
  司徒大山一聲哈哈,道:
  “人處在這時候最是看得開,畢竟老命重於一切,命完了,就算他弄到個寶山又如何?”
  周全苦笑道:
  “如今你已失去一臂,即算你能得到東西,又如何能逃過塔下面的石大娘與祈老怪的?”
  聳肩一笑,司徒大山道:
  “一樣的米面,各人的手段,如何對付他二人,就不用你多費神勞心了。”
  周全幾乎想嘔,他痛苦地道:
  “老酒鬼,你似乎已稱心如意了吧!”
  司徒大山手指塔頂,道:
  “上去吧,先把東西取下來。”
  周全道:
  “周某已中毒,只想作嘔三日,哪還敢運力上躍的。”
  司徒大山道:
  “周老頭,你若捨命取物,司徒大山也許念在你我同道,立刻為你解除所中之毒。”
  周全驚喜地道:
  “你有解藥?”
  司徒大山道:
  “當然有。”
  “江岸一陣風”周全雙臂一揚,人已躍上斜梁,忙不迭地把那一塊鬆動的墊板取下來。
  墊扳已拋在地上,周全卻“咦”了一聲,忙又伸手去掀其他墊板,但卻又一塊也掀不動。
  司徒大山仰面看的真切,忙問:
  “東西呢?”
  飛身落下地,周全怒道:
  “老酒鬼,我們來晚了。”
  司徒大山一驚,道:
  “怎麼說?”
  周全手指上面,道:
  “有塊墊板是松的,我還以為東西必在那裡面的,誰知裡面卻是空的。”
  就在二人驚怒交加中,鐵塔附近的巷道上,火龍似地衝來一批人,這些人跑得可真快,吆吆叫著似乎手中還拿著明晃晃的刀。
  周全與司徒大山伸頭望去,不由得一驚。
  周全忙對司徒大山道:
  “老酒鬼,這夥人似乎是衝著我們來的呀!”
  司徒大山道:
  “好像是的。”
  周全急又道:
  “你我又要統一戰線的上一條船了。”
  司徒大山點頭道:
  “同舟共濟。”
  周全道:
  “老酒鬼,既知同舟共濟,就該快拿解藥來呀!”
  周全話未說完,司徒大山已遞了一包香噴噴的粉藥,道:
  “吃下去,不到塔下你就會恢復過來的。”
  周全死裡重生,哪會怠慢,忙把香粉吞入口中,一晃白頭,道:
  “真的清醒多了。”
  這時候,鐵塔下面少說也來了五十多人,團團把個鐵塔圍了個水洩不通。
  那周全吃了解藥,忙著調息一陣,才對司徒大山道:
  “老酒鬼,未見東西,我二人一旦下去,石大娘與祈老怪必不相信,如何是好?”
  司徒大山道:
  “這有何難,由他們上來找好了。”
  隱隱地已聽得塔下喝罵之聲。
  周全卻頓足罵道:
  “這麼好的機會竟然如此錯過,真他娘可惜。”
  司徒大山淡然道:
  “東西如果到手,再由塔下面的人圍著石大娘與祈老怪二人拼殺,你則名符其實的一陣風去無蹤,是吧?”
  周全搖頭一嘆,道:
  “只可惜天不從人願呀!”
  司徒大山道:
  “別難過了,沒有東西,我們還是朋友,依舊合穿一條褲子,是吧?”
  “江岸一陣風”周全點頭,道:
  “不錯,你我仍然得要繼續合作下去。”
  司徒大山一指塔下,道:
  “那就快到塔下去,別叫石大娘與祈老怪二人吃鱉,要知來的一夥人尚不知是哪一路呢!”
  於是,二人匆匆奔下鐵塔。
  就在鐵塔最下面一層,門口處,祈無水與石大娘二人各自握著兵刃並肩而立的擋在哪兒。
  石大娘見周全與司徒大山下來,忙問道:
  “東西呢?可曾到手?”
  周全搖頭,道:
  “完了,我們還是來遲一步。”
  石大娘怒瞪雙目,道:
  “你誑老娘?”
  司徒大山早叫道:
  “誰說謊就是大江裡爬出來的王八!不信你再上去找!”
  就在這時候,塔外面有人高聲罵道:
  “奶奶的,原來四個南蠻子全是掘寶的,跑到鐵塔上面掘寶來了。”
  周全忙問石大娘:
  “塔外面是什麼人?”
  石大娘道:
  “聽口音全是開封城的人,說什麼要替自己人報仇,一下子就把我二人圍住了。”
  周全才走近塔門口,發現塔外面二十幾只火把舉得可高,每個人手上握著明晃晃鋼刀,塔正前面四個大漢,光景可不正是魏老虎手下的四大金剛全來了。
  就在雙方正僵持中,突然對方人群中有人叫道:
  “魏大爺來了。”
  魏大爺,當然指的是“魏老虎”魏一鬥。
  佑國寺前的小小廣場上,來了四支火把,另外四個大漢合力抬了一個單人活動床。
  這單人床上躺了個灰皮刮瘦灰發灰衣人。
  只見這人單鳳目無神,雷公嘴更見癟又尖,如果人們不知道魏老虎被雷一砲一尖刀戳進腰肋受了重傷,誰也不會相信這單人活動床上躺的就是橫行開封城暗中稱自己為魏王的魏一鬥。
  現在,魏一鬥雖說休養治療一個足月,但他卻仍然下不了地起不得床,需要人抬著走。
  憑他魏老虎的虎威,他絕對不會相信自己會重傷在一個南方來人手中。
  站在鐵塔前面的四大金剛,四人立刻兩邊站,中間余出個空檔來,讓魏老虎的單人床走在前面。
  單人床就在石大娘與祈無水二人前面停下來,兩下里相距兩丈遠,但魏老虎看的可清楚,那個捅他一刀的刀疤大個子不在,不過鐵塔裡面尚有兩個人,魏老虎怒哼一聲,道:
  “叫他們全走出來!”
  “大金剛”石上金銀槍一擺,高聲喝道:
  “塔里人聽到沒有,魏爺叫你們出來。”
  早聽得周全哈哈一笑,道:
  “人多勢眾,嚇死沒膽人,不過把這種場面擺在我幾人面前,我的兒,那會令我幾個老人家笑掉牙喲!”
  就在周全的話聲中,鐵塔門口處,一排站了四個人。
  單人床上的魏老虎撐起身子仔細看,哪裡曾有個面上帶刀疤的人。
  但他如今對南方來的人沒有好感,加上小癩子的失蹤,柳樹村也找不到那個娃兒,一股子怨氣早已憋了許多天,豈有不爆發之理。
  猛可裡一拍床沿,魏老虎又現出一副陰司判官樣,道:
  “我把你們這些該死的南蠻子,啃天吃地地啃到開封城了,開封城有什麼惹你等眼紅的金山銀礦,你們一個個誑騙欺詐的一心想在開封掘寶,更叫魏大爺忍無可忍的,你等忒也狠毒,竟然動手殺傷我的人,且又幾乎要了魏大爺的命,今日既被兜個正著,且先拿你四個老骨頭開刀,看看往後誰還敢大膽的到開封城掘寶殺人。”
  “江岸一陣風”周全一聽,忙擺手,道:
  “慢來,慢來,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是誰殺傷你們,該去找那殺你們的人,怎的找上我四人來?合著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所有南方人全是王八蛋呀!”
  突聞得魏老虎身後一個黑大個子狂叫罵道:
  “奶奶的,這時候誰還管你們是老鳥老蛋,殺完算事。”
  叫的人可不正是挨了雷一砲一悶棍的鐵成剛,他著實恨透了南方來的人,就算四人中沒有雷一砲,今夜他也要在周全四人身上找回來。
  石大娘回頭問周全,道: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上次我等在開封不少日子,幾曾同這些地頭混混瓜葛難纏的?”
  不料石大娘的話早被魏老虎聽道,不由一聲冷笑道:
  “錯不了,錯不了,原來是一夥的,兄弟們,給我圍起來狠著殺!”
  單人床移動的可真快,就在他的叫聲中,早又被四個壯漢抬到茶館前面停下來。
  魏老虎指西叫東,挺直著上身坐在單人床上叫,光景一副指揮大軍的大元師模樣。
  對方人多嘴雜,自己無從解釋,因為魏老虎的四大金剛紛紛找著對象,迎上來。
  四個南方老魔頭可也真夠合作的,四個人站定四個方位,形成互相掩護,相互支持之勢,緩緩地往佑國寺的廣場前面移動。
  對於四個老魔頭的移動,也是魏老虎的期盼,因為這樣一來,人多的一方自己就會施展得開手腳。
  這時候二十幾個沒有拿火把的壯漢,早分成四撥,分別跟在四大金剛身後面,一個個舉刀待劈地向周全四人緩緩地緊縮著包圍圈。
  “銀羅漢”白飛的蠍尾鋼刀忽上忽下,雙目逼視著石大娘一眨不眨,因為他心中十分明白,上次自己大意,幾乎叫刀疤漢子得逞,這些南方來的人全不是好惹的,如果他們沒有那麼兩下子,開封城他們也不敢來了。
  “銅羅漢”丁可黃與“金羅漢”石上金二人這是頭一回與這些南方來的對上陣,心中想只不過幾個老頭兒,收拾他們也是眨眼功夫罷了,又何須……
  石上金猛一咬牙,遂高聲道:
  “等一下!”
  他的聲音粗,嗓門大,立刻所有的人全一怔。
  石上金乃四大金剛之首,當即沉聲對面前的“醉漁翁”司徒大山道:
  “老頭兒,今晚你四人再難全身而退,但為了主不壓客,我們自不以人多欺你們外鄉人,現在正是你們四人對我四人,我們餘下的嚴守一邊,只要你們能把我們放倒,開封城不會有人再攔你們了。”
  司徒大山一豎大拇指叫道:
  “可真是個好樣的,來來來,我二人各憑本事爭存亡,死活端看各人造化吧!”
  就在他的話聲中,右臂一抖,銀絲漁網已當頭向石上金罩去。
  司徒大山的左臂由於于周全塔頂上一旱煙鍋敲在肩井穴上,雖經一陣活動,但還是痛的抬不起來,他在塔上無法施展他的漁網絕技,如今處在空場上,雖只一臂,仍能得心應手的撒出漁網來。
  那石上金施的是與丁可黃一般樣的亮銀長槍,槍頭上還纏著一大把毛森森如同大鬍子般的紅纓穗,舞動起來,呼呼生風中令人有窒息感。
  這時他見司徒大山一張漁網兜頭撒過來,口中厲喝道:
  “來得好!”手中銀槍變拆為掃,且大叫道:
  “大家退開來!”
  就在他的喝叫中,廣場上腳步紛紛,早已形成一個圈圈,火把高照中,八個人已捉對廝殺起來。
  但石上金絕想不到對面這個一身酒氣的老頭子身手如此怪異了得,他的銀槍根本無攻擊的機會,因為他一上來就已失算,司徒大山正是要他施力掃向他的漁網。
  那張口的漁網又合,卻形成一股十分韌性的力量,垂在網端的鉛錘,一旦合在一起,就如同一支大鐵錘般,一扭而擊向石上金。
  如果司徒大山左臂能動,自然更不把石上金看在眼裡了。
  現在,漁網向石上金一輪猛擊,叮噹聲中,石上金只有退守的份了。
  另一面鐵金鋼掄動鋼刀與石大娘拼戰,那石大娘一上來並未使出全力,目的是要看看面前這個黑大漢的能耐如何,誰知十招不到,石大娘已心中暗罵,該死的東西!
  只見她一緊手中尖刀,刀芒倏然點在鐵金剛的鋼刀背上,身形前傾,宛如黑的櫻食般的已閃到鐵金剛右側,尖刀回帶如電中,只聽石大娘沉聲喝道:
  “回你姥姥家去吧!”
  火光下,只見碎芒猝閃如電中一篷血雨噴灑飛揚,鐵金剛就地一個陀螺急旋,鋼刀隨著血雨急流飛射而落在三丈外,一連五個不自主的旋動中,他的肩頭血流如注,右胸一道半尺長血槽。
  雖是傷的恁般重,但他愣是咬牙不吭一聲的使力拿樁穩住身子。
  就在這時候,茶館前面的單人床上,魏老虎狂叫道:
  “給我圍起來殺!”
  “江岸一陣風”周全狂叫道:
  “餵!你們要不要臉,真想倚多為勝呀!”
  但周全的叫聲,早被數十人齊齊喊殺聲所吞沒。
  周全四人絕想不到這些中原大漢,一旦豁上命幹,一個個全都成了拼命三郎,有幾個一上來鋼刀就被擊打脫手,卻不料他們竟以火把廝打起來。
  原來是八個捉對廝殺,現在成了十幾個圍殺一人,時間稍久,雖然也被石大娘四人打倒十多個,但他四人也被殺得連連後退不迭。
  “醉漁翁”司徒大山一臂受傷,再經這一陣拼殺,身上已被敗象畢露的石上金連刺兩槍,雖未中要害,可也痛的他齜牙咧嘴。
  有道是,能狼難敵眾犬,好漢難架人多。
  不旋踵間,連周全與祈無水二人也身上掛了花。
  四個南方來的老魔頭一看形勢不對勁,周全一聲招呼,四個人立刻騰身一躍,全上了鐵塔第一層的塔簷上面。
  這時四人低頭往下看,火光下只見三十多人正舉著鋼刀喝罵不休,更有些忙著把死傷的往茶館那面抬。
  早聽得魏老虎罵道:
  “你們四個該死的老東西,竟又殺傷我這麼多好兄弟,王八蛋,新仇舊恨,今晚一齊清算吧。”
  坐在塔簷上直喘氣的周全,聞言叫道:
  “餵,你在吼什麼?新仇已結,但何來舊恨?”
  魏老虎大手一揮,四個大漢立刻把單人床抬向鐵塔下面來,那魏老虎戟指塔上吼道:
  “我問你們,那個面上一條卷肉刀疤大個子呢?”
  周全四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魏老虎所指何人。
  魏老虎厲叫道:
  “怎麼樣,不敢承認了吧,你們南方來的那個刀疤漢子,他還把個小癩子捻和在一起,那日就是在這鐵塔下面殺傷魏大爺與我的兄弟,難道你們還否認?”
  周全四人一聽,一個個跺腳不迭
  周全急道:
  “糟了,槽了,那東西果然被那小癩子與刀疤人取走了,我們晚一步了。”
  石大娘怒道:
  “你們想想看,在我們江南道上,誰的面上有刀疤?”
  塔下的魏老虎早叫道:
  “你四人跑不掉了,光棍點,快下來吧!”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姓魏的,你要找的人也正是我們要找的,你與他有仇,我們同他有恨,我們原應該是一條戰線上的,不應互相拼鬥呀!”
  不料魏老虎早橫下心腸,道:
  “你們下來,娘的,到了這般時候竟還要絞盡腦汁的打歪主意,單就眼前死傷,足以夠殺你四人償命了。”
  這時周全在塔上低聲道:
  “今日之局,大出我們所料,東西未到手,反倒替得到東西的刀疤背黑鍋。”
  石大娘並未受傷,聞言沉喝一聲,道:
  “你我合力殺出重圍,料想這些飯桶也攔不住我們的。”
  祈老怪點頭,道:
  “合力衝出,不如分道衝出得好。”
  “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乾脆,我先下去,把他們引開一段路,你們三人合力再衝,記住我們不可戀戰,只要出得開封城,大家在柳樹林那面會齊。”
  石大娘道:
  “為什麼要去柳樹林?別忘了我們的馬匹還拴在那家大酒樓外面呢!”
  祈無水也道:
  “我等展開輕功,他們絕難追上,再說東西已被疤面人取走,我們儘快得趕回南方查探,何不直接到那家酒樓取回馬匹,連夜走人。”
  司徒大山也點頭道:
  “對,我們在那家酒樓外會面,當晚騎馬走人,再不來這黃沙地面的開封城了。”
  周全道:
  “既這麼說,我自不反對。”
  就在他的話聲中,突然暴伸雙臂,宛如天外飛鷹般,斜身落向塔下,手上的旱煙袋一揮,高聲叫道:
  “先走一步了。”
  圍在鐵塔下面的一眾人等,見周全飛鳥般的落下塔來,忙發一聲喊圍殺過去,卻不料周全落地又起,空中連翻三個空心跟鬥,人已落在五丈外。
  茶館門前,魏老虎狂叫道:
  “攔住他!”
  眾人才追了不過數丈遠,塔上的石大娘三人一打手勢撲下塔來,早被白飛看到,忙揮動蠍尾刀衝殺上去,且口中厲叫道:
  “圍著殺呀!”
  司徒大山見白飛迎面攔住去路,大喝一聲甩出銀絲漁網,只見“ ”的一聲,二十四個網上鉛墜子就如同一把鐵錘般的砸過去。
  丁可黃去追周全,石上金也才衝出幾丈遠,便見另三人也落下塔來,忙挺槍回身殺來。
  這時白飛見司徒大山的漁網厲害,忙抽刀偏身閃躲,就見人影一閃間,司徒大山與石大娘祈無水三人,早展開輕功竄向黑暗中去了。
  就在幾人身後,清晰地聽得那魏老虎叱罵道:
  “追呀,絕不能放這四個老家夥走出開封城,奶奶的,你們全是飯桶!”
  漸漸的,聲音聽不到了,甚至連追殺的人也看不到了。
  石大娘三人走到大街上的時候,街上還有不少行人,這時候已不便使展輕功。
  一連繞過三條大街,石大娘已見周全站在街角,雙方一打招呼,立刻會合一起。
  匆匆來到酒樓外面,早見馬匹旁邊有個小二守候著,那小二見四人狼狽地趕回來,三個身上還有血,不由驚道:
  “你們……”
  見這小二,祈無水立刻想起來的時候這小二的行動令人起疑,如今想來,必是他去通風報信的。
  冷哼一聲,一腳踏在小二胯骨上,那小二哎呀 聲,已翻滾在三丈外。
  周全四人也不多說話,各人跨上坐騎,立刻急馳而去,連夜出了開封城。
  月色依舊昏暗。
  開封城外黃沙飛揚,黃土碎石的官道上,遠處已是老柳坡,從東面進開封城,老柳坡是必經要道。
  現在,老柳坡上面的那顆老柳樹在搖擺著細枝……
  柔柔地擺動得十分自然……
  坡下面的道路上,卻並排的有三個人。
  是三個人,而且是三個騎馬人。
  三個人中間,還有個女的。
  周全騎馬在最前面,他先看到女的,也先是大吃一驚的沉聲道:
  “你……”
  於是,連後來的祈無水與司徒大山二人也大吃一驚。
  早聽得後面的石大娘道:
  “算算你們也早該到了。”
  不錯,三人中的女子正是趕回太湖的戚九娘,這次她可沒有背著兒子石中寶,一身叨拾得利落多了,現在她背的可是一把寶劍,紫紅色披風把身子包著,連烏黑的亮發也挽了個高髻,蘭鼻俏嘴鴨蛋臉,望之宛如熟透了的一顆紅櫻桃。
  周全與祈無水、司徒大山三人更驚的是戚九娘身後面兩個人,一個是紅面虯髯大漢的黑龍幫幫主“太湖毒龍”石騰蛟,另一人則是戚九娘的丈夫石冠軍。
  未等周全開口,“太湖毒龍”石騰蛟粗啞地沉聲道:
  “東西呢?”
  “江岸一陣風”周全哈哈大笑,道:
  “好哇,敢情是全家出動了,只可惜……”
  “太湖毒龍”石騰蛟怒喝道:
  “沒什麼可惜不可惜的,你我在道上翻滾數十年,應該知道什麼叫做弱肉強食,什麼又叫做手段高的撿著吃,沒能耐的退一旁這個永遠不變的道理。”
  石冠軍一旁見到“江河老怪”祈無水,他曾聽得戚九娘告訴他挨了祈無水一刀,這時不由冷哼一聲,道:
  “爹,有什麼話好說的,別忘了我們千里縱騎到中原為的是什麼。”
  石騰蚊點頭道:
  “對,早晚總得動手,又何須多費脣舌?”反手腰上抽出一根兒臂粗丈五長的烏黑軟鞭,鞭梢輕觸在地上,發出輕微的“沙”聲。
  周全知道石騰蛟的手上傢伙十分霸道,鞭梢有個滿是尖刺的小鋼球,只挨上一下子就得見骨裂肉。
  緩緩地自後而往前迎,石大娘邊道:
  “你父子來多久了?”
  石冠軍忙在馬上施禮叫聲“娘”,又道:
  “兩個多時辰了,我們是一路打探,才知道你們天晚時候進的開封城,所以就選在這兒等你們了。”
  “江河老怪”祈無水早冷冷怒道:
  “好個石大娘,敢情早有預謀,起意卑鄙,居心叵測,竟圖投機倒把,半路享現成的果實呀!”
  “醉漁翁”司徒大山也怒道:
  “這他娘的算什麼嘛,大家原是誠意合作,共享成果,如今成果未見,原形畢露,真是豈有此理!”
  石騰蛟嘿然戟指司徒大山,道:
  “你這個老酒蟲,說什麼成果未見……”
  這時石大娘已到了石騰蛟身邊,馬上她只輕搖搖頭,道:
  “當家的,我們全來晚了。”
  戚九娘聽得清楚,忙驚問道:
  “什麼晚了,難道你們未曾取到那東西?”
  石大娘點頭,道:
  “非但未取到東西,反而被開封城裡地頭蛇夥同五六十人圍在鐵塔下面一陣砍殺,除我老婆子外,他三人全掛了彩,染了顏色。”
  石騰蛟怒道:
  “難道東西不在鐵塔上?”
  石大娘搖搖頭,早聽得周全道:
  “東西千真萬確藏在鐵塔正面,只可惜我同司徒兄爬上去以後,發覺東西不翼而飛,下得鐵塔以後,同魏老虎一幫砍殺一陣後,才聽他們說一個小癩子同一個南方來的面帶刀疤大漢到過鐵塔,東西顯然被這刀疤漢子取走了。”
  石大娘接道:
  “那個小癩子就是佟大年臨死託付的小娃兒,有他領著刀疤漢子上鐵塔,東西當然會被取走的。”
  “太湖毒龍”石騰蛟這纔明白自己算是白跑一趟中原,立刻有若一股無名火,怒道:
  “江南道上誰的臉上有疤痕的?”
  突聽得戚九娘道:
  “會不會是他?”
  她此言一出,所有的人全都緊張起來
  石冠軍怕戚九娘道出那人來,忙沉聲道:
  “九娘,東西已被人取去,但你的一刀之恨也該在此夜此時加以清算了吧?”
  聽得丈夫的話,戚九娘立刻明白過來,她一個翻身下得馬來,反手背上拔出寶劍,道:
  “祈老頭,下馬吧,你總不會忘了我們之間的仇恨吧!”
  “江河水怪”祈無水吼道:
  “誰怕誰來著,你別以為你們全家出動,我祈無水就怕了你們,不錯,我是插了你一刀,但你們也別忘了,你婆婆也給我背上一刀,這正是一刀還一刀,一報還一報,合著只準你們殺別人,別人不能動你們的毛髮呀!”
  嘿嘿一聲笑,石騰蚊端坐馬上,道:
  “祈老怪呀,對於你的這些話,石騰蛟十分認同,握刀殺人,就難免不被人所殺,這本就是一成不變的定理,只是有一件事,你祈老怪未曾弄明白。”
  祈無水的兩把雙刃尖刀已握在手上,但他的人卻仍坐在馬背上未下來,聞言怒道:
  “願聞高見。”
  石騰蛟道:
  “雙方拼殺,必得殺出個結果來,否則又何必多那一場拼鬧的。”
  他一頓又道:
  “也許今夜就是過去一場拼殺的延續,更或者是一場拼殺的完結篇,你說呢?”
  “江岸一陣風”周全忙搖手,道:
  “慢來,慢來!”
  石騰蛟沉聲道:
  “周老頭,你又有什麼餿主意了?”
  周全含笑道:
  “石幫主,如今你我千里迢迢而又千方百計要尋的東西已被人捷足先登奪走,我等正應該齊心合力下江南,設法拎出那個疤面人來,又何必意氣之爭的在中原之地拼個你死我活的?”
  石騰蛟怒道:
  “以你周老頭的說法,我媳婦算是白挨祈老怪一刀了?”
  周全道:
  “怎能說是白挨?祈老怪被石大娘一刀砍得露出肩胛骨,差一點殘廢,又該怎麼說?”
  石騰蛟毫不退讓地道:
  “所以我要他們再拼殺下去,繼續殺出個結果來。”
  仰天一聲哈哈,突聽司徒大山道:
  “周老頭,你就別再多攬是非了,石幫主說的不錯,兩下里各挨過一刀,現在就叫他們二人再拼殺,直到殺出個結果,也免得以後扯不完的皮,來吧,我二人且作個見證人如何?”
  “江岸一陣風”周全當然聽得懂司徒大山的話中意思,他十分明白,如果以戚九娘獨戰祈老怪,那絕對是個四六之局,戚九娘難討到便宜。
  石騰蛟聽司徒大山的話,心中一怔,這明敞著他是拿話扣住自己,是要他們一對一的拼殺,這種大籌碼放在一邊而讓對方蠶食的殺法,豈是自己甘願。
  心念間,不等周全開口,當即冷冷道:
  “眼前是祈老怪與我黑龍幫的事,我們不需要什麼見證人,甚或作壁上觀也不歡迎,你二位最好請吧。”
  司徒大山而無表情地道:
  “姓石的,你可得把事情弄明白。”
  石騰蛟沉聲道:
  “明白什麼?”
  司徒大山指著祈無水道:
  “他祈老怪如今也是我們的合夥人,甚至你老婆石大娘也是,在東西未找到之前,我們有共進退之義,互相協助是義不容辭,怎說與我們無關?”
  石大娘忙對丈夫施眼色,道:
  “老酒鬼的話不無道理,東西尚未找到,我們先殺個兩敗俱傷,那可多劃不來。”
  戚九娘面含怒容地逼視著祈老怪,道:
  “一刀之賜,我戚九娘刻骨銘心,祈老頭,我會叫你寢食難安的。”
  聳肩一聲哈哈,祈老怪道:
  “你的話並不令我吃驚,你爹說得不錯,我們彼此之間的瓜葛,早晚總是要加以清算的。”
  “江岸一陣風”周全忙笑道:
  “一段小過節,何苦定要牢記心頭,我等中原算是栽了跟鬥,正該同心協力回江南找那面上有疤痕之人才是。”
  “太湖毒蛇”石大娘忙叫戚九娘上馬,且又對周全道:
  “三位先走一步,我們後會有期了。”
  她的話無疑是宣布大夥分道揚鑣,周全三人豈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同時那戚九娘又似是知道江南有個疤面人,顯然石家四口要獨自行動了。
  其實石大娘也早想到這一點,她在戚九娘稍露口風時候,已不願她同祈老怪拼命,終究找東西才要緊。
  一聲哈哈,“江岸一陣風”周全道:
  “反正大家同路,何不一齊下江南,路上也好有個商量,你們以為如何?”
  石大娘忙搖頭道:
  “你三人先回南京去,五七天我們也會趕得到,大家南京再見吧!”
  石大娘的話已絕。
  周全與司徒大山、祈無水三人心中大罵石大娘真奸詐。
  但雙方還是分路南下而去。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1, 05:37 PM   #8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12章 海天一蠻女

  小瓦屋中原本是和氣的,但因石大娘提到血腥二字,剎時變得有些僵,那是無話可說的僵,光景已到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地步。
  石大娘對冷然直視的戚九娘施個眼色。
  戚九娘雙肩晃動,人已向依霜霜伸手抓去。
  左臂一圈又攔,依夫人右手快不可言的拍出一掌,但聞風聲颯然,右掌已拍向戚九娘前胸,邊沉聲道:
  “想幹什麼?”
  戚九娘絕對想不到依夫人出手恁般快,掌未落實,掌風已似刃鋒而令她不得不吸腹後仰,又回掌斜切。
  依夫人並不為已甚,她在一掌逼退戚九娘後,右腕橫挽如電,一招“蒼龍朝陽”,快不可言的自戚九娘的臂下滑回來,她冷冷地道:
  “你們走吧!”一手把女兒霜霜攔在自己身後。
  石大娘面色一寒,道:
  “依夫人,很對不住了。”說著,雙掌一錯,人已欺近依夫人身前,燈光下只見石大娘指中閃亮如虎爪,忽前忽後,忽上忽下地抓向依夫人。
  依夫人暗叫:
  “好一招‘飛豹手’!”忙沉肩左右晃,雙掌對架不迭。
  依夫人困住焦山,幾曾與人拼過命,她雖不時練上幾手功夫,但終還不是“太湖毒蛇”石大娘對手,未出十幾招,只聽得嗤的一聲,左臂衣袖已被石大娘抓破一塊。
  依夫人並未驚慌,但她身後的依霜霜卻驚叫一聲:
  “娘!”
  聲音尖亢,因為出自本能。
  於是附近有了反應,那是駐守在附近的飛龍寨兄弟的喝叫道:
  “誰?”
  緊接著就是一陣腳步聲。
  依夫人奮力抵抗,邊沉聲道:
  “你們還不快走?”
  石大娘道:
  “我們當然要走,只是要帶你母女二人一齊走。”
  戚九娘聽那些喝叫聲漸漸走近,忙問石大娘道:
  “可要媳婦去攔人?”
  石大娘邊與依夫人搏鬥,邊道:
  “你先帶她女兒走,還用不到你出手,你公公他們自然會料理他們的。”
  依夫人驚道:
  “黑龍幫幫主也來了?”
  石大娘嘿嘿一笑,道:
  “所以你母女今晚跟我們走定了。”
  也就在這時候,突然聽得屋外附近幾聲慘叫,瞬間又復歸平靜。
  於是,依夫人向後躍,苦笑一聲,道:
  “我跟你們走!”
  石大娘愉快地哈哈一笑,道:
  “依夫人,你仍然是我太湖黑龍幫的座上嘉賓,嘻……”
  戚九娘伸手一讓,道:
  “二位請吧!”
  依夫人當真是一無留戀的在女兒攙扶下,舉步向灰黯的夜色中走去,她甚至連多看這小屋一眼也沒有的走了。
  夜暗中,石騰蛟迎上來,道:
  “我就知道我老婆子說話不得體,怎的去了這麼久才出來,萬一驚動整個飛龍寨就麻煩了。”
  這時石冠軍緩步走來,邊以布巾擦拭他那把雙刃尖刀上的血跡,邊低聲道:
  “不多不少整半打,全被我宰在一片矮林中。”
  石大娘忙道:
  “上船啦。”
  石冠軍見依夫人母女二人,忙一抱拳,道:
  “得罪,得罪!”
  依夫人母女二人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緩緩向崖邊走去。
  小船就停在一片暗礁附近,小岩石灣處,只見一個黑龍幫漢子站在碎石岩上似乎拖著根長繩子,繩子一端拴在小船頭上。
  這時小船上的兩個漢子,一人操舵,另一人站起來似乎伸出個長竹竿子,光景是要幫岸上的人上船。
  那石騰蛟早暗示各人快上船,他見依霜霜與她母親尚有些猶豫,猛的一斜身,右臂一伸,依夫人驚呼一聲,女兒依霜霜早被石騰蛟一把拖到小船上。
  依夫人這才一聲長嘆,回頭看了一下焦山
  江水依舊拍岸,聲聲不絕,與往日何異!
  焦山永遠雄峙江中,圍繞它的是無數點點帆影。
  而人世,人世卻時時變化,變化得恁般的錯綜複雜而令人無可奈何!
  小船悠悠地向遠處雙桅大船靠去,依夫人摟著吃驚的女兒霜霜,她在想,就因為一場暴風,吹走了她的丈夫依水寒,也吹走了她與女兒的一生幸福,現在,又不知要投入一個什麼樣的環境下過日子了。
  終於,太湖黑龍幫的雙桅大船啟航了
  遠處的焦山尚能依稀望見,而且還有一艘三桅大帆船正向焦山移動。
  雙桅船上的依夫人卻在女兒的陪伴下,依戀的痴望著焦山,那是她們多年居住的地方。
  至於駛近焦山的那艘三桅大帆船,依夫人肯定是飛龍寨的大船,只是她絕對想不到於長泰正與他的一幫親信現在正在那艘大船上。
  雷一砲老家住在天台。
  天台就在天台山以東,那兒距離海邊最近。
  天台距離三門灣走路不過兩個時辰。
  雷一砲並未把小癩子領回天台去,一艘小船,他與小癩子二人到三門灣外的一處孤島上。
  那個孤島叫鯁門島,荒涼的鯁門島。
  鯁門附近有三個小孤島,島與島之間又形成了一條小小海峽,島上矮樹成層,半山崖上還有兩處山洞,當年雷一砲就住過這裡。
  現在
  現在雷一砲與小癩子二人就要住在這裡了。
  小癩子可是標準的旱鴨子,哪裡會見過大海的,他不只一次的對雷一砲驚叫,道:
  “我的媽,比我家鄉那條黃河可大得太多了。”
  有時候,小癩子還會撩起一點海水放在嘴邊嘗,邊更笑道:
  “你們南方人真有福氣,下碗麵條用海水,連鹽巴也不用放了。”
  雷一砲總是笑笑道:
  “行萬里路,勝讀十午書,你年紀小,往後有得你學的,眼前我們先弄個住的地方最是要緊。”
  就在鯁門孤島峰腰處,雷一砲領著小癩子很快的找到他曾住過的那個山洞,那是個足以夠住十幾二十個人的大山洞。
  洞中有石台,不知誰還在這兒放了瓦罐之類,洞底處更鋪了厚厚的稻草,洞口有個用木棍編起來的門,洞口坐北面南,雖不算得是向陽門茅春常在,但也足以吹不進來那冷嗖嗖的東北季風。
  頭三日,小癩子可稀奇呢。
  這兒與開封城相比,那是兩個極為不同的世界,這裡是寧靜的,除了海浪拍岸,海鷗尖鳴外,難得再看到或聽到任何其他的東西。
  這天一大早,雷一砲叫住小癩子,道:
  “今天別亂跑了。”
  小癩子道:
  “爺,你有事?”
  雷一砲伸手入懷,取出依夫人交給他的一塊龍形玉佩,笑對小癩子,道:
  “戴上這玉佩。”
  小癩子驚奇地接過龍形玉佩,撫摸有加地笑道:
  “爺,你是要把這玩意兒送給小癩子?”
  雷一砲點點頭,道:
  “這玉佩是夫人要我轉送你的。”
  小癩子驚異地道:
  “夫人?夫人是誰?”
  雷一砲道:
  “夫人就是你乾娘,她並且賜給你個名字,叫依承天,這名字你可喜歡?”
  小癩子道:
  “名字是好聽,比小癩子可好聽多了,只是我並不認識那夫人呀!”
  雷一砲道:
  “只要你將來有出息,你會見到你乾娘的。”
  一聲苦笑,小癩子道:
  “要我有出息?過去我在開封城賣山裡紅糖葫蘆,現在又被爺帶來這大海島上,我還能有什麼出息可言的。”
  雷一砲哈哈一笑,道:
  “學本事不論地方,只要有恆心。”
  小癩子怔怔地道:
  “學本事?什麼又是恆心呀!”
  雷一砲道:
  “這麼說吧,往後你聽我的,我教你什麼你學什麼,直到學會學熟為止,這你該懂了吧?”
  小癩子點頭,道:
  “爺能一跳幾丈高,那種本事小癩子很想學呢。”
  雷一砲道:
  “有得你學的。”
  他一頓,又道:
  “現在,你該面西一拜才是。”
  小癩子大眼一翻,道:
  “拜什麼?”
  雷一砲道:
  “拜你乾娘呀,夫人收你為義子,你怎的不叩頭的。”
  小癩子點頭,道:
  “對,爺說得對,小癩子是該一拜。”他說拜就拜,立刻爬地上叩了三個響頭。
  雷一砲看小癩子叩完頭站起來,也立刻向小癩子抱拳施禮,莊敬地道:
  “屬下雷一砲,見過少寨主!”
  小癩子哈哈一笑,道:
  “爺,你老就別逗了,咱們又不是在唱梆子戲。”
  雷一砲突然嚴肅地道:
  “不,打從現在起,你就是飛龍寨的少寨主,屬下實對少寨主講,帶你來此,為的就是將來承襲飛龍寨基業,但願你不會令雷一砲失望。”
  小癩子一僵,道:
  “聽起來像是真的嘛!”
  雷一砲道:
  “本來就是誠心的呀。”
  小癩子道:
  “爺,你看我行嗎?”
  雷一砲忙搖手道:
  “少寨主,打從現在起,你該改口叫我了,千萬別叫我什麼爺的。”
  小癩子道:
  “我不叫你爺,該怎麼叫?”
  雷一砲道:
  “你叫找雷一砲也好,老雷也罷,就是別再稱爺。”
  小癩子一笑,道:
  “這可是你說的喲,你別一生氣打我啊!”
  雷一砲道:
  “屬下豈敢!”
  小癩子點頭,道:
  “好吧,我就叫你老雷,至少那個老字,算是一種對你的尊敬。”
  他一想又道:
  “至於你稱我什麼少寨主,我覺著不太對勁,你不是說我那乾娘給我起了個名字叫什麼……承天的,乾脆你叫我承天吧。”
  雷一砲點頭道:
  “屬下記住了,不過有件事情老雷這裡得向承天你表明白的。”
  小癩子一聲哈哈,道:
  “老雷,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雷一砲突然面色一寒,刀疤一暗,道:
  “私下裡你是少寨主,但在公的方面,你可得聽我老雷的。”
  小癩子一驚,道:
  “僕麼叫私,什麼又是公?”
  雷一砲道:
  “學武功的時候是公,那時候你得聽我的,不聽話難免我還要揍人,不學武功的時候,我老雷全聽你的。”
  小癩子點頭道:
  “好吧,你說怎樣就怎樣。”
  雷一砲道: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承天呀,你今不過十三歲,正是吃苦練武時,我老雷陪你孤島住,只盼望有一天你能出人頭地,就算老雷賠上這條命也是心甘情願了。”
  小癩子一聽,大為感動地一下子爬在地上叩了個頭,道:
  “老雷,你是張飛面豆腐心.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往後我全聽你老雷調教。”
  雷一砲在拭眼淚。
  雷一砲是感動也是激動。
  因為他似乎看到了未來,未來那種輝煌的日子。
  陽光自小小海峽另一端慢慢地往水面上爬升。
  爬升中撩起海面上金星點點。
  雷一砲悠然自得地斜躺在小船上,船面上半籮筐的鮮蟹,全是剛剛煮熟的,有個小瓦罐,裡面裝的全是老酒。
  這時候雷一砲撕著大蟹肉吃,不時的灌上幾口老酒。
  於是他的面上那半尺長的卷肉刀疤由紅泛紫,一只大腳丫子還在船邊水下面泡著
  不,那是叫依承天泡在海水中累的時候抓住歇歇的,因為小船上的繩索未垂下,小船邊依承天抓不到,所以雷一砲便把一條腿垂在船邊。
  現在,雷一砲專門訓練依承天的水下功夫,他要依承天先學水中膽量,三天來依承天喝了不少海水,尤其是第一天,雷一砲就在岸邊突然一推,把小癩子推入海中。
  只是依承天卻未喊叫,因為他只有一張嘴,而那張嘴卻又忙著喝那些咸過頭的海水,當然叫不出來。
  依承天在雷一砲把他拖出水面時候,“哇哇哇”好一陣嘔吐,兩只大眼睛全紅了。
  邊吐,依承天邊在想,算啦,我不當什麼依承天了,我還是叫小癩子吧,他姐的,比兩月前那個醉老頭網住我泡在黃河喝黃水還難受。
  要知小癩子幾曾下過水裡,開封城中有個潘揚湖,他還未曾下去浮過水,一下子把他丟入大海裡,他豈能受得了鹽巴水的滋味。
  如今這是第三天,依承天已自己晃著雙肩踏水不沉了,這是令他高興的事。
  浮上一陣水,他就會以雙手抱住雷一砲的大腳丫子,休息的時辰一完,雷一砲只要那只腳丫一抖,依承天就會松掉雙手,四肢亂扒,全身在水中晃不停了。
  訓練總是嚴格的。
  訓練令依承天常感吃不消而暗中流淚,不只一次的他想開口要回開封去,但話到口邊忍下了。
  他忍著未開口,也忍著眼淚往肚子流。
  孤島上三個月了,他沒有學別的本事,卻學會潛入水中把雷一砲投入水中的石塊再找上水來。
  三個月的苦練,雷一砲沒有贊他一句好,但依承天的癩痢頭卻好了,也許他天天往海水中泡的關係。
  癩痢頭好了,頭頂上生了新肉新皮,甚至還長出新的頭髮出來。
  這一切全是小癩子這位現今的依承天難以想像,甚至不敢想的事情。
  於是,就在這波瀾壯闊的海島上,時光似雲煙過眼的匆匆送走了流金鑠石的炎夏,如今已是橙黃橘綠,金風颯爽的秋季。
  只是依承天跟著雷一砲住在鯁門這個孤島上,那還顧及到一年二十四個節氣的。
  他們只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依承天幾個月下來竟似脫胚換骨似的變了一個人,變得像個大人。
  也許苦難中成長的孩子容易這樣子。
  乍一看,依承天有些皮膚發黑,當然那是每日曬的,但比之過去瘦黃得皮包骨可就不可同日而語。
  現在雷一砲開始教依承天練武功,雷一砲只知道未練武功先練氣力,鯁門島西面有個泉水池,每日他命依承天從西邊往山洞提水,且又在島上伐木劈柴,一應粗活全由依承天一手包攬。
  於是,就在時光的溜走中,依承天已能跟著雷一砲二人一齊海上標魚抓蟹,這時候依承天的雙臂已見肌肉墳起,脖粗臂厚,既黑又紅,酷似紅銅鑄的一般,他那兩只大眼睛,兩只銳芒炯炯的眼神,也許是長年魚蝦吃得多了,更見黑白分明。
  當然,他的那只原本挺直不俗的鼻子,如今已不在流出那些莫名其妙的黃鼻涕來,連他的一口牙齒,也更見白如雪而又閃閃發光。
  如果,如果這時候依承天再走進開封城,甚至回到開封城外的柳樹村,誰也不會認識他依承天就是往日那個小叫化似的小癩子。
  雷一砲見依承天進步神速,心下自是歡喜,歡喜之餘,卻也難免急躁,因為那“八步一刀”絕學,自己根本一竅不通,一把三寸長的小刀,噴發著金黃色的冷焰,一張薄如蟬翼的羊皮上面,繪著八個奇形怪狀的人。
  就為了那把小金刀,雷一砲曾數日足不出洞的苦思如何使用。
  那是一把金色而又鋒利無比的單刃小刀,底部無把,但卻有個凹口,想來定是為了能卡在手掌指縫間用的,那無刃的一邊刀身上,又呈現出些微凹槽,正好是供兩指合力夾牢用的,然而這樣一把刀,究竟其妙用何在?
  雷一砲在想,就是這把小金刀,江南水上英雄,又有誰不在夢寐以求的。
  如今呢?如今自己正握著這把刀,但卻無論如何想不通猜不透的如何去運用。
  自己都不會運用這小小刀兒,又怎能去教人呢?
  再看那張羊皮,幾乎透明的羊皮上,刻著八個小人,各擺出不同的姿態,樣子栩栩如生,宛如大寺廟中擺設在神臺上的羅漢爺。
  只是雷一砲更想不透這些人物造形的姿勢代表的是什麼,當然他也模仿著擺出人物的姿勢,但他失望了,因為他更猜不透這些極平淡的人物,有什麼令人吃驚的奧秘。
  既然無法教依承天習那“八步一刀”絕技,雷一砲只得盡心盡力的傾囊相授自身武功。
  而依承天,這個開封城的小癩子,卻也咬緊牙關苦苦地砥礪摩練自己。
  又是一個落雪冬季過去了。
  又見依承天長高不少,他只一站在六尺大漢雷一砲的身邊,才十五歲的孩子,已快與雷一砲一般高了。
  雷一砲見依承天竟也是一副好骨架,神完氣足,目光炯炯,已似赳赳武夫樣子,自是心裡十分高興。
  現在二人在這孤島上,時常來個對搏對殺,過去依承天直羨慕雷一砲一躍兩三丈,而今他也將快到這一境界。
  暗地裡,雷一砲更見著急,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這點本事是難有太大作為,當年佟大年比自己高上一籌,還不是死在那姓霍的之手?
  於是,他對於懷中揣的“八步一刀”飛龍令祕籍,更是下苦心的去研究,他甚至取出小金刀鑽研,但他終還是抓不住門道。
  他失望了。
  這些,依承天可並不知道,現在的依承天,已分擔雷一砲不少事情,有時候他還會獨自駕小船去海上抓魚蝦,甚至搖槽到三門去辦些一應吃食之類。
  十五歲的小癩子,真的長大了,造化雖然作弄了他,但命運卻是紫微星照頭,因此小癩子成了依承天。
  孤島上的日子是單調的。
  但又何嘗不是世外桃園?
  因為那兒沒有血腥屠殺,沒有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更沒有權與利的衝突,有的只是彼此關懷與照顧。
  又見一片彩霞曬下來,瓦片似的雲移動的十分慢,霞光萬道中,片片流雲像是鑲上一道金邊,美極了。
  這日一大早,雷一砲見依承天已是滿身大汗地走來,立刻吩咐,道:
  “承天呀,收拾些乾糧,裝滿水,再弄上兩盞燈籠,今夜我們要在海上過夜。”
  依承天一向只是聽命行事,這次當然也不多問,立刻點點頭自去準備。
  匆匆一天過去,天未晚,雷一砲已對依承天道:
  “今年寒天似乎來的早了些,冬天尚未來呢,東北風已吹刮起來了。”
  依承天道:
  “今年這個冬天一過,我就十六了。”
  雷一砲點頭一笑,道:
  “東北風一吹刮,海裡的蟹也肥了,今夜我們就去撈他個一大籮筐,不定還撈幾條大黃魚上來,明日湊老酒吃。”
  依承天高興地道:
  “燈往船邊一拴,你我二人分守船頭網,鮮魚鮮蟹,有得我們撈的了,哈……”
  就在這天夜裡,雷一砲與依承天二人駕著小船出海了。
  小船離開鯁門水道,往東搖出六七裡,二人已燃起了燈籠,船頭守著雷一砲,船尾坐著依承天,二人聚精會神地注視著水面,夜來天漸黑,燈光照在水下足有十幾二十尺深,就算水裡寸長小魚也看得一清二楚。
  今夜,雷一砲見這水面下沒多久就聚來許多魚蝦蟹,心下好高興,立刻招呼依承天快撈……
  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一件幾乎令他二人葬身大海的事,因為狂風將來,魚蝦最多,小船離島過遠,那是十分危險的事。
  也許雷一砲太高興了,高興得忘了及早回頭而任小船在海面上漂
  漂流與顛簸對雷一砲與依承天並不感到意外,因為海面上無風三尺浪是尋常現象。
  直到,直到那小船像是從高山被推滑下山谷似的,雷一砲才大叫一聲:
  “不好,快回去!”
  依承天只聽到老雷叫不好,下面那句“快回去”卻被吹刮來的勁風吹散。
  於是,他睜著大眼望向雷一砲,只見雷一砲直擺手。
  依承天知道是叫他快搖船的意思,他人在船尾,木櫓就在他身邊,當下他收起燈籠,插好櫓眼又套上繩子,奮力地搖起小船來。
  向哪個方向搖?
  依承天根本不知道。
  連雷一砲也不知道。
  出海的時候是晴天,如今卻伸手不見五指,甚至天上已烏雲一片的像要下雨。
  於是,小船在海上失去了方向。
  斜躺在船頭的雷一砲,也早收起燈籠,就在他四下里看不到光亮,認不准方向的時候,頹然地對依承天道:
  “承天呀,別搖了,那是白費力氣,先躺下來歇著等天亮吧!”
  依承天拴好木櫓,就躺在雷一砲身邊,問道:
  “老雷呀,怎的突然來了這麼一陣大風,你看我們會被吹送到哪兒去?”
  雷一砲搖頭,道:
  “我不知道,且弄根繩子把身子拴牢,能睡就睡他一大覺,也許醒來就是岸邊了。”
  依承天忙把一根繩子遞向雷一砲,自己也綁了一根連在小船上,破衣裳往面上一蓋,同雷一砲二人真的睡了。
  開始二人是睡了約兩個時辰。
  就在依承天的身子隨著小船滾動在積水的船中的時候,雷一砲大叫一聲醒來。
  “承天快起來,不好了!”
  依承天剛抬起頭來,一個巨浪掀來,猶似小山般的當頭蓋下,依承天哪裡見過這麼大的海浪,忙拼命抱住小船邊,高聲叫道:
  “老雷呀,小船積水快滿了。”
  雷一砲一抹臉上海水,道:
  “這麼大浪,就算我二人拼命舀水,一個浪掀來,就夠我們忙半天,不如你我各守一邊,小木船不會沉,只要我二人把小木船抓牢,保持不翻身就好了。”
  依承天點頭,二人各自牢牢地抓緊一邊,隨惡浪翻滾,拼命護著小船不讓小船翻身。
  於是天亮了。
  天亮只見白浪滔天。
  天亮二人也發現小船上抓的魚蟹全被海浪衝失,連那搖船的木櫓也不見了。
  雷一砲極目四下望,哪裡看到陸地輪廓,有的,只是滿天烏雲與陣陣撲面的雨水。
  雷一砲是海邊長大的,這時候他第一個念頭就是吃的問題,但因海浪太大,哪有機會設法弄什麼吃的。
  再看看依承天,卻滿面堅毅地望著天,雷一砲心想,這孩子是上駟之材,光景是愈挫愈奮,只是他又如何能知道這無情海的威力,有幾人能在這種惡浪中慶幸生還的?
  雷一砲抓住船邊低沉地道:
  “承天,你在想些什麼?”
  依承天道:
  “我在想我那永難見面的義父依水寒,他難道就是遇上這種狂風大浪而遇難的?”
  雷一砲全身一震,滿面沮喪地道:
  “也許,也許比這海浪更巨大吧!”
  他舉首望向天空,緩緩又道:
  “真巧,寨主海上遇難失蹤的日子也正是這個季節,如果推算日子,應該也是這幾天吧。”
  就在這時候,又是一陣呼嘯狂風,剎時把小船幾乎吹離水面,緊接著小船上二人猶似空中落下一般,順著巨浪又滑向數十丈深淵而令小船一陣顫抖
  顫抖中,另一巨浪又把小船推向巔峰,然後又順浪滑下來,令二人心悸不已。
  於是,另一個黑暗之夜降臨了。
  夜帶來了恐懼,因為連雷一砲也快要虛脫了。
  一天一夜未吃喝,只能張口望著天,望著天上灑下來的雨滴潤潤喉,潤潤咸幾幾的嘴巴而已!
  依承天的雙手有些僵硬,因為抓了一日夜的船邊不敢稍懈怠,他見雷一砲仰面舐著雨水,自己也張大嘴巴,但有幾次卻落下一堆海水,使得他狂吐不已。
  又是一夜顛簸,風雨似乎在減弱。
  海面上巨浪成了碎浪,極目望去盡是白如棉的浪花,而天的一邊,那是東方吧,已有了魚肚白。
  雷一砲與依承天二人這才忙著把小船上的海水用雙手往外掬,直到小船真的又浮在水面上。
  依承天突然發現船底板下面有幾只大海蟹,大喜之餘忙抓了一只撕開來,遞向雷一砲,道:
  “老雷,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前夜我們抓的大蟹,有幾只躲在船板下,你我湊合著先吃吧!”
  雷一砲接過來邊啃吃著道:
  “這場風浪來的怪,差一點我二人沒被海浪吞噬掉。”
  依承天道:
  “經過這次風浪,再想想黃河就不值得我好怕的了。”
  雷一砲無力地道:
  “那何止是小巫見大巫,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不旋踵間,幾只巨蟹已被二人剝吃掉。
  風浪在變,變得小了。
  雷一砲與依承天二人也不多言,雙雙竟倒在小船上睡了,有氣無力地蜷縮在船板下,宛如虛脫一般的睡了。
  沒有鳥叫,沒有呼喚。
  因為這兒是大海,無情的大海。
  現在,大海也顯出它的慈愛一面來了
  輕柔的海風拂過海面,也拂過海上漂動的小船。
  那三日沒見如隔三秋的陽光,自西天邊緣射下來,更射在小船上的雷一砲與依承天二人的臉上。
  於是二人醒來了。
  二人並非是被陽光照射醒的,實際上是被岸邊一群人吵醒過來的。
  雷一砲抬頭看,不由得大喜,叫道:
  “我們到岸邊了,你看那裡不少人呢,只是……”
  小船近岸,因為沒有搖櫓,而盡在岸邊來回晃。
  雷一砲見岸上站的全是一塊破布掩著私處的男女,心中好生奇怪,他在想,這是什麼地方?
  就在他稍做思忖中,招呼依承天二人跳入海中,齊力把小船推到岸邊上。
  早見那群幾乎是赤身裸體的男女圍過來,一個個指手劃腳吆吆叫,雷一砲二人一句也聽不懂。
  雷一砲辛苦地一陣比手劃腳,一堆男女只是猛搖頭,有幾個壯健漢子,手上還拿著砍刀長矛滿面怒容地逼視著雷一砲,因為雷一砲面上有個血紅的刀疤。
  這時山下走來個老者,這老者右耳下面垂了一顆野豬大尖牙齒,古銅色的皮膚盡是皺紋,只見他站在雷一砲面前一面拍著雙手,邊又粗聲哇哇叫不停。
  雷一砲一句也聽不懂,急地直搔頭。
  依承天仰面張口,伸手直往口中指。
  於是有個姑娘,她挺著兩只小饅頭似的奶子,笑對老者一陣解釋,老者才點點頭。
  那少女笑對依承天指指山邊,當先走去。
  依承天對雷一砲笑道:
  “老雷,這個女子聰明,她知道我們要吃的,走,跟她去看看。”
  那女子跟在老者身後面,雷一砲與依承天也跟了去,回頭看,又見十幾個握刀持矛漢子跟在二人身後。
  一行到了山邊,雷一砲這才發現這些人全住在山洞裡,附近有幾處小土場子,場子上也搭建了幾間小茅棚子。
  那老者回頭站在洞穴邊對一眾跟來的人叫了幾聲,十幾個跟來的漢子全各自走去。
  少女這才向依承天二人招手,滿面含笑
  山洞中也真寬敞,一個大洞足有五丈方圓,四周鋪著各種獸皮,當中支著個架子,一支鐵鍋黑漆漆地正在冒煙,不知裡面煮的什麼。
  早見少女拿了一把小刀往鍋裡插,立刻取出一塊獸肉遞向依承天。
  接過燙手的肉,依承天又遞向雷一砲,道:
  “你先吃。”
  雷一砲道:
  “香,準是山豬肉,只不知這是什麼地方。”雙手接過來就啃。
  那少女忙又插出一塊遞向依承天,且大方的坐在依承天面前看著他吃。
  初時依承天並不覺得什麼,但當他大眼看到少女那種誘人的眼神時候,這才赧然一笑,露出一口細齒。
  少女一見竟又緊緊地坐在依承天身邊,雙手攀住他的左臂,有股子過分的花香味道,直衝依承天的腦門,幾乎令他打個噴嚏。
  依承天回頭望向雷一砲。
  雷一砲只管在啃肉,根本視若無睹。
  於是他抬頭隔著鍋架子望向老者,不由得令依承天吃一驚,因為老者正衝他咧嘴笑呢。
  “老雷呀,我怕!”
  雷一砲笑道:
  “人家對我們落難人的招待很周到,有什麼好怕的?”
  依承天道:
  “我們這是在什麼地方呀!”
  雷一砲道:
  “誰知道是什麼地方。”
  依承天望望衝自己淺笑的少女,道:
  “依你老雷的經驗,他們是不是野人呀!”
  雷一砲搖頭,道:
  “我老雷可並未有這種經驗,是不是野人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們即使是野人,大概也是好野人吧。”
  依承天道:
  “野人還分好壞的?”
  雷一砲已吃完手中肉,衝著老者一笑,雙手抱拳施禮,但老者不懂,卻把雙手猛拍。
  立刻就見一個中年婦人走進來,那老者以手指雷一砲,又指指那個黑不黑哩嘰,披頭散髮女子。
  早見那女人走到雷一砲面前伸出雙手來拉他。
  雷一砲一驚,心想,敢情還有女招待呀!
  心念間,忙雙手亂搖,頭也搖……
  那女人可不管這些,暴伸雙臂,死死地拖住雷一砲而令他無所抗拒地只得站起來。
  女人拖住雷一砲往外走,依承天正要起身,早被身邊少女按住肩頭。
  於是,雷一砲被女人拖離這處大山洞。
  天已經黑了。
  山洞外面,只能聽得遠處海浪拍岸聲,偶爾還聽得野豹與山貓的尖亢嘶叫。
  老者吃過東西後,自顧自己地躺在洞的一邊睡了,他對於依承天與少女,似是不再多看一眼。
  依承天在想,這會是什麼地方,簡直想也想不到的一群野人嘛!
  火光下,依承天細看那衝著自己痴癡笑的少女,那稍黃的披肩長髮,頭上插著野花,脖子上一個花圈,尖而俏的鼻子,微翹的小嘴,兩只泛白的大眼睛,流露出逗人的眼神,一塊白麻布兒搭在下體,那腰肢自肋骨以下忽然變細,細得依承天能雙手合握住,溜圓的大臀部下長長的細腿,只是腳丫子有些過分得大,大得五個腳趾頭似分了家。
  依承天先對少女閉閉眼睛,表示自己要睡覺。
  少女似也懂他的意思,忙著站起身來走到洞的一邊,取了兩張獸皮鋪在洞邊,指給依承天。
  依承天一笑,立刻走過去躺下來。
  不料那少女在依承天剛剛躺下來,她也緊緊地睡在依承天的懷裡。
  有著地種嬌柔與羞澀,這大概是天賦的,即使這個少女,這個蠻荒之地的少女也不例外,她雖是偎緊在依承天的懷裡,卻還是雙手摀面而不敢仰視。
  另一面,依承天幾曾有過這種經驗,他才十五歲,認真說來,胎毛還未褪盡呢。
  現在洞裡面可真暖和,一堆火在燃燒著。
  那少女不也是一堆火?
  依承天就覺得出來,因為少女正全身發燙,猶似一個火人般的盡在他懷裡扭動,扭動得依承天手足無措!
  這時候,依承天可想得多。
  他想到兩年前自己在開封城中的小癩子時代,那時候要說也滿自在的,雖說後來南方來了幾個瘋老頭,差一點沒有要了他的命。
  當然,他也想到海島上的日子。
  現在,現在他懷裡摟著個少女,一個不知什麼樣的少女而今他無所是從。
  很想伸手認真的撫摸少女一下,但對面睡了個老頭兒,萬一驚到老頭子,如何是好?
  不料正在依承天思前想後的時候,突然身子一緊,因為少女像一頭髮了瘋的小野貓,竟然摟著依承天狂吻起來!
  “天啊!我才十五歲,怎麼辦,怎麼辦?”
  依承天有些想哭。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舊 2008-06-01, 05:58 PM   #9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Post 邪神門徒

第01章 彩燈高懸
第02章 古洞怪客
第03章 紫龍之穴
第04章 龍穴之秘
第05章 堅毅不屈
第06章 群魔圍攻
第07章 輪迴神火
第08章 雙飛仙子
第09章 千臂魔僧
第10章 金衣鐵牌
第11章 武林寒戟
第12章 雲山孤雁
第13章 古剎睹鬥
第14章 蛟索飛槌a
第14章 蛟索飛槌b
第15章 血光矛影
第16章 毒心殘膽
第17章 夜影驚龍
第18章 邪神門徒(空白無資料)
第19章 十字三絕
第20章 白馬紅綾
第21章 干戈玉帛
第22章 金梭傳柬
第23章 凌波渡水
第24章 煙霞山莊
第25章 一方雄才
第26章 龍爭虎鬥
第27章 口蜜腹劍
第28章 陷阱處處
第29章 再世牢中
第30章 毒霧鬼池
第31章 情義難兼
第32章 奇兵突出
第33章 殺劫難避
第34章 環島之戰
第35章 血雨柔情
第36章 裂膽驚魂
第37章 銀色假面
第38章 功成而退
第39章 敵愾同仇
第40章 肘腋之變
第41章 虹閃飛頭
第42章 猱殞命絕
第43章 令飛鷹現
第44章 奇掌揚威
第45章 勢難兩立
第46章 肢殘怨深
第47章 魔馬冰心
第48章 指劍環幾
第49章 情孽纏綿
第50章 天倫之樂
第51章 貪念未已
第52章 青黃雙絕
第53章 仇中結仇
第54章 情迷敵伺
第55章 名湖濺血
第56章 赤陽判官
第57章 虎口佳人
第58章 血灑靈蛇
第59章 柔情雨絲
第60章 連理枝接
第61章 雁冥雲山
第62章 雪地仇焰

此帖於 2008-06-03 05:59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向 runonetime 送花的會員:
tsen7119 (2014-07-11)
感謝您發表一篇好文章
舊 2008-06-01, 11:23 PM   #10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1章 彩燈高懸

  是一個清朗的晚上,碧空如洗,澄靜的蒼穹,綴滿了閃爍如鑽石的繁星。微風輕吹,樹影婆娑。
  該是有一個甜夢的花月良宵。
  不錯,在一幢巍峨的屋宇內,不正是張燈桔彩,人聲喧嘩,時而傳出一片笑語之聲麼?
  看,門口那大紅的喜聯,鞭炮的餘燼,好似正在進行著一件莫大的喜事呢!
  對了,今夜正是滇北怒江派掌門人,九天神龍華明軒嫁女的月子。那幢氣勢不凡的高大屋宇,便是他的宅居。
  院門之內,此刻正傳出陣陣哄笑,下人們端酒送菜,往來不息,每人的臉上,都洋溢著一片喜色。
  當然,今天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到了如此眾多的武林中成名露臉的好漢。況且,新姑爺又是黔省巨富侯百萬的公子,老爺的得意門生。
  室內,笑語之聲更濃,猜拳行令之聲不絕。一切都是顯得無比的美滿與融洽。
  但是,在一片濃密樹蔭之後,正悄立著一個身材削瘦的青年。
  他,默然的向大廳內望著。
  只見他雙手緊扯耆自己的頭髮,尚不時傳來一陣哽咽之聲。
  假如你是聰明人,你便會聽出這嗚咽的聲音,含著絕大的痛苦,又是在極端的壓制下透出。
  彷彿這年青人那顆赤心,正在絞扭著!撕裂著!
  驀然,年青人將頭微微仰了起來。
  藉著廳內明亮的燈光,我們可以清晰的瞧見這年輕人的面孔。
  但是,他令我們吃驚了,因為,這不是一張清秀挺逸的面容,而是一付可以稱得上“醜惡”二字的臉孔。
  只見他面容上,布滿了高低不平的疤痕,尚生有不少的黑點,最使人不能直視的,抑是那恐怖而青紫的膚色。
  此刻,他痛苦的,凝視看大廳內輝煌的燈火、喧嘩的人聲。
  他那對與整個面容極不調和的大眼睛,竟充滿了閃爍的淚光。
  他喃喃的自語道:“這就是人生的真諦?這就是期冀的結果?”
  他嘴角,自嘲的扭曲了一下,悲哀的想著:“師妹,你……你難道毫不曉得我對你真摯的感情?你難道從來不明白我對你的愛心?但,你平時又為何一直對我這麼好?如此關注我的一切!你在玩弄我?抑是在憐憫我呢?”
  一張嬌豔如花的面孔,在他的腦海中浮起,那倩影是如此美麗絕俗,神韻是如此溫柔高雅。
  燈光的反射下,年青人突然在身前的一灣溪水中,看見自己浮在水面上的臉孔。
  他,痛苦的嗚咽一聲,雙手蒙著臉,嘴中繼續呢喃道:“是了,我是如此醜,怎配得上嬌美如仙女般的師妹?怎及得上翩翩濁世的師弟?”
  “他們,一個是清麗如花,一個是秀逸不群。對的!他們才是一雙,他們才是門當戶對……”
  年青人雙手放開,那對清澈的大眼中,又倏然射出一股怨恨的光芒,他默默想道:
  “但是,我雖配不上師妹,師父卻不該不顧門規,不叫我與師弟比試所學,卻獨做主張,將下代掌門人大位,當眾宣布傳於師弟……他這麼做,難道是對的麼?我雖長得醜陋,難道就不能接掌怒江派麼?醜陋的人,必是永在人下麼?”
  他痛苦極了,也怨恨極了,雙手指甲,已深探的陷入肉內。
  突然,大廳內又何出一陣哄笑之聲,一個清瞿倉老的口音響道:“阿福,快去尋找江少爺,今天是小姐大喜的日子,怎的他卻不來陪客!”
  只見一個身材矮胖的下人,已匆匆自內走出。
  那人四面張望了一會,又向這叢林前走來。
  那青年人暗一咬牙,忖道:“罷了!我便出去……也好叫我現現眼,襯出今天的新姑爺是多麼英俊!”
  心念一轉,年青人已緩步而出。
  那矮胖下人急急上前道:“少爺!老爺叫我找你呢……!”
  他一見自己尋找之人,面上淚痕猶自未幹,不由心中恍然。
  他嘆了口氣,說道:“少爺!你也別難過了,事已至此文有什麼辦法呢?天下美麗女子正多,以後還怕找不到對象嗎?”
  年青人寂然一笑,說道:“阿福,你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別說了,我配得上人家麼?”
  他說罷,黯然低頭,急步向廳內行去。
  那矮胖下人,也輕輕搖頭,一聲嘆息……
  年青人行至廳門,強烈的燈光混著熱烘烘的酒菜香,使得他微微一窒。
  在人聲嘈雜中,他一低頭便想找個陰暗的位子坐下去……
  陡然,一個蒼勁的聲音喚道:“青兒!到為師這邊來!”
  他一聽口音,便知師父在叫喚,無奈之下,只得硬著頭皮默默走去。
  廳中人聲忽然靜了下來,千百雙眼光像千百支利箭似的緊盯著他,竊竊私語之聲,四處可聞。
  他強忍著一股憤怒與自卑揉合的怨氣,來到一個身材高大,面色紅潤的白髮老人面前。
  那老人,正是當今怒江派掌門人,名震黔滇的九天神龍華明軒。
  只見他雙目向年青人面上一掃,又向四座眾人一抱拳道:“列位高朋好友,這位便是老朽不成器的大徒弟——江青!”
  年青人赧然落座,眼光一掃,卻發現自己這桌上正有四、五位俏麗的少女,正厭惡的瞧著他!及至與他目光一對,又齊齊不屑的移轉一旁。
  這名叫江青的青年,心中一陣絞痛,強烈的自卑感湧上心頭,他正待藉離去,驀然,一陣熱烈的掌聲揚起,尚夾著眾人的歡呼:“新人來了!新人來了……”
  跟著,就是一片誇耀、讚美的聲音。
  江青心中一酸,這與他適纔進廳時,是兩個多麼鮮明的對比啊!
  “這世界上,原來就是這麼冷漠無情?人人都喜歡錦上添花,惡於雪中送炭……”
  他耳內,忽然聽到同桌少女的斷續低語聲:“唷!這封新人多漂亮喲!你看侯師兄今天字的衣服,藍緞子長袍……套雪白的綢衫……多英俊,哼!那似咱們面前這個人見人厭的醜鬼。”
  江青面上泛起了一陣痛苦的抽搐。此刻,新姑爺侯英,挽著嬌美豔麗的新娘,也是九天神龍華明軒的掌珠 華小燕,正向眾人拱手敬酒,臉上一片喜氣洋洋。
  江青心中又是一陣絞痛,他雙目一掃,只見師父 華明軒正手捋長須,滿面老懷彌慰之色。
  他正得意的,對身旁一位老人說道:“沈功兄,這一對小兒女還不錯吧!可惜親家未能及時趕來,卻送了一大筆聘禮……哈哈……”
  江青心頭一陣難過,他自己是如此渺小,如此不受人重視,誰會記得他呢?
  他,望著這喧嘩的大廳,又望望自己孤寂的身影,他再也坐不住了,悄然起身走了。
  背後,尚傳來九天神龍華明軒的聲音:“英兒我平素就喜歡他……所以,這怒江一派掌門人……不傳他傳又誰呢?”
  廳中,起了一陣恭喜之聲,又淹沒在一片狂熱的掌聲裡。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向 runonetime 送花的會員:
tsen7119 (2014-07-09)
感謝您發表一篇好文章
舊 2008-06-01, 11:25 PM   #11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3章 紫龍之穴

  江青聽完了老人這一番敘述之後,那疤痕累累的臉上,瞬忽間,露出了一股莊嚴而堅毅湛湛的光彩,這是一個人決定了一件重大的事情後,面上所特有的一種神光。
  雖然,說不定他決定的這件事,乃與他的生命有著極大的關連。
  只見江青慢慢的仰起頭來,緩緩說道:“義父,你對青兒的慈愛,使得我戀惜生命,但,為了義父,青兒也值得拋棄生命,義父,不要勸我,不要惜我,青兒決心為你到紫龍秘穴去一趟,那怕是此去有死無生。”
  老人聞言,鬚眉激動如浪,顫聲說道:“好!好孩子,你……你太好了,為了義父這一條遲暮的生命,卻拿你無限青春去冒險,這……”
  真情的激動,使這昔日叱□風雲的老人,瞬息間變得如此的脆弱。
  江青仍決然說道:“義父,請莫多說,青兒就是死了,也認為值得!”
  老人雙目翻白,豆大的淚珠,已汩汨的順腮而下,這威名蓋世的老魔頭,多少驚心動魂的血戰,未能令他動容,人生無數的離合悲歡永未能使他心酸過,但,他卻在這寂寞無告的悠悠歲月折磨中,在這坦誠無欺的赤子丹心下,默默的,流出了他自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感激的淚珠。
  只有一個人,願以生命的代價,去換取另一個人的生命時,才是令人感動的,永遠不能忘懷的。
  老人在江青誠摯的央求下,將一個月之後,月圓之時,那紫龍秘穴的開啟時間,及有關的一切,皆詳盡不餘的告訴了江青。、時光,在有心的人看來,似乎覺得特別快,又好似特別的慢。這一月之中,江青除了陪著老人天南地北的閒談外,老人便將他昔日成名江湖的“天佛掌”法,盡心傾力的傳授給他。
  江青人雖醜陋,但頭腦卻聰慧無倫,聞一知十,有著極驚人的理解力但,他雖然全心盡力,集中全部精神去學習。可是,這“天佛掌”法也太為精深博大。這一個月以還,江青僅習得“天佛掌”法的前兩招……“佛光初現”“金頂佛燈”。
  日子很快,瞬息之間,已到紫龍秘穴開啟的日子了。
  這天傍晚,老人將江青喚到面前,肅然道:“孩子!今晚你去了……成功與否,全憑天意,你可千萬不能太過冒險,如若力所不逮,便從速知機而退……”
  他說到此,略略一停,又繼續道:“為父傳你的兩招天佛掌法,一般的江湖高手,已經接它不下,若未遇見功力奇高的人物,想單憑這兩招,已可支撐不敗。這裡,我有兩件東西交付與你,你要小心放著。說罷,老人伸出手來,向他身後的一塊突出石壁一掀,但聞“啪打”一聲輕響,已現出一個尺許見方的凹洞來。
  他伸手進去,摸索了一陣之後,拿出了一方血紅晶瑩的玉牌;及一個銀光閃閃的銀色長筒來。
  老人開口道:“孩子,這塊“朱玉寒骨令”,是為父當年行道江湖的信物,乃我昔日得自大內官廷之內,除了它本身晶瑩無瑕,價值連城外,更有能避百毒的功效。”
  老人又指著圓筒道:“這是我當年所用的獨門暗器,名曰‘烈陽神珠’,發出時兇猛無儔,威力極大,具有開石裂碑之能。”……
  他將此二物,交付江青,又叮嚀道:“你可要小心從事,切莫縱意貪功……欸!我也不再多說了;你……你去吧!。”
  江青答應一聲,將兩件東西放入懷內收好,默默走至洞口,老人“霍”的一聲,自手中抖出一條細軔烏黑的長索來,垂向洞外,此索長達三十餘丈,平日老人亦時籍此索卷人了不少飛鳥烤食。
  他說完話,心中不由一酸,急急探身,沿著這烏黑細長索,緩緩的移了下去,著手處,這堅壁果然陰濕粘滑,陡立如削。
  陣陣陰冷而挾著潮氣的寒風,撲身而來,四周一片黑黝黝且陰暗……
  江青緊握繩索,慢慢的向下溜去。約有兩盞熱茶時分,他雙腳已踏在一塊灰黑色的怪石上。
  江青隴目一望,但見這片谷底,黑沉沉的好大一片,四處盡是怪石嵯峨,或坐或立,其狀怪異無倫,猙獰可怖,在這陰沉黝黑的谷底,仿佛虎虎耽耽,擇人欲噬!
  他再放目一瞧,只見在一堆堆灰黑的巨石傍,尚不時冒起絲絲白色水氣,他暗忖道:
  “這必是義父所述及的蘊毒泥沼了!”
  此刻,左近一片寂然無聲,僅有那微帶呼嘯的山風,及“噗嚕”“噗嚕”自池沼底下冒起的氣泡破裂聲,點綴得這谷底裡更為陰森、恐怖,使人毛骨悚然。
  江青靜立了一會,抬頭望瞭望明月,知遁距紫龍秘穴開穴之時尚旱,便默默舉目四處探索,尋找那紫龍秘穴之處,在雜亂紛呈的巨石中,找尋一堆奇異的石頭,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首先辨別了一下方向,牢牢的記住了自己此刻的位置,始緩緩向谷中行去。
  此時,谷底裡更加陰沉幽暗,四周沉寂,一片嗨迷霧氣。
  江青睹此情景,不由得心底深處,泛起一陣寒意,但,他仍然強自鎮定,牢記著邪神厲勿邪告訴他的秘穴方位,向谷中小心行近……:驀然,他耳中聽到一陣“□□”的異響,江青悚然四顧,但見巨石林立,猙獰可怖,如惡鬼厲魂般,張牙舞爪……
  他此時,目力奇佳,遊目環視中,遠近景物,均清晰可見,但,卻看不出一宗異處來。
  此刻,“□□”怪響更甚,空氣中已起了一陣。
  江青駭然一驚,他急忙湧身向前躍去,就在他身形始才挪動的霎那,空氣中激盪的漩渦勁力湧到。
  江青大驚之下,已縱身躍起。但那回旋勁力,罡烈無匹,他身形才起,已被那怪異旋風,捲入其中。
  江青此刻,只覺渾然迴旋的氣體之內,有著一股潮濕的臭氣,撲鼻而來,稍稍不慎,吸入一絲,便自頭暈目眩,中人欲嘔。
  江青大驚之下,急忙閉住呼吸,強鎮心神,隨著那回旋勁風旋轉不已。
  他此刻體內真氣,早已貫通天地之橋,渾為一體,但他卻苦於不知如何運用,以致發揮不出所蘊威力饒是如此,他心神之鎮定,體力之充沛,已非一般武林高手可比。若是換了別人,吃這“毒沼幽風”一卷,便不立即被那毒氣攻心而死,也早就被轉得個七葷八素,心神昏迷了。
  江青在那強勁奇毒的“毒沼幽風”翻卷之中,已逐漸支持不住。幸而那怪異旋風,已適於此時漸漸消弱下來。
  江青發覺勁力漸消之際,驀然大喝一聲,奮力一掙,已然躍出那怪異旋風之外。
  他縱身急躍,突覺體外一輕,便知自己掙了出來,但腳下因用力過度,一個踉蹌,已踏入一個軟綿綿的泥沼之中。
  江青但覺腳下一軟,不由得又是一驚,急急用力一拔,卻是絲毫不能自泥沼中抽出,仿佛池沼底部,有一股絕大吸力般,更將他那只誤踏池沼的腳,緩緩向下吸去。
  江青大駭之下,只得用手緊拉身旁的一塊岩石,定下心神,默然思忖脫身之計。
  過了一刻,他仍未想出一個有效的辦法,而那只陷入泥沼的腳,竟已緩緩深陷至脛骨以上,在泥沼內的那一部份,亦感到奇熱無比,壓力甚大,血液運行竟也遭到了阻礙。
  江青楝然大驚,極自然的猛吸一口真氣,吐氣開聲,向外用力一拔,但覺一股無匹勁力湧處,腳下驟然一輕,已然完全拔了出來。
  江青不由一怔,他細細思忖了一陣,才知道自己因“任督”二脈已通,內力之雄厚,已遠非昔日可比,適纔無意之間,將一口真氣,至精至純的運於全身,故而一拔之下,便已掙出泥沼。
  他大喜欲狂,不由用力一掌,劈向身傍岩石,但聞得“吧吧”一聲,碎硝紛飛中;那岩石已被他無比的勁力,震碎了一大片。
  江青喃喃自語道:“我若是早些曉得自己已達如此境界,適纔也不用在那怪風中,吃那麼多苦頭!”
  他呆立了一會,又抬頭看了看天色,只見那一輪皎潔的明月,已漸漸升起,他不由悚然一驚,急長身躍起,跳縱如飛,直向谷中重疊的巨石奔去,瞬息間,他已奔馳至一大片巨岩之間。
  此刻,一堆烏雲飄過,將月亮遮住,大地又是一片黑暗。
  江青盡力向前望去,陰沉朦朧中赫然見到一條兇惡猙獰的巨龍,四爪踞地,翩翩若生,轟然伏在一堆亂石之中。
  江青一見那巨龍如此模樣,雖知乃為紫龍秘穴天生之狀,卻也不由嚇得一哆嗦,背脊之上,只覺冒出一陣冰冷之氣,寒森森的。
  他強一按心神,悄然向那紫龍秘穴走去,但見這龍形巨石,全呈深紫之色,首尾宛然可辨,龍身尚有片片極似麟甲的閃光石片,嵌於其中。貿然一見,絕似這迷朦陰沉的谷底之中,盤踞著壹條獰猙巨龍。
  只見此龍形巨石,仰首向天,像煞欲騰雲駕去之狀。
  江青看得一陣心跳,又抬頭望望月色,已知尚有半個更次,只待那月色微一偏西,穴口即會自行封閉這天地靈氣所鍾之奇,不得不便江青駭然驚愕不已。
  他悄然找一塊石後,默默坐下,閉目養神。
  倏然,他雙目剛剛瞌上,已聞得一陣極為細微的衣袂帶風之聲傳來。
  要知江青自“任督”二脈通行後,聽覺之敏銳,較之往昔,何止精進數倍。
  他聞聲之下,不由悚然一愕,急忙翻起身來,自那方巨石之後,屏息向外瞧去。
  不一刻,但見兩條黑影一閃,已似星飛丸瀉般,自空中落下兩個人來!
  江青仔細一打量來人,不由嚇了一跳,只見這兩人俱是身高八尺,生得又細又長,宛如倆根竹竿。
  二人皆是一身黑綢長衫,滿頭白髮披眉,面色慘白如紙,但兩雙眼睛,卻是寒光閃閃,顯然二人乃是極有造詣的內家高手。
  只見二人中,那有著一對弔喪眼的老人大笑道:“老三我說得不錯吧?這紫龍秘穴受極陰之氣所製,每五百年始吸取明月精華一次,那時,也是秘穴開啟之時。”
  另一瘦長怪人,聲如破鑼的答道:“二哥果然見識淵博,想這紫龍秘穴,乃天地之靈氣所鐘,為一奇玄之極的藏寶之處,嘿嘿!天下奇珍異寶,唯“能”者“據”之,黔靈三魅便當仁不讓了!”
  二人說罷俱是得意洋洋,放聲大笑,笑聲宛如夜鳥啼號,刺耳已極!
  江青昔日,亦聽師父九天神龍華明軒提過黔靈三魅,據說,這三魅各有一身毒辣奇詭的功夫,平時三人,焦盂不離,同行同止,甚少與其它武林人物交往,行事殘毒冷酷,是三個不折不扣的煞星。
  江青尚記得,當時師父提起這三人時,面上猶有驚悸之色,便是此刻,他亦不由手中冷汗直沁。但目前時間迫切,開穴之時即將到來。他若不能再將眼前二人,及時趕走或除去,則秘穴一關,勢必讓此二人捷足先登。
  江青正待想將兩人誘開,予以逐個擊破。驀然一聲長嘯起處,一條高大黑影,又已星飛丸瀉般,向谷中急掠而至。
  黔靈雙魅注視一眼,急向巨石後隱去。
  空中人影一陣,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已自空中落下,只見他身著一襲青色長衫,面色焦黃如臘,雙目開闔之間,稜稜有光。
  這人略一張望,見周遭沉寂,毫無聲息,他大笑一聲道:“哈哈!想不到這天藏奇異寶,普天之下,唯有我黃豹老人吳順和一人知曉,嘿嘿!真是天緣湊合,上天有眼了。”
  說罷,他已縱身向那紫龍秘穴之處躍去。
  他身形一停,反向各處察看了一陣,便東摸摸,西看看,儼然這穴中秘寶,巳屬他有。
  當他手指正觸及龍爪之中,一個凸出的圓核時,倏然,“呱”的一聲淒厲如兒啼的尖叫之聲倏起,四周藍光急閃,已奇快無比的纏向這黃豹老人身上。
  黃豹老人猝不及防之下,雖然閃開了兩道籃光,卻仍然被另兩道籃光攔個正著。
  但聞他一聲慘叫,兩手猛揮,電般閃劈而出。
  又是“呱呱”兩聲恐怖已極的尖叫,黃豹老人吳順和已倒射而回。
  月光之下,江青已可看出這黃豹老人髻發散亂,衣衫破裂,左肩處,已有兩條深長血痕,腫起寸許高,患處青紫,正汨汨流出污血。
  顯然的,黃豹老人吳順和已身負創傷。
  江青正自納罕,這是什麼東西,能使這身手不弱的老人,驟然之間受傷。
  卻見那黃豹老人,雙目驚恐的注視著前面龍爪之處,混身顫抖,那張焦黃的面孔,已變了慘白之色。
  江青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不由嚇的一震,原來,這時那石龍爪下,正緩緩爬出一條,長約七尺,混身長滿無數細腳的奇大蜈蚣。
  只見這蜈蚣全身灰黑發亮,雙眼閃閃發光,黑暗中,有如兩盞小燈;那蜈蚣頭上,尚生有四條藍色似帶的物體,上面生滿了密密麻麻的小鈞倒須,尚發出閃閃光芒,看來可怖已極。
  黃豹老人吳順和正強按傷痛,自懷內拿出一柄精光耀眼的奇形匕首來。
  這匕首較常人使用者為長,微微彎曲,從它面上的光輝便可看出,是一柄上好利器。
  那只奇大蜈蚣,這時已全然爬出龍爪之外,月光下,細腳齊動,藍芒閃爍,看來更是獰惡無比。
  黃豹老人倏然大喝一聲,身形掠處,搶向那奇大蜈蚣撲去。
  一片銀光急閃,如長虹經天,眼看已砍著蜈蚣怪頭。
  那蜈蚣“呱呱”的一聲似兒啼,百足齊劃,已極快的閃向一旁,它頭上那四根帶形之物,又“唰唰”飛起,纏向黃豹老人身上。
  黃豹老人狂吼一聲,單臂抖處,已拔高兩丈,他在空中一偏身,又帶著壹片刀光落向那蜈蚣,單臂伸縱間,已刺出三刀。
  那蜈蚣頂上的長帶急揮,口中不時噴出團團灰色毒霧。細長的身軀,疾然轉動間,已與黃豹老人鬥在一起。
  約莫過有半盞熱茶時分,黃豹老人雖將那奇大毒蜈蚣扎了五刀,紫色污血噴濺;但他自己除了肩頭上原有的傷勢外,卻又被這毒物噴了兩口毒氣。遠在數丈以外的江青亦可看出老人氣喘吁吁,神疲力竭,顯然已是強弩之未了。
  江青正在考慮,要不要現身去救那老人。因為,那隱身暗處的黔靈雙魅,竟毫無聲息,不知在打著什麼主意,而這位自稱黃豹老人的,又不知是何來路,居心難測。
  正當他考慮思忖之際,那邊已傳來一聲刺耳的慘叫聲,江青急忙抬頭一望,那條龐大蜈蚣頭上所生的藍色釣帶,就在這轉瞬間,已將黃豹老人緊緊纏住,而黃豹老人那柄鋒利無比的匕首,亦深深的連柄插入那蜈蚣怪頭之內,陣陣污血,正如湧泉般噴射而出。
  江青一時竟驚駭得愕住了。這時,黑豹老人兩只鐵腕緊叉,死命握住那蜈蚣頭下三寸之處,塵土翻飛中,一人一蟲在地上翻滾不已。
  江青喟然一嘆,自知此刻如貿然出手,不但會被黔靈雙魅驚覺,而在暗中施以突襲,而那黃豹老人中毒已深,此刻,想也不能救活。
  但見場中,又是一陣撲騰慘號,黃豹老人已與那纏身不放的蜈蚣,翻身跌入側旁的一處泥沼之中。
  灰黑色稀泥,“噗噗”作響,兩團黑影蠕動一會,已漸漸的沉了下去,終至不見。
  周遭一片冷寂,適纔吞噬了兩條生命的毒沼,仍舊靜悄悄的,只有那“波波”直冒的氣泡,仍顯得若無其事,好象從未發生過什麼慘劇似的。
  倏忽,黑影一閃,又是兩條人影,自暗中掠出,江青仔細一瞧,原來正是那黔靈三魅的老二老三。
  二人凝目向那片毒沼中注視了一會,忽然放聲狂笑,三魅中朱昆,破鑼似的聲音說道:“想不到吳順和這老小子,千里迢迢的趕來;卻白費一番心機,到頭來還陪上一條老命,真是……”
  老二仇忌接著道:“嘿嘿,那老小子來得不錯,卻替咱們破除了一重障礙。”
  江青在石後,眼看這二人如此狠毒,不但不為適纔老人死去而哀傷,反倒有幸災樂禍之心。
  他忖道:“秘穴開啟時間快到了,我若不乘此時,將這兩個包藏禍心的賊子打跑,稍時秘穴一啟,就一不容易應付……”江青略一考慮,一聲引吭長嘯,雙臂用力抖處,人已呼聲向空中飛去。
  他長身一拔時,因用力過度,這一躍,竟竄起了六丈多高。
  江青自己亦暗吃一驚,他急忙將真氣一沉,一個瘦削的身軀,已經如四兩棉花般,輕輕飄落地上。
  黔靈雙魅不由心中一驚,齊齊湧身急退兩丈。
  他們不由暗中駭然,驚異仍然有人暗中伺伏而且來人功力之高,更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江青腳一沾地,已雙手拱道:“來人莫非便是素享盛名的黔靈三魅麼?”
  他從未出道江湖,此刻硬裝著一派老江湖的口吻說話,心中不由忐忑不安。
  眼前二人,正是黔靈三魅中之老二仇忌老三朱昆兩人,他們大哥因有要事,於日前獨自他行,故此不曾與二人同來。
  此刻,他倆驟見有人現身。來人目的,不問可知,亦必在這紫籠秘穴的寶物。
  兩魅同一心意,互瞧一眼,已悄然站開,二魅仇忌寒森森的開口道:“尊駕何人?
  來此陰陽崖絕澗之下,意欲何為?又如何識得在下兄弟二人?”
  他一口氣連問了人家三句,卻對自己企圖一字不提,確實不愧為久走江湖的老手。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怒氣上衝,亦冷冷的說道:“小可江青,此陰陽崖絕澗之處,亦非二人所有,二位來得,小可便來不得麼?”
  他深知今晚如不動手分出勝負,是決不能善罷甘休的,故而,一出口便是針鋒相對,不留餘地。
  果然,黔靈雙魅齊齊一聲冷笑,二魅仇忌又道:“我道是那一個混帳東西有此狗膽,居然敢在紫龍秘穴奇寶之上橫插一手,原來卻是個乳臭未幹的後生小子,哼!我黔靈三魅到口的肥肉,別人還想分一杯羹,嘿嘿,待會咱們各憑本事便了!”
  他一語說畢,已是默運功力,準備動手。
  果然,黔靈雙魅一聲陰側惻的冷笑道:“不用待會,現在送你歸西,也是一樣。”
  一言甫畢,兩股狂烈如濤的勁風,已洶湧而至。
  江青暗驚之下,出手不由稍慢,“砰”然一聲,已被這兩股勁力震出五步。
  他覺得身上一陣酸痛,暗自運氣行功一試,卻仍然毫無損傷。
  他不知自己此刻已有“離火玄冰真氣”的根底,卻膽氣一壯,大喝一聲,雙掌已猛然推出。
  黔靈二魅合力出手,雖將來人震出五步,卻見對方非但未曾受傷,反而怒喝連聲的反攻而來。
  二人暗自驚駭之下,但見狂颼湧處,一股如山崩潮湧的巨大勁風,已疾襲而至。
  二魅仇忌暴叱一聲,雙掌亦自胸前猛推而去。勁風觸處,但聞“轟”的一聲巨響,江青當場挫退三步,仇忌卻踉蹌幌出五步。
  三魅朱昆大驚之下,怒喝一聲,雙拿已叫足十成勁力,猛劈江青后腦。
  江青驀覺黑影一閃,一股勁風已襲體而至,他不由急一躬身,一招“回手摘桃”已斜劈來人胸腹。
  三魅朱昆冷冷一笑,變掌為抓,已閃電般扣住江青脈門。
  江青突覺腕脈一緊,行脈猝然回攻,他大驚之際,自然的用力抵擋;一掙一拉,又呼聲將手腕奪了出來。
  朱昆手持對方脈門,正待痛下殺手,使敵人逆血回攻內腑,驀覺著手處,倏然有一股大力反震而回,他一時把待不住,竟被對方掙手而出。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狂吼一聲,身形倏閃,已施出自己成名江湖多年的“百柔鬼爪”,只覺勁風如削,人影翻飛中,剎那間,已將江青罩入一片爪影之下!
  側傍虎視耽耽的二魅仇忌,不由越看越奇,只見這醜少年使的掌法,正是怒江派真傳的“凌波掌”,這少年想必是功力不足,在自己三弟朱昆的“百柔鬼爪”下,已然屢見驚險。
  但,他每在千鈞一髮之際,不是倏然毫無章法的來一記怪招,便是拼著硬挨一記,雖則衣衫盡破,而朱昆那抓下手掌,卻倏的被他彈開。
  仇忌不禁心中納悶,他正待偷偷掩至一旁,以便猝然偷襲,施展辣手。忽然耳內好似隱約聽到丈許外的一方巨石後,有著一絲細微呼吸聲。
  仇忌不禁疑惑的四周察看了一遍,心中暗忖道:“莫非除了那已喪命毒沼的黃豹老人以及眼前這醜少年之外,難道還有其它的武林人物聞風而來?果是如此,則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他一想及此,越發不敢粗心大意,悄然向那巨石旁移動了幾步,裝做不知情,口中叫道:“老三,加點勁,把這醜小子拾奪下來!”身形卻猝然暴起,撲向那灰黑色的巨石之後。
  他身形才起,石後已響起哈哈一聲長笑,現出一個年約四旬的中年漢子來。
  這人穿著一身黑色對襟密扣的英雄裝,緊緊的繃在身上,顯出一塊塊虯突如粟的肌肉來,體格精壯異常。
  他一現身,卻不急著逃逸,烏黑的臉上,露出一股若有所恃的得色。
  他哈哈一笑道:“仇老二,你忒的不夠朋友,有了好買賣,連我們兄弟也不通知一聲,便獨自跑來了……嘿嘿。”
  仇竺見眼前這人,不由雙眉一皺,心中罵道:“媽的,真是邪門,旋風雙友怎的也聞訊而來?這小旋風餘開明雖然尚不放在我眼內,他那大哥大旋風白孤卻甚不好招惹,我該怎生想個法子把這小子宰了,卻叫那大旋風不致懷疑到我黔靈三魅的頭上才好……”
  仇忌乃是個頗功心計,深沉狡詐之人,心中雖已暗萌殺機,面上卻絲毫未曾顯露出來。
  只見他皮笑肉不笑的一磁牙道:“嘿嘿!我道是誰,原來是旋風雙友餘開明老弟,怎的老弟也這大興頭,適時而至,真是好極了。”
  他細目一轉,又道:“咦!為何不見令兄白孤白老大呢?”
  這小旋風餘開明一身武功,較之他那拜兄,實是相差一大截,只是他拜兄白孤名氣極大,故而他也跟著沾了不少光,若論他本人的武功機智,卻是不甚高明。
  只見他對仇忌哈哈一笑遁:“仇老二,少在自家朋友面前來這一套,你們兄弟倆來此為何?我們哥倆何故至此,大家都是‘瞎子吃元宵’心裡有數,我大哥因有要事待辦,故遣兄弟先來,他隨後就到!”
  說完之後,面上一片洋洋自得之色,尚不知他最後這一句話,已招至大大的不利。
  仇忌閃目一瞧場中,只見三弟朱昆正與那醜少年聚精會神的激鬥在一處,尚未注意這邊,看目前情形,醜少年又已落在下風,逐漸手忙腳亂。
  他面上閃過一絲令人難以察覺的獰笑,轉頭對餘開明道:“餘老弟,咱們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按說這紫龍秘穴中,奇珍異寶不止一件,我們那能如此貪心,兄弟本想著人通知二位,但二位一直行蹤不定,令人難以尋找,加以啟穴之日又近在眉睫,故而我們便先來了……嘿嘿……這其中原是誤會,尚請老弟諒宥餘開明雖覺得仇忌言詞之中,盡透著虛偽浮滑,但對方也不是易與之輩,對自己如此客氣,已是極為不易了,況且現在自己拜兄尚未到來,憑自己也實在無法震住二人。
  他想到這裡,只得緩步走了出來,若無其事的道:“好說,好說,仇老兄太抬舉我旋風雙友!咦!場中那與朱老三對敵的醜小子是誰?怎的從未見過?”
  仇忌滿面陰笑道:“兄弟也不知道他是誰?這小子卻也想橫插一……嘿嘿……看我黔靈三魅能否教他如願?”、餘開明是粗人,根本未注意仇忌言語中,那“也”字的含義,仍自極有興趣的望著場中二人在忘死拼鬥。
  仇忌一面默察四方,一面卻向餘開明緩緩靠近。
  餘開明只道仇忌已畏懼他大哥白狐的威名,他卻未想到,在平日黔靈三魅或者不願招惹旋風雙友,但一旦關係到切身的利害關頭,則人人都會專為自己打算,至此時,自又當別論了。
  仇忌眼見餘開明,仍然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場中激鬥,他又是一陣陰陰冷笑,已悄悄伸手入懷,拿出一個極小的油布包里來。
  這包裡封裝極為嚴密,內中所藏,是苗疆異人千蠱子所獨製的“滅魂香霧”。
  此霧色作淡紅,撒出後,能籠罩五尺方圓,只要有人吸入一絲,便自頭暈目眩,五臟翻騰以至氣絕而死。
  這“滅魂香霧”端的霸道無比,是一種極為歹毒狠辣的毒氣。
  仇忌早已想好,若趁此機除去這身傍之人,自己事後可推得一乾二淨,將責任完全推卸在苗疆怪傑千蠱子身上。
  這時,他已將手中包裡之縫線柑斷。可笑餘開明距他僅只四尺,仍然毫無所覺的瞧著場中戰鬥,間或抬頭,望望那將近中天的皓月。
  仇忌滿懷殺機,面上卻是笑容可掬,他悄然橫移一步,手中油布包裡,已是隨時待發。
  只見他笑道:“餘老弟,你看這裡!。”
  餘開明一時未悟出他話中含意,便回頭向仇忌看來。
  但聞“噗”的一聲,一團淡紅色的煙霧瀰漫,帶著一陣極為令人暈眩的刺鼻香味,已將餘開明罩個正著。
  餘開明但覺眼前紅光一閃,鼻中巳吸入一絲辛辣刺腦的異香。
  他心知不好,才只怒喝一聲:“仇忌,爾敢……”人已“咕通”一聲,栽倒地下。
  翻身倒地時,餘開明卻拼出全身餘力,擊出一掌。
  但,仇忌早在他毒霧出手之際,便已幌身閃開,餘開明這一掌,絲毫未傷著他,空將地下擊了個深坑仇忌待了一刻,見對方靜靜的躺在地下,已毫無聲息,他仍守候一旁,直侍那“滅魂香霧”消散已盡,始緩緩向前移去。
  他用腳將餘開明翻了個身,只見那餘開明的面孔已扭曲成一種極為慘厲可怖的神色,好似在臨死前的剎那間,受了無盡的痛苦似的,七竅中也汨汨流出鮮血。
  仇忌嘿嘿一笑,自語道:“媽的,我叫你這小子橫,竟敢在虎上持須!”
  他意滿志躇,不由抬頭望月色,忽然大叫道:“老三,快些下手,紫龍秘穴開啟的時辰快到了!”
  三魅朱昆已看見自己二哥適纔那一手傑作,但他自己卻正是越打越寒,他萬萬估不到,這功夫不佳的醜少年,內力卻是如此的深厚。
  正當他暗自駭然之際,已聽到自己二哥呼喊之聲。
  江青此時,亦已聽見二魅仇忌的呼叫,他極快的抬頭一望月色的位置,心中亦不由焦急萬分。
  他雖已打得昏頭腦脹,卻仍隱約的看到伏屍地下的旋風餘開明。
  正在此時,三魅朱昆已怒目突出,滿面厲色的,加勁猛攻而來。
  不出五招,江青已被打得連連遇險,步步後退,好好的一身藍布勁裝,亦被三魅朱昆抓得更是稀爛。
  江青大怒之下,猛喝一聲,右掌急顫中,已幻成無數掌影,左掌微圈半弧,疾揮而出。
  這正是名震武林,失傳已久的“天佛掌”法之起手式:“佛光初現”。
  但見一陣迴旋激盪的勁風起處,已將朱昆全身罩在掌影之中。
  朱昆只覺得自己被一片沉重掌山攔住,無論那一個方向均不得衝突而出,周身各處要害穴道,更罩於對方掌風之下,使得朱昆不由魂飛魄散。
  驀聞一聲狂嚎驟起,一條人影已被震飛尋丈之外。
  二魅仇忌愕然之下,已看清被震飛之人,乃是自己三弟朱昆,欲待救援,已自不及。
  他心中一陣絞痛,吼叱連聲,身形疾如流星般,一閃之下,已向江青連連劈出六掌,掌掌都含著十分勁力。
  江青一掌震飛強敵,正自欣慰的忖道:“天佛掌法果然不同凡響,只一招,就把那像竹竿似的傢伙打飛了。”
  淬然,江青忽覺狂風壓體,一時閃避不及,竟被仇忌掌力打個正著,踉蹌連退了七步,一跌在地上。
  仇忌端的稱得上心狠手辣,一眼見江青被一掌擊中,坐倒地上,不由冷笑一聲,面色一寒,雙腳齊飛,已踹向江青胸前。
  江青跌倒在地,身形閃避不易,他不由得鋼牙一挫,急惶之中,右掌疾出,顫成千百雙掌影,疾擊敵人。
  又是一陣狂颶激盪,呼嘯勁風聲中,仇忌亦被震退五步之遙。
  這不過是半招“佛光初現”,如江青此時傾全力一擊,仇忌便即不死,也得早已身受重傷了。
  他被江青一掌震飛後,心中不由一陣駭然,他付道:“這小子真是邪門,不知他從那學來的這二套兇猛奇詭的招朮?”
  他那知道,這就是久已失傳的“天佛掌法”呢?
  仇忌心念轉動間,一個鯉魚打挺,又待翻身撲上。
  驀然,一陣“隆隆”的巨響,驟然震天而起,二人急忙住手,回身驚駭的望著身後不遠的紫龍秘穴!
  此刻,自那絕大的龍形巨石內,發出一陣“嗚嗚”的長鳴來。
  二人雙目圓睜,緊張的凝視著。
  只見那龐大的石龍之首,竟對著那渾圓的明月緩緩的移動,月光此時皎潔異常,四周的浮雲,亦悠悠散開,形成一個巨大的圓弧。
  倏然,一股淡淡的白氣,自那石龍之首中,疾然射出。
  那雙石質的龍目,亦竟突然怒睜,其大如鬥,豪光四射。
  奇事發生了,這時那伏地不動的四只石龍之爪,竟然轟然在巨響中緩緩立了起來。
  那張原是緊合的龍嘴,亦徐徐張開。
  全作紫色,狀似甲磷的片狀岩石,此刻,亦更形閃爍,微微波動,映月生輝,一陣雲霧,圍繞著那紫色石龍四周升起。
  風聲呼呼而起,宛似那紫色石龍意欲乘風而去,其狀驚人已極。
  約有一盞熱茶時分,風住霧消,石龍全身亦寂然不動,但那石龍之首,卻正對著明月,巨口大開。
  江青心中一震道:“啊?時候到了,義父說的正是此刻。”
  他正在轉念間,黔靈三魅的老二仇忌,已狂喝一聲:“醜鬼,去你的罷!”一掌揮來,人已向龍首電射而去。
  江青大叫一聲:“狂徒!你敢。”單掌一封,長身急掠而起,亦躍向那仰首向天的紫龍秘穴。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向 runonetime 送花的會員:
tsen7119 (2014-07-10)
感謝您發表一篇好文章
舊 2008-06-01, 11:27 PM   #12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5章 堅毅不屈

  天色漸明,東方微透曙光,陰陽谷底還是陰沉晦迷,輕罩著一層淡淡的白霧。
  一個黑影,在霧中蠕動著,他行走得極慢,好似在尋找著什麼。是的!他-正是江青,在尋找著那垂於壁端,用以引他回“絕緣洞”的那根烏細長索。
  江青頭、臉、全身都是一片血紅,看起來好不嚇人,只見他衣衫破碎,襤褸不堪,混身皮肉翻卷,傷痕累累,加上他那粘滿全身,擦抹不去的血,更顯得猙獰醜惡,有如厲鬼。
  籲了一口氣,他乏力的坐在地上,雙掌輕揉著自己那疲累的雙腿。
  原來,因為晨霧迷漫,他又滿身傷痕,故而,不但未找著那來時垂他落下的繩索,甚至連自已的行動,都受到極大的牽制與不便。
  江青癡呆的,瞧看自己血紅的肌膚。
  他下意識的又用力去搓揉,但,仍然是徒勞無功。
  他雙手又摸在自己臉上,手觸處,盡是突凹不平的疤痕與粗糙的皮膚。
  他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回恐怕臉上的膚色,不是青紫,而是鮮紅了。”
  他自嘲的一笑。
  是的;江青面孔上口鼻宛然,輪廓未變外,已完全被一層厚厚的血紅赤膠罩滿,顏色卻較他身體各部,更為鮮豔。
  因為,這正是那龍穴之內,八爪怪獸的獨目之血。
  他雙眸迷茫的,瞪視著飄忽的薄霧,是那麼輕柔,像棉絮,又更似白雲。
  他心中暗想:“還是等待霧消了,再去找那繩索吧!現在,正可藉此機會,休息一陣,一夜的驚駭激鬥,也實在夠累了。”
  他正要倒頭大睡,卻好似聽到,一絲細微得幾不可辨的呼吸聲。
  江青急急跳起。
  在他身後不及三尺的地方,竟赫然立著一個身材碩長,白衣飄拂的中年書生。
  他那俊秀挺逸的面孔上,正含著一絲,令人莫測高深的微笑。
  江青愕住了。
  他知道,自已在“任督”二脈行通後,憑目前的功力,三丈以內,飛花落葉也瞞不過他的耳目。
  但,這位白衣文士,卻能欺身至他身後三尺,自己才能發覺。
  那白衣文士微微一笑,全然不見絲毫移動,好似藉看微風的吹送一般,已飄至他身前站定。
  江青不禁退後一步,雙目瞪看這位中年書生。
  沉默了一會,那書生,緩緩開口道:“小兄弟,你可是從紫龍秘穴中出來的麼?”
  江青望著他嘴角奇怪的微笑,戒備的點了點頭。
  中年書生又道:“那麼……穴中的一對“金龍之子”及一方晶雪玉盒,你已得到了?”
  江青見這白衣書生說話時,除了面上那令人有些驚懼的微笑外,毫無絲毫情感,語聲也平淡之極,沒有一點喜怒之色,就好象是天塌下來,也驚動不著他似的。
  他摸不透,這白衣人到底打著什麼主意。但他在穴中所得的秘寶,都背在身上,想賴也賴不掉,只得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白衣人緩緩輳頭,瞧了一下四周飄忽的霧氣,仍然淡淡的問道:“你準備將這兩宗寶物,帶到那裡去呢?你可知道這寶物的用處?”
  江青見這白衣人,果然是越問越深,不由得微含怒意的答道:“這些,都無庸閣下擔心,在下自能處置。”
  白衣人微微一笑道:“有膽氣,小夥子,我已有二十年,沒聽見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講話了。”
  江青冷冷一哂,挺胸道:“尊駕如果沒有其它的指教,在下可要失陪了。”
  說罷,舉步向前走去。
  尚未行及十步,後面已傳來一個淡漠的聲音道:“回來!”
  這簡單的兩個字,卻含有無比的威嚴,彷彿含有一種極為懾人的力量在內。
  江青不由自主的轉身過來,冷冷問道:“尊駕有何見教?須知在下雖然愚鴃X,卻非好欺之輩。”
  白衣人面上神色,絲毫不變,說道:“小夥子,憑你敢孤身赴紫龍秘穴的勇氣,我就知道你是一個有膽識的青年……”
  他雙目凝視看江青臉上,又道:“老實說,我遠道來此,也是為了這穴中奇寶。”
  江青悚然退後一步,雙掌護胸,已暗暗提神戒備。
  白衣人淡然一笑道:“你別緊張,我素來不喜強人所難,若是我伸手硬奪,哼!你就是有十件寶物,也早多沒有了。”
  江青被白衣人,不慍不火的損了幾句,不由十分惱怒,他大聲道:“你待怎的?”
  白衣人回道:“你冒著萬險,自紫龍秘穴之內取得奇寶,我也不能就這麼輕易拿走,這樣吧!你將背後那對“金龍之子”給我,而我傳你一奪絕妙掌法,以為交換。”
  江青聞言怒道:“你想得倒好,天下豈有這等便宜之事!哼!誰希罕你傳什麼掌法。”
  江青以為,說出這幾句話後,一定會激怒對方,是而一語出口即默運功力,凝神待敵。
  那知,白衣人仍然不急不怒,平靜的說道:“小夥子,我非常欣賞你的膽識,但是,你可知道,我要傳給你的掌法,乃是別人夢寐難求的“七旋斬”?其實咱們這樣雙方都不吃虧。我只是因為要事所羈,中途延誤一陣,因而來晚一步,否則,穴中奇寶,你恐怕連一件都得不到呢!”
  說罷雙目倏張,兩道精芒,如電般射在江青臉上。
  他又道:“你可斟量一下,我本來可以用強力硬奪,如今,非但我為你留下一件寶物,且再傳你一套絕世掌法,這樣,已夠你一生受用不盡了。”
  江青被他那超乎異常的眼光一瞪,心中不由一顫,本能的又退了兩步。
  他略一定神,大踏步的走上前來,大聲說道:“我知道閣下武功高強,只是如此要脅於我,在下卻是歉難從命!”
  這白衣人,平日正是一呼百諾,前呼後擁,武林中任誰提起他來,也是聞名變色,退避三舍。
  他平時講話,說一不二,誰不對他唯命是從,恭謹異常。
  別人在他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偏偏面前這全身血紅的醜少年,卻竟恁的頂撞於他。
  白衣人那付永遠沒有喜怒哀樂的臉上,只是徽微的抽搐了一下,仍然毫不發怒的道:
  “小夥子,今天我給你講了這麼多話,已是十分破例了,我“長離一梟”出口之言,幾時曾更改過?”
  江青一聽“長離一梟”四字,幌似晴空霹靂般,驟然將他震得全身抖簌了一下,胸前的雙手,也慢慢的放了下來。
  這四個字對他的影響,可說是太大了,自他有記憶以來,便知道長離一梟是個武功深不可測的頂尖人物他那冷漠而殘酷的手段,令人震悚的武功,都好象火烙似的在他心扉之上,留下深深的痕印。
  江青聽別人提述的太多了,他還記得,當別人提起“長離一梟”時,面孔驚悸的表情,就好象述及神話中的魔王,是那麼法力無邊,不可匹敵,故而,在江青心中,自然的升起了一股無法抗拒的念頭。
  白衣人的嘴角,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得色,他平靜的開口道:“如何?我便再給你一個便宜,除了授你那“七旋斬”外,我更負責送你到要去的地方,也免得再為其它江湖人物,窺伺劫奪。”
  江青此時,腦中紊亂如麻,眼前這長離一梟,那令人驚懼的名望與武功,已將他鎮住了……
  陡的,厲勿邪那枯瘦衰老的身形,又在他腦海中浮起,說不定,他的一身殘疾,便寄望在這叫什麼“金龍之子”的一對奇物上。
  江青眼中,倏忽現出一股威武不屈的湛湛神光,他朗聲道:“原來尊駕便是揚名江湖的長離一梟!衛老前輩。前輩威名,在下早已久仰。前輩若有其它吩咐,晚輩敢不如命。唯獨此事,乃關係義父一生,恕晚輩無法遵從。”
  言來不亢不卑,極有分寸,聽得長離一梟心頭,絲毫發不起火來。
  他冷冷的一笑道:“小夥子,你如此倔強,莫非還想和我走上兩招麼?”
  江青星目放光,他想到對方雖是名震江湖的有數高手,但自己為了義父殘疾,便豁出性命也得全力一戰,雖然有敗無勝,亦將不愧於心。
  想到此處,他不由精神一振,豪氣乾雲的朗聲道:“前輩既如此相逼,晚輩也只有舍命相陪。”
  長離一梟心中,對這面貌醜陋而滿身血紅的怪異青年,竟無形中起了一絲好感。
  武林中,原就是尊敬輕生死、重仁義的好漢啊!
  他淡然道:“這樣吧!你如能接下我衛西十招,不但這對“金龍之子”我可以罷手,甚至我那不傳之秘的“七旋斬”也可傳授於你!”
  言下之意,若是江青接不下十招,那就不客氣了。
  江青聞言之下,心中一陣突突急跳,他知道,長離一梟衛西雖是輕描淡寫的說出,但他這十招下來,必是極為奇詭精異的絕學,自己一個弄不好,可能連三招也接他不住。
  其實,江青把他自已估得太高了,若非那一代異人厲勿邪以本身一口先天真氣,為他行通天地之橋,貫行任督二脤,他只怕連長離一梟一招也經受不起。
  江青正在心中打鼓,忽的,那兩招厲勿邪所傳的“天佛掌”法,又在他腦中浮起。
  他頓時膽氣一壯,大聲道:“老前輩既然如此說法,晚輩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想道:“單是憑著那兩招“天佛掌”,雖則不能戰勝那長離一梟,但,至少也能搪他幾招。”
  長離一梟衛西,見江青驟聞自已要他接下十招之言,眼中便露出一股躊躇猶疑之色,但一刻後,又忽然神光湛湛,他不由心中十分疑惑。
  暗忖:“這小子不要有什麼邪門……也罷,我就不信,憑他也能接下老夫十招!”
  江青已退後三步,沉馬立樁,雙目注視看長離一梟衛西。
  衛西淡然一笑,說聲:“小夥子,你注意了。”
  一掌已輕飄飄的,拍向江青脅下,掌勢看來輕柔飄浮,卻是快速無倫,衛西掌勢一伸,已觸著江青衣衫。
  江青心頭一震,身形急側,已極快的向一旁翻去,雖讓過了一招,卻躲得甚是狼狽。
  衛西輕輕的一笑,說道:“這是第一招!”
  說罷,左掌一抖,已化成無數縱橫掌影,漫天匝地的罩將下來。
  江青一見對方掌勢之下,已將自己退路封死,且每一指都點向自己上盤一十二處大穴而來,端的凌厲已極。
  他大喝一聲,怒江派的“凌波掌”法中,救命雙絕招,“浮波掣影”“波濤如湧”,已電劈而去,同時,一個大旋身,人已搶出五步。
  他因全身真氣,已融合一體,故而這凌波掌法的救命雙絕招施出,亦是如浪涌山崩,勁氣罡烈無比。
  衛西似是出乎意料,他微“噫”了一聲,掌勢吐得快,收得更快。
  只見他單掌一接一引,江青攻來的強風勁氣,已被他化解得無形無影。
  長離一梟衛西朗聲說道:“第二招了!”
  雙拳同時倏圈急吐,一股沉如山岳般的無形潛力,已將江青圍在正中。
  他掌心微微向下一壓,江青頓覺循流的血液,倏忽已往下半身降去。
  只見那衛西雙掌,又往上一提,江青驀覺得腦際嗡然一震,體內血液,反衝向頂門。
  江青在滿臉漲紅,呼吸窒息之下,不知不覺中,已雙掌齊使,風雷聲響,罡氣呼嘯聲中,一招“佛光初現”已急施而出。只見空氣激盪,有若排山倒海。
  長離一梟衛西倏然一聲大喝,雙掌自胸前,如電光石火般推出,一股浩蕩如江河般的綿綿勁力,亦急湧而至。
  兩股勁氣一觸,“轟”然一聲巨響,江青已被震出尋丈之外!
  長離一梟的身形,亦是連幌不已。
  衛西那毫無喜怒的清俊面容上,浮起一個驚異的表情,一時竟怔住了,他仰首向天,好似在尋思一件奇事。
  江青雖被對方,那強猛無比的勁力震飛,但卻賴這一招“天佛掌”法的絕妙招術,未受重傷。
  他在地下一個翻滾,又躍身而起,口中大叫道:“衛老前輩,已經四招了。”
  衛西如醉如癡,毫不理睬,仍自抬頭向天,苦苦思忖。
  他在想,這個臨敵經驗甚差的醜孩子,為何卻有如此的功力,而且,竟能施出一記妙絕天下的奇招,敵住自已已有四十餘年修為的“混元真氣”?
  江青倒地後,並不曾受傷,又急急的躍出,這些動作他卻早已看在眼內,只是,這更增加了他的驚異與疑惑。
  江青躍身站起後,見那武功驚人的長離一梟,正一言不發的在苦苦思索,他奇怪之下,亦呆呆的立在一旁,望看長離一梟發怔。
  倏然,長離一梟大喝一聲,右掌撮若雞心,急推而出,左掌卻抓向江青右肩。
  一時,江青胸前、肘、臂間的“天門”“巨骨”“臂膈”“玉里”“肘膠””雲門”
  “府台”等七大要穴,已全籠罩于衛西掌風之下。
  江青不由大吃一驚,右掌急顫成千百條掌影,左掌劃一圓弧,掌勢卻淬然在圓弧中劈出,如狂濤猛浪般,又是一招“佛光初現”!
  長離一梟嘿然一聲,本想仍用那招可以化解敵人勁力的“方圓分光”來拆,但始才接觸,便知對方此招勁力之強,彷若狂洋大海,浩浩不絕!
  他無奈之下,只得又是雙掌急推,一招“興波助瀾”中,暗含著“混元真氣”硬封而上。
  江青火侯不足,一震之下,又是跌飛。
  但衛西卻也玉面微紅。
  本來,憑他在武林中的名望、身份,對付一個後生小輩,卻連接使用了兩次相同的招式,這已是夠丟人了,更沒面子的卻是重複使用之下,對方卻仍未受傷落敗。
  衛西覺得老大不是味道,羞愧之下,怒火頓升,不待江青自地下爬起,雙掌急揚,一股凌厲掌風,已襲向江青而至。
  江青兩次被震落塵埃,一陣愧然之意,湧起心頭,但,他那倔強不服的性格,叉使他忍著混身酸痛,急急爬起身來。
  在他始才起身一半之際,一陣猛烈無比的勁風,已疾卷而到。
  勁風未臨身前,江青已覺呼吸窒息,心脈顫震。
  他大叫一聲:“這是第七招!”
  暗一運功,體內真氣,極快的作了一個美滿的循環。
  江青雙掌十指疾伸,帶起條條光影,彷彿是十柄鋒利短劍,刺向長離一梟而去。
  掌指過處,帶起突破空氣的“嘶嘶”之聲,威勢好不驚人。
  衛西暴喝聲中,身形已如閃陀螺般,疾然旋開,就在他連連旋擊中,已快如閃電似的,一氣向江青攻出七掌,踢出七腿。
  二人同一時怒叱,身形已分了開去。
  長離一梟倏然又是輕喝一聲,整個身軀轉得如旋風一般,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圍著江青,急急的旋轉起來。
  每在旋轉一圈中,俱皆掌腿齊施,勁氣如鋼壁銅牆,又是狂濤駭浪,威力大得令人咋舌。
  這正是長離一梟的不傳之秘,七旋斬。
  突然,一聲悶哼驟起,一條人影,已斜斜飛了出去,“叭噠”一聲,摔落地下,差勁這人不是別個,正是那滿身血紅的江青。他在長離一梟的絕世神功下,到底因火候還太差,又被衛西一掌震飛。
  長離一梟擊倒江青後,倏而一聲怒叱,身形已如鷹隼般疾掠而起,帶看一陣凌厲勁風向江青急撲而下。
  江青倒在地下,喉頭一甜,接連噴出兩口鮮血。
  他驟見長離一鳥挾著無可比擬的聲勢撲來,不由驚得在地上,一連兩個翻滾,口中大叫道:“你說話不算麼?已經過了十招了。”
  身在空中的長離一梟,聞言之下,不禁全身一震,他嘿然一聲,將含勁未發的掌力,硬生生的擊向兩旁。
  “劈叭”一聲大響,兩塊磨盤大小的岩石,巳被他震成鏖粉,四散紛飛。
  江青已被嚇得目瞪口呆,胸前不住起伏,喘息甚劇。
  長離一梟衛西,怔怔的站在地下,面上浮起一種極為奇異的表情,是怒!也是悔!
  更使他迷惘的,卻是這醜少年莫測高深的兩記怪招。
  這兩招幌似銅牆鐵壁,又如瀚海長江,竟是浩渺無際,無懈可擊。
  他愣呆呆的注視著周遭已逐漸消失的薄霧,苦苦的思索著。
  江青此時,默默盤膝而坐,閉目調息。
  這敵對的二人,一剎那間,竟完全靜默下來,一個仰首尋思,面上表情,瞬息萬變。
  一個席地運功,心無旁騖。
  這時,絲毫也看不出,剛才二人,還曾有過一場驚天動地的激鬥。
  一刻後,江青調息已畢,微微睜開眼睛。
  長離一梟衛西,忽然一聲大叫,他語聲激動的說道:“小子,你適纔使用的兩記怪招,可是失傳已久的“天佛掌法”?”
  江青雙目炯然的瞪著他,異常靜肅的點點頭。
  長離一梟又問道:“此掌法是誰傳授與你的?可是那“一邪雙飛三絕掌”中的一邪?”
  江青略一沉吟,徵微頷首。
  長離一梟仰首向天,呢喃說道:“真是怪了!那邪神若是未死,算來,現在也該百多歲了……欸!真是叫人難以置信。”
  江青沉靜的看著長離一梟那奇異的神色,默默不發一語。
  衛西感嘆了一陣,又忽然低頭道:“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看來練氣功夫中,最難達到的生死玄關你也行通了?”
  江青緩緩的回答道:“晚輩江青,那內家行功,不過略窺皮毛而已。”
  長離一梟又道:“邪神果真未死麼?”
  他面上有一股,使人說不出的奇幻意味,稍停了停,他又感嘆說道:“欸!當年邪神厲勿邪的威名,何等響亮,六十年前瀟水一戰,世人都道他已仙去,那知,如今卻仍健在人間。”
  江青聽他言中之意,好似邪神活在人世,對他是個大大的遺憾一般。
  他不由微帶不悅的開口道:“衛老前輩,請恕晚輩放肆,晚輩義父活在人世,又有什麼地方,值得前輩如此嘆息呢?”
  長離一梟聞言不由一怔,驚奇的問道:“什麼?邪神便是你義父?真是怪事!”
  他又思忖了一下,坦然道:“老實說'六十年前,武林中那“一邪雙飛三絕掌”聲名赫赫之時,我方才不過是個髻齡童子……但,當我成名之後,他們卻早已不在了,我一直不服氣這些人,想他們也不過是適逢其會,浪得虛名而已,我長離一梟自恨晚生了二十年,否則,一定要找他們比試一下。”
  江青張口欲言,但,一想到對方威名之盛,確也不比當年“一邪雙飛三絕掌”輸了多少,頓時將到口邊的話咽了回去。
  長離一梟又道:“欸!我自出道以來,凡近五十餘年,可說少逢敵手,自己也認為相當不錯了……”
  他看了江青一眼,嘆道:“那知今日與你一較之下,若不是憑著老夫當年痛下苦心,所練成的一身功夫,恐怕已被你佔去優勢,你不過才識得“天佛掌”法中的前兩招,已是如此厲害,若那邪神親自來到,我豈是他的敵手?”
  江青至此,才恍然大悟,這長離一梟為何驟聞自己義父尚在人間的消息,面色便如此難堪。
  他不由暗暗嘆息:“世上之人,被沽名釣譽的慾念所牽累的,真不知有多少啊!”
  他正在沉思默想,長離一梟面色已轉回原先那不帶絲毫表情的模樣。
  他淡然問道:“厲老前輩近來可好?他什麼時候收你為義子的?”
  言下,仍有幾分懷疑之意。
  江青暗自一笑,正待將義父身罹殘疾,自己因而至秘穴求寶之事說出。
  忽然,他轉念一想道:“不好,若是我照實說來,這長離一梟為了他橫霸天下的念頭,說不定,會乘機對義父下那毒手,對了!我且騙他一騙。”
  江青人本機伶,他略一思考,已若無其事的答道:“多蒙前輩垂問,義父老人家,近來極為健朗……他收晚輩為義子,乃是一個月以前的事。”
  江青說罷,為了證明所言不虛,己自懷中將那面晶瑩紅潤的“朱玉寒骨令”取出。
  衛西頓然面色肅穆,他默默接過,拿在手中,細細端詳,手指輕輕的摩挲著,那面晶瑩豔紅的玉牌上,精工縷著三根枯骨。
  衛西摩著,低語道:“不錯,這正是邪神當年的信物“朱玉寒骨令”!”
  他玩弄了一陣,又交回江青手中,一笑道:“你站起來吧!我答應將我苦心演創的“七旋斬”掌法,傳授與你,現下時間不多,咱們就開始……”
  江青心中一喜,正待起身,胸腹間,不由一陣悶痛,他眉頭不禁緊緊的蹙了起來。
  長離一梟見狀,一笑道:“啊!我幾乎忘了,你適纔已傷在我“混元氣功”之下。”
  江青一聽,始才知對方傷他的,竟然是武林中,極為難練的“混元氣功”,不禁驚得“啊”了一聲。
  長離一梟笑道:“不要緊,你這點微傷,我有自製療傷的靈藥,神效無比,你且服下一粒,再行功運十二周天,使藥方行開,便可無事了。”
  說罷,已自懷中取出一個白色羊脂玉瓶,傾出一粒清香央X溢的黑色丹丸,交給江青服下。
  江青服藥後,但覺一股清涼之氣,順腹而下,周身頓覺舒泰已極。
  他默默調息了一陣,已是痛苦全消,待他睜開眼來,卻見那長離一梟正在注目凝視著自己,眼中閃耀著一種猶疑之色,及至與江青目光一對,已然倏忽隱去。
  江青卻不知道,在他閉目謂思時,卻已從鬼門闕打了幾個轉回來了!
  原來,長離一梟在江青運功癢傷時,暗自想道:“這小子如此年紀,已經行通了生死玄關,又有那不可一世的厲老頭子為他傳授武功,將來成就,必定在我之上,倒不如,現在就乘機將他除了,不但那龍穴秘寶盡屬我有,那“七旋斬”也可不用再傳授給他……”
  但是,一種人類潛在的善性,以及他對江青初時由衷的好感,使他極為喜愛這個醜孩子。
  因此他一時之間,未能決定,是否下手。
  這時,恰好已值江青運功完畢,長離一梟微微一笑道:“來吧,小夥子,乘現下央四無人,老夫即授你“七旋斬”掌法!”
  江青答應一聲,來至衛西身旁,看著他一招一式的演練起來。
  衛西一面演練,一面詳盡不滿X的解說每一招一式的應用及它的“妙”著。
  江青更是聚精楚X神,傾心全力的聆聽著衛西傳授,更將其中的精妙的招術變化,牢牢記在心頭。
  這“七旋斬”雖只七個招式,卻是繁複無比,變幻萬千,再加上身形的奇詭莫測,確是深奧難言,精奇怪異。長離一梟,直演練了兩個時辰,才算教完。
  此時,他額上已微見汗漬。
  江青人極聰慧,長離一梟又是不克自己的細心傳授,他一教完,江青已能全然默記心中。
  他又在衛西面前,反覆的演練了三遍,招式步法,竟是極為正確,絲毫不錯。
  長離一梟面露喜色,笑道:“好極啦!孩子,難得你有這麼聰明,將來必可為武林放一異彩。”
  這模樣,直似師父在誇獎自己愛徒一般。
  他一言甫出,不由心中一怔,忖道:“我今天是怎麼啦?不但紫龍秘穴的奇寶未曾得著,又白白傳了人家一套看家本領的掌法,現在卻又大大的盡誇獎人家……”
  他心念轉動,面色瞬息之間,已恢復常態。
  又對江青道:“小夥子,咱們也該走了。”
  江青雖對長離一梟心存好感,卻仍深具戒心,怕他知道自已義父隱居之所,而有所不利。
  是而,只得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二人徐徐的走向谷外。
  此刻,籠罩谷底的薄霧,巳消散殆盡,但因這“陰陽崖”絕壁,過於陡峭,故深壑之底,仍是不見陽光,晦暗陰森。
  行走中,長離一梟淡淡的問江青道:“小夥子,你怎麼滿臉遍身,都是一片血紅?
  也不沖洗乾淨,這樣子太難看了!”
  江青真是哭笑不得,心想:“我若洗擦得去,還用得著你說麼?”
  他只得回道:“老前輩有所不知,這乃是晚輩進入紫龍秘穴求寶之時,在一血池中遇險所染。”
  他遂將在龍穴血池中,與八爪怪物劇鬥的事,詳細的敘說了一遍。
  長離一梟微一沉思,“啊”了一聲道:“無妨,無妨,那血池怪獸,名曰“魔獐”,乃是兼天地陰寒之氣所生,實是凶殘無比,那血池紅水,叫做“脫肌毒膠”,沾上後,卻是洗它不下,一年之後,它會自然消退,只是卻要脫下一層肌膚。”
  江青聞言,不由心中悚然,忖道:“我本已十分醜陋,若再脫去一層皮,更不知要變成什麼樣子了。”
  他又想道:“也罷,反正自己本來就夠難看了……”
  二人談話之間,又走出數十丈外。
  長離一梟雖冷傲,卻不知為何,竟然對這面貌極醜的青年,有者一股莫名的好感。
  他那難得有表情的面孔上,不時舒展一下,好似為了這年青人高興,卻又像要擺脫不少的煩惱似的。
  江青正在說話,忽然,長離一梟面色一寒,對他攏擺手,回頭對十餘丈外的一方巨石發話道:“石後是那一路高人?尚請現身一見!”
  一言未已,已聽出一聲震人耳膜的長笑,笑聲中,一條人影沖天飛起,又輕如柳絮般落在地下。
  江青見狀,不由十分佩服長離一梟的聽覺尖銳。
  他細一打量來人,暗暗吃驚不已。
  只見這人,一身長衫,已襤褸不堪,但卻洗刷得甚為整潔,修長的身材上,有著一張方正的面孔,濃眉環眼,舉止中自然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威儀。
  江青想道:“這人看來,年紀不過央X旬,但他適纔顯露的一手輕功,卻是恁的精純。”
  長離一梟一見此人,面色越寒,不待對方發言,已冷漠的開口道:“我道是誰,原來竟是大名鼎鼎的窮俠葛松!”
  那中年漢子聞言,毫不生氣,微微一笑道:“兄弟估不到,在這陰寒荒僻之處,竟能見到衛兄,十年不見,衛兄依舊貌似中年,神釆奪人!”
  長離一梟衛西,面上毫無表情,漠然道:“好說!好說!衛某今年六十有八,那及葛兄如此少年有為。”
  他一見此人,說話便帶著火藥味。
  那窮俠葛松,似是極力忍讓,他正色說道:“衛兄莫非是仍未忘記十餘年前那段公案?其實,當年令師弟太也目中無人,並非在下等有意架梁,令師弟雖然折去一臂,但我窮家幫卻賠上了三條命……”
  衛西面色一寒,冷冷的說道:“你們窮家幫,盡是些販夫走卒之流,乞食叫化之輩,區區三條賤命,賠得起衛某師弟的一條手臂麼?嘿嘿!”
  那窮俠葛松聞言之下,亦不由面孔一板,怒聲道:“衛兄言詞之間,尚請尊重,此事是非曲直,當年已由臥虎堡,金鞭擒鵬掌蕭老堡主出面調停,是非自有公論,但卻不是我窮家幫畏懼於你。”
  長離一梟冷冷一笑道:“我東海長離島,尚未將你們這些下九流人物,瞧在眼裡,昔日若不是看在蕭老堡主日後責備,也要教你領教長離島第一高手的無雙絕學。”
  窮俠葛松不由氣道:“衛兄未免欺人太甚!在下願與你一決上下。”
  長離一梟冷然一哂,諷道:“妙極!妙極,衛某人也早欲拜識閣下身手,能當上窮家幫幫主,到底有什麼蓋世神功。”
  窮俠葛松默不出聲,腳下已是不丁不八的一站,靜如山岳般,凝神待戰。
  他心中十分緊張,因為長離一梟,自出道以來,即有未逢敵手的傳言。
  衛西微微一笑,說道:“葛幫主,衛某有僭了。”身形飄移間,巳奇快無比的拍出一掌。
  葛松大喝一聲,毫不閃讓,雙掌循環劈出,硬接硬架,亦迎了一掌。
  衛西喝聲:“好。”
  接著,掌法一變,招式已如江河倒懸般,滔蹈不絕的急攻而上,身形轉動間,捷如閃電。
  出掌踢足之勢,皆帶著強勁無匹的勁氣,刮得地下砂石飛旋不已。
  窮俠葛松也是混身解數,高竄矮躍,雙掌翻飛,起落之間,有如輕絮,只見掌影如山,罡風狂風,飛舞迴旋中,間或夾雜看一兩聲沉喝。
  這兩位一等一的高手,已展開了一場罕見的激戰!
  江青呆立一旁,雙目緊盯著場中二人。
  那如流星般幌掠的身形,勁氣四散,吹得江青破碎的衣衫,飛舞不已。
  只見二人越打越兇,全是出手若電,聲如雷鳴,攻守間,招式之精妙,直看得江青如醉如癡……
  他同時暗中奇怪道:“瞧這窮俠葛松,年紀不過四十多歲,怎的卻功力精深至此?
  與這聞名天下的長離一梟相較之下,並不見得遜色多少……”
  其實,江青還真想對了。這窮俠葛松,年紀雖然不大,但他功力之高,卻是武林之中,極為少見的怪傑。
  他二十歲時,便因一連擊敗了江南青蟬幫五堂堂主,而名聲大噪,不到三十歲,便已被公推為窮家幫龍頭幫主。
  他的一手“遊鷹掌”,及三十六顆鐵蓮子,直是打遍大江以南,罕逢敵手。
  十年前,窮家幫與東海長離島之間,為了一件莫須有的誤會,以至雙方大動干戈。
  事後,身為島主的長離一梟衛西,因他那師弟白骷髏孟化平,為此事而折去一臂,雖然,窮家幫也毀了三名硬手,然而他仍然大為震怒,急欲報復。
  正在雙方重整旗鼓,準備來一次,武林中空前火併之時,江南俠義道武林領袖,秋山臥虎堡老堡主“金鞭擒鵬掌”蕭恕,聞訊之下,念在同為武林一脈,實不宜為些許誤楚X而自相殘殺,是故挺身出面調停,極力從中斡旋。
  窮家幫人手雖多,但武功高強之士卻少,若與那素有“海上之尊”的長離一梟等人,真個拼了起來,卻是敗多勝少。
  是而,他們一見名高望重的,臥虎堡蕭老堡主出面調停,自是欣然接納。
  長離一梟衛西及其長離島諸人,雖然不願,但礙於“金鞭擒鵬掌”蕭恕的面子,也只得強忍了下來。
  自此以後,雙方卻宿怨日深,勢同水火,故而,今日雙方首領人物,在此一見,不到三言兩語,便打了起來……
  江青注視二人,各以一身超群拔萃的武功,展開了一場搶製先機的快攻。只見人影翻飛中,已打了近百餘招。
  他正在目眩神迷之際,倏見左方人影一閃,自灰黑色的岩石上,又落下兩個裝束怪異的大漢來。
  只見這兩個突至的怪客,一位高逾八尺,腰粗膀闊,一身淺黃色勁裝之上,繡著一條栩栩若生的黑蛇,襯著那赤紅似火的面孔,顯得十分威武不凡。
  他那位同伴,亦是同一裝束,只是面色臘白,兩眼開闔間,精光四射。
  顯然,二人都是極有功候的內家高手。
  這二人一現身,先向長離一梟及葛松激鬥的身形,瞥了一眼,又轉頭對那莫名所以然的江青,打量一番。
  那紅面大漢,聲如洪鐘的開口道:“餵,那醜小子,你背後背的是什麼東西?”
  語氣粗獷,且帶三分蠻氣。
  江青一聽,來人如此出言不遜,氣怒之下,也沒好氣的道:“你管我背後是什麼東西,真是笑話!”
  同時,江青心中暗驚道:“瞧這兩人外表,顯然亦必是武林高手無疑……奇怪,怎的這處於窮荒僻野的陰陽崖絕澗,一日之間,卻到了這麼多武林人物?”
  江青正在納悶,那赤面大漢突的一陣狂笑道:“你這小子,想是活得不耐煩了,竟敢對我赤陽判官頂撞起來?”
  那赤面大漢一語未畢,旁邊那面色慘白的漢子,已冷冷說道:“大哥,這小子身後之物,我已看出,其中正有一只晶雪玉盒,想必是這小子得到的紫龍秘穴藏寶了!”
  這人說話音調之冷,恍若寒冰,直聽得江青混身都不自在。
  那赤面大漢,又放聲道:“咱們也不用跟他多說,他能到穴中取寶,咱們就能從他身上奪寶。”
  江青一看,這二人如此驕狂'竟好似自己冒生命危險,所求得的異寶,已成了二人囊中之物一般。
  他不禁怒火上升,怒叱道:“你們是什麼東西?怎的講話如此沒有道理?小爺冒著萬險,所求得之物,豈是如此容易便拱手讓人拿去的?”
  那赤面大漢聞言,面容一板,亦怒道:“就憑你這幾句話,大爺今天就叫你生死不得。靈蛇教的“陰陽雙判”所到之處,誰敢不服?”
  說罷,身軀一起,就待撲上。
  那白麵漢子向前急走了幾步,低聲道:“大哥,且請稍停,你看,那一旁拼鬥的二人,功力之高,確是罕睹,不要是與這醜小子同路的!否則,咱們就麻煩大啦!”
  那赤面漢子聞言一怔,扭頭向側旁一看,皺著眉道:“咱們大老遠來,為的是什麼?
  教主怎麼吩咐咱們的,無論對方是什麼人,也要將秘穴奇寶奪來,那兩人功力雖高,我就不信能把咱們靈蛇教怎麼樣?”
  白麵漢子微一搖頭,只得無言退下。
  赤面漢子雙目一睜,大聲喝道:“醜小子,納命來罷!”
  身形暴閃間,一股凌厲掌風,已罩向江青。
  江青早巳蓄勢戒備,一見對方發動,他了無畏懼之色,雙掌急揮迎上,與敵方硬對了一掌。
  轟聲大響中,那赤面漢子的凌空身形,立被震落於地。
  江青掌勢推出,陡覺敵人功力甚是深厚,掌勢沉重,勁道雄渾,一觸之下,他已歪斜斜的退出三步。
  赤面大漢似是出乎意料之外,他身形落地,微一錯愕,又自狂吼一聲,猛撲而上。
  一旁與窮俠葛松激鬥的長離一梟衛西,自這自稱“靈蛇教”的“陰陽雙判”現身後,便已暗中注意,及至那赤面漢子動手情形,他都一一看在眼內。
  只是,他與窮俠葛松繳鬥,正值緊要關頭,無暇分身照顧。
  高手過招,最是不能分神旁騖,否則,便易於為對方所乘。
  同時,衛西私心之中,仍然不能忘懷江青背上那兩件寶物,只是他話已出口,以他的身份、名望,自是不能自摑面頰,失信於人。
  但,若是那兩件寶物,被別的武林中人物奪去,他便可以放手奪回。
  只因,他早先諾言,只是說不奪江青身上之寶,並未曾講過江青寶物被別人搶去後,他不能奪回。
  故而,他私心之中,則是希望江青能失手被擒,那時,他一方面大可名正言順的放手去搶,據為己有,亦可不損自己諾言。
  窮俠葛松武功雖然高強,但較之長離一梟,卻遜了一籌,他正感十分吃重之際,忽覺對方出手微緩”壓力驟減,他驚愕之下,亦自然的放慢了下來。
  原來,長離一梟私心之中,既有如此的想法,便不想將他與葛松之戰太早結束。
  同時,亦可剩下部份精力,以便應付奪寶之人!
  這時,江青已與那赤陽判官,相鬥了五十來招。本來,他功力較之對方,實相差了一截,但仗看內力雄厚,身法輕靈,加以那套怒江派嫡傳的“凌波掌法”,確有不少的精妙絕招,是而激戰以來,雖然甚覺吃力,但尚能自保。
  那白麵大漢冷森森的站在一旁,面上已微現不耐之色。
  赤陽判官眼見五十多招下來,這醜少年尚能有攻有守,不由氣得他連聲狂吼,手法一變,掌勢突轉凌厲,硬攻猛打,完全一派進手招式。
  江青驟覺敵人力道驟增,沉重的壓力,已四面八方逼向身來。
  他不由一聲引吭長嘯,身形已如陀螺般疾轉起來,旋轉中招出如飛,手指腳踢之處,俱都精妙絕倫,奇詭至極。
  這正是剛才長離一梟衛西傳給他的“七旋斬”。
  赤陽判官大叫一聲,肩頭巳吃了一掌,蹌踉退出數步,虧得他有一身鐵布衫橫練功夫,否則,這一掌下來,不震得他肩骨全碎才怪。
  江青一掌擊中敵人,正待猝點對方肘彎“曲池穴”,驀然,一縷涼風,已尖銳的襲向自已腦後而來。
  他驚愕之下,身形閃電般一轉,指顧間,又已攻出三掌、足出三腿。
  那偷襲之人,正是在一旁給赤陽判官掠陣的白麵漢子,他乃“陰陽雙判”老二,號稱“陰煞判官”,與“赤陽判官”同為靈蛇教兩大護壇。
  他出手之下,不料對方反應如此快速。眨眼間,已被江青凌厲的攻勢,逼退了幾步。
  驀然,赤陽判官大聲叫道:“二弟注意,這是長離一梟嫡傳的“七旋斬”。”
  敢請,他屆X未看出,長離一梟本人也在此地呢?
  江青冷笑一聲,身形一動,又攻了上去。
  正在此時,一陣尖厲剌耳的長嘯,已起自谷外,嘯聲高吭,搖曳而來,眨眼間,一條灰色人影,已凌空落下。
  五人驚異的向來人一看,原來竟是位過五旬的灰衣老者。
  只見他面容嚴肅,如罩寒霜,雙目神光似電。
  他冷冷的朝場中各人一掃,尖聲的開口道:“你們可曾看見老夫拜弟?”
  長離一梟與窮俠葛松,正在迭出絕招激鬥,根本就不理睬灰衣老人。
  江青及“陰陽雙判”聞言,卻不由一怔,俱都停下手來。
  那赤陽判官性烈如火,聞言之下,首先不悅,雙目怒瞪如鈴的說道:“那裡來的糟老頭子?自已兄弟都看管不住,卻跑到這裡來問誰?”
  灰衣老人目光如冷電般,射在赤陽判官的臉上,一見他穿看淺黃色的衣衫,面色又是一寒。
  他肅煞的說道:“瞧你這付德性,及披的這身狗皮,想必是靈蛇教下的人了!”
  老人目光仰起向天,不屑的繼續道:“你們這兩塊廢料,想定是那傳聞中的”陰陽雙判”赤陽判官郭芮,陰煞判官桑榮二人!”
  “陰陽雙判”聞言,不由一怔,他們估不到,這老頭子竟對他們知道得如此詳細!
  赤陽判官郭芮尚未及說話,他盟弟桑榮已陰聲道:“是又怎樣,你這老家夥,莫非還想秤量一下麼?”
  灰衣老人放聲狂笑道:“哈哈……憑你這一對廢物,也值得我大旋風白孤動手?”
  真是人的名,樹的影,這灰衣老人一報出名號,“陰陽雙判”俱不由悚然一驚。
  錯愣間,大旋風白孤冷冷一笑,扭頭又對江青問道:“你可看見老夫拜弟?他叫小旋風餘開明。”
  江青疑惑一會,慢慢的問道:“晚輩在紫龍秘穴之外,曾見他一面,只是……只是……”
  大旋風白孤聞言,面色倏然一變,厲聲道:“只是什麼?快說!”
  江青一見這白孤口氣如此狂傲,不由心中冒火,但他尊敬對方年齡較長,只得忍住口氣,嚅聲道:“他……他已死了。”
  白孤聞言,狂吼一聲,身形突然暴轉,帶起一片“呼嚕嚕”的迴旋勁氣,雙掌夾著凌厲無匹的聲勢,劈向江青胸前,行動之間,絕似一陣旋風。
  江青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之下,竟險些為其所傷。
  只見他大喝一聲,雙掌倉促迎上。
  “劈啪”暴響聲中,江青人已蹌踉退出六步。
  白孤身形,亦略微一窒。他暴叱一身,身形又帶起“呼呼”風聲,急撲而上。
  “陰陽雙判”郭芮、桑榮二人,此時,已莫名其妙的怔在一旁。
  忽然,二人雙目一對,暗一點頭,各自大喝一聲,拳腿齊出的攻向大旋風白孤身側。
  原來,他倆一時會錯了意,都以為大旋風白孤欲藉機掩飾,以便先行搶奪那紫龍秘穴奇寶。
  剎時,壑底六人,已分作兩處,拼命的激戰起來。
  只見人影縱橫,勁氣如山,叱喝聲中,沙石迷漫,的是一揭罕見的龍爭虎鬥。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向 runonetime 送花的會員:
tsen7119 (2014-07-10)
感謝您發表一篇好文章
舊 2008-06-01, 11:29 PM   #13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7章 輪迴神火

  只感到整個身軀彷彿在雲霧中飄盪,又似在狂濤如山的大海中浮沉,江青已逐漸陷入頭暈目眩,神智昏迷的境地,整個身形有若一只圓桶,越翻越急。什麼都沒有想,也什麼都想不起來……
  除了直覺在告訴他,儘快的抓住一件東西,以便穩定那翻滾不停的身形。
  這傾斜的深洞,洞口雖窄,內部卻是極為寬暢,底部則形若漏斗一般,越深也就越窄。
  就在他將要滾到洞底之前,昏亂中,不由奮力睜眼一瞥,一陣強烈無比的橘紅光芒,已耀眼而至。
  這奇怪的深洞底部,約有丈許方圓,卻布滿了一片熊熊的火焰,極怪異的形成一個六角星形,向上交叉的噴射著,星焰四散,好似萬千金蟲,滿空飛舞,又似年節之時,煙火齊放,煞是好看。
  但這堆奇美而絢爍的火光,在江青眼中看來,卻不啻是他的追魂符。
  江青就在身形欲墜落在這橘紅色怪火中的剎那間,裂帛似的大喝一聲,一種求生的本能,使他雖然在身負重傷之下,仍能出人意外的,隨著喝聲,竄起四丈之高。
  但是,這只不過是人類潛在的生存欲,在明知處於不可挽救的絕境中時,卻仍不甘認命,而做一次無濟於事的掙扎罷了。
  只見江青身形,雖然再度竄起,接著便似殞石般的直落下去,無聲無息的墜入那強烈的火焰中。
  此時他在強自用力過度之後,早巳昏厥過去……
  “波”的一聲,橘紅似的火光一開一合,已將江青那血紅的身影吞入。
  是那麼的無聲無闃,就像是只巨大的雄獅,吞下一只野兔般的輕易。
  火焰依然是燦爛而絢麗的交互噴射著,在火光的縫隙間,隱約可見,江青正仰面躺在地上,雙目緊閉。
  但是!怪在江青竟毫無損傷的,躺在這熊熊的烈焰之中!
  單憑這奇形火網的強烈火勢來看,這時,江青早已該燒成灰炭了。
  非但如此,江青那醜陋的臉上,竟尚似現出一股安詳舒泰的表情,胸口微微的起伏著,看不出一絲痛苦的樣子。
  不知又過了多久?該是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了……
  驀的,那交流不息的絢麗火光,竟發出巨大的“嚇-”之聲,歷久不絕,那縷縷兇猛的怪火,竟然在響聲中,徐徐的縮了回去,終至完全隱沒,好似已全然縮入了地底一般。
  只見這洞之地,卻是一片潔白晶瑩,毫無突凹,那有絲毫被猛火烤炙之狀。
  江青,這位命運多舛的大孩子,正安詳的躺在洞底正中的地上,鼻息微微,好似正在沉沉酣睡……
  但是,更令人驚異的事發生了!
  原來,他在龍穴血池所染的赤紅色肌膚,已然全部轉變為潔白細膩,光潤無比……
  那令人作嘔,顏色暗紅的“脫肌毒膠”,已沒有半絲再附著于江青身上。
  順普他潔白的胸膛望上去,那是一截適中的頸項,再往上望……
  啊!這是誰?
  那是張俊俏得令人不敢逼視的面孔:寬坦的前額,斜飛入鬢的雙眉,挺直的鼻樑,有一張弧形微抿的嘴。
  雖然,他閉著雙目,卻仍然透出一股飄逸絕俗的神色,顯得那麼高雅,那麼英俊。
  難道這就是江青?就是那以前醜陋不堪的失意人兒?
  這真是太使人不敢相信了,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其實也夠長了),一個極端醜陋的人,竟變成一位貌比潘安的翩翩佳公子?
  忽的,江青在地上,微微的喘了一口氣,身軀輕輕的蠕動了一下,一雙眼睛,緩緩的睜了開來。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便是那黝黑而高遠的洞口。
  他雙目默默的凝視著上方,動都不動,面上的表情,也平靜得出奇。
  嘴裡喃喃說道:“奇怪?……這是什麼地方?……那些火呢?……我難道還活著?
  這該不是做夢吧?”
  只見他那雙俊眼中,漸漸透出一股欣喜的光芒,那股光芒,越來越強,不禁伸手在腿上擰了一把。突然,他大叫一聲,人卻急躍而起,狂呼道:“啊!真的!啊!我還活著!我還活著……”
  他是過於興奮了,在這晶瑩的白色地面上,四處裡亂跳,瘋狂的大叫著……
  狂亂了一會,江青已漸漸的安靜下來,他極力平復下自己那如浪濤般洶湧的情緒,慢慢的坐在地上。
  同時,一連串奇異的疑問,已連接著閃進他的腦海:“奇怪,這麼猛烈的地穴之火,竟未能將我燒死?而且,我這混身上下,滿是的創傷,也竟然完全平復如初了!這……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他越想越想不通,此時,肚中忽然起了一陣“咕嚕嚕”的響聲。
  他這才想起,自已已經有一天(何止一天?)未有粒米下肚了。
  當然,他仍認為,這還是他進紫龍秘穴求寶的同一天呢!其實,江青已在這深奧的奇異洞穴,受那怪火的炙烤,己有三個晝夜之久了。
  他四處一看,這四壁全是一片雪白的堅石,密紋細緻,毫無空隙。
  無奈之下,他只有先盤膝坐在地下,默默的運功調息起來,欲藉此先行忍耐一刻。
  江青試將一口氣,循流全身三百六十穴道,再進入各處經脈。
  那洶湧如潮的真氣,似一道巨大的激流,在全身各處循回流走,真是縱橫自如,隨心所欲。
  不多時,只見江青頭頂熱氣騰騰,面上神色湛然,光彩奪人已極。
  他在短短幾天之間,因受那洞底怪火之助,已領悟了練氣功夫的最高境界“神遊太虛,靈台空明”,而且更達到了“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境地。沉寂中,已漸漸進入無我之境……
  狹小的洞口,又已透人微弱的天光,這該是另一天的開始了。
  江青全身一顫,雙目倏張,一道精芒已電射而出。
  他微一抬頭,又向四周環顧了一下,他想不到,自己這一坐下運功,便已過了如此長的時間。
  驀的,他想起了一件事情,急忙伸手向背後摸去,臉色又慢慢松了下來,原來,他適纔一時興奮過度,幾乎忘了自己到紫龍秘穴中,所求得的異寶。
  他此刻一摸之下,那包里內的一對小金龍,及那只“晶雪”玉盒,仍然好端端的背在背上。
  他心中不由一寬,眼光轉處,無意中,突然看見了自已那雙晶瑩潔白,修長無瑕的手掌,他不禁驚異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這難道是我的手?”
  他狐疑不定的反覆問著。
  忽的,他又低頭看見了自己的胸膛,那衣衫破裂之處,亦是現出一片雪白的肌膚。
  他簡直已失去思考,雙目中漸漸透出迷茫之色……
  他驚愕中,一隻手緩緩地自頸項摸向面孔。
  “啊!天呀!”著手處上見是如此滑膩,毫無瑕疵。
  那凸凹不平的斑斑疤痕?那醜陋雜亂的點點黑斑呢?都消失了!全沒有了!
  他的牙齒深深的陷人那鮮紅的嘴唇,絲絲鮮血,巳自他咬的嘴唇中,流入口內咸咸的還覺得有點腥味。
  但,由此卻證明了這是活生生的事實。
  江青此時,眼眶內蓄滿了淚水,身體不斷的顫抖著,這突來的幸福,幾乎令他承受不住,是他有生以來,做夢也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他都得到了,而且,顯然已超出他的希望太多,太多了。
  他面孔抽搐著,兩行熱淚,已汨汨的順頰流下,然而,這眼淚卻是甜的,真是甜的!
  他默默的坐著,盡情的流著淚,好似要將他自幼所受的委曲、侮辱,在這無休無止的淚水中,完全排出。
  又是一段長長的時間過去,江青驀的從地上立起,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來,嘯聲清越悠長,中氣充沛之極,有似老龍清吟。
  他嘯聲一停,又忍不住放聲大笑,笑聲合著眼淚,漸漸地,又變成了嗚咽。
  精神放縱著,盡情的哭,盡情的哭。
  如此又過了一會,他才戛然而止。
  抹幹了臉上的淚水,又將身後包裡緊了緊,抬頭一望那高高的洞口,這洞口距江青立足之處何止三十餘丈。而且又十分傾斜、陡削,絕少落腳之處。
  但,他信心極強,自信能攀升而出,就好象自己前日橫渡泥沼,飛身躍上巨石一般。
  他目注洞口,暗一提氣,連他自己也想不到,就在他微一提氣的當兒,人已飄飄的升起丈許。
  江青大喜之下,雙臂急揚,“呼”的一鑿,已似流星般射出七丈。
  他長嘯一聲,身形急掠,腳尖微一點那傾斜的石壁,人已直飛而去,身形之快,絕似凌空飛騰的鷹隼。
  眼看距那洞口,只有七、八丈之遙,他不由雙目倏睜,大喝一聲,兩腳在空中連連蹬踹,身軀已若有巨力相吸般,颯然而出。
  江青不知,這正是武林輕身功夫,極難達到的境地:“凌空虛渡”。
  他身形始出,已穩穩的踏在那與巨石相連的狹窄石脊之上。
  此刻,涼風拂面,衣袂飄飄,不由得心一清。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環目四顧,只見這怪石林立,池沼遍地的“陰陽崖”底,四處靜寂無聲,渺無人影,雖是白天,卻仍然一片霧氣沉沉,陰森晦迷。
  這時,江青雙目大張,精光暴射中,他已隱約看出谷中東北角一處,好似極像自己來時之路。
  江青全身一拔,在空中四肢伸展,已似一只絕大蒼鷹般,向著岩下飛落。
  只見他雙腳甫一沾地,人又電射而出,不到幾個起落,已然奔至那東北角落。
  江青身形不停,如飛般四處掠走尋找。
  忽然,他一聲歡呼,原來,那根長長的烏細繩索,就在眼前。
  這繩索仍然靜靜的垂向地下。他窮目上望,只見十丈以外,這細韌的繩子漸漸隱沒於雲霧中。
  江青不由暗忖道:“不知義父他老人家,會急成什麼樣子!……我要儘快回去,也免得他老人家焦急不安。”
  想到這裡,他不再遲疑,身形一縱,已握住繩索,著手時扯了一下,覺得仍然十分堅韌,他不再多想,憑著這條繩子可資換勁,身形攀升得快速無比。
  只見他每次用手微微一拉,人已升高六七丈。
  瞬息間,江青那削瘦的身形,已消失在濛濛的雲霧中。
  片刻之後,他已可隱隱約約的看到“絕緣洞”的洞口了。
  此時江青心中,有著一股無比的興奮湧上心頭,就好象一個久離的遊子,見到自己故鄉的家園一樣。他長嘯一聲,身形有如大鳥般騰飛而起,人影一幌,已射入洞口之內。
  江青此際雙目似電,一瞥之下,巳然看見洞壁深處,石磚之上坐著的枯瘦老人,邪神厲勿邪。
  他正白髯激顫,全身抖索,雙手向外伸出,好似要擁抱自己……
  江青驀覺一股熱血上衝,鼻頭一酸,滿眶熱淚,已奪目而出。
  他大叫一聲:“義父!”
  人已撲在那老人枯瘦,但卻堅強無比的胸前。
  邪神雙臂,緊摟江青,點點熱淚,已墜落在他的頭髮上。
  他顫著聲道:“孩子!我的孩子你……你回來啦!……天啊!這幾天,可把我急壞了……我寧願永生沉淪在黑暗之中,再也不要你去冒險啊……”
  江青亦緊摟著老人,泣不成聲道:“義父……你老人家別這樣說,青兒不孝,累你如此擔心……”
  二人緊緊的摟抱在一起,親摯之情,便是親生父子,也難得如此。
  過了一會,老人將江青扶起,憐愛的問道:“孩子!這四天來,你到底怎麼了?碰到了什麼事情麼?”
  江青有如稚齡幼子般,仍緊緊依在老人懷裡,聞言驚道:“什麼?我已出去四天啦?
  我還以為只有一天呢!義父!我這幾天來的經歷,真比我以往十幾年來的日子,還要離奇古怪呢……”
  他遂滔滔不絕的,將自己離洞後,至紫龍秘穴;從探寶的時候起,一直說到得寶後,如何遇上了長離一梟衛西、窮俠葛松、大旋風白孤等人,又如何的被迫至巨岩之頂,出現了黔靈三魅之首胡同,如何被暗襲失手落下深洞,又被那洞內橘紅色怪火烤炙,而致變得如今這全然不同的模樣。
  老人一語不發,傾神貫注的聽著江青說話,忽而那只枯手,撫摸江青的頭髮,忽而又將他緊緊的摟住。
  直到江青一口氣說完,他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老人柔聲道:“乖孩子,烤炙你的怪火,想必是那奇異無倫的“輪迴神火”。真苦了你了!……欸!為了我這條垂暮老命,竟累得你三番四次的險遭不測……”
  江青尚未及回話,老人又緊握雙拳,白果眼亂翻,恨聲說道:“若是有朝一日讓老夫碰見那……那什麼長離一梟、白孤、陰陽雙判,非將他倆碎屍萬段不可!”
  江青急道:“義父,事情既然過去了,也就算啦!咱們也別耿耿於懷。”
  老人聞言,將江青摟得更緊一點,和聲道:“傻孩子,那些人逼你的時候,他們曾想到這些嗎?他們那一個不想將你殺死?不想謀奪你求得的寶物呢?”
  老人咬牙切齒的又道:“哼!尤其那個什麼黔靈三魅的胡同,更是放他不過!”
  邪神自隱入絕壁奇險的古洞後,又遭到那一次痛心斷腸的巨變,不由使他萬念俱灰,心如槁木。尤其,痛痕人心之險惡狡詐,故而,發誓不與世上任何人來往交談。
  從他給這古洞起的名字 “絕緣洞”看來,便可知道他心情的落寞與失望了。
  但,他卻對江青,有著一股深厚而奇特的情感,為了自己深深喜悅的義子,禁不住又激發了當年,那一股偏激嗜殺的性格。
  江青正待嚅嚅開口,老人已怒道:“江湖之上,人心險惡毒辣。須知你不殺人,人便殺你。若是對那真正善良之人,不妨網開一面,但,對那陰刁小人,卻一個也留他不得!”
  老人又一嘆道:“孩子,你或許會認為我又犯了當年的脾氣了,但你卻不知道,對惡人行善不啻是為自己尋找禍患,江湖之上,險惡重重,你尚須多加磨練才是!”
  江青唯唯答應,他忽然想起了一事。
  連忙對老入說道:“義父,咱們光顧說話了,紫龍秘穴之中,那兩件寶物,青兒皆已取來了……”
  老人聞言,不由興奮的道:“啊!我倒忘了!快拿給為父摸摸!”
  江青急忙將宵後包裡取下,先將那只“晶雪玉盒”送過,又將另一包裡打開,那只“吸血角鳥”的獨角,他卻不在意的丟置一旁。
  奇了!只見那對小金龍經過這多日的險難,卻仍然是雙目血紅,尚在蠕蠕而動。
  邪神伸手接過後,面容非常肅穆,他雙手徽微的摩挲了一陣,正色說道:“孩子,這對小小金龍,正是紫龍秘穴的靈氣所鐘,名曰“金龍之子”,乃是天地間所生的一種,極為不可解釋的奇物。相傳此物成長之後,便化為真龍,能破穴飛去,遨遊於九天之上。”
  老人微一沉思,又道:“這對“金龍之子”在尚未成形之際,卻能除人獸之疾,益壽延年,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功。”
  他又拿起那“晶雪玉盒”,雙手在上面,仔細的摸了一陣,喜道:“是了!這玉盒之質,晶瑩滑膩,著手徽溫,單是這只玉盒,何止價值連城,……青兒,你在那裡找到它的?”
  江青乃絕頂聰明之人,聞言之下,便知必有蹊蹺,乃朗聲問道:“莫不是這只玉盒尚有開啟之法?裡面十九有一件寶物了,只是,玉盒紋理細密無隙縫,卻是怎生開得?”
  老人一笑道:“天賜奇物,自有其應用之道,孩子!這玉盒之上,可有一條細絡黑線?”
  江青仔細一看,果然,在玉盒中間,有一條似隱的極細黑線。
  他對老人說了。
  只見邪神雙手,按在這黑線之上,面色倏轉嚴肅。右手拇指的長長指甲,已”哧”
  的一聲,深深插入那堅硬如鋼的“晶雪玉盒”之中,緩緩的劃成兩半。
  玉盒開處,但見豪光四射,金芒閃爍奪目,照耀得石洞之內,彷彿點上了一盞金色的琉璃巨燈一般。
  江青微攏雙目,向盒中望去,只見那玉盒之內,赫然有著一柄,金光燦然的奇形兵刃。
  這兵刃長約四尺,乃是一倏龍身盤絞而成,龍角向前伸展,尖長鋒利,龍嘴之內,尚有一枚薄細鋼片,雙目卻是以豔紅的寶石嵌成,龍尾之處,有一把柄,上面精巧的圍著一圈向上倒翻的利鉤。
  金光耀目之下,端的珍奇無比,華貴已極。
  江青不敢擅動,雙手捧向邪神厲勿邪身前。
  邪神長笑道:“孩子!你留著用吧,。為父已不須要這個了……”
  說罷,伸手入盒,拿在手中略一摸索,猛然驚道:“好傢伙!這竟是一柄上古留傳下來的,“金龍奪”!”
  老人用手一揮,只見金芒閃動,耀起萬道光華。盤繞的龍身,竟好似在急驟的顫動一般。
  最令人驚懼的,卻是龍嘴之內,發出“嗚嗚”的呼嘯之聲,恍如風雷齋鳴,令人心膽俱震。
  老人將“金龍奪”交于江青手中,說道:“此奪相傳於上古之時,萬王之尊,黃帝軒轅氏,征討蠻王蚩尤於琢鹿時,將他打得大敗而逃;正在雙方短兵交接之際,忽然,自側旁搶出一位金盔銀甲的高大武士,手揮這“金龍奪”衝入蚩尤陣中,有如虎入羊群,猛劈直掃,將眾蠻兵殺得落荒而逃。事後這金身銀甲武士,向黃帝微一躬身,便化做一道金光逸去,金龍奪就再也沒有人看到了。”
  江青睜大眼睛聽得津津有味。
  老人又接著道:“當然,說他化成一道金光飛走,這不過是齊東野語,神話傳言罷了,不足以置信的。想必是當年,這位使“金龍奪”的武士,不喜榮祿,只是為天下蒼生而出力……”
  江青此時插口道:“義父,這位武士好大威風,他可有名字傳流下來?”
  邪神答道:“後來,人們都因他有功平蠻之戰,又手執一柄金龍形的兵器,故皆稱他為“金龍武士”!”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暗中欽慕不止。
  老少二人又談論了一會,此時江青巳磨著老人,快些用那對“金龍之子”治療殘疾,老人被他纏不過,只好答應下來。
  他叫江青站在石樓之旁,滿面凝重之色,然後默默將一對“金龍之子”拿了起來,分持兩手,那對小小金龍微微一動,老人驀然大喝一聲,那張滿生鬍鬚的巨口,已急然大張。
  說也奇怪,兩條小金龍,竟齊齊發出一聲清越異常的吟聲,忽自口中噴出二條乳白色的淨汁,直射入老人口中。
  瞬息之間,那兩股液體已然噴射完竣。
  老人全身一陣急顫,手松處,那兩條小金龍已落在地上。
  只見這對小金龍略一翻滾,身上金色鱗片,巳紛紛脫落,那頭上雙角也逐漸消失,不一刻,竟變成了兩倏極為平常的小黑蛇,蜿蜒的向那“絕緣洞”洞口爬去。
  江青不由看得目瞪口呆,他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有如此的變化。
  待他回頭一瞧,更是悚然一驚,只見邪神滿身大汗淋漓,呼吸粗重,頭頂熱氣騰騰,有如蒸籠一般,面色也成為赤紅之色。
  他不敢驚擾,只好默默的站在一傍,以待隨時聽候邪神呼喚。
  這段時間,在江青來說,是既難熬又緊張,他十分擔心自己得來的寶物,是否能醫好邪神數十年的殘疾。
  終於,江青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邪神呻吟了一聲,雙目已慢慢的睜開了。
  他伸出兩手,向四處摸索著,探測著。
  忽而,他那雙眼睛,直楞楞的瞪看江青。
  這時,可以看出,老人眼中的白翳,已逐漸退去,代之而起的,竟是一股隱隱泛出的閃閃精光。
  江青與老人同樣的緊張,他張大嘴巴!凝視著老人的雙眼,手心禁不住有陣陣冷汗泌出。
  陡的,老人大叫一聲:“青……青兒……孩子……我……我看見你了!”語音顫抖,卻包含看無比的激動與欣奮。
  江青亦是高興得發狂了一般,大叫著跳了起來,“義父!你看得見……看得見了!
  真的看得見了!”
  他竟高興得語不成聲。
  老人身形一閃,已將江青抱在懷內,二人涕淚交流,哭做一團。
  忽的,老人扶住江青,在地下緩慢的踱了起來。顯然,他是想試試自已巳有六十年未曾用過的雙腳了。
  江青扶住邪神,在洞口內一遍又一遍的走著。
  老人攏起雙目,向洞外瞧去,他輕聲道:“啊!這光線好強……欸!洞內卻仍是和六十年前一模一樣。“語音感嘆,十分悽愴。
  江青默不出聲,任由老人獨自沉思,將他的思想,拉到六十年前那一段炟赫而美麗的時光中去……
  忽然,江青發覺了一件事情,叫道:“義父!你……你的頭髮,怎麼會變成如此漆黑光澤?”
  老人卻毫不驚異,緩緩的坐在地下。
  他把江青拉在一旁,詳細的在他面孔上端詳了起來。
  江青被老人好象瞧媳婦似的,直勾勾的看了一陣,不由得雙頰飛紅微生羞意,慢慢把頭低下來。
  老人豁然大笑道:“傻孩子!你在我老頭子面前,還害的什麼羞!”
  他面容一肅,又道:“真想像不到,你竟是一個如此俊逸的小夥子。”
  江青急急說道:“義……義父,我……我原來那有這麼好看,只是被那什麼輪迴怪火一燒,卻想不到竟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老人微微一笑,頭也不回的伸手向後面一抓,“波”的一聲,石磚後面的一處凸出岩石,已吃他虛空抬起,又現出那尺許見方的小洞來。
  老人五指向後一收,“呼呼”兩聲急響,一個已變成焦黃色的白綢包裡,已到了老人手上。
  好一手“凌空攝物”的絕技!
  他緩緩解開包裡,先自裡面,拿出一面淨潔明亮,纖塵不染的小巧青銅鏡來,遞在江青手中。
  說道:“孩子!你現在的面目,才是你本來的容貌……大概在你甫出娘胎之時,由於身體衰弱,再加上出生後,後天失調,故而形成你周身肌膚機能的變化,你不是說,在你正是個呱呱孤兒之時,便是被你師父華明軒,在一叢草堆中救出來的麼?必是那時,你面孔已被其中所生的毒草所刺傷,你面上的斑斑疤痕,想必是這個道理……”
  老人憐惜的摸耆江青的發梢,他正在驚愕的瞧著青銅鏡中,所映出的自己的身影,模樣是如此俊朗,充滿了高雅、儒秀。
  他一直不敢想,自己雖較以前變得好些,但卻不知好看到什麼程度,在這明亮的青銅鏡中,他首次瞧見了自已的身形,他不敢相信,這就是那以前,人人不屑一顧的江青,但!這事實不是活生生在眼前嗎?
  邪神說完了話,一見江青如此模樣,不由心中一樂,大笑道:“小傢伙,有什麼好看的,以後,你要瞧的日子長著呢!”
  江青不由面孔一紅,傻笑看將手中銅鏡放下。
  他微微仰頭,奇怪的問老人道:“義父,那深穴底部橘紅色的怪火,到底是什麼東西啊!怎的這麼奇怪?”
  老人哈哈一笑道:“這種怪火,我昔日在南海瓊島生毛嶺地穴內,看到過一遭,它名叫“輪迴神火”。這種怪火,亦是大自然的奧秘中,一些極為奇異,卻又不可解的事物;這種火,不能燒傷人畜,卻能將任何生物脫去一層肌膚,效能較之在紫龍穴中的“脫肌毒膠”,尤要更深進一層。你本來面上的醜陋疤痕,正是因為肌膚機能變化,而又被毒草扎傷所生成的表皮,其實,你如今的面目,才是,“盧山真面目”呢!”
  江青疑問道:“義父,你老人家怎麼曉得我如今的面孔,就是原來天生的面孔呢?”
  邪神哈哈長笑道:“這“輪迴神火”,除了能給任何生物脫去一層肌膚外,尚有一種生血怯疾之功,可謂之利害兼備,若你這層表皮,不是原來因肌膚能變化,所生的硬殼,而被神火適好退去,如今你早已變成一個全身有著鮮紅嫩肉,無毛無鬢怪物了。”
  他望著江青,驚愕俊逸的面孔,又微微頷首道:“也真難得,這“輪迴神火”乃是地層深處,萬年地火的苗頭,極難噴出一次,就是噴射出來,如你沒有上述的那種情形,也是百害而無一利……欸!天時、地利、人和,你可說都碰得太巧啦!”
  江青眼望看老人,他那極為激動的神色,好似較之自己尤為高興,這是什麼原因呢?
  這就是天地間,一般至親至情的仁愛使然麼?
  自這天開始,邪神與江青,更在這“絕緣洞”內,同住了下來。
  邪神更全心傾力,將他一身瀚海浩洋般高深的武功,傾囊傳授給江青,尤其是那睨視天下的“天佛掌”法。
  時光,有若空中的白雲,是那麼悠遊而飄忽的離去,永遠的無聲,無闐……
  它使人在那飄忽與不可捉摸的空間,得到了一些曠古難逢的奇緣,又使很多人,在這飄忽的空間裡庸庸碌碌的過了下去……
  “山中無寒暑”,轉瞬間,三年的光陰消失在“絕緣洞”外,飄浮迷濛的雲霧中。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向 runonetime 送花的會員:
tsen7119 (2014-07-10)
感謝您發表一篇好文章
舊 2008-06-01, 11:31 PM   #14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預設

第09章 千臂魔僧

  桌上的蠟燭,瑩瑩發出昏黃的光芒,將江青瘦長的身影,長長地斜映在牆上。
  一壺冷茶,一盞孤燈,襯和著遠處隱隱傳來的狗吠聲,顯得這漫漫的長夜,透著一絲冷寂淒清……
  驀而,更鼓三響,已是三更時分了。
  江青煩躁的來回蹀踱,傍晚在酒樓上所發生的幾件事,一直在他腦海中縈迴。
  他翻來復去的想著,直覺得這中間,不但透著奇怪,亦必定尚含蘊著一個大大的陰謀。
  巡夜的梆子聲,斷續的敲著,聲音十分單調、淒涼。
  江青暗地下了決定:“既然這裡有這麼多麻煩,我不如趁夜趕它一程,也好尋一處幽雅之所,將身心鬆懈一番,再謀對付之策。”
  他想到就做,放了一錠銀子在桌上,提看那隨身的小包裡,自窗中掠身而出。
  夜色淒迷,天幕上微有零落的星光。
  在一條寬闊的道路上,冥無行人,兩旁樹梢被輕風吹拂,發出陣陣“唰唰”之聲。
  江青奔馳了一陣,已離開會澤縣城,有五十多里了,他放慢了腳步,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順著官道,迤邐悠閒的行著。
  忽然,他那雙銳利的目光,發現在十餘丈外的一株柏樹上,好似懸掛看一團黑黝黝的東西,還在隨風左右的搖動。
  慢慢的,他已逐漸走近了。
  眼光觸處,不由全身悚然一驚,雙腳已呆愕愕的釘立在地上。
  樹上掛著的,竟是一個身材瘦長,鷹鼻闊嘴,年約五旬的老人。
  一條細韌如鋼絲般的繩索,正將他頸項緊緊的勒看,凌空的懸掛在樹頂一枝橫枝之上。
  老人雙目突出眼眶,舌頭血紅的伸在嘴外,雙手彎曲,面容已歪扭成一種極為可怖的形狀。
  好似這老人,在臨死之前,曾受過一段極為不能忍受的痛苦。
  江青驚悚之下,一股冷氣,自背脊泛起……他行至眼前,仔細的向那人身上一瞧,卻發現了一宗異處。
  原來,這被吊死的老人,左耳已然失去,創口處,血跡殷然,斑班可見,想是被人生生撕去不久。
  江青強自鎮定下忐忑不安的心情,閃目向四周打量。
  炯炯的目光掃視中,巳發現了在身傍右側的草地上,有著一道零亂而經人踐踏過的痕跡。
  他心中一動,已向看這處雜亂的草叢中行去。
  走了約莫百餘步。
  驀然,又有兩個全身黑衣的彪形大漢,四平八穩的躺在地上。
  二人的五臟肚腸,流滿一地,陣陣血腥之味,撲鼻欲嘔。
  江青心中一陣激動,舉目細看,果然,二人左耳也都已失去。
  兩個黑衣大漢的兵器 對生鐵鑄成的“勾連鎗”,卻正插在對方肚皮之內。
  鮮紅的血液,染滿了微帶枯黃的荒野,星光朦朧之下現出一片暗紫之色。
  江青震悚了!
  他想不出江湖上,除了早年的“一邪雙飛三絕掌”外,還有什麼人會有如此高強的功力,以及這般狠毒的心腸。
  江青又向前縵緩行去。
  在轉過一排整齊的白楊樹之後,又赫然見到,地下並排躺善三具身著金色衣衫的屍體。
  這三人,同樣都是體形高大,然而,卻好似熟睡般,緊靠在一起,慘白的面上,沒有一絲血色,每人胸前,皆透開一個大如拳頭的血窟窿,手中三柄彎長的馬刀,卻相互的交纏在一起。
  江青不忍再看,身形展處,已急如流星般直瀉五丈 突然,一幅淒絕可怖的景象,又映入他的眼簾,使他那正在飛馳中的身形,驀然停落下來。
  他駭極的凝視著身前的情景。
  只見那是兩個挺立不倒的身影。
  一個滿面乩髯的鶉衣大漢,正將一柄鋒利的巨斧,深深的砍入一個面容獰厲,嘴角上生有一顆黑痣,年約五旬的老人天靈。
  黑痣老人的一雙鐵爪,亦深深抓入對方胸腹。
  二人身上,正有著一條條,宛如蚯蚓的血漬,緩緩流下,落在泥土,紅的是鮮血,白的是腦漿……:風,吹得更加淒冷。
  白揚樹,“嘩啦”“嘩啦”的響著,搖曳著。
  彷彿鬼影幢幢,又湧起陰氣森森,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調啊?
  江青此時,混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恐怖的向後徐徐而退。
  雖然,他此刻有一身超絕的武功,足可以橫行江湖,睥睨武林,但是,經驗的缺乏,以及陣陣恐怖的陰霾,已將他一時震慴住了。
  驀然,江青後退的身形,碰著了一件冷冰冰的東西。他全身有如觸電也似,猝然斜斜飛起,人在空中,劃了一個美麗的半弧,又輕輕落下。
  這時,他已然看清,又是一個雞皮鶴髮,面上皺紋重疊的高齡老婦,被吊死在一株不算高的柏樹上。
  老婦腳尖距地,僅只寸許之高,一條深紅色的長舌,伸至唇外,兩只鳥爪似的枯手,向前伸出,好似怒極攫人之狀。
  屍體面前尚橫著一根,銀光閃閃的蟠龍枴杖。
  兩方磨盤大小的巨石,已裂成無數碎塊,濺滿一地。
  江青睹此景象,不禁暗自搖頭,默默擦去額前冷汗,暗忖道:“是那幕武林人物,如此的手辣心黑,用這種殘忍狠毒的手段殺人?”
  他驚懼的向四處一看,又想道:“看情形,這些死去的人,都好似有著一身十分不弱的武功,但,又為何皆被敵人不差先後的,同時取去了性命呢?”
  他目光向老婦尸身一掠,亦是不見左耳,他忖道:“而且,這人性格,卻太也難以捉撲,不但將人殺死,且又取去人家一只左耳,這含著什麼意義呢?”
  他目光凝視著天空的寒星,腦中思潮起伏。
  一日來,接二連三的突發事件,已將他平日敏捷的思考力,也擾得亂如綾絲。
  他眼看著這些屍體,不由想道:“若是任令他們曝屍荒郊,被野獸飛禽噬食,豈於心何忍?也罷!我不如權且將這些人,先埋入土中再說。”
  想著,他巳緩步向前行去,準備解脫那老年婦人纏在脖子上的繩索。
  就在他手指,始才沾到那老婦人冰冷的頸項時。
  突然,一陣陰冷酷寒得有如幽冥地府所發出的聲音響道:“嘿!嘿!如今,你也死定了!”
  一字一頓,恍如暮鼓沉鐘,又似冷鈸寒鐵。
  江青聞言,陡一轉身。
  目光觸處,他只覺全身悚然,不由得“磴!磴!磴!”連退了三步。
  微弱的星光下,陰森的樹蔭籠罩之處,正鬼魅也似的立著一個怪物。
  這怪物身材肥胖,體形高大。
  身上,穿著一件顏色灰黑的寬大衣衫,絕似出家和尚所穿的袈裟。
  胸前,掛著一串血潰未幹,瞪眼闊嘴的人頭。
  更令人驚恐的,卻是他那一顆瘦小得,與他胖大的身體絕不相襯,有如骷髏似的頭顱。
  瘦小的頭上,長著滿頭紅色的長髮,披拂在兩肩之上,一對發出瑩瑩綠光的雙眸,正冷冷的注視看江青。
  形態顯得錚獰詭異已極,有如厲鬼一般,令人不寒而慄。
  江青向天長吸了一口氣,平靜下自己急跳的心房。
  他炯然注視著面前這個似人若鬼的怪物,全神戒備。
  那怪物胸前前一串人頭,激得江青一腔怒火,倏然上升。
  他還未及說話……
  只見那怪物身形,毫未做勢,已彷彿有一股勁力相托般,緩緩飄向江青身前站定。
  江青不由又微退一步。
  此時,那怪人僵木的面容,開始動了,不!是嘴皮子動了一下,只聽道:“你自作了斷呢?還是要我動手?”
  言詞之間,語謂陰冷緩慢,毫無一絲人味。
  江青驀覺毛髮直豎,冷汗涔涔。
  陡然,他放聲長笑,笑聲有若虎嘯龍吟,清越已極。
  江青笑畢,說道:“在下若要尋死,自是無庸你這七分不像人'三分倒似鬼的怪物勞駕了!”
  接著他面色一寒,又厲聲道:“但是,在未談此問題前,我要問你,這老少九條人命,是否皆你一人所為?”
  怪人骷髏似的面容上,沒有一絲“人”的意味,毫無感情的木然僵立著。
  他默立半晌,始慢慢的開口道:“要答覆你的問話可以,但須先接下老衲三招!”
  說話間,連那種最起碼的面部肌肉抽搐舊有,僅僅是嘴皮微動而已。
  江青聞言,膽氣一壯,因為“老衲”二字,已告訴他這似人若鬼的怪物,是一個“人”。
  他狂笑一聲,說道:“莫說三招,便是三十招,在下也不含糊。”
  他心中卻忖道:“奇了,這怪人竟自稱老衲,莫非是個和尚不成?”
  尚未及想完,那怪人已絕不多說,身形未見些微轉動,已圍著江青,倏上倏下的飛舞起來。
  江青雙掌,直立如刀,蓄勢以待。
  怪人仍是悶聲不響,輕輕一掌徑向江青拍出。
  只見掌勢飄忽,毫無勁道,緩緩迫至他身前一尺之處時,突然掌勢一變,指向江青上中下三盤之三十六處,致命要穴而來。
  這輕飄飄的一掌,就彷彿是一面巨大的漁網,四面罩下。
  江青驟覺有左右不得其門而出之感。
  他急忙按下心神,雙掌閃電一般,幻出無數圈圓弧,晶瑩如玉的手掌,帶出輕微的風雲之聲。
  剎那間,已將怪人襲來之掌勢,封了出去。
  這一招,乃是邪神親傳的“銀月寒星雙環式”。
  那怪人更不出聲,雙掌倏開急合,一股猛然的呼嘯勁風,挾著開山裂石之勁,猝然湧到。
  手法、聲勢,均較之第一招迥然不同。
  江青狂喝一聲,身形急轉中,勢如旋風,口中開聲吐氣,一閃之間,已連環擊出一十七掌。
  排山倒海似的狂飆,也亦急旋推去。
  “轟轟”兩聲巨響,震耳欲聾,沙土齊飛,旋盪成風。
  四掌一接,二人各自退後五步。
  江青所使的招術,乃是“長離一梟衛西”親授的“七旋斬”中,最凌厲的一招:
  “旋心動魄”。
  怪人此時,彷彿大出所料:“憑這個小夥子,竟能硬接下自己這兩掌?”
  只見他聲如夜梟啼號,一聲狂嗥,雙掌已急如星火般推出。
  兩腳如飛,又指顧之間,攻出一十二腿。
  江青忽覺怪人掌劈之中,帶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悶香,他不由微微一怔,怪人雙腳攻勢又到。
  暴怒中,他冷“哼”一聲,手掌五指驟張倏合,快速無倫的上下齊施。
  黑夜中,只見那白玉也似的手掌,竟似帶起一顆顆閃亮的寒星一般。
  “劈啪”聲中,怪人又被擊退。
  江青此時,仍然站立不動,將剛才吸入的那一絲悶香毒氣,暗運功力,緩緩逼去。
  三招已經過去了……
  怪人瞪著那雙綠光閃閃的眼睛,向江青狐疑地注視了一刻。
  緩緩開口道:“我是千臂魔僧。”語聲仍是一字一頓,彷若鐵錘擊石。
  江青一聽這“千臂魔僧”之名,不由暗中長長倒吸了一口冷氣。
  原來,這“千臂魔僧”本是橫行在“一邪雙飛三絕掌”之後二十年的一個魔頭。
  相傳,這魔僧的出身,乃是藏邊“千原嶺黑鷲岩”上的一座喇嘛寺內。後來,不知為何緣故,竟在一夜之間,發了狂性,將寺內同修的喇嘛一十二人,悉數殺盡。
  然後,他便逃之夭夭了。
  可是,一十五年之後,他卻變成了一付面如鬼魅般的形態出世。
  出世後,不問青紅皁白,見人就殺,直鬧得藏境居民個個人心惶惶,大起恐慌。
  後來,西藏黃教教主,得知此情,不由得大為震怒,於是,派遣教中武功高強的十四名黃衣大喇嘛,追殺這“千臂魔僧”。
  經過了數場激厲的苦戰之後,黃衣喇嘛傷亡了五人,而這“千臂魔僧”亦身負重創,隱匿無蹤。
  此後,只聽說他在中原境內,曾一度出現,中原各派武林人物,聞訊追殺之下,卻又實時失去他的蹤跡。
  江青卻估不到,在數十年後的今天,這“千臂魔僧”仍然健在。
  而且,竟於此時此地,跟自己碰上了面。
  江青此時,早以他那精純的內力,將體內的一絲悶毒逼出體外。
  他極為留心的戒備著,雙目緊盯著那惡名卓著的“千臂魔僧”。
  這時,“千臂魔僧”又開口道:“我要告訴你的事,這九個人,乃是“陰風黑煞”
  古勞,“秦氏雙槍”秦蒙、秦平,“金衣幫”三大護壇,“飛雲銀刀”歐治、李濮、牟鳳……”
  他那綠光閃閃的眼睛,又轉向那兩個挺立不倒的身影,續道:“那兩個人,一個是窮家幫刑堂堂主,“霹靂斧”霍大剛,另一人是,雙掌開碑”袁抱吾……”
  江青越聽越是心寒。
  這些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大都聽到乃師“九天神龍”華明軒提及過,沒想到竟在此處,於一夜之間,已完全死在這“千臂魔僧”的手中。
  這時,“千臂魔僧”手指向那吊在樹上的老婦人,聲如鬼嚎般笑道:“這個老虔婆,卻是南固山斷魂嶺的銀杖婆婆。”
  江青聞到“銀杖婆婆”四字,不由一怔。
  原來,這銀杖婆婆,曾於十年前,到過昆明近郊華明軒寓所做客,與他師父”九天神龍”交情頗深,私交甚篤,當時他也在場,故而尚有微許印象。
  江青因當時年紀尚小,迄今已記不清她的面貌了,但卻萬想不到,今日,也如此慘遭橫死在“千臂魔僧”手中。
  他不由一陣熱血激騰,滿目赤紅,怒瞪看這奇形怪狀的“千臂魔僧”。
  “千臂魔僧”渾如不覺,只見他嘴皮微動的說道:“小娃兒,你是誰?是那一個的徒弟?”
  江青怒聲答道:“你管我是那個的徒弟,你已輸了三招,尚未答覆我的問題,你說!
  為什麼要殺死這些人?”
  他激怒之下,星目暴張,雙掌握得“軋軋”連響。
  說話的語氣,亦是聲色俱厲,絲毫不把對面這位人不人,鬼不鬼,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看在眼裡。
  “千臂魔僧”對此,好似充耳不聞一樣,絲毫沒有反應,面容仍是那麼,木然呆板。
  只聽他冷然說道:“為什麼?只怕我若說完了,就是你壽終的時候……”
  江青滿腔怒火,正待發作。
  突然,林中響起了一個尖澀高吭的聲音,道:“相好的,你們也太心狠手辣了!”
  語聲未住,“唰唰”連聲響處,已有三條金光閃閃的人影,如三頭巨鳥般,疾撲而到。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向 runonetime 送花的會員:
tsen7119 (2014-07-10)
感謝您發表一篇好文章
舊 2008-06-02, 12:24 AM   #15 (permalink)
長老會員
榮譽勳章
UID - 289940
在線等級: 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級別:65 | 在線時長:4560小時 | 升級還需:60小時
註冊日期: 2008-01-03
文章: 8717
精華: 0
現金: 191 金幣
資產: 2145575 金幣
Post 邪神外傳

第01章 彩鶯秋秋
第02章 別師下山
第03章 夤夜之戰
第04章 龍淵寶劍
第05章 疑竇重重
第06章 林中之宴
第07章 九天馭龍
第08章 英山之行
第09章 濟世珍藥
第10章 盒中殺機
第11章 八臂龐通
第12章 干戈玉帛
第13章 敵明我暗
第14章 夜探寺院
第15章 幻變千手
第16章 大智若愚
第17章 天網恢恢
第18章 懸壺濟世
第19章 曠古奇書
第20章 席上嘉賓
第21章 九如頭陀
第22章 驅狼鬥虎
第23章 冥江寒鴉
第24章 途遇故友
第25章 暴徒之終
第26章 不速之客
第27章 雷電風雨
第28章 風塵浪客
第29章 偷天換日
第30章 弱女遭劫
第31章 師出有名
第32章 冤家路窄
第33章 化敵為友
第34章 風雲際會
第35章 正邪之戰
第36章 金刀束香
第37章 驚世絕技
第38章 地道暗樁
第39章 破關斬蟒
第40章 巨憝途窮
第41章 生死之謎
第42章 途中奇聞
第43章 義之所在
第44章 兵家棋譜
第45章 疑陣之布
第46章 龍蛇之鬥
第47章 以義製敵
第48章 別後重逢
第49章 阿難神掌

此帖於 2008-06-03 05:59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runonetime 目前離線  
送花文章: 41052, 收花文章: 3694 篇, 收花: 12426 次
回覆時引用此帖
發文 回覆



發表規則
不可以發文
不可以回覆主題
不可以上傳附加檔案
不可以編輯您的文章

論壇啟用 BB 語法
論壇啟用 表情符號
論壇啟用 [IMG] 語法
論壇禁用 HTML 語法
Trackbacks are 禁用
Pingbacks are 禁用
Refbacks are 禁用

相似的主題
主題 主題作者 討論區 回覆 最後發表
轉貼 - 公孫千羽武俠小說全集 runonetime 轉帖文章區 735 2008-04-27 12:27 PM
笑話 - 武俠小說..... 放下是真功夫 轉帖文章區 5 2007-10-12 03:07 PM
轉貼 - 寫小說十戒 莊孝偉 轉帖文章區 2 2007-08-25 05:56 PM
笑話 - 史上最短但最精彩的武俠小說徵文 猜謎人 轉帖文章區 16 2007-08-23 10:25 AM


所有時間均為台北時間。現在的時間是 03:28 PM


Powered by vBulletin® 版本 3.6.8
版權所有 ©2000 - 2025, Jelsoft Enterprises Ltd.


SEO by vBSEO 3.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