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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紫陽救劫b
洞庭幫的神鷲奇快異常,不到半日時間已降落蓮花洞前,歸元生忙抱著潔丐進洞,安放在他的雲床上,著師弟徐凱守著傷者,自己卻恭恭敬敬地走到師父房前, 房內僅坐有朱藍英與徐玉佩兩位師妹,一見師兄回來,忙含笑相迎,並問別後情況。歸元生 一說了,並告訴她二師兄受崑崙掌教罡力所傷,傷勢奇重,功力已失,非兩位師尊無法治療,特來謁見掌教,恭請設法。 徐玉佩驚道:“司馬紫陽的功力可以勝過你的毒龍掌、二師兄的碧寒掌及三師兄的紅雲散花針嗎?這三種絕技,可以壓倒江湖,而且不是新創,就是絕傳,司馬紫陽焉能抵禦?而且還重創二師兄?” 歸元生苦笑道:“崑崙派的內功罡力奇特異常,故毒龍碧寒兩種神功全被他罡力破去,紅雲散花針也發射無功,二師弟與他硬拼,所發掌力全被震回,閃避不及,卒至傷及內腑。 不但自己功力無法醫他,即好友楊瀾,功力精純,靈藥也多,求他設法治療,一經察及師弟傷勢,卻也自認無法,特藉他神鷲將人送回山中,兩位師尊道可通神,懇求出手,必有善法使之痊癒。” 徐玉佩秀眉一皺道:“兩位恩師近年來多在毒龍洞內鍛鍊神功,師兄速赴該洞求他兩老設法吧!” 歸元生一聽,忙回到自己房中將情形告訴了徐凱,立即出洞,神鷲尚在洞外未走,於是跨上鷲背,趕往毒龍潭畔,就地拾了三塊大石,往洞口水面投去,咚咚咚水聲三響。過了片刻,由洞內傳出一陣清罄之聲,歸元生知道師尊快要出來了,靜立岩端肅容以待。 忽然,從洞內飄出一條黑影,快如疾矢,飛落岩上,歸元生面前落下一個道裝老者,論年紀,已有九十餘歲,但容顏卻似五十左右的人,修眉朗目,三綹長髯, 頭上挽著一只道譬,身著青色道袍,足踏青色逍遙履,手上拿著的卻是一把白色摺扇,扇骨色作碧綠,光華隱現,奇特非常。道士身上帶著三塊鐵板,長若一尺五 六,寬逾兩寸,厚在半寸以上,鐵板上刻著不少符錄,隱蘊光華,左肩上還接著一只黑色蚊皮袋,這道人顯得異常嚴肅與冷峻,對人總是板著一副面孔,一絲笑容也 沒有。歸元生一見來人正是師叔冷殘子,忙上前叩見,冷殘道人點了點頭,並謂不必多禮,歸元生將赴衡山比武結果摘要稟明,師弟受傷,洞庭求助,各種細節毫不 遺漏地 一說出。 道人待他報告完畢,冷笑一聲道:“崑崙小輩竟敢多管閒事,並依仗那點玄門內力出手傷人,大約他是活得不耐煩了,你師弟傷勢待我為你設法便了!”又向神 鷲看了一眼,繼續說道:“楊瀾這對鳥已有四百多年的功力,神猛無匹,他能藉你此物,足見還夠交情,既有一對,我和你各騎一只好了。”說完,即與羅英跨上鷲 背飛赴蓮花洞,不一刻,即降落洞前。 歸元生將神鷲放回君山,隨著師叔,一同步入自己房中。徐凱與兩位師妹均在房內,看到師叔師兄,忙起身迎接,並很恭敬地見過了禮。冷殘子答過禮,即赴榻 旁為潔丐治傷,察及傷勢,以他輩份之尊和見多識廣,一望而知傷他的是崑崙派的獨有神功乾元罡力,忙從身邊取出岷山祕製太乙五靖丹兩粒,納入傷者口中,而後 令歸元生負著傷者送去毒龍洞,以便每日運功為他治療,化去崑崙乾元罡力的重傷,至少需時半載,自己與掌教除在貴州雲霧鍛鍊幾種神功外,最近三年內,尚需要 再鍛鍊幾種功力,又囑咐幾個女弟子,不可荒疏功課,並可就自己師兄研討武功。毒龍洞雖離此不遠,每月至少回來一次,每次都有特別傳授,三年之後,即可行道 江湖,自由自在了。話既講完,人也飄然離室,攜著歸元生,將傷者帶往毒龍洞內治療不提。 三年期滿,也正是麟兒藝成,紫陽掌教回山之時,岷山派卒然發難,向崑崙尋仇報復。 原來崑崙派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在崑崙五子中,功力最高最深,這兩人閉關入定已有十餘年,目的在鍛鍊幾種功力,以彌補本門失去的神功,卻塵子的先天無極掌 和苦行禪師的混元掌力,功力已達化境,兩人十餘年來在崑崙後洞面壁苦參,已達到物我皆忘的程度,卻塵子快到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通家至境。苦行禪師卻修成 佛門舍利,百邪不侵,兩者對崑崙的事全少過問,均由師弟紫陽真人一手主持。 紫陽真人天資最高,穎悟力極強,對兩位師兄異常恭謹,夫人陳佩藍原是自己的師妹,當時在武林中,艷名之盛,轟動一時。膝前僅有一女,也就是麓山傳技 時,許於麟兒的司馬倩霞,那司馬倩霞年僅十五歲,出落得異常文靜嬌美,但見她靨笑紅梅,傾城傾國,唇綻櫻顆齒含榴香,纖腰楚楚,風回雪舞,白衣微動,蘭麝 飄香,翠黛微顰,似言而未語,輕移蓮步,欲止而仍行,真是玉潤冰清,鸞翔鳳翥,素若春梅綻雪,潔同秋蕙披霜,這才是霞映池塘,蘭生空谷,遠慚西子,近勝王 嬙,美好處一時也說不完。紫陽夫人對這位嬌女,真是愛逾性命,崑崙五子,也沒有一個不喜愛她。她學的武功很多,除她母親將技藝全部傾囊而授外,師伯師叔們 沒有一個不將壓箱絕技儘量傳與,這女孩天生的慧質蘭心,任何功夫,無一不是一點即透,故就武功而論,幾可與長輩並駕齊驅,只是功力稍遜一籌罷了。 崑崙掌教還有兩位師弟,一是餐霞客彭玉真,另一位是白雲生徐羽,兩人功力,雖不及師兄們精深,但也相差不遠,為應付江湖劫運,崑崙五子準備得很充分。 門徒選擇,條件至嚴,除季嘉麟、董練秋兩朵武林奇花外,尚有八大弟子,都是出師成名人物,蜚聲江湖,極得武林同道敬仰,他們同仇敵愾之心很重,一人有事, 其他七人莫不同心協力,互相援助,每一位都得師門真傳,武功高不可測。紫陽真人夫婦對門徒慈愛逾恆,只要事與武林正義有關,多大的亂子他二人也為徒弟擔 承,不得已時,甚至親自出手,為武林保持正義,對一般同道卻虛懷若谷,毫無傲物凌人之心。數十年來,崑崙派領袖武林,雖與崆峒遙遙對立,分庭抗禮,但聲譽 卻在崆峒之上。八大弟子內有六男兩女,僧道俗二方面可以說應有盡有,這八人可以擅收弟子,不過事後須稟明掌教。 大弟子雲龍劍方干城,儒生打扮,系三楚方氏世家子弟,以劍術著稱武林,年齡不到卅歲,入門最早。二弟子元元僧文立,系陝西人氏,幼年因故出家,且得江 湖異人傳授,原習有達摩罡力,內功至為精純,因慕崑崙名望,得苦行禪師特許,列入門牆。三弟子霓裳女方玉霞,系方乾城之族妹,幼年聰慧嗜武,由方干城引 薦,得紫陽夫人恩準,正式收錄。四弟子水火童子朱志明,系姑蘇人士,不但人生得異常清俊,水下功力可以說獨步江湖,他還能打一手噴火暗器,獨製癸水彈又擅 破各種火器,故得著水火童子美名,他與三師姊方玉霞,可以說是璧人一對,兩人情感至篤,百年好合,那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天龍劍徐瑤名列第五,年僅有十九 歲,系山中棄嬰,被餐霞客發現後抱回崑崙,由紫陽夫人設法養育,長大後清秀逾常,一身武功均由餐霞客與白雲生親自傳授,功力極深,這孩子天生傲骨,除本門 的人外,對於其他派別的人,根本不大理會,崑崙掌教為此也曾嚴加訓斥,但他對於本門長輩卻異常恭謹,小缺點,訓斥幾次後,也就不再深究。一陽生蔡楚翹,川 中鐵掌蔡玨之次子,因蔡玨與白雲生交誼其篤,由白雲生收歸門下,他的個性與天龍劍適得其反,對人至為謙虛,年齡也與徐瑤相若,貌相尤有過之,深得崑崙五子 喜愛,武功在八大弟子中,可以說是一枝獨秀,與師妹雲姬白玉嬌過從至密,花前月下,嫁娶有期。第七系工虛道人裴慶,原系武林故人白鶴神君弟子,神君系紫陽 舊友,在武林中獨來獨往,無門無派,武功莫測高深,因他性如野鶴閒雲,玉虛道人得他絕傳後,他將惟一至寶白鶴神劍,及隨身帶著的一只古瓶全部贈他,並修書 一封,著他帶往崑崙,面呈紫陽掌教,並告師徒緣份已盡,他年身有大難,如記及傳藝之情,可懇請崑崙門下一武功至高弟子,赴南海水靈宮予以搭救,講完話,撮 口一嘯,天空飛來一只大白鶴,他身於一縱,騰空而起,跨上鶴背,身入雲端,霎時不見。玉虛道人年已卅,功力得神君真傳,武功已臻化境,因奉師命馳赴崑崙, 將書面呈掌教,紫陽看完了書信,嘆息一聲,也未說什麼,隨手將書送與玉虛道人,玉虛看完,熱淚盈眶,即再拜真人為師,從此列入崑崙門下。第八位系雲姬白玉 嬌,她是鄂中鄭玉琴女俠之獨生女兒,玉琴系華山門弟,為鄂中名士白世榮之嬌妻,鄭女俠與紫陽夫人原是武林舊友,把愛女薦到老友門下,自然是易如反掌的事 情。紫陽夫人不但武功已臻化境,而且駐顏有術,永保青春,一身絕技自然是儘量傳了這位愛徒。神童董練秋,出身來歷,另有專章,此時暫且不提。 除開八大弟子、兩奇童及一愛女之外,現留洞中習技的還有四十八人,由雲龍劍和元元僧分別率領,代師傳授。師門中最愛護晚輩的要算紫陽夫人了,她仁慈異 常,對人從不苛責,門徒犯了過失,掌教真人命令行罰,只要她出來,無一不一笑而解。真人夫婦情感至篤,相敬如賓,能列崑崙門牆的人,真可謂如坐春風化雨之 中,極少遇到疾言厲色,但選材苛刻,得列門牆者,可稱是人間寵兒,福緣深厚的了。 乾元洞位於崑崙之中部,洞前植有各種名花異草,蒼柏翠松,進了洞,就是一間很大的石室,石壁色作淡紅,異常光滑,光線由頂部各岩石裂開處透入,夜間則 有琉璃燈五台,青光四溢,其明如晝。由石室再入洞的第二進,就是門弟子修真之處,大小石室,不下百餘處之多,有的系天然生成,略加人工修飾,有的則全用人 力刻鑿而成,洞外系一天然花園,也就是崑崙山的腹部,這裡面有天然的池沼,有無數的石山,名花異果,採之不盡,虎犀糜鹿,珍奇禽羽,可以說應有盡有。後面 一進,則系長輩修真之所,每人修真之處,各隨所欲,佈置得彼此不同,閉關入定之處,多深入地底,門弟子未經准許,絕對不得入內。閉關的長老傳授門人技藝 時,只以各種圖解圖說交付門人,令其自習。幾位長老們在閉關時領悟出來的神技,都是武林中的絕頂奇功,按著各人天賦,彼此所得互不相同,但司馬倩霞各種功 力,可以說無所不習,也無所不精。 洞府的後面有一高聳入雲的古塔,有十二層,每層均裝有清涼珠,塔內安放歷代祖師遺體,有的已化為骨灰,有的則系肉體,骨灰一律用細磁壇子盛著,肉體則 用一種白色石棺,或用紅色大缸貯存,一律按層次排列,至為整齊有序。塔內各層,既安有清涼珠,故具防腐作用,所貯肉體,形狀膚色,均無異於生前。每年盂藍 節日,崑崙掌教必須率同門弟子輩,舉行致祭典禮,莊嚴穆肅,隆重非常。 有一晚,天高氣爽,月明如晝,青輝遍地,幽雅逾常,崑崙上空突然發出了幾聲梟叫,乾元洞口的廣場上,降落兩只四尺餘長的雙頭怪梟,這東西有如夜鷹,全 身羽毛其堅如鐵,力道奇大,可生裂虎豹,獨鬥潛蛟,從兩只雙頭夜鷹的背上,跳下四個人來,頭一個是背負鐵板、手拿折扇的道人,與道人一同下來的,是一個叫 化打扮的中年人,左肩上掛著一只叫化袋,袋內裝著兩枝尺形兵刃。另一只鷹背上下來的兩人,一系文生打扮,一系武生打扮,均背著長劍,此時守洞口的人,正是 崑崙弟子黃邦義,一見洞外來人,忙縱身撲上前去想看個清楚。不料人還未到,那叫化打扮的人,冷冷地發出兩聲極為刺耳的笑聲,緊跟著,右手駢食中二指輕輕對 著黃邦義身上一指,黃邦義立即機伶伶地打了兩個寒噤,一陣奇寒直透心田,全身立感麻木,四肢冰冷,自覺支持不住,立即倒臥場中。那乞丐又冷笑一聲道:“米 粒之珠也放光華,還不是自找死路?”他仰著頭,異常自得,對地下被傷的人,也就不再管他。 那文士打扮的人對道人建議,何不直闖洞中,襲擊那長老們的閉關重地?將崑崙五子一網打盡,奪取領袖武林地位,豈不是易如反掌? 道人點頭應允,正待進入前洞,只聞洞內響了一下鐘聲,又發出一陣哈哈大笑,笑聲未絕,一條灰影從洞中電射而出,在道人前面落下一個年約三十六七和尚 來,這和尚生得面如滿月,雙目含神,一身灰布僧衣,顯得雅潔異常,落地後,將來人看了一眼,即向道人合什為禮道:“請問道長,夜來崑崙何事?而且還出手傷 我師弟,敬請明示,以便稟明師長們,迎接貴賓!” 那道人板著一張面孔,顯得冷峻異常,愛理不理地說道:“你進去告訴司馬紫陽,就說為了三年前衡山的事,岷山冷殘子特來此地會他,假如避不見面,那今晚崑崙山上會發生極嚴重的後果,那時我就恕不負責了。” 那出來的灰衣和尚正是崑崙派八大弟子中的二弟子元元僧,他聽了那道人老氣橫秋的口吻,不覺心中有氣,正待反唇相譏,忽然從洞中發出銀鈴般的一陣笑聲, 緊跟著又走出三人,頭一位是三弟子霓裳女方玉露,第二位是四弟子水火童子朱志明,第三位是五弟子天龍劍徐瑤。高聲大笑的正是霓裳女與天龍劍兩位。天龍劍徐 瑤天生傲骨,除對本門的長輩及師兄們異常恭謹外,對旁門別派的人卻是不在眼中,他聽冷殘子出言不遜,藐視掌門,更激發了他的傲骨,只見他秀眉一場道:“崑 崙山乾元洞的大門經常是開著的,來崑崙山的人,我們不論他的身份高低,年齡大小,只要他指明拜訪掌教,我們掌教沒有不竭誠接待的,因為我們的一舉一動莫不 正大光明,掌門人領袖群倫,行止有如日月,自然沒有避不見人的道理,請道長不要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不過,道長今晚來得頗不湊巧,家師外出雲遊末返,三年來 即很少回山,不過師母師叔們卻留在洞內,並未外出,你如要見,稍事等待,他們都會出來的!” 文土打扮的人系岷山四奇中的老大歸元生羅英,他聽完徐瑤的話,驀地哈哈大笑,那笑聲震得山谷皆鳴,如春雷震耳,如怒馬突圍,四周樹葉,紛紛而下,笑聲 歷久不歇,聲音卻愈來愈大,使在場的崑崙弟子聽得心驚異常,知道來人內功充沛,絕不能心存輕視,自取敗徵。元元僧驀地長嘯一聲,有如龍吟鳳噦,劃空而起, 與那笑聲相合後,似有意,似無意,雙方竟混鬥起來,那笑音之宏亮,一陣緊接一陣,此起彼落,有高潮有低潮。高潮時,使你感到震耳欲聾,頭目昏眩,低潮時, 則使你覺得胸部異常受壓,鬱結難消,這原是內家功力之一種,如果內功遠不及人,自然忍受不住,元元僧的嘯聲也分出抑揚頓挫,把有節奏地向那笑聲攔擊,笑聲 綿綿而來,嘯音源源不絕,比劃了一陣,似乎笑聲技高一籌,元元僧的嘯聲竟攔截不住。 忽然崑崙頂上又發生一種怪聲,那聲音異常尖銳,有如鬼哭神號,奇怪的是這種聲音,並無任何回聲,但人家聽了,不期而然地產生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最奇的是乾元洞的對面,有一座小峰,峰頭上竟發出一種奇異的哭聲,那哭聲似乎悲切逾常,真稱得如巫峽猿啼,鮫人夜泣,哭到傷心之處,使人聽了,怦然心動,但心動而後神搖,不知不覺間即陷身於麻木之境。 崑崙山本是道家修真至境,古往今來,神仙發源之地均出於此,今夜被這一攪,把個洞天福地鬧得雞犬不寧。忽然,從乾元洞的後進眾老閉關之處擁出萬道紫 光,一顆雞卵大的佛門舍利子電射而出,到了乾元洞上空,驀地光華大盛,一聲霹靂,震得天動地搖,將那笑聲、哭聲、及嘯聲等,一齊震住,雷聲過後,舍利忽 隱,黃光亦失,半空中傳來一聲阿彌陀佛,聲未盡,輕飄飄地落下一個青衣老和尚來。這和尚生得清瘦異常,修眉鳳目,光著頭,手中拿著一枝奇形竹杖,足踏芒 履,端莊肅穆,但肅穆中帶著慈祥,崑崙弟子見來的竟是苦行禪師,不覺一齊拜倒,老和尚含笑命起,隨向冷殘子點頭微笑道:“岷山道友,駕臨荒山,必有所命, 老僧啟關來遲,尚祈恕罪則個!” 冷殘子皮笑肉不笑地把面皮聳了一下道:“旁門異端的人深夜來此,不加罪責,已屬萬難,焉敢勞大名鼎鼎的苦行大師迎接!”停了一停,又道:“司馬紫陽既 然雲遊未返,有話對大師講明想必一樣,岷山與崑崙兩派,既無恩,也無怨,從立派之日起,岷山從未曾開罪崑崙,敝派弟子與衡山派發生爭執,如司馬紫陽從中斡 旋,使兩方息爭言和,那才是武林正理。假如無法勸解,自應退出兩方,誰也不幫,以示金磚不厚,玉瓦不薄,兩派交情都得顧全。紫陽為一派宗主,這些道理自應 知道,但他不僅未使兩方停止爭執,反向衡山派一面倒,將本門弟子用內家罡力震傷當場,這樣恃技凌人欺侮本門,是可忍,孰不可忍?故此攜徒西來,一來領教崑 崙的各種高藝,再則了結以前那重舊案,想大和尚必不吝賜教吧!” 禪師正待答話,洞內又飛出一條人影,落地後,卻是一位俗家打扮的中年人,一身黃色葛衣,濃眉細眼,膚色紅潤,三絕長髯,白襪草鞋,異常瀟灑,他向苦行禪師見了一禮,禪師笑道:“四弟,免禮吧!” 原來出來的人,正是崑崙五子的老四餐霞客彭玉真,他把冷殘子及岷山四奇等兄弟看了一眼,也冷冷一笑道:“諸位大約是大舉尋仇來了,是不是?” 潔丐卒然發難,右手食中二指猛然向餐霞客一指,一絲陰風直襲而來,他一邊實施突襲,一邊發話,大意謂崑崙派仗著人多勢眾,浪得虛名,今晚就憑岷山派四個人,要把這號稱武林正宗的根據地鬧得它天翻地覆。 餐霞客見他施行偷襲,而且一出手就是陰功,心中憤怒異常,他練就一種輕功,取名叫做靈猴幻影,就此施了出來,只見他身子一閃,人已不見。潔丐一怔,不 防右臉上被人重重地摑了一掌,只打得雙眼金星直冒,右邊牙齒也被震松了好幾顆,鮮血也從嘴中流了出來,耳邊只聽得人家說道:“我一見你,就知你這種人不是 什麼好東西,不是偷雞摸狗之輩,就是陰險狠鷙之徒,果然想乘人不備,偷襲得手,場中被傷的門人,大概就是中了你那陰功。 給你一個耳光,讓你也知道崑崙派的人哪一個也不是好惹的!”說完後,瞇著一雙細眼,仍然笑嘻嘻地站在潔丐前面不遠的地方。 潔丐心中憤怒異常,睜著一雙大眼,注視著餐露客,雙手徐徐上升,猛地往外一翻,往前一送,碧寒掌力卷起一陣狂風,滾滾而至,直向餐霞客胸前壓來。餐霞 客也將雙手往前一揚,一股純陽罡力隨手打出:兩道勁風對著碧寒內功直襲而至,冷殘子壽眉一揚,右手微往前一送,立即發出一種無形勁力,將餐霞客的純陽罡力 悉數卷回。餐霞客一見內力受阻,心靈已生警兆,碧寒掌已乘虛而至,加上自己的內力逆轉而來,本身如何承受得住,眼看危險萬分。 苦行禪師驀地縱身而起,擋在自己師弟前面,大袖向上一揚,施展六十餘年苦參得來的混元神功,只見從袖中發出一種可剛可柔的純陽勁力,這東西能推山,其 柔似水,剛柔並濟,妙用無窮,而且禪師發功的方向與冷殘子、潔丐兩人內力的方向成垂直狀態,只一下,將來襲的幾種勁風向上一托,只聞呼的一聲,幾種勁風往 上一觸,吹得空中飄掠而過的彩雲一陣翻騰,如風回柳絮,天女散花,端的絢麗無鑄,美觀至極,好一會兒,碎雲四散,敵我雙方仍然是劍拔弩張。 這時,門人弟子已發現自己同門黃邦義被人所傷,躺臥地下,忙把他抱起,走到苦行禪師面前,請示治理方法,禪師看了一眼,即著門人將黃邦義抱入洞中後進,往大師伯面壁之處實施叩關,請其治療,遲則無及,門人領命去訖,暫且按下不提。 潔丐見碧寒掌力施展無功,驀地從左肩叫化袋內,取出兩條色作金黃紫光閃閃的寶尺,尺名元陽,系倉頡所練至寶一對,這兩把元陽尺沉在岷山毒龍潭中已不知 經過多少朝代,年代深遠,尺已通靈。月明之夜,這東西竟浮出潭面,吐露紫色光華,事為冷殘子發覺,用天蠶網兜收,並將這對至寶傳予潔丐,潔丐獲得此寶後, 自感如虎添翼,喜歡異常,身內乾元罡力的傷勢承師尊師叔合力治療後,經過六個月的時間業已全部復元。 岷山師太特地傳了他幾種神功,冷殘子還把元陽尺的使用方法悉心傳授,蓮花洞內的幾位徒弟也由冷殘子分別帶往洞中,傳授各式特殊神功,故三年之中岷山三 奇的技業實已突飛猛進,遠非昔日吳下阿蒙。元陽尺一出手,餐霞客即知是對奇異兵刃,心想:對付這種寶物,只有用靈猴幻影的絕技來勝他,到不得已時,賞他一 支射弩,主意打定,立即出手,身形一閃,人已撲到潔丐面前,一式金龍探爪,五指疾向裴傑面部抓來。 潔丐一聲冷笑,揮動元陽尺一奔敵人氣俞,一襲敵人人中,那元陽尺一舞動,即有萬道紫光,耀人眼目,持尺的可看到對方,但對方卻看不清敵人。餐霞客避開 正面,利用那特殊輕功絕技,專攻對方側背,裴傑舞動雙尺,尺上紫光有如一座金山,閃爍奪目,護住全身,只要看到餐霞客的身形,紫光裹著的寶尺即逕奔敵人要 穴。但餐霞客為崑崙五子之一,功力奇高,輕功一項獨步武林,而且練就道家的一陽神功,可以抵禦那碧寒罡力,更加身懷崑崙至寶射陽弩,出其不意射傷敵人自屬 意料中事,故幾個閃身從潔丐側邊欺身而進,人在元陽尺的紫光圈內,憑一雙赤手,與之大戰起來。 潔丐所使的尺法,系載之於太華寶典中,原系純陽廿四式的雙龍劍術,由冷殘子修改而成。這種奇異招式威力特高,一經施展,有如天龍飛舞,護身攻敵,盈虛 消長,相互循環,餐霞客雖從背面用精純掌力實施攻打擒拿,一時卻也無法得手,纏戰一百五十餘招,他驀從衣袋中取出兩支五寸餘長的短弩,趁著潔丐只注意到自 己身形與位置時,雙手倏地一揚,兩溜紅光脫手飛出,直向潔丐胸部射來,這原是瞬息間之事,武功再高,防禦也難,故待潔丐發覺時,擬用元陽尺將暗器擊落,無 奈射陽弩專破各種具有光華的兵刃,竟如影隨形,直往有光華的地方亂攢,只一下,就弄得潔丐手忙腳亂。比武要訣,在於氣定神寧,心緒一亂,原有的功力無形中 打了很大的折扣。餐霞客見機不可失,於是振奮精神,一聲長嘯,實施搶攻,竟把從不一用的鴻鈞八式使了出來,這鴻鈞八式得之於崑崙絕頂一斷岩內所發現的一塊 破碑,上有蟲形古篆,所載的就是這八式拳法,餐霞客費了五年的功夫,並得紫陽真人協助指點,才把它領悟出來。這套拳招威力之高實不可估計,一經使用,方圓 百步之內,均被一種奇異掌風所籠罩,潔丐手中元陽寶尺要對付那兩支奇形弩箭,這拳招一使出,他不但見所未見,簡直聞所未聞,勉強支持兩招,手中元陽尺竟被 餐霞客震出了手,隨被他用飛燕捕蛾的手法全部收去。 在餐霞客巧施射陽弩時,場上怒嘯連天,歸元生羅英、聖手華光徐凱,紛紛撲向餐霞客,但他們快,人家比他們更快,羅、徐二人剛發動時,乾元洞內即飛出一 條白影,所施展的竟是武林中認為絕響的飛龍馭空的身法,來人比羅、徐兩人先到一步,一出手就是排山連掌,打出先天南華掌力,羅英、徐凱也用劈空掌與之對 抗,兩人合抗一個,也只能算是半斤八兩。 敵我雙方彼此一怔神,互相看了一眼,羅英、徐凱更覺驚異,原來出來的不過是一位卅上下的青年文士,他穿著一身白色羅衣,潔淨無倫,齒白唇紅,狀如嬌 女,背上負著一把長形古劍,空著兩隻手,氣定神閒,羅衣飄忽,有類天仙,羅英微笑道:“從足下這一身打扮看來,大約是名震江湖的崑崙五子,老五白雲生吧, 果然真是人名樹影,話不虛傳,羅某願領教你幾手絕招。” 聖手華光徐凱個性偏激,見二哥兵刃失手,師叔又被苦行禪師擋住,崑崙弟子在旁邊躍躍欲試,對自己這方面的形勢至為不利,只有兩人合力將白雲生毀了再 說,大哥還有心與人問長問短,似套交情,真使人不耐。忙止住羅英,對白雲生發話道:“既是白大俠,無怪乎有這麼俊的功力,待我兄弟來領教你幾手高招。”他 一式穿雲手,運取白雲生胸坎,羅英也知道盟弟心意,從背上拔出天都劍,劍身上發地白森森的銀芒,振腕一轉,劍身大震,劍尖上嗡嗡之聲不絕於耳,若疾風怒濤 向白雲生直刺。 白雲生一聲冷笑,微提右腳,驀地一旋身,沿著羅英左臂轉向他肋身後,右手一式金絲纏腕,直扣羅英脈門。羅英大吃一驚,急忙劍交左手,右手往後一揚,迎 著白雲生來勢,竟是一記毒龍掌。徐凱更陰更損,疾從白雲生身側,使用五毒穿心拿力直攻他的後腦。白雲生大吃一驚,知道這兩種掌力歹毒異常,不敢硬接,忙使 用飛龍馭空的身法,騰空而起,避過兩記毒招,緊接著一記蒼鷹搏兔,雙手一推,打出先天南華掌力,勢如排山倒海,銀河瀉浪,由上而下直壓而來! 羅英、徐凱見來勢奇險,忙將身子一轉,兩人不約而同,雙掌同時往上一推,打出兩種不同掌力,羅英的毒龍掌腥風撲鼻,徐凱的穿心掌毒辣異常,三股風力相互接觸後,因功力悉敵,激向四周,吹得枝葉紛飛,懸岩斷裂。 歸元生與聖手華光吃虧的地方,在於未習禦氣騰空之法,如白雲生龍騰空際,他們兩人就變得有守無攻。 驀聞一聲厲嘯劃空而來,東北方向飛來一條黑影,其快如電,霎時間,空中出現一位身著青袍、滿頭亂發、環眼潤嘴、滿口長牙的怪物,帶著強烈破空之聲對白 雲生直撞而來,白雲生一皺眉,為試驗來人功力,竟不閃不躲,雙掌帶著強烈勁風疾向來人猛擊,那傢伙咧嘴一笑,大袖微揚,發出一種奇寒無匹的罡力,擋住勁 風,右手五指一張,那五指其瘦如爪,其黑如墨,一望而知蘊有奇毒。這還不奇,奇的是每一爪指上,附有兩尺餘長的黑指甲,五指用力一張,黑指甲立即彈直,有 如五把利刃,直刺對方。白雲生武功雖高,這種利用指甲當兵器的人,倒還是第一次會面,自己空著一雙手,背上寶劍,因苗疆上官奇的關係,早已封劍不用,同時 自己的武功,劍術勝於拳招,這一受限制,在武功上無異於打了折扣,加以遇上這種怪人,也從未聽人談起過他的武功與來歷,自己的功力能否克制,不得而知,這 一下,知己知彼,兩利全無,故怪人連攻數招,白雲生除了儘量閃避或用南華掌與之對抗外,簡直無法還手。 歸元生與聖手華光兩人,一見黑指怪人趕來助陣,不覺心中大喜,忙向元元僧、霓裳女、水火童子及天龍劍等四人分別殺來。這四人分成兩對,元元僧與天龍劍 合攻羅英,霓裳女與水火童子則同鬥徐凱。潔丐與餐霞客這時打得難分難解,百步以內,雙方掌風,只要觸及,均可立傷當場,潔丐元陽尺被奪,射陽弩則由餐霞客 招回,這無異於解除他部分威脅,他手中兵器既失,急忙用新近由岷山師太傳授的玄陰廿八式。這套拳招詭異逾常,每一招每一式均含有各種不同的陰功,而且異常 歹毒,禁不住惹怒了餐霞客,只見他細目一睜,霎地神光四射,狀態嚴肅,隱蘊殺機,他默運神功潛移內力,鴻鈞八式的奇異招術施來愈見緩慢,兩手顫抖,步履踉 蹌,看做吃力異常,其實這是絕頂煞著,這套拳招待別古老,崑崙派只有掌門人才知道它的厲害,此外即無人注意,江湖上的人更不用說了。 潔丐功力雖高,焉能熟悉內涵,加以冷殘子已與苦行禪師彼此在崑崙絕峰上作殊死爭鬥,故裴傑身陷危機而不自知,他玄陰廿八式奇招此時已運在二十四招翻雲 覆雨上,潔丐橫著身子一轉,雙掌前伸,利用掌緣之力,藉旋轉之勢,內蘊碧寒陰功卷出一股奇毒掌力,打向餐霞客。餐霞客冷笑一聲,身形微向左後稍移,右手顫 巍巍托住卷來掌力,忽然一聲大吼,隨把右手一揚,左掌平胸直推,兩股掌風同時出手,右掌是把裴傑的碧寒內力原封奉還,左掌是崑崙絕傳道家一煞掌力,兩人相 隔既近,誰也沒料到對手會有這種神功,裴傑正待閃開,無奈時機不再,胸中一煞,腹挨碧寒,肺腑已殘,腸胃中毒,就是鐵打金剛,自也承受不住,何況人是肉做 的,只見他慘號一聲,七孔流血,四肢扭搐了一陣,最後,嘆了一口氣,雙腳一伸,死在當場,餐霞客對遺屍施了一禮,面帶傷感靜立一旁。 羅英、徐凱一見裴傑遇難,救援心切,雙雙掙脫纏戰對手,飛身而出,待撲至裴傑身旁,見人已氣絕,不覺放聲大哭。號了一陣,兩人縱身而起,直撲餐霞客。 歸元生一出手就是毒龍掌,徐凱施展劈空掌力,各挾雷露萬鈞之勢還襲而來。羅英的掌力在岷山四奇中功力最深,餐霞客知道厲害,縱身旁閃,不敢硬接,兩股風力 都從身旁掠過。毒龍拿一股奇腥,稍一沾染,即無倖免,簡直厲害非凡。 這時,從崑崙西邊一高峰上又飛來一條黑影,帶著強烈破空之勢向乾元洞口駛來,落下地,出現的卻是一位麻臉大哥黃髮尖嘴的怪人,穿著一身褐色道袍,長僅 及膝,赤著一雙腳,手上拿著一根非絲非帛的帶子,兩頭附著五寸長短的短刀一把,帶頭附近還接著不少小鉤,這種奇異兵器又是一件名不見傳的稀罕之物。他到場 看了一看,似乎不屑與崑崙門徒動手,羅徐雙鬥餐霞客,如再加入戰團,似也不是意思,瞥見半空中白雲生與黑指怪人正在空中追逐,一白一黑,妙趣橫生,心想: 三師兄的墨指神功,據師尊言,已是武林一絕,這白衣文士自然不是對手,我既無事可作,何不幫師兄一下忙,活捉崑崙五子帶回山中,慢慢地把他折磨作樂,豈不 受用?想到此處,於是慢吞吞地騰身而起,怪聲怪氣地向白雲生喝道: “兀那少年文士,還不乖乖地自動罷手,隨我兄弟返回陰山,投靠本派,包管你鍛鍊得天下無敵,稱霸武林,如再不停手,時機一失,則後果不堪設想了!” 白雲生素有潔癖,一見這對寶貨那副尊容,已使人欲嘔,漫說叫他停手投靠,就是看他們一眼心中也自不願,此時聽他說話無恥,憤怒已極,心想:撞了這種陰 山邪魔,又逢自己立誓封劍,不遇苗疆中年文士親口啟封,絕不能自背誓言,但如僅憑一雙空手勝這兩人合擊,自屬萬難,看來劫運難逃,數無倖免。只好默運神 功,硬接他幾爪,落個同歸於盡,忽然又想到五年以前苗疆所遇白衣素女此時已不知身在何處,名花是否有主?看她對自己含情脈脈,欲語先羞,當時本欲表露真 情,但偏自矜持,致良機錯過,人家黯然欲涕轉身遂走,翩若驚鴻,覓無定處,為了此事,雖數下苗疆舊地重遊,但桃花依舊,人面已沓。饒你白雲生功力多高,名 號多響,今陷身險境,莫卜存亡,也禁不住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當年往事一齊湧上心頭。他一聲長嘯,隱藏悲憤,宣泄無遺,嘯若龍吟,劃破長空,身如神龍經 天,竟不顧毒爪厲害,向黑指怪硬行搶攻。 此時正南方向有強烈破空之聲直奔崑崙,空中出現的是兩位白衣男女,男的年約三十四五,長身玉立,女的年華二十八九,綽約如仙,兩人都抱著一柄長劍,光 芒閃爍,遙映雲霞,逕向白雲生奔來。白雲生徐羽一見,禁不住喜得心欲從口裡跳出,硬拚之念一掃而空,但那黑指怪人此時已實施搶攻,兩手長指甲有如十柄利 刃,發出十道墨光,勢若蛟龍取水,怪蟒騰空,招招不離白雲生要害,著著毒辣逾常,把徐羽攻得後退不迭,險象環生。那長耳怪人更會落井下石,竟從徐羽背後舞 動那根長帶,發著一種尖銳難聞的厲嘯,挾一團銀色光芒直奔白雲生後腦。這一下背部受敵,饒你功力再高,也得命喪當場。 那白衣俏女一聲清叱,竟從同伴背後,玉臂一揚,柳腰一扭,往前直奔,手揮長劍,光迸萬朵寒梅,直向長耳怪當頭罩下。長耳怪心中一怔,急忙用右手將長帶 一拉,收招自保,與少女同來的男子,一見徐羽涉險,忙振腕揮劍,劍身上發出青濛濛的一片光華,連環數招,就把長指怪人迫得後退不迭,白雲生不知是歡喜抑是 慚愧,竟用飛龍馭空之術,呆在當空,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少女功力高超異常,人也特別天真,一見黑指怪人用指甲當兵刃,不禁激發她的好奇心,乃至舍卻自己敵人,翻轉劍鋒與怪人作了對手。只見她劍如怪蟒翻 江,怒龍出海,蛟龍虎躍,鳳舞鸞翔,勢若奔雷,凌厲無比,黑指怪異嘯連天,十根指甲時屈時伸,指如厲刃,掌帶寒風,有守有攻,步調絲毫不紊,最使人不耐的 是他咧著一張臭嘴,色迷迷地望著那白衣少女,簡直想一口把她直吞下去,連皮帶肉吞在肚中,需用時,原封吐出,就地取材,那才愜意。他一邊打,一面口發穢 言,什麼美人兒啦!你美得真使人銷魂蝕骨,只要能讓我樂一樂,包你要什麼有什麼!我們陰山派的武功奇技冠絕武林,別看我手指奇黑,但一身黑得奇趣無窮,這 種功夫不試不知,一經嘗試,真是欲罷不能。種種胡言亂語,一時也道它不盡,只聽得那少女霞生雙頰,粉臉含嗔,揮玉腕,振長劍,唰唰唰,連環數式,把那黑指 醜怪逼退數步。 她回頭望望徐羽,見他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呆在當空,不禁若嗔若喜,隨把小嘴一撇,微慍道:“你還發的什麼痴?哥哥既親自來此,還不拔劍卻敵。”又向白衣文士招呼道:“哥哥,你還不叫他啟封拔劍,更待何時?” 白衣文土見妹子嬌憨逾恆,自然深知她的心意,自己和那長耳怪人此時已打了個功力悉敵,忙一邊打,一邊向白雲生含笑發話道:“徐兄情誼可感,今晚敵手環視,情勢很難樂觀,趕快拔劍迎敵吧!” 白雲生聽完此言,忙道一聲遵命,反手拔劍,劍作龍吟,一出手紫光打閃,霞映碧空,挾雷露萬鈞之勢,逕奔黑指怪。這一對白衣璧人,男的如臨風玉樹,俊美 絕倫,女的似出水芙蓉,嬌豔無比,兩人功力相等,所用的又是武林中罕見的寶刃,紫電白虹,雙劍合璧,威力無鑄,一白一黃,霞輝互映。男的施展一字乾坤劍 術,女的則使用八九連環絕招,劍如瑞雪飄空,回風舞絮,不數合即把黑指怪打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白衣女恨這醜怪剛才滿口穢語,劍把專對著那鬼指甲進攻,白雲生自然迎合著心上人的意願,也把劍招使得風雨不透,招招進逼,兩把寶劍對付十根指甲,也打 了六十餘合,驀地白雲生一式雲封五嶽,將黑指怪圈在劍幕之中,劍從四面八方,直襲而來,黑指怪大吃一驚,忙揮舞著雙手,實行硬守硬攻。少女一見時機成熟, 竟使用橫斷中流,劍從側方扶一片寒光,逕斬黑指怪人左手五指,黑手怪變招不及,左手五指雖未受傷,但指甲卻被削斷三根,墨指功號稱武林一絕,初次出師即全 盤失利,只聞他一聲異嘯即轉背而逃,帶著一陣強烈破空之聲,直向昆侖後山飛去。 歸元生羅英、聖手華光徐凱雙戰餐霞客,餐霞客功力雖高,但和潔丐硬拚了一陣,不免耗去不少真力,而且羅英功力還在潔丐之上,毒龍掌力比碧寒功更見狠 辣,徐凱之劈空掌功力亦極精深。兩人更因同門慘死,悲憤異常,這一出手勢同拼命,幾式連環搶攻,把餐霞客弄得手忙腳亂,但他畢竟不愧為崑崙五子之一,慌亂 中仍能力求自保,故一見情勢不對,立即施展獨門輕功靈猴幻影,在二人掌風中,穿來穿去。羅英和徐凱想一時勝他倒也不易。 白雲生徐羽與白衣少女因聯合出手,將黑指怪戰敗,黑指怪棄伴而逃,少女用一雙妙目瞧了徐羽一眼,嬌笑道:“你快去幫你四師兄,收拾地下兩個敵人,我和哥哥聯合出手,把那長耳怪物趕跑後,即飛崑崙最高峰,看你二師兄和岷山老怪鬥技!” 白雲生微笑答道:“今晚如非你與令兄相助,我必傷在陰山群魔手中,苗疆之事,我實慚愧欲絕,冒犯令兄之處,引咎尤深,無以自明,故立誓封劍。當時實不 知令兄為誰,後來多方打聽,始知為苗疆二奇中之老二上官奇,幾次親赴苗疆造訪,欲當面謝罪,但每次均閉門不納。”他停了一停,嘆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 苗疆小峰與你邂逅一面,因不善於言辭,故雖有千重心事,均訥於出口,正躊躇猶豫之際,你卻翩若驚鴻,黯然別去,相隔數年,欲謀一晤,均不可能。自以為緣盡 此生,謀聚首只有期諸來世,衷心詫祭,莫知何從,誰料今晚翩然蒞止,且援手于危困,此恩此德,只有銘諸五內而已,惟他日如有所命,憑一紙相召,雖百死而不 辭,第女俠芳名,可否惠告小兄?” 白衣女嬌笑一聲道:“前次會面時,你一言不發,我以為你因為名門正派,高不可攀,不敢自討沒趣,故爾離開。及後你與哥哥比劍,奇哥因為斷劍之辱,幾至 憤不欲生,你欲以紫電作為償還,事為奇哥拒絕,於是你當著他立誓封劍,這一下,頗使奇哥感動,但仍不敢盡信。數赴苗疆,避不見面,原系有意試你,且自感派 系旁門,不想與你這位名列崑崙五子之人作朋友,雖知你出之至誠,去掉仇恨之心,就算對得起你。小妹自感人生能得一知交即可無恨,當著兄長之面,婉勸多時, 他始回心轉意,這幾年來,卻未見你造訪,當然不能趕赴崑崙求見訂交,自甘作賤。這一次,因為盟兄公孫虛練功海外,著我兄妹兩人聯袂以赴,事畢飛回,道經此 地,遙望此處紫氣彌空,煞風飛揚,遮天蔽地,一見而知有人比鬥神功,聯袂飛來,適逢你正遇奇險,故爾拔刀相助,這原是義不容辭之舉,毋用言謝!至於小妹賤 名,難登大雅,不告也罷!” 白雲生笑道:“徐羽身受大恩,施者從不望報,受者永愧於心,若連姓名也不令我知曉,那才是不令徐某高攀了。” 女的抿著嘴,看了徐羽一眼,嬌笑道:“你如今變得很會講話,絕不象你自己所稱訥不善言。賤名告你無妨,可不許嗤之以鼻,小妹複姓上官,單名琪,破花瑤草的琪,該聽清楚了吧!” 徐羽笑道:“好一個芬芳漂亮的名字,真是雅俗共賞,聞其名可見其人了!” 上官琪嬌嗔道:“你敢打趣我?” 徐羽嚇得連稱不敢,這時地下餐霞客,單鬥羅英、徐凱兩人,雖未落敗,但至為吃力。 白雲生飛身而下,人未落地從空中就是一記劈空掌,門弟子元元僧等四人手抱兵刃嚴守洞口,因為幾位師叔,業已親自對敵,末奉命令不便動手。元元僧一見霞 師叔已現敗徵,正待拼著受罰出場幫助,忽見白雲生從天而降,劈空掌力漫天打來,知道有他出手,霞師叔絕不至於再行落敗,遂中止前念,臨場縮手。徐凱果然不 敢再事圍攻,舉手打出劈空掌,擬將徐羽的內功罡力擋住,兩下一接觸,功力立顯高下。 白雲生從容不迫,疾落當場,徐凱只覺心頭一震,口中立感發甜,人也震退數步,這才知崑崙五子沒有一個好欺,暗忖:“如不得已,只好藉重紅雲花針,以謀 敗中取勝,毀他一個即可稍為撈回一點顏面,然後返回岷山,一方面恭請掌門人親自下山,二則與江湖各派擴大聯合,再向崑崙大舉尋仇,此仇不報,誓不干休。一 念精誠,可開金石,崑崙高手不多,只要聯合得法,自信此願必達。”於是奮然迎戰,與白雲生打在一起。 歸元生羅英一見三弟被白雲生纏住,自己毒龍掌力雖然厲害,但對手練就道家一陽真氣,護住全身,又用靈猴幻影巧為趨避,竟把他無可奈何,心想:今日要想 取勝已成幻想,我何不將雙頭靈梟喚來,不得已時,拿話將敵人僵住,騎梟飛遠,徐圖復仇之計。想到此,撮一口嘯,兩只雙頭梟帶著一陣腥風,已飛臨當場空際, 嘎嘎連聲,竟也幫著羅英、徐凱,分別向餐霞客、白雲生猛力撲擊。 打得最慘烈的要算上官奇兄妹與那長耳怪人了,長耳怪原為陰山太陰僧得意弟子,練就雙刃神帶,並擅太陰功及縮骨之術,能在刀林箭雨中來往穿行,毫無損 害。故上官奇兄妹雖然功力精深,不在白雲生之下,但撞著這個畸形怪物,竟無如何。他手中那根帶子,包含著各式功力,可軟可硬,變化無端,寶劍雖為神物,不 但不能削他分毫,他還硬打硬架,只想纏你兵刃,使之脫手,最奇的是他那身子,可大可小,大時與常人無異,小時卻象一只肉球,在空中到處亂滾。人又卑鄙下 流,女人與他打,不被他纏死也得氣死,有時玉腿上被他捏一把,雙乳上被他點一下,如你招式太過神奇,他趨避無方,又馬上把身子一縮,變成一只肉球,直往你 跨下一滾而過,口中還不干不淨說一句好漂亮的玉腿。這還事小,有時與之所至,女人珍貴的地方,也被他摸一把,或點一下。你想,女孩子如何忍受得了!上官琪 的大腿就這樣被他捏了兩次,只羞得她粉臉通紅,恨得牙痒痒的,嬌呼一聲哥哥,你還不設法把他甩掉,真氣死我了。 上官奇見妹子受欺,心中自不免氣憤異常,忙大喝一聲:“停手!”長耳怪慢吞吞地收住帶子,上官琪則向自己哥哥靠去,只見上官奇對長耳怪人一聲冷笑道:“我們在兵刃上已見過真章,果然是神妙無方,佩服不盡,不過上官奇不自量力,要和你比鬥幾手內力,不知你能否見允?” 長耳怪哈哈大笑道:“比什麼都可以,只要你劃出道兒!” 上官奇道:“我和你跌坐地上,相隔五十步,雙方用掌心對持,誰支持不住,誰就算輸,這種比劃既不傷人,又可看出雙方功力,你意如何?” 長耳怪點頭應允,三人一同降落場中,雙方揀了一塊岩石坐下,上官琪站在哥哥身後,知道這場比試,自己哥哥毫無把握贏取對方,到時,說不得只有暗助一臂了。她主意打定後,暗中也忙在運功。 過了一刻,兩方已準備完妥,就此開始比試,長耳怪和上官奇彼此把兩掌緩緩向前平推,各發出兩股真氣,只一下,上官奇就覺心頭一震,對手內力似乎比自己高出許多,知道這一場比試,自己準輸無疑,忙安定心神苦撐一陣再說。 上官琪聰明絕頂,哥哥功力如何不知,因自己和哥哥幼失怙恃,兄妹兩人相依為命,無意中在一荒洞裡發現南明散人所著道書一本,書名《南明遺著》,載有他 畢生所用拳功劍術及內功吐納之法。上官奇比妹子大了五歲,頗知詩書,他人極聰明,書中所講,終能忖摸得出主要涵義,於是與妹子按著書中次序鍛鍊起來。 三年間,已將基礎打好,同時又遇上了公孫虛,公孫虛年紀比上官奇要大上十歲左右,系苗疆百靈上人惟一愛徒,此時百靈已西歸極樂,公孫虛一個人住在碧蘿 洞內,心中自然悶得發慌。信步邀遊,打從那荒洞經過,無意中入洞一看,見是兩個未成年的男女,均生得秀美異常,兩人同坐在一石床上,秀目垂簾,盤坐用功, 公孫虛不覺喜愛異常,站在榻前待二人練功完畢,互相交談,相見恨晚,於是,三人結為異性兄妹,公孫年長,自屬老大。一見他們所獲道書竟是漢代遺物,雖非玄 門正宗,卻也厲害異常,於是共同參研,費了十年之力全部完成,公孫虛又把自己所學,毫無隱瞞地傳了盟弟妹,三人也不時行道江湖,做了不少的俠義之事,江湖 上注意的卻是兩位男的,把他們喚作苗疆二奇,殊不知還有一位女子,功力也在二奇伯仲之間。長耳怪與上官奇兩股真氣一接觸,她知道自己哥哥準輸,幸好自己偎 依在哥哥身後,忙將本身真力,從股部輸入上官奇體中,這一來,無異兩人合鬥一人,但想就此戰敗長耳怪,卻也很難。 場上比藝的除了上官琪,六個人成了三對,羅英、徐凱因功力不及對方,已呈敗象。 這時崑崙絕頂上,驀然冒出一朵五彩雲霞,雲霞中金星點點,黑影團團,慢慢地向四周擴展。羅英徐凱一見,知道這是師叔所施放的桃花瘴,還夾著毒龍霧、五 靈蟲。這幾種東西,只要挨上了一點,就必死無疑,無藥可解,看來今晚崑崙山上,會要鬧得寸草不留,任何生物均無倖免。他們招呼了一聲那長耳怪,趕快趨避, 自己和師弟即一式潛龍升天,跨上一只雙頭梟背,另一只雙頭鳥,撲下地抓著裴傑的遺體,同上空中,向崑崙絕頂飛去。 長耳怪客望見這種陣勢,知道不趕緊飛逃,會弄得背蓑衣打火,惹火上身,但比鬥內力,又不象比其他招數,誰敵不住,對方的真力就會向你身上直襲,誰先收 去內力,也會如上述相同的結果。如雙方願意停止比賽或握手言和,必須兩方面慢慢地把功力減低,而後在同一時間,兩人同時把功力割斷,否則必有一方受傷。此 時,天上五彩雲霞,範圍已逐漸擴大,時間迫促,刻不容緩,長耳怪客焦慮異常,忙向上官奇大喝道:“五雲桃花瘴已迫促上空,時機危急,險象環生,我們就此停 手,下次找一機會再比如何?” 上官奇笑道:“你如惜命,就此逃走吧!我也不願多難為你。”說完,功力漸減,長耳怪忙把功力收退。上官琪卻恨透了他,有心讓他吃點苦頭,等他功力收完,猛把真力用足,一股勁氣由上官奇掌心突發,直向長耳怪猛襲而去。 他大吃一驚,欲用功抵擋已來不及,胸口上著著實實地挨了一下,打得他踉踉蹌蹌,直退了十餘步,兩眼金星直冒,體內五臟翻騰,口中噴了一口鮮血,忙取出 陰山派獨門的護心靈丹,吃了幾顆調息了一下,雖知受傷不輕,但臨空蹈虛之法尚可施行,想到對方背信食言,不由心中異常憤怒,用手指著上官奇,怒斥道:“你 心存險惡,暗中傷人,下次相逢,莫怪我心狠手辣。”說完,騰空而起,向崑崙後山飛去。 五雲桃花瘴及毒霧毒盤瀰漫空際,這事非同小可,在場的崑崙弟子雖都保持鎮靜,但均神色黯然。乾元洞內忽然傳來三聲響鐘,緊接著又響了三下皮鼓,這是崑崙派百餘年末有的大事,那意思是告訴強敵已臨,而且有本門主要人物受傷身死。 餐霞客與白雲生均大吃一驚,知道洞中只有大師兄卻塵子與師妹紫陽夫人,兩人功力均高,大師兄更為五子之冠,強敵如何有這等厲害,會使其中一人傷亡。上 官奇兄妹早已經白雲生向師兄介紹過。餐霞客知道苗疆有兩個極厲害的人物,功力不在自己之下,老大公孫虛更有過人之處,自然對這種人物敬重逾常,而且熟知師 弟曾熱戀苗疆女,但機緣未遇,邂逅一面,再晤為難,當時見五弟對景傷情的樣子,心中也不免難過,自己為了此事也曾數赴苗疆,暗中探訪,但總查不出一個所以 然來,加以二奇性如野鶴閒雲,無法晤面。而上官琪又氣白雲生在第一次會面時那種高傲情形,以為自己系旁門別派,白雲生瞧她不起,故崑崙人物往來苗疆,只要 遇見,馬上隱藏。 |
第05章 紫陽救劫c
餐霞客與白雲上也從未想到上官奇還有一位如花似玉的胞妹,種種因素互相關聯在一起,阻礙著兩人的結合,一晃就是數年,這一將情況了解,知道這白衣少女 也就是未來的弟媳,又看到兩人並立在一塊兒,那風度,那情形,絕異凡俗,不由得暗中喝彩,欣慰異常,面對上官奇,彼此作了一個會心的微笑。上官琪見哥哥笑 她,嘟著嘴,瞪了他一眼,輕聲道:“做兄長的也欺侮妹子,等會我饒了你才怪!”這一種少女嬌憨情形,說得上官奇與餐霞客幾乎一笑失聲,有了這種關係,四人 的感情還不是彼此一家,互相融合在一起嗎?故上官奇兄妹一見餐霞客與白雲生聽到鐘鼓之聲後變顏變色,知道事變非常,忙探問其故,餐霞客毫不隱瞞地說出本門 中有重要人物受傷死亡,不是大師兄,就是掌教夫人,上官奇兄妹也聽得變顏變色。 這時,洞中跑來了一位弟子,神色異常嚴肅,見了師叔,行過了禮,又對上官奇兄妹叩了一個頭,然後將手中的一幅素絹打開,對餐霞客和白雲生道:“奉大師 伯手諭:崑崙劫運,現已開始,岷山與陰山兩派聯合侵犯,掌教夫人已歷劫身死,遺體已由門人送入洞中,現將祖師遺傳的玉匣兩只全部提出,第一只玉匣有祖師留 下的太乙神符一道,可以禦魔。第二只玉匣內藏西池玄玉一塊,可納入掌教夫人口中,以保持夫人遺體,使不生變化,到時自有人設法解救,待掌門人回山後,即將 遺體安置真塔中,靜俟機緣。現由雲師叔坐鎮洞府,霞師叔帶著玉虛師兄的白鶴劍與五雲瓶赴崑崙絕頂,協助除魔,眾師兄弟則齊集洞中,聽候雲師叔差遣,事關本 派安危,不得有誤!” 說罷,將素絹交與餐霞客,靜立身側聽命,玉虛道人已由洞中走出,向師叔師執見過禮後,即將寶劍寶瓶呈交餐霞客。 餐霞客與師弟及上官奇兄妹一計議,決定由師弟及上官琪兩人坐鎮洞府,自己與上官奇兩人飛赴崑崙絕頂助陣,囑咐完畢,即攜著寶劍玉瓶與上官奇凌空飛去,暫且不表。 白雲生集合了場上眾弟子,囑咐他們切不可隨便走動,以免照顧不到,這時,空中五雲桃花瘴已瀰漫全山,逐漸向下落來,那金點綠光異霧夾雜在桃花瘴氣之 中,如一蓬花雨,向下降落,只看得白雲生和上官女俠觸目驚心,忙發動護身真氣將瘴氣擋住。洞內忽然傳來一聲清罄,緊隨著吹出一陣香風,使人聞之頭腦清爽異 常,白雲生知道大師兄將啟關而出,掌門人從海外得來的天龍異香業已點燃,毒瘴之害可仗此香得以解除,忙著眾弟子盡行入洞,自己和女俠則走在最後。還未進洞 口,忽然一聲霹靂,挾著百丈金霞從後洞沖天而起,只一下,就將那桃花瘴、五毒蟲及毒龍霧震得四分五裂。 半空中出現一位相貌清矍的道裝老者,頭上戴著一頂青色蓮花冠,身穿青色道袍,足踏登雲履,左手捧著一只玉匣,金霞從玉匣中一陣接一陣不斷迸出,右手則 拿著一只紫金香爐,爐內有濃煙直冒,散佈空中,發出一股強烈異香。最奇的是道者頭上衝起三朵金花,周身發出數百丈護身青氣,只一下就將那五雲桃花瘴、毒龍 霧,及五毒蟲隔住,使之無法降落,那天龍香專破瘴氣毒蠱,太乙神符所發出的雷電則專破毒蠱,惡物遇著克星,兇威無所肆發。乾元洞本來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 勢,自老人一出,雨過天晴。白雲生一見是大師兄啟關禦魔,慌忙跪地一拜,上官琪見了這種陣勢,也不覺盈盈拜倒,老者望著兩人微含笑意,並點了點頭,隨即擁 著百丈金霞、千重青氣向崑崙絕頂飛去。 白雲生見大師兄已走,忙帶這心上人進入後洞掌教夫人的房中,一見掌門嫂子為著維護崑崙,傷重慘死,禁不住流下了幾點英雄熱淚。上官琪細將夫人一看,只 見她年約三十有餘,四十不到,相貌之美,賽似天人,端莊無鑄,清雅絕俗,令人一見而生敬仰親切之感,遂忙從身邊取出六顆黃豆大小的丹丸,把三顆納入夫人口 中,三顆交與白雲生,並對他說道:“這是我大哥所煉九天固元丹,功效非同小可,我三人每人只有十二顆,這三顆給你作救人濟世之用吧!掌教夫人,一身仙骨, 或許命中注定此劫,否則,以令師兄卻塵真人那麼高的道力,事在眼前,絕不會讓群魔輕易得手。” 兩人正討論間,八大弟子的雲龍劍方干城捧著一只玉匣,與師妹雲姬白玉嬌含淚而入,對著紫陽夫人遺體拜了四拜,又向白雲生、上官琪兩人見過禮,然後獻上 玉匣。白雲生接了,將玉匣打開,只見匣內發出青濛濛的萬道光華,一陣寒氣襲人肌膚,同晚蓮花香味滿布全室,塵懷俗慮滌然無存。這玉石長徑約兩寸,短徑不過 寸許,作橢圓形,通體作碧藍色,上有日月星形各天體之象,看得上官琪不覺暗中喝了一聲:好寶物!由上官琪將這西池玄玉,納入夫人口中,又用一塊天孫錦的床 單暫將遺體遮上。白雲生細問雲姬,叫她講述夫人受傷經過,雲姬因為隨侍夫人,一切武功得自夫人傳授,此次不幸事故,自己適在夫人身旁,遂將經過情形說了出 來: 自餐霞客、白雲生外出禦敵後,裡面剩下的除紫陽夫人外,僅雲龍劍方干城、一陽生蔡楚翹、玉虛道人裴慶及雲姬白玉嬌等四人武功較高而已。司馬倩霞性愛夜 景,每當月夜,必在山上鍛鍊那禦氣飛行及大師伯的無極掌力。此時,人已不在洞中,夫人因師兄閉關之地,最為重要,故著雲龍劍與玉虛道人率領全體師兄弟,護 住洞府中部,自己則帶著一陽生與雲姬坐鎮後進,自洞外廣場發出笑聲哭聲及怪嘯之後,紫陽夫人芳心已自起驚覺,知道今晚來人功力非同小可,掌門人不在,八大 弟子功力雖高,絕非來人敵手。如大師兄二師兄閉關自守,憑自己與老四老五之功力,雖然不俱,但如強敵仗著人多勢眾,則情形至為可慮了。正想之時,苦行禪師 已將頂門舍利於放出,並施展佛門無上神功移形禦氣之術,人已騰空而起。掌教夫人一見二師兄不惜中途啟關,就知道今晚強敵壓境,崑崙一場殺劫殆無法倖免了, 忙暗中準備不提。 苦行禪師一出洞外,就施展佛門五雷真氣震破幾種怪聲。那哭聲發自陰山派一級弟子哭道人與喪門僧兩個怪物,也是寒冰老人與元霧真君兩人的門徒,兩怪年事 已高,從師已久,功力也大,性情也特別陰險狠辣。一見九幽號聲並未收效,一聲雷震之後,各種以聲音為攻防利器的均已失去作用,知道來人功力遠非自己所能匹 敵,但自己方面尚有一主腦人物堪作對手,何不乘機攻向洞中,頻施毒手,把崑崙派的門弟子或五子中的人物予以撲殺,能除掉一人,就可減少他一份實力。 哭道人與喪門僧打好主意,就向乾元洞的後進施行搶攻,首先由喪門僧動手發難,長袖一展,從袖中打出一股黑霧,逕向洞口直鑽,乃師元霧真君幼得墨尤寶 典,內中詳載各式奇特武功,輕功提縱術、禦氣飛行及施放雲霧種種奇異之術,端的厲害非凡,當之者幾無倖免。但是陰山派的主腦人物野心頗大,用功特勤,一年 到頭,差不多都在閉關時間,故江湖上的人見到他們的可以說絕無僅有,門下弟子也都嚴禁外出,但以人數過多,收的又多是江湖敗類,故在江湖上為非作歹的竟仍 不在少數。 岷山師太與陰山五老中的老大和老二有不平凡的感情,兩派的門徒可以彼此公開交往,此次岷山派大舉向崑崙尋仇,陰山門徒多人聯合助陣,自是必然之舉,但這不過是江湖劫運中的前哨戰罷了。 喪門僧用毒霧進攻乾元洞的後進,紫陽夫人首當其衝。掌教夫人攜著一陽生與雲姬,坐鎮全洞後進,夫人道力極高,靜坐雲床,垂簾內視,一陽生隨侍在左,雲 姬在右,雲姬手上捧著一只紫金香爐,一陣一陣的檀香味滿布全室。忽然從後洞左方一進口處,飄入一股黑色氣流,起初來勢至為緩慢,黑氣入室,慢慢向四方擴 張,接著從洞口流入洞內的竟愈來愈多,顏色也愈來愈濃,一股奇腥惡臭突從黑霧中發出,紫陽夫人妙目一睜,招呼右側雲姬將真人從海外得來的天龍香點燃,雲姬 忙從革囊中取出一枝狀似通體漆黑的檀香放入香爐內,立即從爐內發出一陣清香,同時香煙裊裊。散開後,結成一座球面,漸向四方擴大。黑霧由外而內,形成一種 攻擊式的包網,逐漸向內收縮,天龍香所形成的煙幕,則由內而外,將防禦範圍擴大,兩下一接觸,說也奇特,那黑霧遇著煙陣,竟似雪見太陽,冰消瓦解,洞口的 黑霧雖然象潮水一樣滾滾而進,然爐內異香卻也源源不絕地輸送白煙,兩者相生相剋,鬥了不少時間,不相上下。紫陽夫人見來敵意糾纏不已,目的在於除去本門首 腦人物,用心險惡,遂將素手一揚,打出九天宮女所留傳的降魔真力,只見一陣微風,將洞口流入的黑霧卷送洞外,紫陽夫人以真氣護身,人從室內飄然外出,一陽 生與雲姬兩人因有天龍香的煙幕護著,不懼毒霧,由一陽生開路,雲姬捧爐斷後,雙雙衝出室外。 紫陽夫人出洞後,見洞外站著兩個黑衣人,一僧一道,相貌奇及,那和尚打扮的光著頭,滿臉疤痕,馬臉虯髯,偏偏身材生得又瘦又高,活象一位喪門客。那道 人裝束的,更使人看不順眼,他身材不高,臃腫異常,頭上的道髻卻挽的特別高,兩手過膝,一張哭喪臉,連說話似也帶著哭聲,看得使人好不晦氣,這兩人原是江 湖上傳聞的關外雙魔,採花劫掠,無所不為,哭道人更是心狠手辣。那喪門僧卻酷好男風,專挑俊美的男童下手。武林中出了這種人物,那還不天下大亂,人心惶 惶?後來江湖俠義道群起而攻,喪門僧臉部受傷奇重,但卒為哭道人設法救轉,兩人為謀報復前仇,千方百計投入陰山,得能列入陰山五老門下的,莫不認為畢生幸 事,這兩個怪物有了這樣強而有力的庇護人,又鍛鍊了一身奇異本領,簡直如虎添翼,不可一世了。夫人一見這兩人,就知是窮凶極惡之輩,也不和他們作口頭上的 紛攏,一出手,就打出劈空掌力,兩股剛柔相濟的玄門內力對著喪門僧和哭道人直襲而去,喪門僧和哭道人也不敢心存輕視,忙揮掌接住,雙方一來一往,竟在場中 惡鬥起來。 論功力,紫陽夫人雖比乃夫稍遜,但相差並不太遠,一見這兩個怪物,對自己掌力居然硬擠硬接,不覺暗中驚奇,於是將九天玄女八十一式施展出來,雪地湧 蓮、玉女穿梭、金蓮托塔、單掌開山,連環絕招綿綿出手,掌挾勁風,暗藏真力,對方只要一招失手,其他二式即連續而來,任你功力再高也無法抵禦。喪門僧一聲 冷笑,一面禦敵,一面運氣行功,竟將元霧真君秘傳蚩尤掌力使了出來。蚩尤掌共計有九套,每套一十八式,喪門僧所學,不過第一第二兩套而已,這拳招奇特異 常,威力高不可測,一出手就隨著對方拳招的變化而變化。 紫陽夫人連環四式,使到單掌開山時,那喪門僧競順著夫人一劈之勢,右手一抄,擬扣夫人玉腕,左手駢食中二指,帶著一絲寒風,穿破夫人護身真氣,向乳部 期門穴點來。紫陽夫人大吃一驚,忙用回風舞絮將嬌軀一轉,玉掌橫劈,疾攻喪門僧後腦,誰知那哭道人將身子一矮,人從掌下穿過,隨用手將夫人胸部撐了一下, 疾快異常,並還不干不淨地向喪門僧說道:“老二,妙啊!好軟!好香!想起來真夠味,捉活的,帶回去慢慢受用,讓司馬紫陽換一頂綠色頭巾豈不是好!”這幾句 話把夫人聽得炸破了肺,玄女八十一式變化無常,但敵人竟絲毫不懼,見式拆式,見招拆招,看情形,這兩個惡魔竟覬覦夫人那種國色天姿,否則,夫人早已不死必 傷。 紫陽夫人儀容蓋世,淑德騰芳,深為同門兄弟及門弟子所敬仰,何曾受過這種侮辱?今日強敵壓境,而且每一個都是江湖罕見的高手,以門弟子的功力而論,根 本無法防身禦敵,出手只有送死,對方這種玄功異式,以崑崙現有的功力,不僅無法破解,即防禦也難,看來,崑崙劫運實無法倖免了,自己身為本門表率,自不能 任敵人隨意侮辱,只有拼著一死,與敵偕亡,除掉一個就算一個。主意既定,心靜神寧,重振護身真氣,玉掌如飛,硬拼硬接,雙方又鬥在一起。 一陽生見夫人力戰兩人,雖然未曾敗陣,但已險象環生,敵手太強,奇招百出,其中好幾次,賊人本可得手,卻故意中途變招,但嘴上盡說一些不三不四的下流 話,兩對賊眼瞪著夫人。一陽生已看出賦人心意,知道他們採取疲勞戰術,目的在消耗夫人本身真力,而後實施活擒,心中不禁憤怒異常,於是起了不顧敵人功力深 淺,拚著一身以報答師門的念頭。只見他拔出長劍,緊隨著一聲長嘯,狀烈非凡,人隨聲起,振腕揮劍,唰唰唰,向喪門僧搶攻了三招,劍身如一泓秋水,迸萬道光 華,一見而知是一柄仙羽神物。喪門僧心存顧忌,不敢硬接,面對攻來的三招,只好用小巧之技 一避開。一陽生武功藝業在崑崙八弟子中,佼佼不群,這一佔著兵刃上的便利,和喪門僧居然打個平手,這不過是暫時的。 紫陽夫人一見喪門僧被一陽生引開,減少了一份威脅,芳心大慰,暗道:不趁此時設法傷他,更待何時?於是將九天玄陽氣功似排山倒海施出,向哭道人直襲。 哪知哭道人已得陰山五老寒冰老人親傳,武功已臻化境,只緣愛好夫人姿色,心存邪念,不忍劇下毒手,他已練就大陰冰魄神光,不過只得寒冰老人二三成的功力, 就是這樣,紫陽夫人也不是他的敵手,好則此時他還不忍傷害夫人,故將神功用來只守不攻,夫人罡力連珠施為,他只用手擋了幾下。那麼厲害的玄門罡力,不但絲 毫傷不了他,而且一股寒氣沿著夫人罡力直達夫人體內,紫陽夫人不覺機伶伶打了幾個寒噤,芳心警兆連連:她知道這是武林中一種特殊功力,除了掌門人的乾元罡 力外,只有大師兄的無極掌和二師兄的混元掌可以抵禦,但也無法破它,敵人既練有這種陰功,傷自己易於反掌。看來,在劫難免,在數難逃,想到廿年前與夫君結 合時,本門一位前輩真人贈送紫龍佩一對作為夫婦定情之物,並笑囑道:“你夫婦福緣深厚,仙道可期,中年得女,更可位列仙班,本門未來魔劫重重,必須有一絕 世神童,恢復本門固有武功,身兼數家之長,並須有降魔異寶,助長他本身道力,始克維護師門,迫使群魔斂跡,邪術無功。你夫婦雖可百年偕老,然而三年暌違, 距尺天涯,一點也大意不得!這對紫龍佩玉,原系太古神珍,關係本門,至為重大,以此相贈,用意深長,宜珍惜之!”自己的佩玉已送給了霞兒,這丫頭平素不離 娘身,偏偏今晚赴崑崙後山練功未返,否則那佩玉正是這類邪門陰功的克星,縱使不能將敵人打敗,也絕不能傷害自己,看來三年劫運應在今朝,事原前定,在數難 逃,想到夫君義重情深,歷劫前緣慳一面,待他看到自己死時慘況,說不定痛不欲生。愛女倩霞侍親至孝,幼年失恃,情何以堪?夫人雖是一位紅粉俠女,卻是一位 至情至性的人,想起了眼前種種情況,芳心已亂,無限纏綿。哭道人見對方真氣突然軟弱無力,又用墨尤掌力搶攻了十餘招,夫人玉腕、粉臉、酥胸各部,都被他的 手指挨了幾下,好在全是戲弄性質,並未用力傷人。紫陽夫人愧恨交加,暗中籌思傷敵奇策。忽然間,想妥了一個主意,只待相機而動即可。 此時,崑崙絕頂上已出現五雲桃花瘴,及毒霧毒蠱之類,喪門僧對哭道人警告道:“師兄,冷殘老前輩已發動了他那看家本領,這婆娘應早點解決她,可擒則擒,不可擒則必須把她除去,如再拖延時間,岷山派的毒蠱無情,不要連我們這些助拳的也被它所傷,那才不值呢!” 哭道人點頭稱是。 喪門僧因急於得手,不願再和一陽生纏戰,袖袍一展,又放出蚩尤毒霧,對著一陽生直襲而來,一陽生早知這種黑霧惡毒異常,雲姬手中拿著的天龍香正是此物 的克星,忙縱身退向雲姬身旁。果然,毒霧遇著奇香,功效立失,喪門僧志在紫陽夫人,用神功將一陽生驚退後,又縱身直向夫人襲擊。 紫陽夫人恨透了這兩個淫賊,只為他們功力過高,一時無法得手,此時死志已萌,除賊之方法亦得,一見喪門僧向自己直撲,竟恍如不覺,仍一心一意與哭道人 纏戰不已。喪門僧大喜逾常,與夫人相隔不過一丈左右,正待用劈空掌力猛襲夫人,忽然,她朝著這淫僧櫻唇微一張翕,一點白光直向淫僧面部撲去,無巧不巧,剛 好打在和尚的左目內,只聞得那和尚慘叫一聲,用手掩住左目,淋淋鮮血從手中冒出,顯見得受傷奇重。哭道人見事出突然,變生肘腋,不禁大吃一驚,向掌教夫人 怒喝道:“賊婢,你心如蛇蠍,竟敢暗襲,傷我師弟,我如不教你橫屍當場,我也不算陰山門弟子!” 夫人冷笑一聲,也不答話,仍然與敵纏戰,不令敵人攻入洞中。 哭道人哭喪著臉,如喪考姚,異常嚴肅,驀地一聲大喝,袍袖已發出冰魄寒光,只見無數黃光結成一座光幕,向著夫人頭上罩來。紫陽夫人根本不理會頭上光 幕,玉掌往前一推,竟打出丈夫所教的乾元罡力。哭道人還以為是劈空掌風,毫不在意地硬接硬架,驀地心頭一震,四肢百骸疲軟如醉。紫陽夫人大約恨透了這賊 道,緊跟著又是一口唾沫,除把他右眼打中外,還來了一個滿臉花,不過她頭上的冰魄寒光也疾落而下,從頭部直透腳部,只覺轟的一聲,兩眼發黑,全身立時僵 硬,身死當場。 一陽生與雲姬一見師母與敵人兩敗俱傷,但敵人未死,不覺失聲大慟,兩人拔劍出手欲將敵人剎殺,驀聞一聲梟鳴,兩只雙頭異梟從空中落下,第一只雙頭梟上 降下兩個人來,一系歸元生羅英,一系聖手華光徐凱,一下梟背,揚手就是一蓬紅光打在紫陽夫人身上,這賊子對崑崙主要人物簡直是恨入骨髓,人雖死了,依然是 不依不饒。歸元生羅英一出手,就施展毒龍掌力,一陽生與雲姬眼看就要傷在他的掌下,忽然從一懸岩邊卷起一陣勁風,只一下,就把那股毒氣吹散。同時,一種凌 厲無匹的內家罡力直向羅英、徐凱兩人襲來。羅、徐大吃一驚,趕緊閃避,由羅英扶著喪門僧與哭道人,徐凱帶著裴傑屍體,跨上雙梟,振翅騰空,朝著岷山飛去。 場上敵人逃走後,由雲姬抱著紫陽夫人遺體送入夫人修真之所,一陽生與雲姬兩人對著夫人遺體拜了八拜,立即退出室外,守在門口,權充護法。 不一會兒,崑崙五子的卻塵子打發門人,對處理夫人身後之事及防魔禦敵之法均有指示,白雲生遵師兄之令,攜著心上人坐鎮後洞。這時崑崙頂上已鬥得如火如荼,一場慘烈的神功比賽,序幕由是揭開。 |
第06章 苦行禪師a
苦行禪師俗家姓戴,父親戴浴航,系甘肅張掖縣之富商,母張氏,性至賢淑,三十歲始生禪師,一脈單傳,自然愛逾性命。 禪師名伯陽,字晏,七歲束髮授書,天資極高,塾師何奇譽為神童,贊不絕口。十三歲,文名極盛,遠近皆知,與戴家比鄰而居的系一劉姓富商,表字鴻運。這 商人,家財倒有不少,但個性至為慳吝,最近喪妻不久,由於缺乏中饋,立即續弦,繼配齊氏系一屠戶的女兒,模樣兒倒有幾分俏麗,體態也自風流,只有一種,性 格殘酷,非常潑辣。你想,她天天看到的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耳沾自孺,無形中養成一種殘酷的性格,既殘酷,跟著而來的就是潑辣。這道理,正合著那「入鮑 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的一句俗話。但是話又得說回來,壞的地方照樣的出好人,屠戶人家還不是一樣的有仁慈文靜的佳子弟,任何事情都有其特殊例外,自不能 一概而論,抹煞事實。 劉鴻運的前妻有一女兒,芳名惠貞,這女孩承受了生母朱氏的性格,生得異常婉麗。朱氏原系世家出身,敦詩習禮,賦性溫和,對丈夫的慳吝行為深感不滿,每多諷諫,常謂: “人生如白駒過隙,百年不過彈指一瞬,應以有限之年華,作濟世利人之事業,如專事聚斂錢財,飽一己之私慾,宏楊朱之異道,珍惜一毛,待大限臨頭,依然 是兩腳一伸,蓋棺論定,既不能以一己之財富續命延年,反因刻薄寡恩受人指責,甚或因此而廣結仇怨,招來子孫無妄之災,以一念之差,抱無窮之憾,實為智者所 不取,何不利用自己的富餘財產周濟貧困,廣結善緣,抱人溺已溺之心,懷悲天憫人之念,縱不能移風轉俗,亦不至行止有專。佛雲: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天道循 環,報應不爽,這道理,我們一點也大意不得呢!” 無奈言者諄諄,聽者杳杳,劉鴻運慳吝成癖,縱有賢妻規諫,一時怎可以改變過來?朱氏性格雖佳,但身體卻至為贏弱,平素信奉觀音大士,為了默求病體康復,信念更堅。 惠貞受了娘的影響,雖然年齡只有十歲,也常到大土堂前焚香膜禮,默求大土慈悲,使娘多福多壽。 戴劉兩家比鄰日久,又都是商人,雖然劉鴻運生性怪吝,但是有了賢內助,替丈夫遮蓋的事情不少,所以彼此往來無間,相待甚歡。戴伯陽與劉惠貞,年貌相若,兩小無猜,雙方的父母又認為門當戶對,只要男女成年後,秦晉之好,絕無問題。 戴伯陽與劉惠貞同年,論月份,男比女約長半歲,男女兩方都長到了十二歲,男的生得英姿挺秀,女的卻落得一貌如花,雖屬童年,但雙方愛戀之心與時俱增, 劉惠貞對自己男友更是百依百順,彼此來往無間,毫不避嫌。家長方面也認為事成定局,小時打得火熱,婚後情分更堅,彼此來往,有益無害,自然不去管他。 無奈二人魔障重重,情感雖好,鴛盟無份。原來惠貞的母親朱氏患的是血崩之症,婦道人家得了這病,只有九死一生,不管你信奉大土如何虞誠,但人體的血畢 竟有限,朱氏知道自己大限將臨,有一晚,把女兒喚到床邊,淚流滿面地道:“貞兒,為娘有很多的話要對你講,希望你好好記住,否則,事出突然,變生肘腋,想 講也來不及了。” 惠貞淚流滿額,悲聲道:“娘,你有何訓示?女兒自會 一懍遵!” 朱氏嘆了一口氣,撫著惠貞秀髮,幽幽地問道:“痴兒,娘的病,你想可以好麼?” 惠貞毫不思考地答道:“娘,你的病,我想一定可以好得了的,漫說醫藥有靈,就是觀音大土,也不會使我幼年失母!” 朱氏聽了,怔了一怔,隨口苦笑一聲道:“貞兒,你的話雖然不錯,無奈,藥原醫假病,佛渡有緣人。在數難免,在劫難逃,根據數的道理,以及慈悲大土的指示,講句使你傷心難過的話,娘的病,不惟不會好,而且很難熬過明日了。” 惠貞聽了,撲在朱氏的懷裡,失聲長慟道:“娘,你也太忍心了,貞兒尚未成人,幼不更事,一切的一切,全賴娘的愛護有加。您如撒手不管,雖然還有父親可 以繼續把我撫養成人,但是幼年失恃,您想,那是一種什麼情景?貞兒寧願少活十年,也不願娘就此棄我而去。娘,您我同求大士的慈悲,讓您仍在塵世中稍作羈留 吧!” 她們母女正纏綿排側的當兒,小丫環蕊珠端著煎好的藥,恭恭敬敬地走到床邊,見她們母女兩人,滿臉淚珠,不覺怔了一怔,隨又莊嚴地一笑道:“夫人,這是 秦大夫開的藥方,秦大夫醫道聖手,聞名遐邇,活人無數,老爺遠道把他請來,據他說,夫人的病易於治療,不過以前的大夫,未能對症下藥,把病稍為拖重了一 點。他臨走時還一再地囑咐,這帖藥一定可以生效,吃完了也就不用再吃其他的藥了。這藥果然芬芳撲鼻,有異尋常,有了這種好大夫,也可說是天大的緣份呢!” 朱氏聽了前半段話,面現喜色,聽到後半段,什麼「吃完了,也就不用再吃其他的藥了」,不覺神色一變,但隨即恢復笑容,點了點頭道:“果然是世之名醫, 不同凡俗,珠兒,你就把藥擺在桌上吧,早點回房睡,不用侍候了,我和小姐還有話要談,老爺今兒在朋友家中,也不用打點他了,這藥我今晚吃一次即可,明天再 吃第二次。今晚你可盡情睡一覺,明天的事夠你忙的了。”說完話,翻身在床內摸出一個小包,將包打開,拿出一只金環,約有二兩多重,遞給珠兒,道:“你跟我 多年,無物相贈,把它給你作個紀念吧!” 珠兒大吃一驚,禁不住熱淚雙流,忙跪下叩首道:“夫人的恩典天高地厚,這金環,婢子願它長年戴在您的手上,如果給了婢子,那無異於白白把它糟蹋了,還是請夫人把它收起來。” 惠貞忙把金環接了,對珠兒道:“娘既把此物給你,你就把它收下吧,生病的人不能多講話,你趕快回房休息好了,娘這裡由我來服侍。”說完話,就把金環交給了珠兒。 珠兒接過金環,滿臉帶著淚痕,快快地離開了。 惠貞忙服侍娘把藥吃了,勉強一笑道:“秦大夫的藥可能與眾不同,娘吃過了感覺怎麼樣?” 朱氏緊握著她的手,淒慘地一笑道:“痴兒,不要存任何幻想了,任何人的血都是有一定的,婦道人家染上了血崩症,如不能調法止住,那是準完。秦大夫話裡 有因,不仔細聽,根本察不出來,他也知道娘已熬不過明日了,這帖藥不過是應應景兒,不是娘狠心拋棄你,而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為娘續命,你知道嗎?”停了一 停,指著案上一座三寸多長的碧玉大土像繼續說道:“這座玉像是一件至寶,由於你外祖父中年棄家慕道,塞外遇著了一位番僧,收他為徒,傳道九月,翩然而去。 臨走時,送了他這座佛像,再三地告誡他,這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佛門異寶,必須好好地珍惜。但是它的用法卻已失傳,據云那是一種十三訣,卻載在另一件至寶天龍 竹杖上,這對寶物的主人原是盛唐時一得道高僧,道成飛昇之後,至寶卻流落人間以贈有緣。番僧從波斯富商中獲得此物,因愛你外祖父慕道心堅,侍候維謹,特舉 以相贈。十餘年前,你外祖父在祁連山麓普覺寺中坐化,坐化之前,我去看他,他看了我一眼,嘆了一口氣道:“妮子,福薄無壽,生不遇時,老僧也無法救你,這 座玉像卻須經過你的手,由你持贈有緣,讓二寶重逢,西歸極樂。”說完這話,就把玉像交給了我,當時我似懂非懂,牽著他的僧袍,只有落淚的份兒,忽聽他瞪目 一吒道:“蠢兒,卅載紅塵,不過彈指一瞬,臭皮囊何需依戀?得大解脫始能還我真如,只要不忘卻本來面貌,屆時老僧自會接引,須知一念情癡,陷老增墜入色 相,罪過罪過。”說完話,只見他玉筋低垂,從他身上散出一股蓮花香味,人已蒙我佛慈悲,接引西歸了。從那時起我就販依大主,本欲青燈長伴了此一生,後來你 外祖母強自作主,把我嫁給了你父親。十餘年夫妻之情,他待我總算不薄,一生衣食無缺,做母親的尚有何求?十八歲時生了你,而今你也有十二歲了,整整卅年, 正如你外祖父所講,這不過是彈指一瞬,而今解脫期近,續命無緣再相逢,只有期請來世。隔壁鄰家子戴伯陽,與你年貌相若,他人雖幼小,但文名極盛,你二人自 小青梅竹馬,彼此投緣,再隔數年,即可以論婚嫁。不過,據娘默中暗察,你二人神清骨秀,不類紅塵中人。你父親眼似桃花,命中帶煞,恐難獲善終,為娘多次默 求我佛慈悲,總想代為化解,結果均無反應。一念痴願終屬徒勞,數中安排已成定局,為娘只好付之無可如何!大士玉像關係你仙業至巨,為娘死後,理宜好好把它 收藏。像在人在,像亡人亡。待與天龍竹杖合併出現,你劫運之期即將屆滿,事屬非常,一點也大意不得。” 惠貞含著淚點頭應允,因時已夜深,只好服侍娘睡了,自己也睡在娘的身旁。這女孩年紀雖小,但思想成熟極早,發育也快,在這種生離死別的關頭,滿懷心事,哪裡能安睡得下,朱氏雖懷念丈夫與嬌兒,但因是垂死的人,精力消耗已盡倒下後,即昏昏沉沉地睡去。 貞兒睜著眼,就著房中的燈光,不時望望娘,只見地面自如蠟,形容枯槁,雖然如此,但還隱透著以往的秀麗,滿臉的慈祥,口中還不時發出若斷若續的囈 語:“貞兒,娘要走了,你……你……你不久也得……離開這……這個家,娘真痛心萬分。爹,還是讓我再帶她幾年吧,孩子太可憐了……” 由於這幾句話,惠貞知道娘確是太愛自己了,母女感情出自天性,雖彌留之際,猶念念不忘自己的兒女,這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珠兒也是一個有心的孩子,天剛亮就把第二副藥煎好了,朱氏吃過藥閉著眼,靜臥養神,惠貞把珠兒喚到門外,將一切情形輕輕地都告訴了她,並叫她通知賬房 陳先生,準備娘的後事,又著珠兒把娘最心愛的衣服揀了出來,並還得知會自己的男友速來家中,見見娘最後一面。這孩子慌亂中帶著沉靜,溫柔中含著剛勁,行事 頗井井有條,童年如此至為難得。 只聽得珠兒全身打顫,熱淚盈眶,知道事情刻不容緩,忙遵著小姐的囑咐,分別辦理不提。 上午,劉鴻運從戚友處返家,賬房陳先生將病人的情形作了一個詳細的陳述,劉鴻運聽了這訊息,也嚇得慌了手腳,急忙吩咐了幾句,趕緊往自己的內室跑,貞 兒見了爹爹,禁不住淚流滿面,劉鴻運握著愛妻的手,見她人已熟睡,跡近昏迷,肌無血色,櫻唇慘白,鼻息微弱,知道病人膏官,難有起色,想起了十餘年夫妻間 的恩愛處,淚珠兒簌簌下落,連愛妻的面上也流得滿處都是,這一落淚,又把朱氏從熟睡中驚醒了。 她睜開那雙無神的眼睛看了看自己的丈夫,臉上也掛了一絲絲的笑意,不過那種笑不是歡愉,而是苦笑,笑得比哭還難受,她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回來了,我 病勢至為沉重,精力業已消耗殆盡,如果再遲一點,說不定這最後一面也無法相見了呢!做妻子的很抱歉,不能與你白首偕老,生時可能有很多的事不能盡如你的心 意,更必須請你包涵。貝兒年紀還小,今後她的一切全賴你照顧了,希望你看在做妻子的份上,凡事儘量地寬恕與愛護,錢財方面更必須看得開、想得開。果能這 樣,家道定必興旺無疑,妾在九泉也可以安心了,不過世事無常,變化靡定,是否能盡如人意,那就無人可以逆料了。”說完,一雙無神的眼睛把她丈夫看了一眼, 囁嚅半晌,始繼續說道:“你臉上氣色似乎愈來愈壞,印堂青而帶赤,應主無妄之災,凡百事應該拿定主意,決不能粗心大意或草率從事,如必續弦,應該選一三從 四德的女子,不過,這一點在於你自己的福命了,一點也勉強不得。”停了停,又道:“續弦一家,我希望你最好不要躁進,如能熬過今年,廣行善事,皇天有靈, 可能為你降福消災!” 病人的話說多了對病情只有損無益,所以她最後幾句,已說得力竭聲嘶,幸好戴伯陽的母親何氏攜著自己的兒子一同來探視,彼此客氣下幾句,何氏又安慰了病人一番,但仔細察看了病人情況後,心中也就有數,這一來倒反無話可說,呆坐一旁,也不禁為病者傷心。 戴伯陽站在貞兒的旁邊喊了一聲伯母,眼淚兒早已奪眶而出,朱氏攜著他的手,睜著那失神的眼光把他看了一看,又用手拉著女兒,也把女兒看了一會兒,滿臉 神色淒然,幽幽地長嘆一聲道:“果然是天造地設一對璧人,無奈造物弄人,絲蘿無份,不過終能同登極樂,也總算佛祖慈悲,因禍得福了。” 說完,她取下手上一對玉圈,一只給了貞兒,一只給了伯陽,並囑道:“這對圈子也是漢代古玉,名貴不凡,你兩人一個一只,未來與你們一生的遇合,可能有點小幫助呢!” 伯陽謝過了伯母,即把圈子藏在衣袋內。 劉鴻運站在旁邊半晌未語,等兩個孩子把圈子收好了,卻滿臉正經向惠貞道:“這圈子你得好好把它收藏,一只玉圈,小戶人家得了它,半生衣食可以無缺呢!” 何氏聽了,微微一笑,拉過惠貞的手,很慈愛地看了她半晌,也從手上落下兩只光華奪目的金圈,圈子上不但雕刻著各式飛龍舞鳳,而且刻著無數的珠寶。這對 圈子,一見而知是價值連城之物,也分給兩人每人一只,並笑囑道:“我和朱姊妹彼此是一樣心眼,希望你們二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也將這對圈子給你們兩人作 個紀念吧!”說完,對劉鴻運笑了一笑,也就不再說什麼。 劉鴻運心裡有數,不覺滿臉通紅,朱氏看了這情景,眉頭連續地皺了幾下,似乎痛苦異常。 何氏坐了一會兒,安慰了病者一番,帶著兒子怏怏地回家去了。 當日下午,朱氏大限已臨,對著丈夫女兒,含著淚,萬分依戀,盡在不言,長嘆數聲撒手西逝,惠貞哭了個死去活來,珠兒也哀痛欲絕,鴻運則一邊哀痛,一邊還得指揮下人們辦理喪事。 人既死了,當然不能在死者身上多花錢,於是成殮從簡,棺槨從簡,超渡從簡,總算是自己的亡妻,不管用錢怎樣心痛,畢竟花了百餘兩銀子,雖說這數目在劉 氏家產上佔的成份很低,然而在劉鴻運的眼光裡,百餘兩銀子,數目上已經夠大了。出喪的日子,親朋好友看在死者生前份上,送葬的人特別的多,戴伯陽和自己父 母也參加了出殯,尤其是戴伯陽看到貞兒哭得如帶雨梨花,小小心靈上已刻上了老病死苦種種的創痕。後來身入佛門,自然受到了這種悲慘情景的影響不少。 劉鴻運自發妻朱氏死後,感覺到異常孤獨,同時家中舖面甚大,中饋乏人,缺乏助力,處處都感到不便,續弦的需要於是佔據了整個心靈。當地蔑片王義與他素 有來往,朱氏生前慧眼識人,壞的人與丈夫套交情,朱氏必嚴厲地規勸丈夫,曉以利害得失。劉鴻運對老婆倒有三分畏懼,不敢不聽,這一來,王義倒很少在劉家走 動,彼此交情雖有,卻隱而不彰。 朱氏死後,這蔑片可以說每天必來,劉鴻運平素對人很慳吝,惟獨對這蔑片卻另眼看待,雖不說有求必應,但多少總得周濟他一點。作蔑片的人,最會猜摸別人 的心事,他看到劉鴻運兩眉深鎖、萬分苦惱的樣兒,知道他誰是出於缺乏異性的慰藉,如果能為他找得一位女子,對了他的心思,偌大的一份家財,他隨便高興給你 一點,包你半生穿著不盡。若能設一計謀,讓女的接受劉家的產業,又能擺脫劉鴻運的束縛,而後設法獲得這女子的心,那豈不是人財兩得? 驀地想到齊屠戶的女兒齊露兒與自己有說不清的關係,何不如此如此,保險她必贊成無疑。 王義三步兩步穿過了橫街,拐了幾個彎,穿了幾條巷,不一會兒,已到了齊屠戶的家。 這房子式樣相當的古老,所以顯得異常黑暗,齊屠戶夫婦住在右邊,他夫婦兩人除了殺豬賣肉外,所餘的時間不是打牌就是賭,那齊露兒生得風騷入骨,見著那 錢多的或人俊的,她總得千方百計勾搭上手。沉溺於牌賭的人沒有幾個不愛錢,不好色的。露兒長得亭亭玉立,腰細臀肥,雙峰凸起,天生成一種吸引男人的胚子, 凡到她家賭的人,幾乎沒有不輸錢的道理。因為屠戶夫妻本身就是老牌客,家中抽頭放賭歷史悠久,所以輸的機會不多,即使手氣壞輸了幾文,露兒藉著送茶遞煙, 飛來幾個媚眼,或挨著你身邊看牌,那軟綿綿的身子靠你幾下,保險使你全身如觸電流,贏來的錢還得輸回去。如果你想作她入幕之賓,自然得花相當的代價,有時 贏得的錢可能還不夠一夜的費用,那就得第二次償還。這女人不但騷而且盪,一經上手就會使你難舍難分。偏生她就有那股狠勁,難舍難分那是你個人的感覺,在 她,你身上無錢,她連正眼都不會瞧你。不過這女的對蔑片王義卻有另外一種態度,因這王義生得身強力壯,那樣子也很討女人的歡喜,床上功夫更是別饒風趣,把 露兒治理得欲死欲仙,欲罷不能,這真是姦夫撞上了淫娃,自然打得異常火熱。 王義進了門就往露兒房裡跑,這時正是憂秋天氣,自然悶熱異常,黑夜鬧夠了。白天最易疲勞,露兒露著一雙玉臂,酥胸半露,兩個乳峰隨著那睡時嬌喘起伏不 定,撩人情思,最微妙的是那一雙玉腿,不但白淨,而且滑如凝脂。她雖然睡得香甜,嘴角卻掛著一絲笑意,身上少女特有的香味充滿了四周,這種撩人的睡態,把 王義看得周身火熱,宛如欲爆發的火山,只好撲上前,先吻一會兒再說。 女的從睡夢中驚醒了,睜開眼見是心上人,玉頰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然後一陣紅暈,使玉臉賽似朝露,於是丁香款渡,難解難分。 兩人纏綿了好一陣,總算是雨歇雲休,王義撫著露兒的秀髮,笑問她道:“目前,有一樁很好的買賣,如做成了準賺大錢,不過得勞動你親自出馬,不知你是否願意?” 露兒嬌等一聲道:“你別拿鬼話騙人好不好?我女孩子家,會做什麼買賣?” 王義一本正經道:“這決不是一件開玩笑的事,只要你答應,事情是十拿九穩,一定成功。成功後,我和你不但可變成正式夫妻一對,而且可獲得萬貫家財,問題只在於你願不願意幹?” 露兒見他說得正經,知道絕非虛假,忙幽幽地問道:“到底是一樁什麼買賣?叫我如何乾法?你說出來與我聽聽,如果我認為可以幹,馬上與爹娘商量,只要他兩人首肯,就立即採取行動,爹和娘要不答應,那我們也就別談,你說可好?” 王義點點頭,不住稱讚她道:“露妹,你人真聰明,說話也夠爽直了,這件事在你無任何難處,兩位老人家跟前我去說,包你一說即合,事情我坦白告訴你,南門大雜貨店百合齊店主人劉鴻運最近喪了妻,續弦之心頗急,這事你可有個耳聞?” 露兒聽了,想了一想,嘴角間微含笑意,秀目向王義瞟了幾瞟,慢吞吞地答道:“你可是叫我作人繼配,慢慢地圖謀人家財產,而後你坐享其成,落個人財兩得,是也不是?” 王義摟緊她的嬌軀,滿臉正經地說道:“劉鴻運身體並不結實,前妻人很正派,在時把他的生活行動限制得頗嚴,所以這多年來可以相安無事。你如嫁他,正可 把你渾身解數全部施出,只要三四年的時間,以他那塊料,必定會弄得骨瘦如柴,腰酸背痛,患上很嚴重的沖虛之症,然後把他那唯一愛女,甚至連隔壁鄰家那小 子,一齊想個方法除掉。劉鴻運因個性慳吝,不得人緣,你如能想法結納他族中幾個厲害人物,憑你那種巧妙手腕,加以我從旁暗中協助,一定可以玩弄他們於股掌 之間。待正主鴻運一死,那時,你彰明照著地從事再醮,將他的家財半明半暗地帶過來,我和你豈不是可以安樂地過半輩子?” 露兒嬌笑道:“計是好計,不過太毒辣了一點兒,爹娘跟前你自己和他倆去說。只要二老贊同,我個人是無可無不可,不過這件事如果成功了,就我來說純粹為的是你,因為我目前家境,生活上並無困難,穿吃既不用愁,也就不用昧著良心去計算別人了,你道是不是呢?” 王義大笑道:“我的心肝寶貝,你用不著發假慈悲了,你身旁的知心人兒只要有一晚少給你幾個錢,你會給人家一個痛快才怪!” 露兒撲轉身,提起粉臂輕輕在王義身上搥了幾下,笑罵道:“我把你這爛嘴舌根的昧心郎先揍一頓再說,幾時人家少了錢我沒有給人家痛快?再說,你爭日吃的 喝的,大多是我供給,這還不算,甚至你逛窯子也得向我這兒取錢,我待你的情份總算不薄,你不但不感激,還調侃我,該不該打?” 王義輕輕地打了自己幾下耳光,連道:“該死該死,講這話,真辜負了你一番心意。” 說完話,兩人又扭做一團。 當日下午,王義與露兒把這計劃向齊屠戶夫婦一商量,那還不是一說就合,毫無異議。 劉鴻運這日無精打彩地坐在內室,低著頭,似有說不出的難受,王義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問了一聲劉大哥是不是又在懷念亡嫂,隨又很懇切地勸慰了一番,並邀劉鴻運去他義父母家中走動,以免悶壞身子。那種關懷確實使劉鴻運異常感動,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他的邀請。 所謂義父母,自然是指齊屠戶夫婦了,劉鴻運隨了他,到了露兒家中,見房子雖然暗一點兒,卻佈置得異常整潔,廳堂內擺了一張朱紅桌子,桌上還放著一瓶幽蘭,芬芳撲鼻,白壁上也滿掛著各種字畫,是否出自名家手筆,劉鴻運對此道可是知道的很少。 進了客廳,見過了齊屠戶夫婦,生意人自有他們的一套,交談之下,相見恨晚,談了一陣,齊屠戶的妻子笑向王義道:“你的朋友很少約到我家來,劉員外的光 臨確使我們小戶人家生色不少,我叫露兒做幾個菜,彼此隨意小酌,你可得叫劉員外賞臉。”說完話,滿臉含笑地走進內室張羅去了。 不一會兒,僕人端來了四個盤子,一陣香味使人饞涎欲滴,鴻運一看,原來是一盤五香醬雞,一道素味口蘑,一盤炸鴿,一味香油鴿蛋。擺好後,繼之而來的又 是六道大菜,雖然尚未入口,看到菜的情況便知道那是色香味俱臻絕頂的應時名烹。屠戶的妻子已從屋內走了出來,滿臉笑容邀請鴻運入席上坐,客人坐定後,王義 笑向齊屠戶的妻子道:“劉兄不是外人,義妹為何不一同就坐?” 齊氏笑道:“這孩子十餘歲了,什麼事都是過分規矩,過分拘束,女孩兒家理應如是,所以老身也未使苛責。不過今日的來客情形不同,劉員外與義兒情同手足,露兒也就應視同兄長,若避嫌疑,不但顯得生疏,而且在禮貌上也屬不合,義兒,你進去把她喚出來吧!” 王義忙遵命而入,一會兒,興沖沖地跑了出來,道是露妹尚須稍事梳洗,即可一同入座,特請劉兄先飲數杯,待會兒自願罰酒謝過。齊屠戶夫婦一瞬此言,忙舉 杯邀飲,殷勤勸客,酒過三巡,驀地門口繡簾一卷,忽然出現一個淡紅裝束的性感美人。只見她發卷綠雲,翠黛含香,瑤鼻櫻口,面賽銀屏,眼角間春情盪漾,舉止 若柳絮飄風,搖蓮步,擺柳腰,俏生生地走到酒席筵前,只看得劉鴻運兩眼生花,暗中喝彩。 齊氏夫婦笑向他女兒道:“露兒,這位是劉員外,也是你義兄好友,能得他移玉此間,自屬不易,你替為父母的敬他幾杯薄酒。” 露兒瓠犀微露,就桌前拿起酒杯,向劉鴻運敬了一杯,又敬過了父母義兄,連箸都未動,放下杯子即欲返房,儼然是名門閨秀,她母親一把攜著她的手,笑道:“孩子,不用害羞,隨著為娘的坐吧!” 露兒似帶著滿臉嬌羞,挨著她母親身旁一同用膳,偶而向著劉鴻運似有意似無意地看一眼,那眼光簡直充滿著磁性,吸住了劉鴻運全部的內心神。 劉鴻運從此不再唉聲嘆氣,大部分的時間都消磨在屠戶家裡,可是每次去,屠戶夫妻碰巧都在家裡,劉鴻運並不是偷香聖手,雖然齊露兒對他深情款款,媚眼橫飛,但他總礙著她的父母在堂,提不起勇氣向她顯示愛意。 總算是機緣到了,有一天,齊氏夫妻因為有位至親過七十大壽,人生七十古來稀,無疑得熱鬧一番,遂一同到他家祝賀。碰巧齊家唯一的僕婦也因事外出,只留著露兒一個人在家看守,劉鴻運送了客廳,露兒正在忙著打掃,一見是劉員外,頓時笑靨迎人,劈頭一句道: “你今天來得真巧,家中只有我一人看守,正感寂寞,廳堂尚未收拾乾淨,何不到小妹房中靜坐片刻,待我收拾完畢,即來相陪。”劉鴻運大喜過望,如奉綸音,立即掀簾而入露兒的香閨,房中收拾得潔淨樸素,幽香撲鼻,撩人情思。 劉鴻運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見桌上擺了一本寫字簿,一切文具俱全,不要小看露兒,她也頗知文事,這一下使劉鴻運對她增加了不少敬意。每個人都有一份好 奇心,那就是喜偷看女人的筆墨,他打開了露兒的習字本,見裡面所寫的東西還真不少,有的是女四書中的幾段,有的則是幾首唐詩,也有是不成句子的幾個單字, 看情形,她的目的是練習寫字而已。 露兒的字寫得當然不算好,但還稱得上工整清秀,翻到第六面上,見滿篇寫的都是劉字,鴻字與運字,再翻一面,寫的卻是詩經一句「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緊接著則是什麼「終日望君君不至,舉頭聞鵲喜」。還有什麼「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等類詞句,不一而足。看得劉鴻運如醉如癡,亦驚亦喜,對露兒 那份感激簡直無法形容,恨不得把她抱了,讓兩個身子合而為一。前妻的思義與彌留之際所囑咐他的話兒,他一古腦兒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巧就巧在正往下翻之際,身後忽然伸來一只玉掌,只一下就把那本子奪過去了,背後卻緊壓著兩個軟綿綿的東西,一股幽香中人欲醉,緊接著卻是一陣銀鈴似的笑聲,又有什麼「亂筆塗鴉,自不能污大雅之目」幾句嬌聲俏語。 原來劉鴻運看昏了頭腦,耳目失靈,露兒何時走到他的背後,他一點也不知道。這時見她暈生玉頰,似喜還嗔地依偎在自己身旁,忙不迭手地摟著她的纖腰,誠惶誠恐地對她道: “露妹,我能獲得你這樣垂青,真算是三生有幸了!”他雙目中蘊含著熱淚,自有道不盡的感激話兒,滿以為得一知心膩友,自可終身無恨,哪知道眼前的俏麗佳人竟是心如蛇蠍的淫娃蕩婦。 露兒極妮作態,用妙目注視了鴻運半晌,始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逼:“任何事似乎都有一個緣,來我家的客人實不算少,小妹均無動於衷。但從見了你以後,平靜 的心產生了無限的漣漪,這種心事,小妹身為女子,自然未便出之於口。今日,你如不偷看我那塗鴉筆跡,也許你還不知道我的心早已傾向著你。”說完,那柔弱無 骨的胴體,又向劉鴻運進一步的緊靠。 這一來,溫香偎玉,使劉鴻運的全身如觸電流,膽子也就愈來愈大,乾脆雙手用力一抱,把露兒整個身子樓在懷中,手也漸漸地不老實,在露兒身上撫摸起來。 那女人本來是蕩婦一個,各種巧合也無非是事先的安排,使劉鴻運慢慢上鉤,惹得他慾火上升,她才半推半就寬農解帶,雙雙上床,白晝在房中幹那不可告人的醜 事。 雲雨既罷,露兒裝著嬌羞不勝,把頭伏在鴻運的懷裡,嚶嚶啜泣道:“妾廿四年兒女貞操,因一念愛憐,受君摧殘盡盡,此身固已為君所保有,如以蒲柳之姿不 足以奉巾帚,則願寒山古剎,貝葉紅魚,青燈長伴。果蒙佛祖慈悲而登樂士,亦必跪蓮花座下,求締鴛結於來生,以償此願。”這女人既狡且艷,譽為男人的魔障, 真是一點不假。 隔了沒幾天,劉鴻運再三再四地懇求王義,請他作月下老人,俾自己與露兒得以紅絲系足,永締良緣,王義搖搖頭,認為他年事過高,露兒的父母必定難以同意,結果,劉鴻運只好忍著痛,給了他一百兩紋銀,還打拱作揖地再四懇求,然後王義似乎礙于情面,勉強首肯一試。 一試未成,兩度無功,露兒在鴻運的懷裡撒嬌覓死,只急得劉鴻運像熱鍋上的螞蟻,束手無計,只好又塞了王義兩百紋銀,這才算是帶來了莫大的喜訊 二老首肯,聘銀一千。 第一句話確使劉鴻運喜在心頭,笑在眉梢,可是聽了第二句,則又無異於晴天霹雷,令他耳鳴眼花,於是一再要求王義,使其懇求齊氏夫妻酌情減半。王義搖搖 頭,認為三度奔波已口枯舌爛,要求減價,無異於將婚姻視同買賣行為,莫說義父母聽了不會首肯,就是自己也認為這樣作,簡直看輕了義妹,並且婚姻大事,關係 終身,要想獲得美人青睬,所去聘禮愈多,則女方愈認為盛意可感,未來的情份自更見堅定。劉鴻運無可奈何,只好忍痛犧牲,打點了銀兩,選擇了黃道吉日。除銀 子外,又送了不少衣料首飾,總算是把露兒聘定了。 不到一月,就迎娶過門,自然也大大地熱鬧一番,不在話下。 露兒于歸劉室後,對丈夫自然使出了渾身解數,蔑片王義暗中自然是雨露同沾,原行來的老賬房陳先生,露兒認為他不夠精明,枕邊上獻計更換,劉鴻運被她治 理得服貼異常,有言必採,於是藉點小故辭了老陳,換來老友王義。惠貞雖然年小,卻也知道不妙,幾度向父苦諫,無奈人小言輕,得來的是兩記耳光,一頓臭罵。 一瞬三年,劉鴻運在家道上業已敗落了不少,自己的身體又患了極度沖虛之症,腰酸、背痛、眼花、耳鳴、早洩、陽萎,諸般症狀紛至沓來。露兒對丈夫更加恩 威並濟,上了床,像蛇一樣地把丈夫纏著,不眠不休,一點不如意則尋死覓活,大吵大鬧,劉鴻運只好百依百順,上表稱臣,確實達到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 至高境界。 這二三年,苦只苦了貞兒,她雖然對自己的親父繼母曲意承歡,但換來的只有冷落與斥駕,俗語說:「最毒婦人心」。對蕩婦淫娃而論,這話兒是一點不假,露 兒虐待惠貞用的方法也很特殊,打罵只能算是家常便飯,最主要最難耐的要算那精神虐待。珠兒被後母遣走了,父親整天縮在後母房中,繼母見了面則鐵青著臉,吹 毛求疵,動輒得咎,自己在整個的家庭中找不到談話的對象,你想,這對年輕人是一種多大的打擊。 戴伯陽對貞兒的遭遇至表同情,有時溜進貞兒的房中私相慰藉,很奇怪的是露兒對這年輕孩子,卻表示得異常親近與關懷,久而久之,戴伯陽對於這位心上人的繼母,倒產生了不少的好感與尊敬。 有一天,伯陽又溜進貞兒的房中,恰巧碰到了劉鴻運,戴伯陽走上前喊了他一聲世伯,劉鴻運根本未予理睬,鐵青著臉,冷冰冰地對他說道:“你的年紀已不小 了,也該學點禮儀,貞兒已是個大姑娘了,你可以隨便在她房中出入嗎?漫說我家的女兒尚無意高攀,就算是非你不嫁,在未成婚之前,也不許可這樣隨便!”說完 話,怒沖沖地走到妻子房中去了。 惠貞聽了父親的話,只有落淚的份兒,看著自己身畔立著的檀郎,只見他兩行熱淚,一臉青白,弄得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露兒從房中走了出來,似乎滿臉含著同情與憐憫,著實安慰了伯陽一陣,並說丈夫雖然不同意你們的婚事,但她極願竭力從中斡旋,日久終必如願,叫伯陽不必 操之過急,也不能把長者一時氣憤之語懷恨心頭,貞兒處仍應常來,娓語溫情,確也使人銘之肺腑,何況伯陽尚未成年,哪有不心存感激呢?只好謝了又謝,怏怏地 迴轉家中。 人生每每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戴伯陽受了一肚子悶氣,只能怨自己倒霉,這還不說,偏生他的父親因為飲食不慎,又患上了極嚴重的痢疾,紅白交加,醫藥 罔效,不到半月即與世長辭。惠貞幼年失恃,他自己卻變成少年失怙了,真是一雙兩好,遭遇相同,他母親悲痛逾恆,他自己更傷感萬分,好不容易,惠貞也偷來了 兩次,見過了伯陽,也見過了他的母親,傷心人對傷心人,還不是彼此作楚囚含泣,熱淚輕揮。 第二年陽春三月,劉鴻運的身體業已由虛轉癆,一病不起,惠貞焦急萬分,戴伯陽只好硬著頭皮溜進惠貞家中,對心上人略施慰藉,走到惠貞房中,只見她拿著 一尊玄玉佛像兩眼流淚,啜泣不止,伯陽見了,招呼了一聲惠妹。貞兒忙揩幹眼淚從椅子上起來,四目相投,半晌不語,伯陽雖有千言萬語,倒也不知從何說起。想 了很久,只說道:“惠妹,放寬懷一點兒,老伯的病只要藥石相投,相信不久即可獲痊癒。” 貞兒聽了苦笑了一笑,取了一把靠椅讓伯陽坐下,伯陽把那尊佛像賞鑒了一陣,只覺得那至像栩栩如生,隱蘊光華,哪裡知道那是佛門降魔至寶一件,關係著武林劫運及自己證果西天呢? 彼此靜坐了一會兒,伯陽正待起身告別,驀地珠簾一卷,齊氏很慌急地走了進來,手裡卻拿著一紙藥單,見了伯陽,很親切地打過招呼,即向貞兒道:“這是城 中最有名的何大夫所開的藥方,說是你父親的病必須趕快治療,遲則不及,這帖藥關係重要,你趕快設法把藥撿來,再用文武火將藥煎好,為娘已急得毫無主張,你 替我張羅一陣吧!”說完話,很匆忙走出房門,忽然似又想到了什麼事,扭轉身子,笑對惠貞道:“我真健忘,你爹爹常說本城藥店以萬和最有名,不僅所選藥材均 是上料,而且價格上也比較其他藥店為廉,誰去,你可順便知會他一聲。” 伯陽接過藥單,笑對惠貞道:“萬和離此不遠,既是世伯需此孔亟,我反正無事,就便稍效微勞吧!”說完,取了藥方就走,惠貞趕忙取了一兩紋銀,但心上人早已走遠,露兒似乎滿面含著讚美與感激。 當日下午,惠貞煎好藥,親自端了服侍父親吃過,正待出房,只見父親連呼肚痛,一會兒便汗出如漿,人在床上連翻帶滾,大聲呼痛。齊氏回到房中,見到這種 情形,只嚇得慌了手腳,趕忙著惠貞把王義請進來,待篾片進房,鴻運已聲嘶力竭,圓睜兩眼,口鼻間津津冒血,全身抽搐了一陣即與世長辭。 貞兒嚇得死去活來,父親吃了自己煎過的藥,突然發生這種悲慘情形,確實使人困惑,繼母齊氏更是哀號欲絕,她苦求王義,認為自己丈夫死得可疑,請求報官相驗,以明死因真相。 當日下午,縣府就派來了仵作,驗屍的結果是吃了砒霜斃命,劉齊氏便請人作了一張狀子,認為戴伯陽與女兒惠貞有合夥謀斃自己丈夫的嫌疑,原因是婚事受 阻。因恨成仇,合夥預謀,毒死人命,尤以惠貞大逆不道,悖絕人倫,戴伯陽熱戀成姦,乘機置毒,若不繩之以法,則無以正人倫,崇天理。反正劉家有的是錢,王 義用劉家的錢辦自己的事,手頭上自然是闊綽異常,衙門裡上下一打點,請求嚴辦,又買通了劉姓的幾個無賴與訟棍,大張聲勢,碰上張掖縣那位縣太爺胡萊,雖是 科甲出身,但卻愛錢如命,作事確屬名符其實「胡來」一通。戴家雖然也有的是錢,但是嚴父見背,人去情亡,這種事族人也就袖手不管。種種因素一遇合,對這兩 個少年男女,確實不利,他倆在劉鴻運死去的第二天就被縣府逮捕,不到一月就定為大辟,只等秋後處決。伯陽的母親何氏既哀丈夫新喪未久,復痛嬌兒招來橫禍, 呼天搶地,無路可投,頓覺人生趣味索然,反不如一死可求解脫,雖屬婦人之見,畢竟也是無可如何,當晚就用繩索一根在房中懸梁自絕,待丫環僕婦天明發覺,人 已氣絕多時。 不到十天,劉鴻運的家裡又傳來一樁怪事,王義不睡在自己的賬房,而死在齊氏的房中,主母與賬房死在一塊,而且死得也不雅相,兩人赤條條的一絲未掛,王義已被開胸破腹,露兒則被人割斷了兩乳及隱私處,血淋淋地躺在床上,人出氣絕多時,白壁上卻留下了幾行大字: 姦夫淫婦,圖謀家產,斷人子嗣,毒害夫鄰,罪不容誅,女者割其淫具,以絕其淫為,男者則剖腹裂胸,以絕其惡,不有奇罰,焉能伸人間正義,以警刁頑?餘 本佛門弟子,嘯傲煙霞,偶爾小憩人寰,管幾樁閒事,與之所致,不達不休,雖陷身犁鋤,永墮阿鼻,自非所計,特留數言,除彰死者惡跡外,並使世人知有所警惕 也。 這一來,轟動了全城,同時獄中又傳來戴伯陽與劉惠貞雙雙失蹤的消息,牢中走了待決死囚,縣太爺知道脫不了干係,只好掛冠封印一走了之。劉戴兩家雙雙都 落個家敗人亡,只原姦夫淫婦一念貪婪所起,然而天理昭彰,果報不爽,姦夫淫婦,橫屍榻前,末始不能不大快人意,就此表過不提。 戴伯陽自捕下獄後,經過數堂審問,終於苦打成招,供認藥內砒霜確係自己所下,問及惠貞是否與謀,伯陽雖死不認,嚴刑苦逼,把一個生龍活虎的孩子弄得求 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後,他實在無法支持,只好說就算男女兩人合謀吧,這樣案情就算是確定了,男女雙方,一律問斬,只待秋後執行。伯陽認為問心無愧,雖然 愁苦,卻也處之泰然。有一夜三更已過,牢門驀地霍然自開,進來的卻是一個童顏白髮的和尚。 他滿面笑容將戴伯陽身上戴著的手鐐腳銬用手拂了幾拂,鐐具即紛紛斷落,又從身旁取出丹藥兩顆交給伯陽,令他立即吞服,伯陽接過吃了,忽覺一股陽和之氣從丹田發出,直達四肢,使全身舒適異常,如釋重負。伯陽即在獄中拜倒,並叩問和尚姓名,和尚笑答道: “我本崑崙七老之一,排行第三,法名太虛長老,路過祁連,因山麓有一金竹寺,系好友金竹禪師主持,無心造訪,他卻留我小住,偶爾談及你那奇資美質,商請老僧解渡有緣,我想金竹老友玄門真誦自成一家,論道力並不在我之下,何以不自己收你為徒,偏令老僧多事? 此意道出後,他卻坦白告我金竹寺無門無派,徒眾極少,你將來與挽救武林劫運有關,如入金竹寺,縱然承受了他一身本領,行道江湖時也會覺人單勢薄,實力不夠,故著你投在老僧門下,他也不寄身事外,願與我合二人之力,造就你一身玄門武功,你意如何?” 伯陽大喜過望,不覺喜極而泣道:“此次無妄之災殃及慈親,使弟子百念俱冷,果能蒙大師收留,俾列門牆,誓必身入佛門砥志礪行,如背誓言,明神殛之。” 太虛長老將他一把拉起,笑道:“此非善地,本便久談。就此隨貧僧同往金竹寺吧!”說完,攜著他的手出了牢門,只見周圍牆高丈數,四周警衛森嚴,伯陽不覺膽 戰心寒,太虛則視同無睹,袍袖擺處,平地已擁起一陣勁風,托著伯陽身軀逾牆而出。 伯陽驚喜異常,含笑問道:“恩師,這是一種什麼功力,數丈高的圍牆,可以帶著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一躍而過呢?” 長老笑道:“這是玄門中一種最高的飛行之技,名日臨虛飛渡,這種絕技我崑崙派在江湖上頗具盛名。心法易於速成,迅速亦易臻絕頂,我從明日起即傳你崑崙 內功心法,你將坐功練習後,即可從你金師叔那裡領受他那金山派的絕傳,他那獨門杖法與佛門的阿儺真氣,確係武林一絕。我曾和他印證武林絕學,激戰三日夜, 他用阿儺真氣,我用乾元罡力及護身神功,相持了兩晝夜,來個功力悉敵。最後比兵刃,我用的是劍,他用的是杖,激戰了一晝夜,仍然是高下難分。他學的確是玄 門正宗,功力又厚,怎麼樣我也沒有勝他。比過了,本來可以拉成平手,他卻笑道:“常聞崑崙徹氣臨虛之法技壓武林,小弟卻學過佛門遁空之術,那並不是一種符 咒,而是一種純粹武功,我和你同登祁連之巔,互相印證印證如何?” 我以前尚不知道這位好友懷著各種絕技武學,功力方面居然能和老僧並駕齊驅,而且胸懷磊落,心地光明,對人又是那麼爽直文靜,不覺對他更加敬重。當下毫 不考慮地答應了他,兩人誰也不再同誰客氣,雙方袍袖一展起在空中,彼此都如風馳電掣,眨眼間,天山峰頂業已在望,我忙把真氣一振,加速飛行,他也拼了最後 一口氣,儘量加快,到達峰頂,他落後不到一寸,彼此算是心服口服了。你能得兩派真傳,如勤加鍛鍊,他日行道江湖,很難遇到對手,必須好自為之。” 兩人邊談邊走,毫不寂寞,引為遺憾的是伯陽從未練過武功,長老的腳步雖然已儘量放慢,但跟著他走要想不落後,仍然是吃力異常,伯陽暗想:“這哪裡是走,簡直是飛步快跑嘛!” 這孩子也有一股橫勁,儘管汗流滿面,他決不要求長老放慢腳步,長老不時向他微笑點頭,並從身上取出三枚火棗送給伯陽道:“這三枚火棗,系一海外老友所 贈,據云食此可以增進不少功力,剛才你已吞服了本門小還丹兩顆,已獲固本培元之效,再加上這個,就無需再吞服什麼靈藥了,你腳力不行,奔跑不動,待我來助 你一臂之力便了。”說完牽著伯陽的手,向前行進。 戴伯陽自從給長老拉著了手,全身似乎感到被一股力量托住,兩腳不由自主地向前奔跑,他暗想:“師父道力真高,帶一個不知武功的人行駛,輕功提縱術該是 多麼困難!我必須痛下苦功,要鍛鍊得和兩位師父一樣才行!”他拿了一枚棗子放在口內,只覺得濃香撲鼻,入口生津,那味道實在甘美無匹,此時他腹中正稍感飢 餓,於是把另外兩枚棗子一口氣吃完。說也奇怪,食完這三枚山棗,不但肚子裡立刻毫無餓意,而且感到全身活力充滿四肢,不由得向恩師流露出萬分感謝。 太虛長老向著他笑了一笑,臉上充滿了慈愛之容,但並未講什麼。 驀然長空一聲鶴唳,聲音清越,響徹雲霄,戴伯陽抬頭對空望了一眼,就著那濛濛月光,覺得鶴背上似乎坐了兩人,至於是男是女,憑自己的目力就無法辨別出來。 他滿含笑意望著恩師,很委婉地問道:“師父,這是哪一門派,養著這種靈禽?背上騎著兩人尚能搏風前進,我想那鶴主人的功力,確也不見了。” 長老笑道:“千年靈鶴功力確是不凡,至於那鶴主人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測,不過以她那種個性,確使武林中人無法和她接近罷了。此事說來與你有關,事屬天 機,老僧自不能預為洩漏,可以告訴你的是,她那性情那舉動不但無一不酷肖乃師,而且青勝於藍,這丫頭比起乃師更加難惹!”長老停了一停,繼續說道:“目 前,你有兩條路,可以任擇一條,第一條,你可打消那出家之念,我仍收你為俗家弟子,藝成之後,即下山找你那兒時舊友,結婚成配,待傳宗接代之後偕妻歸隱, 做一位陸地神仙,享盡人間雅趣,這條路你意如何?” 伯陽低聲一嘆道:“塵世間險惡重重,為名利爭奪可以不顧性命,爾虞我詐,極目寒心,既然在修為至境上必須做到物我兩忘,又何用于傳宗接代,結婚成對?忘我何有她,戀她作甚?這條路,弟子是不願走的了。” 長老笑道:“第一條路既不願走,那麼你就準備走第二條路吧,這條路是從師之後即須受戒,勤參上乘,證果西天,你那兒時同伴,目前也就不用想她了,如果 機緣好,功參造化,說不定彼此可同登樂士,那無異於一二兩條路同時到達。”說完長老想了一想,禁不住哈哈一笑道:“一落言詮,即著色相,真是無邊罪過。” 他們兩人邊走邊談,倒也不覺寂寞,忽聞長老一笑道:“金竹寺到了。” 伯陽往前一望,只見前面山麓腹地之上,黑巍巍的有座古剎,黑夜之中,雖然帶點月色,也只能稍得一點輪廓,無法獲知全貌。長老攜著伯陽已達到古寺圍牆的 木柵處,原來寺的週邊,利用天然地形,岩石、古木,並略加人工修飾,做成了一道圍牆,由圍牆通入寺內,必須經過一道木柵,此時木柵已閉,除非逾牆而入,則 只好坐待天明。伯陽一切依靠長老,逾牆與否,自己毫無定見,只好拿眼向長老看著。太虛微笑一聲,似知其意,但並未說什麼,即探手衣袋中,摸出兩枚銅錢,只 見他用指一彈,一枚銅錢已起在空中,隨復將第二枚彈出,兩枚銅錢在空中撞擊後,發出錚的一響,其聲清脆。須臾,木柵門無端自啟,門口卻站著一位年青僧人, 笑向太虛道:“一見那青蚨問訊,準知是師伯回來,不用說,師伯身旁站立的一定是那位剛從縣府獄中打救出來的師弟了。師父猶在方丈室中用功打坐,迄未安歇, 說不定為的是等候師伯了。” 太虛拉著伯陽,為他引見那位年輕僧人,笑道:“這是你大師兄竹葉增,功力極高,用功維勤,暗器方面已能飛花卻敵,摘葉傷人,祁連一帶提到他的大名,可說是婦孺皆知。你從金師叔鍛鍊武功藝業時,可從你這位師兄處扎好基礎,知道沒有?” 伯陽忙拜見了這位師兄,又請他以後多多指教。 |
第06章 苦行禪師b
竹葉僧一把將他拉起,攜著他的手笑道:“師弟果然是瑤池九品,人間美質,又能得到師伯和師父兩位老人家的垂青,得兩派真傳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崑崙派高 手如雲,師伯又是崑崙中堅,今後與師弟切磋研究的人,自然不在少數,像我這點功夫,與武林中那些奇人異上相比,簡直是流螢之火,不足與皓月爭輝,不過師伯 叫我為你扎基礎,這一點我還辦得到。”他又望著太虛一笑道:“師伯,你那臨虛飛渡、百步登空以及佛家的降魔劍法,也該教給我了吧?” 太虛笑道:“你這孩子真不知足,拳功方面,我因為磨不過你,已經傾囊而授,不想你卻又在輕功劍術方面轉我的念頭,乾脆我收你為寄名弟子,你師弟到崑崙的時候,你和他一同來,我是彼此不分,一樣傳授,總該可以了吧!” 這一下只把竹葉僧喜得打跌,慌忙拜了四拜,爬起來笑道:“我如不用這招趁火打劫的法子,要獲得師伯絕傳,那簡直比登天還難,如今算是放心了。”說完,不覺手舞足蹈。 驀地,右側的懸岩上發出了一聲阿彌陀佛,岩頂上也出現了一位中年僧人,頭帶紫蓮冠,身披滿繡著金竹葉的青緞僧袍,足踏登雲履,面如冠玉,舉止溫文。只 見他肩不抬,足不動,人卻如柳絮輕飄似地落到門前,口中笑罵竹葉僧道:“萍兒,你對武功常妄動貪念,居然在你師伯跟前也用上了腦筋,不怕佛祖見罪麼?”說 完,又笑向太虛道:“師兄,你為何輕易上這孩子的當,他學了我那點微末之技,在江湖上多大的亂子他也敢惹,我經常告誡地,金葉寺在江湖上無門無派,我既無 兄,也無師弟,更沒有其他可以拉得上關係的同門。 目前江湖上門派林立,哪一門哪一派都有不少的高手,只要得罪了人,闖下了禍,憑我師徒兩人,可以說是人單勢孤。在這種情形下,我諄諄言來,他卻聽之杳 杳,崑崙派執武林牛耳,高手如雲,有了你這靠山做他的師父,以後那還不是如虎添翼,恣意闖禍了麼?你真是八十歲的老娘,倒繃孩子,無事找事,惹魔火自煉金 身了。” 太虛把兩道壽眉一揚,冷笑一聲道:“師弟,你確是菩薩心腸,佛祖真個慈悲爾,使你的涵養修為鍛鍊到了至高無上境地,這一點,愚兄確遠不及你。不過你得 知道,道高一丈,魔高一丈,獨善其身,事有未能,武林劫運重重,殺機四伏,不說別的,陰山五子功力已臻化境。據云十年前,他們即在陰山玄風洞內獲得了那部 武林奇書、魔家至寶 《蚩尤九幽寶典》,那裡面的功夫,只要練成了一種,即非等閒。這五個魔頭原在江湖上即很少走動,泰山派的長輩雲天一鶴鄧雲飛,功臻化境,傲視武林,千峰掌 力自稱無敵,驪龍劍武林一寶,手創雲天劍術,據云冠蓋武林。五年前,他聽聞此訊,不聽同道勸阻,竟敢獨上陰山,想採取那陰山特產,也是武林中可望而不可求 的玄冰雪藕,結果是陰山濺血,一去不回。從這次事變發生後,江湖上更見不到這幾個魔頭的蹤跡。我和你這點功夫,決不敢自詡就是那五位魔頭的對手,但是,這 是玄門正宗,絕不是旁門異道,合你我之力,儘量把幾個孩子教好,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勝舊人,未來在挽回武林劫運中,安知他們不擔任要角?” 金竹葉禪師面色一整,合什為禮,向太虛謝過道:“謹謝師兄訓諭。”又對竹葉僧喝道:“你還不謝過再傳恩師的慈悲?”嚇得竹葉僧趕忙跪下磕了一個頭。 太虛笑道:“師弟,你把孩子們教得禮節真多,不怕他們磕壞了頭嗎?”又指著禪師笑向伯陽道:“這也是你的嫡傳恩師,你恭恭敬敬地磕幾個頭,才是正理, 只求他把那一身玄門秘技儘量傳你,對你未來成就關係至大,切不能大意放過。他為人較我嚴謹,多磕幾個頭,自可多得一好處,拜師大禮,明日就在本寺正式完成 好了,這幾個頭,算做見面禮吧!” 戴伯陽趕忙跪在地下,向金竹葉禪師恭恭敬敬叩了四個頭,並喊了一聲師父。 禪師一手把他換起,雙目如電似地把他上下一打量,笑向太虛道:“這孩子不但是武林異質,而且是天生的佛門種子,未來的成就恐怕還在你我之上呢!”說完 話,想了一想,驀地啊了一聲,笑道:“你看,我們只顧講話,忘記了夜色已深,萍兒最近弄了一壇百花釀,雖然你我並不嗜酒,但去弄幾色素菜,到我那客廳內, 略飲幾杯亦尚無不可,我還得要問那泰山派雲天一鶴是怎麼死在陰山派的手中的?我無事絕少外出,除了你外,也很少有人來往,可是雲天一鶴卻與我頗有淵源,雖 然沒有和他會過面,但關係總算存在,你如不順便談及他的死,我一點也不知道呢!” 太虛笑道:“你既有百花釀,還可準備素菜,不是老僧嘴饞,肚子確實感覺有點餓了,站在寺外講話,也不是待客之道,你這主人就先領路吧!” 金竹禪師笑了一笑,和長老並排走著,圍牆之內,範圍很廣,地勢也起伏不平,不過每處都順著自然之勢略加人工修飾,加以松柏桃李之屬四處皆有,許多亭臺 石山星布各處,稱得上風景如畫,仙境無殊。金竹寺建築在一陡坡之上,前殿顯得特別高,由柵門到前殿,有一條極為寬敞的紫青色石板路,上了殿,禪師帶著他們 從側面繞到殿後,伯陽就著月色往殿後一瞧,只見殿後是一片極大的紫竹叢林,方丈室是一所單獨的房子,具有上下兩層,就在殿後的不遠之處,香積廚立於左面竹 林之內,雖在夜晚,尚有炊煙裊裊。竹林中還散佈著不少的房屋,一律都有青石路由後殿直達,進了金竹禪師的住所,踏進門就是一座大廳,廳內已擺好一桌素筵, 兩個清秀的小沙彌早在筵前侍立著,見了長老禪師,都合什為禮,狀至恭謹,禪師笑道:“你兩人不必多禮了,把酒壇打開,侍候師伯飲酒吧!” 禪師讓長老坐了首位,自己主位相陪,又著伯陽、寄萍兩人坐在兩側一同用酒,竹葉僧笑道:“還是等師伯與師父用過了,我和師弟再一同吃吧!” 長老搖搖頭,笑對金竹禪師道:“你的規矩真大呢!孩子們嚇得不敢和你同桌!” 金竹禪師笑道:“規矩不大一點,這孩子可真敢上天!”又向金竹僧道:“你吃過了,當然不餓,等一等固屬無妨,可是你師弟連日來就沒有吃飽過,你不坐, 他也不好坐,我知道你雖然不嗜酒如命,但是確也喜歡飲幾杯,就算今天特殊,你陪你這位再傳恩師痛飲幾杯吧!”說完,用眼望瞭望伯陽,只見他滿臉誠實,溫文 如玉,不覺心中大為嘉許,忙笑道: “你就在右面落坐吧!” 史寄萍和伯陽只好一同坐下。 飲酒間,太虛長老問及禪師與雲天一鶴如何互有淵源? 禪師笑道:“那是十年以前的往事了,泰山為五嶽之一,氣勢雄偉,風景絕佳,我久想一遊,未得其便。那時,我恩師須鍛鍊一種九轉丹砂,他與九痴上人系莫 逆之交,九痴培有一種古玉芝蘭,系一種曠世靈藥,我恩師想要他一葉作為藥引,因彼此既然交稱莫逆,要點靈草想來自無問題。我長途跋涉,到了泰山,好不容易 找到了千峰洞,碰巧掌門人九痴上人雲遊外出,雲天一鶴也不在洞中,出來接待的是上人的大弟子石頌樣(也就是仟峰老人)和雲天一鶴鄧雲飛的兒子鄧玨,當時我 詳述了來意,石頌祥卻索閱家師的來信。我走時也未想到會這樣不碰巧,遇不著掌門人,更想不到一枝蘭葉人家會看得那麼嚴重,只好說,走時匆忙,未及備書,如 蒙賜一葉,返寺時,當面陳師尊,專函致謝。那石頌祥卻推說如無書信,實不敢擅自作主,掌門人十日之內,可以回山,可在洞中小住,等他回來,對他一說,想無 問題。當時我計算了一下開爐日期,如再等一日則時間已過,我恩師十年準備苦功,豈非廢之一日?然不等,空手有返,任務未成,也不是道理,只好默求我佛慈 悲,讓九痴上人早日回洞,當晚在客房安歇,心中郁郁不樂,想不到鄧雲飛的兒子鄧玨為人熱情,晚上卻陪著我,著實安慰了一番。我見他秉性溫和,人又熱誠可 靠,不覺把內中心意和盤托出,想不到他竟折節訂交,和我結為生死之盟,結果我長他八歲,做了兄長。當晚,他就把這事告訴了他師兄。有他作主,石頌祥自然無 法可說,不但芝蘭葉給了我兩片,連那百難一見的仙實也贈了三顆,我當時深受感動,遂把師門秘技金豹掌循環十五式傳授給他,他也傳了我一套千峰劍術,翌日約 我登臨泰山,他顯露了一手踏雪無痕的輕功絕技。論年齡,他比我小了八九歲,論功力,不過略比我稍遜一籌,當時我對他確實欽佩萬分。第三日清晨,我離了千峰 洞府,他依依不舍地送了我一程,彼此遂訂期而別,八年前,他特來本寺看我一次,武功卻比以前進步了很多。拳術上,竟和我打了一個功力悉敵,這一次我把那本 門秘技玄門循空之術傳授了他,他住了一個多月,才興盡而去。這多年來,我既未出寺一步,他也未再來看我,想不到故人之父功力雖臻絕頂,卻也喪命陰山,還望 師兄把個中詳情仔細一說,讓我也知道這五個魔頭,到底具有一些什麼驚世駭俗的絕頂本領。” 太虛長老聞言一嘆道:“想不到師弟和雲天一鶴的兒子有這種過命的交情,雲天一鶴死時情景是事後從陰山派門徒口中說出來的,但語焉不詳,只能略悉梗概。 據說雲天一鶴到達陰山是在一天的清晨,陰山絕頂常年積雪,普通人漫說無法登臨,一就是可以到達,也無法抵禦那萬載寒冰嚴寒之氣及九天煞風的凌厲風勢。雲天 一鶴練就純陽護身真氣,不畏嚴寒煞風,飛身絕頂,身上著的竟是一件羅衣,他在陰山絕峰舉目四矚,目的在於找尋玄風洞,可是全山都籠罩在那玄霧之下,假使你 不能透霧穿雲,兩三丈內就無法辨別對方的四肢五官,同時四處都是陰風慘慘,異嘯連天,使你感到一種莫名的荒涼與恐怖。漫說陰山範圍至為遼闊,就是一座普通 的山在這種情形之下,要找尋一座洞府也不是件容易事。雲天一鶴見到這種情形,知道這一次算是丟人現眼了,玄冰雪藕產於陰山,那是江湖上一種傳說,可是誰也 沒有見過,更沒有人吃過,是不是真有還成問題。即使有,產於陰山何處?在這種陰風玄霧之中如何找法?種種都是疑問,不禁深悔自己一時的懵懂,不該對同門把 話說絕,無可如何,正準備回山,把陰山情形先行作個徹底研究,玄冰雪藕盛產於陰山何處?如何辨別有無雪藕?如何才可挖掘?玄風洞離陰山絕峰有多遠? 一搞清再捲土重來,才可一舉成功,挽回失敗的顏面。他一聲長嘯,震得山谷皆鳴,正欲施展本門絕頂輕功,鵬翼搏霄的獨特身法騰身而起時,驀聞身後一聲冷笑, 笑得人毛骨驚然,並有冷冷的聲音道:“陰山絕頂,任何人到此,照例是有來無回,居士想走,恐伯沒有那樣的容易吧!” 雲天一鶴本來就憋著一肚子氣,正值無處發洩,一聽來人這等狂妄,不覺激發他那一身傲氣,於是緩緩地轉過身子,縱眼一瞧,見身後立著一位五十歲左右的道 裝老者,手上拿了一把金黃色的蒲扇。那扇子較普通的蒲扇,大不了多少,扇上似乎毫光閃爍,霧障雲迷。這老兒身材高大,滿臉紅潤異常,身上穿著紫真八卦道 袍,足踏芒履,看情形,絲毫沒有把自己放在眼內。雲天一鶴心中暗想,自己的兩耳於十步之內,就是風飄落葉也能察覺出來,為何背後一丈遠的地方來了這狂妄老 人,自己竟毫無所覺?就算那股陰風異嘯混雜了兩耳,也不至於無一點感覺,俗語說得好,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說不定這老人就是什麼陰山五子中的絕好高手,不 論情況怎樣,我和他先鬥一陣再說! 雲天一鶴打定主意後,突把兩道壽眉一揚,對著老者發話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同是大宋的子民,我臨本山絕頂,既未作姦犯科,更非身臨異域,憑你想留住我,說什麼有來無回,我就不相信江湖武林道內會有這種強橫霸道的人物!” 那老者面容一整,雙眉一揚,鼻孔內哼了一聲,滿臉帶著不屑的神氣,幽幽地說道: “你死到臨頭,還要強嘴,說句老實話,任何人到此,要拿國法人情硬往老朽頭上套,想爭回一命,都無異於緣木求魚,看你情形,想必也熟悉武林規矩,陰山 五老定下的規律,就不容人有一點干犯。凡擅登此峰者,除非投入本門,願聽驅使,餘下的就只有一條死路!僅你那點微未武功,意圖抗命,那只有自速其死!” 雲天一鶴天生傲骨,焉能聽人一面之詞,就甘束手服輸,當下冷笑一聲道:“鄧某行道江湖近四十載,就沒有聽到這種毫無人味的口吻,老實告訴你一句,我來 陰山不但要自由自在邀游全山勝境,並且還要發掘那玄冰雪藕,以作救人濟世之用。風聞本山出了五個魔頭,得了一本什麼《蚩尤九幽寶典」,以至如虎添翼,擅擁 名山以自尊。我聽不慣那種違反人性、跡近野獸的行為,身列武林俠義,自有保持人間正氣之責,成敗利鈍事難全知,也在所不計,也許命喪魔手,陰山理骨,也許 一舉鋤暴,重振正義於人寰,行見武林劫運不興,強梁授首,是即鄧某所願!” 老者聽完了這篇話,不覺哈哈大笑,只震得蕭蕭葉落,雲霧翻騰,雲天一鶴被他笑得兩耳欲聾,兩眼金星直冒,心頭上感到一股壓力使人沉悶異常,知道這是一 種絕頂內家功力,如不運功抵禦,別看它只是一種笑,照樣可以傷人致死,忙靜氣寧神,功貫百骸,將老魔那種笑聲置之不聞不問。那老者看他氣定神閒,若無其 事,也不覺心中怔了一怔。 只見他冷冰冰地問道:“看你能抵禦老夫的一露神笑,確也具有幾分功力,你是武林中的哪一門,哪一派,說了出來老夫也可能憐才縮手,不與你計較!” 雲天一鶴冷笑一聲道:“老魔頭,別套交情好不好?論年紀,我比你只大不小,看你開口老夫,閉口老夫,鄧某聞之,愈覺齒冷,我的名姓告訴你無妨,隸屬泰山派,江湖上送了我一個混名 雲天一鶴,也就是鄧雲飛,老魔頭你排行第幾?” 那老者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的姓名告你無妨,只是我陰山五老有一特殊規矩,凡動問我們姓名者死,你要問,我也只好告訴你,免得你死得糊塗。我排行第 四,本門中人稱我叫做元霧真君,別看樣子認為我和你是一般年齡,我兄弟在盛唐時即已成道,把你看作小孩,那一點兒也沒有佔你便宜。我看你滿懷傲氣,跡近坐 並觀天,你不防動手過招,連老夫讓你三招在內,且無論拳功暗器兵刃,你如果能超過八招,老夫五兄弟,願即日絕跡江湖,陰山門下弟子絕對聽你指揮,如何置 處,只在一言。” 雲天一鶴怒道:“我自行道江湖以來,尚無人敢心存半點輕視,你即自稱盛唐得道,那確稱得上老而不死的賊魔,鄧某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說完仰天長嘯, 聲音清越,響遏流雲,銀芒起處,驪龍劍已在手中。那是泰山派鎮洞之寶,寶刃流輝,周圍數百步,霧斂雲消,雲天一鶴確不失為泰山派長一輩的人物,懷抱寶劍, 氣定神寧,道聲有僭,長劍一揮,風生百步,隱蘊輕靂,劍尖上灑出滿天銀雨,宛如羯鼓一通,萬花齊落。更奇的是九霄雲裡,受著銀光照耀,幻成一顆鬥大明珠, 清輝四溢,彩映朝露,白龍一條繞著明珠週轉不定,銀朗長雷,神俊非凡。雲天一鶴一出手就是回風舞絮、推波助瀾、白虹貫日,連環三式,一氣呵成,只見劍氣森 森,銀霞閃閃,一座數百丈長闊高的劍幕,只一下,就把這陰山五魔中的元霧真君罩住。 這魔君武功力道自成一家,除了他們本身外,目前江湖各派確無人能與他們作為對手,但是他也被這種凌厲的劍式及這種寶刃神兵的威力攻得有點觸目驚心,暗 想:這把寶劍的確是天府奇珍,待我把它奪到手來鍛鍊那飛劍跳丸之術,則千里之遙,取人首級自若探囊取物。等到九幽神功全部完成,將江湖道上武林各派悉數征 服,從此陰山獨霸江湖,建不世基業,我兄弟五人再逍遙世外作不老神仙,受後人無限景仰,豈非妙事一件?他邊想邊打,手中蒲扇輕搖,步法如行雲流水,衣無擺 動,足不沾塵,在劍幕中一味乘虛蹈隙,毫不還手。 可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正值他打滿懷如意算盤的時候,雲天一鶴採用疾攻快打,緊接著連環二式,用騰蛟起鳳、天馬行空、金剛伏魔、天河瀉浪、春鶯織 柳,最後一招八方風雨,同時舌綻春雷,一聲大喝,劍挾雷霆萬鈞之勢,卷起砭骨寒風,向老魔撲到,只一下,就把老魔頭逼退了三步。 雲天一鶴疾收劍勢,懷抱長劍靜立當場,依然是氣定神閒,瀟灑已極。驀地雙眉一揚,兩目中神光四射,冷幽幽地發話道:“鄧某有話一句,不知你是否願意置答?” 元霧真君怔在當場,脫口而出道:“有話請講!” 雲天一鶴問道:“剛才我們一共打了幾招?” 元霧真君回味交手情景,一時面紅耳赤,呆在當地,搭不上話。 此時鄧雲飛若見好就收,講上一兩句撒手就走,那魔頭人既丟面子,自然也會知愧而逃,無奈他傲性已成,在數難免。他用手指著元霧真君,冷笑一聲道:“君 子一言如染皁白,若言而無信,何以為人?鄧某著你兄弟五人即日退出陰山,你們門下弟子,也希望你遵守諾言交與鄧某,如敢作惡,按泰山門規處治,你服也不 服?” 陰山五魔大都是陰險狠毒,恐怖猜疑,先前以為自己武功天下無敵,與敵人交手,也不會超過五招,即可將他擊敗,卻不料他手上所使的卻是一柄前古寶刃,神 妙無比,自己又一時大意,只想奪取對方寶刃,忘記計算對方招數,而今他得理不讓人,只好殺以滅口,這魔頭想到就做。只見他雙目一揚,滿臉殺氣,冷笑 聲道:“鄧雲飛,你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獄無門撞進來,在本君處得好不住手,反來賣乖,怨不得本君心狠手辣!”說完話他將手中蒲扇,向鄧雲飛一扇,只見一股 黃霧電射而來,四周雷聲隱隱,狂風怒嘯,山搖地動,石破天驚,那聲勢至為駭人。 雲天一鶴將驪龍劍交左手,除發動護身真氣外,並打出那千峰掌力,只見風起百步,一股純陽罡力,向元霧真君所發那團黃霧直撞,無奈蚩尤九幽秘技與眾不 同,可使罡力無功,真氣失效,那黃霧仍橫衝直撞電射而至,鄧雲飛只覺一股奇腥撲鼻,頭腦真欲脹裂,兩眼金星直冒,兩耳雷鳴,全身如置寒冰,四肢立感僵硬, 他知道中了這種歹毒功力,生機已絕,於是拚著一點剩餘真氣,手挽長劍向元霧真君直撲而來。 那魔頭一聲冷笑,目蘊兇光,不閃不避,右手一揚,打出那蚩尤內力。只見一陣狂 ,勢若排山倒海,將雲天一鶴的驪龍劍震出了手,連肩上劍鞘,也震得飛上高空,人的身子更如斷線風箏,直往陰山千尋峰之下落去。一代江湖俠義之士,永遠暴骨陰山。 元霧真君滿手血腥,不僅毫無悔意,反而哈哈大笑,晃動身形對著那空中長劍撲去,意欲乘機攝到手中,將神物利器據為已有,使自己如虎添翼,只等魔功鍛鍊完畢,即可肆毒江湖,以完成他弟兄五人一種亙古未有的貪念。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當元霧真君騰身攝劍時,驀地一聲雷鳴,半空中銀芒耀眼,一條白色神龍擁著那柄長劍竟在空中盤旋不定,忽然銀光電射而下,繞著元霧真君頂上一卷,那頭上髮髻竟被劍光削去。突然間,霹靂交加,銀霞暴長,那神劍竟化作數百丈經天白虹,直向東南飛去。 遠處似乎有人感嘆了一聲,並說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元霧!元霧!你一念貪婪,滿懷血債,削髮代首,權恕一道,假如怙惡不悛,自認魔功可 恃,四十年後,我兄弟三人將合傳一位弟子,代天行罰,驪龍神劍,你已無法抵敵,可是還有比這劍更為厲害的太古神珍,假如為人所得,你又如何?我本神山三老 之一,法名天惠真人,久已不問世事,偶經此處,見你無故致人於死,有傷天和,本擬用驪龍神劍將爾斬首,念爾以往尚無多大過惡,特予自新之路,希痛下自省功 夫,及早回頭,否則四十年後,驪龍劍重現江湖之日,也即你兄弟惡貫將滿之時,取捨從違,全在於你兄弟一念之間。”說完,語聲寂然,元霧真君騰身天際,四處 察看了一番,空山寂寂,四周哪還有人影。 金竹禪師聽完這段驚人的故事,不覺長嘆一聲道:“武林奇人異事多至不可勝數,而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即以此事而論,雲天一鶴武功已至化境,而元霧真 君則更高不可測,至於那位天惠真人則已是仙俠一流,不可同日而論了。泰山派發生這種慘劇,我那結義兄弟,想必心痛欲死,惟九痴上人論武功比雲天一鶴雖覺稍 高一籌,但與那元霧真君相比,則仍相差極遠。目前俠義之士能和這魔頭作對手的,可以說找不出來,鄧玨賢弟這殺父之仇還真無法可報呢!” 太虛笑道:“天道往還,報應不爽,元霧真君若果怙惡不悛,武林中自有製他的人,你我倒不用擔心呢!” 他們彼此邊吃邊談,直至盡興而罷。 第二日,戴伯陽就在金竹寺正式拜過了兩位恩師,開頭三年,留住金竹寺,由禪師傳授他武功本領,太虛與禪師訂過了約期,又把自己的徒弟叮囑一番,而後騰空遙飛崑崙而去。 伯陽送別了恩師,即返回自己的室內,想到父母雙亡,青梅舊友也做了佛門弟子,自己一身,已毫無掛礙,自應專心致志鍛鍊師父武功,並潛心於佛家真諦。皇天不負有心人,他這番心願,果然獲得補償,此為後語,暫不細表。 戴伯陽在金竹寺鍛鍊金竹禪師所傳授的各種神功絕技,他心無外騖,既不一曝十寒,也不操之過急,故進境之速,往往出於禪師意料,他對佛經用功至勤,理解 力也極高,每於佛經中旁通博引,獲得了不少佛門真諦,金竹禪師暗中勘察,見他誠信篤厚,用功維勤,於是另眼相看,任他在寺中自由自在,練武功,研佛學,絲 毫不加拘束。 每日清晨,伯陽一起床就在竹枝梢上鍛鍊輕功,這次碰巧被風吹斷了十餘根口徑很大的竹子,其中一根竟有鬥大粗細,竹子倒了並不為奇,奇的是倒下的那根竹 子似乎光華隱現,這一下引動了伯陽的好奇心。他跳下竹枝梢兒,仔細打量了竹子幾眼,卻看不出有何奇特之處,待騰身空際,那碧綠光華又映入眼簾,這一下,伯 陽已知道這特大的竹子內一定藏有很稀奇的神秘的東西,他就著斷處一看,不覺大喜若狂! 原來倒下的那段竹子裡面卻藏了一根小竹,碧綠的光華卻似那根小竹之上發出,伯陽伸手入內拿著小的的一端使勁一拖,很容易就把它取了出來。這段小竹子色作碧綠,沉重異常,看情形卻是一根綠手杖,杖身上刻著一十三個蠅頭小字:即慈航成普渡,玄玉祛群魔,無量佛! 伯陽把這兩句話只細細地推敲一番,卻得不著要領,也就不去管它,因為得了這根手杖,等於解決了自己的兵器問題。金竹禪師杖法精奇,曾用杖和太虛長老的 劍激戰了一晝夜,而今自己得著了這根奇異兵刃,教他焉得不喜?他拿著這根竹杖,興沖沖地走到竹葉僧的房中,竹葉僧這時剛做完了功課,一見師弟入內,忙笑迎 著道:“師弟滿臉高興之容,不知有何喜事?” 伯陽把手中竹杖遞將過去,並笑問道:“師兄,你通今博古,可否見告小弟這是一根什麼竹杖?” 竹葉僧接過竹枝,很奇特,這根杖徑口不過寸半左右,而且又是竹子的,按道理應該很輕才對,但事實不然,它不但重,而且比同樣長短大小的鐵杖還重,杖的 顏色就象普通生長的竹子,上端生得形似蓮花,杖身上除刻著十三個蠅頭小字外,並且滿有鱗形的花紋與各種奇異的符錄,光華隱現,一望而知是件異寶。竹葉僧滿 臉嚴肅,將竹杖仍交還了師弟,並說道:“恭喜師弟獲此奇珍,愚兄雖不知此杖出處,但能斷定它是一件佛門降魔至寶,此技也可能關係著師弟的一生,宜妥為珍 藏,一點也大意不得呢!但不知師弟從何處得來?” 伯陽將得手杖情形 一對師兄說了,只聽得竹葉僧稱奇不止。 早上必須朝拜師父一次,兩人計算禪師此時打坐已完,於是由伯陽攜了竹杖,擬動問師父,請示此杖的出身來歷,到了禪房,奇異的是禪師猶在定中,兩人拜了一拜,雙雙侍立身旁,過了很久,禪師始睜雙眼,望著兩人微笑道:“你兩人急欲知道天龍竹杖的來歷,是嗎?” 竹葉僧與伯陽兩人見師父竟能先知,不覺心中一怔,兩人同時一笑道:“師父能父能于默察未來,道力真高!弟子等所知太淺,對寶杖的來歷一點也不知道,尚祈明示,以廣見聞!” 禪師笑道:“這天龍竹枝原是佛祖成道時降魔之寶,這竹子是雪山異產,佛祖道成之後,此寶卻流落人間,唐代有一高僧,於無意間獲得此寶,還另外得了件寶物,不想他卻把此寶留在金竹寺中。伯陽既有此緣分,更應兢業自勉,否則,失去仙緣,至為可惜!” 伯陽忙跪在座前恭領訓諭,並向禪師請求道:“弟子滿身罪孽,無法解脫,竟日惶惶,早欲置身佛門,又恐緣乏三生,被我佛摒諸檻外,今得我佛竹枝,向道之心益堅,望師父答允為弟子剃度,俾早日能身入佛門,則恩同再造,德佩終身矣!” 金竹禪師欣然答允,告訴他只要太虛長老來到本寺之日,兩人即同為他剃度,引他身入佛門,此時只管用功,不必記掛此事。伯陽心中大喜過望,拿著手杖與師兄一同辭了出來。 不兩月,大虛果從崑崙來到金竹寺中,看望老友與徒弟,金竹禪師將伯陽心意告訴了他,當日兩人即予伯陽剃度,法名苦行,一位青矜子弟從此卻歸向了佛門,也實非人始料所及了。 三年期滿,苦行和尚已得了金竹禪師的全部真傳。大虛長老特來金竹寺親自接他,臨走時,金竹禪師特送他錦囊兩個,並註明了開拆日期,苦行謝過了師父,又拜辭了竹葉僧,遂與太虛和尚一同上了崑崙。 崑崙十載,苦行和尚在太虛長老培育之下,遂有青出於藍而反勝於藍之勢。他因為得了兩派真傳,遂以崑崙心法為主,金竹禪師的心法為輔,鍛鍊那玄門功力, 他天資既高,用功又勤,故在崑崙五子之中,可以與那功力最深入門最久的大師兄卻塵子分庭抗禮。不久金竹禪師與大虛長老相繼西去,竹葉僧繼承了金竹衣缽,而 他承受了太虛絕傳。一晃又是十餘年,為了挽救武林劫運,鍛鍊神功,他經常閉關不出。 一天,卻塵子卻特地招呼他到練功房內一談,苦行見他形色嚴重,知道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晚間禪師到了師兄雲房之內,見過禮含笑說道:“師兄有何見諭?” 卻塵子滿臉嚴肅,對師弟幽幽一嘆道:“我崑崙派劫運當頭,掌門師弟為了傳授那系武林安危的少年弟子,不在山中,而此次應劫之人又是本門中一位主要人 物,一個應付不當,崑崙派數千年基業可能毀在我們手中,敵人所鍛鍊的功夫似乎太厲害了,那是用瘴蟲毒三種惡物合練而成的東西,此事,我至昨晚才得知道,在 未入定之前突覺心靈有警,知道事出非常,特在祖師面前佔了一課,不想前輩祖師早已算出此事,特留玉牒一面,將此事說得明明白白,並指示了應付方策,由我兩 人主持。我想此事關係同門弟子的生死及本門之興亡,非同小可,故請師弟一同商量,如何制定妥善方策,使敵人陰謀無法得逞,而使本派傷亡可以減少到最少!” 苦行禪師沉思良久,始向師兄道:“這種非常事變,據我臆測,可能在前輩祖師方面已有安排,不過假手你我代為主持其事罷了。瘴氣、毒物與蟲三者混合而成 的東西,憑你我的功力要想做到安全的防禦已經很難,想要破它更不容易。本派太清仙法全部失傳,所留的只有一半的奇特武功而已,用內功置力,只能做到暫時的 防禦,絕無法消滅那種半法半術魔家功力的。師兄,你想,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和你制定哪一種方策?” 卻塵子想了一想道:“師弟之言極有道理,掌教師弟那裡很可能有前輩祖師遺留的法牒,內中指示了禦防之策,師弟外出授徒,這類法牒不可能帶在身上,一定 交由師妹保藏,我們不妨把它先行找出,俾胸有成竹,以免臨事慌張。”說完寫了一張手條,著門外侍候的弟子速呈掌教夫人,不一會兒門人回來,手上卻多了一只 很大的玉盒,那玉盒正是掌門人安放重要文件之貯存器,開鎖的鑰匙也交與那弟子帶來了。 卻塵子打開了玉盒,見盒中真是琳琅滿目,美不勝收,裡面不但貯存了各種重要文件,凡是特殊而佔空間不大的東西,也都貯在盒中。 最使人注目的是一捆長約六七寸徑逾兩分極細的紫色檀木,註明是:海外冷龍異香,蟲瘴克星,使用時放在香爐內用火點燃即可。師兄弟兩人見了這東西,如獲 至寶,禁不住相視而笑。玉盒之內,這種植木僅有一捆,苦行禪師拿著一數,恰好壹拾貳根,另外尚有小型玉盒兩只,一只註明了打開的日期,並特別指明不到時間 開之有害,卻塵子知道這兩只小型玉盒必與禦劫之事有關,忙將那沒有指定開啟日期的一只打開,裡面藏著的竟是一塊玉符,那也是崑崙派上清仙錄中的太乙神符, 不過原有的口訣失傳,這塊玉符代替了口訣,誰持著這玉符誰都可以使用,用時只要噴口真氣,就可發揮神符威力。這玉符一發動就有五行真氣與太乙神雷,這正是 防禦那蟲瘴毒三種惡物的絕好神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不但卻塵子驚喜異常,就是苦行禪師也不覺大喜過望,於是將其他的東西撿看一番,均與禦劫之事無關,即 此已算收穫不少,把應用之物取出後,列了清單,鎖下玉盒,將清單連玉盒著門徒一併送繳夫人,門徒自然遵辦,不必細表。 卻塵子與苦行和尚計議了這件大事後,即日閉關,閉關的第二天,忽然想到恩師金竹禪師曾給了自己兩個錦囊,第一錦囊的開拆時間應在今天,忙從懷中把錦囊取出,在室內又默禱了一番,而後將錦囊打開,取出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寥寥數語: 天龍竹杖,可以伏魔,如遇壓鐵板頂之厄,或毒氣侵體之危時,可念佛門萬字訣,它則自動飛出,收取亦同,此杖關係爾之一生,竹杖慈航,遇合成道。 苦行禪師道力精深,稍一寓目,既知其意,趁著距離劫運之期尚有數月之久,遂閉關入定。 冷殘子率領岷山四奇攻打崑崙的前一日,禪師耳畔忽傳來大師兄的法諭,著於明日啟關,並衝開頂上天門,以舍利護身,作為抵禦冷殘子的頭一陣。餐霞客與白 雲生兩人也同時接到法諭,著於明日上午,坐守乾元洞府的前面石室中,遇著敵人立即應戰,並應曉諭門弟子,除奉派守衛者及八大弟子以外,其餘均不得擅自出 手,敵人此次攻山人手不多,但多系江湖奇異之土,武功邪術自成一家,明日所施放的蟲毒瘴氣,系江湖上百餘年來首次一見的惡物,前輩祖師已安排破敵之策,任 何情況之下勿驚勿恐。 最難受的是紫陽夫人,近日來,她警兆連連,心驚肉跳,猛想起本門曾有位前輩,道力最深,當她與真人結合之時,他對她曾再三警告,略謂中年有一劫難,無 可倖免,屆時如挽救江湖劫運之人不能設法羅致,此一劫運,勢將難於挽回,則後果至為可悲。那位老前輩素來主張人定勝天,對易理研究得至為透徹,為了此事, 作了很多安排,並謂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但與整個武林有關,與本派盛衰存亡,關係尤重。丈夫為了此事,奔跑江湖已有三載,據云,所收弟子與老前輩安排的極 為吻合。應劫之事,計算時間,應在最近,迎來警兆連連,神魂不定,想與此事有關。白衣龍女生得極為嬌憨,常依乃母懷中,質疑問難,妙語如珠,逗得夫人憐愛 逾恆,簡直是相依為命。這幾日,她一見母親雙眉深鎖,似有隱憂,情形有異往昔,不覺至感驚奇,於是磨著慈親,懇其一吐心中隱祕,夫人自然未便見告,她卻撒 嬌不依道:“娘,我知道你蘊藏著心事,不願告訴女兒。原因只為我年紀小,恐告知我,口沒遮攔,對人亂說,可能產生不良後果,不但如此,還恐分散了我的心 神,妨礙課業,不過這兩點,據女兒看,娘似乎是太過慮了,家中的事,怎麼樣我也不願與人談及,至於知道了娘將發生什麼事,對課業固然頗有妨礙,那是無可諱 言的事實。因為母女天性,人皆如此,但或任何事均有顯露的一天,此時不告訴我,早晚還不一樣知道嗎?是喜的依然是喜,應愁的,也拋不開愁,再說近日來,女 兒也深覺心神不寧,魂不守舍,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我也講不出來,不過,心中卻有一種直覺,那就是我與娘在最短期內似乎必須分手,無論未來演變如何,女兒為了 娘就是犧牲了小命,也在所不惜!同時我也不斷向祖師祈求,望能嘉惠母親,如果注定了什麼劫運,我希望能以身代母。”說罷,撲籟籟地落下淚來。 這孩子蘭心惠質,秀外慧中,貌擬天人,風標絕世,這席話已經是如泣如訴感人肺腑,更何況熱淚紛拋,愈覺她弱不勝衣,貌如梨花帶雨,加以她平日性喜著白,素衣白裙,已顯得高潔無匹,這種素裡帶愁的表現,越發使她美得不可形容。 夫人真是痛苦萬分,一把將她摟在懷中,用手撫著她的秀髮道:“痴兒,你這是何苦? 漫說娘沒有什麼心事,就是有,我告訴你又有何妨?你父親與我雖不是陸地神仙,但至少可憑本門武功享受高齡。除你父親外,你師伯師叔均在山中,即使有不 開眼的江湖道來本山滋事,也無疑自討苦吃,我和你在武功方面,江湖道上能和我們母女作對手的不能說沒有,但為數並不太多,目前既未出山行道,為娘的就不信 禍從天降,硬使我們母女無故分離。雖說禍福無門,惟人自召,但是我一生行事,莫不兢業自守,既末存心害人,亦未出手傷人,天如降罰自不在我,至於你年紀輕 輕,十五歲以來就沒有離開我半步,不用說不會作惡,就是談錯也一點沒有。這種情形之下,皇天也不會以不祥之事加之於我,如果是數中注定,命裡安排,也不過 枉用心機,我兒年小正值用功之時,切不可胡思亂想妨礙了自己的功課,變得庸人自擾,那才事屬可笑呢!”這席話,確屬頭頭是道,入情入理,把個司馬倩霞說得 破涕為笑,剛才那愁懷、那憂慮又都暫時拋開。 司馬倩霞一身武功可以說學得極雜,基礎與內功得自夫人親授,輕功與禦氣飛行之術,傳自白雲生。那靈猴幻影之術可以說是餐霞客的絕傳,他一生從未傳人, 可是被她一聲叔叔長、叔叔短磨著要學,弄得他毫無辦法,乾脆笑道:“丫頭,你算是把叔叔吃定了,我這點壓箱兒的本領,索性全部成全了你吧,不過你得記著, 將來嫁了好丈夫,叔叔別的不需要,好酒,你得經常替我準備,否則看我饒你!” 說得司馬倩霞滿臉通紅,小蠻靴一跺,小嘴一噘,嬌嗔道:“你還說是長輩呢,求你教點本領也得打趣一陣,明兒,我親手製的百花釀,全部送給五叔。那特製的五味風雞,也決不給你嘗新!同時,告訴娘好的東西對你一律剋扣,連壞的東西也少給,看你還打趣我不?” 餐霞客禁不住哈哈大笑道:“丫頭,那你準得討打,來吧,我不但將靈猴幻影之術全部傳你,乾脆乾脆連不經傳的鴻鈞八式也一發成全你好了。” 龍女一聽驚喜道:“四叔,你這話可真?” 餐霞客笑道:“我幾時對你講過假話?”於是他把一身絕技,果真毫不保留地都傳授了這位嬌憨姪女。 卻塵子的無極拳,苦行禪師的阿儺真氣,她都學全了,雖然功力不深,但崑崙五子的絕技,畢竟非同小可,在同門弟子中,留居崑崙山上功力最高的,要數她第一。 她為了鍛鍊那無極拳、阿儺真氣及白雲生的天龍馭空之術,每日亥辰之間,總在崑崙後山那人跡不到的崖洞內用功研習。岷山復仇的晚上,她也毫不改常地往後 山鍛鍊武功,走的時候,娘還是和以往一樣含著笑向她點點頭,當時也沒有什麼特殊異樣的感覺,誰知這一去,母女竟分手三年有奇,若不是自己夫婿情重,感恩圖 報,拚著他自己一身功力使她母女重逢,幾至於抱撼終身,紫陽夫人亦將長埋塔中不起,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冷殘子與岷山三奇在乾元洞前落下之後,潔丐裴傑心狠手辣,一出手就用陰功傷了崑崙弟子黃邦義,這才激發了餐霞客的怒火,竟把一身絕技全部抖露出來,把 潔丐裴傑戲耍得憤火中燒。正當此時,卻塵子又以密宗傳音,通知苦行禪師,令其速往製敵,禪師回答了一聲遵命,立即運氣行功,舍利子已盤旋項際,復又念著萬 字訣,一口真氣噴上那天龍竹杖,說也奇怪,那杖身上立即發出青濛濛的萬道光芒,只一下杖即穿窗而出起在空中,禪師也施展玄門遁法來到洞前,頂上舍利於大放 光明,天龍竹杖青光四射,蓮花朵朵,耀眼生輝,宛如西方一尊古佛降落人寰。這一出手,不但崑崙門派弟子早已歡聲雷動,就是餐霞客與白雲生,一見二師兄竟有 這高功力,心中也振奮異常,惟有敵人方面只有歸元生面色一怔外,裴傑徐凱竟視若無睹,冷殘子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禪師這等聲勢,他不過略為望了一眼, 皮笑肉不笑地把嘴皮動了一動,隨即恢復了冷且殘的樣子,兩眼望天,一言不發。 苦行禪師一眼望見了這魔頭,也不免心中忐忑不安,他知道清虛老人習太華寶典已兼邪正兩家之長,冷殘子與他師姊在功力上,比清虛老人只高不低。岷山師太 年少時在江湖上至負艷名,她與陰山五老中的老大玄風道人,老二寒冰老人及老三毒龍壁等,均發生了糾纏不清的關係。冷殘子對這位師姊而兼妻子的冷面羅剎,只 有敬愛交加,她的行動,不要說干涉,甚至於明知其事,反而必須躲開,否則她會馬上反臉。她為人一向心狠手黑,任何事都講求目的,不擇手段,順彼者存,逆之 者亡,在功力上,冷殘子也自認輸她甚遠,故將她那紅杏出牆之事,只有裝作不知。偏生這女人的性格特殊,雖然是長年裡冷若冰霜,但也有笑語如珠,既嬌且媚的 時候,逢她高興,她會和盤托出她一己的隱私,甚至連床第之事,也娓娓道來,且不時媚眼斜飛,花樣百出,那種銷魂蝕骨的嬌模樣,不但把冷殘子治得服貼異常, 就是陰山五老,也得讓她一籌。有了這種關係,岷山派的武功,有很多是從陰山派學來的,故他師姊弟兩人,實際上身而兼有三派之長,而且都是去粕存精,汰繁尚 簡,這一次僅憑師徒四人,不惜萬里西來襲武麟勝地,如果稍為軟弱,也決無這份膽子,禪師這一謹慎,故絕不願冒昧出手,佇立當場靜以觀變。 當裴傑用碧寒掌攻擊餐霞客時,餐霞客當仁不讓,以牙還牙,乃用先天一照掌力將碧寒掌原封卷還,冷殘子卻在此時乘機動手。 因為餐霞客既為崑崙五子之一,武功自然是爐火純青,功臻化境,無論在哪方面,都比岷山四奇強,這一點冷殘子看得清清楚楚,一見裴傑發出內家掌力,心知 要糟,待對方發掌還擊時,一看竟是先天一照之氣,知道裴傑無法抵敵,自己不出手是不行了,於是也將岷山獨有的內功罡力從袍袖之間打出。他功力要比餐霞客深 厚得多,只一下,就把餐霞客所打出的一道掌力全部擋回,餐霞客此時和潔丐打得難分難解,一見自己掌力被人震回,不覺心中大驚。正待發掌再拼,苦行禪師一式 移形換影,人已擋在身前,大袖微揚,施展數十年修煉之術阿儺真氣,果然是玄門內功與眾不同,只見冷殘子用罡力震回的那股罡氣,似乎被一種極柔和的力道一 擋,撞回的罡力,立即消滅於無形,冷殘子受著真氣一撞,人也幾乎受傷,忙將手中摺扇微揚,將身護住,兩道目光,盯住禪師一曬道:“你是否想以多為勝嗎?抑 或在老朽跟前,賣弄你那點佛門本領?” 禪師微笑道:“他們兩人,硬拚性命悠關的內家罡力,我四弟將你那高足弟子所發的碧寒掌,用道家一傑功全部將卷回,你卻從旁施鬼,才迫使我不得不出手相助,事實如此,以多為勝的,恐怕不在我吧!” 冷殘子從鼻中哼了一聲道:“你身入佛門,尚仗著一張利嘴和老朽鬥口,認為老朽不能懲治你麼,接接這一招!”說完,也不見他起身作式,人如弩箭一股飄到禪師跟前,用手中摺扇一揚,只一下就有三絲勁風,逕奔禪師胸腹之上三處要穴。 苦行禪師一見這魔頭竟練就道家可分可合的三才內罡,知道今天要想勝他準難,忙用移形換影之術一閃,綠竹杖往前一戳,帶著一股罡風硬點冷殘子丹田。老道 不避不閃,手中摺扇,玄鳥劃沙,輕敲禪師右手脈門。禪師忙將綠竹杖一帶,隨往前一跨步,魁星點鬥,杖尖上發出嘶嘶聲響,逕取道長天靈穴,復將左手袍袖對著 道長胸前一拂,竟施展崑崙派獨有神功,鐵袖飛雲,左右手同時發出兩種不同招式,含兩派絕傳,使冷殘子也不覺大吃一驚,再不敢心存輕視,三陽扇對空一劃,孔 雀開屏,從扇上發出一陣冷森森的陰風,其寒透骨,其利如剪,對著禪師電射而至。 苦行禪師知道這是一種絕毒的魔家功力,只要一沾身立即死亡,不覺心中震怒異常,忙杖交左手,右手對空一揚,發出武林中罕有絕學混元掌力。只見風起百步,一股純陽勁氣化作百丈狂飆,勢若排山倒海,天河瀉浪,對著那股奇異陰風,只一卷立即將它消滅於無形。 冷殘子怒吼一聲,雙目低垂,凝功運氣,好一會兒才將那手中摺扇緩緩地抬起,忽然用力一扇,只見霹靂交加,一陣陰風帶著一股腥氣,如山崩海嘯,鬼哭神號,對著禪師直襲而至。 禪師怒喝道:“冷殘子,你枉為一代宗師,武林聖手,施展這種邪標無匹的毒龍掌力,不怕武林齒冷麼?”說完,忙發動阿儺真氣,只見一陣微風,略帶點檀香 味道,散佈四周,將那毒龍掌風硬生生地逼住。但冷殘子功力奇高,阿儺真氣不但無法把毒風震散,而且心中警兆連連,支持自身的真氣竟感到吃力異常,額角間已 微見汗珠,不論禪師修為多高,也不覺焦急萬分。 驀聞耳邊有人用千里傳音的內功對自己說道:“這魔頭功力難以硬拼,他的名堂還不少,背上的鐵板、手中的摺扇,無一不是惡厭之物。尤其是他那寶貝革囊, 裡面藏的必是那種至毒至惡之物,說不定更加難惹,不是我說句喪氣話,如果貴派不事先已策定防禦之法,這次要想全功而退,不傷一人,實屬萬難了!待我助你一 臂之力,破那毒龍掌力,你意如何?” 禪師也用密宗傳音,據著對方發話路線,很誠懇地問道:“道友為誰?為何不現身相見?來人功力奇高,他那毒龍掌風已感無法抵擋,不知道友如何破法?可否 見告?敵人革囊內所藏的,大約是一種瘴毒之物,本門前輩祖師對這次劫運已有安排,但是尚有一位同門遭劫,數中注定無力挽回,有勞道友特此奉聞!” 只聞那人笑道:“貴派凡事前知,果然是爐火純青,不同凡響,小弟所見未免跡近杞人憂天了。我乃苗疆公孫虛,只因義弟上官奇與令弟白雲生以前彼此稍有誤 會,盟弟既憤斷劍之辱,又感令弟封劍之情,心中矛盾不已,本來是瑜亮並生,彼此惺惺相惜,只為一時言語不合,弄得兩方下不了臺。令弟涵養較高,馬上懸岩縮 手,偏生我那盟弟卻死要面子,人家幾度造訪,他偏矯情不見,勸說自然無效,令弟一走他又悵然如有所失,茶飯不思。這無異於自作自受,我也懶得管他,偏生他 那妹子上官琪於令弟幾次訪問時,暗中一見傾心,對她哥哥常加勸導令其接見,彼此交一朋友,她把盟弟說動了心,自然躍躍欲試,無如最近數年內,令弟卻未再到 苗疆,小弟故用狡猾,在友人處藉一小故,把他兄妹找來,來往時均須經過崑崙,他兄妹兩人禦氣飛行之術,均帶著強烈破空之音,這一來說不定令弟白雲生必聞聲 出而察看,只要一會面,彼此必定和好無疑。他二人原走在前面,理宜先到,大約中途遇友略作停留,故落後頗遠,臨走時我那好友送了我隱身符一道,遇著這種強 敵,正好把它用上,待我從中把他那毒龍掌震散,你再用阿儺真力把它捲入太空,以免誤傷別人,場中離洞府太近,這種邪惡毒氣,不宜讓它接近此間,應把敵人誘 上高峰,而後和他慢慢纏鬥。” 苦行禪師一聽來人自報姓名,不覺心中大喜過望,知道此人功力與自己只在伯仲之間,但心思細巧,機變百出,非常難纏,有了這個絕好高手,岷山冷殘子決討 不了好去,忙用傳音答道:“道友所見不差,這怪物功力真深,小弟和他硬耗內功頗為吃力,請設法化解這毒龍掌力,再和他慢慢拼吧!” 只聞對方道了一聲遵命,此後聲音寂然,過了半晌,也不見有何動作。 冷殘子把一身內力聚在兩手,藉著摺扇傳出,他要用自己一身奇特功力與禪師硬拚,把他真氣消耗殆盡後,再用陰手傷他。崑崙五子的人物,只要能消滅一個, 就滅去他們的實力不少,正打著滿心的如意算盤時,忽覺自己的前面一陣微風飄然,錯愕間兩頰上似被人左右開弓重重地摑了兩掌,只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滿懷憤怒,發洩無門。正待加重真力把禪師重重擊傷,突覺持扇的右手驀地一麻,脈腕似乎被人製住,全身真氣一懈,對方阿儺真氣已乘虛而至,畢竟他功力奇高, 雖然一時中計,但臨危猶能勉強自保,忙發動紫虛內力護住全身,右手立即其滑如脂地掙脫那股不知名的奇異力量,胸坎處雖然受著那阿儺真氣一撞之力,但受傷不 重,人還可以支持,自己的毒龍掌氣已被禪師的真氣震散,復又發出了混元罡力,將毒氣捲上了高空,被空中天風一吹,只一下,就消滅於無形。 冷殘子這股怒氣可大了,把場上情形看了一看,見裴傑已施出那新獲異寶,太古奇珍的九天元陽尺,場上已充滿了金光,但見千朵金蓮萬重紫霧把月夜照得如同 白晝。照理,敵人處於這種強烈光華之下,連眼也無法睜開,應早現敗徵才對。但是事實上並不如此,敵人手上持了兩支長若五六寸酷似箭形之物,也是紫芒閃閃, 箭上紫芒投入那九天元陽尺之紫光內,似乎即產生了一種相生相剋的作用,弩上光芒大盛,元陽尺反黯淡無光,他不知餐霞客的射陽弩正是九天元陽尺的生死克星, 好在雙方都不明了寶物的用法,彼此都只能把它們當作兵刃暗器使用罷了。 陰山五老於岷山攻打崑崙之前,已接獲了岷山師太的傳書,請求五老派人相機協助一譬,陰山掌教玄風道人,立即派了四位弟子逕赴崑崙。 冷殘子雖然吃了一點小虧,異常憤怒,但仗著一身功力與隨身異寶,依然是有恃無恐,他紅腫著一張臉,向禪師冷冷地說道:“你這孽障,身披佛門袈裟,但心 如蛇蠍猛獸,竟敢唆使鼠輩使用那南海騷尼的隱身符術,暗算本人,我如果要讓你得手,我也不號稱岷山一老了。”說完,從背後拔下一塊鐵板,青光耀目,嘴唇亂 動,正待施為。 驀地身旁一聲冷笑,冷笑後還拖著一種老氣橫秋的語音道:“冷殘子,你發的什麼橫,不要狗仗人勢,靠老婆的關係,拾人家的余惠,碰巧在陰山之上拾了三塊 鐵板,還不知花了你老婆多少苦功,在室裡用了多少力氣,把人家侍候舒服了,人家始把那用法傳了你。你居然恬不知羞,把這三塊爛鐵當了護身符,有種我們跳上 崑崙絕頂,大家比劃比劃。你不要以為有了這點玩意便可穩操勝算無疑,老實告訴你,你今天是天大的幸運,碰著人家正主兒不在山裡,否則憑五子的功力,早把你 這自甘下流的老兒趕得走投無路了,可笑你事事賣乖,自稱內行,但事事碰壁,樣樣出醜。譬如你認為使用隱身符的,就必定為南海普陀岩半覺師太所指點,而不分 符的情形,使用的手法及用時應出現的現象,半覺師太的隱身符一經使用後,有一種青濛濛的光輝,我這隱身符憑你那種目力,能看出什麼光輝嗎?從這幾點看來, 我說你有目無珠,有目如盲,粗心得浮氣,一知半解,還虧你沾沾自喜,自以為是呢!” 冷殘子被他說得臉紅一陣,白一陣,忙喝道:“小輩,你仗著有這點鬼劃符,就以為可難倒我麼?我的法物只要一施展,你準現形無疑,如把你捉獲了,不把你丟在毒龍潭裡餵那舉世無儔的毒龍才怪!” 忽聽那人又笑道:“我原說你一知半解,你偏不相信,從你剛才講過的話裡,又產生了極大的語病,使明白人一聽笑掉了大牙,而你卻茫然不覺,試想你那岷山毒龍潭能有多大? 會產生舉世無儔的毒龍?五年前陸地神仙許真人道經岷山,毒龍潭內那時卻藏有毒龍三條,四處為害人畜,被真人用神劍天羅,搜捕誅戮,兩條大的均被腰斬, 毒龍遺體被封鎖在潭邊一洞口之內,也就是現在的毒龍洞,那條小毒龍卻被沉禁潭底。到了你夫婦手裡,卻包藏禍心,毒害人群,又從海外弄來毒龍兩條,你那寶貝 妻子,不知從哪裡弄了一只化龍缽,天天做這種生意,毒龍潭內從此被你們弄得烏煙瘴氣,不過那只能說一座污泥塘裡面有四條毒泥鰍罷了。你師父清虛老人雖然出 身不正,但人還正派大方,後來改習太華寶典,更身兼數派之長,從不像你這個軟物!我看你還是回頭是岸,悄悄收兵,火速退出崑崙,回山後把那幾位寶貝徒弟好 好地教訓一頓,免得在外部仗著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胡作非為,惹人生氣,出了事你這作師父的也不光榮!我苦口婆心,目的在於使你明事知理,並非怕你有什麼特殊 功力,你能聽則聽,不能聽照樣可以拉倒!”說完語聲寂然,旋又聽他噫了一聲,連道幾聲怪事,還自言自語道:“想不到這位前輩神尼也來到此間,看來崑崙實力 真不可侮了!” 冷殘子聽他自言自語,鬼話連篇,不禁怒喝道:“你要到峰上過招,我們即此就走,如果膽怯怕事,不願去盡可言明,老夫也可網開一面,不必假裝英雄,硬充好漢,更不必鬼話連篇,意圖矇混,老夫神目如電,豈能被你輕輕騙過?” 來人聽了一陣哈哈大笑,那笑聲歷久不停,連苦行禪師也被他逗得忍俊不住,不覺暗想道:“久聞苗疆二奇人甚正派,但最是難纏,惹上了他兩弟兄,老二還 好,老大卻是愈纏愈緊,對方不親口求饒,他便永無盡止之日,看來果非虛語了。冷殘老怪已吃虧不小,他還來個盡情取笑,實在夠這魔頭受了。”他剛想完,公孫 虛猶在繼續調侃對手。 只聽他說道:“我說你有眼無珠,有目如盲,結果你還是不服氣,卻不看看崑崙山後,是何情景!” 冷殘子眸一睜,舉目四矚,只見崑崙山後的高空似乎有兩條人影在空中往來奔馳,不用慧目察看,普通人眼絕對在夜晚看不出來,兩人全身著白色,內中一人似 是少年打扮,手中的兵刃發出兩圈紅光,光華強烈分外刺眼,那種招術從紅光閃爍的路數著,似是陰山派九幽寶典中的百魔奪寶劍術,這是陰山派的絕傳,門弟子中 除掌教道長的兒子袁素涵以外,實無人得此絕技。據玄風道人自稱,在任何情況之下,這套劍術一施展,就沒有人可以接上九招,袁素涵系玄風道長的獨子,綽號玉 面金童,生得俊美元匹,文才武功均稱絕響,擅魔功變化、九幽掌力、百魔劍術、百里飛環,這四種功力均為陰山派鎮山絕傳,此次陰山掌教除派了四大弟子協助岷 山派復仇以外,並還派了一位負有絕頂功力的人作為壓陣主腦,想不到竟會派了他來。看來今晚崑崙派算是劫運當頭,要想逃避恐也無法倖免,他愈想愈喜,不自覺 地露出滿臉微笑,看情形是非常得意。 但離他身畔不遠,忽又發出一陣笑聲,那隱身的人邊笑邊說道:“陰山五怪還真派了不少的爪牙,連那掌門人視同性命的混世小魔君也著他來闖這趟混水!”停 了一停,他又發出一聲慨歎道:“畢竟姜還是老的辣,用雪山佛祖成道時的盪魔劍術來抵禦這種九幽功力,那是再好也沒有了。小魔功力雖高,畢竟經驗欠缺,此次 即不落敗,要想得勝也不容易了。” 此時天上紅光忽然大盛,結成一重劍幕,那聲勢極為驚人,驀地紅光中一道碧綠光華穿霄而起,碧光裡含著紫霧,朵朵金星耀目生輝,紫霧裡盤著一條金龍,吐 出頭大一顆明珠,在空中盤旋飛舞,絢麗絕倫,碧綠光華內蘊紫光龍影,隨著另外一白衣老尼飛騰空際,那兩道紅光結成的劍幕,被紫光一陣衝撞,早已亂不成形, 忽然空中又迸出一道環形金光,風雷之聲,隱約可聞,直向那白衣老尼追擊,金龍原是盤著身子,此時卻擺尾振甲,矯繞騰空,與那環形光圈,鬥在一起,忽然一聲 霹靂,老尼手上帶著百丈金霞,萬朵紫蓮,朝著那環形光圈只一擁,紫龍乘機用爪往前一探,即將那環形光圈攝去。那白衣少年帶著一陣悲嘯,挾著強烈勁風,人即 向北遁去不提。 |
第07章 絕峰鬥技a
那少年悲嘯之聲確震人心魄,但那身形之快卻如流星經天,即江湖上的老一輩似乎也很少有人具此功力,看得那隱身的公孫虛和功力精湛的苦行禪師也不覺暗中驚奇,深覺陰山群魔實為武林中未來掣肘之患,要想將它消滅,不知要死傷多少武林異士,草野奇人? 冷殘子睜著一雙怒目,一見那紫光金龍與那金露千丈、蓮花萬朵,不覺面露驚異之容,隨見少年金環被人收去,不敵敗走,於是面上由驚異而變為不安,但他老謀深算,喜怒不形於色,卻也不肯讓敵人窺破自己心意,故忙將面色一整,把空中剛才發生的情形隱在心中,恍如未見。 但是那隱身人卻已窺破他的用意,對他那種外強中乾的冷淡態度偏生不饒,只見他哈哈大笑道: “古來邪不勝正,實為一種不易之理,陰山派恃獨門武功,仗魔家絕技,夜郎自大,欲席捲江湖,作武林盟主已屬可笑。偏生還有那些喪心病狂的軟骨頭恬不知 恥,不惜出賣自己妻孥,降身投靠,甘心作那貓腳爪牙,狗仗人勢,還要自鳴得意,以一派宗主自居,這種人可憐亦復可恥!那種鬼心眼怎能瞞得過我?不靠自己真 實本領,硬要充作好漢,碰上明眼人,那是沒有用的!冷道長,你說對不對?” 冷殘子怒道: “無恥匹夫,你仗著符術隱身已不算高明,還逞口舌之利,說話絲毫不知輕重,含沙射影,血口噴人,難道認為老夫真的不能懲治你嗎?” 說完,將手中鐵板向四面一照,那鐵板發出一道紅色光華,宛如一團烈火,向各處搜索,除原有在場諸人外,並無其他人影,空自忙了一陣,卻也無可如何,只好暫時停止。 驀聞空中發出一陣強烈笑聲,那老氣橫秋的口吻卻依然出現,只聽他慢吞吞地說道: “冷殘道友,虧你是一家正宗,依然還有那麼大的火氣,凡事不能知己知彼,謀定後動,徒拼一時之氣,失去理智,無怪乎陰山一去難言勇,賠了夫人又折兵。 就拿你剛才的舉動來說吧,你用紅焰搜空之術白忙了一陣,耗了不少精神,對我卻毫無損傷,殊不知我這隱身符術系道家上清仙法之一種,除了那女媧補天時所練就 的媧皇明鏡可以破解外,其他卻無法克制,這一點你卻絲毫不識,豈不可笑?我對你費盡苦口婆心,目的在於望你能勒馬懸崖,誰知你惡性重大,怙惡不悛,我也不 願和你再費口舌,同到崑崙絕頂,大家比劃比劃,看到底是誰強誰弱?孰死孰存?你我比賽時,我也不再使用隱身之術,免得你空自著急,各憑真實本領,一拳一 腳,一刀一槍,來個勝者王侯敗者賊,若成和局,五年之內,兩不相侵,你看如何?我們君子一言,說走就走!”講到此處,只聞一陣強烈破空之聲,對著崑崙絕頂 飛去。 公孫虛之為人可以說是計謀多端,他那隱身符術,不但冷殘子的紅焰搜空可以破解,而且使用的時間也不過一個對時,過時,其法不解自破,冷殘子的紅焰搜空 之術至為毒辣,對任何隱身術一經破解,這種隱身術以後就失去作用,永遠不能再用,公孫虛知道隱身符作用時間雖然不長,但用後只要用本身真氣鍛鍊一個對時, 則作用如初。他對此符頗為珍惜,同時也知道冷殘子背後的三塊鐵板系魔家至寶,威力極大,不用說隱身術一照即破,任何遁形幻影之術,這鐵板都是它們的克星, 公孫虛心思乖巧,一見冷殘老道須怒發張動了真氣,知道不妙,趕忙躲向乾元洞府,讓那紅焰搜空照了過後,又從洞中縱出,而後半真半假把冷殘老道數說了一個 夠,並用激將之法引他到崑崙絕頂實施比鬥,使遠離乾元洞府,免得被他那種邪功異術傷及崑崙門人。偏生冷殘子被他逗得急怒攻心,絲毫不顧一切,大袖微揚,只 見青光閃閃,一陣強烈破空之聲,徑向崑崙絕頂飛去。 苦行禪師不甘示弱,身形微動,人已起在空中,天龍竹杖發出萬道碧光,帶著千重彩瑞,如霓虹經天,流星瀉地,風馳電掣,絢艷無鑄,與冷殘子走了一個首尾 銜接。一個是魔家宗主,一個是有道高僧,雙方都勢均力敵,彼此誰也不願讓誰,冷殘子運氣行功催遁前進,老和尚雙袖微拂加速飛行,須臾已到崑崙絕頂之上。 崑崙絕頂矗立西陲,亙古以來人跡罕到,那絕峰高逾千尋,傲視四周叢山峻嶺,長年白雪皚皚,寒風硬骨,玄冰四布,霧障雲迷,非有絕頂功力決難置身其間。 崑崙派的人除門中長老可以隨意上下外,門弟子中只有功力最深的一兩位,為探天地之奇或鍛鍊特殊功夫,經過再三懇求,得長輩點頭許可,始能設法帶往一探,臨 去之前必需食過本門固元丹藥,始可耐得住那種特有奇寒。否則不用說無法登臨絕頂,飛行到半峰左右人即全身僵硬,端的險惡非常,絕非兒戲可比。再者崑崙絕技 中的禦氣飛行之術,心法雖屬特殊,奇材美質,固可速成,然而資質稍差的人,仍非十餘年的功力不可,即以八大弟子而論,練成這種絕技的也不過一二人。如不能 禦氣飛行,想到崑崙絕頂一探,那無殊白晝作夢了。此次,八人弟子均分別受命固守乾元洞前後進,且以來人功力絕高,不敢隨便出手,故冷殘子與苦行禪師到達崑 崙絕頂時,山峰之上除白雪懸岩之外,靜悄悄地寂無一人。冷殘子用慧目一觀,看不出有任何人影,不禁滿腹懷疑,以為公孫虛又用隱符術暗中鬧鬼,心想:這使用 隱身符的人,聽口氣似乎不是崑崙派的人物,但此人比那崑崙五子更屬可惡,此次如不設法予以重創,必將見笑於江湖。想到此處不覺怒從心起,惡向膽生,當即向 苦行禪師一聲冷笑道:“戴伯陽,你既為崑崙長老,自知功力不濟,邀人助拳情有可原,但是應邀的人該是高明之士,與人對敵講究的是堂堂之陣,正正之旗,若是 那偷雞摸狗之流,毫無真實本領,專來暗中搗鬼,這與你們一向以名門正派自居,自以為光明磊落的崑崙派,似乎大相徑庭罷!” 苦行禪師正待答言,忽從懸岩之後走出一位年約五十餘歲的道者,只見他手執拂塵,背插寶劍,登雲履,青緞袍,面如冠玉,風自修眉,一塵不染,秀逸飄人, 他對著苦行禪師點頭微笑,但對冷殘子不但視如未睹,同時鼻中哼了一聲,帶著滿臉不屑之容,冷幽幽地說道:“貧道公孫虛一生對人對事講究的是誠實無欺,明明 白白,絕不作那暗中傷人鬼鬼祟祟的小人勾當,江湖上使用隱身術原是為對付那種窮凶惡極的敵人,否則釋道兩家也不會列為降魔秘技的一種。這種奇術貧道使用尚 屬首次,原因就為你冷殘道長一身功力,無一不是毒辣異常,視為江湖禁忌,你那毒龍掌、化血板及魔家的蟲毒瘴氣,你捫心自問:是否知道使出來會產生怎樣的後 果?對你這種人,無論武林中哪一門派,只要與你站在敵對立場,莫不把你視同蛇蠍,畏之如虎,我身懷隱身符術,對你這種人如藏而不用,那無異讓武林中人認為 我固執不通,效那婦女之仁,自甘取辱,我無論怎樣總還愚不至此?!況自古以來兵不厭詐,敵我臨陣,生死存亡決於一瞬,全憑一時機智戰勝敵人,你自己本領不 佳,不善防禦,此來不過狗仗人勢,是貧道看不順眼,特地摑了你幾掌消消火氣。不想你倒會遷怒禪師,硬說人家邀人助拳,從事暗中搗鬼,我與崑崙無一面之識, 此次從中插手完全是不憤你那無恥作為罷了。天下人管天下事,否則江湖上無是非之辨,邪正之分!我們彼此不必再作口舌之爭,憑功夫一分強弱吧!” 說完,身形微動,雙掌一錯,玉女穿梭,右手疾如閃電,駢指徑點冷殘子「人中穴」,左掌玉笛橫吹,巧打中盤,掌挾勁風,力道奇大,雙招併發,隱蘊風雷。 公孫虛功力精湛,身兼正邪兩派之長,揚名武林,早非一日。冷殘子也不敢輕視,只見他身形微動,快捷如風,公孫虛兩招剛剛挨到他的身前,恰巧被他閃身避過, 他更反手一式疾風暴雷,掌含千鈞之力,帶著硬骨寒風猛劈公孫虛的右肩,待掌臨肩際,忽又改劈為抓,向公孫道長的琵琶骨上一扣。公孫虛心中不由一怔,左手一 招金龍探爪,駢兩指硬敲強敵脈門,左手一招問心錘,直襲敵人前胸,勢若奔雷,凌厲無匹。這兩個武林罕見高手,竟在崑崙絕峰之上,各憑真才實學打得難解難 分。驀地一聲長嘯,發自冷殘子口中,其聲淒厲,響遏流雲,隨著嘯聲,冷殘子已變了一種身法,只見他按著五行方位,人如醉酒,顛三倒四來往其間,那手法似也 變得非常凌亂,全無定規可循,應用拳的地方他卻變拳為指,應用點的地方,他卻改點為拿,兩臂如綿,兩掌由白轉紅,忽又由紅變黑,十指尖上冒出一絲一絲的黑 煙,其腥刺鼻,使人非常難耐。苦行禪師禁不住大驚失色,對公孫虛喊了一聲:“道友留意,這是百毒魔功。”公孫虛一聽此言,兩道壽眉一揚,繼而一聲冷笑,笑 聲刺耳,腳下卻改用反五行的方法,脫出冷殘子的糾纏,口中發話道:“老魔頭,只此一事你就得不見容於江湖,百毒魔功數百年以前在江湖上即成為厲禁之物,想 不到你卻練有這種絕門功夫,不過,你要傷我,那也如同白晝作夢。”只見他猛提一口真氣,全身骨骼,格格作響,雙掌五指突然變得異常粗大,五指之上卻冒出紫 青白紅黃五股真氣,與那冷殘子又鬥在一起。 苦行禪師一見公孫虛使出這種功力,卻也暗中驚奇,心想:江湖上盛傳苗疆二奇功力不在我崑崙五子之下,上官奇能與五弟打成平手,雖說五弟勝著寶刃之功斷 他兵刃,然而就武功本身而論,兩人確也在伯仲之間。這公孫虛竟能練就五行真氣,而且不懼奇毒,這功力就比五弟深厚得多了。 其實,公孫虛的五行真氣剛練成不久,不過有八九成的功力而已,按五行真氣就它本身來說,並不能克制百責魔功,但它威力強大,其毒辣處與百毒魔功竟難相 上下,不過公孫虛未能鍛鍊成絕頂,威力自然稍遜。但苗疆二奇有一奇異癖好,那就是飼養各種各色的毒物,研究各式各樣的毒藥,他兄弟的目的不在利用毒物毒藥 害人,而在於練成各式奇異武功,可以化解江湖上那種心懷叵測者的毒手毒掌。五行真氣出之于周時袁公,原來越王勾踐臥薪嘗膽矢志復仇時,以吳王蓄有一班劍 客,破來頗為不易,故招募善劍之士訓練部屬劍術,以作行軍對敵時消滅吳王那班劍客之用。懸榜很久竟無人應徵,驚動當時一位女劍客,受那忠君愛國心的驅使, 竟不惜親自下山擔當那訓練任務,這就是那名震一時的越國處女。越女下山時,路上遇著一位白髮老人,手持長劍攔著她不讓通過,越女微笑道:“你手持兵刃,行 同攔路搶劫,難道不畏法嗎?” 那白髮老人圓睜著一雙火眼金睛,長臂把寶劍揮了一揮,向越女道:“你不是下山準備擔任劍術的訓練嗎,如能勝得我手中長劍,我才認為你可以勝任,否則請你收念回山!” 那越女笑了一笑,從樹上折了一根樹枝拿在手中,對那袁公招手,要他開始動手過招,袁公不禁愕了一愕,向她全身打量一番,見她根本未帶寶劍,當即奇 道:“你為何還不亮劍?”越女把手中樹枝展了一展,嬌笑道:“這就是我日常使用的寶劍。”袁公以為她心存輕視,不覺心中大怒,一出手竟使出他那獨創的白猿 劍法,並把獨門的五行真氣灌注劍身,只見那紫青白紅黃五道劍華飛騰空際,一時間劍氣彌空,彩霞打閃,那威力確實驚人。越女一聲嬌笑,舞動那枝樹枝,人似穿 花蝴蝶,羅袂飄飄,往來於森森劍氣之中,她那九天玄女劍術威力確實與眾不同,手中的樹枝也勝似一口寶刀,那樹枝之上發著極強烈的風雷之聲,對白猿劍術中的 瀰漫劍華,簡直視同未睹。兩人打了一陣,越女的樹枝忽乘隙往袁公持劍的脈腕上一敲,袁公突感右手一麻,長劍被震出手。遂飛上樹梢,厲嘯幾聲,似帶著滿懷悲 憤,從枝上幾個跳躍,眨眨眼即無影無蹤。 後來,越女授劍完畢,功成身退,道經舊地時,袁公伏地求教,越女當時就他的白猿劍法上指正了他幾招,內功心法方面也把他原有的修正不少,從此袁公功力大進,白猿劍法乃至與越女劍法齊名,五行真氣亦得以傳播人間。 公孫虛從上官奇兄妹所獲得的紫府奇書中,知道了五行真氣的鍛鍊要訣,但最後一點卻無法完成,怎麼練似乎也差一兩成功力,使來總覺威力不能全部發揮。 冷殘子的百毒魔功系清虛老人所傳,清虛兼邪正兩家之長,後得太華寶典,部分魔功摒棄不用,但那威力最大的幾種,反加緊用功鍛鍊以資防身禦敵,百毒魔功即其一種。這東西在唐代即已禁絕,武林中雖有這種毒辣武功,但只空有其名,想不到竟從冷殘子身邊使出。 冷殘子功力深厚,十指上所發出的毒氣循環變化,白轉紅,紅轉黑,黑又變白,而且愈出愈濃,愈來愈多,白雪皚皚的絕頂瀰漫著三種不同顏色的毒氣,配合著他那五行生剋的步法,人如酒醉的身形,內行人一見即知是武林中一種最毒辣的打法,目的在於即製敵人的死命。 公孫虛也知道彼此已到了生死關頭,自己所懼的是敵人的功力比自己深,敵人所發出的百毒,自己是毒物專家自然一無所懼,但為要戰勝敵人,不得不暗中取巧。 他邊打進現出呵氣連天,似愈來愈覺功力不繼,十指間雖不斷發出五行真氣,但形狀與冷殘子適得其反,原來的五行真氣冷殘子想來個硬拼硬接,只要稍一接 觸,立即感覺金木水火上五種不同的內氣,各有其特殊威力,絕不敢輕攫其鋒。到後來他感覺那真氣似乎若斷若續,用手硬接並無特殊感覺與困難,這一來使冷殘子 心中暗想:“這道人看來厲害,原來是個銀樣臘槍頭,他那內功不到家,不能虛實循環交互為用,坎離相濟,彼此協調,致真氣易於匱乏,五行不能互繼,我何不趁 此把他擊傷,免得他再來惹厭,豈不是好?”主意既定,遂將內力運足,只見他十指亂抖,全身按著那五行步法顛顛倒倒地行動更快,驀地一長身,左腳尖著地,右 腳懸空,雙掌往前一推,一股狂 隨掌發出,十指黑氣快如飛矢,徑襲公孫虛的五官與胸部。 公孫虛似乎躲閃不及,除胸部避開了罡風毒氣外,耳目口鼻似被毒氣撲個正著,只聽他「哎喲」一聲,人已踉踉蹌蹌地跳出五行圈之外,兩手掩目,眼既中毒,那麼厲害的毒氣雙目自然無救,看來這武林中一代奇人,不死也得變成瞽叟! 苦行禪師起初心中大急,見公孫虛雙目中毒,正待撲身相救,驀地想到苗疆二奇原是毒中聖手,百毒魔功雖然厲害,要想傷他似絕非如此容易。而且,他既練就袁公五行真氣,坎離既濟、龍虎相因的道理他不會不懂,何以打到後來,會產生疲勞和真氣不繼的特殊現象? 此中似乎有假,他為人城府極深,機詐百出,如系偽裝受傷,誘敵上當,我冒昧出手相救,雖屬一番好意,但到底擾人計謀,受人輕視,敗崑崙名氣,失師門威 望。禪師雖屬一有道高僧,身入佛門早忘名利二字,但他對於師門威望卻不敢稍有疏忽。崑崙派領袖武林由來已久,自從與崆峒鬥劍之後,神功失傳已達十之五六, 江湖上螭魅魍魎之屬,卻應運而生,誰不激發奮圖強,神州逐鹿,捷足先登?!偏生世事如棋,局局難料,崑崙派自絕技失傳,代有門人弟子為維護師門,踏遍了名 山大川,歷盡了窮荒絕域,他們冒險犯難,不計生死,志在尋回那失傳武功,保持師門聲望於弗替,百餘年來為了此事,不知死了多少奇才異土,但那失傳武功始終 如石沉大海。而旁門別派卻得了不少絕傳,如陰山之蚩尤九幽神經、岷山之太華寶典、苗疆之紫虛奇書,無一不是武林中罕見之寶,尚有峨嵋、青城與邛崍三派,更 莫測高深。據江湖上傳聞,峨嵋派在五十餘年以前即得了那佛門秘技《滅魔寶典》的副本。正本雖未得,但那得寶的人自己卻是佛門有道之土,正本上的功夫已獲有 十之六七,自從得了副本後功力增進已不知有多少倍。那人雖屬佛門有道之士,但名利之念迄未稍減,更有一樁短處,就是心存偏激袒護門人,他那道力真高,每戰 必勝,多少江湖異士找上峨嵋與他鬥技,均被他三招兩式打發下山。百餘年來,據說人猶健在,只是長年面壁,不問世事而已,江湖之上形成了一種魔高道不長的危 險局面,長此以往,武林俠義堪虞!自己為崑崙五子中的主要人物,如不察人心意,冒失動手,傳之江湖笑話可大了,想到此處毅然而止。 公孫虛兩手掩目,人更搖搖欲倒,分明目受奇傷,身經慘創,按情形對方應該停手不攻,無論怎樣只要不是奪妻殺子之仇,絕不能再動手去攻擊一個身受重傷的 人,可是冷殘子的性格確實與眾不同,冷殘子三字充分代表了他的為人。因為公孫虛不但給了他兩記耳光,而且暴露了他的弱點,他自然恨之入骨,只要有機可乘立 即一舉撲滅,還有什麼江湖道義可講?這一見仇人受傷,看情形還傷得相當嚴重,他不覺縱聲長笑快意非常,那笑聲劃入長空,震得雲翻霧滾,絕峰懸岩上的冰雪都 震得四分五裂,紛紛向下墜落,他身形微動徑撲公孫虛,雙掌一合,狠狠地往公孫虛背上擊去,這一式搏浪揮錘不下萬斤之力,不用說公孫虛背上被他打實,就是被 那凌厲掌風擊中,公孫虛也難逃一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冷殘子攻擊傷者雙掌砍下的當兒,公孫虛突然一聲長笑道:“老魔頭,你上當了!”雙手驀地向外一翻,一式分花拂柳,很巧妙地化解了 冷殘子搏浪揮錘的力道,右手的道袍袖對著冷殘子左肋猛的一拂,這一式鐵袖神功的江湖秘技,威力自非小可,饒他冷殘子功力再高,並且用罡力護身,也得被打得 氣血翻騰,內肋如折痛不可忍。而且公孫虛在鐵袖神功中還蘊藏著五行真氣,這東西專克制敵人的內功罡力,打在身上又痛又麻又癢,端的厲害非凡。冷殘子被打得 急怒攻心,形同拼命,身形往前一欺,左掌一式開山導流,直取腹部,右掌一招閉窗推月徑襲前胸,公孫虛忙欲閃身避開,不料冷殘子恨他入骨,冷笑一聲道:“奸 詐匹夫,你還想躲嗎?”雙袖驀地往前一揚,竟打出他那數十年來從未用的碧寒內氣,公孫虛只覺得一股奇寒勁氣直往自己胸坎上撞來,其快無比,自己所發出的護 身神功竟會檔它不住,正待把自己的紫虛內氣使出一拼,來個兩敗俱傷與敵同歸於盡,忽從身後卷出兩股純陽勁氣,把那碧寒罡力敵住,只見一陰一陽、一寒一熱兩 種不同的力量鬥在一起,來下個功力悉敵。 公孫虛不看也明白,這無疑是苦行禪師出手相助,他對於崑崙五子的道力還只有個耳聞,但以白雲生和自己盟弟比劍一事看來,五子的功力無疑已臻絕頂。可是 冷殘子這敵人確是太厲害了,他不但武功已臻化境,更兼有一身邪術和幾件魔家至寶,自己雖仗著隱身術一上場佔了小便宜,復用心機乘隙巧襲使他受了輕傷,但如 今人家硬拼功力就無法和他作對手了,如果苦行禪師聯合出手,兩個拼他一個,則必可有勝無敗。但崑崙五子領袖武林,是否願聯手合鬥一人自失威望那就很難說 了,與人相交末熟悉人家心性,暫時不直冒昧,看情況發展再說,他一出手我不免暫時停止,於是一閃身縱在苦行禪師身後,帶笑說道:“殘老鬼,你也上了一點小 當吧?!這不過是見面禮,本待和你再戰三百合,而今苦行道友既出手和你比內功罡力,我自不妨暫時停手充作證人,你如再度失手我勸你速離崑崙為妙,否則行同 無賴,那就怨不得我們群起而攻!” 公孫虛這種三思而行、事多顧忌、臨陣縮手的辦法,最易於失去戰機,不足為訓。苦行禪師既已出手相助,當時公孫虛若趁兩人硬拼內功之際,用紫虛罡力從旁 襲擊,冷殘子為欲對付苦行禪師必無餘為兼顧側方,那樣一來勢非受傷不可,這一袖手旁觀無異予強敵從容得手、大肆兇威的機會。 苦行禪師所用的內功罡氣係數十年來修煉的混元氣功,禪師苦行卓絕,並獲兩派真傳,混元罡力系採取佛道兩家之長用崑崙心法鍛鍊而成,威力自非小可,一經 使出,只覺氣風彌空,渾渾莫蒼、氳氤著一片純陽之氣,皚皚白雪被那熱流溶化不少,禪師面帶笑容,兩袖不斷微展,大敵當前從容沉著,使人一見即可知為佛門有 道高僧,爐火純青不同凡俗,令人油然倍生敬仰之心。 那冷殘子情形可就不一樣了,他鐵青著一張臉,目露兇光有如噴火,充分表現著冷峻殘酷,直欲擇人而噬,那碧寒罡力源源不絕地從他雙袖發出,但見陰風滾滾 其寒無匹,與崑崙絕頂的天然煞風匯合而成為一股寒流,帶著呼呼響聲,宛如鬼哭神號,山崩海嘯,峰頭上的積雪被寒風捲入高空,弄得風雪彌空烏煙瘴氣,更因為 碧寒罡力系冷殘子在毒龍洞內採取地底寒濕之氣而練成,自然陰寒無匹。而崑崙絕頂長年積雪,玄冰四布,本屬酷寒之區,又以絕峰太高聳入雲層,煞風怒號威力奇 大,三種寒氣一遇會,自然是寒上加寒,那風力挾雷霆萬鈞之勢,有如天河瀉浪,石破天驚,對著苦行禪師直撞。 無如混元罡力神妙無方,威力叵測,不論碧寒罡風的威力有多大,撞著那股純陽之氣,宛如雪見太陽,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混元罡力欲透過那股寒風徑襲冷 殘子,竟也被敵人的寒風逼回,就這樣雙方僵持,互用內功對耗,誰的功力厚,誰能支持到最後的一剎那,誰就獲得最後的勝利。 只看得公孫虛觸目驚心,暗中佩服不已,心想:武林中比內功罡力的,能打個十招八合已屬不可多見,像他兩人這種比法,可以說是空前創舉,原因是兩人均用 化實為虛、化虛為實的方法將所施內力綿綿不絕地從袖中發出,因為功力悉敵,結果陷於僵持,這樣長期對耗能支持這麼久的,可以說是武林中罕見的奇蹟。但人身 畢竟是肉做的,功力多高也有力竭的時候,看來不能不出手相助了。 兩人的罡風,你來我往,此退彼進,只見一邊是風雪彌空狂風怒卷,因為過於寒冷,空中的雪凝成一團一團的冰塊,那狂風把冰塊刮得在空中亂轉不已,冰塊沾 雪卻愈附愈多,愈轉愈大,到後來卻變成磨盤大小的冰雹,漫空飛舞,有時幾塊大冰撞在一起,又碰得變為拳大的碎冰,依然是滿天飛舞不定,帶著轟轟烈烈之聲, 如萬馬突圍,驚濤拍岸,聲勢至為駭人,那情形直欲將苦行禪師碎為粉齏。而另一方的情況卻迥然不同,只見微風輕拂,和而不猛,罡風中蘊藏著一片純陽,積雪不 起,塵土不揚,可是被卷過來的冰塊寒飄,遇著這種和煦的風力,卻似雪人洪爐,轉瞬化為烏有,那碧寒毒氣雖然挾著無窮勁力陣陣襲來,但是很奇特,襲來的毒氣 似被一種無形勁氣不是原封擋回,就是在中途化解,一陰一陽,一冷一熱,彼此均可以自動抵消。在冷殘子和苦行禪師所站立的中間,無形中形成一種冷熱交介面, 好似一邊代表著人間溫暖,一邊代表著殘酷冷峻,正義與邪惡,雙方所表現的截然不同,亦堪使江湖上的人,不知何所抉擇了。 冷殘子久持無功,面露焦急之色,忽把鋼牙一挫,惡狠狠地說道:“禿驢,我不把你挫骨揚灰,也不算是岷山派一家之主!” 苦行禪師見強敵年事雖高,竟口不擇言,形同無賴,雖說自己是佛門中人,早已明心見性,悟澈真如,但也不禁激起一絲怒火,那清瘦的臉上笑容頓斂,兩道長 眉一揚,正待把敵人怒斥幾句,縱不能使之知羞而退,亦可稍裁他那種狂妄心理,使他能知武林正義所在,俠義道必須誓死維持,勢不可侮。武林中旁門別派,雖然 儌天之幸得到幾種絕傳,但是絕不能恃著絕傳而自認為俠義道就無人可敵。因為魔高道也長,碧寒毒功不見得就可勝混元罡力,就是其他功力,崑崙五子照樣可以奉 陪,即使功力不敵,臨陣受傷,那也顧不得許多了。 他正待答言,卻不料公孫虛已縱步而出,右袖向冷殘子一展,一股強烈勁風向他直卷而至,左手卻向上一抬,打出他那數十年來晝夜鍛鍊的紫虛掌力,那紫虛內 力系紫虛奇書中的秘技,威力卻也非同小可,但見一陣峻厲勁風挾著一股奇熱,對著兩人罡風接觸之處,由下向上,猛力一卷,將兩人所發的罡力捲入高空,苦行禪 師的混元真氣原屬純陽,不過威力雖然奇大,但剛柔共濟顯得強而不猛,公孫虛的紫虛內力卻系純剛之體,性質卻非常霸道,兩種罡力雖有剛柔之別,但均屬純陽, 彼此自然一體,這一匯合無異火上加油,威力只有更大,冷殘子的碧寒毒氣卷著無數冰雹,遇上這股熱力立即溶化成水,於是由空中落下一陣驟雨,沙沙之聲震人心 弦,真使人有天河瀉浪之感。 冷殘子見公孫虛不僅乘機襲擊自己,而且巧使內力,震散兩人對峙局面,把自己傷敵步驟一舉破壞無餘,那右手竟用袖裡飛霞的神功,威力異常霸道,這種武功 江湖上會者雖多,但功力絕難與這苗疆一奇作敵手,冷殘子想到此處,忙把護身神功立即發動,將那飛來的罡力擋住,反手從背後取下一塊鐵板,面對苦行禪師一聲 大喝道:“貧道本不欲使用辣手,致致乾天,但你竟不顧江湖道義,引出那苗疆中的卑鄙小人,幾度暗中下手,這叫做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迫使貧道欲罷不能 了!” 苦行禪師雙眉一揚,臉含薄怒道:“道友,不必嚴於責人而疏於責己,化血板、蟲毒惡瘴,你可說是無一不備,今晚駕臨崑崙我早知道,這是本門的惡運當頭, 為喜為惡,原在乎道友一念之間,苗疆公孫道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原是武林俠義本色,道友也不用借題發揮,想欲如何貧僧親自領罪便了。” 冷殘子將手中鐵板,對空一拋,並從鼻中哼了一聲道:“那就請你試試這個。” 只見一溜紅光騰空而起,帶著強烈的轟轟之聲,半空中那鐵板宛如一座小山,對著禪師頂上壓來,這鐵板原是魔家異物,只要被它擊中,全身立即化為血水,故名化血板,威力強大自非等閒。 公孫虛心想:這類江湖邪物絕無法用武功抵擋,自己對於法術一類可以說是一竅不通,雖說那紫虛奇書中有數章講解飛劍跳丸、五行變幻之術,但自己卻尚未研習,禪師是佛門弟子,佛法無邊,或有方法挽救也未可定,得我靜以觀變好了。 苦行禪師一見對方用化血板來攻擊自己,不敢怠慢,忙手挽十字訣,將天龍竹杖對空一丟,喝道:“請佛寶降魔!” 驀聞霹雷一聲,竹杖上迸出萬道青露,千重碧彩,那竹枝已幻作龍形,在空中上下飛騰,用龍爪對著那鐵板一撐,只一下就把它擋在空中使其無法降落。 公孫虛不由暗中嘆息道:“人言崑崙五子學貫古今,今日一見始信其然,目前江湖上能敵這等異端邪術的就沒有幾個!看禪師那氣定神閒的樣子,可知他自有十分把握。” 這時冷殘子又拔下一塊鐵板起在空中,與原來的那一塊合在一起,一左一石,惡狠狠地向下壓來,但天龍竹杖所化的青龍,依然毫不費力地用龍爪將鐵板撐住使它無法落下。 公孫虛心想,這種用法物拼鬥的,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但見紅雲滾滾,彩霧彌空,碧霞萬道,幻化作無數青蓮,此往彼來,飛騰空際,半空中那兩塊碩大 無朋的鐵板,挾著無比威力飛騰起伏不定,由高空上下起落,那轟轟之聲震得萬山皆鳴。整座峰頭似乎搖搖欲墜,但佛門異寶確實與眾不同,那由竹杖幻化的青龍, 青麟銀須,擁著一片碧雲,帶著千重銀彩,振甲騰挪,神駿無匹,無論那鐵板對那方襲擊,均被它輕輕一爪擋過,這一來急壞了冷殘子,喜壞了公孫虛。 他滿臉揶揄之色,對冷殘子說道:“老魔頭,何必那麼狠,狠有什麼用?我剛才不是對你說過嗎,人家一再讓你,其用意是念你年事已高,行事不免有點昏聵, 彼此本身原無深仇大恨,犯不著為點小事結仇。你雖然處處過份,人家還是一再容忍,不曾採用狠招,想不到你竟仗著一點邪術到處橫行,那恃為性命的化血板竟認 為無人可敵,在這兒卻遇上對手了吧,據我看,你還是趕快退卻的好,要打也得把你那位風流自賞的娘子請了來,她比你高明得多,絕不會像你這樣丟人現眼!”說 完,他從地上拾了一團雪,用飛花摘葉傷人的手法,對著冷殘子劈面打來,冷殘子用左手來接,不料公孫虛早想到這一層,就在他伸手的一剎那,惡狠狠地一記劈空 掌,將雪團震得粉碎,打得冷殘子滿身皆是,雖然是點碎雪團,但因為公孫虛發出的手法已暗含內力,更加上一記劈空掌,那力道可就大了,碎雪飛在臉上,打得刺 痛異常,有幾處竟皮破血流,雪花已打入肉裡。 冷殘子對公孫虛咬牙切齒,恨之入骨,大喝一聲道:“無恥匹夫,欺人太甚,怨不得貧道心狠。”說完,從背上取下最後一塊鐵板,用手一揮,那鐵板快如弩箭,挾著一溜紅光,對公孫虛呼嘯而至。 公孫虛無法抵禦,心想:待它飛近身旁,只好用紫虛罡力把它震開,念頭尚未轉完,半空中已降下無數青蓮,將那塊化血板,在半途上截住。 原來苦行禪師見公孫虛尚喜惡作劇,戲耍冷殘子,把那魔頭恨得牙齒痒痒,兇光畢露,直欲食其肉始愜心意,便開始為公孫虛而擔心,一見他拔下背上最後一塊鐵板,即暗作準備,果然那魔頭用化血板徑取公孫虛,以來勢奇猛,若非禪師早作預防,公孫虛不死也得重傷。 冷殘子一見化血板竟被苦行禪師的青竹杖抵住,兩方互在空中搏鬥,誰也沒有佔到便宜,也不由得心中佩服崑崙五子的功力果然與眾不同,但既來崑崙復仇,不 僅未能得手,反遭人戲弄,並吃了不少苦頭,這口氣如何忍得?只好各憑手段,互走極端,縱使方法有傷天和,那也顧不得許多,本來冷殘子以前除了性情奇特外, 本身無多大過惡,此時天理未滅人性猶存,在作惡之前尚存一線良知,不過受了氣,氣昏了頭,理智一失,惡念頓萌,竟用手將隨身攜帶的皮革打開,並惡狠狠地向 苦行禪師喝道:“禿驢,著貧道最後的手段!” 冷殘子右手挽著法訣,嘴皮連動,忽聞袋中啪的一聲,緊跟著就是一陣黑煙從袋中冒出,濃煙中忽然迸出無數紅雲,紅雲中卻又含著點點綠光,形似螢光閃閃, 四處奔騰,飄忽不定,那黑煙紅雲對著崑崙洞府逐漸擴散,袋中黑煙不斷向空中直冒,一入高空即匯集成團,濃煙紅雲愈散愈廣,愈集愈濃,逐漸結成一道煙網,由 絕頂上空到乾元洞口,都在籠罩範圍之內。 公孫虛對於各式毒物所知極廣,看到空中的紅雲已幻成朵朵桃花,桃花瓣裡紫光四射,絢麗絕倫,一望而知為最惡毒無比的桃花毒瘴。這東西奇臭無比,那味道 好似大酒大肉之後從醉徒口中嘔吐出來的東西一樣,而且中人必死,死後僅余僅余黃灘,屍骨無存,簡直惡毒無比。那黑煙質至稠厚,散入空中後,即凝結成網,雖 風吹雨打可以數日不散,這東西具有一股奇腥,人畜動物聞著那種腥味立即中毒,毒霧沾身,立即產生一種紅腫,形如火燙,奇痛異常,不數日即潰爛而死,端的無 藥可治。這種奇毒煙霧,正是魔家秘技裡的毒龍霧,黑煙裡面的綠色小點,那東西能閃閃發光,蠕蠕而動,人中其毒不數日即毒發而死,死後體內即爬出各種毒物 毒蜘蛛、蜈蚣、惡蛇、蠍子、毒蟾蜍等等,不一而足,這就是魔家秘技裡的百毒神蟲,冷殘子綜合桃花花瘴、毒龍霧與百毒蟲等三百種為一體,取名叫做三絕煙雲。 自古以來武林中鍛鍊這種惡毒東西的人尚不多見,具有此種邪功者不是窮凶極惡之輩,就是居心叵測之流,看來武林劫運一起,岷山派可能是罪魁禍首之一了。 冷殘子將三絕煙雲放出後,目露兇光面有得色,把人家都看作俎上肉,網中魚,認為可以隨意宰割,一快獸心,面對公孫虛發出的數聲冷笑,只見他將手中折扇對著那三絕煙雲輕輕一揮,立即有一片煙雲快如風馳電掣,對著苦行禪師和公孫虛當面襲來。 公孫虛哈哈大笑道:“老魔頭你最後這點家當,算是全部抖露出來,講實話,你這點東西我雖然無法破解,但是想要傷我卻也不易,不信我就來個當場試驗。” 說完,從袋中取出一顆黃色寶珠,光華閃閃,竟用紫虛罡力將那寶珠托在空中,從寶珠身上發出一種極強烈的雄黃異味,將公孫虛和苦行禪師二人護住,三絕煙雲快 似弩箭、一陣接一陣,不斷向兩人猛攻,但公孫虛放出的珠子,光華也閃爍不定,而且那股雄黃味道也愈來愈濃,三絕煙雲只要與那珠光接觸,即有如雪入洪爐,立 即化為烏有。 冷殘子一見這種情形,不覺心頭一震,自己認為神妙無方的法物,竟被人家用一顆雞卵大的紅珠輕輕化解,這一來,弄得心緒不寧,變顏變色。 苦行禪師靜立峰頭,除左手挽著法訣指揮空中竹杖外,對其他一切似不聞不見,這時突將慧目一睜,對冷殘子說道:“道友,我崑崙岷山可以說彼此並無深仇大恨,你竟不惜干犯天和,放出這種絕毒之物,據我看,還是請道友慈悲為懷的好!” 冷殘子忙將臉色一整,依然是一副冷峻刻薄的面容,只見他冷森森地說道:“崑崙派自以武林盟主自居,崑崙五子名震江湖,我這三絕煙雲能發不能收,只要你們能把它一舉破去,我從此閉關自守,絕不出岷山一步如何?” 苦行禪師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只見他默運玄功,須臾,舍利子已從頂門衝出,平一聲雷震,迸出萬道金光,將那空中煙霧結成的雲幕一舉而摧毀一大塊。 冷殘子一聲大笑,聲震雲天,白折扇對空一揮,一陣陰風吹得那桃花雲霧滾滾翻騰,革囊裡的濃煙對空直射,發出一陣輕微的爆炸聲,迸出萬朵紅雲,紅雲裡依 然隱蘊著無數綠點,閃閃金星,只一下就把那雲幕裂口補住,三絕煙雲愈散愈廣,顏色也愈來愈濃,看情形也愈來愈險惡,只等煙雲散開接近地面,崑崙五子功力極 深,可能不至有所危害,但一幹徒眾恐一無倖免了。 驀聞一聲清嘯劃破長空,兩團白影快如風馳電掣從乾元洞的方向對著絕峰飛來。須臾,峰頭上已落下兩條人影,同時,乾元洞裡發出一陣鐘響,鐘聲過後。韓元 後洞忽然湧出三朵金花,但見緊霧彌空,彩霞千重照得黑夜如同白晝,驀地一條人影從乾元後洞騰空而起,半空裡出現一個道裝老者,只見他發挽雙臂,一襲青袍背 負長劍、足踏雲履,三撮長胡隨風飄忽,舉止若仙,,他手中捧著一只玉匣,萬道金霞如同彩鏈從那匣中發出,他停身空際,微睜慧眼,向四周一掠,但見紅雲朵 朵,腥霧瀰漫,已滿布崑崙上空,禁不住一聲長嘆道: “千丈魔高,絕傳未復,於武林劫運何?!尚祈祖師慈悲,默佑弟子俾能維護聖山,使千百年道家基業,不至毀之一旦!” 默禱既畢,只見他右手微揚,那千丈金霞席捲著向四周展延,從高空逐漸下降的三絕煙雲逐漸上升,他人如風馳電掣飛向絕頂。 峰頭上比他先到的兩條人影,正是餐霞客與上官奇,兩人向禪師與公孫虛打過招呼,上官奇對盟兄道:“你那解毒至寶雄黃珠尚未全部發揮威力,待我來助你一 陣。”說完,撮口長嘯,那嘯聲因發自絕峰,傳得極遠,等了一陣,山下有兩只小白點,快如弩箭向上直飛,飛來的卻是兩只白燕。那白燕要比普通的燕子大上七八 倍,紅嘴白翅可愛已極,上官奇對那翱翔的燕子發話道:“你們把那紅雲中的綠點全部吞食吧,那是魔教中的百毒蟲,食了可以增加你們的功力。” 很奇特,白燕兒竟懂人話,一待上官奇囑咐完畢,雙燕呢喃數聲即飛向桃花毒瘴之中,爭啄那閃閃綠點,雖然一時吞吃不完,但那最難鍛鍊的百毒蟲,竟被它們破壞了不少。 同時餐霞客那甘示弱,他手中帶著的正是玉虛道人以前的恩師白鶴神君降魔被祛毒之物:白鶴劍與太虛淨瓶,餐霞客一手將白鶴劍拔出,只見一道銀光直射空 際,餐霞客對著劍身噴了一口真氣,驀地銀虹暴長,穿入三絕煙雲中,餐霞客手揮長劍,對著天空一陣亂攪,銀虹照射處霧斂雲收。如果崑崙派那禦劍之術未曾失 傳,使用那秘傳心法發揮這神劍功力,冷殘子當時就討不了好,也不必待三年之後,岷山師太因功力已成啟關而出,聽到前敗之辱,一怒之下,終於第二次大舉侵犯 崑崙,麟兒為維護師門,怒展軒轅至寶,使冷殘子血濺崑崙絕頂,乃至使岷山師太慟失其夫,傷心之餘,於是連絡峨嵋、青城、邛崍及陰山等派,怒襲崑崙,遂產生 那亙古以來震撼江湖的武林浩劫,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餐霞客用寶劍亂攪了一陣,又撥開了那太虛淨瓶,驀聞骨都骨都之聲起白瓶內,瓶口處隨即冒出一陣白煙,快如弩矢,對空直射。這白煙原是白鶴神君採取那千 年鶴涎鍛鍊而成的祛瘴除毒之物,與毒龍霧、桃花瘴有相消相克之效,三絕煙雲遇到了鶴涎神霧立即冰消瓦解,須臾,那空中結成的三絕煙幕,被攪亂得體無完膚。 緊接著,萬道金霞由下席捲而上,卻塵子宛如陸地神仙,頭上湧著三朵金花,光華耀目,照得黑夜如同白晝,手揚處霹靂交加,將那些毒雲毒霧,震得無影無蹤,冷殘子所放出的三絕煙雲,至此,可以說消失殆盡。 這時,峰頭上又飛來數人,羅英、徐凱騎著那兩只雙頭梟,徐凱手上還抱著潔丐裴傑的屍體,他們見師父最狠毒的三絕煙雲竟被崑崙派的人一舉消滅,那化血板又被那形似青龍的東西纏住,陰山派助拳的好手也被人打得飛跑,今晚可算是一敗塗地,被人弄得灰頭灰臉。 徐凱望瞭望師父,只見他滿臉都是懊惱之容,左手依然挽著法訣指揮空中三塊化血神板,與崑崙派的苦行禪師鬥在一起。 卻塵子上了峰頭後,仍然用那禦氣飛行之術停在空中,見苗疆二奇趕來助陣,他道行極高,早知個中因果,當下點頭微笑道:“兩位道友盛情可感,從此彼此一家,貧道全感欣慰,因有事在身求遑多敘,尚請諒宥才好!” 公孫虛知道這位列五子之首的人物確實與眾不同,他已修到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道家至境,看來比苦行禪師的功力還似乎要高一籌,當下很客氣地施了一禮,並還笑答道:“道兄有事,儘管自便,辱承不棄,貧道與義弟願隨時追附驥尾!” 卻塵子又含笑向上官奇點了點頭,並分別與師弟們打過招呼,然後對冷殘子喝道:“我們兩派並無什麼深仇大恨,你卻使盡了惡毒方法,貧道不願趕盡殺絕,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希望道友還是及早悔悟的好!” 冷殘子冷笑一聲道:“畢勝,你不必賣狂,依多為勝,算不得武林高手,有種的我和你單打獨鬥,再戰兩百合如何?”說完,左手一指,化血板一塊,直向卻塵子頭頂落下。 卻塵子微含笑意,頂上三花金光直射,只一下,就把那塊鐵板撐住,並還發話道:“你依仗為惡的就是這點東西嗎?等到本門的護法神童一到,那時你悔之已晚!” 忽然,兩條黑影快如流虹經天,隕星瀉地,從崑崙後山直上峰頭,眨眼間,冷殘子背後站了兩個奇形怪狀的一僧一道,只見他兩人一個穿著半截道袍,另一個則 穿著半截僧衣,一律青色,兩人同是赤著一雙足,哭喪著一張臉,那樣子看得使人噁心,道人聲如狼嗥,對卻塵子發話道:“你這賊道大約就是什麼崑崙五子的卻塵 子,你發的什麼狂?紫陽賊道的老婆還不是被我兄弟玩弄個夠?年老珠黃不夠味,最後一記陰風掌送她一命歸陰,讓她早點解脫,你認為功力高超,身為大師兄,位 列五子之首,崑崙山任人橫衝直撞,掌門人的妻子橫屍山畔,你無聲無息縮著頭閉門不出,結果還是苗疆兩個賊道,因為他那妹子喜愛小白臉,與你們崑崙五子的白 雲生勾搭上了,那兩個賊道自願拉皮條,送貨上門,摸你們這些人的臭腳效勞賣命,結果還不是被我兄弟攪個手忙腳亂?那苗疆小妖狐仗著她那不三不四幾手三腳貓 的功夫,弄得我四弟長耳客心癢難受,使用縮骨法在她身上左一把右一把,連那隱微私處亦不例外,摸了個夠才興盡而歸,人家替你打頭陣,你才裝腔作勢趁機下手 拾人余惠,我真替你羞慚!虧你還能在此賣狂,真不知人間羞恥果為何物!”說完,哈哈大笑,喪門僧、羅世英與徐凱更是推波助瀾,長笑不絕! 這 篇含沙射影半真半假的話不但把苗疆二奇說得變顏變色,就是苦行禪師與卻塵子修為那麼高,也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 上宮奇見他滿口穢言,辱及自己親妹妹,不覺怒不可遏,一揚手是一記劈空掌,餐霞客見紫陽夫人竟死於這僧道之手,也激起了滿腔怒火。忙將大虛淨瓶打開收取了鶴涎神霧後,一震白鶴劍,光華閃爍,直取那發話的道人。 這一僧一道不用說是陰山四大弟子中的喪門僧與哭道人,上官奇的劈空掌他苦無其事地便拼硬接,結果上官奇被他用內家罡力震退了三四步,餐霞客的白鶴劍還 未刺到他的身旁,他右袖微揚,已打出那太陰冰魄神光。只見黃光微閃,陰風習習,綿綿不絕地向餐霞客吹來,卻塵子一聲大喝,須發怒張,袖袍一拂,已施展那十 餘年閉關面壁的無極掌,只見氣分陰陽,位含六和,那無極真氣籠罩高空,對著敵人當頭落下。 冷殘子一見大吃一驚,向哭道人高呼一聲留意,右袖微揚,已使出那三才罡氣,兩段真氣一撞,冷殘子只震得氣血翻騰,金星直冒,兩耳雷鳴,鮮血已到口中,唯恐當場出醜,只好把它硬咽回去。 哭道人與喪門僧情形更慘,太陰冰魄神光被人用罡力擋回,幸虧冷殘子用三才罡氣將無極真氣擋了一下,減去威力不少,故冰魄神光沒有被人震散,他們已練就護身神功,饒是這樣還是著著實實地挨了一下重的,打得兩人當場吐出一口鮮血,受傷頗為不輕。 本來卻塵子的功力並不比冷殘子高,較哭道人與喪門僧則技高一籌,冷錢子因連經高手激戰一夜,真力消耗過多,卻塵子既憤弟媳遭人毒手並當場受辱,故舉手一擊用了十成真力,自己又是啟關初出,氣沛神寧,冷殘子在疲憊之餘焉能是他敵手? 卻塵子真不愧為五子之首,一見敵人受傷即停手不攻,用手指著哭道人道:“你這陰山惡道,以你行為而論,誅之罪有餘辜,但你人已受傷,我也不願乘人之危下毒手,可是你必須記著,血債血還,今晚的事尚不算了,三年以後的今天你恐難逃一劍之厄!” 他皺皺眉,望瞭望冷殘子,臉含怒意道:“你還不罷手嗎?崑崙山上絕不容你等再停留,否則莫怨貧道心狠手辣!” 冷殘子用手一招,把化血板收回,並向卻塵子冷笑道:“你不用發威,正如你自己所說,今晚的事不能算完,三年以後的今天我倒要來此試試,看看你們崑崙派到底出了什麼辣手的人物!” 苦行禪師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滿臉嚴肅,對冷殘子道:“道友,你願意自食其言嗎!” 冷殘子怒道:“我何處自食其言?” 禪師笑了一笑,問道:“你那三絕煙雲算不算被我們破了呢?你曾揚言該物被破,你願永守岷山不出,貧僧願道友遵守諾言,那對道友只有好處!須知道,強梁者不得其死,千古名言足為殷鑑!” 冷殘子把革囊一舉道:“戴伯陽你想錯了,這三絕煙雲欲想根絕,你不一舉擊破革囊那永遠也使用不完,你把那放出的破除淨盡,雖然使它略有損耗,但仍不能 謂你已成功,你不明白自己已愚頑大意,反沾沾自喜,豈不可笑?”停下一停,把公孫虛和上官奇看了一眼,惡狠狠地對他的人說道:“我岷山派與你苗疆二奇可以 說風馬牛不相及,從無爭執之舉,這次你們插手其間,助紂為惡,我們兩下的梁子算是結定了,你等著瞧吧!” 上官奇俊眼一翻,冷笑一聲道:“我和你話不投機半句為多,我勸你還是挾著尾巴走路!有什麼厲害的手段,我們還是到時再說好了,我兄弟兩人在洞府的日子 多,你如結夥尋仇,我們是來則必接,天下人管天下事,武林正義必須維持,絕不能讓那些心懷叵測者輕易得手!你如執迷不悟,上官奇可以看到你伏誅之日,言盡 於此,聽否任便!” 冷殘子哼了一聲,也不再事答話,著羅英徐凱帶著裴傑屍體,跨上雙頭梟,另一只叫喪門僧和哭道人合騎,那雙頭梟號了一聲,有如鬼哭,淒厲難聞,展翅騰空迅速無比,冷殘子大袖微揚,也不見他起身作勢,人已離地而起對空飛去。 卻塵子默然久之,點頭嘆息道:“此人功參造化,武功已臻絕頂,惜存心偏激,冷酷無情,加上與他那性格相同的師姊日夕相對,久而久之習慣乃成自然,又與 陰山群魔打成一片,以至愈發弄得不可收拾,該是武林遭劫,俠義多磨,碰上這重重異事,看來我們只好量力而為,盡人事,聽天命了。” 公孫虛笑道:“道兄心存仁義,處處以慈悲為懷,可是這些魔崽子殘忍成性,無事生非,把江湖上弄得烏煙瘴氣,慘絕人寰。我們為伸張正義,扶弱鋤強,說不 得只能以殺止殺,只要行事時從大處著眼,小處著手,分清青紅皁白,辨別首惡徒流,首惡不赦者誅,迫而附和者罰,也不失為儒家恕道,則又何事多慮?”停了一 停,看了看上官奇,又臉含笑意,繼續說道:“義妹上官琪,對令師弟白雲道友印象極佳,蔦蘿願附喬木,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卻塵子與苦行禪師不覺異口同聲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說完,雙方鼓掌大笑。 由卻塵子作主人,邀請公孫虛與上官奇赴乾元洞小住,因紫陽掌教夫人受傷身亡,雖說命中有此一劫,但死別生離畢竟是人間慘事,由卻塵子為首,領著師弟來 察看夫人受傷情形,到了夫人房間門口,守門弟子一陽生與雲姬兩人嚇得慌忙拜倒,卻塵子含笑命起,在房裡守護夫人遺體的正是白雲生與上官琪兩人,一見進來的 正是本門兩位道高望重的師兄,與卻塵子並肩而立的卻是上官琪的義兄,兩人雖是平輩,由不得也雙雙拜倒。卻塵子忙把師弟扶起,公孫虛也把袍袖一展,用罡力把 義妹攙扶,再向兩人臉上望了一望,禁不住微含笑意,連聲道好,上官琪俊臉一紅,她是嬌慣了的,嘟著嘴回說道:“誰不知道好嘛!”這一說,幾乎使餐霞客笑出 了聲,但房間雲床上停放著掌教夫人的玉體,卻塵子正待察看弟媳遺體一面,驀聞前洞傳來了三響鐘聲,苦行禪師念了一聲佛號,隨著道:“掌教師弟已回洞府,師 兄陪貴賓留此,待我與師弟們出洞迎接。” 公孫虛忙肅容笑道:“貴派掌門人紫陽道長,道行清高,武林中誰不欽仰?小弟正渴欲一見,理當隨道兄一同迎接!” 卻塵子不免遜謝一番,最後還是一同出洞迎接,走到乾元洞府的第二進,紫陽掌教已由眾弟子眾星拱月式地陪著而來。除公孫虛會過掌教一面外,上官奇兄妹卻 還是第一次見面,只見真人頭帶紫霞冠,一襲紫袍,面如滿月,鳳目長眉,容光照人,風林絕俗,論年齡似乎比白雲生略長,兩人一比較,可以說是瑜亮並生,不由 得上官奇兄妹暗中喝采不已。 惺惺相惜,自古皆然,上官奇兄妹的反像也使掌教看得驚奇萬分,一見白雲生隨在女俠背後,而女俠妙目流波,不時顧盼的情形,掌教已了然於胸,更暗中欣慰不已。 卻塵子攜著師兄弟見過了掌門人,真人也以師弟之禮叩見了師兄,又與公孫虛彼此敘禮一番,互道久闊,然後由公孫虛引見了義弟妹,少不得彼此仰慕一番,就在洞中坐了一會兒,彼此均有相見恨晚之感。 岷山派大舉復仇的事,由卻塵子 一告知,弟媳受傷身亡,遺體待殮,司馬情霞人也失蹤,可能在崑崙後山遇險,由異人搭救而去,似均在前輩祖師預料之中。真人一聽愛妻傷亡,愛女失蹤,雖知劫 數難逃,自然也痛心萬分,但他為一派宗主,領袖武林,本身定力自較一般人為高,卻塵子詳述經過後他僅嘆息了一聲,當即決定將愛妻遺體用玉槨成殮,安置藏真 塔內,俟三年之後再行設法解救。為察看愛妻傷痕並使師兄弟見愛妻遺體一面,遂起身步入後房,苗疆二奇已與崑崙打成一片,自也一同入內,真人入房後靜立榻 前,由雲姬揭去蒙巾,但見夫人顏面如生,真人涵養雖高,也禁不住紛紛淚落,隨即雙掌合什拜道:“拙夫無德,藝業不精,不僅未能奪造化之奇,更使夫人厄運莫 解,自願閉關三年以贖罪愆,但望陰靈默佑,勿使武林劫運鬧得不可收拾,否則為夫只有伏劍自裁,以謝武林同道了。” 在房的人莫不滿臉嚴肅,對著夫人遺體深施一禮,公孫虛從道袍中取出一顆紅光奪目的寶珠,很鄭重地交給掌教道:“據小弟看來,嫂夫人的一身武功並不在你 我之下,其所以受傷身亡,似乎是中了什麼陰功暗器,這類東西一定惡毒異常,中人必死,這是一顆雄黃珠,可以說是解毒珍品,如把它安在夫人身上,功能祛除百 毒,待數年之後再設法解救時,說不定全體邪毒均被此珠吸收淨盡,可使解救的人省去功力不少,貧道尚有一言願道友切勿以交淺言深有辱清聽。目前武林劫遠業已 興起,岷山派之大舉復仇,不過是此事之開端而已,在此三年之內不知要發生多少事故,如道友閉關不出,豈不使江湖上弄得群龍無首?如此一來,群魔更要乘機蹈 隙,無事生非,那不知要死多少江湖異土,草野奇人,這豈不是有違道長維護武林正義之初衷?據弟意,潛研武功,打擊群魔自屬必然之事,閉關不出之意勸道長從 速打消,乾元罡力武林一絕,救傷禦敵有時非它莫屬,深望道兄慈悲為懷,則武林同道感激非淺了。” 崑崙掌教接過紅珠,並向公孫虛肅容一拜道:“如非道兄賜教,司馬紫陽幾陷為武林罪人而不自知,閉關之念初衷不改,但不出之意遵示打消,如武林中產生事 故時,貧道可隨時啟關而出。”說完將紅珠交與上官琪道:“內子成殮之事,有賴女俠多勞,好在彼此已成一家,費神之處他日必當報命。” 上官琪接過珠子,襝衽一拜道:“夫人受傷遇劫,傷感無已,掌教如有所命,上官琪百死不辭!”緊陽真人遜謝不已,將來賓安置已畢,即命眾弟準備一切成殮 之物,當晚即準備妥當,將夫人安置於玉槨之中。翌晨,掌門人率領崑崙全體打開藏真塔,由八大弟子托著玉槨,安置在塔中最下一層,鳴鐘四十九下誌哀,同門師 兄弟及來賓弟子,無一不熱淚盈眶,佇立塔前依依不舍,紫陽夫人遺體藏諸塔內,須待麟兒道成後,為感謝師恩,竟不惜用本身真氣予以搭救,此為後話,暫且不 提。 真人講到此處,聽得麟兒瓊娘熱淚擦眶,悲不可抑,麟兒已停箸不食,睜著一雙淚眼,問真人道:“弟子已得本派真傳十之八九,一身所有無一莫非恩師所賜, 縱令粉身碎骨也難報化雨深恩,擬用本分真氣為師母祛除奇毒,並將那玄陰毒氣排除體外。俾使師母早日蘇復,不知恩師意下如何?” 青蓮師太笑答道:“以賢姪目前功力,也可搭救夫人,不過尚有其他應用之物此時卻無法獲得,有此心意恐也徒勞?” 真人知師太神算,其應如驗,忙笑道:“道友所言不差,挽救內子,據祖師遺偈言,尚有一極為重要之物,此時確實無法獲得,與師太神算 一符合,況且徒兒奇遇就在目前不遠,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豈可逆數而行?徒兒勿再動此癡念了!” 麟兒眨眨大眼睛,望著真人笑道:“師妹失蹤既也載在遺偈之內,不知是何處高人予以救去,遺偈之內是否明白指出?” 真人搖頭答道:“你師妹為異人救去,那是無可置疑之事,至於那位搭救之人屬何派別,姓甚名誰,你問師太,她根據佛家神算所得,可能已知詳情,但恐天機難以洩漏罷了。” 青蓮師太笑道:“掌教道可通神,令媛出處哪有不知之理,不過要考驗貧尼,此人輩分極高,得她為師求之不得,麟姪功成下山之日,也就是雙佩合璧之時。至於此人現在何處,恕貧尼暫時保留。” 瓊娘嬌笑道:“師叔最好暫時不說,說了之後只等義父一走,他就會專程尋訪,自恃本領既高膽子又大,天大的亂子他也敢闖,那一來卻教人擔不少心事。” 紫陽真人微笑道:“你也不必說他了,談闖禍你們可以說是一雙兩好,他目前已把那凌虛飛渡的絕技教了你,又用本身真元儘量培養你的內力,這樣進境當然最快,等到你禦氣飛行之術鍛鍊成功,那時千里遙程,關山失阻,你不闖禍才怪呢!” 麟兒笑得雙掌合什道:“阿彌陀佛,恩師所言,就事論事,無所偏頗,確是公論!” 瓊娘嘟著嘴不依道:“誰說義父不偏心呢?連和師母定情的東西都送了你,那才是偏心的真憑實據!” 此語一出,青蓮師人恐真人著惱,忙斥道:“瓊兒語無倫次,留心我用家規治你!” 天山神丐哈哈一笑道:“不痴不聾,不作阿姑阿翁,小兒女之言豈可計較?不過瓊兒所說倒有四分真實,嘉麟在黑龍潭內取寶時,我和一塵上人見到了那塊佩玉,就知真人對他不比尋常!小妮子倒抓著了癢處!” 青蓮師太笑道:“人家都說你是娃娃頭,看來是一點不假,什麼事都替孩子們推波助瀾,使他們的膽子愈來愈大,瓊丫頭可以說給你慣壞了。” 這一對上嘴,吵吵鬧鬧,可以說沒有完,天山神丐喝了兩壇酒,撕吃了幾只肥雞,滿嘴油膩,用破袖擦了一擦,大說大笑,四處和人鬥嘴。真人坐了一會兒,因 麟兒內傷早已痊癒,無須再留,應即日回山閉關修練,麟兒一見師父要走,忙到房裡從革囊內把那靈石天露與紫蘭仙實取出一瓶,恭恭敬敬地交給真人,真人笑 道:“這裡面貯了一點什麼呢?” 麟兒忙把那天露與仙實的獲得經過及其作用與功能 一說了。 真人聽了,不覺大喜道:“這水是靈石天露而非靈石仙乳,靈石天露是三光之精華,為靈石所吸收遂化為露水,一點一滴日積月累而成,像你這樣多則不知要經過幾千幾百年了。 紫蘭仙實得之尤為不易,它的生長必須有靈石仙露的灌溉,有了靈石仙露還不一定可獲得這種紫蘭的種子,這東西開花三百年,結果三百年,有一片葉子在武林中即認為是價值連城的珍品,何況有這麼多的果子呢!不但我,連你師伯師叔也仗著你的福緣,要早成道一甲子了?” 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把瓊娘看了一眼,互相一笑道:“我們兩人總算福緣不淺,把這樣好的東西彼此吃了一粒,無怪運氣行功時,十二重樓暢通無阻,真是受了惠,還不知道它的好處。” 麟兒瓊娘笑了一笑,雙雙走入房內,不一會兒端來四只玉盞,有三盞裡面均放著仙實一枚,天露半盞,有一盞則僅盛著天露,放著一根玉釵。 瓊娘先敬了掌教真人,再敬了自己師叔,把最後一盞給了熊玉儀,玉儀辭道:“小妹無福,不敢受此大恩,還是請姊姊收回的好。” 掌教真人笑道:“相見即是有緣,姑娘亦是性情中人,徒兒們既已把你當作自己人看待,這東西又有駐顏之效,對姑娘好處極多,那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玉儀對崑崙掌教至為敬畏,一聽他的話不敢再辭,只好也食用一盞。 神丐笑道:“我和蒼鷹老兒的呢?” 青經師太笑罵道:“化子頭,你也應該知足一點兒,這種天地珍品,可以說幹載難逢,你既已食得一枚即不用再食,每人一枚即已跡近糟蹋,如把它煉成丸藥,一枚仙實半盞天露,就可使千百人受惠無窮,怎能使你像豬八戒吃人參果呢!” |
第07章 絕峰鬥技b
這一罵,把瓊娘、玉英、玉儀等人逗得噗噓笑出聲來。 瓊娘用玉釵沾著天露,把眾人的眼睛都點過了,大家盤坐殿上用內功調息,發揮露藥的功效,經過了一時三刻,彼此功行圓滿,只有玉英玉儀兩人功力較淺,進度較慢,但經過麟兒瓊娘從旁指點後,也就很快地領悟到其中秘竅,這一來,功力目力自然陡增。 為試驗目力,他們都走出北極殿外,只覺四周景物盡人眼簾,無一不清清楚楚,更能透露穿雲,比往常何啻清朗百倍,於是皆大歡喜,其中既歡喜而感激的自然 要算熊玉儀了,她認為自己作了人家的俘虜,無論遇到了哪一幫,哪一派,做了它的俘虜你就準得受罪。峨嵋派活捉畢搖不知要把她折磨成什麼樣子,誰又能像自己 的運道?誰又能像崑崙派的納物容人?人家師徒情若父子,同門如嫡親兄弟姊妹,融融洽洽,天倫之樂無殊!這情形不僅在江湖上所難有,就是像這樣和睦的家庭, 人間又有幾個?紫陽真人身為一家宗主,功力已臻化境,對人卻極為謙虛文靜,使人一望而生敬愛之感,絕不像旁門別派,只要自己作了教主,動則盛氣凌人,直欲 天下英雄盡人彀中,隨心所欲供其驅使。還有那氣量狹小偏激之徒,動則猜疑忌刻,如稍違己意即用極其毒辣手段清除異己,甚或不惜大事殺戮,株連無辜,如此一 來,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奇異之士,作了無謂犧牲?還有那困於門戶之見的人,視其他各派均認為是旁門異道,自己卻是玄門正宗,行道江湖時為了一點小事,不惜引 起門戶之爭,青城峨嵋兩派就犯了這種錯誤心理,自己青城門弟,師恩深重,為報答師門,無論身受何種苦,總得糾正這種錯誤,使青城崑崙兩派不至無故成仇,否 則吃虧的不是崑崙,而是青城了。 紫陽真人神目如電,一見熊玉儀低頭沉思,臉上變化不定,最後則怡然自得,現出滿臉欣慰之容,知道這女孩人甚正派,極有可取,說不定與挽救武林劫運之事 大有關聯,忙笑道:“武林中人,只要心存善念,貫徹始終,則誠可格天,所懷終必如願實現,今後如有需助之處,貧道自當命門弟子馳援,盡可放心!” 熊玉儀忙襝衽拜謝真人恩德,自是心存感激不提。 真人以無事可留,把麟兒與瓊娘叮囑一番,又別過了青蓮師太等人,正待啟身回山,麟兒忽然想起了兩只大鷹,以此時正在求師習技,並非行道江湖可比,帶在 身邊頗有不便之處,不如請師父帶回崑崙,作那守山護法,即把此意說出。真人笑道:“這兩只神鷹已有千年道行,功力自非小可,帶回崑崙守山,本是再好也沒 有,但它們原主蒼鷹道友是否需它們另充其他用途,則不得而知,最好先徵求他的意見再說。” 蒼鷹老人笑道:“我此後和天山道友在一塊行道江湖,正愁兩鷹無處安置,能得道友攜去寶山,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我還有什麼不同意呢?” 麟兒撮一口嘯,招來兩只蒼鷹,當下把話講明,兩只鷹兒在空中點了點頭,算是同意接收,驀聞平地一聲清嘯,一條黑影早已騰空而起,快如風馳電掣,背後緊跟著兩只碩大無比的蒼鷹,徑向崑崙飛去。 青蓮師太等送走真人,重行入殿坐定後,遂洽商今後的行動應如何安排,麟兒眨了眨大眼睛,笑道:“我們先到巫山替瓊姊姊報了親仇,然後再赴峨嵋拯救畢姊姊,這兩件事情完了,我就要跑遍名山大川,探武功之秘奧,而後再返崑崙聽恩師差遣。” 天山神丐笑對師太道:“我們三個老不死的替他們打頭戰,看看巫山與峨嵋到底有些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他們年輕人大都性喜貪玩,讓他們一路玩夠,也順便使他們多得一點江湖經驗,如此可好?” 青蓮、蒼鷹都點頭應允,計議已成,說走就走,三位老人在前,師太走在第一,只見她身形不動,右手拂塵微展,微風颯然,人已拔起兩丈多高,躍上枝頭如飛而去。神丐喊了一聲:“好身法。”人也不甘示弱,一式平地青雲,幾個縱躍即無影無蹤。 蒼鷹老人微微含笑,大袖一場,平地卷起一陣旋風,將他身子滴溜溜地卷在空中,向著兩人所行的方向追去,把袁玉英和熊玉儀兩人看得佩服不止。 瓊娘笑問麟兒道:“三位老人家輕功提縱術都已臻絕頂,身法步法亦各有不同,師叔用的是混元一氣臨虛步,這是一種玄門絕頂輕功,雖稍遜於你們崑崙派的凌 虛飛渡,但練到十成功力時,也可以御風飛行。我師父青雲師太即已達到這種百步登空的境界,師叔也不過略遜一籌而已。天山神丐老前輩能使用平地青雲的身法, 無疑已到了踏雪無痕的境地,唯有蒼鷹老前輩則式樣很奇怪,可以說是江湖上一種絕無僅有的身法,他利用本身的內力產生旋風,藉旋風把自己的身子送上高空,而 後踏風飛行,在身法上不僅奇特異常,就輕功而言,似較青蓮師叔與天山神丐老前輩尤高一籌呢!你見多識廣,對這種奇形怪狀的輕功是否知道?” 麟兒把心上人望了一望,只見她瓠犀微露,笑靨生春,軟語連連,嬌豔欲滴,不覺故意逗她道:“我對於輕功提縱術素不注重,江湖上派別很多,誰耐煩一個一個地去研究它?你有這種興趣,下次遇到蒼鷹前輩時不妨仔細問他好了。” 瓊娘聽了,不覺心中一怔,忙把麟弟弟看了一眼,只見他俊臉含歡,朗目修眉,風標絕世,眼光卻不時向自己身上偷覷,知道心上人故意逗她,當下也假裝不 解,繃著一張粉臉,冷幽幽地回答道:“誰不知道你季公子功臻絕頂,道可通玄,得崑崙絕傳,作掌教門婿,區區輕功提縱術,你自然不屑一提,不值一顧了,算我 愚昧無知,不自知趣,明知你身在此間心在天涯,卻還要在你身旁無端惹厭,無怪乎要自討沒趣了!”說完,暗中向袁玉英和熊玉儀兩人使了一個眼色,自己卻扭轉 柳腰,蓮步輕移,俏生生地回房去了。 這一下把麟兒急昏了頭腦,顯得有點舉止失措,他用乞憐的眼光望望玉英與王儀,但女孩子們儘管她一貌如花,也多少總帶有三分殘忍,她們一方面充分利用女 性的魅力,另一方面則充分表現著矜持,甚至在她們內心裡對你無限傾倒時,外表上也偏要來個若即若離,弄得你心癢難禁,神魂顛倒,可是你依然不忍捨棄她。甚 至她越是如此,而你則越覺其可貴,大抵造化弄人,把天下男人都造成有三分賤骨?否則古往今來男女間的事,也不會如出一轍了。 我們的美男子武功絕世,蓋代才華,貌擬天人,心同赤子,可是在他心目中,除了自己的父母恩師外,使他念念不忘的就只有兩人,司馬倩霞雖與之早訂鴛盟, 但總緣慳一面,他渴望雙佩合璧,早完成那美滿良緣。白衣龍女一生的命運可以說關係著他整個一生。其次就要算薛瓊娘了,瓊娘已是恩師的義女,為著她師門關 係,恩師有意成全,只待師妹歸來即效英皇並侍,瓊姊姊柔情蜜意,貌似天仙,不說有意逗她,損她尊嚴,這一激起她滿懷心事,不知要使她傷心多久?乞憐玉英玉 儀,人家來個不瞅不睬,這叫做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美男子無可奈何,只好紅著臉飛跑入內,剛轉身,大殿上傳來一陣銀鈴般的嗤笑,還夾雜著“本來是鴻案齊 眉,卻變作負荊情罪”的調侃。跑進房裡,瓊娘兩手捧著臉,雙眉還不時地在輕微抽搐,分明是氣哭了,伏在床上啜泣,麟兒喊了一聲姊姊,又坦白地告訴她,除逗 她玩以外,實無任何惡意,最後乾脆來個海誓山盟,道是此生如辜負了姊姊,叫他不得好…… 最後一個字還未說出,嘴上已多了一只玉手,不但手似柔荑,膚如凝脂,而且蘭香陣陣,撩人情思,她俊臉含著薄嗔,用手指在他額角上輕輕一戳道:“大白天 好好的,你又賭的什麼牙疼咒?”麟弟弟得寸進尺,抱著人家的臉就親,纏了一陣,瓊娘輕輕地把他推開了,嬌嗔道:“不要涎著臉盡纏,趕快收拾東西趕路,否則 給人見了,道我們過於輕薄!” 停了一會兒,玉英玉儀果然含笑進房,計議了一陣行程,而後準備動身,玉儀探手革囊,取了一副人皮面罩套在臉上,馬上換上一副面容,貌可稱得中姿,只可惜臉已微麻,講容貌只好略減一等,瓊姐笑問:“為何不以真貌示人?” 玉儀道:“江湖上險詐重重,對女子尤感不便,假如以各種面貌出現江湖,使人摸不清底蘊,則可免去許多麻煩,豈不是妙事一樁?”瓊娘玉英也忙要過一副, 彼此均以此物輕靈異常,戴上無任何不舒適的感覺,故勸麟兒也戴上一副,麟兒笑道:“這東西,儀姊姊所具備的雖然很多,但都是女孩子們用的,怎好叫小弟戴著 女孩子的臉孔呢?” 玉儀笑道:“小妹興之所至,有時也裝扮男人,故男孩子的面罩這兒也有兩套。只是畫得頗為奇醜,戴了後不免掩沒了你那絕世風標?”說完,果把兩個面罩遞給了麟兒。 打開那東西一看,見它畫得圓眼咧嘴,左臉上還帶著一道刀痕,另一個與之相同,不過將刀痕畫在右臉上,麟兒也是小孩心性,極為愛惜自己的臉面,很不願意 戴著這種難看的東西,把眼望瞭望瓊娘,一見瓊姊姊繃著臉,知道非戴不可,沒奈何,只好勉從心上人的意思戴上面罩,四個人一起從真武殿出發。 漕宇廟離雲陽縣不過百里之遙,按照麟兒等人原有的計劃,準備在雲陽縣的對岸乘船直達巫山,他們都是年輕男女,雖然遇著深秋天氣,大地顯得一片肅然,但 總免不了好奇,有什麼名城古蹟,興之所至,麟弟弟一定纏著瓊姊姊共同一遊。男人生得太美了,是女人的魔星,這說法,凡是女人也都不免承認,麟弟弟就佔著這 種便宜,他的提議縱使瓊娘不依,玉英玉儀總得多方設法讓他達到目的,這兩個女孩雖較瓊娘稍遜,但都是人間極品,萬中也難挑選一個。尤其是袁玉英方面,對他 更有特別好感,因為自己的命是人家救的,而且幾乎讓他丟了自己的命,那時她心中的難受不亞瓊娘,果真麟兒疾無起色,玉英也決定一死以酬知己,年輕男女關係 就是這樣微妙。玉儀方面,對他只有敬服,覺得他無處不好,無一事不合自己的心意,與自己的男友郭祥武一比,相去何啻天壤?郭祥武雖是峨嵋掌教覺明大師的高 弟,但個性至為高傲偏狹,武功雖得峨嵋絕傳,但恐難與人家走個十招八式,至於文事方面,季公子經綸滿腹,郭祥武不過略通文墨。女孩子原是水做的,水性善 變,玉儀對郭祥武的心不覺變了,本來她與郭祥武的關係也不過較普通人略好一籌,因為師門有意讓他們彼此結合,她也未曾明白表示,就是變,自然也不能算她負 心。男女間的結合原要兩廂情願,那種不是愛就是恨的說法,只能算是一種變態心理,若愛不能遂,轉愛為恨,因恨成仇,乃至以殘暴行為實施辣手摧花,或以一死 相拼實行同歸於盡,那不是愛,而是作姦犯科,跡近瘋狂,行無可取,這種愛法令女人望而生畏,有什麼好談?郭祥武對待熊玉儀就陷入了這類愛的槽內,幸而到了 危險境地遇上了麟兒,麟兒費盡心機從中化解,郭祥武懸崖勒馬,翻然悔悟,終於獲得了如花美眷,化戾氣為祥和,這是後話,暫時不必細表。 一行四人,游山玩水,頗不寂寞,到了雲陽的對岸,卻有市鎮一座,鎮名永和,也有百餘戶人家。因天色已晚,麟兒等人就在鎮上找到一家鴻盛客棧,裡面倒也 清潔寬敞,客棧中的伙計見進來的是四位青年男女,但姿色卻不敢過於恭維,因為每人背上均背著長劍,知道絕不是易與之流,安置了房間,讓他們淨過臉以後,晚 餐就開在大廳之上,酒菜均極豐美,同一大廳,酒飯開了七八桌,大多數都臨近各省入川採購藥材的人,他們邊吃邊談,滿口都是生意經,聽來確實乏味。 鄰桌有一位中年商人,聽口音知為鄂籍,大約是他鄉遇故,同桌而食的竟有六人之多,猜拳行令鬧個不完,酒到五六成卻又講個不歇,所講的無非是各類名貴藥品的價格情形與一般銷路,驀地他用手把桌子一拍道:“鄂境鶴峰,最近出現了一種天地靈藥,兄台等是否有個耳聞?” 其中有位口帶湘音的藥材商,聽完一笑道:“這樁事已傳遍了江湖,驚動了武林很多高手,現均雲集鄂境,每一門每一派都欲得而甘心,武陵山辰州派掌門人麻 衣使者更是令弟子全部出動,辰州派擅江湖邪術,門弟子也散佈得很廣,高手如雲,與洞庭幫又聯絡一氣。衡山派一塵上人也親自出馬,其餘各省的人物極多,小弟 因不是江湖中人,未及仔細打聽,想來中原武林人物來的一定不少!”停了一下,他反問道:“周兄來自鄂境,對這事的情形一定懂得很清楚,那鶴峰所出現的聽說 是什麼馬兒騾兒之類,小弟倒未聞及,什麼馬兒騾兒,卻是宇宙間的天材地寶,值得武林中人這樣重視?” 麟兒聽到這話,不覺心中一動,暗想何不趁此時機,會會武林奇異之土?但又想到瓊娘急於要報親仇,與她商議不知肯也不肯? 那湖北口音的商人,一聲冷笑道:“張兄,還虧你做藥材生意,這類價值連城的珍品,你也不妥為打聽一下!”於是他把這事情發生的始末全部講了出來:中秋 節的晚上,月色很明朗,照耀得如同白晝,鶴峰上有一座古老寺院,名叫白鶴寺。當夜寺內僧人因貪圖夜景,夜深未睡,驀見一道極細微的青光在峰上出現,寺僧融 圓大帥與智圓大師立在一懸崖陰處,暗中留意察看,見那東西竟是一只七八寸長的白馬,那青光卻從馬的尾部發出,它很安閒地吸食草上露水,懸岩與馬相距不過半 箭之遙,一忽兒它滿山飛馳。但見一絲青光快如風馳電掣,如不事先已有所見,一定會疑是自己眼花,跑了一陣仍停留原處吸取露水。智圓曾經學過九年武功,知道 這是天地奇品,遂用輕功提縱術飛身上前,欲與撲捉,誰知那東西機警異常,聽覺視覺至為靈敏,人還未到已一躍而起,帶著一溜青光破空而遁,轉瞬即杳。 融圓、智圓原是持戒極嚴的好和尚,待人接物從未打過謊話,遂把夜中所見講了出來,當地有位藥材商見多識廣,一聽而知為千年芝馬之類,遂帶著許多人布滿 鶴峰實行窺察,一連兩晚均無所見,至第三夜中宵,忽從離寺不遠之處跳出一只小白馬,一現身用鼻向四周嗅了一嗅,大約聞到了生人氣味,忙又遁身而逃。 此事逐漸流傳,不脛而走,不翼而飛,愈傳愈廣,遂惹起了江湖上的注意,以致有不少武林奇異之士雲集鶴峰周圍,誰都抱著滿懷希望而來,勢在必得。 忽有一位口帶川音的同行帶點惋惜口吻幽幽一嘆道:“千年芝馬確是地寶天材,曠世難遇,得之不但可以祛病延年,而且可以立致暴富,不過也可以引起別人覬 覦,而招致殺身大禍,這類天材地寶只宜以有德者懷之,用之濟世救人,才不致招造物之忌,凡是私心自用的人,既不能得,即得之也不能保!” 麟兒等人聽了這話,不覺暗中點頭,當即匆匆把飯吃了,一同回房計議。 首倡議赴鶴峰一行者當然是麟兒,玉英玉儀自然不加反對,瓊娘對心上人素來是百依百順,雖然急於報復親仇,但也不在一時之爭,知道心上人既已插手,巫山 雙傑和那蛇蠍書生已成甕中之鱉,釜中之魚,何況更有師門長輩已作前鋒,說不定早已包圍巫山,攪了個天翻地覆,師叔青蓮師太素善前知,我們鶴峰之行可能已在 她神數之內,自己與心上人復了親仇之後,即有一段長久距離,他一片柔情,百依百順,自己又何必逆他心意,令他添不快心情。想到此處,遂笑對麟兒:“鶴峰之 行我也不加反對,不過三位長輩可能在巫山附近等候我們,久等不至,返必受斥,到時請你自己去擋罷!” 玉英笑道:“麟弟弟處處討人歡喜,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對他至為相護,天大的事,也必為他一肩擔成,那天山老前輩為麟弟的事,意願使用天山派的力量一意 維護,愛恤之心於此可見,游遊鶴峰絕不至有什麼責罰!師叔對麟弟那份喜歡也絲毫不減二老,他已成為長輩們的香包了,你還替他擔什麼心事?” 計議一番,決定是早去早回,於是收拾了一陣,準備當夜離店,喊來店中伙計告以因有急事,必須中宵動身,先行結清店銀,免得臨時拖延時間。諸事完畢,調息了一陣後,四位少年男女感覺精力充沛,遂於中宵出發徑奔鶴峰。 麟兒因與心上人離別在邇,知她一生魔劫重重,除將乾元罡力全部傳授之外,又把從天音樂譜中所悟出來的天運劍術傾囊而授,一路同行之時總是輕憐蜜愛,為 她講解,甚至太清罡力的初步坐功和鍛鍊秘竅也絲毫不隱地教了她。瓊娘秀外慧中,一點即透,故進境甚速,一出發即施展輕功提縱術,自覺身輕如燕,捷逾奔馬, 玉英玉儀雖然全力以赴,但總覺吃力異常,麟兒回顧笑道:“兩位姊姊可把真氣納入丹田,務使氣定神寧,定以致靜,由靜生明,坎離交濟,虛實協調,則本身真力 自可充沛全身源源不斷。”又把她們本身缺點指正了幾處,兩人也是玲瓏心竅、聰明絕頂的天生尤物,自然易於領悟個中道理,照樣施行果然獲益不少。 一路曉行夜宿,經古林沱,過五馬石,穿崔家壩,一眨眼,已到了花果坪,兩百餘裡的遙程也不過一天半的光景。 花果坪是一個很大的市鎮,房舍櫛比,又逢集墟之日,人眾擾嚷,倒也顯得熱鬧非常。 麟兒視聽辨別力強,察知聲在鄰近,不禁解發好奇之心,一行四人臉上原帶有人皮面罩,掩住那絕世風儀,所以未曾吸引那些閒人注目,減去不少麻煩。他們循 著鑼聲穿大街鑽小巷,驀地發覺有塊很大的三合土場地,場中擁擠著一大圈紅男綠女,老少婦孺,陣陣鑼聲就從那擁擠的人環中透了出來。 場的東邊有一座年久失修的道觀,麟兒的目力原異尋常,目光一掃,即把廟名看清,原是靈宮寶殿,南西兩向那兩家規模頗大的酒樓,都是上下兩層,面向場裡,酒樓旁有柏樹數棵,虯枝怒幹,顯得年代頗久。樓上倒有不少酒客憑窗眺望,場內情景自然盡入眼簾,看情形倒也安闊別致。 瓊姊姊一見麟弟弟東瞧西望,到了最後那俊眼把兩座酒樓不住地打量,她原是玻璃心樣的妙人,最能善解人意,當即一笑道:“這兩座酒樓確實不惡,我們暫不如淺酌幾杯,再行趕路如何?” 兩座酒樓,一名雅雲,一字謫仙,相距不過十餘步,層樓四周皆窗,樓上情景彼此都可看得清清楚楚。麟兒揀近,就與瓊娘等人進入了雅雲樓,跨上樓,臨場子的一面還空著一張桌子,不覺心中大喜,叫了一桌酒菜,趁菜未入桌之前,依窗閒眺,人圈中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原來場子中有一魔術班,正在那敲鑼打鼓招引觀眾,一個五十餘歲的老者,生得濃眉環眼,鷹鼻免唇,一顆暴牙從上唇的缺口處伸出嘴外,兩目兇光外露,禿 頭,曲背,但身材卻又異常高大,看來愈顯獰惡非常。看那目使頤指的情況,一望而知為該班首腦,在他身旁坐著一個年約五十的婦人,年事既高偏還抹粉涂紅,怪 模怪樣,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年,論長像和老者可以說只有年事上的差別,站在老者和婦人身後的正中,不用說他是老者和婦人的兒子。另有兩位小姑娘,年可破 瓜,模樣兒倒俏麗非常,其他尚有三個伙計,貌相凶悍,看情形自非善良之輩。 戲法開始,那婦人裝著娉娉裊裊立起身來,向觀眾先來個萬福,而後由兩位女的遞過一把酒壺,討了幾個銅子,把酒壺拿給觀眾看清,裡面確實一無所有,再把 銅錢放在壺內,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拿著一根烏色木棒,掩上壺盞,嘴內喃喃一陣,然後再由那兩位女的托著一只大盤子,盤中放著幾個酒杯,道是酬謝觀眾捧場, 請飲幾杯清酒。在場的人自有不少癮君子,就少女的手上好奇地吃上一口,果然是人比花嬌,酒沁心脾,這叫空壺來酒,少女媚眼連拋,道是請貴客幫忙,拋幾個銅 子助助場面,說完柳腰微曲,笑靨迎人,果然人叢中爆出一陣喝采聲,然後銅錢象驟雨似地落下。 那婦人又從箱中取出一張羅網,網孔有手指粗細,網內更是一無所有,驀地將網一張,那手法至為迅速俐落,空網中忽然出現了數十只麻雀,吱吱地叫個不停,這種天羅網雀的戲法,倒也乾淨別致。 菜已上桌,原來是四道熱炒,瓊娘身似主人,提壺斟酒,麟兒嘗了一口,酒味極純,竟是上等的竹葉青,吃了一點菜,味道也極為可口,市鎮上能有這種酒食總 算難得了。驀聞鄰桌上傳來一聲嘆息,吸引了美少年整個心神,他進來時忽略了周遭環境,這時好細一打量,異事重重,盡入眼底。 坐在角落裡嘆息的竟是一個貌相頗為不俗的文生,穿著一襲舊布青衫,獨個兒在那裡自飲,萊餚並不豐盛,顯得家境頗為清寒。他兩眼不時注視場內,對著那耍 戲法的人,眼光中充滿著無盡怨毒,桌子上擺著一只小型木盒,他一邊注視場中,一邊卻對著木盒不斷地點點頭,似乎對某一事情滿懷自信! 麟兒坐的方向正是面朝窗外,偶而轉首側顧,見右邊一桌坐著一個俊美少年,那份美,美得麟兒有點觸目驚心,惺惺相惜。只見他全身一色青,越襯出齒白唇 紅,瑤鼻通梁,修眉入鬢,蜂腰猿臂,秀逸奪人,背上負著一支長劍,連劍鞘劍柄也用一種閃閃發光的青色布套罩住,明眼人一望而知那是一種仙兵神物,因光華太 露故用布套兜住,以免驚世駭俗。他左臂上掛著一張長不盈尺的黑色小弓,形式特別古老,卻愈顯得稀有可愛,他既用眼注視了那嘆氣的文生,也打量下麟兒等人幾 眼。 挨著少年的鄰桌是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男孩,論像貌也可以說是人間少有,貌似子都,他一身穿著都是淡紫,背上的寶劍烏柄黑鞘黃穗,劍身長約兩尺五寸,背 上還掛著一個紫光閃閃的錦袋,看情形顯得有點特殊。他持著酒杯低斟淺酌,對旁人不理不睬,似覺天下之大惟我獨尊,別人都是俗物,惟有自己清高,冷面冷心, 雖然美卻似遮不住內心的醜惡。 麟兒看在眼裡悶在心頭,眼前的情景顯得有點奇特,奇得使人摸不清底蘊! 瓊娘等三人見麟兒停杯不飲,注視四周,自然也就留了意,隨著麟兒的目光一望,一切情形自然也就明白了十分,對那青衣少年也不免心中暗暗納罕,因為麟弟 弟可以說是俊絕人家,但那青衣少年雖然較之稍遜,可也相差並不太遠,真是秋色平分,瑜亮並世,看來天下事無獨有偶,無怪麟弟弟要暗中納罕了。至於那紫衣少 年,她們都覺得不能與麟弟弟相提並論。 樓上場子裡驀地傳來一片喝采之聲,坐在角落裡的少年文士,面露緊張之色,雙目注視場中眨也不眨,麟兒往樓下一看,那耍戲法的大約已快到高潮,駝背老人 已親自出場,敲鑼的把鑼敲兩下,即高喊道:“請看空中偷桃,百難一見的空中偷桃,今日因適逢瑤池桃熟,偷幾個蟠桃讓諸位嘗嘗,藉答諸位的盛意!”那醜少年 提出了一籮糠皮擺在老者面前,老者把糠皮抓了一把,兩手不斷地搓揉,糠皮會變,隨手而出的竟是徑可一寸的大麻繩,很奇怪,那繩子似乎被什麼東西牽了一樣, 竟垂直向天上升,愈升愈高,老者也就愈揉愈快,繩子的一端眨眨眼已進入雲端,那老者向著自己的兒子大喝一聲道:“彪兒,還不趁值日功曹此時不在,著手偷桃 等什麼?” 那醜少年嗥應了一聲遵命,兩手攀著繩快如猿猴,逐漸上升,須臾已進入雲端,不見蹤跡。 老者遂請觀眾稍待勿躁,因為桃在園裡,誆進桃園自屬不易,話未講完,半空中落下一個拳大桃子,場中旁觀的小孩轟然一聲奔向那桃子,你爭我奪,半空中忽 然又落下了七八個桃子,拾桃的人仍然是紛紛嚷嚷,那女人笑道:“這孩子既偷進入王母的蟠桃園,桃子多得是,只求諸位多幫助點,待老身喚他多摘取幾個便 了!”說完,裝模作樣,鬼鬧了一陣,觀眾倒也聽話,又撒了不少銅幣,有的大約還給了一點碎銀。不一會兒,空中挑子又紛紛下落,估計約有二十餘個,大部觀眾 就拾得桃子者的手上分下一點嘗嘗,竟都是普通的桃子,有的還帶著很重的霉味,好像貯藏不佳,品質已變,假如這就是世間所傳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那種 王母蟠桃的話,神仙的生活也確實太可憐而沒人羨慕了。西池王母擺盡了架子,好不容易,傳玉碟、奏綠竟成立一個蟠桃大會,赴會的人引領一望,不僅伸長了脖 子,還望得兩眼昏花,待盛會臨,盛裝而往,滿杯希望獲得的卻是一只霉桃,這樣的神仙生活你是否羨慕?好在是仙道無憑,怪力亂神子所語,戲法原是假的,焉能 以假當真,自甘上當? 觀眾都在詳品那桃子的味道,場子裡反顯得有點沉寂,空中既不再見拋桃子,也沒有那醜少年下來,老者和婦人似乎都有點等得不耐,嘴裡自言自語道:“這孩子怎麼這樣粗心大意,還不下來,如被園司發覺,勢將亂刃分屍!”說完,把臉對著空中凝望,似覺事態嚴重萬分。 |
第08章 鶴峰芝馬a
忽然,那繩子從空中一段一段地跌落,降落地面後依然變成谷殼,散落得滿地皆是,駝背老者與婦人不覺失聲驚叫道: “守門園司果然發覺,並作法把繩子割斷,彪兒失卻歸路,這卻如何是好?”那老者用手撫著禿頭,那婦人兩眼卻含著眼淚,似乎無可為計,焦慮萬分。 麟兒望瞭望瓊娘,她也報以一笑,偶而用目光看那縮在角落裡的書生一眼,只見他雙目圓睜,紅如噴火,桌上那木盒這時已經打開了,裡面放的原是只蒼蠅,被 繡花針兒釘住。那蒼蠅還不時鼓動兩翅,嚶嚶地叫個不停,書生的手上拿著一把長約兩寸的竹刀,兩眼注視場中,兩手還微微地抖顫著。 麟兒心中對此事業已了解三分,回過頭看了鄰近的少年一眼,見他似乎也在注意那少年文士,雙瞳如剪,看得使人又驚又愛。那紫衣少年依然是自斟自飲,一副 眼高於頂的情形,使人更有討厭的感覺,角落裡少年文士的舉動,他也用目光掃了一眼,除鼻孔裡冷冷地哼了一聲之外,卻無其他表示。 「哎喲」一聲,發自看戲法的那些男女老少,事情當然不平凡,否則不會使人有異口同聲的感嘆。麟兒向場中一看,原來從空中落下來一隻手,那駝背老人越顯 得焦急異常,兩個女孩子也假裝嚶嚶啜泣,道是兄弟被園司斷了一隻手,解救無計,只望園司發發慈悲,對兄弟不再作進一步的殘害,雖然落個殘廢,但總還保得一 條性命,侍父母以終天年。這篇話雖是假裝,但也說得入情入理,尤其出自少女口中,貌如帶雨梨花,倒博得不少同情。 樓上那清寒文士,此時卻用竹刀把匣中蒼蠅前足割斷了一只,用繡花針將它釘住。一會兒,天空裡又落下了一手兩足,場中又傳出了一陣驚叫擾嚷,青年文土又 用竹刀把蒼蠅前足斷了一只,後足兩只,均分別 一用花針釘住,雙目仍注視場中。駝背老人與婦人幹號了一陣,似乎無計可施,有道是把戲原是假的,可是這種驚心動魄的戲法似乎過分殘忍,使人疑真疑幻,最後 又從天空里落下了少年的頭與身段。三個伙計遂抬出了一只大木箱,把那少年的頭身和手足,均 一放在箱中,箱上蒙了一塊黑布,於是每人手上拿著一只大盤,裝做一副可憐相,伸手向觀眾要錢,不少人異口同聲,道: “這把戲硬是要得。”遂慷慨解囊,有的丟銅幣,有的給碎銀,乘機溜走的當然也有,不過那種一毛不拔的傖夫,畢竟還是少數。 場子裡熙熙嚷嚷,樓上那清寒文士跟著也緊張了一陣,他把蒼蠅的頭割了下來,用針釘住後看了又看,似乎再沒有什麼可做了,然後把竹刀放在盤內,掩上盒 蓋,小心翼翼地把盒子藏入身旁,拿起箸夾了一塊豆腐乾放在口內,又呷了一口酒,看情形似乎感到無限輕鬆愉快,卻不知道危機已至,變生俄頃! 原來老者在收過了錢以後,滿面含笑地向觀眾作了一個羅圈揖,道是有勞貴客幫忙,理宜喚彪兒出來向諸位道謝一番,喚了一聲: “彪兒速出!”箱內寂然,既不見著人起來,甚至連一點聲息都沒有。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又連叫了兩遍,還是毫無一點聲響,不但老者詫異非常,婦人女子與 他那幫忙的伙計,也都感到事情來得突兀。老者一氣之下把箱上蒙布揭開了,誰知不看還好,看了後驚得變顏變色,老女人和少女伙計等,也在箱中覷了一下,那少 女不由得一聲驚叫,原來存放在箱中的斷肢,照道理由老者設法還原後應是活人一個,無傷無損,可是眼前的情況則大不相同,少年的整個身子依然是頭身手足六大 塊。 老者遂打拱作揖,向觀眾哀求,道是如果有臨場失禮或語言不檢之處得罪了同道高人,務請海涵,勿使小兒假戲變成真做,求了一陣,箱中情況並無好轉,只急得他目露兇光,遂向觀眾大聲說道: “我鐵背駝龍本是竹山弟子,諸位江湖同道若是與老朽有任何過節,不妨明槍明刀向老朽論論是非。這種暗中傷人,鬼祟行動算不得好漢所為,而且,你把我的兒子弄死,血債血還,自也難逃公道。”他威脅利誘,軟硬兼施,見無效果,只好怒吼一聲道: “既無人賞臉,那就莫怪老朽心狠手辣了。”回頭對伙計們吩咐了一句: “種西瓜!”於是那三個伙計從場外弄來一大籮泥土,倒在三合土上,老者拿出了幾顆西瓜子放在土里,澆了一點水,喃喃地念了一陣,土里的西瓜子不一會兒萌芽出土,成藤開花,落花留蒂,長蒂成瓜,不過是喝杯茶的工夫,即結成碧綠西瓜一個。 老者摘過瓜放在地上,從箱內拿出一把碧綠魚鱗刀,抽刀出鞘,光華閃閃,耀眼生寒,卻也不是一種平常兵刃,他拿著刀,撮土焚香,又燒了一點紙錢,低頭禱告一陣後,即腳踏七星步,圍繞著西瓜喃喃念咒。 這一切情形都看在樓上每個人的眼裡,那縮在角落裡的少年文士,看情形似乎也知道不妙,忙從身旁取出一塊紅帕包在頭上,兩目注視場中,狀至緊張。 青衣美少年臉含微笑望了他一眼,半有意半無意地說道: “竹山派藉物代形之術厲害非凡,事非紅布可解!”紫衣少年聽到了,望了他一下,而後帶著滿臉不屑的神色,從鼻中哼了一聲道: “沒見過世面的繡花枕頭,自保不暇,卻偏有心管那些毒氣十足自己找死的酸丁,那還不是背蓑衣撲火,惹火上身!” 青衣美少年俊臉一紅,口也不甘示弱,當即冷笑一聲道: “世上果真有那些夜郎自大的東西,無端犯人,碰了我,那算他自找晦氣!不信他就拿點什麼來試試!”這話聽到瓊娘等人的耳內,自然快活非常,想不到他貌 如處子,比麟弟弟的火氣只大不小,麟弟弟拿眼看著他,臉上因戴上了人皮面罩,現不出七情六欲,青衣美少年也注意了他們幾眼,俊臉上尚無嫌厭的表示。 場子上,局面又趨緊張,鐵背駝龍念完了咒,舉起刀著那西瓜上一砍,驀地從酒樓那面吹來一陣微風,一股輕微青氣罩在西瓜之上,刀往下落,一股反彈之力把 那刀震出老遠。鐵背駝龍兩臂酸麻,睜開眼望著那西瓜,只見那股青氣仍然罩在西瓜之上並未散去,知道這是江湖上鍛鍊的真氣。雖不能講出它的名字,但是能施放 這種真氣的人,無疑是武林中的絕頂高手! 驀間破空之聲,自樓而發,一陣強烈罡風,其寒透骨,其色帶褐,其速無比。只一下就籠罩著那青色真氣一陣迴旋,愈旋愈快,而且力道也越旋越大,樓上那青 衣少年俊臉上不覺大吃一驚,他把目光向那紫衣少年掃了一掃,見他依然是一臉冷笑,右手對著那西瓜微揚,強烈罡風無疑自他手上發出。青衣少年哪甘示弱,氣納 丹田,功行百脈,反虛為神,反神為力,右手再向場中微微一揚,發出一片青濛濛的真氣,只一下就把那帶竭色的罡風罩住,逆向而旋,鬥了一陣,忽聞啪的一聲, 青褐兩種氣體化為一團白色蒸氣,對空直冒,瞬即消失於無形,算是雙方平手,誰也未佔便宜。 麟兒把雙方看了一眼,也不覺心中一震,青衣少年所發出的竟是江湖上失傳的太乙青靈真氣。那是崆峒派的絕傳,與崑崙山的太清罡力同稱江湖二絕,伏魔祖師 遠在百餘年前與崆峒鬥劍,掌震崆峒派的元一大師,但元一臨危反噬,發出那太乙青靈真氣,結果是兩敗俱傷。元一被太清罡力震得當場死亡,而伏魔祖師也被這種 真力震傷內腑,幸為五夷散人所救,結果仍是死於貴州雲霧山桃花瘴之下,五夷散人亦未能倖免。元一死亡後,據說這種真氣即此失傳,百餘年來從未出現於江湖, 想不到這個美少年竟能使用,而且功力極深,豈非奇蹟?至於那紫衣少年所發出的內力,似乎是恩師所講的那陰山派獨門功夫太陰冰魄神光,這兩人一個定是崆峒高 弟,一個則是陰山派的出色傳人,今日無意相逢,倒要和他們鬥上一鬥!不過那青衣少年生相既美,人又天真和氣,倒不一定要勝他,那紫衣少年雖然臉也不惡,但 他滿臉倔傲,眼高於頂,看來使人產生惡感,非得給點苦讓他嘗嘗。他念頭一轉,立即採取行動,使眼望著瓊娘,又把眼光對玉英玉儀一掃,笑了一聲,道是涼秋天 氣,場中卻還擺著一個西瓜,口裡雖然不渴,偏生還有人在那兒明爭暗奪,他們鷸蚌相爭,卻讓我漁人得利,擺著現成的東西不取,豈不讓那狗眼把人看低! 熊玉儀嘴不讓人,話也異常鋒利,冷笑一聲道: “麟少俠,你此話是一點不差,世上一樣飯養出百樣人,江湖上更是險惡重重,無奇不有,身仗師門功力一意孤行的人物莫道你看不順眼,就是我也一樣討厭, 把西瓜取來讓我姊姊們嘗嘗看有何不可?真要是有人不開眼界,道你愛管閒事,用不著你出手,我們為你效勞,否則既有人好心救人,卻偏生有人存心破壞,這話又 從哪兒說起?” 麟兒道了一聲好,把左手向後一揮,即發出那陰陽罡力,說也奇特,那擺在場上的西瓜竟隨手而起,快如風馳電掣,逕向樓上奔來。忽聽一聲冷笑,起自紫衣少 年,笑聲不大,但蘊藏著內家真力,聲勢自非小可,震得人耳膜發脹,目眩頭昏,麟兒與瓊娘功力深厚,自屬若無其事,但玉英玉儀卻有點忍受不了。那紫衣少年功 力至深,竟能將內家真力隨意控制,這笑聲系專對麟兒瓊娘等人而發,故其他酒客竟可若無其事。笑聲未絕,他右手猛往窗外一推,一片黃光擁著一股強烈勁風,奇 襲無匹,向那西瓜橫施側擊,麟兒也急忙用右手打出乾元罡力,抵住了那強烈陰風,這時西瓜恰穿窗而入,他用左手一撈,已將它接在手中,瓊娘嬌笑一聲道: “你真行,若非有一身奇特功力,哪能吃到這種奇異西瓜,有的人在旁看得眼紅,想取巧破壞,想不到遇著你,那無疑是白晝作夢!”說完,玉掌輕輕一按,即把西瓜劈開,分作六份,他們四個一人一塊,還要湊趣把一份送給那清寒文土嬌笑道: “沒有你,此刻還真吃不到,這樣好的西瓜呢?”又把餘下的一塊,送給那青衣少年道: “你不嫌棄,就吃了這塊吧!”文士與青衣少年含笑把西瓜接了,他們兩人各有不同的表情,一露感激之色,一露驚異之容,瓊娘心細,自然 一看在眼裡。 那紫衣少年雙眉往上一揚,竟毫無忌憚地向麟兒等發話道: “我們三人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同是有名有姓的人,用不著縮頭縮尾,有種的來個通名道姓,讓我玉面金童袁素涵今晚在對面松林之內,領教幾式高招!” 麟兒一聽,竟想起岷山派侵崑崙時,有一少年與一白衣神尼在崑崙後山激鬥的情景,結果,少年功力不敵,三道金環被那神尼收去,少年乘機遁走,看情形可能就與此人有關,待我來激他一激。隨即微微一笑道: “既是江湖客,哪得無姓名?崑崙門下弟子秀嘉麟,自願會會武林高手!不過,前次時機不巧,有人黑夜偷襲我師門聖地,適值我行道江湖,致不能當時一較身 手,但總算未被來人討了好去,我那師執神尼三招兩式,即把人家趕得飛跑,連那素不離身的三道金環也被我那師執前輩收去,不想今夜還能一會高手!” 青衣少年笑道: “夾著尾巴走路的人也算高手,我聽了也覺害臊呢!” 玉儀把嘴一嘟,哼了一聲道: “你害臊,那是你的臉薄,偏生有人被人趕得夾著尾巴跑,還在那裡裝模作樣,自認一世之雄,功力絕頂!” 幾個口風犀利的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語,把那玉面金童說得變成青面惡鬼。 他鐵青著一張臉,對麟兒和那身青衣少年一聲冷笑道: “你們既是有頭有臉,自認名門正派人物,犯不著口頭輕薄,我們三人今晚一對一,憑手底下分強弱,乾脆來個勝者王侯敗者賊,你意如何?”又對著那青衣少年道: “你大約很忌諱說出你那姓名派別吧,果真如此,我袁某也未便勉強!” 青衣少年淡淡一笑道: “崑崙陰山兩派我自有個耳聞,正待前去想討幾手高招,不想今日幸遇!我的姓名派別告訴你又有何妨?崆峒派陳惠元,大悲真人關門弟子在下便是,松林比劍屆時自至,放心好了!”說完,給過酒資,即下樓而去。 紫衣少年待他走了不久後,也立即離開了酒樓。 場子內業已人散一空,那鐵背駝龍知道酒樓上來了絕世高手,嚇得連忙收拾行頭,帶著那死去少年的屍體,倉皇離去。 麟兒見敵手已走,忙問那青年文士道: “兄台與那變戲法的人到底有何仇恨?否則不會用竹刀分蠅,破他那藉物代形之法!” 那青年文士本不欲透露個中直情,但因來人自報是崑崙門徒,知道江湖上對崑崙派至為敬重,遂把結仇經過概略地講了出來。 原來這少年文土姓劉,表字仲生,原是本鎮世家,父親於五年前因病死去,於是家道中落。母徐氏,克儉克勤勉維家境,叫他用功苦讀,並還極力撫育幼弟。三 年以前,幼弟在門外玩耍,被人拐去,多方尋找不著,母親焦急萬分,以至茶飯不思,後來有表兄徐式來家探望。他是泰山門下弟子,武功已盛傳江湖,劉母請他設 法找尋,承他慨然應允,尋訪經年,始知為鐵背駝龍的兒子拐走。 原來這鐵背駝龍系竹山弟子,竹山神君原擅幻術,這方面的功夫盡傳了駝龍,並還能運氣於背,可以不懼刀槍,故得著鐵背駝龍的雅號。他藝成之後,一方面為 竹山耳目,再則靠耍魔術糊口,這東西攔路搶劫,拐騙兒童行同盜匪,罪案重重,不過他不經常下手,做得也十分隱祕,官府與江湖俠義道一時未抓到把柄,也就未 便與他為難。仲生弟之事能夠查出,完全靠他那改邪歸正自動離開的伙計,那伙計曾受過仲生表兄大恩,一經談及始為披露,原來駝龍的兒子陳彪個性兇惡勝似乃 父,拐走仲生弟後,竟用小刀將他全身劃破,又弄來一條小狗熊,殺死除皮後即把那皮包在小孩身上,用針縫好,據說這樣可以把狗熊的皮結合在人的身上,這樣一 來,長成形體之後,外貌像狗熊,實際裡面是活人一個,而後教以各式訓練,就可玩出各種有趣的動作。這種荒謬絕倫的作法,那小孩焉能忍受得了,不到三天就活 活痛死。仲生表兄本擬追殺此獠,以張人間正義,無奈他趨避得法,竹山派實力又雄厚,一晃數年均無計可施,最近仲生表兄始差人來告,說是鶴峰出現了千年芝 馬,竹山派的人大肆活動,鐵背駝龍可能來到本市耍出魔術,他父子的拿手傑作就是那空中偷桃,叫仲生如此如此,即可把殺弟仇人弄死。 麟兒聽完經過,笑道: “這事尚還沒完,你弄死了那江湖惡人之子,他饒了你才怪!不過我既然已伸手管此閒事,勢必就管到底,你趕快準備搬家,因你家境清寒,必有很多顧慮,我給你黃金十兩,並請人代為保護便了。”說完,把天山竹符令取出,交與劉仲生道: “你可到街上閒溜一趟,如遇上什麼乞丐之類,可以出示竹牌,他如問你,把他帶來見我!” 仲生拜謝了一番,接過竹牌如飛而去,不一會兒即引來一個乞丐,提著的打狗棒竟是五節竹竿一根,兩眼怔柯柯地望著麟兒,靜待答話,麟兒笑道: “我是崑崙弟子季嘉麟,神丐老前輩將他本身竹符令賜我,道是可調遣天山門下丐幫人物,看你所持竹棒應是他的徒孫,我和你也不作無謂客氣,著你通知你本 門師長,那也是我師兄弟,請他們保護劉秀士,如有竹山門下之人欺他,可用全力對付他,真正發生困難,可向天山崑崙衡山廬山各派申請馳援,道是我季嘉麟已伸 手管此閒事,必可獲得絕大幫助。” 旋把鐵背駝龍為惡江湖事蹟簡略告知,那乞丐不過廿餘歲人物,看像貌知是隱跡風塵而非真正伸手討飯之流,以晚輩之禮見過麟兒後即銜命而去,仲生交還天山 符令,別過麟兒回家準備遷徙去了。後來鐵背駝龍果然大舉尋仇,並還出動竹山派許多高手,天山丐幫人物受命保護劉仲生,竹山派不惜應用邪術,丐幫不敵,立向 崑崙馳援,驚動崑崙派第二神童董練秋,運用女媧神鏡及道家鎮魔之寶太乙五靈劍大戰竹山神君,鬧開絕大事故,這是後話,暫時不說它。 諸事已了,因晚間尚有一場惡鬥,瓊娘頗感忐忑不安,當即建議麟弟弟找家客棧好好養神,以便屆時赴約,麟兒依了,出了雅雲樓,繞到後街,就找了一家三楚客棧,要了房間大家盤坐用功調息,三更既到立即動身,瓊娘把紫龍佩和軒轅劍替麟弟弟扎好,並一再叮囑他道: “陰山派的人非常毒辣陰險,切不可粗心大意,以免重蹈巴山復撤。”麟兒自是點頭應允,四人使用輕功提縱術,很快就到了松林。 崆峒派陳惠元已早到場,一見麟兒四人如飛趕至,不覺臉含微笑地點了點頭,麟兒等也和他打過招呼,靜立以待,等了一會兒,尚未見袁素涵依時赴約,陳惠元笑了一笑道: “怎麼自己約定的事自己倒忘了,否則此時應該現身相見!” 麟兒笑道:“說不定人家早來了呢!” 忽聞一聲冷笑,松枝頭上輕飄飄地飛下一條人影,落地無聲,疾快無比,來人一身勁裝黃服,背負寶劍,還掛著一個天孫錦囊,光華閃閃,一望而知所盛之物不比尋常。一對面,他就冷冷問道: “我們抽籤比鬥如何?”麟兒惠元點頭應允,抽籤結果第一陣麟兒與陳惠元作了對手。 兩人走到場中,彼此武功都已臻化境,兩派又同是武林領袖,遙遙對立,冰炭不容,陳惠元容光煥發、秀逸奪人,面對的雖是百年世仇,但顯得還是那麼文雅靜 穆,一雙大眼睛神光四射,兩頰梨渦一對,隱現頻仍,使麟兒不覺觸動了惺惺相惜之心,但他臉上仍然戴著那塊人皮面罩,掩住了絕世風儀,本來是玉樹一雙臨風而 立,於今卻變得一醜一俊,為著師門世仇,立刻要生死相搏。 陳惠元臉含笑意,道是請亮劍賜招,麟兒笑道: “我寶劍倒有一口,但是我與人過招而使用它,不瞞你說,倒還是第一次,這東西我嫌它過於霸道,還是看過尊駕兵刃再說。因為拔劍容易入鞘難,靠著兵刃神奇而戰勝了你,我季某還有點不認為,不屑為!” 黃衣少年在旁邊哼了一聲道: “這簡直跡近侮辱,是我,不把他劈了才怪!” 陳惠元秀眉一揚,俊目放光,先瞪了黃衣少年一眼,粉臉含著薄怒,冷幽幽地說道: “你用不著在旁邊加油加醋,等會兒自然要領教你幾手高招!”又對麟兒淡淡一笑道: “我們兩派原是世仇,按道理一旦遇上,應該是有你無我,但是在我個人的看法上,世上無不可解之仇,何況百年以前的是非,你我均未見到,何必以殺相搏, 作那武以俠犯禁的事?我看你一舉一動,神儀內斂,而臉上卻無半點表情,所示者恐非真容?我既敢和你動手過招,你也不必考慮我的寶劍如何!不過,你既然要 看,那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說完,反手將肩上黃線一拉,一道五色光華刺空而起,旋反手一拔,一聲輕雷響處,寶劍已離鞘而出,他用手揮了一揮,但見銀霞 萬道,照耀長空,劍尖上迸出萬朵寒梅,千重碧彩,碧彩從中幻成一只銀色猛虎,周身銀芒似雨,照耀得天地皆明。劍身微動,聲威自是不凡,果然人是金童,劍是 奇珍,彩霞玉貌,對映爭輝,看得瓊娘等人不覺暗中喝采,而那黃衣少年俊臉上卻是變顏變色。 麟兒喊了一聲: “好俊!”旋用右手把劍柄一拍,驀聞啪的一聲,劍柄上十道彩霞已沖天而起,但見青紅碧紫,流光四照,綠褐橙白,墨光如電射層空,雷聲隱隱,藍輝則閃爍 爍不定,莫測所由,寶劍出鞘,金霞閃處紫龍已騰空而起,忽然一陣雷聲,震得天搖地動,平地湧出千重瑞彩,萬朵紅蓮,空中更落下陣陣流雲,如天女散花,回風 飄絮,果然是鴻鈞至寶,太古神珍。麟兒又忽然清嘯一聲,劃破沉寂,餘音盪漾,有如雲天鶴淚,玉擊金聲,旋用手把人皮臉罩一撕,道是還我本來面目,只見瑤鼻 通梁,膚白如玉,秀眉星目,矯矯不群。 這一來,一個是人間衛價,一個是塵世子都,瑜亮並生,愛且不及,哪還忍以一死相搏? 那黃衣少年見到麟兒神奇的寶劍,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此時又看到兩人惺惺相惜,誰也不願動手,忍不住妒意重重,於是特意相激道: “依我看,還是崑崙派技高一籌,寶劍神奇,人亦高明得多,這場比鬥就算季兄為勝如何?” 青衣少年秀眉一展,揮劍發招,但見銀芒耀眼,隱蘊風雷,劍如一座銀山,擁著一條俊影,快如風馳電掣,鳳舞鸞翔,直向麟兒撲至。 麟兒見他寶劍神奇,劍芒上那靈虎厲害無匹,於是也振腕揮劍,但見十彩流露,照耀長空,紫龍怒舞,擁起一片風雲,兩劍還未接觸,劍上光芒早已纏在一起, 一邊是銀虎奮威,狂風怒吼,一邊是紫龍抖甲,霧障雲迷,兩件太古異寶神珍,兩朵武林奇花瑤草,為著師門早年仇怨,不惜以死相搏。 忽聞一聲慘號起自場中,嚇得瓊娘等人玉容變色。 崆峒高弟陳惠元在鄂境花果坪與崑崙派季嘉麟午夜比劍,本來,兩人同是年貌相若,風儀絕世的武林奇才,彼此惺惺相惜,雖謂師門有百年仇怨,但那不過是歷 史陳跡而已,而且彼此心性相投,想法一致,深覺刀槍無情,犯不上以死相搏!正在猶豫之際,不料那陰山派玉面金童袁素涵,鑒于兩人寶劍神奇,功力精深,正好 讓他們兩雄相拼,任一邊或死或傷,對自己都是有益無害,最怕的是兩人聯合,對付自己一個,那一來,自己行道江湖,障礙就多了。 他念頭一轉,惡念陡生,故半真半假,特地盛贊麟兒,貶抑惠元,這惡念在他自己說來卻有兩重深意,一方面他知道麟兒的武功確實高不可測,如將此人拉為己 用,可增加陰山派的實力不少,另方面讓他兩人互相火拼,增加彼此間的深化大恨,使其孤立無援,而後實施各個擊破,讓陰山派作武林盟主。 但哪知陳惠元年事不高,江湖經驗自不夠老到,而且年輕人都有一種好強心理,一聽袁素涵的話,心中卻滿不是味兒,於是秀眉一揚,揮劍發招,但見銀芒耀眼,神虎飛騰,虎嘯風生,雷聲震耳,劍如一座銀山,擁著一條俊影,如電掣風馳直向麟兒撲至。 麟兒知道那寶劍是禹王治水時鎮魔之物,威力非同小可,自是不敢輕視,於是振腕出劍,但見十色飛霞,照耀長空,紫龍怒舞,霧蔚雲騰,兩劍還未接觸,劍尖 上的銀虎紫龍,早已鬥在一起。但見銀虎奮威,紫龍抖甲,狂風滾滾,紫霧彌彌,劍是太古神珍,人是瑤池仙品,雙方為著師門百年仇怨,復受人從中挑撥,正激以 死相搏。 驀聞一聲慘號起自場中,不但麟兒與惠元大吃一驚,在場其他眾人,均震驚異常,口見從陰暗之處跑出兩條人影,前面的似覺步履踉蹌,搖搖欲倒,後面一個則窮追不舍,看看業已追及,麟兒將大眼睛眨了一眨,覺得事有蹊蹺,須先把事情弄清,而後再出手搭救。 但哪知陳惠元,俠肝義膽,心想:先將前面的人救了再說,而後再就事實經過,以評是非曲直。這一想,已無心和麟兒再戰,即將靈虎風雷劍往後一撤,稍縱身形,快如一縷輕煙,往前直撲。 旁立的少年袁素涵冷笑數聲,只笑得我們的美男子機伶伶地打了幾個寒噤,暗想,這人的像貌實在不惡,怎的這般冷氣森森?似乎一舉一動,不但狂妄異常,有時還帶著極度的陰險狠辣,這一來,美少年已對他起了很大的反感。 他對陳惠元確是愛之至極,不知不覺間,也施展輕功,隨著他背後奔去。 陳惠元幾個縱躍,已來到那受傷者的跟前,練武的人如武功絕高,大多練就一雙夜目,陳惠元為崆峒派後輩中第一人物,奇遇之多絕不下于李嘉麟。一挨近那傷 者跟前,不由引起了滿腹疑心,原來前面奔跑的,是一個道裝之人,論年紀,四十不到,卅八有餘,年齡大小,倒也不是使人懷疑因素,可是他雖哭喪著一張臉,兩 只眼也含著淚光,但是那瘦長馬臉看起來似乎包藏著各種險惡與陰險。哭,並不能一定引起人家的同情,笑,並不能一定引起人家的喜悅,同是一樣的道理。很多的 人對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笑法,不惟不會引起好感,反而感到其人陰險可憎。但哪知人美如玉,心更玲瓏,深覺趕來欲予搭救的人,既然非我族類,自己又何必枉費心 機?正如兩蛇相鬥,任死其一或兩敗俱傷,路人只有拍手稱快,決無援之以手的道理。想到此處,人不近前,卻幽幽地問道: “道長何事受傷?” 那道人也不答話,一個踉蹌即到了陳惠元跟前,但他卻本能地向側一退,背後的人也追趕而至,道人驀地將雙掌一翻,惡狠狠地說道: “還不是為了你這幾個鬼崽子裝號裝傷?” 陳惠元大吃一驚,只覺一股寒風,挾著微微黃光向自己胸口襲來,正待閃身避開,背後又飛來一股勁風,同時更有一種森森陰氣、冷酷無情的口吻道: “待我也來和你玩玩!”說完,來人雙手竟打出了股黃風,其寒透骨,捲入空中後,即化為一團黃霧,腥臭異常,這種奇特功力在武林中不但少見,簡直聞所未聞。 陳惠元不愧是崆峒高手,雖遭突襲,但還能臨危不亂鎮定心神,忙發動崆峒派六合護身神功,但見紫茫茫的光華閃了一閃,即將全身包住。 那故意發慘叫並假裝受傷的道人又復冷笑一聲道: “免崽子,仗著一點護身功力,也在真人面前賣弄,不給你吃點苦頭,你也不知武林中奇異之士到底有多少?”語未完,又灑出一蓬黑粉,沒頭沒腦對著陳惠元 頭上罩下,陳惠元大吃一驚,知道這種有色粉末一定含有劇毒,這種江湖上的惡人,自己與他無仇無很,他們不但用方法暗算人,而且居心致人於死,這真是瘋狂成 性,惡毒萬分! 敵人前後發掌及酒藥粉的事,在時間上可以說相差極短,陳惠元一聲怒叱,雙拿一揚,太乙五靈掌已對空打出,崆峒派的鎮山掌力威力自與眾不同,掌風不出手 即發出一股和而不猛的怪力道,只一下,就把敵人打出的毒風毒霧與毒粉震開一個大洞,陳惠元已縱身飛出,雙足幾踩,步步騰高,同時空中也出現了另外兩條黑 影。前面一條,那快法更是驚人,一看即知是崑崙派掌門人紫陽真人的臨虛飛渡身法,快還不奇,最奇的是來人身上帶著十彩霞光,光華奪目,照得四五百丈以內, 遍地皆明,十彩光華中裹著一條俊美身影,不用說,那是和陳惠元動手過招的季嘉麟了。 他飛行空中,驀地一盤旋,口中大喝一聲道: “陰山妖孽,還我師母命來!”邊喝邊將雙掌一揚,微風起處,一遍清和之氣彌之六合,散之四方,氤氤氳氳,若春風舒柳,和煦絕倫,但威力之高則難於臆 測,畢竟是崑崙派冠冕武林守餘年的鎮山神功 太清罡力。這一發出,由於內力本身神奇,位置又復居高臨下,正如轉圓石于千仞之山,決積水于千仞之溪,已盡得形勢之便,敵人如何抵擋得住?只一下,毒風四 散,毒粉無蹤,眼看那僧道二人,就要被擊斃在這少年掌力之下。 來者這僧道二人,正是陰山派以陰狠見稱的喪門僧和哭道人,崑崙派的紫陽夫人正是死在這兩人手上。大巴山一役,麟兒身受重傷,幾至不治,紫陽真人不惜啟 關而出,萬里奔赴,為愛徒醫傷,傷愈之後,便將此事詳告麟兒。麟兒原是一雙神目,有了兩人這副奇裝怪像,一猜就準知是陰山妖孽,他對陰山岷山兩派人物均認 為是殺害師母的仇人,元兇大惡,罪尤不赦,眼前這兩個惡人,看那份怪像可能就是襲擊崑崙派的主要幫兇,也就是殺害師母的元兇,一見到這種惡人的形像,俊眼 早已冒出火來,一出手就施展煞招。 妖僧妖道哪甘瞑目就死,兩人同在地上,吐氣發聲,哭道人打出一股黑風,喪門僧打出一道黃霧,這是陰山派仗以成名的秘傳絕學陰山掌與蚩尤罡力,效力自是 不同。玉面金童袁素涵,正是麟兒身後那條黑影,也早已趕至,一是麟兒發出掌力,立即從側面將雙拿一翻,也發出蚩尤掌力,這是蚩尤九幽寶錄中的秘技,威力自 非小可。一出手,就是一陣排山倒海之勢,對著太清罡風的側面直撞,同時下面的掌風也直襲而至,三股力量合擊麟兒。饒你太清罡力再厲害,也被撞得一斜,幾至 弄得四敗俱傷。 麟兒見三人功力之高確係少見,那黃衣少年如論硬拼硬,看情形似乎不在自己之下,這一驚確屬非同小可,正待再發掌力,試試到底誰弱誰強!那踏空直飛的陳 惠元正施展細胸巧翻雲的身法,從空中直瀉而下,待距離袁素涵的頂上約有一丈多高時,一揚手,又是一記太乙五靈掌,挾著雷霆萬鈞之力臨空直罩下來,邊打邊還 喝道: “你這道道地地的免崽子,心如蛇蠍,居心害人,仗著人多勢眾,實施群打群毆,我陳某就是看不順眼!中原道上,如讓你們這批陰山惡魔恃勢橫行,呈兇得手,武林中哪還有正義存在?” 袁素涵不敢硬擋來勢,一式流星瀉地,帶著一道黃光,人從空中直落,太乙五靈掌巧好被他躲過。 哭道人和喪門僧正待實施襲擊,美少年也從空中疾落而下,巧閃身形,進步橫掌,造擊喪門僧的中盤,同時揚左腳,倒踢金鐘,直取哭道人的下部,左手竟駢著 食中二指,反手一轉,向著袁素涵丹田穴點去。在同一時間,利用雙手一腳,發出三種不同招數,這一下,不但震撼了敵人,也使陳惠元心驚不已。 表素涵從鼻中哼了一聲,竟不閃不避,側右掌對著美少年把白如素玉的手腕上就是一砍,季嘉麟突將左手一帶,疾回身一記鴛鴦連環腿,人似花蝴蝶,左右腳循環併發,惡狠狠地向袁素涵疾攻而至。 袁素涵又是陰森森的一聲冷笑虛笑,一吐氣,那身形頓時嬌小很多,從美少年那鴛鴦腿內閃了一下,即輕輕避過了這種凌厲攻勢,旋即從他身上,格格格發出了 一陣輕微的骨胳聲響,立刻又恢復了他的原狀,只見他氣定神閒地靜立著。月光之下,乍看去,也還是風度翩翩,貌似子都的美少年,所差的就是那張俊臉上,常常 陰情不定地掠過幾陣陰影,冷峻陰險得使人可怕。 美少年正待發招疾攻,他立即大喝一聲道: “暫時停手,聽我一言!” 季嘉麟果然停手不攻,一雙大眼睛,如空中發亮的星光,精光閃閃,望著袁素涵幽幽地問道: “有話快講!” 袁素涵雙眉微蹙,舉眼望天,略一沉吟,似乎話到嘴邊,又忽忍住不說。 季嘉麟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人家心裡的事那能立即透出,自己心頭也起了一陣困惑,忍不住又問道: “你到底心中藏著什麼話,要說不說?” 袁素涵仍是那種悠遊自在若無其事的樣子,冷陰陰地笑道: “我如果直說出來,你別以為我存心挑撥,有意使你兩派失和!” 季嘉麟淡淡一笑道: “講不講在你,聽不聽由我,季嘉麟年雖不大,涉世不深,但也不是三歲孩子可比,要憑人家三言兩語就可使我與人家失和,輕起釁端,恐怕還沒有這樣輕而易 舉的事,閣下不言,我也沒有時間久事願留,只好暫時失陪了!”說完,雙手一拱,轉身就走,這孩子可算是絕頂聰朗,你故意裝模作樣,他乾脆來個軟硬不喫! 袁素涵哈哈大笑道: “轉來!轉來!” 麟兒臉色一整,轉回身,靜以觀變。 玉面金童緩緩地走近跟前,卻煞有介事地說道: “武林中彼此之間懷著深仇大很,莫過於貴派與崆峒派了,崆峒僧朱清元幾次親赴陰山,向本門遊說,想以連橫之策糾合武林向貴派大舉進攻,本門五老以與貴 派無怨無仇,且令師紫陽真人為人方正不阿,心懷仰慕,但以識荊無由,常引為憾事,連橫進攻之說自未為本門長輩接受。今聞紫陽夫人為我陰山派所傷,不但袁某 聞所未聞,即本門長輩亦從未言及此事,紫陽掌教更未給我陰山派片言隻字,道及夫人為本門何人所傷?於何時何地及為何事動手所傷?但貴派既然領袖武林,久著 聲譽,所言自必有因,然而目前武林中,門派林立,貴派既與人有深仇大浪,人家又何嘗不可借刀殺人?陰山門人行動江湖者雖屬不多,但人家正好藉此矇混,實行 他那種預有安排的詭謀!不過仗著那副動人的臉型,與之掩飾罷了,不管事情或其或假,我既知道此事,自不能插手不管。鶴峰之上最近出現一種天材地寶 千年芝馬,我如僥倖獲得,當把它親手奉送,以便對貴派稍效微勞。回山之後必將此事面呈本門掌教,務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還我陰山派名譽上的沾污,此意如 何?”」 這一篇話真是巧言如簧,娓娓動聽,雖然他自己也曾參與攻擊崑崙,但憑他那樣一說,死人也可被他說活!這東西真叫做又惡又險! 季嘉麟被他說得感到異常困惑,心中沉吟著,不住地把事情仔細推敲。 幫助麟兒攻打陰山派的陳惠元,聽了這種含沙射影、半真半假的話,老覺著不是意味,他知道二師伯朱清元脾氣古怪,對崑崙派異常仇視,確存心連合武林其他 各派消滅崑崙,門弟子自有不少的人受了他行為思想的影響,對崑崙派採取敵對的看法,如不是掌門人儘量開導抑制,崆峒派早已乘機輕啟釁端了,崆峒掌們大悲真 人陳太清為人慈祥穩重,對崆峒崑崙百餘年前的世仇大恨抱著不同的見解,常謂禍福無門,惟人自召,華山比劍之事曲在崆峒,五次下書逼迫崑崙動手,人家無路可 走,遂憤而應戰,結果鬧得兩敗俱傷,兩派精華損失殆盡。雖然歷代掌門每於傳授門中衣缽之際,總以洗雪世仇之事共勉,然而今日的崑崙掌教對人對事確是無疵可 指,選擇門徒亦極為謹慎,對崆峒派更曲事憂容,決不令門人啟事端以造成武林變故。 陳惠元又想到師門恩重,掌教夫婦待自己如子女,自己的一言一動莫不以恩師夫婦的意志為歸,二師伯對恩師夫婦至為不滿,幾有取而代之之心。恩師淡泊名 利,喜愛山林勝景,對掌門一職久懷退讓之心,幸師伯師叔們群起反對,同認二師伯過分偏激,傲不容人,難以領袖同門,如身居一派掌門,勢必激起事端,甚成釀 成武林大變,實非崆峒之福。兩年以前,師母玉鎖夫人鍛鍊本門五行拿力,求進大捷,致走火入魔,待師尊發覺,已無法挽救,而今身不能動,素以艷名見稱於武林 的美婦人弄得憔悴不堪,睜眼待死,自己千方百計求取靈藥實施解救,以稍報師門化雨顧復之恩,但均徒勞跋涉,事與願違!這次盛傳鶴峰芝馬之事,這種天材地 寶,自是可遇而不可求,只要能獲得芝體一片,師母的病即可霍然自痊。想不到對於這種千年靈藥,武林中人莫不心懷嚮往,志在必得,所遇這兩個強敵,武功之高 至為駭人。即單打單鬥,崑崙派的季嘉麟,看情形,就無法勝過,本來自己對他似乎一見投緣,他對自己至少也不會心懷惡意,偏生遇上了陰山派這袁姓惡魔,含沙 射影挑撥事非,如自己還和他們站在一塊兒,那豈不是自討沒趣?當下對季嘉麟看了兩眼,隨即雙足一蹬,那身子已騰空五六丈,用崆峒派的躡空飛行法,向鶴峰疾 奔而去。 麟兒見他憤然奔走,知道他已經見疑,此時也委實不好解釋,看情形,袁素涵的話實滿含挑撥之意,但以事無對證,真真假假不得而知,只好笑臉相向道: “袁兄既有此心意,小弟至為銘感,此時委實有事,芝馬得與不得,小弟並不看重,鶴峰之行,不過適逢其會罷了,前途再見吧!”說完,轉身就走。 袁素涵怔怔地站了一會兒,旋將身一躍,騰身空中,那一僧一道也騰身空際,但見前面一道黃光,後面緊跟著兩條人影,互成品字形,同向鶴峰奔去。 當晚,麟兒與瓊娘、玉英及熊玉儀等四人同奔鶴峰,在路上,瓊娘翠眉微蹙,似乎含著極大心事,這可把我們的美少年嚇壞了,他們背後還跟著兩位如花似玉的女同伴,又不能當著人著意溫存,悶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了,忙涎著臉,對著右邊靠肩而行的心上人問道: “姊姊,你為什麼愁然不樂,可不可以告訴小弟?” 熊玉儀一手抿著嘴,一手把玉英的手捏了一下,輕輕地笑說道: “我和你慢走一步,他們兩口子有體己的話要互相訴說呢!” 袁玉英低頭,卻不搭腔。 熊玉儀也是一位蘭心蕙質、八面玲瓏的俏皮妮子,一見這情形,那還不知道人家的心意,人家的命是季嘉麟拿性命換來的,袁玉英不但心存感激,而且這種感激 決不是用語言可以表達出來的,就是瓊娘在當時又何嘗不是和袁玉英一樣的心情呢?不過她抓住了機會,運用軟工夫迫使人家自動鬆口。紫陽真人存心厚道,處處為 人家著想,乾脆把人家認為義女,免得自己的女兒未來耍醋勁,從中礙難,使女婿總覺生平有一道填不滿的缺陷,這種慈愛與體恤不但充分表現了他的至情至性,也 充分表現了長者風儀。季嘉麟能完全體會出自己師父的意志,對師門的愛護可以說見之於行動,顯之於言辭,在未與師妹會面之前,與瓊娘的一段經過,已深恐師妹 見責,故對瓊娘處處小心謹慎,雖然天真無忌,但終能以禮自持。此次袁玉英受傷慘重,寧肯獨闖大巴山重地,卻決不讓自己再鬧出兒女之纏,這正是他為人自重自 愛的地方。玉英雖欲委身而侍,但不會與瓊娘一樣能獲得相同的結果,如不看開,袁玉英未來下場之慘,自可斷言。熊玉儀想到此處,於是談心誠意地把袁玉英勸解 一番,袁玉英確也心存感激,自是不在語下。 年輕少女最喜偷聽人家的綿綿情話,熊玉儀與袁玉英不能例外,兩人雖邊談邊走,聽力卻集中於前面兩人的喁喁細語。 只聽瓊娘長籲一聲,幽幽地說道: “我近來總覺心神不安,似乎會有什麼重大的變故發生在我們中間,假如你真正離開了我,那無邊寂寞確實令人感到比死還難!可是事實上我們已一天一天地踏 上離別之途了,我既不能在你身邊,你又沒有會到你師妹,弄得形單影隻,調護無人,你會感到那是一種什麼滋味!想到這些怎不使我內心難受呢?” 麟兒聽了,內心源起了無限淒涼,怔了半天,確實無話可答,忽然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苦笑道: “我如果要離別姊姊的話,我倒希望是在昏迷不醒之中,一下就被人帶走,因為自己心裡難受倒還不打緊,害得姊姊難受,那確是一種莫大的罪過,那樣無知無覺地別離了,自是逃避現實方法最好的一種,可是這又怎麼可能呢?” 世上的事實如白雲谷桑,幻變無常,誰又能預測明天將會發生什麼?美少年涉世不深,不明此理,信口言來,只聽得俏瓊娘機伶伶地打了幾個寒噤,自道自己無意味的傷感觸發了他的情緒,徒增人無限苦惱,實在大是不該!忙拉著他的手嬌笑道: “我一時性之所至,東想西想,又復信口言來,惹起你的傷感,這實在是一種毫無味的舉動,還是談點別的好!” 麟兒見她美目流盼,玉頰生春,吹氣如蘭,柔情萬種,比起剛才那種多愁善感的情形又是兩樣,心想: “瓊姊姊真美!一顰眉,一舉足,莫不蘊藏著無限風韻,令人回味無窮,如師妹與她兩人經常能在自己的左右,那真是神仙不啻了。”想到此處,不知不覺又靠緊了一點兒,瓊娘粉臉微紅,緊拉了他一只右手,在他身邊輕輕說道: “別太隨便放肆,以免給姊妹們笑話,小魔星,知道了沒有?”說完,拿手指在他俊臉上輕輕一戳,這一下,把麟兒弄得俊臉通紅,只看得熊玉儀在背後嗤笑出聲。 夜間施展飛行術至為適合,因路上既無行人,又異常涼爽,一縱身,一投足,大有飄忽如仙的感覺。麟兒瓊娘那身形實在太快了,他們好似足不沾地,一舉步就 是兩丈餘遠,熊玉儀和袁玉英因為食了靈石露和芝蘭實,又得著麟兒不時指點,功力大為精進,否則根本無法可以跟隨。即使麟兒瓊娘用較慢步法行駛,玉英玉儀跟 來也覺異常吃力,走了八十餘裡,粉臉上已汗漬涔涔,姊妹們因為臉上都帶了那人皮面罩,這一出汗,粘粘搭搭的,感到異常難受,袁玉英第一個把它取下,還微笑 道: “帶著這東西走路,如臉上出汗,那簡直是活受罪呀!” 熊玉儀自然也立即取下,這一來好似脫了一層殼,涼爽異常,她邊走邊用手將秀髮理了一理,微微一笑道: “以後我也懶得戴這勞什子了!” 麟兒迴轉頭,見她們兩人都把面罩去了,這一回覆了本來面貌,只覺其嬌豔異常,心想: “天地間靈秀之氣,可以說大都鍾於女子身上,自己所遇的女子,沒有一個不美豔十分,也沒有一個不靈慧異常!天生男人,卻為什麼要生出許多奇醜異像,足見老天不公了!”這孩子,過份天真,有時還帶著三分稚氣,惹人歡喜處卻也就在這種地方。 瓊姑娘的粉臉上仍然罩著那副面罩,掩住了絕世風姿,她內功已得了心上人不少絕學,一路行來,但見鳳掠雲裳,蓮步輕移,快如星馳電掣,顯得輕鬆之極,粉臉上絕無一點汗漬浸淫,麟兒攜著她的手,央告道: “你看,兩位玉姑娘已把面上那撈什子早就拿掉了,你為什麼還戴著它呢?” 瓊娘故意不答。 麟兒逗急了,攜著她的手,一陣亂搖,邊走邊說道: “你為何默不搭腔、故意使壞?” 瓊娘滿臉正經,幽幽地問道: “假如我天生成是這樣的一副面臉,你愛我不愛?” 麟兒毫不遲疑地答道: “朋友醜俊無關,這夫妻則又當別論!” 瓊娘笑道: “假如我以後因不幸而變成這副臉譜,你對我是否改變初衷呢?” 麟兒更毫不遲疑地答道: “你瓊姊姊的臉譜,以後就變得比面罩再醜再怪,我也絕不至於改變初衷,稍移愛意!” 瓊娘微微一笑道: “你既先言夫妻與俊醜有關,卻又講絕不因我變醜而稍移愛心,這中間是否存有矛盾之處,抑或另有解說?” 麟兒笑道: “這中間實無任何矛盾可言,太醜的女人,我當然不願選她作為終身的伴侶,自己選定的,那就是心甘情願,也就是我同生死共患難的人,她既不能再愛別人, 我也自不能把她棄而不顧!個人的姿色,誰能保得住它永不更改?老病死苦,隨時都可改變一個人,隨時可把人吞噬,夫妻的情分,決不是一般普通友情可比,自必 善始善終,俾維人倫於弗替,拋棄了人倫與道德修養,則人與禽獸,所差的實在是微乎其微!恩師紫陽真人對我愛護雖屬無微不至,但如果我真正做出了違背道德的 事,他也會不惜萬里奔來,親手將我毀滅!這一點,我想姊姊比我看得更為明白,不是麼?” 瓊娘用手緩緩地把面罩取下,左手把麟兒的手捏得更緊,臉嬌得像盛開的玫瑰,在月色下愈發顯得容光煥發,美豔絕倫,她瓠犀微露,望著麟兒脈脈含情地一笑道: “你那做人處世的道理,比你這一身武功,可以說毫無遜色,紫陽師伯確是一代宗師,無怪乎能領袖武林,受江湖同道敬仰!名師出高足,誠屬必然!” 這四位少年男女邊走邊談,妙語如珠,雅步百出,逕朝鶴峰直奔。 鶴峰周圍百里遠近,對那千年芝馬之事,可以說鬧得如火如荼,因為在最近來捕獲這千年靈物的人,確係不少,鶴峰四周埋伏了不少江湖奇異之士,每人都抱著志在必得之心。 事情很奇特,天材地寶之屬,每多經不起凡夫俗子的吵擾,這東西平時在鶴峰很少出現,可是最近半月,已先後出現三次,看情形,直似欲離開鶴峰另奔他處。 鶴峰上埋伏的高手,層層包圍,實施襲擊,無奈那東西狡猾異常,出來時,不是從那草深之處,就是從那無人經心的岩石下,一躍而出,偷偷地吸食露水,待人 家發覺撲拿時,這東西隨意一躍,一騰身就是五六丈,且能順著風勢臨空遁走,那麼多的武林高手連挨都沒有挨上一下,這東西生根落葉的地方到底在鶴峰何處,那 麼多的人就始終無人可以察出來,圍守的人內有不少採藥名家,經驗智識在這方面自是高人一等,可是對捕獲這千年芝馬,卻束手無策。 鶴峰鎮位當溪水上源,與湖南之漕水相通,可直達洞庭,在古代,商人喜利用水路,故鎮雖偏僻,然以遠近人士多來此處乘船,鎮上的酒樓客寓,倒是應有盡 有,臨江樓位當江濱,地位適宜,房屋建築得高大寬敞,樓主人張旺,家道頗殷,為人豪爽明快,常謂經營之道不在於蠅頭小利,而應以便利來往客商為主。所言雖 未盡實,然臨江樓的酒食確比他家不同,不但價廉物美,而且供應迅速,自芝馬一出,江湖人士均雲集鶴峰,臨江樓的生意自是更盛。 麟兒一入鎮後即欲大快朵頤,俾滌淨風塵而捕捉芝馬,為師門一震威望,略一詢問,即知臨江樓座雅餚佳,即與瓊娘四人逕行奔赴。 這酒樓擁有兩層樓廳,以第一樓(中間一層)的人最多,可設席廿餘桌,中間用活動屏風間隔,牆壁上掛著古今名人字畫極多,樓的左右兩邊則種有羲篁綠竹, 高與簷齊,清風徐拂,妙舞生姿,陽光暑熱,自為之滌盡不少。臨江一面,另有看台一座,專供客商飯前飯後憑眺憩息之用,江中景物,一覽無餘,雖然不是什麼洞 天福地,名川勝景,然小憩風塵,自亦不惡。 麟兒系念不已的自是那崆峒高手陳惠元,進入臨江樓後,即向四周留意,欲圖一晤,自己把酒筵設在第一樓。侍者看到男女四人均俊絕人寰,衣著又華美絕俗, 不覺油生敬意,忙把靠近江樓最佳的座位擺上杯筷,示意麟兒即行就座,以免為其他賓客佔用。麟兒心中有事,倒未留意,熊玉儀旁觀者清,自是看了出來,忙輕移 蓮步,招呼了瓊娘玉英,隨手揀著椅子,一同坐下。 忽然有人哼了一聲道: “王八羔子,狗眼看人低,老子要坐,說什麼位子被人家包了,原來是留給粉頭們用的,老子一高興,連人也把她包了下來,快活受用一番,豈不羞煞這些狗眼看人低的蠢物?” 熊玉儀妙目一打量,原來中間一桌坐了兩個濃眉環眼、滿臉凶相的武生,他們背上除了一把單刀外,另外還背著一個黃色帶柄的圓筒,與一長形口袋,作什用途 自不得而知,他們桌上業已擺上了幾盤冷菜,但迄未動用,看情形,似乎還有同伴未來,兩人均攢眉怒眼地望著堂上伙計及自己這邊,破口大罵不止。玉儀這妮子原 也是狂妄異常,自遭擒縛與瓊娘等人訂交以後,氣質改變不少,雖然如此,但也忍不得人家辱罵,正擬出身質詢,被袁玉英一手把她按住,輕輕說道: |
第08章 鶴峰芝馬b
“何必與這種人一般見識?”熊玉儀只好憋著一肚子氣,勉強忍住不發。 麟兒把秀眉揚了兩揚,星目中光華閃閃,望著熊玉儀笑了一笑,這算是安慰人家,瓊娘卻知道那兩個武生如再不知趣,準得大吃苦頭,因為這是小魔星動怒的特殊標誌!她臉如玫瑰,妙目流波向麟兒看了一眼,旋用手稍掠雲鬢,微笑不語。 美少年匆匆離座,更上層樓,但隨即帶著一副失望的樣子,入座不語。 熊玉儀輕聲問道: “麟弟弟,你怎麼啦?” 俏瓊娘掩口葫蘆,低答道: “他把那化身失掉了,而今遍找不著,安得不急?” 玉英玉儀自是點頭會意,也就微笑不語。 忽然一陣笑語自樓下傳來,不一會兒,上來了兩位青袍道者、一武生和一年約廿五歲鳳髻紅裳的女子。前面那道人,一張馬臉、三角眼、掃帚眉,配上了三綹長 髯,哪裡是什麼龍虎全真,簡直是山精海怪。緊隨在馬臉道人身後的一位,則身材高大,黑臉虯髯,相貌極為兇惡,兩人的穿裝打扮全都一樣,背上負著一劍一袋一 筒,黑臉道人左肩還多了鼓狀革囊一只,那武生和紅衣女全帶著一刀一筒和一長形口袋。這幾人一上樓,麟兒即知道他們和那開口罵人的武生全是一丘之貉! 果然,中間桌上那兩個武生,一見道者上樓,忙立起身來,看情形,狀至恭謹,樓上的侍者對他們自然不敢怠慢,一入座,即端盤提酒,侍候得無微不至。 那開口罵人的武生對著黑臉道人耳語了幾句,那道人皺了皺眉,對麟兒座上打量了幾眼,卻也未說什麼。 紅衣女子倒也生得秀麗可人,但一舉一動,無不隱蘊春情,眉目間尤留著無邊盪意。 這時麟兒座上酒菜也已上桌,熊玉儀正在整理杯箸,忽然嗡嗡數聲,不知從哪兒飛來了三只兩寸餘長的金頭毒蜂,逕對著她那玉頰上撞來,眨眼間就被那東西連 螫了三下,同時,那管理座位的伙計也慘叫了一聲,兩手抱著頭,呲牙張嘴,滿頭大汗,那情形,似乎痛苦已極,當然也被毒蜂盯著無疑。玉儀雖然忍著未發驚叫, 但嚇得玉容失色,粉臉上馬上腫起好高,螫口處,現出黑紅一片,還流著一種黃色計,一會兒,整個頭臉全變了樣,口中白沫連連,人也幾乎昏迷不醒。袁玉英抱著 她的身子,急得只有流淚的份兒。瓊娘望著麟兒,怔怔地講不出話,旋把兩手撫著玉儀的頭部,滿臉茫然,似乎感到極度困惑。 我們的美少年一反常態,提著酒壺,篩了一杯酒,來個自斟自飲,連斟三杯,一氣飲完,驀地拿了三只筷子,嗤嗤嗤三響,筷子都釘在上面的樓板上,每一只箸都釘著一只毒蜂,饒那東西再毒再厲害,也只能鼓著翅膀嗡嗡待死而已。 被螫的伙計已變得頭如笆斗,人也倒在地下,口中流著白沫,與熊玉儀一樣,只有嚥氣的份兒,其他伙計正待把他抬走,麟兒喊了一聲「讓他躺著,不必移動!」旋即嘴角掛起一絲冷笑,那聲音直似銀鈴,只聽他朗聲說道: “想不到江湖之上倒還存著不少無恥小人,為了一點芝麻大的小事,不措施展鬼域伎倆,用金頭毒蜂傷人,本來我季嘉麟的身上,再毒的東西也藏著有,未始不 可以和人家一樣,以牙還牙,只是那東西一經施展,管教人橫屍酒樓,這一來豈不有觸人家清興,致致乾天?人家一心致人於死,我季某偏不讓他稱心如意,瓊姊 姊,你還不為我斟酒等什麼?” 季嘉麟平素為人,其溫如玉,這一發雄威,那來勢倒也非同小可,只見他玉須微酡,秀眉似蹙非蹙,星目微睜,神光四射,扣人心弦,驀聞右角上有人朗笑一聲道: “好好,給點顏色與人家看看自是應該,那孩子確是可兒!無怪乎有很多的人一致讚美!” 麟兒用神目一掃,只見右角圓桌上坐著一位八十餘歲老者,面色紅滿異常,一臉慈祥,望著自己點頭微笑。麟兒眨眨大眼,報之一笑。另二位,一個是卅餘歲、 儀容秀雅。指甲很長的書生,一位四十上下、面如冠玉的和尚,發話的正是儀容秀雅的書生。麟兒一見,即知這三人是誰,只好救了人再上前敘禮。 瓊娘斟了大半盞酒擺在他面前,人卻悄生生地立在他身後,這種地方,瓊娘很細心,不要看她常在麟兒跟前低嗔薄怒,那不過是少年夫妻的打情罵俏而已,真逢 他動怒時,她一點也不敢隨便,處處得依著心上人,以免有逾常軌。麟兒從革囊中取出蝻蛇丹,浸在酒裡,待酒變成米黃色,即把酒分作兩杯,將一杯交與店中伙 計,告訴了他的用法,以搭救那受傷店夥,旋即跑到熊玉儀跟前,用手輕扣牙關,倒了一點酒在她嘴裡,又用酒塗在她的患處,這種蝻蛇丹確係解毒聖品,不一會 兒,從傷口裡流了很多黃水,臉部也逐漸復原,麟兒又給她吃了半匙靈石露,玉儀立即恢復了正常。救人完畢正要去會那三位師執前輩,老者對他搖了搖頭,似乎這 種地點,暫時不必相識,麟兒只好聽命中止。 中間那一桌一共坐了六人,兩位道人據了首次兩席,其餘那某位武生和紅衣女子均執弟子禮,自是道人的徒弟。自麟兒發威飛箸,馬臉道人看了一眼似乎略感驚 異,待麟兒取出蝻蛇內丹浸酒療毒,似乎更覺驚異逾常,但這道人為人深沉不露,臉上顏色一顯即隱,除用眼望瞭望黑臉道人外,依然大嚼大飲,似乎對麟兒所說的 話恍如未聞。 面向江濱,最左的一桌,有一鬢髮灰白、藍布衣、福字履的老者,與一年約五十歲的青衣武師,兩人據座豪飲,桌上杯盤狼藉,看情形,那食量自是驚人,這兩 人似乎性格高傲,對廳上的人物連看都不看一眼,麟兒飛箸釘蜂,出語傷人,他二人依然豪飲如故,若無其事。這時大約業已酒醉飯飽,那老者一邊用牙籤剔牙,一 邊嘆了一口大氣道: “師弟,你武功愈來愈精進了,但還得向那些高人討教一手功夫!” 青衣武師略用眼光掃了一陣,即笑說道: “師兄,你所指的武功,屬於那一類?” 老者毫不遲疑地答道: “內功。” “何名?”武師再補問一句。 “烏龜功!” 老者哈哈大笑,從笑聲中進出這三個字,笑聲大,語音洪,顯然是有所為而發,大廳中坐的多是武林人物,一聞此語,即知其含意為何,莫不哈哈大笑。那老者卻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 “有膽子存心闖禍,就要有膽子承認其所作所為,如惹下了禍,縮著頭,連大氣也不敢哼,這不是烏龜功是什麼?學會了烏龜功,可避免很多的麻煩,以彌補武 功的不足,這自然沒有什麼不可以。所擔心的是,生下的兒子孫子,都變成龜子龜孫,讓人家說,一窩都是王八蛋,那倒也有點心煩!” 那原來罵人的武生,正待開口答腔,馬臉道人忙用眼色將他止住,並說道: “四維,那些尸居餘氣的人,你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這兒不是鬥口的地方,有本事,今晚鶴峰之上見,看到底誰須借重烏龜功?” 那青衣武師對道人似乎帶著滿腔不屑的神情,嘴角間掛起一絲冷笑,哼了一聲道: “莫道鶴峰之上,就是龍潭虎穴,我們也得和人家周旋一番!” 紅衣女子準備叫陣,未開言,眼睛先朝麟兒一溜,玉英抿著嘴,悄聲對麟兒道: “麟弟弟,那話兒來了!” 麟兒箸上正夾著一塊雞肉準備往嘴裡送,周圍的情景確也未曾留意,聞著玉英的話,茫然不解,偏著頭,兩眼的目光正好和那女子接觸,四目相投,在麟兒倒也 沒有什麼,那紅衣女的情形可就不同了,只覺一股熱流,往上一衝,登對星目微揚,雙腮帶赤,少女懷春,自是迷人!但她畢竟當著馬臉道人,猶有三分顧忌,於是 強按住一縷春心,旋把面容一整,雙眉帶煞,粉臉含嗔,紅粉女驀地變成了俏羅剎。變得雖然勉強,但是還夠迅速,有道是人心之不同有其如面,女人的心與臉譜, 尤其不可捉摸! 只聞她哼的一聲冷笑,星目似睜還閉,翠眉緊堅還顰,美人帶怒,猶含春意三分,這一下,引起了麟弟弟的興趣,睜著大眼睛,把人家望個不停。在他的本意,原是一番好奇,俏瓊娘見此情景,不覺掩口葫蘆,用手在桌下把麟弟弟的大腿使勁地擰了一把,痛得麟弟弟幾乎失聲怪叫。 玉英若無其事地問道: “麟弟弟,你難道被蚊子叮了麼?” 熊玉儀笑道: “可能還有比蜂子更毒的東西,是蠍子也說不定呢!”說得瓊娘嗤嗤地笑出聲來,只苦了我們的美男子,吃了啞巴虧,還真說不出話。 那女子冷笑之後,對著那老人武師說道: “憑你泰山派那點毛手毛腳,居然也趕來南部呈威,我看你大約吃了豹膽熊心,不用我們長輩和你動手,姑奶奶三拳兩腳,即可把你們就地打發,你如不服氣,用不著等到今晚,我們就此下樓先比劃幾下再說!” 熊玉儀對道人和武生自有說不出的厭惡,一見這女人發威,當下也把粉勝一整,瞪著一雙俊眼怒道: “你認為你那幾下很厲害,是不是?犯不著在酒樓上發橫,也用不著那兩位老爺子和你動手,我憑一雙空拳,就可把你打發,不信我們就下樓試試!”女孩子們如大發雌威,那股橫勁,絲毫不弱於男人,古語所謂河東獅吼,自是一點不假。 紅衣女將俊眼眨了一眨,一手掠著雲鬢,一手拈著一塊淡紅羅帕在櫻唇上揩了一揩,俏生生也離座而出,朝著熊玉儀緩緩走來。熊玉儀也是狂妄慣了的,人家欺 上頭來,一氣之下,也激起了本來性格,於是也離座而起。那女人將羅帕一揮,一陣香風其利如剪,對著熊玉儀胸口直襲,熊玉儀的武功雖然極高,但內家罡力卻並 未曾鍛鍊,樓上四處都擺著桌子,而且每桌都坐著人,自是無法施展騰挪,眼看就得敗在人家罡風手下。俏瓊娘瓠犀微露,皓腕輕舒,迎著那勁風來勢,右手往後一 揚,又復朝著中間桌上那馬臉道人一送,原物奉還,不折不扣,馬臉道人的臉上似乎抽搐了一下,忙張開右手大袖迎著罡風一卷,行若無事地就把那罡風收去,還自 言自語道: “原來仗著賊叫化那點鬼門道,這又有什麼稀奇?” 紅衣女一襲無功,粉臉上不免變顏變色,對著熊玉儀一聲冷笑道: “我道你有什麼出奇制勝的本領,原來是不堪一擊!不過仗著有人撐腰,但老叫化那點毛手毛腳,卻也不在姑奶奶的眼裡!” 麟兒見她居然跑到自己的桌前叫陣,而且還會愈纏愈緊,不覺憤怒異常,遂瞪著一雙俊眼低喝道: “我勸你還是知趣點好,否則就叫你當場好看!” 那紅衣女郎對麟兒,本存著滿懷好感,見他不惟不生反應,反斥責自己,這一來也引起了滿腔怒意,於是又一聲冷笑,素手對著麟兒一揚,嘶嘶幾響,五股寒風 逕撲麟兒,忽然一陣清風,清風裡送來清香陣陣,那寒風遇著了這種不知名的風力,竟吹得無影無蹤,廳堂裡有很多的人噫了一聲,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麟兒身上, 還有人說道: “百餘年前即已失傳的東西,怎麼會在這孩子身上出現,看來司馬紫陽胸懷城府,令人莫測高深了!” 麟兒留意地察看了一下,講這話的人正是靠右角的老人和那青衣武師。 紅衣女子見人家發出的清風,只一下就把自己的竹山罡風掌吹散,知道再鬧下去也無法討好,只好恨了一聲,星目中隱含著幽怨,把麟兒惡狠狠地看了一眼,即蓮步姍姍地重新入座。 麟兒知道再吃下去還得鬧事情,在酒樓上與人家動手過招,實在不雅相,在座的似有不少師執前輩,閒話傳到師父耳裡,難免不受責罰,於是匆匆把酒飯用畢,付了酒資,拉著瓊娘等人魚貫而出。 男女四人寓居居于鴻客棧,一人一單間,晚飯就在店中吃了,飯後正擬稍事調息,酒樓上那一僧二俗竟親自來訪。麟兒這孩子對師執前輩還真不敢怠慢,一見 面,恰好瓊娘等人都在自己房中,忙攜著瓊娘一同拜了下去,還喊了一聲師伯師叔,玉英玉儀也跟著盈盈拜倒,前面那老者滿臉含笑,忙一手一個,把兩人扶起,又 請玉英玉儀一同起身。瓊娘還猜不透來者何人,眨眨大眼睛,望著麟兒,想問又不好出口,麟兒自知其意,忙將瓊娘等三人出身門派先陳告三位來客後,又指著那老 者對瓊娘等人笑道: “這位是譽滿江湖的衡山派穿雲劍客譚師伯,左邊一位是苗疆上官奇世叔,右邊這一位自是譚師伯的同門一瓢師敘了。以前我雖未曾見過三位長者,但師門長輩的穿裝和打扮,恩師常和我談及,並著我牢記在心,以免在長者面前失扎!” 穿雲劍客微微一笑道: “紫陽舊友武功蓋代,才擬天人,賢姪不但獲得了他一身絕學,看到剛才所發出的護身神功,竟是貴派已失傳的伏魔絕學,這一來,大有青勝於藍之勢,群魔雖想興風作浪,恐怕也不堪一擊呢!”又對熊玉儀笑了一笑道: “這位姑娘適纔被毒蜂所咬,老朽只知那東西似從中間桌子底下飛出,但也沒有方法肯定,是否有人故意帶著這種毒東西害人,這一點恐怕要讓上官賢弟來解答了!” 上官奇沉吟半晌,似乎滿臉困惑,緩緩說道: “江湖上驅使毒蛇、蠍子、蜘蛛、蜈蚣以及靈禽走獸與人對敵的倒不乏其人,卻從未聞有人蓄養毒蜂作惡江湖,但以今日的情勢來看,那金頭毒蜂確似那黑道人 所放,但不知道這東西如何攜帶?果真這東西是人家飼養的,施放出來,必定成千成萬,飛行既然迅速無匹,而且又含著奇毒,破解之方,一時真還不易得到。” 麟兒笑道: “今晚對敵時,我們應情施變好了,晚輩倒有一除它之策,但不知靈與不靈?此時說破,如若不靈,反為不美,只好到時再說。倒是前輩們對那兩個道人的出身來歷,是否曾有耳聞,因為晚輩曾憶及一事,想與此事對證一下,或有關聯,亦未可知!” 一瓢僧為人持重,別人講話他不肯隨便搭腔,此時見眾人沉默不語,大約無人知道這兩位道者的來歷,始緩緩說道:“前數月奉掌門師兄之命採藥各名山大川, 以鍛鍊本門急用的一種祕製丸藥,同時順便打聽江湖道上各門各派的情形,據云鄂境已出現了一種新教,門人子弟多用馬戲、魔術班等方式作為掩護,行惡江湖。教 主名叫竹山神君,出身來歷不詳,這一派到底有多少武林高手,尚無法探悉,今日所看到的那馬臉道人,與傳說中的竹山神君倒極為相象,事情很奇怪,最近中原各 門各派的門人子弟似乎多堅守不出,這一現象,實在不比尋常。據貧僧臆忖,他們可能都在閉門精研武功,一若江湖上蘊藏著某種絕大危機,一俟爆發,似乎與各派 都有關聯,因此,各門各派無不未雨綢繆,以為準備,這情形使人沉悶異常。鶴峰芝馬實是一種地寶天材,誰能獲得,不但可以增加本身武功,並可把它煉成各種祕 製丸藥,因此武林各派大多已派高手來此。據最近傳聞,芝馬已出現數次,武林中人還沒有人挨著它一點皮肉,也就是誰也沒有出奇制勝的把握可以捉住它。竹山派 既然長於戲法之類,而來的時日又比人較晚,他們身上背著的都有一具長柄銅製圓筒,這情形很特別,說不定他們已有出奇制勝之力,對這種天生靈物志在必得,今 晚芝馬如果出現,看情形必有一場驚心動魄的慘烈鬥爭。貧僧既皈依佛門,本不欲參與這種貪婪之事,然以掌門人之命,不能不予以遵守,隨諸位同赴鶴峰一趟,我 們就此準備吧!” 麟兒笑對瓊娘道: “今晚形勢,誠如師叔所言,必有一場慘烈鬥爭,我們四人也得稍事分派一下,以免臨事慌張,礙手礙腳,你那金牛劍與我軒轅劍交換使用。我有紫龍現防身, 威力比軒轅至寶不會稍差,如人家使用暗器實施偷襲時,天狼針和那魚籃金鯉只管使用,可是來鶴峰的人善惡都有,交手時務必分清,錯誅善良,師門責罰定必不 輕,這一點我們絲毫也不能大意!”說完即與瓊娘彼此交換了劍,佩在身上,又對熊玉儀道: “青城四劍為魔家異寶,威力奇大,妹妹所佩的一把,劍名亦癸,對以抵遇各種邪術,縱屬仙兵神刃撞上了它,也難佔分毫便宜,上次與姊姊對手時,瓊姊如不 用軒轅到與紫龍佩,憑廬山四劍,真還不好克制姊姊,而今情同一家,自是無話不談。姊姊未練有玄門罡力,取勝敵人,須靠寶劍作用,這一點必須留意才好。”旋 從身邊取出一顆紅色寶珠交與熊玉儀,繼續說道: “這是一顆蝻目珠,可解各種奇毒,暫借姊姊一用,以此相賜未為不可,只是物已有主,無法再轉贈他人,這一點尚請姊姊原諒。今晚為防敵人用毒蜂襲擊,姊姊可將它擺在劍柄上,自可增加寶劍威力不少,迫使敵人無法得手!”熊玉儀滿懷感激地領命受教。 麟兒對袁玉英看了一眼,臉上似乎掠過了一陣黯然神色,但勉強忍住,旋對袁玉英笑道: “姊姊今晚對敵時,可將我明珠三顆掛在劍柄上,這東西光華太強,可迷敵人雙目,逼使敵人無法和你久戰,卻敵防身,此物大是有用。這原是由長沙動身赴衡 陽時,路上商人所贈,一直擺在革囊裡未曾拆看,最近無意中開了布封,想不到是一種價值連城之物,小弟懷此無用,轉贈姊姊防身,尚祈笑納!”旋探手革囊,攜 出一只金絲口袋,內中卻盛著徑可逾寸的明珠三顆,銀芒耀眼,流輝四射,確是人間奇品,絢頑絕儔。他一臉至誠,雙手持著寶珠,恭恭敬敬地遞將過去,袁玉英面 容一整,固辭不受道: “愚姊身受大恩,愧無寸報,稀世奇物,德不足以當此,佩之適足以招災,濃情厚誼,無任心儀,寶珠卻不敢受,望賢弟持賜有緣!”說完,嬌軀微抖,似乎受到極大刺激。瓊娘皺皺眉,望了麟兒一眼,接過珠子,把它掛在袁玉英的劍柄上,並笑說道: “大敵當前,防身要緊,自家姊弟,何分彼此?玉妹何需說出這種感恩圖報的話來!” 俏瓊娘三言兩語就把這事情輕輕帶過,穿雲劍客等三人知道兒女之情錯綜複雜,一落言詮便著色相,不聞不問反可使煩惱不生,五官清淨。 老少七人一同出了店,穿過東街,折向北行,鶴峰距離鎮上不過兩裡路遠,自無施展飛行術之必要,七人踏著月色,雖屬信步行來,但武林中人一提腳即輕快異 常,兩裡路,不過片刻而已。欲登鶴峰,須先經過一座山巒,山巒廣袤約十裡,喬木入雲,怪石林立,白天景色頗為清麗,但夜間經行其內,卻顯得陰氣襲人,多雲 劍客年事既長,頜籠而行,上官奇與一瓢僧平行其後,麟兒和瓊娘兩人好得蜜裡調油,一路笑語連連,旖旎風光不便為人共賞,只好落在最後。 穿雲劍客以山路崎嶇,擬利用飛行術俾早登鶴峰,好在芝馬未出之前先行察看一番,以免那靈物飛出後,因地形不熟,舉動失措而錯過時機,滿懷希望成空,那多冤枉? 他身形向下微伏,正待縱身騰空,林內忽然傳來一聲冷笑,同時一蓬鬆針如漫天花雨,對著前面三人當頭罩下。這三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警覺性特強,一見 身遭奇襲,穿雲劍客往前面一縱,上官奇和一瓢僧一左一右,雙雙避開,人未落地,驀地扭轉身形,將大袖一卷,三股勁風同向空中打去,雖然將來襲松針震落了不 少,但一瓢僧的僧袍竟被松針刺破了好幾處,裂口雖說不大,但灰白的僧衣上已變成麻麻點點,這種飛花摘葉之技竟能洞穿內家掌風,在武林中尚不多見,來人武功 已臻化境,自不待言。 麟兒瓊娘兩人雖然在後面卿卿我我,但麟兒已得武林絕學,百步之內,雖落葉墜花亦可察覺,前面突遭暗襲如何瞞得過他,忙一式神龍入海,快如飛矢,落在玉英玉儀前面,他已發動紫陽真人親傳的護身神功,護住二人,將跟來的松針,全部都震落在地上。 忽然有人噫了一聲,那聲音異常清秀,類似女人所發,熊玉儀聽了,似乎覺得熟悉異常,但一時也把握不定,她希望兩耳聽錯,如來者是她想像的人,這事情太 不簡單。靈秀的少年男女一旦情投意合,要拆開還真不容易!她雖然遭擒,但擒她的一方,她對他們不但毫無惡感,而且非常依戀,若有人強逼她與她們分離,那會 使她產生很大的反感。 上官奇心性頗傲,身遭暗襲,非常憤疾,驀地身形一矮,一式神矢奔日,一條白影奇快異常,對著左邊那有人發聲的松樹上穿去。人還未近樹身,忽然,隨著一 種衣袖震風的聲音,松樹中卷出一陣怪風,對著上官奇的身子直襲而來,人在空中,全身無著力處,饒你上官奇武功多高,也被勁風撞落地上。 穿雲劍客和一瓢僧心中也動了真氣,同用潛龍升天起在空中,待超出樹頂後,即將身子一翻,細胸巧翻雲,頭下腳上,兩人不約而同地向前推動雙手,打出劈空 掌力,兩股掌風呼呼作響,奇勁非常,對著那高大松樹當頭罩頭落。這兩位南岳奇人,在江湖上已享有數十年清譽,確有真實本領,其中以穿雲劍客功力尤高。二人 掌風一接近樹頂,樹上又卷起一陣怪風,不但將兩人掌風全部擋回,而且把奇勁風力挾著排山倒海之勢,對著兩人直撞而來,眼看兩人就得傷在人家罡風之下,地下 忽然衝起一條黑影,還帶著銀鈴般的笑聲,人未致已覺清風撲面,送來陣陣清香,那奇勁風力被清風一吹,即消失得無影無形。穿雲劍客和一瓢僧忙翻身疾落地下, 那黑影猶盤旋空際似在察看敵人。上官奇被人用罡風震落,認為是畢生恥辱,一聲清嘯,又復騰身而起,他已得武學神髓,能和崑崙五子的白雲生打成平手,功力比 穿雲劍客猶高一著,他全身已運用真氣相護,一俟騰空高度與松頂同,右手掌即對著樹枝一揚,發出獨門絕學紫虛奇罡,一股純陽力道隱藏風雷之聲,直向松樹穿 去。樹內突有人哼了一聲,並還帶著一種蒼勁口吻,低喝道: “你大約是自己找死!”大樹中隨即又卷出一陣旋風,將上官奇的紫虛內力一擋,兩股力量一接觸,上官奇突覺胸口上似有千鈞壓力,知道來人功力比自己還高,他靠著人在樹上有支撐體重之便,否則不但要被他風力震落當場,而且非受重傷不可。 正在千鈞一髮危急存亡之際,盤身空際那條人影又疾落而下,上官奇一見,知是麟兒,雖聞聽他一身武功無人可及,但總認為他不會比自己本領離強。上官奇見 他那樣靈慧清秀,確是喜愛逾常,見他奮不顧身擋在自己前面,用意雖然可感,但如讓他受了傷,何以對得起崑崙五子?忙疾喝一聲: “姪兒不得莽撞!”正想用手把他帶下,寧讓他跌下重的,也不肯讓他被人打傷。 麟兒笑道: “師叔放心,他還不見得能傷我呢!”清風徐起,又帶起陣陣清香,將松樹間襲來的罡風內力輕輕化解無餘。 對方的力量一消除,上官奇的紫虛內力乘處直入,只擊得樹枝紛飛,樹身搖動,罡風帶著轟轟烈烈之聲,若怒海驚濤,山洪勃發,力道奇猛,驚心駭目,一株百餘年的古松所結的虯枝怒幹,眨眼間被罡風卷去不少。麟兒拍著手在空中大笑道: “師叔這樣子真好玩!”話未落,枝頭上哩哩數響,四條人影業已紛飛出去,一灰一黑,從斜刺裡往後面松樹上直落,穿雲劍客和一瓢僧雙雙縱起身形,騰身撲 擊,俏瓊娘靜以觀變。眨眼間,一條紅影,帶著撲鼻幽香,人未到,掌風光臨,居高臨下,聲勢奇猛,瓊娘不敢輕攖其鋒,騰身疾退。玉英長劍出手,一式雲封古 洞,劍光護住身形,劍柄上那三顆明珠脫去蛟皮罩後,發出一片銀芒,照得周圍十餘丈內遍地皆白。陡見光華閃目,大地流輝,宛如一座銀山跟著玉英身形移動,光 芒之盛使人雙目難啟。那紅影雖然被這種聲勢震慴心神,但撲落之勢並未稍鎩,熊玉儀首當其衝,這妮子平素心思玲瓏,機巧百出,但今晚自聞那噫聲之後,即覺失 魂落魄,秀目顰促,熱淚紛拋,望著瓊娘玉英,似乎有話要說,又好象難於啟齒。麟兒出手後,更對空凝望,情意綿綿,似有無限關心,滿懷愛意。瓊娘在她身後, 兀猶未覺,袁玉英卻已猜到三分,但以事無佐證,尚無法確信。旋見前面的人業已遇上強敵,幾番人影晃動,一出手,即傾全力搏擊。三位師執前輩出手之後,不但 未曾擊退敵人,反被人擊得迫落下風,如不是麟兒趕緊出手救助,看情形,似乎還非受傷不可,玉英觸目驚心,忙拔下背上寶劍,抱在懷中,靜以待敵。 紅衣婦人從樹上撲到,並打來劈空掌力後,袁玉英自是無法抵擋,忙招呼玉儀一聲,即揮劍躍開。熊玉儀靜立場中,對來人不閃不避,一溜紅光疾落當場,受玉英劍上明珠光華一照,把來人看得清清楚楚。 紅衣女人年約三十二三,雲發霧鬢,秀麗奪人,落地後即將熊玉儀用左手挾在脅下,雙足一縱,人已騰空而起,帶著熊玉儀的嬌軀,似乎毫不吃力,武功之高,確屬驚人。驀聞一聲嬌叱道: “把能姊姊抱到哪裡去?”瓊娘滿臉怒容,右腕輕舒,一掌往後一揚,巧施陰陽罡風,左掌往前一送,一溜烏光,脫手飛出,挾著風雷之聲逕對紅衣女奔去。 紅衣女將身一躍,人已騰空三丈有奇,餘勢猶待上升,忽然背後產生一種牽引力量,勁逾千鈞,並聞風雷之聲來自身後,不覺驚異逾常。熊玉儀睜目一看,她知 道雙華有名的暗器就是被這東西炸裂的,異寶天狼針原是麟兒防身三寶之一,功力再大,自也無法抵擋,如不驚動麟兒,授業恩師勢必當場濺血,忙一聲慘叫,果然 驚動麟兒,看那情形,實在驚險萬分。 紅衣女被瓊娘用陰陽罡風所發出的拉力拖向下落,天狼釘又尾追而至,眼看那女子得喪命當場。麟兒已由來人出手招式中,認出今晚襲擊的人物是峨嵋青城兩派 的高手。這孩子天真得可以,將敵人讓與上官奇,自己從空中疾落而下,右掌一帶收去魔釘,並用左手將紅衣女肩部一提,護身神功業經發動,清風起處,陰陽罡風 已解,紅衣女自覺身上一輕,同時左肩被少年一提,下墜之勢立即減少了很多,人在空中緩緩而降。熊玉儀在紅衣女脅下,滿臉都是感激之容,一聲「麟弟弟」早已 衝口而出。紅衣女秀眉微蹩,低喝道: “你是不是崑崙弟子季嘉麟?” 麟兒微笑道: “晚輩正是,如所料不差,前輩大約是熊姊姊的授業恩師了?” 紅衣女儀態萬千地點頭道: “我正是青城派的赤霞女。” 瓊娘見麟兒出手解救了那紅衣女人,心中不覺暗笑道: “他對女人,興趣可真不小呢!”忙躍身空中,迎將上去,揚翠眉,瞪秀目,皓腕輕舒,玉掌疾吐,一施展,竟是崑崙派失傳絕技七十二式斬龍掌,第七式巧鎖金龍,又快又猛。 那紅衣女將身形一閃,避開來式,左手雖然挾著人,但仍然顯得輕鬆之極,足見輕功術至為高明。玉儀忙嬌呼道: “瓊姊姊,這是小妹恩師,趕快不要動手!” 四人已降落地下,瓊娘一聽來人竟是江湖上心辣手狠、至為護短的青城派赤霞女,不覺震驚異常,忙襝衽一禮道: “請師叔恕晚輩不恭之罪!” 赤霞女淡淡一笑道: “我五年以來即閉關清修,近聞師妹趕回山中,面陳掌門師父,道是玉儀被人擒獲作為人質,擒她的人聽說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似乎身兼數派之長,看情形,大約是這位姑娘了!” 麟兒笑道: “我畢師姊被漕宇廟和觀音底兩位主持擒獲,迄今生死不明,儀姊姊和瓊姊交手時,是瓊姊一失手,傷了她巨骨期門玄機等處要穴,因我身懷靈藥,瓊姊遂將她 暫時留下,用芝蘭仙寶和靈石天露予以治療。目前我們彼此已是異姓姊弟,此中詳情,決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奉告,前輩動問玉儀姊姊即可獲知一切詳情,恩怨是非, 尚祈明察!” 這一篇半真不假的話,只聽得薛瓊娘幾乎笑出聲來,暗道: “誰說他老實呢?事情給他這一講,雖然不是全假,但也走了不少原樣,說不定還會使峨嵋與青城兩派彼此互起猜疑,赤霞女本滿懷怒意而來,給他這一說,再加上熊玉儀將他的話一證實,她決不好再含惡意,與峨嵋派互相聯合作我們的對手了!” 果然,赤霞女滿含笑意道: “賢姪盛情可感,我師徒自不會再含半點敵意,果能效勞之處,必有報對劣徒知遇之情。峨嵋覺虛覺淨兩位大師,功力極高,和賢姪一道同來的,內中一位,似 是江湖上傳聞的苗疆二奇之一的上官奇,此人武功極高,一但與峨嵋四僧相比,恐猶技遜一著。另兩位老者大約是衡山穿雲劍客,那僧人想是他師弟一瓢僧了,這兩 人雖是江湖上有數高手,但技藝較上官奇似猶稍遜,倒是麟賢姪的護身罡氣,一發動即有一股清香,不知內情的人,倒認為賢姪在脂粉群裡廝混,弄得一身都是蘭密 幽香,但仔細一推想,即知那是崑崙絕學伏魔神功。 有它防身,對各種內力自能化解,不足為慮,玉儀我即此帶去,一俟異日行道江湖時,尚請代為照顧,則承情不盡矣。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良晤非遙,行將再 見!”說完,身形微閃,但見一溜紅光疾如飛矢,投入林中,轉瞬即杳。熊玉儀自不敢稍事羈留,轉回身,喊了一聲姊姊弟弟,那眼淚只管紛紛下落,麟兒眨眨大眼 睛,臉上似乎笑了一笑,但那種笑,實際上比哭都還難受,他打量了瓊娘玉英一眼,見二人都手攜羅帕,不住地在臉上揩擦。旋聞林中傳來一聲嘆息,玉儀一咬牙, 一跺腳,垂頭喪氣地沒入林中。 空中有兩條人影上下飛騰,交相撲擊,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呼呼勁風,那條灰影正是峨嵋派的覺虛大師,他與赤霞女兩人原在同一時間,從上官奇掌風襲擊的松樹上飛躍而出。 紅衣女出手,目的在救回玉儀,覺虛大師個姓至為偏激,他出手的目的就是要捉拿麟兒等人,以報復他師弟在漕宇廟戰敗之辱。 這僧人一出手就是毒招,竟用峨嵋派獨創的萬靈掌向麟兒猛擊,麟兒用禦氣飛行之法,鳶翻鷹落地和敵人纏個不休,老和尚每招每式都蘊藏著內家罡風,挾排山 倒海之勢,疾攻不停,這一來,激出了麟兒真火。他施展斬龍掌,人在空中,硬封硬架,眨眼間就和覺虛大師纏戰了八九合,上官奇盤旋空中,對麟兒功力自是驚奇 萬分,待熊玉儀驚叫後,麟兒從空中疾落救人,上官奇就上前接替,論功力覺虛自是深厚得多,講騰挪靈巧,上官奇要技高一著。這一纏戰,兩人愈打愈激烈,看情 形,不分生死勢難罷手。麟兒一見情勢不佳,遂招呼瓊娘,囑其注意兩人纏戰發展情況,並說: “上官奇師叔如真不敵,可施展陰陽罡力牽制覺虛,在萬不得已時可用魔針襲擊,即使鬧出事來,自也無法顧及了,衡山派兩位前輩也在後面林中與敵人鏊戰不 已,我必須出手接應,今晚敵手太強,最好都引來此地,由我一人負責把他們 一收拾。芝馬出現時間,可能就在今晚戌亥之交,這東西如被惡人得去,可增加他們不少功力,那也為害江湖非淺,我們一點也大意不得!” 瓊娘見他鄭重其事,一副丈夫對待妻子的派頭,心中自是不敢違逆,但表面上偏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於是秀眉一蹙,嘟著嘴道: “我才不敢隨便出手呢!每次都發那勞什子的天狼針,總是被人遠遠收去,有時還得遭人埋怨一場,多犯不著!” 麟兒忙取出天狼釘,滿臉陪笑道: “臨陣之時,以敵我形勢,時常變化,出手難免不無錯誤,這種事,在小弟自己也時常發生,姊姊見了,還不是一樣可以作主改變嗎?爾我之間,原是一體,斤斤計較這些小事作什麼?”天狼釘輕輕地放在心上人手裡,又柔情蜜意地把心上人看了一眼,才微含笑意地奔向林中而去。 後面林中,四條人影往來奔逐,衡山派兩大高手均雙雙敗落,穿雲劍客尤險惡萬分,峨嵋派覺淨大師挾佛門萬靈掌力,排山運掌,惡狠狠地向對手疾攻,穿雲劍 客不敢硬擋來勢,繞著樹枝團團疾轉,一得便就用小天星掌力乘機襲擊,引起覺淨性發。驀地雙目低垂,氣納丹由,功行兩臂,一睜眼,獰笑一聲道: “老衲行道江湖七十餘載,素兼我佛慈悲之旨,很少有人死在我雙掌之下,衡山派竟敢助人與我峨嵋作對,老衲奉掌門之命擒拿此次侵犯漕宇廟之兇手,如有人敢當場拒捕,決計就地消滅,掌門之命不敢有違,只好求我佛慈悲,早為兩位超渡了!”又對那黑衣女人招呼了一聲道: “師妹,毋需再和他動手過招了,讓老僧來替他們解脫也是一樣!” 黑衣女人一縱身,即躍至覺淨身側,老和尚將身形一矮,雙掌一縮,正待平胸推出,驀地紫芒耀眼,碧霞萬道,彩瑞千里,紫龍影現頻仍,一條俊影從一株楊樹 上疾既而下。降落場中的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美少年,他睜著一雙秀目,氣定神閒地站在衡山派兩位高手之前,滿臉含笑地對著覺淨和尚道: “大師法諱,想是上覺下淨了?” 覺淨和尚愛理不理地答道: “出家人四大皆空,一塵不染,名字還提它作甚?”旋又緩緩地的道: “你是何人門下弟子?據我師弟面陳,侵犯漕宇廟的也是一位少年男子及四位少女,你是否與聞其事?” 那少年縱聲一笑道: “「鐵杖仙童」為一派長者,對年輕男女竟不惜使用百蟲毒棘,又復擒我師姊作為人質,大師系佛門有道高僧,今日不期而遇,正好請一評是非曲直,並請將我師姊早日放出,晚輩不恭之處,當親赴峨嵋向長者謝罪,不知大師尊意如何?” 覺淨和尚哼了一聲道。 “如此說來,你是崑崙高徒季大俠了!” 麟兒笑道: “晚輩年事尚淺,實不敢當大俠之名!” 那黑衣女人雖然長得相當俏麗,卻板著一張臉,一聽麟兒報出姓名,立即柳眉倒豎,煞氣橫生,鐵青著一張俊臉,冷笑一聲道: “紫陽道人教徒弟的方式,大約只注重幾套拳招劍術而已,認為學了他那幾手不三不四的鬼畫符,就可在江湖上目無尊長,撩事生非,做人處世之道,他一點也不管。無怪最近江湖上的人,均欲把他一舉消滅,這野小子自是饒他不得!” 麟兒對人異常天真,在長輩面前從不願失禮,但他最恨的就是人家侮辱師門,這女人把自己的恩師大肆抨擊,不禁勾起他滿腔怒火,於是也冷笑一聲道: “你當人門弟,辱及人家恩師,前輩做人處世之道,是否也自覺過分偏激?至於江湖上那般夜郎自大之徒,想計算我師門,這一點,還不用前輩擔心,他敢怎樣來,我師門中自有人敢把他怎樣打發!” 那女人一聲冷笑,巧縱身形,皓腕疾舒,一記毒龍出洞,右掌往麟兒胸部直戳。好麟兒,竟不閃不避,對方掌到前胸,突起發難,一招百變擒拿,左手快如電 光,用天罡指風,往她手腕上輕輕一拂。這黑衣女人正是有城派潑辣狠毒見稱武林的黑寡婦,她由於一時輕敵,右腕被麟兒指風襲中,只感到整條右臂又痛又麻,正 待再發招拼命,一條紅影已翻然蒞止,落在黑衣女人身前,來者正是青城派的赤霞女。她打量了麟兒一眼,神色壯嚴未發一言,看不出她那喜怒哀樂。麟兒臉含笑 意,靜立當場,視同未見,青城派出言辱及師門,已勾動這孩子的怒火,一出手就是煞著,如不是因為熊姊姊的關係,黑寡婦今晚就得血濺當場!就現在的情形看 來,怒火頭上,即使赤霞女出手,他也不過讓她一招兩式,便會動手傷人,這孩子一經動怒,倒還相當倔強。 赤霞女將黑寡婦麻穴解開,笑對師妹道: “儀兒我已帶至,一切事待問明真像再講,師妹還是先行歇息罷!” 黑寡婦惡狠狠地望了麟兒一眼,隨著師姊離去,這孩子連正眼也不望她一下,只見他大睜雙目,對峨嵋覺淨一叱道: “久聞峨嵋糾合川中各派想作武林盟主,來,來,這與崑崙並無重大關係,只是貴派傳武林技藝,橫不講理,我倒要憑一雙肉掌,鬥鬥你們峨嵋派今晚來此擒人的武林高。,此處地方頗窄,四周林木太多,施展起來,礙手得腳,我看還是往林外去罷!” 覺淨大師傲然一笑道: “你既是侵犯漕宇廟的正凶,那最好不過,就算你今晚逃出手去,老衲自有本事向司馬紫陽要人,數百年來,尚無人敢動峨嵋弟子一毛一發,漕宇廟系峨嵋徒眾 行道江湖時落腳要地,你居然敢在廟中任意傷人,這在我們看來,自是一件極為嚴重的事,你如知悔,速行自縛,隨老衲至峨嵋,自跪山門外四十九天以示懺悔,其 仇可解。否則本門中人必與你為仇作對,永無了時,老衲念你年事頗淺,少不更事,明示爾一條生路,幸毋自誤才好!” 麟兒一聲大笑道: “好方法!好門規!只是爾出家人在此白晝做夢!我也叫你知道崑崙門人的厲害,看看是不是你峨嵋派的人擒拿得了?”人隨聲起,雙腳一縱,升空八九丈,旋 雙臂一揚,又升高了一倍有奇,人在空中,竟用蒼鷹老人傳授的蒼鷹掌法,靈禽拍翼、蒼鷹搏兔,兩式奇招凌空下未,勇猛絕倫。覺淨大師見他來勢太疾,所出招式 又奇詭逾常,不覺心頭一震,忙權掌合什,只宣一聲佛號,一出手就施展天龍八十一式中的怒龍升天。但見一條灰影,沖天而上,人未到,勁風如剪,硬向麟兒直衝 而至,麟兒的蒼鷹搏兔原是頭下腳上,雙掌蘊藏內家真力向敵人當頭罩落,這一來,一朝下擊,一對上衝,彼此形成硬碰硬,誰的功力厚,誰就佔便宜,那情形,確 實危險萬分! 一瓢僧看得嚇了一大跳,也顧不得與師兄招呼,一縱身,就用天馬行空的方法,快如飛矢,對著二人奔去,人未近,就是一記劈空拳,從覺淨和尚的身後,排山 倒海般地打去。那和尚不理不睬,仍然是雙掌朝上,對上直衝,麟兒也頭下腳上,往下直落,兩人相隔原不過十七八丈遠,轉眼之間,相隔卻只有五六丈的距離。按 情形,覺淨和尚的掌風早已打到,但那孩子卻恍如未覺,一俟兩人相隔不到兩丈,只見麟兒雙掌朝下一翻,打出內家掌力後,竟藉雙掌前撲反應之力,人朝側旁一 翻,他原擅禦氣飛行之術,身輕如葉,往側分翻轉之後,一式巧墜千斤,人又頭上腳下往下直落。這孩子從頭至腳,原生得秀美絕倫,各種奇招異式,滾轉翻騰,舉 手投足之間,無一不恰到好處,只看得穿雲劍客與一瓢僧兩人目定口呆,驚服嘆已。 覺淨大師一輩子也沒有想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會有這種精純功力,這原是一件震撼武林的奇事。崑崙派出了這種人物,峨嵋派迄未之聞,就知己知彼言,業已 輸人一著。念頭原是生於一瞬,警覺之念,也隨之提高,但少年所發出之罡風業已當頭撲至,只覺一股壓力,將人呼吸緊緊閉住,那種純陽內熱更迫得人氣血翻騰, 忍受不了。他畢竟有數十年的修為,見多識廣,見了這種來勢,即知這是少林寺的鎮山神功達摩內罡,忙將氣納丹田,穩住上升之勢,用真氣護住全身,雙手往上一 翻,施展數十年修煉的立門秘技毗丘神功。只一下,就把麟兒打來的罡風勉強擋住,但以來勢過猛,也震得他全身氣血翻騰,兩眼金星直冒,竟不由自主,一屁股往 地下坐落。不由滿臉羞慚,兩眼噴火,幸人未受傷,功力未減,於是立定身形,行功運掌,又準備作第二次拼鬥。 忽聞麟兒一聲大喝道: “覺淨大師,峨嵋絕學我已領教,卻也不過如此而已,本待用本派神功乾元掌力將你一舉擊傷,但念你年事已高,數十年修為不易,故臨場縮手,改用少林寺達 摩內罡風把你擊落當場,以鎩你那種狂妄之氣。你們如不放出畢瑤師姊,五十天之內,我將親赴峨嵋,憑雙掌一劍,要鬥鬥你們峨嵋四僧,你不要認為你派中隱藏著 一位絕頂高手,就可以一意孤行,認為江湖道中,別人決不輕易向你峨嵋尋釁。我為維護江湖正義,勢之所至,自無法計及艱難險阻,你如尚不死心,我們就往前面 坪中再事拼鬥!” 覺淨和尚心懷憤毒,一語不發,縱身一躍,即向前面場中奔去。 麟兒讓穿雲劍客與一瓢僧先行,自己則緊隨身後撲向場中,見瓊娘已將覺虛大師引來,上官奇手中拿著一柄寒光奪目的寶劍,一見那劍式奇古,就知這劍正是漕 宇廟前瓊娘與楊立比劍時,楊立一招失手,被瓊娘獵取的太阿龍泉。上官奇手中長劍被師叔白雲生紫電絞斷,將此劍贈他,確是神物得主。 場中型勢正是劍拔弩張,覺虛大師手中持著一張形式奇古的長弓,看情形,這就是他的兵刃。 上官奇懷抱龍泉劍,雙目注視敵人,狀至緊張,瓊娘手中持著軒轅至寶,俏生生地立在上官奇的身後,一雙星目注視著敵人手中那張長弓,麟兒一到,瓊娘芳心有托,嬌軀靠近玉郎,悄悄地說道: “據上官師叔言,這弓是佛門降魔利器七寶神弓!玉英妹暫時藏身林中,出免受傷。” 只聽得麟兒心中一怔。 穿雲劍客和一瓢僧聽到瓊娘悄語,忙靜立上官奇的左右兩側,凝神戒備。 覺淨僧本走在麟兒的前頭,此時始與青城派的黑寡婦從樹林中鑽了出來,兩人一左一右地在覺虛大師的兩側,覺淨向師兄耳語良久,只聽得覺虛和尚變顏變色,無疑是將適纔和麟兒動手情況訴說了一番。覺虛聽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卻有如此功力,哪得不驚心不已? 覺虛將面容一整,對上官奇喝道: “上官施主,司馬紫陽的弟子季嘉麟,擅傷我派中弟子,已與峨嵋種下深仇大恨,不管事情鬧到如何嚴重,老衲必欲得此狂徒而後甘心,苗疆衡山兩派與峨嵋無 怨無仇,深望三位從速離開,不必闖這混水,待我將人擒獲後,崑崙掌門司馬紫陽自會向我要人,一切嫌怨,自有我峨嵋派親自和他解決。否則,一經動手,兵刃無 情,難免誤傷,那時,無事而開罪施主,未免是佛門中一種莫大罪過!” 上官奇正待答話,忽然鶴峰之上衝起一溜銀光,在明月照射之下,銀光似從一五寸金長、徑可逾寸的東西身上發出。麟兒神目原可以透霧穿雲,仔細一瞧,不覺失聲驚叫道: “師伯師叔,千年靈芝仙馬已出現峰頭!我們同往一看如何?” 覺虛老和尚幹號了一聲「阿彌陀佛」,又對上官奇等一聲獰笑道: “老衲之言還望三位施主三思!”話未完,身形疾轉,攜著覺淨與黑寡婦兩人同向峰頭奔去。 袁玉英從林中走出,人數已齊,於是由穿雲劍客領先,男女老少一行六人,施展輕功提縱術,捷逾奔馬,同朝峰頂進發。 穿雲劍客以輕功提縱術,享譽武林,一路行來,只覺六條黑影如風馳電掣,奇快絕倫。 |
第08章 鶴峰芝馬c
六人之中,以袁玉英武功較弱,又不願自落人後,這一奔馳,頗顯吃力。穿雲劍客一見芝馬出現天空,深恐為武林別派所得,專揀捷徑向峰頂直奔,不管絕壁懸 岩,均用天馬行空、八步趕蟬等身法,疾躍而過,袁玉英更無法子跟上了。瓊娘武功雖得心上人著意傳授,於短短數月中,已能馭氣行空,但以時日太短,功力尚 淺,要攜著玉英飛行,內功火候尚嫌不足,然不能丟開師妹不管,遂笑向麟兒道:“袁師妹已無法追上了,你趕緊帶她一程吧!” 麟兒迴轉身,攜著玉英左臂,玉英粉臉通紅,也只好由他,驀覺身體一輕,全身已離地而起,同時聽麟兒在她耳邊輕聲道: “趕快把氣納丹田,然後將功力往上提,減去下墜之勢則一身自然輕鬆靈活得多!”旋又在她耳邊傳了很多口訣,玉英知道這是武林奇學,崑崙派不輕易傳授的馭氣飛行之術,於是謹記心頭,對麟兒愈加感激了。 片刻之間,已趕上鶴峰,那芝馬尚在空中騰挪飛舞,周圍似乎被東西纏住。麟兒仔細一看,圍著那芝馬之物,竟是數以千計的金頭毒蜂。 鶴峰之上,縱長逾裡,闊亦在半裡以上,白鶴寺位於正中,坐北朝南,峰頂亂石嵯峨,樹木頗多,沿峰而下,除北部以外,其他三處,並無過分陡峻之處。麟兒等自南部爬上峰頂,芝馬出現之處,正在寺後,峰頭四周,人影晃動,拔劍張弩,狀至緊張。 穿雲劍客目光如剪,見白鶴寺前面場中,臨江樓所遇見的老人與青衣武師均背手而立,雙眉顰蹙,似覺滿瞼困惑。一見穿雲劍客攜著麟兒等人來到,頓時面露喜 色,那老人向穿雲劍客看了一眼,即和武師領頭先走,逕奔後寺。麟兒將場中情勢仔細一打量,不覺心中異常吃驚,知道今晚如想奪取千年芝馬,必有現場浴血苦 戰,而且勝負之勢毫無把握可言,再一細看三位前輩師執,見他們均帶著一臉緊張情形,尤以上官奇的臉色更為嚴肅。原來場的四周已全被敵人包困,與他們無關聯 的人物,簡直無法插手。 那千年芝馬已被一大群毒蜂困在空中,離地面約有四十餘丈,左衝右突,均無法破那包圍網,空中的金頭毒蜂多得不可數計,那東西正是黑臉道人飼養之物,原 來他把這群毒物養在一特製蜂巢之內,他身上攜帶著那狀如鼓的東西,以前猜不出它的作用,這一下可算是揭穿謎底。黑臉道人左肩上負著那鼓狀蜂巢,蜂巢的門業 已大開,數以千計的毒蜂飛來飛去,似顯得異常忙碌。那毒峰自是訓練有素,將空中上下四方全部封鎖,酒樓中所見的三個武生及那風騷入骨的紅衣女郎,手中各持 著那長柄銅管,按東西南北四方站立。芝馬向著某一方位飛撲,站在這方位的人,立即縱身空中,將筒柄往前推動,筒內立即噴出一逢血雨,這種血,大約是烏雞狗 血之類,盛在唧筒之內,自然一推即出。 千年芝馬對鮮血之類的東西,似乎感到畏懼異常,唧筒中鮮血一噴,馬上往後退卻,空中的金頭蜂立即向前飛擁,於是那包圍圈就縮小了很多。看情形,只要等包圍圈縮到某種程度,只須有人縱身一躍,鑽入蜂群,千年芝馬即可手到擒來,這真是活捉芝馬的神機妙計。 玉面金童袁素涵和那馬臉道人靜立一處,事情很奇特,那馬臉道人見了袁素涵,似乎矮了半截,袁素涵的一言一動,他都得察言辨色,聽命十分。 袁素涵見麟兒到達,卻似假裝視同未睹。東西南北四方懸岩怪石之內似乎都有人影晃動,無疑已埋伏著武林高手,奪取千年芝馬,陰山派顯屬預先有周密佈置,看來這旁門邪道,勢力還真不小! 臨江樓所遇的老者和武師,據上官奇告訴麟兒那是泰山派的掌門仟峰老人石頌祥和他師弟千里迫魂鄧玨,鄧玨的父親雲天一鶴鄧雲飛,正埋恨陰山,屍骨未返,泰山派與陰山派結下了不解之仇。仟峰老人知道奪取芝馬之事有極厲害的人物在主持,但還拿不定是哪一門,哪一派? 這老頭對麟兒很有好感,暗中向麟兒招招手,麟兒含笑走近老者的身旁,招呼了一聲師伯,又向即武師喊了一聲師叔,這幾聲把兩人喊得眼笑意開,仟峰老人攜著麟兒一雙手,仔細一打量,贊道: “真是奇質美資呀!”停了一停,始問道: “令師是否是紫陽真人?” 麟兒含笑點點頭。 老人望著武師,微笑道: “多少年來,始終未離開北方,武林中不少高人,我仍卻很少會面呢?” 又問麟兒道: “賢姪是否專為芝馬而來?看情形,其中似有很厲害的人物主持其事!” 麟兒低聲道: “主持這事的,據晚輩猜想,多半是陰山派的人!” 老人很鄭重其事地問道: “那面容極為秀美的少年,是否陰山派的門弟?” “他不僅是陰山派的門弟子,而且是陰山派後輩中的第一人物!”麟兒邊答邊注視場中。 老人恨了一聲道: “師弟,我們今晚得把他們攪個天翻地覆!” 又向麟兒微笑道: “你身邊是否有東西能破這群毒蜂?” 麟兒低聲答道: “有是有,但毒蜂太多,想把它一舉消滅,事實上很難。” 老人點點頭,想了一想,朝著麟兒,正想說話,只見袁素涵對黑臉道人道: “王師兄,你將萬蜂巢的金頭蜂盡力控制,千年芝馬已是我們手中之物,自不容人任意插手奪取現成,如有人擅入場中,可指揮金蜂卻敵,兵刃暗器可以儘量往他們身上招呼,但峨嵋青城的長輩們,都是本門最尊敬的人物,自宜以長輩之禮待之!”又向那幾位武生和紅衣女子道: “你們可使用噴筒,將包圍圈縮小,使我好攫取芝馬!” 這群東西一舉一動都有計劃,有步驟,時間和動作都配合得很準,一聞言,四人齊往空中一躍,四把噴筒噴出四篷血雨,那芝馬往上一揚,金頭毒蜂往當中一擁,中間所剩的空間,不過徑約一丈的球體而已。 袁素涵驀地往上一躍,身子對著那金蜂群中直鑽,瓊娘一聲怒叱,皓腕微抬,一溜烏光,帶著風雷之聲,逕向袁素涵的胸部奔去。這東西快如閃電,疾若奔雷, 威力奇大,無與倫比,袁素涵嚇得身子一翻,從空中直落,人跌地上尚未爬起,白鶴寺的簷下驀地飛起一條藍影,還帶著那銀鈴似的笑聲道: “活該!活該!”他那身形之快,直似流星隕地,但還未接近蜂群,黑臉道人驀地將手往萬蜂巢上一拍,只聞嗡嗡之聲大震,成千成萬的毒蜂,快如飛天,對著那藍影奔去。 藍衣人自也不敢怠慢,忙將雙腳連踩,步步升高,旋見他反手拔劍,錚的一響,神劍已脫鞘而出,劍吐萬道銀芒,擁著一只銀虎,奔騰空際。復揮劍發招,但見 劍氣瀰漫,結成一道銀幕,輝流大地,霞映碧空,一陣風雷之聲,震得山谷齊鳴,金頭毒蜂撞著劍幕,紛紛自落,那聲勢之盛,使在場高手均為之震撼不已。 瓊娘一見那藍色俊影,即知為崆峒高弟陳惠元,惟恐所發天狼釘於無意之間將他傷害,遂揚手招回,並用一雙妙目,斜睇了麟兒一眼,微笑道: “這一下,你該放心了吧!你那念念不忘的兄弟已動手取寶了!” 麟兒微笑不答,看情形,自是喜悅萬分。 陳惠元用劍幕護著身子升高後,以居高臨下之勢,向蜂群直鑽,那馬臉道人掛著一臉寒霜,嘴角間還不時露出幾絲冷笑,愈顯得猙獰可怖,陰氣襲人。忽從背後 長袋中取出一徑約兩寸、長約一尺五六寸的圓筒,手中還扣著百火摺,一縱身,人即騰空而起,他一發動,仟峰老人、千里追魂手和上官奇等三人,在一聲怒吼之 下,三條人影齊往場中直撲。但東西南三面也同時竄出三條黑影,對著他們直撞而來,那身形之快,絲毫不弱於這三位高手。只一下,雙方都是一聲悶哼,撞落當 場,彼此一言不發,六人變作三對,立即拳來足往,打得難解難分。 陳惠元斜落之勢,迄未稍鎩,馬臉道人直撲之勢,待兩人相隔不過四五丈遠近,那情形實在危險萬分。麟兒舌綻春雷,一聲大喝道: “陳兄速退,敵人手上持了極厲害的火藥暗器!” 話雖出口,但敵人已揚百火摺,正待引發筒中之物,陳惠元聞警,驚怔異常,一式八方風雨,劍化萬點銀芒,若天河瀉浪,向四面八方湧來,百火摺已被劍風撲滅。道人被劍光罩住,手中又持著那種笨重暗器,既無法點燃,反礙手礙腳,眼看就得傷在惠元劍下。 忽聞一聲怒嘯,嘯聲中充滿著無限歹毒,玉面金童袁素涵人從地上躍起,手中長劍一揮,騰起一陣黃霧,立即將馬臉道人和自己的身形一齊罩住。 陳惠元劍招得手,正擬將那馬臉道人一劍刺傷,並將那歹毒無比、專事害人的火藥暗器一舉毀綽,無奈那玉面金童袁素涵的寶劍太過神奇,一出手就是一片黃 霧,不管靈虎劍光華怎樣強烈,竟無法克制濃霧。思索之間,忽聞袁素涵大喝一聲,嗖嗖數響,夏從劍身上震出內家真力,對著靈虎劍直撞而至。陳惠元驀地感到劍 身一震,招式稍為緩了一緩,袁素涵又復趁勢兩劍,但見一股黃霧,隨著劍尖所指,向外直射,劍身上又迸出萬道紫芒,無數金花,勢若排山倒海,硬將陳惠元劍幕 衝破,遂帶出馬臉道人,氣定神閒地一同落在地下。 陳惠元也疾落地下,同時心中不覺震驚異常,暗忖,我已得本門絕學十之八九,內力亦自不弱,恩師常道自己拳功劍式在武林中極少敵手,想不到這次下山,所 遇到的人物,論年紀,彼此相若,論功力,似乎比自己還高,這真是一件不可解的事,難道師門威望,果真讓自己一手斷送麼?如果這樣,門中長老訓誨之恩,豈不 等於白費?不管好歹,先和他拼殺一陣再說。 他將真氣一凝,提劍指著袁素涵道: “陰山妖孽,你敢不敢和我再拼三百合?” 袁素涵冷笑一聲道: “待我來和你玩玩!”忽地身形一縮,那人體似乎立即矮了半截,揮劍發招直襲中盤,未俟對方趨避,又復中途變招,繞敵疾攻,式深連環,氣彌六合,招外奪 招,式內藏式,沉雄穩重。若銀漢凝光,逐疾輕靈,似飛雲掣電,剎那間風雷並作,大霧迷漫,氣勢之盛,使在場高手大吃一驚。 麟兒心想,這少年劍招路式很奇,武林各派所用劍式無一類似。但恩師胸羅萬有,學究天人,麓山傳藝時,謂陰山派之劍式,從未之見,特傳授九九乾元劍招, 以免受敵人精妙招式所纏製,如用軒轅劍和這少年動手過招,仗著寶劍神奇,消除他那劍上黃霧,以破解它的迷蹤作用,再用恩師所傳劍術和他搶攻,八十一招之 內,這少年必敗無疑。但如今用我從天音樂譜中所悟出的周天神劍,配合恩師所傳劍式,就用瓊姊姊的金牛劍,五六十餘招之內,照樣敗他。陳惠元為崆峒後輩中第 一高手,我倒要看他有無抵敵方法,如不幸敗落,再行出手解救,自也無妨。 果然陳惠元秀外慧中,不愧為崆峒後輩中第一高手,一動手即靜氣凝神,未曾製敵,先求自保,將全身真力都凝在劍身上,那靈虎劍原是太古神珍,這一來劍上 銀芒倍增,銀虎周身光華電射。臨空飛躍,灑下滿天銀雨,惠元的身子已藏在那強烈光源中心之處,敵人自無法看清,同樣的發揮了隱形作用。 他一揮劍發招,就施展崆峒派鎮山瑰寶七十二式飛雲劍術,但見他,輕似風飄柳絮,步如流水行雲,如淵停岳峙,虎躍龍騰。時而孔雀開屏,巧封來勢,倏又獸 雲吞月,製敵機先,但見劍搖萬點銀星,光化千重彩幕,幾疑是南海泛潮,驚濤千里,天澗涵瀉。果然是崆峒高手,與眾不同,大悲真人,一代名師,武林聖人,七 載心血,毫未白費! 兩人一搭上手,即實施搶攻,誰也不甘示弱,只覺龍吟虎嘯,霧障雲迷,此時月到中天,青光四射,與那銀芒紫霧,遙映爭輝,兩人爾來我往,爭南逐北,騰挪 起伏,驍勇絕倫,戰到後來越打越快,銀芒紫霧早已糾作一團。忽然一陣龍吟之聲,雙方同時疾落地上,兩柄劍竟糾纏一塊兒,原來互以內家真力凝貫劍身,兩劍相 交,不用奇招異式,互以內力強弱來判生死,在場高手不竟失聲驚叫。除無數毒蜂緊圍著那千年芝馬外,場中眼光都注意這兩個少年的生死搏鬥上。 玉面金童袁素涵俊臉帶青,殺機隱現,手中持的是一柄兩尺八寸短的紫劍,形式奇古,不知何名,全身功力均凝在劍身上,只要對方功力稍弱,長劍就得脫手。 他劍不斷發出嗡嗡之聲,同時那劍身也不時跟著他的手腕,微微抖動,端的全部力量都施了出來。袁素涵不知與他有什嫌怨,一心一意要置人於死! 陳惠元星目凝光,劍眉微蹙,蜂腰猿臂,秀逸奪人,右手持著那靈虎風雷劍,左手挽著劍訣,兩目注視劍尖。看情形,顯得鄭重非常,袁素涵劍上加重壓力,他 也立即運用真力對抗,劍身上也不時發出嗡嗡之聲,兩人腳下所踏的原是一塊削平的岩石,內家真力一運上,腳下力逾千鈞,岩石的表面,竟碎裂了不少,雙方都不 言不語,就這樣硬擠硬地對耗著。 俏瓊娘笑對麟兒說: “我們不妨進入他們的防守圈中看看。” 麟兒點點頭。 麟兒在左,瓊娘在右,均緩步而出,袁玉英本擬隨之而行,但想到自己功力在這種高手雲集之下實不是人家對手,跟著人家,反使其掛慮自己安危,礙手礙腳,倒不如跟著穿雲師伯和一瓢師叔兩人站在場外,看情形變化再行動手。 麟兒瓊娘還未進入場中,那馬臉道人攜著四位弟子早迎了上來,他們手中均持著那圓筒狀的火藥暗器,馬臉道人陰森森地說道: “兩位如不止步,可別怪我竹山神君要動手得罪了!” 麟兒眨了眨大眼睛,口角間嗡著一片笑意,還拿眼望瞭望瓊娘,對馬臉道人的話直似未聞,兩腳不停地又邁進了好幾步。 竹山神君怒叱一聲,手中百火摺一揚,對著那鐵筒口處一放。「嗤」的一響,筒內噴出一篷烈火,還夾著煙硝毒汁之類,噴射距離達三丈餘遠,端的歹毒非常。 麟兒功力已臻絕頂,驀地秀眉一揚,雙掌一推,達摩罡風已隨手而出,但見一股狂風,疾勁非常,對著烈火煙硝毒汁一撲,只一下,就把那些東西硬擋回去。道 人總算閃避得快,雖避過正面,但還是被罡風邊緣掃中了一下,不但紅雲噴火筒被打落地上,而且道袍上被卷回的烈火燒了幾個大洞,本來是氣勢凌人,目空一切, 而今卻變為驚弓之鳥,目定口呆! 他那四大弟子,論心思,似比乃師精靈,麟兒雙手前推之際,他們即知道這孩子大有來頭,招惹不得,於是左右雙雙,不約而同在斜刺裡飛躍,麟兒的達摩罡力,遂一同避過,真是掌震元兇,走了幫兇,未免美中不足。 俏瓊娘對著道人一聲冷笑道: “道長師徒騰挪之功,確屬精純,足見平日在這方面下了功夫不少,否則,在這種凌厲掌風之下,要保不受傷害自是很難。紅雲噴火筒算不得什麼厲害之物,若再有其他新奇功夫,不妨一試,以印證所學如何?” 竹山神君身為一家教主,平素自視很高,何曾受過人家輕視?這一遭受瓊娘奚落,不覺引起滿腔怒火,一聲怒叱,緊跟著身形閃動,排山運掌,力道千鈞,惡狠 狠地向瓊娘疾攻而來。瓊娘迎著來勢,一上手就用崑崙派鎮山神技七十二式斬龍掌實施搶攻,奇招異式,層出不窮,論功力,竹山神君自是深厚得多,但遇上了這種 武林奇學,自己的各種招式似乎都被人家克制,片刻之間,已對拆了十餘合,竹山神君殊無法勝得一招半式。 麟兒知道心上人與敵人纏戰,目的在於使自己有捕獲那芝馬機會,蘭心蕙質自是可感,她俏艷天成,賦性敦厚,柔情蜜意,每令人不能自己,他對她那種愛憐之心,與對師妹白衣龍女,確實難分軒輊。 軒轅既在心上人的身上背著,有此至寶防身,敵人自是無法加害,而且乾元內力,她也鍛鍊了五六成,個把敵人,那還用得著提心吊膽? 他邊想過走地進入場中,陳惠元和袁素涵還在那兒對拼內力,兩人的臉上,都已汗漬涔涔,再拼下去,看情形非兩敗俱傷不可。 麟兒皺著一雙秀眉,忽然想得一計,忙走近兩人,滿臉嚴肅地對玉面金童低喝道: “袁兄不必在此逞威,我憑手中到,三四十招以內,管教你落敗,如不相信,就此一試如何?” 袁素涵心中大怒,正待開口喝罵,忽覺陳惠元的劍力逾千鈞,劍作龍吟,震得自己的劍往旁邊一盪,前胸大開,陳惠元將手中劍順勢往下一遞,劍尖上嗡嗡之聲 大震,劍卷一片銀芒,勢若排山倒海,對著袁素涵胸口直刺,袁素涵想揮劍解救自己危勢,但對方手法迅疾異常,一著棋差,處處受製,這個人美如玉、心如蛇蠍的 惡少年,為得千年芝馬,血濺鶴峰,殆成定論。 劍尖已遞到袁素涵胸口之上,美少年只有瞑目待死。西北兩向人影飛騰,還帶著幾聲怒叱,但麟兒就在陳惠元身旁,敵人高手再多,自也無法挽回這種危局。忽 然陳惠元覺得他們之間,並無深仇大恨,何必動則傷人於死?驀地將劍招往後一撤,一臉天真,望著麟兒看了一眼,麟兒秀眉微蹙,但也立即報之一笑。 來的高手人還未曾落下,劈空掌力即挾排山倒海之勢,對著陳惠元麟兒兩人直攻,這時兩人已心心相印,盡在不言,身形同時一轉,即對空發掌,以牙還牙,掌 風凌厲無匹,敵人的劈空掌風不但起不了作用,而且全部卷回。但來人實非弱者,身在空中,大袖微揚,即將卷回的風力托向上空,人亦疾落而下。 來的兩人,一系巴山派的掌門一涵道人,另一位則打扮得非僧非道,半截黑袍,一雙烏手,手中指甲特長,盤旋在兩手指頭之上,披頭散髮,形似厲鬼,麟兒一打量此人來勢,即知這正是襲擊崑崙山的主要幫兇,陰山派裡以陰險狠毒著稱的黑手怪。 再把全場形勢一打量,場內尚有仟峰老人、追魂手,和上官奇等三人正與那哭道人、長耳客和喪門僧往來奔逐,作殊死搏鬥,這三對打的時間最長,最慘,也是劇烈。 瓊娘和竹山神君,此時正打得難解難分,她已把七十二式斬龍掌術全部抖露出來,循環顛倒,虛實莫測,把那竹山神君弄得團團疾轉,狼狽異常。看情形,他即使功力再高,也還得敗在這種奇異掌下。 一涵道人一見麟兒後,滿臉帶著驚疑之色,忽地舌綻春雷,一聲大喝道: “無恥淫徒,大巴山上,你已是掌下游魂,僥倖逃得一命,又來此山作什麼?司馬紫陽教出了你這種弟子,誘使人家女門人背叛師長,不能以門規處治,崑崙派的聲威自是一落千丈,虧你還有臉在此見人,今天如不把你力震掌下,江湖道人哪有正義存在?” 大巴山一幕慘絕入寰的景象,又重新湧上了麟兒的心頭,無辜少女秦蓮貞為搭救自己,不惜劍傷師叔,最後則橫劍自絕,暴屍巴山,千古埋恨,那得不使他痛心萬分!他天生至性,自是癡情,木然而立,已忘卻身在強敵包圍之下,四周險象環生。 陳惠元手抱靈虎劍,與他並肩而立,果然是絕世金童,天生一對,臨風玉樹,對映爭輝,袁素涵和他們兩人一比,未免自慚形穢,兼之心如蛇蠍,更不能與人家同日而語,這一來,自更嫉忌,他突然一聲長笑,那笑聲悠長洪亮,又當夜闌入寂,只笑得山谷爭鳴。 陳惠元怒道: “你有什麼事值得這樣高興?” 袁素涵打量了麟兒一眼,帶著滿臉輕蔑,冷笑道: “我笑你們這班以俠義自居的人,居然作出江湖上千古未有的醜事,誘使青年女子弒師滅祖,弄得人神共憤,天地不容,不能當時橫劍自絕,反在此耀武揚威,寧非奇事?焉得不笑!” 陳惠元怒道: “你親眼看到?” 袁素涵不理他所問,仍繼續訴說道: “這種天人共憤的醜事,我言來也自覺污嘴,自不願再提,反正彼此心裡有數,但剛才比劍的事,我袁某卻還得有所申明,武林中最講究的就是憑真實本領單打 獨鬥,最使人瞧不起的就是用陰謀詭計暗算別人,我和你陳某以真力相拼,那種無恥之徒卻故意使用激將法,以分散人家心神,總算我袁素涵不經一事,不長一計, 鶴峰頂上幾乎遭人毒手。但我還不太甘心,要憑雙掌一劍領教人家幾手高招!” 麟兒和陳惠元正待出言相騷,驀地背後微風颯然,麟兒項下那紫龍佩玉,忽然啪的一響,迸出萬道露光,千重瑞彩,碧霞里金芒四射,紫龍影繞著二人周圍,疲 轉不已,碧霞照射之下,兩人身後站著一位青襖老者,身上佩著一個高銅古鏡,發出青濛濛的一片光芒,滿臉茫然不解的神氣,正待閃身飛出光幕之外。 季嘉麟知道紫龍神佩百邪不侵,迸光發警,必定事出非常,忙將真氣一震,那威力自是大增,碧霞暴長,整個峰頂都在碧光紫芒籠罩之下。那懷鏡老者此時如在光天化日之下,縱慾逃遁,反覺欲蓋彌彰,只有老著臉靜立當場。 麟兒轉回頭,一見老者正是大巴山上使用青靈鏡遁去身形,暗施偷襲,使自己身受重傷的磨鏡叟,遂手指一涵道人和袁素涵兩人,冷笑一聲道: “剛才兩位交相斥責,含血噴人,而今倒弄得不攻自破,大巴山上我遭受一涵老道師兄弟三人聯合圍攻,磨鏡叟意施隱身法,暗中傷人。是你巴山門下女弟子, 看不過你們這種卑劣行動,於是捨身救助,是非之心,人皆有之,這純是出於義憤!未必就可以引誘叛師之罪而見責!正如你們自己所言,江湖上講究的是真實本 領,單人獨鬥,你們二人圍攻一個,已是不該,更何況利用隱身遁形之術暗下毒手?更不料磨鏡叟今晚又重施故技,幸我王佩神奇,神光普照,魔鏡無力,惡人現 形,你們這批武林敗類,人間惡魔,可以說好話說盡,壞事做絕,我也不欲多言,大家不妨各憑手段,盡力施為好了!” 那黑手怪人本是站在一旁,低眉垂目,靜悄悄地不發一語,兩只黑手,卻不住地在盤弄他那些捲曲的指甲,那指甲也與旁人不同,生得其黑如墨,其利如刀,可 以隨意伸卷,甚是靈活方便。他緩緩睜開那雙怪眼,精芒電射,盯著麟兒惠元注視了好久,突然咧嘴一笑,這一笑,使兩位美少年,突感到一股涼意,打從腳底一直 冒到頂門。他大搖大擺地向前走了兩步,那情形更使人噁心不止,驀地他一聲長笑,咧著一張血盆大嘴,黃牙外露,惡臭沖人。 麟兒食過紫蘭仙寶,遍體帶著蘭香,對那衝來的口臭,尚還不覺,惠元自是難耐,正待揮劍出手,只聽黑手怪大喝一聲道: “好個不知輕重的東西,叫你們也嘗嘗我陰山派的厲害!”右掌疾吐,那卷著的黑指甲,突然伸直,形似五柄利劍,帶著一陣腥風,勁疾無匹地對著惠元直戳。 陳惠元心頭一怔,自從師迄今,就未曾聽到有這種打法,但他畢竟武功高強,靈虎劍突往下一揮銀芒倒卷,帶著一陣風雷之聲,硬往那長近三尺的五根指甲削去。 黑手怪以劍勢過於凌厲,而且劍是仙兵神物,不敢硬接硬擋,右手指甲隨心意自動卷回,很輕巧地把惠元下削之勢避過,在手卻平肩推出,手頭指甲驀地往前一 彈,好在他左手指甲在崑崙山戰中被上官奇削掉了三根,威力減少很多,陳惠元對他鬼指甲戒心特長,未等彈出即卷劍後撤,兩人爾來我往,一道劍芒,七條黑氣, 緊緊地纏在一處。 蜂道人自陳惠元從白鶴寺屋簷飛出後,即用毒蜂對他漫肆攻擊,不意他手中靈虎劍太過神奇,毒蜂被他劍光傷了不少,這一攪亂,空中毒蜂亦隨之大亂,幾乎失 卻控制,他巢中蓄著蜂王,忙用手對著蜂巢連拍三掌,那蜂王發出一陣嗡嗡異嘯之後,才逐漸把那紊亂情狀予以穩定。蜂道人兩眼注視空中,對那飛騰的千年芝馬看 了一陣,又用手把萬蜂筒輕輕地敲了七下,筒中蜂王發出一陣時斷時續的異嘯,空中群蜂突然將那包圍圍乾年馬的空間緊縮,而且愈縮愈小,動作也愈來愈快。蜂道 人臉作桀桀笑,得意非常,那腳步緩緩向前移了幾步,看情形,他似乘機取寶,那風騷入骨的紅衣女人,原是竹山派惟一的女弟子石榴女,竹山神君和蜂道人對這位 姿色迷人的女高足,可以說是雨露均分,兩男夾一女,原本是一「嬲」 字,個中情形,不言可喻。她蓮步姍姍,嘴角間噙著笑意,俏生生地來到師叔跟前,看情形,師叔得了這種天材地質,自然也得分羹一杯,否則,床第之間,她也來個冷面峻拒,管教你徹夜難熬,有道是「最難消受美人恩」,蜂道人哪得不識?忙笑著招呼道: “準備好那牛血唧筒,這東西只要濺著一點血,就立即墜落地上,與活捉的效用相同,只要得到它,我和你同分,免得你晚間不依,煞得師叔難受!” 石榴女抿嘴一笑,忙持著唧筒,凝神以待。 麟兒眼觀八面,耳聽四方,看空中那毒蜂包圍芝馬情形和蜂道人那劍拔弩張的情勢,知道他們欲動手取寶,忙把革囊打開,伸手往裡面一探,但隨即拔出。忽聞 嗖的一響,一溜黃光從袋中飛出,快如弩箭,對著毒蜂群中直鑽,一陣騰挪,空中毒蜂,如灑下漫天花雨,紛紛下墜,蜂性合群好鬥,一見同伴受傷,竟顧不得那千 年芝馬,紛紛朝著那身發黃光、長約五寸的東西擁來。這東西狡猾異常,力道很大,並且身上還可能蘊著奇毒,在空中橫衝直撞,金頭毒蜂可以說遇到克星,挨著就 死,撞著就亡,死蜂不斷地從空墜落,蜂道人也認不出這究竟是何種毒物,竟能克制毒蜂。 袁素涵一見麟兒放出那黃光後,即注目空中,心中起了滿腹狐疑,看到麟兒那漫不經心的樣子,不覺更為困惑,一俟黃光鑽入蜂群,空中毒蜂即紛紛下墜,不覺 心中一震。暗想,父親贈與蛇杖老人之物,與這東西似乎相仿,但也還不及它的迅速勇猛與機智。再說,蛇杖老人何以會把本門珍視之物贈與敵人,但仔細對空一 瞧,那東西一俟毒蜂接近,即噴出一絲黃霧。如不注意凝視,月光之下還真不容易看得出來,毒蜂只要撞著黃霧,可以說無一倖免,的確是陰山掌門最為珍視、但為 了籠絡洞庭幫以擴展水上勢力、因而不惜割愛贈人的陰山天蜈!這一來,不覺心頭一震,忙大喝一聲道: “王兄留意,這是掌門人所養的陰山天蜈,招惹不得,趕快用五雲噴火筒將它擊退,空中芝馬,用噴血筒從速捕取!”說完,又惡狠狠地朝著麟兒、惠元看了一眼。 蜂道人一聽那少年放出的竟是陰山天蜈,當下心中大吃一驚,忙從袋中取出那五雲噴火筒,用火摺點燃後,縱身空中,筒中噴出的烈火對著蜂群中的天蜈掃去, 這陰山天蜈自從食過了芝蘭仙寶及靈石天露後,本身功力業已比原來超過數倍,它兩翅騰空,快加電掣風馳,五雲噴火筒雖然歹毒,哪能被它一下就噴個正著。驀地 雙翅一揚,促見一絲黃光,帶著嘶嘶之聲,已穿出蜂層扶搖直上,忽然翻轉身形,收雙翅,又從高空疾落,對著蜂道人頭上直撲,蜂道人手上的萬雲噴火筒所噴出的 煙火毒汁,原不能歷時很久,這時筒中煙火業已大減,蜂道人隨身空中之勢業已到達到最高點,人自然從空中降落而下。飛蜈下降之速,卻比他快得太多,看看距離 頭部不到一丈,只好用噴火筒護住頂門,這東西還是怕火,早已避開煙火毒汁,又復騰空直上,蜂道人忙用幹斤墜降落當場,只嚇得面容變色,全身冷汗浸淫,空中 的的乾年馬與他那珍逾性命的金頭毒蜂,一古腦兒都忘得乾乾淨淨。 金頭毒蜂被天蜈一陣疾攻,蜂陣已是大亂,又被蜂道人五雲噴火筒一掃,更燒死了不少,五雲噴火簡之處這時已形成了一大缺口,空中那千年芝馬,早已脫困而 出,往峰頭之下直落,石榴女一聲驚叫,噴血筒已噴出一蓬血雨,對著那銀芒掃去,僅見銀光打閃,芝馬朝峰頭下落之勢迄末稍鎩。這原是朝北方的一面,端的陡峻 非常,峰頭之下,亂石嵯峨,喬木灌木之屬生得異常稠密,那芝馬落下後,遍體銀光即歸烏有。不要說四五寸長而善自趨避的的乾年物,就是再大數倍的死東西,只 要落在這峰頭之下,你就個別妄想獲得。袁素涵、一涵道人、竹山神君和他師弟蜂道人等,站在峰頭之上,望了一眼,氣得變顏變色。 麟兒心地仁慈,覺得這種千年靈物留在世間,與人無害,與世無爭,何必一定將它擒獲食用?芝馬脫困飛落峰頭之後,他不但無動於衷,倒為靈物得生慶幸,此 時場上搏鬥的尚有五對。仟峰老人與哭道人各憑一雙肉掌,兀自打得難解難分,那老人施展泰山派獨門拳功,奇招百出,但哭道人一雙肉掌,也得陰山派的神髓,雙 方你來我往,拳打腳踢,都顯得輕鬆之極。 追魂手鄧玨與陰山派有殺父之仇,對手正是陰山四怪之一的長耳客,這東西麻臉大耳,黃髮尖嘴,貌相雖醜,武功卻奇,雙手持著兩頭帶刃的一極帶子,和追魂手手中長劍對攻對拆,看情形,兩人若無一方死傷,決不願罷手。 上官奇和喪門僧卻用徒手撲鬥,間或兩人都使用劈空掌,乾脆都是硬接硬架,雙方似乎都帶著滿臉倦容,內家真力在硬挨之下實無法過分持久,這一對打得異常吃力。 瓊娘和竹山神君,鬥得並不太久,斬龍掌力威力奇大,神妙無方,竹山神君被她一陣疾攻之下,迫得有守無攻,看情形,勝負之數,即可決定於俄傾。麟兒對心 上人原是憐愛萬分,唯恐她行道江湖時受人欺侮,不惜將師門絕傳著意傳授,想不到心上人在短短數月中,竟能練到這等地步,自是喜悅萬分。 陳惠元和那黑手怪打得卻至為從容,那靈虎劍卻似乎未發揮全力,而且有若干招數看來不似劍招,他卻硬把它用在劍招之內。麟兒心中不覺一怔,暗想,這是什 麼劍法,恁地怪模怪樣?再仔細把敵人兩手所用招數一看,幾乎使麟兒笑出聲來,原來陳惠元看敵人用指甲當兵刃,覺得怪好玩,他天真淘氣的地方和麟兒委實沒有 兩樣,竟暗中偷學人家的招數,把它變作劍招,而且也悟出了不少道理。黑手怪被他手中寶劍一陣亂攪,倒弄得摸不清他的門路,反只好隨著他的劍式,慢慢地和他 對折,麟兒心中暗笑道: “這真是告訴徒弟打師父!” 袁素涵與一涵道人等四人看著芝馬飛逃之後,驀地將麟兒包圍,一涵道人冷笑一聲道: “人家已獲的靈藥,你卻故意破壞,使之逃跑,武林之中,自是容你不得!”說完,反手一拔,長劍出鞘,靜待麟兒動手。 麟兒卻不加理睬,拿眼一打量磨鏡叟與蜂道人,見二人滿臉殺氣,手提長劍,久已躍躍欲試,袁素涵卻一股獰笑,閒立一旁,不言不語,意向難測。 蜂道人大喝一聲: “動手!”三把長劍同時出手揮動,但見三道青光互一盤旋,矯驍無旺,同向麟兒身上直卷。 麟兒一聲喝笑道: “這就是你們所講的武林中單人獨鬥的招法麼?”一道紫光倏從三人劍氣中直衝而出,風雷併發,力挾千鈞,招名佛光普照。圍攻的三位江湖高手,只覺眼前一 片金星直冒,凌厲劍風迫使三人在同一時間,倒退數步。三人心頭不由震驚萬分,始知這少年身懷武林絕學,千萬輕視不得,於是均寧神靜氣,各以全身內力凝注劍 身,劍身上發出一片嗡嗡之聲,扣人心弦,三道青芒,光長十餘丈,盤空矯繞,交織成一座劍幕,緊緊將麟兒罩住! 袁素涵漫不經心地將手往金色錦囊裡一插,旋握著右手緩緩地走到陳惠元與黑手怪跟前,兩人正一招一式地互相對拆。陳惠元天真無邪,無什心機,只知偷學人 家的怪招,毫未注意別人的隱襲。袁素涵忽將右手一揚,一蓬黃霧對著陳惠元迎面直撲,待其發覺,已於不知不覺中中吸了一口,忙發動飛雲劍術護住全身,人也趕 緊向旁飛縱。袁素涵大喝一聲道: “你已中了我本門的七絕玄霧粒,就是大羅真仙也無法解救,你還走得了麼?”說完,身形微閃,撲上前,又打出九幽掌力,陳惠元正想用太乙五靈掌抵敵,誰 知真氣未動卻已頭痛欲絕,這種毒粉,大約一經吸收後,即使腦神經中毒,只得勉強揮劍,硬將黑手怪攻來的毒指甲避開,縱步往前飛躍,躲開毒掌風力正面。但胸 部尚被毒掌餘風打中,只覺一陣陰寒之氣直透心肺,登時全身血液欲凝,人已搖搖欲倒。 麟兒在三位高手圍攻之下,手中劍招百出,驍勇非常,如怪獅搖頭,怒龍入海,迫得圍攻三人不敢逼近,瞥見袁素涵出手灑出黃霧,惠元竟步履踉蹌,往旁倒退,知道受傷不輕。 這一驚自非小可,便使出自創三百六十周天神奇招數,第一式大地春回,長劍由身後一繞,人隨劍轉,劍化萬朵梅花,卷起滾滾狂風。跟著劍身一陣震動,陡見 金花亂閃,有如風吹千樹紫梅,臨枝搖曳,曼舞生姿,人在金花覆體之下,身劍合一。又似經天長虹,霞映碧空,緊跟著隱隱雷鳴,紫龍佩上碧霞閃閃,金光紫龍繞 身疾轉。與此同時,場地之上又衝起一座十彩光幕,紫氣騰宵,龍影飛躍,光幕之中緊裹著一條紅色俏影,風馳電掣而來,兩人雙雙向惠元身側疾落。袁素涵與黑手 怪被這種聲勢震住,雙雙往斜刺裡躍開,眼望著這一雙男女,心中不住發愣,麟兒瓊娘兩人,在仙兵神珍護體之下,由麟兒抱著惠元,將他細看一眼,人已氣若遊 絲,跡近彌留。麟兒眼淚紛紛地朝著他臉上直落,惠元似已驚覺,竟強提中元之氣,睜開眼望著麟兒瓊娘,俊臉上似帶著一絲苦笑,兩眼熱淚朝下直流,嘴皮激動, 竟已無力發聲。瓊娘忙從麟兒革囊中取出玉瓶,正待給他吃食芝蘭寶及靈石露,但惠元星目口唇漸閉,人已逐漸走向死亡之門。麟兒面色慘白,也不知應如何解救, 只有流淚不止,瓊娘看到這種情景,粉目中竟也落下淚來。 |
第09章 雙佩合璧a
惠元在麟兒手中,因體內毒傷發作過快,雖欲強提中元之氣向麟兒瓊娘道謝一番,並請將自己屍體用火焚化後,連同師門至寶靈虎風雷劍一同送返崆峒。無奈這 種陰山獨門毒粉毒掌,不但奇毒絕倫,而且一經發作,你越想用真氣護體,它越發叫你死得迅速。惠元剛想開口,突覺頭痛欲裂,心疼如絞,雙目一閉,牙關一緊, 心脈亦逐漸衰微,這正是人死斷氣的先兆。 麟兒眼淚紛紛下落,瓊娘看到這種淒慘景象也禁不住嬌軀微顫,手中抱著芝蘭仙寶的玉瓶也幾乎跌落。 上官奇、穿雲劍客、一瓢僧及袁玉英等人均趕至麟兒身旁,連泰山派的掌門人仟峰老人及其師弟追魂手鄧玨也同時躍至。 在場這麼多的高手,見惠元除臉色慘白、手腳冰冷以外,全身似無半點中毒之色,均猜不透陰山派這種毒功毒粉到底要用何種解藥? 麟兒用乞憐的眼光問上官奇道: “奇叔叔,你對毒藥暗器之類見多識廣,不知這需用何種解救之法。此人一身武功,已臻化境,又懷著赤子心腸,救救他,也可說替武林中挽回一重劫運。” 上官奇嘆息一聲,內心似乎極感不安,囁嚅說道: “賢姪,奇叔對這種毒功,竟猜不透他用的何種毒藥,因為一般毒藥一經發作,他身體膚色多與常人不同,至少在瞳孔方面應有擴大現象。而今這幾種跡象毫無,毒藥範圍雖廣,我自認還知 (缺頁:434一435) 援,這朵武林奇花恐怕要從此萎謝不起,忙將真氣運足,向著身上紫龍玉佩一口噴去。但聞波的一響,萬道碧霞騰空直上,金光紫龍將麟兒、惠元、一瓢僧及袁玉英等四人一齊籠罩。 一瓢僧盤膝坐下,懷中抱著惠元,但覺他全身冰冷,如摟著一塊玄冰,其寒入骨,禁不住牙齒打抖,不覺心中一懍,用衡山派內功心法打起坐來。但覺龍虎會合,氣透十二重樓,更以一瓢僧系佛門高弟,一經運用心動,一切付諸無人無我,這一來,寒氣不侵,抖顫立止。 麟兒見一瓢僧接去惠元後,驀地牙齒打抖,他心中早已有數,旋將口一張,吐出一股真氣,直向陳惠元口中鑽去。同時雙拿一陣搓揉,那雙潔白無塵、其瑩如玉 的手掌,忽然變作朱紅色,朝著陳惠元身上一陣推拿。但見他兩手熱氣蒸騰,掌走一百零八穴道,那手法至為乾淨俐落,在場高手無一不震驚異常,咸認為十五六歲 的少年,具有武林中這種罕見的手法,誠屬異事。 其中佩服最深的要算穿雲劍客了,他見過紫陽真人的功力,更敬重真人的熱心為友,他看到麟兒的舉動,無一不酷肖乃師,論武功卻似比真人所習更廣,這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英雄豪傑出少年。 麟兒用口中真氣,手中真火,為陳惠元去毒除傷,這種療毒之法最耗人內家真力。但麟兒用的是崑崙派絕傳神功太清仙法,而且,應用天體運行之理化神為氣,道氣歸元,這一來,本身真元,穿流不息,雖略有損耗,並無礙於本身功力。 這種內家真火在惠元體內一逼,陳惠元的身體已不再有冰冷之感,相反地,他那體溫已慢慢增高起來,可是卻愈來愈熱,心脈亦愈覺微弱短促。這情形,比發冷 還死得迅速,一瓢僧因嚴寒已去,故也退出禪功,一見麟兒使用真火除毒後,竟把人轉冷為熱,傷者危險程度依舊半分未減,不覺雙眉深鎖,輕輕地對麟兒說道: “賢姪,這毒力真厲害,祛去奇寒,帶來高熱,不但以暴易暴,而且來勢更兇,看情形,還真不好辦呢!” 麟兒也看出情形不對,但無計可施,正值焦慮之際,驀見一溜紅光疾如飛矢,對著麟兒頭上光幕飛來。眾人抬頭一看,只見那飛行之物長約五寸,色作赤紅,側有雙翼,嘴上雙鉗,開翕之間,絲絲黃煙直射而出,飛行時震翅作響,那銳嘯至為清脆,遠近可聞。 上官奇見是麟兒破蜂道人金頭毒峰時所放出的飛天蜈蚣,不知它從什麼地方鑽出,大約見著紫龍佩的光幕即飛返助主。這東西雖是天地間的惡物,但對主人卻極 為忠心,而且遇上毒物,即能自動發警。一身輕靈,飛行迅速,身蘊奇毒,對付惡人毒物,委實再好沒有。場上諸俠,知道這小東西是麟兒豢養的,見它那種亂飛亂 鑽的情形,象對這光幕似又懷著極端恐懼的心理,不由心中好笑。上官奇心中忽然起了一種奇怪念頭,但又無法決定,遂緩步穿入神佩光幕之內,見陳惠元危險情形 並未因麟兒使用本身真元真火祛毒除傷而減少。而且傷者冷去熱來,只燒得他臉似朝霞,唇焦口幹,似是非常難受,知道這種毒傷,如不以毒攻毒,端的無法解救。 自己所想到的方法,或能切合實用,也未可知,而險傷者毒發至此,生死不過一紙之隔。這一招若不能見效,也不至於傷上加傷,死得更快。遂含笑對麟兒說道: “賢姪,你快將那只飛蜈招呼下來,或能從它的身上,想得解救之法!” 麟兒略一怔神,用左手往上一招,天空飛蜈已隨手而下,竟落在麟兒肩上。袁玉英一聲驚叫,她擔心它會咬麟兒一口,那一來,人未救轉,逆事成雙,又在強敵包圍之下,一日之間,連躺下兩個功力最高的人物,豈不教人束手待斃? 上官奇微笑道: “這東西異常靈慧,決不至輕易傷害自己人,放心好了!” 天蜈一聽,振翅長鳴,似乎極為得意。 麟兒輕笑道: “對方為我至交好友,身受毒傷,我用真元真火祛毒療傷之法,竟無效果,你如助我一臂之力,使傷者早痊,我願賜爾天露一匙聊作酬勞?” 那蜈蚣歡嘯一聲,振翅一躍,落在惠元左臂之上,用嘴上雙鉗一夾,竟把陳惠元白臂上夾了一道小小裂口,那黑紅色的鮮血,津津冒出。 麟兒心中頗覺忐忑不安,對著小飛蜈輕喝道: “你那嘴上的毒至為劇烈,決不能讓他傷上加傷,否則立予重責!” 那天蜈用嘴對著咬破之處實施吮毒,麟兒想用功力將病人體內的毒素儘量從傷口處排除,俾惠元能早脫險境,念頭一動,那口中白氣竟爾增大了很多,手心熱力亦為之劇增。不一刻,創口處竟突現浮腫,周圍作赤黑色,流出來的血水不但又腥又黑,而且流的極緩,天蜈卻用嘴把它吸去。 只看得上官奇驚心駭目,暗道: “這是一種什麼毒?卻有這樣的厲害!如不是撞上陰山天蜈這類奇異毒物,還真沒法把人救轉!” 麟兒加足功力排毒,不料惠元左臂浮腫愈來愈劇,而且整個臂膀都作青黑色。原來他沒想到,他可將功力儘量加足,但創口只有那麼大,天蜈只有這一條,而且 天蜈須將吮取之毒吸入腹中慢慢化去,必要時,它還得浮停水上,慢慢地將腹中毒素,排出體外。麟兒一急,這小東西漸漸應付不過來,排出的毒素,天娛吸取不夠 快,都積存在左臂之上,這左臂安得不腫不黑?如不是上官奇在旁邊發覺得早,惠元這條膀臂準完。 原來上官奇看到惠元的臂膀愈來愈粗,而且愈來愈黑,已感到驚奇,暗忖: “怎麼又產生這種奇特變化?”他又仔細注意那蜈蚣,只見它原來一身色作赤紅,但現在的顏色卻已轉為深褐,這雖引起他的疑竇,但並不算太大。最使他吃驚 的是看到那蜈蚣腹部頻起頻伏,似感到異常吃力,正待開口問麟兒,驀地見到麟兒那全神貫注、加緊運功的情形,這才恍然大悟,不由長舒一口氣,暗道: “這孩子簡直是在那兒揠苗助長,哪得不僨事?” 他忙笑阻麟兒道: “賢姪,你運功過猛,天蜈吮毒不及,不但傷者左臂積毒過多,無法宣泄,而且天蜈本身所吸的毒化解不淨,這一來,它自顧不暇,吸毒工作愈加受阻,目前情況,卻很不是好兆呢!” 麟兒一聽此言,忙將秀目一睜,略一打量,上官奇所講的話確是一點不假,遂將功力突減,以為這一來,惠元體內的毒素不至於排除太快,讓那天蜈吸收不了。 不意惠元的毒傷經麟兒的芝蘭仙寶及靈石天露兩種藥力一散佈,又經真元真火一驅除,天蜈一吸吮,幾方面同時發動,全身毒素均奔向傷口,麟兒減低真元真火,雖 然使速度降慢,但還不是天蜈一時吸取得了的,天蜈本身不由因所積毒素太多,業已產生自身中毒現象,惠元左臂亦因全身奇毒匯聚而愈腫愈大。 麟兒正焦慮萬分,上官奇也沉思不語,那天蜈不住地鼓動雙翅發警,這警號表示它難以支持,必須麟兒速行援助。 驀聞一聲怪笑震人心弦,笑聲甫落,有人用一種怪聲怪氣的口吻道: “袁師弟,你不是常常想念一個什麼全身著白、嬌絕人寰的女子麼?場中那紅衣女子,細腰圓臀,一貌如花,看情形,床上功夫一定不弱。你如願意,趁著那兩個厲害的免崽子,一個在斷氣,一個在號喪,我們來個群起而攻之,先把那紅衣女子幹了再說,你意如何?” 話聲未落,卻又聞一種近似狼嗥的聲音道: “玫瑰雖好,硬摘未免有刺,袁師弟的長相,確不比那兩個免崽子差,娘兒們愛的是小白臉,只要師弟願意,據我看,大可不必硬來。師弟如略示愛意,那紅衣 女子還有什麼不情願?再說,投身陰山門下,我敢說比哪一派都強!所須考慮的是崑崙派那免崽子,整日裡與娘兒們膠在一起,說不定把那紅衣女子已玩得像一只爛 靴,想脫還脫不掉呢,師弟如果弄到手,江湖上的人說稱亂挖牆腳弄來一只破靴,你說那多冤枉!” 那惡徒滿口嚼蛆,只聽得俏瓊娘渾身發抖,追魂手一聲大喝道: “無恥惡徒,你今晚如活離此處,那算你生來命好?看劍!”一撲上前,振腕出劍,但見一道白光騰空而起,如怒海驚濤中,卷起千重白浪,白光里幻成一只獨 角神犀。加以追魂手系泰山派一流人物,與金竹禪師忘年論交,幾番訪問,禪師以他生性至孝,對友忠誠,並且與陰山派有不共戴天之仇,人又虛心求教,遂將他一 身絕學著著實實地傳他不少。金竹禪師輩分極尊,為苦行禪師一傳恩師,功力自不比尋常,鄧玨有此機緣,不能不算奇遇。他生平性格有乃父之風,雲天一鶴劍術盛 稱於武林,能獨上陰山大戰元霧真君,雖然絕頂埋恨,但英氣猶充塞入寰。追魂手勇比乃父,肝膽照人,一見麟兒秀逸奪人,熱心為友,武功又高不可測,不覺愛之 至極,而對手敵人又是自己誓欲掃蕩的強仇世恨,有此種種原因,哪能不激發他那同仇敵愾之念?一出手就是一記白紅貫日,對著那答腔的陰山惡徒哭道人當心就 刺。 哭道人哭喪著一張臉,形如惡鬼,半截黑飽,一雙赤腳,滿口黃牙,臭氣四溢,但功夫可高得嚇人。沉犀劍分心刺來,他只把身形一矮,驀地全身短了半截,追魂手神劍刺空,正待抽劍換招,對方卻慢條斯理用那哭喪的聲音道: “你大約是活得不耐煩了,憑你泰山派那幾下毛手毛腳,也想捧崑崙派的臭腿,管天下人的閒事,那叫做自不量力,惹火焚身!我勸你還是趁早離開此處,最好加入本門深造,精研那不世絕學,如蒙本門長輩垂青,那你一生都受用不盡!” 這些惡徒陰險之極,對追魂手竟來個威脅利誘,只可惜把方法用錯了對象。 追魂手聞言之下,深仇大恨湧上心頭,不由鐵青著臉怒叱道: “無恥狂徒,速閉著你那一張臭嘴,否則叫你死得更快!” 朝北部的懸岩邊還靜立著兩人,正是那長耳客和喪門僧,這兩個活寶,一個是麻臉大耳,黃髮尖嘴。一個是掃眉吊眼,馬面尖頭,一矮一高,宛如兩只山精水 怪,但賦性淫惡、陰險狠辣,也是江湖劫運當興,魔群中出現了這種為害人群的惡物。他們不但本身功力奇高,而且陰山五魔又在江湖上與他們暗中聯絡,本身功力 又大得出奇,一般說來江湖上幾乎無人可以與他們為敵,幸而岷山派赴崑崙復仇時,崑崙五子得苗疆二奇一女之助,應付得宜,未肇鉅變,陰山四惡沒有討得好去。 袁素涵還被人趕得狗走雞飛,逃回老巢後,遂向陰山五魔哭訴其事,老魔頭表面上顯得滿不在乎,暗中也吃了一驚。遂把小魔安慰了幾句,並准許他們在江湖上自由 走動,聯絡各派門人,專與武林中俠義道為難,並暗中監視他們的行動。他們主要對象是崑崙派,老魔頭又切實囑咐他們,對事不得稍有疏忽,不能把握對手形勢, 不准輕啟釁端,這樣告誡了一番,這般惡魔才稍減那股狂妄之氣。但惡人畢竟劣根性重,那狂妄之氣有時不免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第一次發話的正是那長耳客,小魔袁素涵正靜坐在東邊一只石墩之上獨自沉思默想,長耳客講出那種下流話,一面在逗他師弟,一面在激怒群俠,想把群俠中幾 個功力最高的人牽制住,然後出奇制勝,用高手把麟兒一舉拐走,或是當場擊斃。這種陰謀詭計,他們在絕峰懸岩之下,業已計議完妥,並派出高手四處找尋那墜落 懸岩的千年芝馬。分配完畢,於是東一個西一個,像幽靈似地監視著群俠,只等一發動猛攻,每個人均接著所計行事,以免亂了步調。長耳客一聽追魂手怒斥哭道 人,又不內發出一聲冷笑道: “老大!(這是他稱呼哭道人之語,因為陰山四惡,按年齡以哭道人為長,余則為喪門僧、黑手怪及長耳客)你和這班混蛋談什麼理,早點打發他不就得了嗎?”這惡徒可以說是十惡之尤,把別人都看作膿包,話說得好輕鬆容易! 哭道人被他這一講,果然低眉垂目,他原是一臉鬼像,這一來,越顯得陰氣森森。只見他垂手僵腿緩緩地走近追魂手道: “我們要打就打吧?” 哭道人慢條斯理地用手在腰間摸了半晌,拿出一根烏光閃閃的東西,寬不過一寸五六,長卻只有兩尺二三,很像一根褲帶子,但細看卻又不似,因為頭端卻帶著一副鉤,色作赤紅,怪裡怪氣,非常使人感到不解。 追魂手心中暗想道: “這批惡魔人怪,兵器也怪,倒要小心應付。”遂喝道: “你既然拿出兵器,就請趕快發招,免得你延誤了向閻王報到的時間!” 哭道人幹號一聲道: “我行道以來,從未用過兵器,因為你想死得快,才用我這百難一見的武林至寶千年毒蠍鉤,這東西只要一中上,就會毫無痛苦地死去,這總算對得住你吧!” 追魂手哼了一聲道: “誰死誰不死,那只有天曉得,醜鬼,你還是不要把話說絕的好!” 哭道人進步發招,揚鉤直逼,這東西一施展就發出一種厲嘯,酷似鬼號,而且那鉤鉗自動開翕,不但可以傷人,而且可以攫奪並夾斷對手的兵刃。只要內力充沛,千年毒蠍鉤軟硬由心,這種外門兵刃在武林中尚屬少見。 追魂手一見鉤挾厲嘯,勢若排山倒海而來,仗著手中沉犀劍可以斷金截玉,遂用毒龍出洞的招式,對著鉤鉗一絞,但聞一陣龍吟鬼嘯之聲,沉犀劍不但未將鉤鉗削斷,反被把鉗子一把夾住。 追魂手不由心中一怔,趕忙退步撤招,臂凝真力,手中劍往後一帶。 哭道人仗著自己力大招沉,兵刃奇特,也退後半步,把鉤往後一拉,意圖以內力把追魂手掌中劍硬奪過來,不意鄧玨武功精純,心思細密。同時以手中的寶劍系 廬山派鎮山之物,如給敵人奪去,或毀在自己的手中,身為泰山派門中長輩,那一來豈不見笑江湖?念頭一轉,手中招式立變,右腳往前疾跨一步,劍轉推波助瀾, 僅聞嗡嗡之聲,其響震耳,閃閃流輝,其光奪目,劍身上下襬動,對著哭道人胸前一推。這一著,疾快異常,而且力道異常威猛,儘管哭道人武功高內力強,但在這 種出人意外之變招情勢下,也無法使手中的軟兵刃來硬拆鄧玨這一式推波助瀾,而且他手中所持的又是聞名遐邇的沉犀劍。 哭道人只好把手往上一帶,鉤鉗一松,輕輕往旁邊一縱,旋揮手變式,枯樹盤根,巧取下盤。這東西如一條怪蟒,挾著一種扣人心弦的異嘯,往鄧玨腳下就卷。 追魂手心中一怔神,將身子往上一彈,拔空八尺以上,疾揮沉犀劍,含著一陣風雷之聲,往哭道人頭上砍來。這惡道將頭一縮,那身子立即矮了半截,避過劍招後,立即怒吼一聲,舞著那千年毒蠍鉤,猛如怒龍翻海,迅如閃電騰空,奇招異式,毒辣逾常,向追魂手一陣疾攻硬逼。 追魂手雙眉倏揚,也立把劍式一變,泰山派的仟峰劍術在武林中極負盛名,一出手,即嶺落風回,飛砂走石,若驚雷、若疾電,起落進退,沉穩奇正兼而有之。 這一來,彼此都打出一腔怒火,一個是陰山四惡之首,功力奇詭,毒蠍鉤如怒龍探爪,疾攻要害。一個是泰山兩老之一,招式精純,沉犀劍如閃電騰空,力爭機先。眨眨眼,四十餘合已過,兀猶難分高下。 哭道人見對手劍招竟有這等精純,不覺心中暗驚道: “這些所謂俠義道的武林人物,倒也不全是酒囊飯袋,居然能和我這名不見經傳的千年毒蠍鉤打得高下難分。恩師曾傳我一種武林秘技,據云能打金鐘罩,擅破 鐵布衫,後來又被我用七絕毒藥淬煉過,更變為歹毒絕倫。這種三尖七絕毒菱,我自從學過以後,還珍藏未用,何不拿出來在這姓鄧的身上開張發市?”心念一轉, 遂故意把手中鉤往回一帶,對著麟兒盤坐之處直竄。 鄧玨一見敵人撤招疾走,而且跑的方向又是麟兒盤坐之地,雖然在他周圍尚有高手環立,但與自己對手的敵人竟輕而易舉地被他撤招逃走,這如何向人交待?遂滿感不是味兒,哭道人抽招一走,他一聲狂笑道: “武林敗類,你逃得脫麼?”話未落,竟施展八步趕蟬的身法,朝著哭道人的身後直追。 忽見一道藍光,從哭道人的手裡脫手而出,同時這惡道還幹號了一聲“著!” 喪門僧睜著一只鬼眼拍手大笑道: “老大,真有你的!這老小子想不到閻王處報到,除非他十八代的老祖宗積了德!” 鄧玨一見敵人居然使出暗器,而且先出手後發聲,這種蔑視江湖常規的惡徒,簡直天人共憤。一見他那打出之物,來勢非常疾猛,而且體帶藍光,嘯聲震耳,知道決不是一種尋常暗器,正擬用內家罡力一舉將它擊落。 忽聞一聲清叱道: “惡徒無恥,看寶?”但見一道金光從瓊娘手腕魚籃之內一衝而出,那東西原來是一只金色鯉魚,在晨曦照耀之下,栩栩如生。只聞一種清嘯響徹行雲,身如飛 矢,靈巧已極,飛行路線系從上而下,翻身後竟朝著那藍光一撞,驀聞錚的一響,那藍色毒菱竟被打落地上,那金鯉魚一嘯飛回,瓊娘手揮魚籃,輕輕朝金鯉一兜, 立即將怪鯉收去,只看得敵我雙方的在場高手均自定口呆,彼此卻不知這妮子用什麼手法能控制這種匠心獨創、收發由心的暗器。 原來麟兒與瓊娘朝夕相對,把從天音樂譜中所悟出的天體運行之法悉數傳了她,並將天山神丐所傳的陰陽內罡又改進了不少,瓊娘用這種特殊罡力操縱那金鯉,不但收發辦已,而且對以滾轉翻騰,這在武林暗器中確屬少見,遂使正邪心折。 哭道人一見隔山絕傳一出手,就被那自己口頭輕薄過的俏妮手用一只金鯉魚打落,雖然心中吃驚,但兇威兀猶未殺,淒笑聲裡,雙手連揚,“嗤嗤”數響,八點藍光,兩奔追魂手鄧玨,四點則逕取瓊娘及麟兒盤坐之處。 瓊娘見惡徒大逞凶威,七絕毒菱連環出手,立將秀眉一揚,雙目神光畢露,手揚處,一陣呼嘯之聲自籃中一擁而出,但見紫芒亂閃,六條金鯉,分奔那六只毒 菱,“錚錚”數響後,毒菱雖然紛紛擊落,但金鯉也被震落了一半,敵人功力精純,確也未可輕視。擊落的金鯉,一只為鄧玨拾得,另兩只被仟峰老人順勢接在手 中,餘則仍由瓊娘用魚籃網去。 哭道人陰陽怪氣地對追魂手道: “好一個泰山派的長輩人物,自己一身功力不濟,卻仗著粉頭為你撐腰,我不屑見你這種男不如女的人物!”說完,竟掉轉頭,想撤手就走。 追魂手一聲冷笑,巧縱身形,竟攔在惡道的前面,幽幽地說道: “你這江湖敗類,想藉故脫身麼?只怕沒有這樣簡單。江湖上一般條規,暗器未發之前,必先出聲招呼,毒藥暗器,尤以如此!你不合先出手後招呼,所用的東 西又是武林中視為禁忌的絕毒之物,你既然蔑視武林常規,則無論何人,都可以把你這種歹毒暗器消滅。你昧於責已,反在我面前大逞口舌之利,難道認為我手中寶 劍不利,斬不掉你這心如蛇蠍的惡徒麼?” 雙方緊握兵刃,虎躍龍騰,又復鬥在一處。 長耳客手指仟峰老人,一聲怪笑道: “你們有沒有人敢和我大戰三百回合?” 仟峰老人正待出場,穿雲劍客將他阻止道: “目前強敵環伏,傷者正在緊要關頭,敵人這種打法,可能系分散我們的實力,因為一個打一個,他們的人比我們的多得多?看情形,他們只待我們防護的人盡行出手後,即會對麟賢姪儘量發動攻擊!道兄可暫留此處,這凶徒,待我來收拾他好了!” 仟峰老人含笑應允。 穿雲劍客著玉英代他防護麟兒,懷抱金牛劍緩步而出,他年逾八十,尚猶紅光滿面,精神飽滿,內外修為,日益精進,靜立似淵停岳峙,舉步若行雲流水,面對長耳客,氣定神閒,莊立不語。 長耳客怪聲怪氣地問道: “是不是你這糟老頭想和我來對拆幾手?” 穿雲劍客把兩道壽眉一揚,一聲冷笑道: “陰山門下的江湖敗類,你們這種陰謀詭計,我早已洞若觀火,要打就來!武林中的俠義道決沒有貪生怕死之流!” 長耳客狂笑道: “既然不怕死,待我來打發你早點上路好了!”雙刃帶著隨聲出手,帶頭雙刃,如錦蟒吐信,火舌逞威,著著不離穴道。 穿雲劍客不敢怠慢,揮劍發招,紫霞迸出,剎那間,光搖冷電,聲挾風雷,也實施強硬搶攻。 長耳客總以為自己手中的雙刃帶,系師父太陰僧匠心獨創之物,帶用千年揉毛雜以金絲編織而成,帶頭雙刃更是陰山之上五金至寶萬載寒鐵所造。帶子上裝有調 節機簧,長短由心,不但不畏寶刃割斷,而且還可截削敵人兵器,有此絕大便宜,在兵刃上就高人一著。並且自己還有一身精湛功力,對付這個糟老頭應絕無問題, 哪知穿雲劍客手中的金牛劍威力奇高,全然不懼那帶頭雙刃,他本身的劍術亦極為精湛,不管你如何搶攻,他不但防護得異常周密,有時竟奇招迭出,反守為攻。 長耳客知道要急於戰敗這個糟老頭,尚屬不易,而對手穿雲劍客更知道這陰山四惡不易對付,雙方一謹慎,互不容易得手,遂不盡地纏戰著。 仟峰老人一看場中情形,並將敵人高手略一盤算,不覺壽眉雙鎖,點頭嘆息,用眼把傷者的情勢一打量,更使他大為吃驚。 原來陳惠元的左臂竟已腫得不能再腫,那臂上蜈蚣,因腹中積毒過多,自身中毒極重,那吮毒作用也愈來愈弱,看情形,它本身已有奄奄待斃之勢。 麟兒與上官奇,一時也無可為計,上官奇正在伏首焦思,麟兒還在運功為惠元驅毒,但因想不出清除積毒之策,急得滿頭都是大汗。 惠元半倚半臥地靠著一瓢僧,雖然已有呼吸,但仍雙眉深鎖,秀口緊閉,神智似尚未恢復過來。 仟峰老人笑對瓊娘道: “賢姪女,這幾個惡魔暫由我來監視,你速穿入光幕之中,助麟賢姪一臂之力。目今情勢頗險,傷者能早點脫離險境,俾麟姪能鬆開手腳,對付這些惡魔,則形勢或可馬上扳轉過來。” 瓊娘大吃一驚,她一心雖然記掛玉郎,但經哭道人長耳客一罵,使這妮子氣昏了頭腦。 她知今天危險重重,陰山派有高手五名,巴山、竹山,各有其二,峨嵋青城的高手竟隱而不出,含意不明。其中峨嵋雙僧那武功,除了麟兒,在場諸人恐均不是 對手,如果群起而攻,危險情形確實不敢想像。她經仟峰老人一提醒,忙疾轉身形,打量光幕中的眾人一眼,不覺芳心大怔,遂一躍入內,迫不及待地對上官奇道: “奇叔,姪女懇求你速去弄一盆水來,愈快愈好,遲則不及!” 上官奇一時拿不准她的心意,但見她說的鄭重,也就不便再問,於是一躍而出,直奔白鶴寺中而去。 他一入香積廚,見桶中滿儲清水,於是提起就跑,剛出寺門,卻見巴山派的掌門人羅伯韜早已氣定神閒地阻在前面。 這惡道機詐絕倫,他扼守的地方正是正南方向,大約身形躲在寺後,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可是他卻把麟兒等人的動作探視得清清楚楚,他對李嘉麟雖無深仇大恨,但以大巴山系他盤據之所,讓人雙掌一劍即攪得他馬仰人翻,這口氣他又焉能忍受? 上官奇提水疾出,他已知傷者一定遭遇了特殊變化,這一桶水說不定就是安危的轉捩點,實施截擊,讓他們得不到水,也無異於扼殺敵人。 一涵道人羅伯韜這一主意果然惡毒,他手橫長劍,冷笑一聲道: “上官奇,你我平素並無半點嫌怨,可以說井水河水,互不相犯,但崑崙弟子季嘉鱗引誘本門女弟子,殺傷長輩,自為武林門規所不容,本派亟欲得而甘心,望你能就武林道義上協助本門一臂之力。則不僅我羅某承情,本派上下人等,亦將咸感高義不已!” 上官奇用眼略一打量,故意問道: “尊駕執掌哪一名山?主何宗派?” 一涵道人忙道: “貧道不才,忝掌四川巴山派!” 上官奇哈哈大笑道: “好一個一代名門,武林宗主,幸會!幸會!” 一涵道人被他這一捧,大有飄然欲仙之感,竟連稱不敢當。不想上官奇心思最詭,本來想趁勢挖苦他一頓,一見他經故意一捧,竟毫不設防,遂突起發難,一記劈空掌勢如排山倒海,對一涵道人胸前直襲。 在猝不及防之下,一涵道人忙向旁一閃,但左助猶被掌風撞中,一陣奇痛攻心,上官奇哪管他生死,提水一躍,竟施展那凌虛絕技衝入紫龍光幕之中,這時光幕中的情形又復為之一變。 原來瓊娘一見天蜈有奄奄待斃之勢,便知事情不妙,而今想解救這危險局面,先得解救這條蜈蚣,她忙從麟兒革囊裡取出蘭寶天露,用玉匙舀了半匙露水滴在天 蜈吮吸之處,這法子還真靈,那蜈蚣一見天露,異嘯了一聲,鼓動的雙翅立即停止,將天露吸完後,體色遂逐漸轉紅,吮吸工作也加快了很多。 麟兒秀目微睜,對瓊娘點頭一笑,瓊娘也以一笑報之。 上官奇提了一木桶的水放在瓊娘身側,見危險局面業已緩和不少,不覺暗中舒了一口氣。 瓊娘把蝻蛇丹放在水內,提著桶擺在一瓢僧的身側,並笑道: “煩師叔把傷者的左臂,浸在水中,那傷口最好與水面齊,這樣,天蜈吮取的毒汁就可立即吐回水內,蝻蛇丹本身有解毒的作用,立可將水中的毒素清除,此法如果能收實效,傷者可能很快就好!”瓊娘話聲未落,只聞有人發話道: “崑崙弟子季嘉麟誘人女弟子,滅師欺祖,罪大惡極,武林中正義之士莫不恨之入骨,自來鶴峰,天使滅亡。而今業已四面被圍,陷身重伏,為免誤傷武林同道 起見,特請與崑崙派無關者立即退出鶴峰,否則玉石俱焚,恕難負責!”這話連續說了兩遍,發話人口齒極清,一聽就可知是那袁素涵所發。 上官奇冷笑一聲,對瓊娘道: “圍攻業已開始,你可用軒轅至寶,維護此處,我們在週邊擋他一陣,只要傷者餘毒已盡,麟姪即可起身禦敵了!”說完,即穿出光幕之外。 袁素涵發話之後,一見無人答應,立即道了一聲“攻!”喪門僧和黑手怪正持搶先出手,忽聞一聲“阿彌陀佛”,西面樹林之內已走出兩個高大僧人。兩人都是 一樣的灰色僧袍,白襪芒履,左邊一個懷中抱著一張奇式古弓,背上還插了七根鐵箭。右邊一位則雙掌合什,背上卻背一把刀,黑套紅柄黃穗,這兩人正是峨嵋四僧 中的覺虛和覺淨。 二僧剛步入場中,正待發言,背後又飛出三條人影,左邊是赤霞女,右邊是黑寡婦,背後則站著熊玉儀,赤霞女黑寡婦彼此都是一臉怒容,熊玉儀則低著頭,似乎顯得頹喪之極。 上官奇把來人一打量,知道情形極為不利,遂與仟峰老人並肩而立,只持敵人發功攻勢,就只好與之硬拼。 覺虛覺淨雙目如剪,對上官奇視同本睹,卻把眼光落在仟峰老人之上,覺虛從鼻孔哼了一聲,對仟峰老人道: “石居士,你何時與崑崙派發生淵源?” 仟峰老人為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哪行賣這筆賬,立即還以顏色,但見他兩道壽眉一揚,也從鼻中哼了一聲道: “老朽與崑崙派毫無淵源,插手此事,純為路見不平而已,倒是大師們,不知何時投靠了陰山派,來與這幾個少不更事的孩子作對手?” 這一反唇相譏,確使覺虛答不上話,他雖是佛門弟子,但貪欲比常人更盛,僧袍微動,捷似飄風,人隔仟峰老人尚有三四丈遠,右手駢二指對著仟峰老人期門穴就是輕輕一戳。 仟峰老人功力精純,自視極高,對他這種對空點穴的手法焉能不識?忙運足全身真力,疾伸右手,憑空對和尚胸部抓來,這是泰山派的五靈爪,一經中人,傷及肺腑,比和尚的對空點穴只強不弱。 雙方都知道厲害,發招後,立向旁邊一躍,互相躲開,半斤八兩,誰也沒有傷誰。 覺虛雙眉一蹙,隱蘊殺機,一聲怒嗆道: “你接我一掌試試!”聲落人到,進步欺身,立右掌向仟峰老人頭上猛劈。 這位泰山派的掌門人,一見這和尚力大招沉,而且用的都是煞招,雖然心中氣憤,但不敢硬接來招,忙將左袖往上一拂,用真力把對方掌力封住,同時身子往左 邊一轉,右掌往覺虛左肋上按來。這一招,蘊藏著小天星的掌力,功能碎石,和尚雖然用真氣護身,但也抵擋不住,他哪肯隨意吃虧,突收招變式,縮左手,合右 掌,然後將兩手往上一翻,左手橫敲對方極泉,右手巧打巨骨,一招兩式同時施為,如功力稍差,則很難逃出這種奇招異式。 一聲長嘯如鶴唳雲天,泰山掌門人竟施展那仟峰掌法,但見風搖千樹,袖揮流雲,巧閃輕騰,橫拿直點,著著攻人要害。那峨嵋高手更是得勢不饒人,天龍八十一式,招式精奇,如雲詭波譎,力道沉猛,若石破天驚,你往我來,打得難分難解。 鶴峰頂上作殊死鬥的已有三對,兩對互以兵刃爭生死,這一對則以拳腳分高下,搏鬥之慘使人驚心駭目,嘆為觀止。 黑寡婦一旁觀戰,卻不斷為陰山派與峨嵋派助威,這女人心性偏狠,昧於是非之辨,恨麟兒點臂之辱,直欲殺之以為快,見覺淨注視場中變化,迄未動手,忙笑語道: “師兄,敵人高手僅剩下上官奇和一瓢僧兩人未出,何不趁機下手,將他們一舉擒拿? 遲恐生變!假如再失良機,豈不悔之已晚?” 熊玉儀鳳目含威,暗嗔師叔,同時一臉焦急之色,幾番反手拔劍,似欲臨陣倒戈,但均被她師父赤霞女若有意無意地用眼色將她止住。 覺淨大師緩步而出,上官奇立即應戰,雙方都知道被此功力精純,勢不可侮。覺淨拔出背上寶刀,刀一離鞘,聲作龍吟,刀名七巧,有截金、斷玉、發警、避邪、祛毒、驅寒、發光等妙用。此時刀還在手,即覺萬道銀光奪目,千絲寒氣襲人,在場的人均不禁暗贊好刀。 那喪門僧和黑手怪更睜大一雙怪眼,心中不住盤算: “能否將它設法取得?”如果不是峨嵋有傾向陰山之勢,為這刀當時就得出事。 上官奇拔出龍泉,劍一離鞘,那和尚怒從心起,惡向膽生,大喝一聲道: “上官施主,這劍本是本門鎮守之物,你竟從我師姪身上攫取到手,這是一件違反江湖常規的大事,你得向貧僧有個交待!” 上官奇一怔神,但立即心中有數,遂冷笑一聲道: “廬山門下的女弟子畢瑤,被貴派將人擄去,廬山赤蛟劍竟落在你峨嵋手中,這事又如何解說?” 一問一答,針鋒相對,覺淨被人反口相向,難以答言,竟惱羞成怒道: “手底下分強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看刀!”刀展怒龍出海,分心就刺。 上官奇一閃身避過刀招,足下巧踩連環,劍展玉鉤斜掛,直攻對手側面。 這一來,好事成雙,場上打鬥的竟是四對。 袁素涵一聲大笑道: “時不我予,機不可失,分攻合擊,盡在袁某掌握之中,我們還不打等什麼?”話音未落,但聞嘯聲四起,北邊懸岩之下,又衝起三條人影,身輕如絮,落地無聲,竹山神君、磨鏡叟與蜂道人竟聯袂而來,與袁素涵立即合在一處。 一涵道人受了上官奇一掌暗襲之後,雖覺左肋異常疼痛,僅仗著自己丹藥神奇,與本身內功精湛,在白鶴寺調息一陣後,立即平復。一聞袁素涵出聲攻擊,遂也 迫不及待地走了出來,袁素涵將人數略一打量,見在場高手,連自己與青城派的人數不計外,竟有六人之多,而且每一個都是江湖一流高手,論實力,自能以壓倒之 勢戰勝敵人。當即將人分成三對,喪門僧與蜂道人,黑手怪與竹山神君,一涵道人與磨鏡叟,每組各攻一面,他自己也獨擋一處。並囑掌力暗器兵刃不拘,對敵人能 生擒最好,否則可予當場格殺,鬧出來的後果,由陰山派一手承擔。分派已畢,三組各分開,不約而同地都把目光注視在那紫龍幕之上。 那光幕把人看得有點觸目驚心,但見碧霞閃閃,從高空簾卷而下,碧霞裡紫芒電射,冷灩迷彌,金龍疾轉,勢若排山倒海,驚天動地,那聲勢實駭人至極。 三組六人各發出一聲異嘯,六隻手不約而同平胸推出,呼嘯聲裡,六種不同的罡風同時出手,但聞狂風滾滾,雷鳴隱隱,山頭上,磨盤大的石子都被那種狂颶罡力卷在空中,挾雷霆萬鈞之勢,直向那光幕壓去。 光幕裡,麟兒正重新加足功力,一心一意為惠元驅除體內餘毒之際,驀覺警兆連連,紫龍光幕被四周壓力一擠,搖擺不定,同時覺得自己身上似負有萬鈞之力,幾種鉅震分從四方八面而來。只震得五臟翻騰,兩眼金星直冒,不是師門至寶威力強大,馬上就步惠元後塵! 忙收攝心神,減少療傷功力,勉強發動伏魔神功,香風四起,神妙處莫可端倪,佩玉得神功之助,光幕又重趨穩定。 袁素涵見一擊無功,九天神霧劍隨手出鞘,嘯聲起處,人已騰空,但見一溜紫芒,彌天黃霧,隨劍身滾滾而出,剎那間,風雷共作,地動天搖,劍勢如疾電恢 濤,力逾萬鈞,對著那紫龍光幕直落。光幕裡突衝出一條纖影,緊接著幾聲清叱,似見來人手揚處,輕雷數響,空中又迸出一座十彩光幕,而且紫光電時,金花朵 朵,霞映碧空。最奇的是金花叢裡紫龍影隱現頻仍,明珠一顆,銀光閃閃,騰挪空際,把那紫龍影襯托得絢麗無儔。這一來,只看得正邪兩方的人均為之驚歎不已! 兩重光幕,一上一下,如閃電驚雷,雙方劍光一接觸,但聞一聲雷震,聲徹九霄,那漫天黃霧被那銀光紫芒一掃,立即紛飛四散,同時金花叢裡的紫龍影,仿佛探出那碩大無朋的利爪,對著那九天神霧劍抓去。 袁素涵一見紅衣少女手中寶劍太過神奇,不覺心神一怔,但以來人不過是一位貌如仙姬的女子,心裡哪服這口氣,忙避實擊虛,搶攻來人側面。紅衣女子原是瓊 娘,論功力與袁素涵相差太遠,而且禦氣飛行之術剛習不久,最多也不過五成功力,騰挪滾轉,袁素涵要比她靈巧迅速得多,她如不仗著心上人寶劍神奇,根本難以 為敵。瓊娘心思極細,見強敵疾攻側面,忙施展那學而未全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劍之術,化解對方招數,雙方纏戰約廿徐合,瓊娘終以真力不繼,軒轅至寶的威力,難 予儘量發揮,不覺粉黛浸淫,嬌喘不已。突聞袁素涵一聲詭笑道:“你再接這幾招試試!”招隨聲變,劍影如山,人從四方八面疾及而來,這原是蚩尤九幽寶錄中的 百魔劍術,神奇處自非等閒,瓊娘雖仗神劍儘量苦撐,仍被袁素涵那凌厲劍氣震得幾乎從空中跌落。 袁素涵一招得手,膽子自是更大,疾攻猛打,奇招異式綿綿出手,瓊娘不覺心神微亂,眼看就得傷在袁素涵的劍下。 忽聞一聲清嘯,劃空而來,嘯聲未落,一條白影業已飛臨上空,緊跟著一聲清叱,但見銀芒耀眼,素梅萬朵,電射而出,剎那間,花雨繽紛,清香四溢,銀龍影 震甲盤空,追逐著一顆碗大明珠,銀麟抖處,彩雲片片,漫天飛舞。彩雲梅花叢裡,一白衣少女手揮一枝銀劍,隨著那清叱之聲電射而下,迎著袁素涵手中所持的九 天神霧劍奮力一削,袁素涵自也不肯示弱,手中劍凝真力往上一絞,兩劍相交,鏗然一響,聲作龍吟,只震得山谷皆鳴,鶴峰頭山搖地動,雲霞裡人影紛飛,兩人各 被對方真力震得往後一分。袁素涵踏霧臨風,疾如電閃,那女子飛雲掠鬢,捷似風馳,兩人都被對方功力震住,分身後,各伏首察看手中神劍,各見神劍完好無缺, 禁不住舒了一口氣,放下了心上石頭。 那白衣女子人在空中,兩眼卻不住地打量地下那紫龍光幕,一臉驚疑之色顯露於眉宇。 瓊娘與袁素涵迎戰數十合後,只覺得力竭筋疲,雲鬢汗染,貼身衣衫盡濕,正值身臨強敵掌風劍影包圍籠罩之下,白衣女適時馳援,解了自己危局,這時適值兩人凝神運氣之際,準備再竭全力一拼,忍不住將那女子略一打量,不禁又驚又喜。 但見她鵝蛋臉,翠柳眉,肩如削成,腰如約素,雲鬟霧鬢,翠袖迎風,靨壓芙蓉淡點,步似楊柳輕搖,貶肥環,輕燕瘦,翦水雙眸,隱含著三分羞意。白綾裙 下,微露著一雙蠻靴,正值豆蔻年華,萬縷柔絲,綰不住芳心一片,幾疑蕊宮仙女,千種情愫,歷塵劫謫降九天,手挽驪龍,自有千重殺氣,項懸神佩,隱蘊萬道紫 芒。 瓊娘一見白衣女子這種打扮,已知來者為誰,對她不但心存感激,更暗贊這個天仙化人的少女,無怪他花前月下夢繞魂牽,自己雖也是一代天人,但與她一比, 不能不承認葉不如花,貌差一著。繼又想到,自己一生幸福,全在乎她見面時喜怒之間,如果她有己無人,則自己一生將因為她而一手斷送,這一來,縱使自己身無 所惜,可是心上人勢將飲恨終生。 瓊娘正在左思有想,驀聞袁素涵一聲冷笑道: “來人想是司馬紫陽之女,憑你那幾下功夫,前已是我懷中之物,就是強練數月工夫,再勤奮,也強不到哪裡,還是聽我良言相勸,速隨我雙返陰山,自有你一生的好處!否則刀劍無限,舉手無情,縱後悔,也來不及!” 白衣女翠眉微豎,嬌喝一聲道: “陰山邪孽,前次如不夾尾飛逃,早系我恩師掌下游魂,而今又在此處興風作浪,如叫你逃出手去,又不知要害多少好人,從速納命!” 袁素涵賊眼如電,將二女看了一眼,但覺白衣女一塵不染,渾身無半點煙火氣,直似天仙一流,紅衣女則又俏又艷,嬌滴滴宛如盛開牡丹,雙方各擅勝場,互有 獨特風韻,如得二女並侍,則自可享盡人間溫柔,雖成佛成仙,其樂亦萬不足以比擬,這一想入非非,不覺筋疏骨軟,遂滿腔含笑道: “你二人或是聯手,或是單人獨上,袁某均樂於奉陪!” 瓊娘正待揮劍動手,白衣女滿臉含笑道: “這位姊姊請慢動手,小妹和這賊子原有過節,必須親手將他擒縛,好教他死得甘心!”說完,也不待瓊娘答言,長劍一揮,灑下漫天銀雨。剎那間,劍氣如虹,劍影如山,直向袁素涵當頭壓去。 袁素涵仰天長嘯,揮劍發招,劍彌緊霧,勢扶風雷,人存白衣女森森劍氣之中繞身疾轉,更藉著九天神霧劍有掩身迷蹤之用,自己腕力又強,遂使用百魔劍術中 的神奇招數,群魔亂舞。這一來,仿佛有七百支利劍,分由四方八面疾攻而來,蚩尤的九天神霧劍原是魔家至寶,除軒轅劍是其克星外,它如靈虎、驪龍及太乙五靈 諸劍,雖是前古仙兵可以抵擋,但均無法克制,至於盧山青城雖有幾柄斷金截玉的利劍,但比起這魔家異物,那功效幾無法與之同日而語了。 白衣女見敵人招式奇詭,不敢怠慢,忙施展師門一百零八招釋祖伏魔劍術,這套精奇招式,講求以靜製動,以逸待勞,以不變應萬變。她持著驪龍至寶,不管袁 素涵的劍招如何迅速,先用劍護住全身再說,如是在銀霞清輝繞體盤轉之下,袁素涵只覺強光刺眼,自己的劍雖幾度攻入劍幕,但不是被人用真力彈回,就是兩劍對 撞,發出一陣龍吟之聲。 袁素涵突將身形一矮,全身骨骸一陣輕響,人卻矮了半截,這原是魔功變化的一種,江湖上耳聞其事,卻未見有人能使用這種特殊功力,不覺使在場群俠暗吃一驚。 但聞異嘯連連,黃霧滾滾,剎那間,大霧瀰漫,遮天蔽日,鶴峰之上,日月無光,濃霧裡,除了幾團黑影黃光滾轉騰挪之外,幾乎一無所見,這九天神霧刻已發揮了大霧迷蹤作用,袁素涵則利用魔功變化縮體傷人。 白衣女除用佛門伏魔劍術,以靜製動之外,併發動護身神功,一身真力凝注在驪龍到上,神劍銀光大盛,銀龍寶珠光騰霄漢,那銀龍鬚麟怒展,一陣滾轉翻騰,攪得漫天雲霧四處紛飛,直若怒海驚濤,銀河倒瀉,令人目眩神移,嘆為觀止。 驀聞袁素灑大喝一聲: “你兩人如再不聽我良言相勸,隨袁某速返陰山,我神功一經發動,則後悔已晚。” 白衣女怒叱道: “陰山邪孽,你只管盡力施為,看你這種邪功變化是否能難得了我!” 袁素涵冷笑一聲,也未見他作答,在紫霧瀰漫,魔力變化之下,除黑影滾滾之外,幾乎一無所見,白衣女雖有神劍護體,但伏魔劍招一刻也不敢歇手,竭全力與袁素涵的百魔劍術,在迷蹤隱跡之下硬拼硬拆。 忽然一陣轟轟隆隆之聲,在玄霧翻騰之下,五道黑氣迷彌而至,剎那間,那黑氣幻成一碩大無比的巨爪,衝向那驪龍劍的森森劍幕直壓而來。最奇的是在這種強烈劍光之下,黑色爪影竟一無所懼,依然橫衝直撞而至,一陣寒氣挾著一股腥風,交相逼至,空中銀光立即黯然失色。 白衣女與瓊娘均大吃一驚,兩人正待發動身旁至寶防身,忽聞一聲清嘯,一條人影帶著一片碧霞,從峰頂直衝而上,那嘯聲若龍吟鳳哆,金玉鏗鳴,那身形若電 掣風馳,流星飛天,空中玄霧被那碧霞紫光一衝,竟攪亂得紛飛四散,剎那間從下而上穿成了一個極大的洞口。來人已飛至白衣女的身前,四目相投,彼此一怔,最 奇是兩人項下都懸著一塊奇形玉佩,那寶玉不但顏色形狀彼此一無二致,而且那懸掛玉石的烏色項鍊也彼此相同。來的正是一個俊絕人寰的美少年,一見白衣少女這 種打扮,及項上懸的那塊佩玉,星目中早蘊淚光。 那少女一見來人長相,及那武功招數,無一不酷肖崑崙掌教的秘傳心法,再一見到紫龍光影,卻從他項下那塊佩玉發出。不禁想到三年以前,父親竟離開崑崙, 引起本門弟子的驚異,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後來才由母親略露口風,謂江湖劫運在跡,湖南岳麓山已發現了一資質至佳的少年,因為麓山風景極雅,而且附近還有一 種仙兵神刃,故父親親臨麓山,一心一意地傳他本門心法。看他飛行得這麼快,功力這麼高,自不必說就是那湖南少年,最奇的是連父母結縭之物,“紫龍佩玉”那 “雄”的竟在他項下,又看到來人對自己的目光,好似久別親人,多年末晤,乍遇之下,驚喜交集,百感叢生,乃至毫不自覺地流至情之淚,看來父母傳佩實別具深 心,“至愛者莫如父母”這話兒真是一點不假?想到此處,也不覺撲簌簌地落下淚來。 這少女正是岷山派侵襲崑崙山失蹤的司馬倩霞,一受麟兒淚光影響,萬千心事,一齊湧上心頭,這兩人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一經遇合,靈犀點點,默默相通。思潮原是內心的事,快逾石火電閃,但空中那黑手魔瓜,竟不懼那驪龍劍氣,疾向龍女頭上直抓而來。 麟兒怒喝一聲,太清罡力業已隨手劈出,這一掌具有十成功力,只聞罡風怒嘯,勢挾雷靂,力道千鈞,對著那巨靈魔掌掃去。 這種崑崙鎮山心法,功能銷金礫石,去怪除魔,有剛有柔,千古獨步,那巨靈掌似也深知厲害,罡風末至之前,竟往後一縮,轉瞬間即化為烏有。 這時濃霧裡只剩下這一對少年男女,原來瓊娘心細,知道麟兒日夕盼望能面晤師妹,而今兩人不期而遇,那位惹人憐愛的師妹,對她自己的終身大事,可能還一 無所知,而且自己夾在他們中間,她更不知道,暫時迴避一下,好讓他們兩人有互相傾吐的機會。空中情勢險惡異常,久留對自身決無好處,說不定還分散二人的心 神,有此一念,她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即用軒轅劍護體,快似隕星般地向下落去。 |
第09章 雙佩合璧b
巨靈縮手不見後,麟兒正待和自己朝思暮想的師妹打招呼,還未開口,濃霧裡忽傳來森森冷笑,不由使人泛起陣陣涼意,同時雷聲隱隱,那巨靈爪又復臨空而 至,並且挾著一陣怪風,閃閃黃光,在濃霧裡隱現頻仍。還未到達身前,即覺其寒無匹,周身血液欲凝,使人一呼一吸,均感到至為困難了。 龍女皓腕微提,正待揮掌外吐,以內功罡力抵擋敵人那奇異罡風。忽聞麟兒一聲大喝道: “師妹留意,這是陰山派的獨門魔功太陰冰魄神光,千萬招惹不得,速用玉佩防身要緊!” 這一喝,兩人不約而同地一口真氣向胸玉佩噴去。 雙佩合璧,那威力之奇,簡直出人想像。驀聞一聲輕雷響處,碧霞光耀九霄,紫花金芒電射而出,空中玄露,似受著一種雷霆萬鈞之力,震得向四處散開,餘波 盪漾,經那曉日晨曦一照,散出五彩流光,閃閃搖搖,鮮豔奪目。紫龍影雌雄雙現,盤旋碧空,探神爪,抖金甲,對著那巨靈魔爪一抓,異嘯起處,魔影無蹤,一剎 那,碧霞金光簾卷而下,光幕裡整裹一對少年男女。男如玉樹臨風,女若明珠仙露,想是龍華會裡人物,偶離碧落,遊戲紅塵。 太陰冰魄神光本是魔家秘技,陰山群醜志在傷人,發出這種魔光後,挾著一種奇寒之氣,向四方八面疾襲而來,不意一經接近紫龍光幕,忽從光幕裡吹來一陣清風,清風散奇香,那嚴寒之氣似冷風遇到熱力,立刻化作蒸氣數團,隨風飄失。 魔掌即敗,寒風無功,空中玄霧雖然被紫光碧霞照得紛飛四散,但仍殘餘不少,瀰漫四周。龍女嫣然一笑道: “這種邪霧有隱跡迷蹤作用,不如藉雙佩之力把它一舉清除,使敵人黔驢技窮,以免他自吹大氣,你看如何?”說完,微微地打量了麟兒一眼,又用手輕掠了一下雲鬢,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無不恰到好處,優雅美觀之極。 麟兒含笑點頭。 兩人默運真氣,同時將手一抬,那簾卷而下的碧紫光華突向四周一展,包抄而上,將殘餘的玄霧席捲無餘,倏化作數百丈經天緊虹,隱蘊雷聲,疾朝高空飛去。 玄霧既除,袁素涵咬牙切齒,騰身空中,陰山四惡,也兩左兩右地護著他,惟恐這惡魔不敵,被人傷害。 袁素涵一見白衣龍女立在麟兒右側,看情形,分明是一雙兩好,不由妒火萬丈,湧上心頭,遂從鼻中哼了一聲,側顧旁邊的長耳客道: “我在崑崙後山之中玩剩的破貨,偏偏有人把她當作至寶,你道可笑不可笑?” “這叫做臭蚌殼,自有愛好的餓老鴉!”那長耳醜鬼,天生下流,一張臭嘴,從未講過好話,搖頭晃腦地笑答著,看情形,似乎得意非常。 果然哈哈之聲震得山谷皆嗚,陰山四惡盡情發笑嘲弄。 麟兒秀眉一展,正待出手懲治,驀聞一聲清叱,峰頭上又衝起一條藍影,挾著一片銀芒,灑下漫天銀雨,施展的正是武林百難一見的身劍合一之法,聲威雖猛, 但無強烈破空之聲,對著陰山群魔,電射而往。雙方還未接近,兩下里都抽劍發招,剎那間,劍影如山,風雷並作,霞飛電閃,虎躍龍騰,兩下里殺得難解難分。 白衣龍女秀眉微蹙,拿眼又瞧了麟兒,一見麟兒也用眼對她偷覷,不覺玉靨微紅,但嘴角間猶含著一絲笑意,幽幽地問道: “這少年施展的好似崆峒大悲真人的飛雲劍術,而且功力奇高,不知何人有此身手?” 麟兒笑答道: “師妹眼力真高,這人正是崆峒高弟陳惠元,昨晚因與陰山派那黑手怪物發生劇烈纏戰,被袁素涵用毒粉偷襲,身中奇毒,我因一念憐才,予以搶救,現已痊癒。他對這些邪魔外道至為痛恨,再見他們血口噴人,侮辱師妹,激起他一腔義憤,現正不顧危險和他們拼命死戰呢!” 龍女見他開口師妹,閉口師妹,叫得蠻親熱,而且一片愛慕之情現於辭色,心中著實感動異常,大約過於興奮,他自己的名字與關係,在敵人急劇攻勢之下,竟 未曾向她一提,倒是別人的情形,他卻提得簡單明暸,不覺暗裡好笑。她幼嫻詩書,雖然略帶幾分嬌憨,但一舉一動卻極有分寸,遂一手拈巾,掩口微笑道: “道友高姓大名,我一直還未曾請教,不過看你身法和項下神佩,似為崑崙掌教嫡傳弟子無疑,不過神佩不但關係崑崙至巨,而且與武林劫運有關,至寶與掌教 真人可以說人不離寶,寶不離身,雖親傳八大名弟,但從未將此寶示人。按常理言,就是他心愛弟子也決不至於以此寶相授,道友和真人到底是何關係?可否見 告?” 麟兒想到師恩如海,不覺目蘊淚光道: “師門恩深情重,一時也細說不完,神佩確為恩師夫婦結縭信物,麓山傳技,德比天高,藝成師返時,不但親賜神佩,還面當家父,親許……”麟兒惟恐唐突了心上人,囁嚅半天不敢往下再說,拿眼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師妹。 白衣龍女臉羞得像盛開的玫瑰,一見麟兒那形態,也就不忍心往下再問,使他受窘,忙拿話岔開道: “那崆峒高手正與群魔激戰,雙方都施展煞著,我們何不趕緊援手?”說完,驪龍劍業已拔取在手。 麟兒空著一雙手,禦氣騰挪,含笑應允。 龍女見他手無兵刃,不覺驚問道: “難道你到現在,家父尚沒有給你趁手兵刃麼?” 女兒家關心自己的夫婿,可以說比什麼人都強,這一點,古今中外,都無二致。 麟兒笑答道: “誰說沒有呢,我那軒轅神劍可以說是天地瑰寶,而今瓊姊姊正在使用呢!”話一出口,知道過於嘴溜,想收回也沒法,只好眨眨大眼睛,偷看心上人。 果然,龍女皺了皺眉,幽幽地問道: “師兄,誰是你的瓊姊姊?是不是剛才與袁素涵交手那位渾身著紅的絕色女子!” 麟兒只好點點頭,惟恐師妹嬌養已慣,了解個中情況以後吃酸醋,私心不歡,那一來不但害了瓊姊姊一生一世,更對不住父親與恩師半生心血培養自己,這一想,不覺怔怔地只管出神。 驀聞龍女淡淡一笑道: “果然是出水芙蓉明月下,拂牆豆蔻暖風初。我見猶憐,難怪師兄連防身至寶也交她使用了。” 話兒雖是輕描淡寫,但含意卻有三方嗔怪,麟兒聽在耳中,苦在心頭。 龍女妙目流波地把他看了一眼,見他痴若木雞,看情形似乎極端難受,不覺心生憐惜,幽幽一嘆道: “女兒之情,自古難免!但求心地光明,私心無愧,一切自不在小妹意中,而今敵人氣燄極高,你那朋友武功雖強,但雙拳難敵四掌,再不出手,勢將重蹈覆轍,小妹身銜師命,計難久留,待敵人退卻後即將返山,你還不趕快出手,痴些什麼?”停了一停,又無限關懷地說道: “江湖險惡重重,你雖有一身武功,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著之差可鑄成大錯,故決不能引為自恃,看你人太率真,很容易受人欺騙,這一點你卻須多多注意!尤其是父親既對你無限愛恤,你必須體諒他一片苦心,至於我,既承父命,更喜絲蘿有托,什麼事不能彼此見諒?” 這篇話說得委婉異常,勸慰都有,麟兒又難受,又感激,當即點了點頭,繼又苦笑道: “愚兄既承恩師成全,又得師妹垂愛,誓必此身報答師門,未來之事,此時言之尚早,過去所經,一時也難道盡,素心也只能對天自白,一切留待細談,就此和敵人動手吧!” 龍女把手中驪龍劍遞給他道: “你就用我手中這把寶劍吧!” 麟兒天真稚氣地把兩手揚了一揚,笑道: “這足以對付那批妖魔惡鬼了。” 白衣龍女微嗔了他一眼,旋淡淡一笑道: “我講的話,你大約都丟往九霄外了吧!” 麟兒忙陪笑道: “師妹,快莫生氣,你這劍,我第一次用它,委實不能發揮它的威力,你身旁如有旁的兵刃,藉我一用,準教他們討不了好。” 龍女忙探手革囊,取出一副精光閃閃紫環,邊笑邊遞給他道: “你不說我倒忘了,這是那陰山惡魔袁素涵一對護身之物,被恩師親自收來賜了小妹,這雙紫環,據恩師言,至少是周朝以前之物,確是至寶一件,你如趁手,就使用它吧!” 麟兒忙把圈兒接在手中,仔細一看,不覺驚歎道: “真是一對好圈!師妹得此,憑添不少威力,愚兄暫借一用,群魔敗北後,仍當璧還。 因我防身之物頗多,師妹卻少它不得呢!” 龍女淡淡一笑,卻也未再答言。 麟兒將緊環套在兩臂上,同龍女雙雙禦氣飛行,衝到惠元與群魔纏戰之處,只見陰山四惡已將惠元緊緊包圍,袁素涵則正同惠元作殊死戰,這惡魔掌劍同施,招招都是硬攻硬逼。 惠元則運用靈虎雷劍,一臉莊嚴之色,以師門飛雲劍術有守有攻,和袁素涵打了一個功力悉敵。 麟兒與龍女飛行逼近,陰山四惡在一聲厲嘯之下,立即將二人包圍。 哭道人乾號一聲: “打!”四人八掌,同時施為,一道一增硬攻麟兒,一醜一怪直撲龍女。 麟兒冷笑一聲,一出手就施展崑崙派的鎮山神功七十二式斬龍掌,右手往外一圈一吐,龍項取珠,竟攻那哭道的下額,同時左手往後一抓,反手擒龍,直襲喪門僧的丹田氣愈穴,左右手同時發出兩種不同的招式,而又是同一拳路,若非麟兒,別人還真不敢使用。 哭道人和喪門僧疾忙往後騰挪,正待揮手發招,誰知麟兒恨透了這班陰山惡魔,已收起那慈悲心腸,一出手就施展煞著,在哭道人飛騰後退之際,驀將身子一 翻,人在空中,竟施展出紫陽真人不傳之秘“龍戲九空”的身法。這一翻之力大得出奇,而且也快得出奇,最奇是翻飛之後,人在空中能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 彎,剛好與哭道人對面相撞,他順勢橫手一掌,著著實實地打在哭道人的左臉上,只打得他兩眼金星直冒,一張哭喪臉立時又青又腫,滿口黃牙,打落一半,人在空 中,竟提不住真氣,有如流星瀉地向下疾落。 喪門僧大吃一驚,不惜冒險搶救,可是麟兒殺心已起,竟把從不輕用的魔家異物“天狼釘”脫手飛出,但見一溜烏光飛雷疾電般向著喪門僧背後打擊。周圍的空 氣被那烏光激起一股異嘯,只嚇得喪門僧亡魂皆冒,忙將身子一擺,企圖往斜刺裡閃避。不料左臂難逃劫運,竟被那烏光穿過,轟然一響,左臂連根炸斷,立時鮮血 直冒,渾身一片殷紅,人也由高空向峰頂直落。麟兒收回天狼釘,又順勢接住了喪門僧那條斷臂,忙舌綻春雷,一聲大喝: “陰山群魔,立即停手,聽我一言!” 惠元與白衣龍女正與袁素涵、黑手怪和長耳客彼此對拆對拼,其中白衣龍女力戰兩魔,打得有聲有色,原來這四惡之二 黑手怪和長耳客心最狠毒,且性喜女色,一見龍女那天仙化人的模樣,不但身子酸麻了半截,而且口角流誕,醜態百出,白衣龍女哪能忍受這種惡氣,一出手就施用 佛門金剛掌與崑崙秘學鴻鈞八式,這兩種神掌均為釋道伏魔的奇特功力,一經施展,奇妙之處分人莫測高深。起初這兩個惡魔尚存有輕敵之心,一俟龍女掌到,長耳 客正待用手硬接,並施展縮骨法佔取便宜,哪知來人掌到,未曾接觸即覺出一股奇熱,如手探紅爐,直欲鎔化,陰山派雖是惡人,就武功言,確係江湖獨步,自成一 家,見多識廣豈能眼不識貨?心神驚怔之下,驀的將身子一縮,縮骨功立起作用,人如一個大皮球,挾著騰挪之勢,滴溜溜地一轉,龍女一掌落空,馬上收招變式。 黑手怪見同伴吃虧,立即搶救,他人從龍女背後疾撲,探手發掌,淫徒處處歪心,一連發招也帶著三分輕薄。古時江湖規矩極多,男女動手,男人就得避免攻打 女人下盤,故有許多招式避免使用,如倒踢金鐘之類,用諸女人身上,那你就犯了江湖忌諱了。這惡徒不但不避諱這一套,而且存心如此,他人從龍女背後,五爪一 伸,那黑指甲如五把利刃,對著龍女臀部直刺,龍女武功不但家學淵源,而且得雪山神尼傳授,聽風術自是高明,但還沒有想到敵人會有這種怪異武功。她察看背後 風響,右掌一式大地驚龍,掌風如山往下直落,左手卻用金剛探掌勢同雷電,旁敲側擊,在橫直不同兩種掌力出手之下,黑手怪如不撤招就得立傷當場,可是他那魔 爪幾乎挨著了龍女的白綾裙,龍女全身一塵不染,有如一朵出水白蓮果,真被這惡徒抓了一把,不知有多少人為她叫屈!這時她已發覺敵人手指就是一種邪門兵刃, 自己幾乎著了他的道兒,不覺又驚又氣,但見她豎翠眉,睜星目,柳腰微擺,翠袖輕揚,竟揮手打出家傳絕技乾元神功,同時輕喝一聲: “淫徒納命!” 這一著,也招惹了敵人的殺機,長耳客目射兇光,一聲怪笑,雙掌平胸推出,一陣寒風,其冷砭骨,挾山崩倒海之勢,對著乾元掌風劈面迎來,兩下里一接觸,那奇猛掌風竟被龍女用這種家傳絕學全部衝散,長耳客被震得飛退數十丈,但龍女也被那回震之力震得身形連晃,兩耳雷鳴。 長耳客咬牙咧嘴,但口頭上猶不輸輕薄,滿口穢語,似連珠砲般罵不絕口。 黑手怪盤弄著指甲,裝著滿不在乎的樣子,冷笑道: “四弟,我們趕緊把這女娃擒縛,雖然是師弟弄下來的破貨,但她淫勁十足,必有過人之處。”說完,縮骨矮身,對著龍女下盤滴溜溜地轉去。 龍女心中大怒,疾喝聲: “你再試試這一掌!”雙掌疾吐,勢若排山,這原是鴻鈞八式中的神奇招數“天立判”,一掌攻黑手怪,一掌卻打向長耳客,掌力不須打實,同樣可將敵人毀在 掌風之下。這兩位醜怪賊滑已極,他們嘗過這種掌力的厲害,那敢硬接,仗著縮骨功作用奇特,將身子縮得像個皮球,一左一右,滴溜溜地同向左右滾開。 這時麟兒喝令雙方停手,並恐師妹吃虧,身形閃動,飛近龍女,手中揚著喪門僧一條斷臂,睜星目,冷灩如翦,滿臉怒容,輕叱道: “你這兩個惡徒,是否仗著你那點縮骨功力,還在這逞凶作惡,如再不停手,這斷臂就是你們的下場!” 袁素涵見惠元毒傷已痊,麟兒已親自出手,而且又來了白衣少女,功力之深似乎並不在自己之下,四位師兄一僧一道,功力極高,但與人交手不過數合,一被人 家掌力震傷,墜落峰頭,一被人用烏光炸斷手臂,斷肢橫飛,知道再打下去決無法討好,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不如此時乘機下台,暫停攻擊,異口倏機再起。於是撲 向黑手怪和長耳客身前,正待他們停手離開,但一見麟兒發威斥人,又不由激起他一已兇性,遂哼了一聲,冷冷說道: “姓季的,你少在這兒發橫,別以為不可一世,據我看,你不過仗著幾件太古神珍而已,論功力,袁某人還真沒有把你看在眼內!” 惠元怒喝道: “無恥之徒,虧你的還有臉講出這種話!你說人家仗著寶物護體,不足為奇,可是武中神珍異寶惟有德者才能守住,像你這種窮凶極惡、陰險狠辣之徒,不過仗 著江湖上人所不恥的幾種毒藥暗器,偷偷摸摸暗襲人家,總算我陳惠元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受你毒粉偷襲,幾乎喪命魔手。而今,你不是說憑手底下的真功夫分強弱 麼?用不著和人家叫陣,我就憑雙掌一劍,要鬥鬥你這人間惡魔,果真技不如你,敗在你的手內,那算我經師不到,學技不精,我陳某從此絕跡江湖,不問世事, 來,我們何不就此比畫比畫?” 袁素涵兩眼望天,冷笑一聲,道: “敗軍之將,不足以言勇,打不好還不是那麼幾下?我看你還是閉嘴少講!憑你,還不值我親自出手!” 惠元仗劍欲出,被麟兒一把拉住,笑道: “陳兄且慢,待我來會會他!” 惠元對麟兒,已暗許為生死之交,聞言立止,但滿臉仍有躍躍欲試之狀。 麟兒空著一雙手,輕飄飄地御風而立,手指袁素涵道: “以你所為,確實令人髮指,如今尚還不知進退,一派猖獗,你是否認為陰山派那幾下武功,就可目空一切?不是我故作狂言,笑你這幾下,我就用一雙肉掌,要領教你幾種武功藝業,五十招內,你如能不敗,我季嘉麟從此江湖除名,不信你不妨試試!” 袁素涵仰天大笑,半晌不絕。 陳惠元怒叱道: “狂徒,是否你死到臨頭尚需盡情一笑!” 袁素涵笑容頓斂,手指季嘉麟道: “你真是夜郎自大,坐井觀天,漫道你不配如此狂妄,就是司馬紫陽,陰山派還沒人把他看在眼裡……” 話聲未落,兩條人影帶著兩聲清叱,雙雙向他撲去。 袁素涵將身形一閃,冷笑一聲道: “所謂憑一雙肉掌,原來就是這等打法?” 麟兒知他意諷兩人同時出手,忙請師妹一旁觀戰,冷笑一聲道: “口頭多說無益,要動手,就請快!”邊說邊用天罡指往袁素涵脈腕上一畫。 袁素涵自是識貨,不敢硬接,忙將身子一擺,避開麟兒指頭,人卻施展八九魔功變化,那身子往上一伸,人似乎空長行了一兩尺,身子彎得又瘦又長,右臂一橫,側掌往麟兒胸坎上直落。 麟兒有心教他知道厲害,人竟不閃不避,推左掌,實接來招,“啪”的一響,雙掌一撞之下,麟兒不過將左肩微晃,袁素涵卻被震得幾乎在空中存身不住,忙了半天,才勉強用內力將身子穩定。 季嘉麟身形飄動,捷似風馳,軒龍掌二度出手,右手食中二指微屈,緊扣拇指,待撲近敵人身前,未等其騰挪,二指輕彈,劫風如剪,直奔袁素涵右乳期門穴,並輕輕笑道: “你敢不敢硬擋這招屈指彈龍?” 袁素涵身形往下一挫,反左手向麟兒腰下就抓,這一抓隱含巨靈爪力,如被抓中,一定骨裂腰碎,誰知麟兒心思甚是靈巧,期門穴雖然被他避過,順勢又是一下屈指彈龍,無巧不巧,那惡魔一只利爪,又輕輕地挨了一下,所幸僅被指風掃中,如一招打實,怕不立步哭道人的後塵? 兩人一身輕靈,武功精湛,論招式,式詭波譎,言掌力,石破天驚,眨眨眼就是四十餘招。 袁素涵一見麟兒武功,確實高不可測,心知此時不除,必為陰山派未來心腹之患,但想除他,憑自己的功夫,想支持五十合,也不容易,又哪能夠輕而易舉地把人家消滅?這一想,全神意無法貫注,遂於麟兒一動手傷敵的好機會。 原來麟兒雖與強敵對拆,但始終能保持著氣定神凝,以便默察敵人的拳招路子,袁素涵這一分神,哪能逃得過他一雙慧眼?右手疾伸,駢食中二指,巧點雙目,袁素涵一式童子拜佛,雙拳逕奔麟兒胸口,不想麟兒驀橫身一轉,右手背挾一團勁風,緊跟著一聲大喝: “著!”但聞“轟”然一響,這惡徒的背部,竟著著實實地挨了一下,雖然他全身已用真氣護體,但麟兒的掌力何等純厚!只打得他兩眼噴火,口中發甜,知道人已受傷不輕,勉強把疼痛咽住,麟兒撤招不攻,喝道: “你還有什麼話說?” 袁素涵鐵青著臉,不答一言,反身就走,三人立即挾著一陣強烈破空之聲,朝峰下落去。 麟兒怒施鐵掌,震走袁素涵後,惠元與白衣龍女雙雙撲到跟前,六只眼睛,卻暗含著欣喜之色,尤其是龍女,一見檀郎武功已臻化境,個性又極為溫和,對自己 更是深情萬解,雖然晤面時間尚屬短暫,但從他舉止動作仍然可以體會出來。尤其是女兒家心細,初會自己夫婿,只要乍見投緣,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她都要仔 細玩味一番,以忖摸他的個性與人品,龍女雖然渾身無半點煙火味,但她畢竟是人!而且是道道地地的女兒家,又焉能例外? 惠元衣袂飄飄停身空中,與麟兒可以說是一雙玉樹,龍女也看得不由暗中喝采。 惠元笑對麟兒道: “麟哥哥,這位天仙化人的姊姊,你怎的不為我引見?” 麟兒忙代雙方介紹一番,彼此都互道仰慕,三人正待連袂下落,一條紅影對著三人迎來,麟兒知是瓊娘飛至,忙對龍女道: “來的是華山門下青雲師太的高足,姓薛,字瓊娘,前往貴州白雲山,身羅桃花毒瘴,奄奄一息之際,適逢愚兄道經其地,予以救援,故彼此相……” 龍女淡淡一笑道: “因此這位姊姊芳心至感,……”底下的話,因見惠元在側,沒法出口,只好來個掩口葫蘆,麟兒俊瞼通紅,默不作聲。 惠元知道中間關係微妙,趕忙飛開一點,麟兒笑道: “元弟,爾我既成至友,用不著避什嫌疑,飛開作什麼?” 惠元一臉笑意,卻未答言。 龍女悄聲自語道: “大約竟日裡在脂粉群廝混,臉皮還真不薄呢!” 麟兒拿她無法,只好拿大眼睛望望她,又怕她拿話諷刺瓊姊姊,令她難堪,逼出事故,但是這件事又錯在自己與瓊娘,白衣龍女如個性囂張,當面數說一二,還真回不出嘴,這一來,卻急得滿頭大汗。 在紅影騰空不久,峰頭上又衝起一條白影,身形之快遠在瓊娘之上,而且一陣強烈破空之聲,騰空術霸道非常。 白衣龍女驚問麟兒道: “來人功力極深,但非武技正宗,似是傳說中苗疆二奇中上官奇的身法,難道他也來到此間?” 麟兒忙答道: “苗疆二奇業與本門聯合一起,而且上官奇前輩的妹子,將與白雲師叔互聯姻婭,望師妹以禮相見!” 龍女喜道: “真的?” 麟兒笑道: “一點不假!” 眨眼之間,上官奇業已飛至,麟兒與龍女同呼一聲“師叔!” 龍女並襝衽為禮。 上官奇忙笑道: “賢姪女不必多禮,崑崙失蹤後,令尊令堂至為懸念,但他二人武功道行冠冕武林,對賢姪女之事似已先知,海外那位前輩神尼武功既好,輩分又高,姪女得她 青睞,可算是神緣不淺,雖只數月,功力又比前精進不少了吧?”他雖是隨口稱道,但龍女離山從師之事,似乎瞭如指掌,可是紫陽夫人受傷身死一節,他不但一字 不提,而且反謂她母親對她至為懸念,麟兒自然知道他的用意,純以龍女生性至孝,這種事在她未出師以前,如果告訴了她,勢必使她悲痛欲絕,影響她課業進度, 不如在她返山以後,再把詳情向她細說,那時她武功已成,自無所礙了。 龍女正待答言,瓊娘業已飛至,一到龍女身前,即笑招呼道: “敵人已退,薛瓊娘特來迎接這位天仙化人的妹子落地稍作憩息,剛才形勢頗險,為卻敵計,匆忙裡未作招呼,即遽爾告退,千萬請妹子原諒不情,薛瓊娘還身受援手之恩,在此一併道謝。”說完,一臉笑容,襝衽為禮。 龍女見她臉似芙蓉,眉如翠柳,渾身淡紅,略加修飾,無一處不顯得又俏又艷,暗想: “心上人與她朝夕相對,她對他大約一往情深,這樣的美人胎子,男兒家又哪得不愛? 細看她俏艷中含著端莊,眉宇裡一臉正氣,才藝人品,無一樣不可作我的姊妹行,我何不曲予成全,與她結為異姓姊妹,同效英皇並侍,為武林憑添佳話一樁,豈不也好?”念頭原如石火電閃,一見瓊娘施禮,忙邊答禮,邊笑道: “我們今後彼此一家,姊妹快不要見外,落地之後,就著長輩面前,結為異姓姊妹如何?” 上官奇笑道: “真人已收她為義女,你二人原是姊妹一對,給拜之事,自可不必了,此中詳情,容後再講吧!” 龍女笑道: “這樣更好了,看來家父真替他設想得至為周到呢!”說完,妙目流波地嗔了麟兒一眼,但見他臉似朝霞,卻帶著三分憨笑,大眼睛不停地望著自己,滿臉感激之容,於是故作不睬,一手攜瓊娘,笑道: “我們請上官叔叔一同落地吧?讓人家獨留空中,監視敵人的行動怎好?” 瓊娘滿懷心事,到目前總算放下了一塊石頭,她對司馬倩霞的語言舉動氣度與才華,只有無限敬仰與感激,她的話,哪還有什麼不依,兩人請上官奇領先,又對惠元含笑點頭,即緩緩朝下落去。 陳惠元童心十足,比麟兒還要淘氣十分,恰在他們作勢下落之際,一下就飛到麟兒前面,打供作揖的道: “麟哥哥,大喜!大喜!” 麟兒喜極忘形,隨口笑問道: “喜從何來?” 惠元朗笑道: “兩位嫂嫂,乳水交融,娥皇女英之事,又重見於今日,麟哥從此拋去心中石,穩坐溫柔鄉,難道不是一樁天大的喜事?我為你們預備酒去,到時還得敬你們幾 杯,但可不許私心自用,擅自袒護兩位嫂嫂,弄得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才大煞風景,使人難受!”說完,一個倒筋斗,藍影一條,挾著銀鈴似的朗笑,快似飛虹經 天般地向著峰頭落去,那笑聲卻盪漾長空,歷久不散。 麟兒笑罵一聲“頑皮”,打從腳跟直到頂門,無一處不快活,忙跟在瓊娘之後,向著峰頭同落。 上官奇回顧麟兒一笑道: “這位崆峒高弟,與賢姪一樣同是武林奇花,品行骨根,無一處不好,實在難得。” 白衣龍女嬌笑道: “他們可算是難弟難兄,幸喜那位是崆峒門下,如同在一門,家父對弟子極為寬和,那一來,把他們慣壞了,不給本門到處惹禍才怪!” 上官奇笑道: “賢姪女,你和他們又何嘗會有兩樣?令師叔白雲生談及你在山中時,哪一天你不磨著那幾位伯伯叔叔們,學這樣,要那樣?稍不如意,即纏著不依,還說他們呢?” 龍女一臉嬌羞,低頭含笑不語。 麟兒輕聲一笑道: “公道自在人心,看來一點不假!” 龍女笑向瓊娘低語道: “他已得意忘形,我和你只有別睬他,以免他使壞!” 小女兒談談笑笑,快活非常,須臾已降落鶴峰,麟兒給龍女引見了幾位江湖長輩和袁玉英。穿雲劍客和仟峰老人等四人,對這幾位少年男女至為器重,居然和他們娓娓長談,感情至為融洽。 惠元從白鶴寺溜了出來,一見麟兒,即嚷道: “麟哥哥,快請諸位前輩和姊姊們入寺小憩,我已經準備了素席兩桌,給諸位叔伯姊姊們洗塵。” 龍女見他嘴甜,不由笑謝道: “這位師兄過於客氣,使我異常不安呢!” 穿雲劍客微笑道: “這一遇合看似平常,實際上關係武林劫遠至巨,你們未來一同行道江湖,人多勢眾,彼此感情能愈融洽愈佳,倒不必過分拘泥形跡。” 白鶴寺主持智真大和尚親率寺眾迎接群俠入寺用膳,智真和尚雖不是什麼江湖上的高僧,但也算是一位持戒頗嚴的老和尚,群俠推仟峰老人為首,彼此略致仰慕之忱,即一同入寺。 智真方丈將群俠領入內廳,廳內佈置得至為古樸,素筵既開,老和尚世故頗深,立即籍故退入內室,以免有礙群俠討論江湖要事。 酒席分做兩桌,長一輩的佔了一席,麟兒龍女等人也分據了一桌,每桌五人,素筵極豐,酒也很純,仟峰老人和穿雲劍客酷嗜杯中物,又經麟兒惠元等人殷勤敬酒,不覺酒興大發,這一來,一杯又一杯地豪飲不止。 這位泰山派的掌門,不要看他脾氣古怪,如果你對著他的心性,他卻至為率真,話匣一開,談風至健,天南地北,講個沒完。 他忽然談到寶劍之事,對惠元的靈虎風雷劍贊不絕口,麟兒異常天真,把軒轅驪龍兩劍均送他鑑掌,他接近軒轅劍,一看到劍柄上的明珠裝飾,不禁吃驚道: “此劍式樣極古,是否古往今來的第一把寶劍,軒轅至寶呢?” 麟兒含笑點頭。 老人笑道: “老夫今天總算開眼,能睹此神物,實不虛此行!”他抽出神劍仔細鑑賞了一陣,又交與追魂手看了一番,才把寶劍還了麟兒。 旋從麟兒手中接過驪龍劍,一到手即勃然變色,滿臉莊嚴地詢問龍女道: “賢姪女,老朽有一事相煩,尚請據實相告,以免誤會才好!” 龍女見他問得鄭重,準知事有蹊蹺,當即笑道: “前輩有何事相詢?晚輩如有所知,決不隱瞞就是!” 仟峰老人道: “此劍系賢姪女自己所得,抑或系人家所贈?” 龍女毫不遲疑地答道: “這劍系恩師賜予防身之物!” 仟峰老人繼續追問道: “令師名諱,能否見告?” 龍女略事遲疑,終於答道: “恩師雪山神尼,至於她老人家的俗家姓名,連晚輩也不得而知。” 麟兒見仟峰老人盤問師妹授業恩師的名諱,知道一定與師妹寶劍有關,但他這種問法,深犯江湖忌諱,一個不巧,馬上可以反臉成仇,為示一片至誠,忙把自己的神劍擺在老人面前,並從老人手中接過師妹那把寶劍,抽出一看,但見一片銀光,照得廳堂雪白,劍身上刻著兩只古體篆字: “驪龍”,當即將寶劍往鞘中一插,輕輕地將寶劍仍然放在仟峰老人面前,對此事業已了解三分,當即淡然一笑道: “師伯,你是否追問此劍的來歷?” 仟峰老人尚未答言,追魂手一見師兄問的古怪,而且這種問法,弄得廳堂氣氛至為緊張,老少兩桌的人都停箸不動,陳惠元更面帶憤容。假如再問下去,這班少年人沉不住氣,說不定會立即變臉相向,那一來豈不糟糕?忙含笑對仟峰老人道: “師兄,你心中存著什麼事?何不痛痛快快地講出來?” 老人一聲慘笑道: “師弟,你把此劍拿去看看,即可明白!” 追魂手大惑不解,忙把那驪龍劍接到手中一看,還只看到劍鞘,臉色即已大變,雙手竟不停地發抖,當即迫不及待地把寶劍拔出,細看劍身上的字跡,不但眼淚奪眶而出,並還說道: “這確是先父所佩的驪龍神劍,事隔數十年,不知如何會落到姪女手上?” 龍女淡然一笑道: “此劍原來是泰山門中之物,我倒還不知個中詳情,不過贈劍時,恩師曾略事提及,謂此劍她也是得自一位前輩手中,那人輩分極高,連恩師也不知比他晚了多 少輩。據說,這到關係著武林中一重公案,特贈恩師,傳之有緣,未來似乎五劍必須會合,目前這五劍,據姪女以初淺眼光看來,似乎此處就有三把,季師兄巧得軒 轅,陳師弟身懷靈虎,其次就要算驪龍了。另外兩把劍,據云也業已出現,一把可能系師弟董秋霞所得,至於最後一把,寶劍名稱及得主,則一無所知了……” 麟兒插嘴道: “袁素涵手中的寶劍,也是一件神奇之物,下次遇著他時,我必定從這惡人手中把他的寶劍奪來,交給瓊姊姊,豈不是湊成五把神劍嗎……” 龍女小嘴一撇,狠狠地嗔了他一服,嚇得麟兒有話只好把它咽回去,袁玉英抿嘴一笑,美男子更加羞不可抑。 龍女繼續說道: “此劍既為泰山門中之物,理宜物歸原主,趁師伯在此,就請收回原劍!” 仟峰老人喟然一嘆道: “老朽久聞紫陽掌教肝膽過人,因為迄未謀面,也就未加深信,今觀姪女這種舍已全人之心,始知江湖傳言一點不假。驪龍劍雖為本門鎮山之物,但自師叔雲天 一鶴獨上陰山,探訪群魔,不幸一去不返,此劍即遭遺失,幸為一武林長輩所得,藉神尼之手傳之姪女,以挽救武林劫運,實足為武林生色不少,自屬幸事。老朽與 師弟即不近人情,也萬無收回之理。 可是有小事一件,不免對賢姪女稍有委屈,不知能屈就否?” 龍女嬌笑道: “世伯有命,雖萬死不辭,只管直說便了。” 仟峰老人道: “本門自開派以來,對這把神劍至為重視,特訂立了一條門規,即持此劍者,定為本門弟子或門中子女,而今鄧師弟膝下猶虛,為顧全這點門規,老朽擬訪賢姪女拜師弟為義父,我們中幾手初淺功夫,擬盡半日之功,把那幾項壓箱底的東西悉數相傳,不知你意下如何?” 龍女聞言,毫不猶豫,即就席前,對鄧玨恭恭敬敬地拜了四拜,口稱: “義父在上,倩兒有禮!” 鄧玨大喜過望,忙不迭地將她一把扶起道: “倩兒,義父生受你的禮了!” 這一來,廳堂上又是一片歡聲,酒宴既闌,仟峰老人特地把龍女叫在寺後曠地,把泰山派的幾種拳招劍術,可以說是傾囊而授。龍女玲瓏剔透,稍點即懂,把老人與追魂手喜不自勝。 白鶴寺房屋極多,而且收拾得至為潔淨,幾位老年人,就留居在方丈室的對面三間房內,麟兒等人居住在最後一排,也是三間,麟兒惠元,龍女瓊娘,兩人一室。袁玉英落單,實際上,晚餐之後都留在龍女瓊娘室中,嘰嘰呱呱講個沒完。 瓊娘笑問龍女道: “霞妹妹,你留居崑崙時,為何又會給那位前輩神尼帶往海外,弄得你本門中人惶惶不安?” 龍女只好略說經過。 原來崑崙後山,風景幽美不必說,最主要的是群峰蠢立,萬壑爭妍,小的巖洞極多,那地方就是居下千百人,也可以說,很難看到人影,故她在鍛鍊掌力及身劍 合一等身法時,均在後山巖洞之前。那巖洞,形似蓮花,所以龍女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睡蓮洞”,裡面還佈置得整潔淡雅,石床石凳石桌之類,龍女均藉鍛鍊內功 掌力時,把它們打磨得至為光滑,這樣費去了很久功夫,睡蓮洞也就成了龍女的別墅。 龍女人甚天真,性格至孝,任何事,如沒有得到父母的同意,她決不敢隨便就作,但紫陽掌教夫婦,對子女門人,溫厚異常,尤其是對這位玲瓏嬌憨的獨生女,可以說愛護得無微不至,她那獨創的洞府,連紫陽夫人也被她纏得去過好幾次,並還給她添了不少東西。 出事的晚上(也就是岷山冷殘子率眾攻打崑崙的那天晚上),龍女練習過禦氣飛行術之後,緊跟著就練習餐霞客傳授不久的洪鈞八式,練了一番,總覺得真氣難 達,掌力不能發揮它那最大功效,正待入洞練習內功,同時也想仔細推敲一番:是否內功與拳式不能密切配合?要怎樣配合才能發揮它的功效? 龍女從一嶙峋的岩石上,剛往下跳的時候,忽聞有人喝了一聲: “好!” 當時龍女心中頓感驚奇,因為崑崙派雖不禁止人家邀游昆侖,將那名山勝景視為禁臠,別人不得插足,這種強梁霸道的風氣,掌門人最不主張,但半夜三更還有人逗留崑崙,二三年來龍女還是第一次碰到,當時喝問一聲: “什麼人?” “就算是入幕劉郎吧?”那聲音卻答得異常清脆,字字入耳。 來人是男子,而且存心討便宜,自然使這小姑娘芳心大憤。 舉目四矚,四周都是靜悄悄的,不用說人,連鬼影子都沒有。 龍女不死心,跳下岩石之後,用夜目仔細一打量,原來在洞口左邊的一座懸岩下,有一位高不滿四尺、年紀好似六七歲的童子,身子平貼在懸岩之下,那情形,好似將身子粘在石上一樣,平穩異常。龍女雖然也會壁虎功,但比起來還不及人家的精湛,心中不免異常驚怔! 那童子非常秀美,似乎也知道龍女練就了一雙精湛夜目,業已發覺了他藏身所在,選啟唇一笑,雙目中星芒如剪,不問而知他有一身精湛內力。 龍女怒叱道: “你是誰家小孩,藏身此處作什麼?” “小生年華二八,尚未娶妻。”聲隨人落,旋聞格格骨響,那人驀地將身子一長,忽變作一個身長六尺的美少年,但臉帶輕薄,目光閃爍不定,一望而知非正人君子! 龍女心中又是一驚,暗道: “怎會有這樣神奇的縮骨法!本門中父親與四師叔雖會這種功力,但從未使用,也不傳人,掌教真人常言,這種功夫雖然頗有用途,但總帶三分雞鳴狗盜的氣息,實非名門正派所宜,故得到這種傳授的,崑崙派未聞有人!” 講到此處,麟兒忍不住插嘴道: “誰說崑崙弟子沒人懂得縮骨法?不過因恩師不喜這門功力,所以懶得使用罷了!不信,你看!”說完即將身子一縮,果然變得又小又矮,但立即復原,連那格格響聲都沒有。 惠元驚喜得跳起來道: “麟哥哥,把這功夫教我好不好?這功夫多好玩,惡人有什好東西,藏在那種稀奇古怪的小地方,縮身進去,把它偷出來,氣得他吹須瞪眼,豈不大妙?”說完,纏著麟兒就要學。 麟兒對他耳語一番,惠元面有喜息,點頭依允! 瓊娘笑向龍女道: “看來義父的話,確是一點不假!惠弟還未曾學,卻先想偷人家的東西!” 龍女道: “家父對他最偏愛了,說不傳人的東西,他卻傾囊而授了!” 麟兒笑道: “你還是講你從師的經過罷,免得又把我搭上了!” 龍女斜瞧了夫婿一眼,又繼續講述從師經過。 原來那人出語輕薄,龍女不禁異常惱怒,正待斥責,不料他奸滑逾常,剎那間,滿臉莊嚴,正色道: “兄弟訪友雪山,偶經此處,但見人影幢幢,以為有人尋仇至此,遂潛身懸岩之下,不圖逕通女俠,一句戲言,請勿介意!” 龍女人至率真,加以嬌生慣養,從未涉身江湖,更不知道險惡,對來者遂毫無戒心。 驀地那人故作驚異,用手指著龍女身後道: “看!對面那兩人,身法多快,看來卻不似貴派人物!” 龍女一轉身,正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不想那惡少憑空一指,施展出江湖上的陰功絕技,“隔打牛”,點中龍女麻穴,那手法乾淨俐落,就是老輩中也很少有人具此功力。 那惡少年一見龍女無法動彈,遂縱聲一笑道: “袁素涵遍路三山,邀遊五嶽,天香國色,見過不少,玩過也多,卻從未遇到像你一樣的美人兒,想不到司馬紫陽會生出這樣的好女!這次他岳父是當定了,能 得到我這樣的好女婿,絕不至辱沒他的門楣,不過我如今迫不及待,只好先行交易,擇吉開張吧!”這惡徒,抱起龍女,正待施行輕薄,驀的一聲冷笑,笑聲不高, 但覺勁風如算,震得那惡徒雙耳齊鳴,同時有人怒喝道: “陰山惡徒,這朵瑤草琪花,豈容你這惡徒沾染?” 那惡徒心狠手快,見到來人冷笑聲中,竟含有佛門降魔內力,當即輕輕向龍女頂門一拍,很快就把龍女擺在地上。 一條灰影快如閃電,逕撲那惡徒,而且人未到,掌風先達,一出手,竟是那勁風如剪的劈空掌力。 那惡徒一聲冷笑,雙掌一伸,竟打出一陣狂風,勢如排山,但功力較弱,來人掌力表面上雖和而不猛,但力挾萬鈞,雙方一接觸,即將惡徒震退七八步,幾乎當場受傷。 龍女雖被人點了麻穴,頭上又中了人家的陰功暗算,但內心卻很明白,一見惡徒雖然功力與來人相差甚遠,但以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卻具有這種身手,就是崑崙長輩中的餐露客與白雲生,也與那惡少難分高下,不由震驚萬分,猜不透江湖上哪一門哪一派,教出來這麼高功力的弟子。 這時那飛身救人的江湖俠義道已現出身形,原來是一位慈眉善目、年約八十歲的老尼,灰衣青鞋,身背寶劍,還插著一件佛門降魔利器七寶金幢,氣定神閒地面對那惡徒含笑而立,並說道: “看你年紀很輕,一身功力,已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如存心學正,自是武林一朵奇花,可是你今晚行為,卻違背江湖正義,自不為俠義所容,如聽貧尼良言相勸,從此閉門思過,自不為晚。” 那惡少聞言,不惟毫無所動,反帶著一臉輕蔑神情,冷幽幽問道: “你是何人?” 神尼毫不計較這種出言不遜的舉動,仍笑答道: “貧尼曾棲息雪山,以前武林中人,就以雪山為字,至於俗家字號,以時代悠遠,出家人早已忘了。” 那惡少一聲狂笑道; “你這話不能騙人,只能哄鬼,家父在武林中,論輩分,無出其右,有名之輩,他無有不知,幾曾講過你來?聽你一派狂言,無非是代人出頭,捧紫陽雜毛的臭 腳,你們尼姑道士,正好成為一雙兩好,為武林憑添若干臭話!自保不暇,倒管起我袁某人的私事來,你大約自恃你那幾下劈空掌力,我袁素涵偏不賣你這個帳,倒 要印證我們陰山武學,看看與那些自命清高的雜毛禿賊到底誰弱誰強!來來來,平地礙腳礙手,我們不妨到空中比畫比畫!” 說完,將身子一縱,平空一拔九丈有奇,餘勢未盡,揚雙手,路兩足,招化青雲得路,人卻步步登高,兀猶賣弄精神,一聲長嘯,聲震九霄,嘯聲猶搖曳長空中,人卻向下招呼道: “老姑子,有本事,何不上來耍耍?” 神尼低眉合掌,口宣佛號,緩步走近龍女身旁,見她項下懸著紫龍佩玉,不覺面有喜色,旋復一嘆道: “我佛有靈,這樣太古神珍,幸未落入妖人之手,否則劫運頻興,武林中不知要死多少高明之土,這孩子真是龍華會上的人物,見劫不救,豈不令佛祖見責!”邊說邊從身旁取出一顆丸藥,納在龍女口中,摘下緊龍玉佩藏之身旁,並對龍女道: “你我總算有師徒之緣,以你現有功力,如不卒遭毒手,來人並不比你強到哪裡,而今你不但被人點了要穴,並且遭明手暗算,不是一時可以解救得來,暫時安 心躺臥,待貧尼將來人驅退後,再帶你回便了。”囑咐完,人已騰身而上,施展的竟是佛門遁空飛行之術。一條灰影,疾如電掣風馳,輕飄飄地飛到袁素涵面前,低 叱道: “佛門獅子吼,難醒苦人,袁居士,你陷溺太深了,如不及早回頭,未來難免兵劫,你還不覺悟等什麼?” 袁素涵拔下臂上雙環,雙手一分一合,金光閃閃,環帶龍吟虎嘯之聲,挾排山倒海之勢,硬往神尼頭上打來。 雪山神尼氣定神閒,屹立如山,待雙環臨近,驀地雙掌往外一圍,分向袁素涵兩臂便點,掌風力道奇大,震得袁素涵趕忙撤招,嗡嗡之聲發自雙環。袁素涵只覺兩臂又酸又麻,雙環直欲脫手飛去,不由暗罵賊尼武功真高。 這惡徒一擊不中,哪甘心服,左手持紫環橫打神尼腰部,右手凝功力竟脫手飛環,那環在空中繞了一個大圈,忽地錚錚連響,環身傾斜,快若驚雷疾電,對著神尼右頰劈來。 神尼突將雙目一睜,精光四射,並喝道: “孽障,你簡直想找死!”立將袍袖一展,對著飛環掃去,那左手飛環,幾乎被神尼大袖卷去,總算袁素涵眼精手快,忙搶近前,將環接住,右手環卻順勢往上一揚,直奔神尼下顎。 雪山神尼見這惡魔心狠手黑,毒辣異常,她雖是佛門弟子,也不禁為之震怒,竟用佛家降魔秘技大力金剛指,硬往環上點去,兩下里稍一接觸,一聲錚然巨響, 震得萬山皆鳴,袁素涵右手環被神尼指力打上半空,右手虎口發麻,這一下,不免嚇得亡魂皆冒。總算他一身詭詐,驚恐之下,尚知先行搶環,騰身直上,待距離金 環不遠,右手順勢一撈,立即將金環接在手中,旋見他雙手一揚,兩只金環又起在空中,發出萬道紫芒,錚錚之聲不絕於耳,對著神尼頭上,盤旋飛舞而來。 神尼系武林長輩,知道這是陰山掌門寶風道人的獨特魔功百里飛環之術,雙環系武林至寶,威力非常強大,再好武功也難硬擋,當即將龍女紫龍玉佩發動,在碧霞金光籠罩之下,佩中紫龍奮神威,張須抖甲,疾探前爪,即將金環抓住一個。 神尼還不知道神佩會有這大的功力,不覺大喜道: “這佩玉真是一件至寶,比我那佛門七寶金幢,威力只強不弱,待我把另外一環一齊收下吧!那妮子惹人憐愛,將來賜給她做防身兵刃,豈不是好!”於是拔下金幢,兩手一撐,一陣雷聲,幢中湧出無數紫蓮,對著金環蜂擁而上,立將金環撐住。 神尼隨手摘下金環,並收去金幢散去真氣,紫龍佩玉的光也立即隱去,仍只是精瑩璧玉一塊,隨即正色對袁素涵道: “你金環已被我收取,如能及時悔悟,貧尼立將此寶發還,否則,我要施展佛門大般若功力,將你驅出此處。” 那惡徒鐵青著臉,咬牙切齒,怒喝道: “雪山妖尼,你不用依老賣老,本門異寶神珍,多得不可數計,這雙紫環既然被你收去,如不憑本身功力取回,就是你願意給我,我也不屑再用!今晚之事,我 們彼此仇恨已成,我告你不必倚老賣老,憑你這點功力,如與本門長輩相比,那直如流螢皓月,無法相提並論,就是我,也不見得輸你多少,而今我還得和你比劃一 下。”但見他揚右手,發出一陣怪風,怪風裡黃光閃閃,其寒透骨,風未近前,即使人進出氣都感不便,這原是陰山派的太陰冰魄神光,歹毒絕倫,一沾染即成絕 症。 神尼口宣一聲佛號,旋將右手一揚,打出了佛門伏魔神功大般若掌力,但見雷聲隱隱,風若驚濤,一陣檀香味吹向四處,袁素涵所發出的太陰冰魄神光,被那風力一卷,旋入高空,轉瞬即歸烏有。 那惡徒不但功力被人破解,前胸也被神尼罡風打中,一手撫著胸,強忍著一口鮮血,怒喉連連,人即朝北方疾飛而去。 神尼感嘆了一陣,立即降落洞前,將龍女抱放在洞中石榻之上,解了麻穴,並笑對龍女道: “你不妨在此靜躺一下,我還有點要事尚未辦妥,你用神佩防身,至為安全,但千萬不能行動,否則那陰山功一發作,就無法可治了,切記切記!”話聲一落,人即飄然而出。 約半個時辰之後,神尼人已返轉,一臉莊嚴,似乎遭遇了什麼重大變故,見到龍女後,即一把將她負在背上,並還鄭重說道: “孩子,武林劫運已起,為師被這孽障纏住,去遲一步,欲挽回此劫,惜為時已晚,只好靜候機緣再說,而今隨我同往海外苦練去吧!” 神尼道力極高,背著人,尚能馭氣行駛,那功力,似比崑崙長輩還高,飛行一天一夜,龍女因頭部受著重傷,雖然服有神尼靈藥,既無多大痛苦,又不感到飢餓,但這種萬里長程,上下騰挪,人在病中,體力哪能忍受得住?遂於不知不覺之間,把頭伏在神尼肩上,昏昏睡去! 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時候,龍女從昏睡中醒來時,已發覺自己睡在一張藤床上,被褥齊全,清潔簡單,房間卻是一座天然石洞,石激石桌,一應俱全,自己猶在半醒錯愕之情況下,神尼卻已飄然入室,一見面,即微笑道: “這兒是處於南海一島,名五指山,這座洞府本無名字,我原居于大雪上,那地方長年裡雪地冰天,既沒有這兒溫暖,也沒有這種海闊天高的感覺,在這裡潛修 幾年,也大有它的妙處。自即日起,我以大般若掌的內力為你療傷,只需七日功夫,即可將你體內陰毒除淨,屆時再傳你本門武功便了。” 大般若功療傷方式,與紫陽真人用乾元罡力治傷方法,可謂異曲同工,不到五天時間,龍女完全平復,神尼面有喜色,微笑道: “徒兒,你一身功力,原極精湛,不過學得太雜,弄得博而不純,而今又加上本門功力,則比前更多更雜了。崑崙長輩中,連你母親,一共六人,你可說把他們 的東西大約都學遍了,這不是我的猜想,而是從內力反應中可以看得出來的,至少你已學到了三種罡力,崑崙武功原是玄門正宗,別人想學一樣,都極感困難,你卻 想撈而盡之,都把它們學會,這樣可以做到博,但很難精!然而把學會的東西,又重新拋棄,這也未免可惜,為師有心為你煉丹藥一爐,以增加你的功力,並可以濟 世救人,藥物大部都有現成,但缺靈芝一種,這東西原不易獲得,只好到時看情形再說罷!” 龍女此時傷勢已痊,伏首受教,聆訓既畢,依依拜倒神尼膝前,從此即是雪山神尼正式的弟子了。 |
第10章 掌碎銅鈴a
麟兒聽到龍女傷勢,以雪山神尼那麼高的功力,再加上師妹家學淵源,居然也花了四五天時間,才告痊癒,不覺皺眉一嘆道: “武林中出了這陰山異派,說來實在怕人,無論它哪一種功力,只要使人致傷,治療起來就特別困難,總算師妹福緣深厚,能遇上這位老前輩,不但把傷治好了,還慨然收你為徒,藝成之日,武林俠義道中,又將添一絕頂高手,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龍女妙目流波,把自己這位未婚夫婿微睇了一眼,嬌笑道: “我練一輩子也遠不及你,看你與人對手的那種掌法,不但功力精湛,而且招式神妙無比,這掌法,好似本門久已失傳的斬龍掌,倒不知你從何處學來。雖然父親對你至為偏愛,他知道的東西,卻也不至於完全瞞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師兄,難道那失傳的功夫被你尋著了不成?” 瓊娘笑道: “妹子真好眼力,貴派的絕傳武功他如不獲得了十之七八,以袁素涵那種功力,想要短時間內將他打敗,還真不容易哩!” 龍女不覺大喜道: “有此不傳之秘,無怪陰山派袁素涵無法鬥過你!但不知已獲得了哪幾樣?” 瓊娘笑道: “論拳招,他得的就只那七十二式斬龍掌。這掌力,他與人對手時很少使用,因為他早已成了武林前輩們的香包,仗著嘴甜,誰有什麼新鮮玩藝,人家百求不 得,他的情形可就與人不同,他們只怕他不肯學,你看,蒼鷹師伯的蒼鷹掌,天山神丐前輩的龍虎掌,還有什麼天音樂譜中那不知名的掌力……” 只聽得麟兒笑得打跌道: “乾脆還有倩霞的玉掌,瓊娘的柔荑掌,一股腦兒都搬了進去……” “你兩人鬥趣,怎麼把我也夾在中間呢,怪難為情的?”龍女玉手輕掠雲鬢,雙頰淺現朝霞,瓠犀微露,梨渦一對,起伏頻仍,端的嬌麗萬分,把旁邊的人不覺都看呆了! 玉英輕笑道: “你是正點兒,麟師兄旦夕關懷,無論遇到了什麼事,總得要連想到一個師妹,好像什麼人把你搶去似的,也惟恐對不起你,如今好了,合在一塊兒,沒有你,那豈不是舍本求末?” 這話兒,略帶一點酸味,但不明其事的人,以為只是女兒家隨口打趣而已。 麟兒瓊娘心裡有數,但又能說什麼呢?只好隨著笑笑而已。 惠元人頗率真,他只知道自己的命是人家冒生死的危險救來的,與麟兒一塊兒的人,他認為都是自己的兄弟妹妹,有話可以無所不談,而且用不著什麼顧忌,他拉著麟兒的手笑問道: “麟哥哥,袁素涵那東西屢次提到什麼大巴山的事,而且語多誣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又何時到過大巴山?小弟一直悶在心裡,何不說出來大家聽聽?講句 老實話,小弟這條命原是你們拿性命換來的,這一生有你們也就有我,你們有患難,我決不會獨善其身,置身事外!這事如屬旁人,我決不敢問,但在你面前,卻又 另當別論了,你道是麼?” 此語一出,那情形可真有點緊張,弄得麟兒講也不是(因為袁玉英在座),不講也不是(惟恐使人誤認作賊心虛),不由得俊臉通紅,勢同騎虎。 司馬倩霞把如意郎看了一眼,見他急得額角間業已見汗,不覺掩口葫蘆,對瓊娘耳際低語道: “這算是風流罪過,行為不檢,讓他受受也好。”話雖如此,到底還是十分心痛,隨手擲過自己羅帕,淡淡一笑道: “自家兄弟姊妹,什麼事好瞞?誰還信你不過?你只管把一切經過情形簡明扼要一敘好了。” 這無異於對麟兒一個暗示,能講的就講,不好意思講的就把它略,誰還對你窮根究底不成? 麟兒先把袁玉英看了一眼,見她臉現羞紅,但卻裝著若無其事,只好把漕宇廟一役,玉英如何受傷,自己如何赴大巴上找尋吸鐵石,如何遇著秦蓮貞慨賜磁石,以及受傷被圍,劍傷師叔,橫劍自絕,兩老馳援等激烈驚險、哀感頑艷的事蹟,舍繁就簡地概述一遍。 講到秦蓮貞橫劍自盡時,麟兒那淚珠不禁奪眶而出,陳惠元劍眉軒動,白衣龍女熱淚盈眶,瓊娘玉英因聽了好幾次,所以還未曾激動,但內心也默念伊人,不免暗中祈禱,讓她早登仙班,魂歸極樂。 白衣龍女幽幽一嘆道: “能這樣明是非、辨邪正,善善惡惡,不惜大義滅親,憤嫉偷生,不惜橫劍自絕,真是有大智慧、能大覺悟的人,如認為她是因為情致死,倒未免太小看她了。 這種事有什麼羞愧可言?行止無虧於心,光明磊落,自能驚天地、泣鬼神,你雖然是父親衣缽愛徒,武功劍術已有青出於藍之勢,但這種涵養功夫,你卻遠遠不如, 矯情大可不必,但過分的兒女情懷,卻極容易使人失去這種涵養,遠望師兄今後多在這種地方下功夫,那比你一身武功更為重要!” 此語一出,不但麟兒對這位嬌憨師妹,佩服萬分,就是惠元玉英等人也莫不大為驚服。 其中感動最深的要算瓊娘了,往常,她與麟兒相處,多著重於柔情安意,體貼入微,而忽視了勸善規過、微言諷讕的美德,可是,龍女於短短時間,就能察人之 長,指人所短,娓娓言來,頭頭是道,正是溫柔中寓有剛正,嬌憨中卻表現著聰明,容顏技藝,更是無人可及,未晤之前,自己認為天生蕙質,怎麼樣也不應稍弱於 人,今日當場一比,就曉得處處輸人一著,不覺正色而言道: “師妹的話確係金玉良言,愚姊與麟師弟同行日久,對這種地方卻至感疏忽,說來實在慚愧萬分,看來師妹卻比我高明多了!” 惠元淡淡一笑道: “有道是: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覺其香,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諸位兄妹,言語舉動,確與眾不同,不免使人有相見恨晚之感!” 麟兒又問龍女,這次下山,不知有何要事? 龍女笑答道: “這次下山,事情雖特別急,但為的卻是小妹本身!” 此話說得使人弄不清頭緒,尤其麟兒為要明暸究竟,表現著一臉惶急和不安。 龍女故意逗他,卻與瓊娘玉英喁喁細語起來。 麟兒氣道: “元弟,我也和你往外面談去。”樣子雖然裝著要走,但總沒有提腳的勇氣。 瓊娘撇嘴一笑道: “誰又留著你呢?” 惠元幫著麟兒,插嘴道: “我知道諸位姊姊合夥捉弄麟哥哥,我們偏偏坐在這兒,讓你們也談不成自己話!” 瓊娘笑顧龍女道: “他們倒是難兄難弟,如長在一塊兒,那倒真要天翻地覆了。” 龍女微笑道: “何止兩人?本門還有一位小魔君尚未出山,如讓他三人一塊兒,江湖上那班邪魔外道,卻真夠受的。” 麟兒知她講的是本門掌教的一位心愛弟子,年紀與自己也不相上下,正想動問,不料龍女早已看出他的心意,忙笑道: “你們會面的時間還早呢!扯遠了,一晚也講不完,明早,我得立即回山,師父以我學的東西太多,貪多就難精純,但是這些功夫,又是本派的精華,如果棄而不練,等於未學。 老人家苦心孤詣,想用靈藥來增進我的功力,故已開爐煉丹,如今還少一樣要藥,一樣藥引就是那靈石仙乳,藥物就是那踏遍名山大川、百年難遇的靈芝仙草, 藥引影響較小,主要藥物如果缺之,那效力就要減低大半。她老人家不知如何算出,這兒有千年成形的靈芝仙馬出現,叫我務必來此一轉,運氣好,說不定就可遇 上,最壞也不過空跑一轉,糟蹋了恩師一爐丹藥而已。誰知來到此間,千年靈芝馬確有其事,但遇上陰山派這批惡魔搗亂,誰也沒有佔上便宜,千年芝馬卻讓它輕而 易舉地溜跑了,自嘆仙緣無份,往返徒勞,確對不住恩師一番厚意,說不得今後只有加倍努力,務期藝業小成,這叫做盡人事,聽天命!” 惠元似被這種言詞打動,驀地形色黯然,垂肩合目,默不作聲。 麟兒驚問道: “元弟,你是否與我師妹有同樣情形呢?何不說出彼此計議一番?天大的事,說不定還是有法可想。” 惠元嘆道: “霞姊姊的事如果解決了,小弟的事,自無問題,但這兩種靈藥,只能算是鏡花水月,可遇而不可求!” 麟兒笑道: “只怕你吃了,還不知道呢!” 惠元驚道: “我何曾吃過這種東西?”驀地想到自己身受奇傷,人在昏迷不醒的當兒,麟兒舍命相救,說不定自己給吃了什麼東西,如果一口否定沒吃,豈不叫人寒心?忙道: “麟哥哥,你是否在我受傷昏迷時,餵過我什麼靈藥?我真一點兒也不知道呢!好在是你,如遇別人,真要懷疑我忘恩負義了。自家兄弟,你就為我耽待一點罷!” 麟兒攜著他的手,且先不答理他的話,只問他何以要急於求得仙露靈芝。 惠元將師母練功過急,走火入魔之事,仔細說了,並告知自幼即入崆峒,全憑師母待已如子,始有今日,師門恩深似海,無以為報,不惜踏遍名山找尋靈藥,擬將師母救轉,恢復她一身功力,以稍盡弟子之情,略為師門分憂,無奈存心雖正,素願難酬,思之遂不禁傷神失禮。 麟兒幽幽一嘆道: “師門恩重,確是一點不假!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你和我師妹所要的東西,我身旁自有代用之物,靈石仙露比仙乳只強不差,芝蘭仙實比靈芝,功效可能稍 遜,但這種曠世奇藥,均屬千載難逢,賢弟受傷時,我已給你服用過蘭實一顆,仙露一匙,好在這東西,身邊尚有現成,蘭實雖然不多,但你兩人要的,想不至於失 望。再說,此處靈芝仙馬雖然飛落峰下,但還是可以設法覓取的,只等天明,我就得試他一試,果能如願,則問題不就可迎刃而解了麼!” 話聲甫落,忙撲向自己房中,取出革囊帶在身上,興匆匆地回到龍女房裡,要過龍女行囊,取了蘭實三枚,天露一盞,放在她的藥瓶內,又給了惠元一盞天露, 三枚蘭實,並告訴龍女,臨睡之前必須服用蘭實一顆,天露半匙,並以天露點目,再用崑崙乾元心法打坐調息,只等真氣周行全體三十六轉以後,則大功即可告成。 蘭實天露惠元業已服用,除以天露點目外,不必再服,只在臨睡之前用崆峒派的太乙五靈功調息即可。 司馬倩霞見他對待友人異常關切,知玉郎天性至重,芳心確實感動,遂微微一笑道: “服用這種天地間的靈藥後,是否可能達到恩師的預期效果呢?” 麟兒正容笑道: “練武的人功力高下,與先天賦性、後天調養,及師門心法互有關聯,假草木之靈,只能增進後天調養,是否能達到預期效果,本難確定,不過以師妹稟賦之佳,及神尼的獨門心法,一年半載,武功超人,殆成定論。”說到此處,略事沉吟,又侃侃而談道: “這次貴州之行,不但獲得了本門大部失傳武功,而且悟出了一種奇異的天音功力,以致太清罡力、伏魔神功、斬龍掌以及三百六十周天神劍之術,均能速成。 按理講,這些功力可以用極短時間悉數傳諸師妹,但師妹卻另有師承,而且輩分極尊,如將這種功力傳你,練見火候,起碼也得一年,這一來,神尼的心法簡直無從 傳受了,神尼的大般若功,與太清、乾元、太乙五靈等諸般功力相互齊名,而且對付陰山群魔,這功力奇妙之處,比乾元五靈尤有過之,故崑崙失傳絕學,擬等師妹 藝成出山以後,再行切磋。” 龍女嬌笑道: “你會的功夫,不也等於我會的一樣嗎?誰還抱怨你秘技自珍不成?等把恩師的功夫習成了,只要你愛學,不管恩師肯不肯,拼著受責罰,我也得把它偷偷地傳給你,然後一同上陰山,把這班武林敗類,攪他一個天翻地覆,那才愜意呢!” 惠元笑道: “可不準麟哥哥只顧陪嫂嫂偷走,留下小弟不管,那才不夠朋友呢!” 男女五人,情投意合,正高談闊論之間,驀聞龍女一聲嬌吒道: “何方道友,何不入室一談?藏頭露尾,豈是武林中人應有行徑?” 話聲甫落,也未見她起身作勢,一陣衣裙帶風的聲音,緊跟著白光一閃,人已飄出室外。 他們都住在白鶴寺的後進,靠著峰頂的南端,窗外古木撐天,還夾著幾件羲篁綠竹,時近午夜,月到中天,清輝四照,幽絕人寰,涼風吹來,枝葉搖曳,把景色陪襯得更雅麗。 龍女飛身窗外,輕飄飄地落在林木之中,見離自己一丈開外之處,靜立著一個青衣淡裝的女子。一副鵝蛋臉,兩道翠柳眉,口氣吹蘭,腰如束帛,背負長劍,肩 掛革囊,一望而知是武林人物。江湖兒女,論人才,確也俏麗十分,但使人奇怪的是她雲鬢不整,玉臉凝愁,自身被人發覺,卻了無懼容,空著一雙手,低眉垂目, 楚楚堪憐,看情形,卻了無半點敵意。 龍女正待喝問,麟兒已驚呼一聲“儀姊姊”,撲向前竟歪著頭細看人家的臉蛋,似乎充滿著無限關懷。 瓊娘玉英也上前拉住她的手,異常親熱,由瓊娘笑向龍女道: “霞妹,待我來給兩位互相引見一下。”遂指著那青衣女子道: “這位是青城派赤霞老前輩的高足,青城三鳳中最小的一位,人稱歸來鳳的玉儀姊姊。” 龍女含笑為禮,又道了一番仰慕。 瓊娘又笑著指龍女道: “這位天仙化人的妹子,從她這一身穿著打扮,姊姊大約也可清到她是何如人也。” 熊玉儀也是玲球剔透、玻璃心樣的人兒,將龍女略一打量,遂正容答道: “這位恐是名聞遐邇、領袖武林的紫陽真人的愛女,白衣龍女司馬倩霞姊姊了,不知是也不是?” 龍女忙嬌笑道: “瓊姊姊比我猶長,對你尚還以姊相稱,今後就請稱呼一聲霞妹罷。” 熊玉儀展顏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眾人忙請她入室一談,玉儀也不推脫,頷首示可。 因恐驚動旁人,而且彼此又是江湖兒女,乾脆由麟兒惠元率先,穿窗而入,餘女自是跟進。 落坐後,龍女就著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茶,含笑招呼玉儀道: “姊姊深宵到此,而且雙眉緊鎖,看情形,似乎有什麼事故,小妹雖是初會,但已深知姊姊為人,有事不妨大家相商,如有什麼效力之處,決不置身事外。” 玉儀一見龍女那種清雅絕俗、秀麗超人的容姿,早已嘆服不盡,更被她這種溫柔大方、親切誠懇的態度,大為感動。原以為龍女乃一家長門愛女,既無兄弟,又 無姊妹,一定是嬌生慣養,盛氣凌人,對於別派人物,即使不心存輕視,至少也不會過分熱心。她原抱著滿懷熱望而來,但一經發現這位如花似玉、身無半點煙火味 的美人,早已看出她是紫陽真人的愛女,自感熱望受阻,隱憂重重,遂呆立窗外,進退不得。誰料人家眼明耳銳,已知窗外有人,清院甫落,人已飛出,那身形之 快,比瓊娘尚不知高出多少,要抽身退回,她原料到龍女一出,麟兒自必飛身緊隨,自古以來“公不離婆”,雖然是未婚夫妻,既然聚在一起,那異性吸引力,比已 婚的,尚不知要強出多少。這一著,果然料得一點不差,不待龍女動手,玉郎早已撲身而至,還熱情洋溢地對自己作不盡的打量。名門正派,富有正義感的人物,無 一處不充滿著人間溫暖,與那些邪門異端、作惡害人、絕三綱廢五常的武林敗類,相差不知凡幾?龍女這種溫柔誠契,哪能不打動這位江湖少女的芳心? 她接過茶,淒然一笑道: “說來很使人費解,見著你們,似有道不出的安慰,如不是師恩深厚,我真不願重返青城,但江湖兒女,各有其門規所限,又哪能聽從自己的心意去作?” 麟兒劍眉一揚,朗聲清笑道: “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原在於那些存心不正的武林敗類作繭自縛,如能破除成見,捐棄那種損人利己之心,少作一些賊民害世之事,讓中和立育之理 昭揚於天下,則武林中即可無爭擾,人世間亦可以慶太平,那一來江湖兒女,還不是彼此一家?有什麼門規所限?然而,這原不過是理想罷了!到此一步,時日尚 遠,欲想達成這種預期目標,還在於我們彼此努力。” 美男子滔滔不絕,大發高論,瓊娘微嗔了他一眼,含笑道: “儀姊姊深夜到此,想必有要事相商,你一打岔,就說個沒完,誰願意聽你這種高論呢?”又笑向玉儀道: “姊姊如有事相商,尚請明告!” 玉儀嘆了一口氣,神色淒然地說道: “言來確使人慚愧萬分,不是有求於麟弟,我實在不顧驟離又轉!” 麟兒驚道: “儀姊有何要事需小弟稍微效勞?只要你講出來,哪怕翻江倒海,我一點也不含糊!” 龍女見他那種情見於辭、迫不及待的樣子,暗中抿嘴一笑,乘著玉儀未注意,用手指輕輕往臉上一刮,暗中羞他。 麟兒俊臉微紅,低頭含笑不語。 熊玉儀所求的事,關係著兩條人命。退則不及,只好說了出來。 原來瓊娘用蝻蛇內丹放在水中,化解了天蜈吐出的毒汁後,惠元體內的餘毒遂如江河決堤,源源而出,按情形,這時正是吃緊關頭,但羅伯韜這批邪魔惡道,恰 於此時,用掌力襲擊麟兒的紫龍光幕,袁素涵則從空中用蚩尤的九天神霧劍,對麟兒逕下毒手。峨嵋派的覺虛和覺淨兩僧,則對護衛麟兒的高手實施個別消滅,他們 事先原有整體安排,按步作來,有條不紊,但是,我們這位天真浪漫的美男子,事前已把所有寶劍妥為分配,仗著神劍犀利,人手雖少,敵人也未能馬上得手。 但袁素涵的九天神霧劍,來勢極兇,瓊娘惟恐他突破紫龍光幕,便立即升空迎敵。 覺虛覺淨正在與仟峰老人和上官奇等殺得不可開交時,青城派的黑寡婦竟不聽赤霞女的勸告,出手為敵,她一出場,並不立即參加廝殺,專指點這班邪魔外道攻人弱點,覺虛覺淨雖然功力精純,貌勇非常,但想一舉即把對手戰敗卻不大可能。 黑寡婦忙在一旁提醒道: “師兄,你有防身至寶背著不用,還等什麼?一俟他們人已救轉,空出手來,想用也來不及了!” 這一說,自然提高了這批武林敗類的警覺,於是一陣搶攻快打,兵刃暗器之類正待紛紛出手。覺虛和尚的七寶弓、漠雲矢,那是峨嵋鎮山之物,若一施出,麟兒這邊的武林高手將很難倖免。 覺虛一邊打,一面反手拔箭,上官奇一見大吃一驚,劍化八方風雨,那凌厲劍勢,挾著一片風雷之聲,若海浪吞舟,疾從四方八面直卷而來。 覺淨和尚一怔神,不敢硬接,忙換怒龍入海,用七寶弓護住全身,人從劍幕中疾躍而退。 這一下,正合著上官奇的心意,忙將長劍繞身疾轉,但覺一片冷芒,緊緊將全身罩住,忽又一聲長嘯,平地間忽然擁起萬道寒光,帶著呼呼啦啦之聲,如神龍出水,怒海泛濤,挾無比聲威,通對覺虛和尚再卷而至。 覺虛和尚被仟峰老人纏住,無法鬆開手腳拔矢張弓,正打得一腔怒火,忙用右手拿弓禦敵,左手反手拔矢,漠雲矢雖然取到手中。但未及張弓,上官奇又疾攻而來,正待騰挪趨避,驀聞黑寡婦一聲慘叫,那聲音帶著抖顫,顯然含著絕大痛苦,使在場敵人不寒而慄。 覺虛大吃一驚,心神一散,左臂上已被仟峰老人一式“日落九峰”劃了一道長約兩寸、深逾三分的口子,鮮血直冒,一陣奇痛,功力也無形中減退了很多。 總算他武功精純,人雖受傷,尚能勉強保持鎮定,疾從斜刺裡一躍,躲開了上官奇的凌厲劍勢,未作人家劍底遊魂。 他趕忙用眼把黑寡婦一打量,只見她兩手抱著頸項,面如敗土,冷汗直流,覺淨和尚、赤霞女和熊玉儀,此時已趕到她的身邊,由赤霞女將她一把攔腰抱住,總算人未當場臥倒。 覺虛僧雖然左臂受傷,但上官奇仍不容他有鬆開手腳的機會,仗劍猛攻。 這和尚到底是峨嵋有數高手,一面行功止血,一面探弓拒敵,但上官奇恨透了這班江湖惡人,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故手中長劍如狂風驟雨,閃閃寒光分從四方八面席捲而至,大和尚顧忌左臂傷勢,那功力無形中減低一半,勉撐數合,就籠罩在對手森森劍氣之下。 覺淨惟恐師兄吃虧,幹號了一聲佛號,僧袍帶風直撲而來,想把他師兄替下。 無奈仟峰老人此時正抱著長劍,仰望高空,意態悠閒地看著那一線紅光在空中不住地飛舞,敵不動,他靜以待變,敵一動,他豈能坐失機先?覺淨和尚寶刀未出手,他靈虎劍業已展開凌厲攻勢,依然形成了一對一的局面,不住地盤桓大戰。 原來空中那紅光並非別物,卻是那為惠元療傷吸毒的天蜈,這東西生來毒性既重,但是吸毒也快,惠元在臂上匯聚的奇毒,它從口中吸進,尾部排出,排出的 毒,即被水桶內的蝻蛇內丹化除淨盡。不多時,惠元人也醒轉,立從一瓢僧身上坐起,自己應用太乙五靈功的師門心法,調息養神,這一來,剩下的那點毒傷,已無 需假天蜈麟兒之助,也可自動排出。 那蜈蚣雖然體蘊奇毒,但性至靈慧,吸毒工作一經停止,即在水中不住地浮遊戲水,想是體內劇毒,排泄已盡,即浮身水面,振翅長鳴,意似向麟兒報功。 麟兒笑道: “你這次算立了大功一件,但敵勢猖狂,想法退敵去吧。”他邊說邊運伏魔神功及太清罡力抵禦敵人四周掌力。 話聲甫落,但見紅光一閃,那東西竟騰身直上,因為又小又快,敵人竟絲毫未覺。 黑寡婦正在指手劃腳,不斷地提醒自己人如何實施猛攻突襲,哪一處是敵人的弱點,只叫得嬌喘微微,聲嘶力竭,胸前玉峰雙聳,隨著她兩片櫻唇,不停地上下 襬動。她年華四十不到,三十有餘,雖然是文君早寡,但體態輕盈,柔若無骨,嬌姿秀色,狀至媚人,這一臨場表演,愈顯得更為性感可愛,敵人中有不少登徒好色 之輩,只看得骨軟身酥,恨不得當場即將她一把摟定叫“乖乖”。 那天蜈物小鬼大,大約也看不慣這副肉麻像,雙翅一收,立從空中疾落而下,只幾飛,就在那女人蝤蠐般玉頸上,用嘴上雙鉗夾了一把,旋即直飛而上。 這一來,黑寡婦的樂子可吃大了,驀覺頸子一陣劇痛,那情形,直似澆上了一勺滾油,全身筋肉不住地緊張收縮。她慘叫一聲之後,全身晃了幾晃,雙手抱著頸子,不由自主地對著地上直縮。 赤霞女雖然恨她性子太過偏激,但畢竟還顧及同門之情,忙與熊玉儀疾奔而出,當場抱住了她的身子,以免她玉體橫陳,過分刺眼。 場上敵人一聽到那種驚心動魄的慘叫,不由大吃一驚,只有陰山四惡已注意到空中那線紅光,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東西,首先由哭道人幹號了一聲道: “師弟們,我們何不幫助素涵師弟,把空中敵人擒取後,再來收拾地下這些龜孫!” 這無異于向他師弟們打招呼: “大家空中會合一處,地下的人,撒手不管了!”立時,四條黑影由峰頭之上直入高空,一霎時,即鑽入袁素涵劍身上所噴出的黃霧裡,不見蹤跡。 一涵道人陰險處不遜那陰山四惡,也看出苗頭不對,立即向魔鏡叟招呼一聲,兩人也顧不了別人生死,腳底揩油,跳下峰頭,溜之大吉。 覺虛和尚,一見場中形勢,自黑寡婦一聲慘叫之後,馬上逆轉,而且對方精神倍長,手中長劍勢挾風雷,驍勇無匹,禁不住也有點心慌意亂,忙大吼一聲,七寶弓一陣疾攻硬打,把上官奇的凌厲攻勢封住後,人不進反退,揚眉怒目,搭箭張弓,口中還大喝一聲道: “狂徒,你這是自己找死,怨不得貧僧擅造殺孽,明年此刻,應是你的忌辰,貧僧當在峨嵋,為你好好超渡!” 他正引弓待發,空中那一條紅光,快如閃電,在他有耳後頸之上一點,又立即騰空直上。 緊跟著覺虛僧也是一聲慘叫,只見他立用兩手抱著頭,步履踉蹌,搖搖欲倒,覺淨大吃一驚,趕忙避開仟峰老人的劍招,撲到師兄跟前,一把將人扶住,用眼把他右頸略一打量,不由得膽顫心寒,驚恐萬分。 原來覺虛右耳後頸處,異常浮腫,肌肉色作黑黃,凸處正中,卻有兩只比針略大的小孔,不斷地滲出一種黑色液體,奇臭異常,那傷處漸向四周擴大,傷者全身抖顫,雙目圓睜,血絲滿布,目光散亂,分明中毒極深,痛苦已極。 覺淨和尚還看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毒物,忙一把將人攔腰抱起,嗔目對仟峰老人和上官奇一聲怒叱道: “貧僧師兄弟算是一敗塗地,栽在你們這批惡徒手中。不過你們也太心辣手黑,居然不憑手上功夫,卻施展這種奇毒惡物。如我師兄不治,我誓必發動本門力 量,不把你們攪個天翻地覆,我也不算峨嵋弟子!告訴司馬紫陽,這是他一手教出的好弟子,年紀輕輕,卻在江湖上四處惹禍,居然還弄到了本門頭上,他膽子也未 免太大了,而今日仇恨已成,教他好好準備一番,屆時佛爺自會找他算賬!話到此處為止,恕佛爺不再奉陪!”語聲一落,正欲起身作勢,離開當場。驀聞一聲“站 住”!發話的正是上官奇。 覺淨立定身形,冷幽幽地問道: “怎麼啦?上官施主是否想將貧僧留住?” 上官奇的性格也頗目中無人,哪能讓他大搖大擺,輕易撤退,遂從鼻中哼了一聲,冷幽幽地說道: “要留你,那還讓你活到現在?不過,我如此時再行出手,也未免讓人說我喜打落水狗,不夠江湖道義,走是讓你走定,不過我得把話說明,俾將是非辨別清楚!” 覺淨和尚怒道: “有話快講,否則佛爺卻懶得聽!” 這一倔強,勾動了上官奇一腔怒火,劍眉一揚,鐵青著臉,怒喝道: “覺淨僧,你如果真不自愛,我要讓你兄弟橫屍鶴峰,你別以為你們峨嵋派有什麼超人之處,據我上官奇看,也不過如此而已,武林中重的是道義,講的是規 矩,崆峒弟子受陰山惡徒暗算,崑崙弟子季嘉麟不惜捨身救人,這種精神,只要是武林人物,不論敵友,都應尊重。不料你們這批人,竟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不惜彼 此勾結,狼狽為姦,身為武林長輩,用這種惡毒手段,去對付一個不經世事,尚未成年的孩子,而今被人反手擊敗,居然還振振有辭。我都替你們這批狐群狗黨臉 紅,早點滾吧!如果不服氣,用不著找司馬紫陽,舉凡今日為孩子們插手的人,算是彼此有份,任便找一位,都能擔當下來,如果認為我們怕了你們峨嵋派,那你算 是想差了。” 追魂手鄧玨此時也袖手一旁,拍手大笑道: “奇兄快人快語,確是高論,大和尚,我勸你還是走吧,陰山派的人早已夾著尾巴飛跑了,要追隨驥尾,就請趕早,遲則人家以為賣命身化,不免要為你追悼一番呢!” 這番話講得尖刻異常,只把那覺淨僧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恨聲說道: “狂徒們,出家人不願和你逞口舌之利,這筆賬,貧僧把它記下來就是了!”一轉身,躍至赤霞女的身旁,招呼了一聲「走」!由赤霞女負著黑寡婦,熊玉儀仗劍斷後,幾個起落,對著峰下疾奔而去。 熊玉儀把說話到此處,麟兒皺眉問道: “難道他們傷之後,還未離開鶴峰麼?這毒傷,還不好治療呢!” 玉儀愁眉苦臉把他看了一眼,輕輕埋怨道: “要好治,我也不來找你了,這一回,你也未免太狠一點,那小東西奇毒無比,兩位師伯師叔,我看不等天明就要嚥氣,只是死前太慘,我不忍見他們忍受那種無比的痛苦,知你為人重義氣,仗著彼此相識一場,只好厚臉求見,請看愚師的薄面……” 麟兒不等她把話說完,忙迫不及待地驚問道: “儀姊姊,小弟該死,不該誤傷姊姊長輩,而今他們人在何處?就煩姊姊引路,待我和霞妹為他兩人治療便了!” 玉儀眼淚如珠,只管直落,嗚咽道: “你們這番情義,熊玉儀一輩子也圖報不完,我已把你們待我的情形,細陳恩師,恩師心裡也只有感激,無如師叔個性偏激,門戶之見極深,認為金師叔(即冷 面觀音金素霞)敗在你們的手裡,有失青城派的體面。不把你們打敗,她決不願就此罷手,我和恩師怎麼勸她不轉,臨場指手劃腳地招呼別人,指點攻擊,恩師至為 惱怒,認為有失婦女的體面,幾度想出手懲她。愚姊深恐此事見笑江湖,認為本門稍有事變,即從窩裡反起,不得已跪求恩師,委婉勸止,恩師才儘量容忍,靜以觀 變。後見覺虛師伯把峨嵋鎮山之物七寶弓和漠雲矢施出傷人,恩師臉色驟變,把貼身緊藏,向不舉以視人的奇特暗器子母連珠弩也都取出,看情形,只要師伯張弓射 箭,她也要震匣傷人。那一來,峨嵋青城,彼此不知要鬧成多大仇恨! 恩師外表和易,剛烈處不弱須盾,連本門掌教師伯,也都讓她三分。誰知師伯弓矢未施,那小東西卻連番傷人,而且傷的卻是那麼嚴重。 我們將傷者負走以後,藏身峰後一石洞之內,峨嵋青城兩派的靈丹妙藥都用盡了,無奈傷勢始終是有增無減。而今兩人毒遍全身,一身黑腫,嘴裡不斷吐出一種 白涎,又腥又臭,好在洞內清泉不少,不然我身上也會弄得不干不淨。覺淨師伯想立返峨嵋,不惜叩關懇求太師伯下山治療,並將你們一舉擒獲問罪,恩師極不贊 成,謂回山求藥即可,為了幾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不惜將長輩抬出,和後生們較量身手,這一傳了出去,豈不把武林人物笑掉大牙?師伯謂恩師偏袒外人,並謂婦人 女子多屬吃裡扒外,為了這幾句,恩師也立即報以惡聲。傷者不盡呻吟,照顧的人又怒顏相向,留下我這作晚輩的,那內心的苦痛,也就不言可喻了,只好藉故出 洞,身不由主地對此跑來。因為幹年靈芝仙馬尚未導獲,以麟弟那種性格決不會撒手就走,果然不出所料,你們都留在此處呢!”說完,似驚似喜地把麟兒等人看了 一眼。 瓊娘笑對麟兒道: “傷者既在生死關頭,治療只好趁早,但不知你這位神醫,到底把人怎樣療法?” 麟兒笑道: “蝻蛇內丹可以解百毒,惠元弟那麼重的毒傷,我還把他扳了轉來,這小東西闖的禍,自然更加容易,真要不行,把它放出來,讓它自己把毒吸盡,系鈴解鈴,那有什麼困難之處?” 瓊娘見他說得滿輕鬆,撇嘴一笑道: “貧嘴!元弟受傷,我看你也拿不穩主意呢,一開頭,張嘴就哭,把我也弄慌了,如不是偶而記起儀姊受著毒蜂蟄傷,你拿內丹浸酒給她服食,人即霍然而愈,故想出後來用水浸丹解毒一著,將人救轉,否則,元弟即使不死,那左臂也成殘廢了。” 惠元忙整容一禮道: “小弟這條命,不是哥哥和兩位嫂嫂及時搭救,那真不堪設想,我真不知如何感激呢!” 他乾脆改姊姊為嫂嫂,弄得龍女瓊娘,一臉緋紅,同聲把他啐了一口。 惠元又一本正經地對麟兒道: “小弟另一個救命恩人,雖曾略瞻風采,但它飛行之速,不啻如驚鴻一瞥,難以端倪,麟哥哥何不把它放出來,令小弟仔細瞻仰一番!” 麟兒忙探手革囊,把那盛蜈蚣的瓶子取出,拔蓋一看,瓶裡空空,才記及忘把此物收取,忙啊了一聲,怔在當場。 瓊娘驚問道: “怎麼回事?難道忘記把它收取不成?如果走失了,那多可惜!最怕的是江湖惡人把它收取,利用它為非作惡,這東西毒性奇重,那一來,武林中俠義之士,不知要死傷多少了? 你怎麼能這樣大意?” 麟兒睜著大眼睛,想了一想,最後只好來個苦笑道: “這東西心思靈巧,往常均能自動飛回,但今日卻一反常態,說不定有什麼新發現,以至流連忘返,待我明日嘬口長嘯,如在附近,聞音自必飛返,真正遺失了,那也是人情之常,有什麼好悔?” 龍女嬌笑道: “誰怨你來!救人要緊,即此走吧!” 諸小俠略事收拾,配帶各人的寶劍革囊,由熊玉儀領路,又復穿窗而出。 忽聞“啪”的一響,大樹上已折了一枝樹枝,熊玉儀正待喝問,麟兒笑道: “那是自己人,這幾位前輩的功力真高,儀姊姊進入此間,他們已經覺察了,真看是敵人,說不定老早把你截回去了。” 林子裡傳來一聲輕笑,有一蒼勁口吻的人發話道: “半夜三更,還不好好調息,救人作什麼?人家早去峨嵋求救去了,治好了人,也無人對你們心存感激,還說不定受傷者幾句搶白,這又何苦呢?” 另一人接口笑道: “他們還不是顧及朋友間的情分,熊姪女師徒為人守正不阿,衝著她們兩人把人救轉也好,峨嵋派如真不講理,武林中自然從此多事,我們只好放手與他們周旋一番。道兄,你道是不?” 一問一答,那語聲也愈離愈遠。 龍女笑道: “這兩位大約一是仟峰師伯,另一位應是奇叔,不但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兩位前輩的眼中,就是儀姊們的行動,這兩位前輩也都瞭如指掌,看情形,大約覺淨和尚已赴峨嵋求救去了。” 他們穿過了一片林子,已到了峰頂南邊,玉儀飛身先下,峰頂離落腳之處,少說也有二十餘丈高,雖說玉儀功夫不弱,但也帶著輕微的響聲,麟兒等人跟著飄身疾落,除玉英腳帶微響外,其餘諸人直如秋風飄落葉,聽不到半點聲息。 此處尚系峰的上方,地勢極為陡峻,林木削石掩蔽了星光月色,四周只是一片漆黑,若是常人,暗中摸索,走來不免寸步難移。 練武的人多能暗中見物,那情形自有異常人。熊玉儀循著羊腸小徑,幾彎幾轉,還越過幾處絕岩,才把眾人帶到一座懸岩之下。 那懸岩從山中凸出,底下卻有一個極大的裂口,裡面非常寬大,自可容人。武林兒女四處飄盪,走到深山峻嶺杳無人跡之處,枝頭棲息,洞穴藏身,原是常事。 一到洞口,玉儀停身肅客,由麟兒惠元領先,龍女瓊娘以及王英玉儀緊隨而入,洞裡不但寬敞,而且頗為深長,但中部入口,卻極為窄狹,僅可容一人出入,大約過 了此處就是裡層。麟兒正待緩步入內,忽然傳來了一陣淒涼感嘆之音,道是: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一身煩惱,起自貪婪,無端惹甚事非,害人害己!看來爭強好勝,不知要毀了多少武林人物?”稍事停頓,又繼續道: “但退一步地,何處不饒人!”最後兩句,語音悠長,字字入耳,明是有為而發。 麟兒平素天真稚氣,這種地方卻一點也不含糊,忙縱聲一笑道: “童子無知,冒犯尊長,特來請罪,一俟傷者痊癒後,任憑長輩責罰便了。”語音甫落,人已飄然而入,項上紫龍玉佩,光幕業已發出,碧光紫芒照得洞內如同 白晝,石凳上擺著兩位受傷的人,頭如麥鬥,顏面如墨,已難分別出五官位置,全身更腫得不成人形,除胸部略具起伏外,看不出有其他半點動靜。 赤霞女坐在他們兩人中間,她雖是中年婦女,但望之也不過二十餘歲的人,這不是她駐顏有術,而是仗著她一身精湛內功,她性喜著紅,飛行時如紅霞經空,故 江湖的人賜以赤霞女的雅號。平常娥眉淡掃,秀麗天成,武林中不知有多少男兒願拜在她石榴裙下,但她認為這些鬚眉男子,見了女人都帶著三分哈吧狗的氣息,不 免心存鄙視,故從不稍加詞色。其中不免有人認為: “不怕貞節女,只怕癡心漢”。只要天天纏著她,小心侍候,總有一天,能獲得她的芳心,一旦身為入幕之賓,那她還不乖乖就範?不料這種心意,她比男人還懂得清楚,你纏她不睬,再纏,她嚴詞警告,三纏她則出手懲治,割耳去鼻,斷手削足,各式方法她都使用。 由於手段太辣,不但那登徒之輩不敢問津桃源,就是方正之士也嚇得裹足不前,不敢作求鳳之想,於是這朵有刺的玫瑰,只好蓬門深鎖,曲徑久荒! 她又何嘗不知道“一別芳時花漸老,轉眼斜陽夕照邊”!但大錯已成,挽轉無術,只有對影自憐,一心一意地課徒為樂,早先那倔強的固執性格,就這樣被她磨 去了不少,反而變成通情達理起來,放對玉儀這椿事,她不但沒有責罰徒兒,反而同情她,即師兄師妹的受傷,她也毫無嗔怪麟兒之意,反覺得他們對這種少年靈秀 兒女落井下石,大是不該。 所發出的感嘆,不過指點幾位少年男女,不可隨意用過分的手段對付別人,因為這種奇毒惡物,用來太使人可怕了。 麟兒發話入室,她也點頭為禮,含笑答道: “賢姪言重,這大約又是玉儀多事,深更半夜把你們一起找來,你們對她這種情分,確使我感動非常。” 又把惠元龍女一齊打量,笑道: “如我所料不差,你們兩位,大約一是大悲真人的心愛弟子,一位卻是紫陽掌教的掌上明珠了。”隨即握著龍女的手,歡逾生平。 略事寒喧,即著手治療,洞內原有幾處清泉,麟兒即將蝻蛇內丹放入泉中,不一會那泉水色作米黃,與平常的淘米水不差什麼。 他革囊裡原帶了一只玉盞,舀了一盞水,將傷者牙關叩開,每人口中灌了半盞後,即笑對赤霞女道: “丹水入腹後,他們體內所中奇毒,即可逐漸解除,但不知此間是否有什麼瓷質的東西沒有?” 赤霞女忙道: “瓷杯我倒有兩個,不知是否合用?”忙從囊中把東西掏了出來,還是一對很精緻的細瓷茶杯。 麟兒臉含微笑,搖了搖頭道: “這大約是老前輩心愛之物,麟兒如果把它打壞,未免有點對不住人!” 赤霞女正色道: “瓷杯一對,能值幾何?救人要緊!賢姪只管隨意動用便了。” 麟兒忙叫龍女瓊娘將黑寡婦的身體扳轉,又著玉儀用革囊把她胸部墊住,這樣頭部剛好略向下垂,龍女瓊娘也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覺相視一笑。 他把瓷杯輕輕敲破,拿著一塊碎瓷,在她頸上傷處輕輕一劃,立刻劃了一道長約一寸的傷口,黑紅的血液津津直冒,遂囑咐龍女瓊娘道: “霞妹用乾元內功將傷者體內毒素逼出,涼姊姊可舀丹水將傷口流出的毒液清除,不到半個時辰,即可安然無事了。” 麟兒和陳惠元把覺虛大師也如法炮製了一番,由陳惠元用太乙五靈功將傷者體內藏毒輕輕逼出,麟兒卻很安閒地站在一旁,靜待變化。 瓊娘見他那副輕鬆情景,忍不住噗哧一笑道: “你算找到替身了,別人都忙著,你反成了沒事人兒!” 麟兒俊臉一繃,低吟道: “有事弟妹服其勞!” 此語一出,弄將旁邊的人都不覺忍俊不禁。 這方法,還算讓他用對了,果然,不到半個時辰,兩人身上的浮腫都已消失,傷口處滲出來的毒血,顏色已作鮮紅,顯然不帶多少餘毒。 覺虛僧和黑寡婦都已同時醒轉,那和尚還好,見到這種情形,知是麟兒等為他醫傷,長嘆一聲,垂目不語,一任惠元在他身上用內力推拿,毫不撐住。 黑寡婦這女人卻不知死活,醒來後,但覺全身一股熱流,逼走百脈,後頭處也有點隱隱作痛。 她先見到的是身旁立著一位十四五歲的白衣女子,全身素白,不帶半點雜色。那張秀麗的鵝蛋臉,簡直美得無法形容,她雙手在自己身上不住地推拿,再奇的是 她施運的正是玄門中一種最上乘的功力,其中似蘊藏著無窮變化、不盡玄機,這麼年輕的女子,施展得不但得心應手,而且乾淨利落,功力似乎極為高深。 另一淡紅裝的女子,生得又俏又艷,容光奪人,與那白衣女相對而立,真是瓊花王樹,對映生輝,她原見過瓊娘,細看是她,心中已大感不是意思。 恰巧麟兒走近她的身邊,她一見到麟兒,就有一股怨氣打從心坎裡直冒而出。 驀地她把身子一坐,雙掌對著瓊娘龍女一推,龍女正將乾元內功化為一股熱流,為她悉心驅毒,誰也沒有料到醫虎為害,反口噬人,在毫無防備之下,幾乎被她一掌推個正著,麟兒大吃一驚,忙攔腰把師妹一帶,躍退數尺,對面瓊娘,也一閃躲開。 麟兒惟恐師妹埋怨自己,滿懷不是意思,但這種地方,卻顯出這女孩子的溫柔文靜確實有異常人,她兩手輕掠雲鬢,望著麟兒淡淡一笑,若無其事地和麟兒並立著。 俏瓊娘臉容一整,雖然未出口喝斥,但臉上已蘊著三分薄怒。 袁玉英凝神靜立,兩眼卻不住地打量黑寡婦和那覺虛僧。 其中只苦了熊玉儀,大眼睛中含著一眶熱淚,只有天才可料到,師叔卻是這樣的一位不通情理的人! 赤霞女秀眉一豎,那剪水雙眸中隱蘊精光,她原坐在角落旁一石凳之上,黑寡婦出手推人之後,她快如飄風地落到師妹跟前,幽幽地問道: “人家一番好意,出手為師妹療傷,於今傷勢好轉,師妹卻還怒於那動手為你治療的人,這樣作未免使人家寒心!還望看在愚姊份上,依舊躺下,使人家好為你繼續治療,江湖上的是非恩怨,原在乎個人一念之間,你我都是年近不惑的人,什麼事不能看開一點?” 熊玉儀更跪在凳前,不住地泣求道: “一切的事,都錯在儀兒,師叔平日不是很疼我麼?原諒姪女一點,讓這幾位姊姊們替你繼續治療吧!” 黑寡婦面容一整,冷笑道: “怎麼著?這批人竟成你的哥哥姊姊了麼?你被人擒縛,作為人質,卻不想到武林兒女可殺不可辱,青城派屹立中原,比哪一門哪一派,絲毫不差!門中教出的 弟子,不論男女,都是鐵一般的人物,縱使技不如人,也抱著寧為玉碎,不願瓦全的心理,我和你師父不惜千里奔馳,就為的是報仇雪很,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軟骨 頭,居然把人家當作你的哥哥姊姊,是否看到那些小子們生得俊迷住了你整個身心?無怪你師父將你一把奪回時,你不但毫無喜容,反有一臉哀怨之色,當時我覺得 事情很奇怪,還以為你受了旁的委屈,見著師父尊長們不免傷心,卻不知你別具心腸,屈膝媚仇,吃裡扒外,你真是你師父的好弟子,祖師慈悲,如不嘉惠於你,青 城派只好另行開山立祖了!”說罷竟然從懷中摸出一支黃光閃閃、反約三寸的紫銅箭,那東西一拿出,赤霞女鐵青著臉,氣得全身不住的抖顫。 只聽她語聲帶悲道: “師妹,你對這孩子竟這樣的下絕情,施毒手麼?照你這種舉動看來,連為姊的也有通敵之嫌了!” 黑寡婦冷笑了一聲道: “師姊,你這未免錯怪小妹了,祖師遺留下來的規矩,凡是青城派的門人弟子,不管他有天大的來頭,也得遵守,連掌門人也不例外!你教出來的徒弟,既有你 在她身旁,按理說,我不應越俎代庖。你把她奪回之後,她一切經過的情形,以你師徒彼此的情分,她決不至於瞞著不說!就以今晚的情形來講,她把崑崙派的門人 弟子,當著你的面帶到此處,你絲毫未加阻止,這就充分證明你同情你徒弟的一切作法。本門中既出了這種醜事,我如知道不管,那得擔多大的關係?如被旁人告 發,我和你們同樣受罰。” |
第10章 掌碎銅鈴b
赤霞女怒道: “然在我和玉儀,應該眼睜睜地看你等死!” 黑寡婦冷笑道: “等死?老實講,沒有你們,說不定我還不至受傷呢!” 赤霞女正待駁斥,熊玉儀哭告道: “恩師,不必多講了,總算弟子不肖,師叔既已把祖師的紫銅令取出,哪還有望她收回之理?反正不加拘捕弟子也要回山,我一死原不足藉,只辜負了恩師七年教誨之恩,也辜負了人家一番治療之情!” 黑寡婦將銅箭一舉,高聲念道: “謹以祖師紫銅令,拘捕本門弟子熊玉儀,回山以門規懲處。”銅箭立即往地下一擲,熊玉儀接著無異於認罪回山領罰,不接無異於抗令不遵,罪尤不赦。青城派這一門規,訂得有點漏洞百出,只要門中長輩認為弟子中有吃裡扒外的嫌疑時,那位受嫌疑的弟子就只有九死一生。 驀地,一聲長嘯,藍影一條,往熊玉儀面前一掠,順手一抄,立將那紫銅令接住。 接箭的卻是崆峒高弟陳惠元,他擋在熊玉儀的身前,用忿怒的眼光將黑寡婦看了一眼,冷幽幽地說道: “青城派出了你這種以大欺小忘恩負義的長輩,我也為你羞慚,門弟子關心長輩的生死,請人療傷,不管來人是仇是怨,按常情言,他就是醫者的身份,只要醫 者能不避仇怨,能為你悉心治療,這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古往今來,我倒還沒有聽說過,治好了人家的病,反而遭挨打的人,更沒有聽到疾病已痊,反而讓請醫者 因而獲罪之理,青城派就是不近人情,也不應這樣的有乖常理,我如不身經其事,確不信人間會有你這種不通人性的婦女。 實告訴你,我是崆峒山大悲真人的關門弟子,既有膽子接你紫銅令,就擔得起這場是非,你門中規矩,以紫銅令處分門人時,如銅令被人收去或失落,不追回這 銅令,就不能處分這犯罪的弟子。這事儘管往我身上招呼,或向師門要人,你如不服氣,就此比劃,我也一樣奉陪。如能勝過我雙掌一劍,不但紫銅令雙手牽上,你 要剜要殺,我決不皺眉,所言盡此,悉聽遵便!” 黑寡婦哪能忍受這種侮辱,人在石凳之上,驀地雙掌往前一推,一記劈空掌,勢如排山倒海,朝著那陳惠元打至。 赤霞女怒喝道: “你瘋了!”趕忙把熊玉儀一手提起,往旁邊躍去。 陳惠元秀眉一揚,星眸中精光四射,掌風一至,人竟不避不閃,疾伸雙掌,發出兩股勁風,對著迎面而來的劈空掌風打擊。 赤霞女知道這幾位少年男女,年紀雖輕,但如論武功,就是他們師門長輩,也很少有人是他們的對手。就以治傷來講,應運內功之助排除體內毒素,麟兒不請自 己,而借重他的師妹白衣龍女,這舉動並不是瞧不起青城派,而是看出了青城派的內功秘技走的是純陽或純陰的單一路子,孤陰不生,獨陽不長,哪能用之於治療? 在內功上,已很明顯地輸人一著!而今師妹竟在重傷之餘,不自量力,與人硬拼掌力,對方因她不情不義,業已激動義憤,伸手接去紫銅令,並還熟悉本派門規,這 就無異於明白宣示,他願把這場事攬了下來,就是變成派系之爭也在所不顧。 她知道只要雙方掌風一接觸,黑寡婦不死也得重傷當場,自己不出手救緩,勢將受到掌門人的斥責。想至此,忙飛撲向前,正待發掌力將陳惠元的掌風震斜,驀聞覺虛僧一聲大喝道: “師妹,不得莽撞!”一條灰影,電射而至,覺虛身形未定,即將袍袖連展,一陣風響,將兩人打出的掌風,硬逼著往洞門一送。 “轟隆”一響,洞門口碎石竟被掌力震碎了不少,紛紛朝外飛去。 覺虛僧大約使用真力過度,光頭上業已現汗,身形也晃了幾晃,苦笑道: “白師妹(黑寡婦原姓白)你性子也太急了,你師姊既然在此,她自然會管教她的徒弟,擅出紫銅令,將引起兩派門戶之爭,陳小俠於我有恩,我不忍你們兩方 因逞一時之憤,各走極端,就煩你把紫銅令給我,玉儀的事,她為的是你我,年輕人設想不周,處分一節,看貧僧薄面,饒了她如何?” 惠元正待把紫銅令交與覺虛大師,黑寡婦鐵青著臉,那情形,似乎刀也砍不出血,竟對覺虛冷笑道: “好!師兄有命,哪敢不從?不過小妹為本門的面子著想,也是遵著掌門人的面示,人家既將本門弟子擒了作人質,我也得將那肇事的人帶回本門,關他三月,如果崑崙弟子季嘉麟及廬山女弟子薛瓊娘能接受這個條件,則事情一了百了。” 麟兒笑道: “這有什麼不可以呢,只要老前輩能放出瑤姊姊,我就親到貴派祖師面前領罰便了。” 黑寡婦怒道: “青城派並沒有擒你的什麼瑤姊姊,你為何要問我要人?” 瓊娘忍不住插嘴道: “冷面觀音金素霞算不算老前輩的同門呢?擒去瑤姊,她也是動手人之一。峨嵋青城兩派,誰也知道彼此聯盟,視同一家,而今畢師姊尚囚禁峨嵋,儀姊姊原為 我失手誤傷,我至為後悔,不但親自向她謝罪,而且彼此已結為姊妹,這原沒有什麼不可向貴派交待的,她也沒有什麼對不起貴派的事!老前輩盛怒之下,一定要我 們赴貴派領罪,既經麟弟答應,晚輩也斷然不遵,只要前輩秉息事寧人之旨,與峨嵋派妥為商洽,仗前輩一言九鼎之力把人放出,以免讓我們謝了罪,同門卻還落在 你們兩派之手,這一請求,望老前輩稍事考慮如何?” 覺虛僧一聽,略沉吟,頷首道: “這事情待老僧回山後,向掌門師兄商洽便了。” 麟兒倒存著息事寧人、委曲求全的心理,忙把紫銅令接了過來,恭恭敬敬地與黑寡婦道: “請前輩將銅令收下,並代義弟謝過適纔魯莽之罪。” 黑寡婦端坐不接,冷幽幽地說道: “你既願隨我同赴本門謝罪,可將全身什物一概取下,由我代為保管,領罪後,即便發還。” 麟兒不覺心中一怔,忙道: “我全身所帶均是恩師手賜之物,如向貴派祖師前輩領罪,規定只準一雙空手前往,我將身旁什物交與我師妹保管便了,不勞前輩費神。” 黑寡婦冷笑道: “那樣不行,如果你中途逃跑了,沒有你的兵器作為抵押,我問誰要人?” 麟兒正在低頭沉吟之際,白衣龍女業已姍姍地走到麟兒身邊,她衝著黑寡婦的面,嬌笑一聲道: “老前輩,我師兄身上的東西,無一件不是本門鎮山之物,沒有家父的手今,除了本門的人以外,他絕不能將東西交付任何人,如果不具誠意,他盡可不隨老前輩同赴青城了,你怕他中途逃跑,我們也怕本門至寶落於那些惡人之手,象陰山派袁素涵一樣,仗著寶劍神奇,為非作惡!” 黑寡婦勃然大怒,雙掌一揚,又是一記壁空掌,並怒喝道: “賤婢,竟敢出言傷人,你認為我青城派就沒有懲治你們的能力麼?” 麟兒不等掌力接近,業已發動伏魔真氣,將那劈空掌力一舉化解。 他見黑寡婦兩度出手,強橫已極,不由得激起一片怒火,當即冷笑一聲道: “我當你為人只是心胸狹窄,門戶之見極深,但仍不失為一潔身自愛的武林長輩,卻不料你竟另有圖謀,想利用我委曲求全的心理,乘機攫取我身上所帶的仙兵 神刃,這種姦謀詭計,在場的人均洞悉無餘,要是我真的隨你同赴青城,你也會設法計算我的生命,你認為紫銅令是至高無上之物,我把他看作一文不值,把它毀 了,又待如何!”語聲甫落,就著手中銅箭,雙手一合,用力幾搓,鬆開手,好好的紫銅令已變成銅屑一掏。 這種突如其來的轉變,不但使黑寡婦大驚失色,就是連陳惠元也吃了一驚,毀去人家的信符,這無異于把青城視同無物,今後,崑崙青城兩派,這仇恨可結大了。 他把銅屑一灑,拍拍雙手,從泉水中抬起了蝻蛇丹,納之革囊,對著玉儀師徒笑了一笑,讓玉英等先行,自己和惠元斷後,幾聲清嘯,懸岩上衝起幾條黑影,翩若驚鴻,直向白鶴寺落去。 麟兒等人回寺時,已是深夜,五人遂分別回房就寢,他突然想到,離家業已數月,父親和文虯一定很記掛,何不修書一封,托一瓢師叔便中帶往?就是恩師處,也該函候起居才對。 房中紙筆,卻是現成,於是就坐燈下,寫好書信,又問惠元要了一只空瓶,取出兩枚蘭實,倒了半瓶天露,用紙將瓶包紮好了,準備連書信一併帶去。 不一會兒惠元人已酣然入夢,麟兒本擬就著床盤坐調息,但覺心神總是不平靜下來,不覺暗道: “乾脆找霞妹涼姊閒聊一會兒,坐待天亮便了。”他武功原已快到身與神合、至高無上的境界,騰挪舉措,起落無聲,人到龍女瓊娘窗前,輕輕一彈,那窗戶業已無風自開,一條白影飄落地上,出來的卻只有龍女,她拈巾含笑,臉似朝露,羞怯萬分,低聲俏語道: “半夜已過,不在房中調息,卻來此處敲窗作什麼?瓊姊剛睡去不久,驚醒了人,才不好意思呢!” 麟兒輕笑道: “房中悶人,外面月色既佳,何不覓地小坐,稍舒愚兄平日對師妹記掛之情。”於是拉著龍女的手,雙雙朝北端峰下落去。 落腳之處,系在一嶙峋峭石之後,此處離峰頂起碼有兩三百丈高下,峰頂由上面直伸凸出,遠處視之略似鶴頭,全峰以此處為最險,不但古木撐雲,而且怪石林立,月影難臨,星光不入,端的幽暗非常。 麟兒和師妹飄身寶中,揀著一處極為險峻的懸岩,雙雙落下。 麟兒知道師妹素有潔癖,忙掏出懷中羅巾,墊在石上,然後請師妹落坐。 龍女見他掏出的羅巾竟有三四條之多,而且一律都是淡紅,不象是男人配用之物,不覺抿嘴低笑道: “這些大約都是瓊姊姊隨身應用之物,你把它弄髒了,如果讓她知道,她饒了你才怪!” 麟兒笑道: “東西確實是她的,她和師妹一樣有潔癖,往常坐在一塊兒,都用帕子充墊,如果知道是師妹坐過,她喜歡還來不及,哪有責怪愚兄的道理?”隨說隨用手挽著龍女,讓她坐在身旁,龍女含羞帶愧地只好依他。 貴州白雲山如何搭救瓊娘,她如何感恩許身,願充媵侍,以及恩師如何曲予成全,收她為義女一段經過,麟兒絲毫不隱地都說了出來,並一再請求師妹原諒他這種不情的舉動。 龍女驀地嬌嗔道: “你未能事先經過我的同意,卻又與人家暗訂絲蘿,居心已屬不正,而今卻還在我面前花言巧語,分明有她無我,情之一字,我原淡薄得很,恩師曾一再著我去 掉三千煩惱絲,勤參佛門上乘心法,這一來,既成全了人,也成全了我,在你呢,無我還有她,自會無什麼不快!既然三方面都有好處,我決定即此就行,回山後, 立求恩師剃度便了!” 這一說,不啻在麟兒頭頂上,響了一個焦雷,他立起身來,一臉慘白,那情形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靜立岩頭,痴若木雞,分明傷心已極。 龍女知道,這種無聲之哭極耗真元,他原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以假作真,哪能不急? 不覺深悔自己不該開這種玩笑,忙在他命門上,輕輕一掌,低喝道: “彼此間,一句玩笑,你怎的就如此認真!試問:我父身旁有幾個女兒?會容許她擅作姑子?” 這句話比什麼力量都大,麟兒立即迴轉身,目蘊淚光,緊握著龍女一雙手,似有千言萬語欲盡情一吐,但又不知從哪兒說起。 龍女偎依著麟兒,低聲一嘆道: “男女之情,確屬太微妙了。你我年事還輕,功力未成前,原不宜輕作嘗試,看來父親麓山傳藝,而不把你攜赴崑崙,他確實另具深心。瓊姊這椿事,我毫不怪 你,你原是無心救她,她卻有意以身圖報,就是我和她易地而處,我又何嘗會有兩樣?雖說英皇並侍之事,不應讓人作為有妻聚妻者的口實,可是真正遇到情有獨鍾 者,象瓊姊這樣的人,又何嘗不可讓有情人共成眷屬?你對我一番愛意,無限深情,我略事打量,即可察知,再不要為那些微小事,即覺得對我不住,耿耿於懷!朋 友夫婦之間,貴能相知以心,聲應氣求,彼此體諒,縱令我和你原是初見,彼此間的缺點,無法一時察看出來,但父親和你相處日久,師徒之情,無殊父子,你如果 天性不厚,他會把紫龍玉佩輕易傳授你麼?恩師好幾次和我談起,道是最近武林中出了一位奇異之土,年紀不大,而功力已臻絕頂,並說我武功如此人相差太遠,未 免有失師門威望,我心中正覺奇怪,為何恩師一提到此人,即把我和他扯在一處?如今把事實互相一參照,我才知道所講為何如人也!” 麟兒笑道: “我不過是俗人一個,那當得起奇異之士這種美稱,倒是師妹確是人間奇女子,能攀龍附鳳,總算三生有幸了。” 這一捧,龍女也覺心裡甜甜的,素手理了理絲雲,口氣吹蘭,瓠犀微露,眸同剪水,顧盼神飛,端的嬌豔欲滴。 只看得麟兒有點心動神搖,忍不住隨口低吟道: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龍女將他輕輕一推,嬌笑道: “趕快去找雲姊姊!” 麟兒不由一怔神,忙道: “幾時又鑽出了一個雲姊姊來?” 她嬌喘微微,吃吃地忍俊不住,答道: “薛姊姊家住巫山,她一身淡紅裝束,美麗得像天轉朝霞,瓊字改雲,至為恰當,你不是要巫山之雲麼,除了她,還找誰呢?” 麟兒笑道: “看不出你還會使壞,拐彎抹角地捉弄人,這可不能饒你。”於是假裝要呵她脅窩,龍女最怕癢,只嚇得骨軟筋酥,身子倒在麟兒懷中,不住地央告道: “麟哥哥,饒了我這遭吧!小妹少不更事,無意中得罪了什麼巫山的雲!” 麟兒只好停手不呵,用手整理她滿頭秀髮,微笑道: “看你這種弱不禁風的樣子,可是一張小嘴還真損呢?” 驀聞龍女驚叫道: “你看,那是什麼?” 麟兒忙用眼往空中一打量,但見一線紅光,在空中盤旋不定,只一見,就穩知是那天蜈。 麟兒笑道: “這小東西真鬼,不知又在玩什麼花樣?待我招它下來一看便了。” 忙嘬口一嘯,聲如金玉,音震流雲,空中那天蜈,果然循聲而至。 它落在麟兒落坐的右端,距麟兒不過一尺遠近,落後遊身疾轉,吱吱地叫個不住。 龍女最怕長蟲蜈蚣蠍子之類的毒物,嚇得用帕子蒙著臉,想看卻無膽量。 天蜈的個性是恩怨至為分明,只要你平素對它略施小惠,它對你也特別忠心,這種性格,麟兒自然告訴了心上人,龍女忙探手囊中取出兩顆靈丹,硬著膽子擺在那蜈蚣面前,並笑道: “這是恩師雪山神尼親手製煉的毒龍丹,對異類成道,確有極大幫助,我原性喜黃鶴,想捉一只,用此丹飼養,不料這東西捉獲不易,而且性格靈慧,堪以飼養的少之又少,這一念頭,就此擱置,毒龍丹兩顆,久留無用,一併賜你好了!” 那天蜈,停身不轉,卻凸著身子,不住地跳躍,而且吱吱連嘯,看情形似是感恩無已,弄得龍女也頗見一樂,害怕之念,遂也一掃無餘。 天蜈吃過丹,麟兒拿出玉瓶,打開蓋,微笑道: “你也該進去了罷!”在平日,這東西只要拔開瓶蓋,就自動出入,絕無抗拒。可是這次卻不同,它不但絲毫不理,而且搖頭擺尾,吱吱怪叫,抗不進瓶。 麟兒不由心中一動,暗道: “前次蝻蛇頭上,藏有內丹,這東西也如此,難道這次它又有什麼新的發現?倒不妨隨它同往察看一下,以明究竟便了!”忙把此心意對龍女一說,龍女自無不可。 天蜈振翅騰空,兩人緊隨其後,飛離坐處不過十餘丈,那蜈蚣即收翅疾落。 落足處原是一塊大岩頭,岩石從中央裂開,那裂隙深度少說也有七八丈,而且中間凸凹不平,無法見底,岩石裂距,卻小得可憐,最寬處不過一尺四五,最窄處不過七八寸,普通的人即使懂得壁虎功,也無法透過那又狹又窄之處。 偏生事有蹋蹺的地方就在這裂口之內,因為天蜈不住地在裂口邊遊走,而且還發出吱吱怪叫。 龍女笑道: “你喜縮骨法,這兒真正可以運上了,東方將明,我和你還得趕快回房,否則怪難為情的!” 麟兒取下背上長劍,交給龍女,立即凝神運功,將身子縮得像一個七八歲的小孩,然後飛行直下。 岩壁上長滿著青苔藤葛,異常濘滑,如無禦氣飛行的絕頂輕功,簡直無處存身落足,即使用壁虎功力,也無法支持全身,但麟兒功臻絕頂,毫不費力地飄身疾下,須臾已到了裂口底部。 裡面陰暗沉沉,一股霉味撲鼻,其中雖然長了不少草木,但因為陽光不到,不但生得異常矮小,而且枝葉顏色略呈蒼白,缺乏那種欣欣向榮、生機勃勃的氣息。 天蜈隨著麟兒飛落裂口之內,這時,已落在一株女貞樹上,嘴內不住地發著吱吱異嘯,麟兒滿腹懷疑,星眸中光華如剪,將眼在樹的四周仔細一打量,偶把目光觸及樹幹旁邊一物,不覺大驚。 原來傍著樹幹,卻有一個精瑩如玉、色作淡紅、長約六寸、高逾三寸的小馬,那東西栩栩如生,酷似一匹小的活馬,但身上卻長著兩具肉翅,又長又寬,翅猶半伸半斂,似由空中落下不久,略顯驚恐困頓之狀。 這東西,不用說,正是那武林中萬人注目、你爭我奪的千年靈芝仙馬。 麟兒立即將它拿在手中,並笑對天蜈道: “你真聰明靈慧,這東西大約身上沾了一點牛血,再也無法飛動行走,被你發覺它投落此處,才讓我獲得了這天材地寶,功勞確實不小!” 縫內無可流連,麟兒即攜著天蜈飛身外出。 龍女見他出來極快,不覺滿臉堆歡地問道: “底下到底有什麼稀奇之物,看到沒有?” 麟兒把芝馬藏在背後,故意不讓師妹一見就知,見她溫言動問,遂笑道: “見是見到了一點東西,師妹聰明,可能一猜就著。” 龍女嬌笑道: “你把我估價太高了,天地間萬事萬物,誰也想它不完,我哪能有那樣的智慧,一想就著呢?” 麟兒把芝馬對龍女一揚,興高采烈地說道: “這是什麼?” 千年芝馬!龍女自然一見就識,無意中獲此奇遇,焉得不喜?麟兒收了天蜈,又折下了芝馬肉翅一具,納入龍女囊中,並告心上人,除留下小部分遍饗此間長老同門,也讓惠元帶點回山為他師母療傷外,其餘則交上官師叔帶回崑崙,由掌門人親自處理。 龍女知他對恩師至為感激,也深慶自己父親得徒,立即與玉郎騰身空中,一同返回。 稍事調息,天已大明,梳洗進餐之後,各武林長輩,都準備立即返山。 龍女嬌笑道: “就煩義父奇叔,帶領諸位長輩們赴姪女房中小坐,俾使親臨教誨,聊慰孺慕如何?” 此語一出,麟兒惠元又推波助瀾,仟峰老人至為喜愛這幾位靈秀男女,不禁拈鬚微笑道: “你們又淘什麼氣?是不是賣弄聰明,想捉弄我們這幾根老骨頭?不管好歹,我們就來好了。” 麟兒等人立即返房,齊會玉英房中,由龍女將獲得芝馬之事告知眾人,自都喜之不盡,旋拿出芝馬,略事鑑賞後,即由麟兒打了一具馬翅給惠元,以便他回山為 師母療傷,餘者分作三份,一份帶繳崑崙掌教,由龍女用玉瓶盛裝,並浸以天露,一份則用玉盤搗碎,和以天露,準備每人取食半盞,餘者則由麟兒儲之天露中,以 作行俠濟世之用。 安排既畢,仟峰老人和穿雲劍客等均大笑而至,忙由麟兒龍女接至龍女房中坐定,龍女笑道: “晚輩們把諸位前輩邀來,不過深感長輩愛護之意,無以為敬,特獻清泉半盞,食用後,須稍事調息,兩房床鋪,任由前輩選用,餘下一間,則由我們使用便了!” 這話有點沒頭沒尾,什麼清泉,有如此重要?飲用之後,竟須用坐功調息? 瓊娘端著一只磁碟,裡面擺著六只玉盞,各放著半盞白色乳狀物,一陣清香,隨風飄溢,使人頭腦為之一清。 仟峰老人等一臉驚奇之色,但都沉著氣,倒看這幾個娃兒在老輩前面搗點什麼鬼?瓊娘端著盤子,俏生生地和龍女並立一處,龍女笑道: “用這泉水點目,據說可使目力透露穿雲,姪女擅自作主,拿點泉水為前輩們點點眼吧!”於是每人眼中,點了一滴。 這妮子手腳極快,一經點畢,由瓊娘端著盤,每位長輩面前,遞過一盞,龍女端了最後一盞,遞與麟兒道: “你速和前輩們一同飲用,稍事調息後,我們得分別回山了!”麟兒接過玉盞,立將昨晚獲取芝馬經過一說,並言明盞中水液並非清泉,而系靈石天露,這兩種東西,一點一滴,武林中莫不視為珍寶,能同時飲用,自是不世仙緣,可把這幾位武林長輩樂壞了。 仟峰老人哈哈大笑道: “成形肉藝,已是千古難遇,更與靈石天露同服,無疑相得益彰,這種不世奇逢,我們真沾光不少呢!”語調甫落,遂將盞中所有,一口吞服,立和師弟追魂手同赴麟兒室中運功養神去了。 上官奇、穿雲劍客和一瓢僧,也趕緊把靈藥飲用,立即回房中調息。 安排了諸位長輩後,麟兒等人趕忙退出房中,龍女見他盞中的東西仍然未動,不覺埋怨道: “你何不一口喝了,趕緊調息呢?” 麟兒笑道: “一塊兒喝多好!” 龍女拗他不過,趕忙把餘下的芝露,每人半盞飲用完畢,即就房中運起功來。 這地方,就可分出內功高下,麟兒稍事調息,即能應用本身真火發動腹中靈藥,再使丹田真氣遍遊十二重樓,暢將龍虎玄關,而後引水濟火,導氣歸無,充分利用靈藥效力,收洗髓伐毛之效,不到片刻,即覺一身輕靈,內家真力,又復增進不少。 行功既畢,他第一個關心的人,自然是自己的師妹了,她正運用乾元內罡行功導氣,但以功力不純,真氣運行大緩,忙運掌抵著她的掌心,又復悉心指正,龍女 領悟力極強,即知即改,同時感到有兩股熱力,由麟兒掌心透過自己雙掌,直輸體內,驀覺真氣大盛,十二重樓立即暢行無阻,麟兒將全部真訣細心傳授後,才停止 功力,含笑地離開了她。 惠元功力雖然不及麟兒清純,但他一心一意地運用太乙五靈功,真氣也能生生不息,遍達十二重樓,論功力,似比白衣龍女尤較精純,因為他施展的是另一路子,而且是武林中一種最上乘的心法,麟兒看了一看後,立即點點頭走開。 瓊娘運用的也是不折不扣的乾元心法,不過有很多地方均經過麟兒修改,她僅有五成左右的功力,很難做到氣通十二重樓,麟兒因她生性婉孌,原是愛惜十分,遂掌按丹田,用本身內功彌補她的不足,等到瓊娘行動完畢,惠元龍女業已竣事很久。 惠元閉坐著,龍女卻用乾元內力幫助袁玉英導氣行功,袁玉英雖然習有內功基礎,但還談不到氣遊十二重樓,只能使她熟習內功要訣,運用內家熱力,使藥力先充分發揮而已。 整整一上午,都耗在行動導氣之上。這之後,每人容光煥發,均覺獲靈藥之助不少,欣慰異常。午餐既畢,五位武林長者相繼別去。麟兒謝過了寺中主持,又拿出五十兩紋銀,作為寺中香資,始收拾行囊,同下鶴峰。 龍女神色黯然,對麟兒瓊娘道: “此次小妹下山,恩師原限有時日,今日戌亥之交,如不能返山,勢將受嚴重處分,恩師言出必踐,對門徒管教極嚴,只好就此拜別,並寬恕小妹之不情。”說完,離情萬種地看了麟兒一眼,強作展顏地笑了一笑,那種笑實在比哭更難受。 麟兒心中難過已極,但怕更惹動她的愁懷,只好苦笑道: “師妹,峨嵋之行一了,我即將飛赴五指山專程奉訪,計重晤之期,最多也不過兩月左右,我們不必難受好了。”話雖如此,但一雙星眸中卻滿是淚光,“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確實男女離別的寫照! 這幾位少年男女,不盡纏綿,依依惜別,龍女知道再事延宏,勢將無法按時返山,只好揮手互道“珍重”,但見她羅衣飄拂,素袖迎風,有如奔月嫦娥,臨風仙子,人已飄揚直上,幾番回首反顧,剪水雙眸中隱蘊珠光,旋沒入林中,疾馳而去。 麟兒痴然木立,已不知此身何在存,惠元在他背後輕輕一掌,低喚道: “霞姊姊人已去遠,如果想她時,憑你這種身手,跑到南海看她,那還不是易事一件? 這樣的想念作什麼?小弟已蒙惠賜靈藥,師母的病雖然痛苦,但無危險,擬俟你峨嵋事了之後,再行回山便了,我們即此走吧!” 瓊娘笑道: “他那靈魂兒早隨著小妹子奔赴五指山了,讓他一個人就此木立罷!” 麟兒俊臉微紅,只好強打精神,奔赴巫山。 第二天下午,即到了巫山縣的對岸,過河後,已是日落黃昏,只好進入縣城先找棲身之處,再行計議探山之事,並打聽那三位長者的下落。 城裡客店頗多,店中伙計紛紛招徠顧客,惠元甚是天真和易,不知他從哪兒學會了幾句四川土話,居然和那些店夥大肆閒聊,麟兒哼了一聲,他才選了一家巴東客店,大家隨著店夥入店落宿。 還未進店,卻從左邊橫街處,出來了兩位身著藍衫的人,四只賊眼不住地對瓊娘玉英身上打量,這兩個東西,膽子真大,走路的時候,竟故意挨著瓊娘玉英,前面一個竟伸手向瓊娘臀部就摸。 本來這兩人一出現,麟兒等就發覺這東西決不會是好人,因為一個面有刀痕,濃眉環眼,匪氣十足,另一個獐頭鼠目,縮肩駝背,猥瑣不堪,撞到這種人,誰都會提高警覺。 大街之上,隨便對婦女實施輕薄,這種人不加懲治,會讓登徒無賴色膽包天,瓊娘不避不閃,疾抬素手,織指輕揮,指風如剪,直朝對方手上打擊。 這東西,正是那面有疤痕的人,他一雙賊眼,卻至為識貨,知道這種彈指功夫,決非自己所能抵禦,忙往旁邊一躍,正待趕緊走避,不料身形未落,右臉上卻挨 了一記又清又脆的耳光,只打得耳中雷鳴,一臉脹痛,口裡牙齦冒血,半身麻木不仁,回首反顧,哪有什麼人影,只有走在最後的一位藍衣少年,帶著滿臉鄙視的情 形,自言自語道: “好個不知輕重的臭賊,念頭居然動到我嫂子的頭上,如果不讓他吃點苦頭,那真會變成惡人的世界了!” 那獐頭鼠目的傢伙這才知道這幾朵嬌花卻長滿了毒刺,嚇得忙拔腿就跑,不想剛提腳,足下似乎被什麼東西一拌,立時一式黃狗吃屎,匐然落地,撞著街面卻是麻石路,手臂膝蓋,皮破血流,弄得異常狼狽。 街上的人一見這種滑稽情形,自然覺得十分好笑,但他們對著這兩個東西畏之如蛇蠍,想笑又不敢,只好故意把頭朝著他處,假裝未見。 那面有疤痕的歹徒,一見麟兒等人業已去遠,立時兇威頓發,只聽他罵道: “去你媽的,老子不把你剝皮抽筋,也不算神女峰義勇寨的頭目!”又對著他的同伴怒喝道: “鄔老二,還不設法通知峰上,道是此間來了免崽騷狐,卻怔在這兒幹啥子?” 那獐頭鼠目的傢伙還真有三分伯他,只好縮頭媚笑,輕輕地走到那疤臉身旁,對他耳語一陣,疤臉點點頭,即朝左面長街疾奔而去。 麟兒等人入店後,店夥知道這四位少年男女,實非常人,不敢怠慢,忙揀了兩間上房,把人領入房中,打過洗臉用水後,即動問麟兒所需菜餚並立即著手準備去了。 晚餐即擺在麟兒房中,川中烹調,別饒風味,辣子花椒各式辛辣之物,無不一應俱全。 麟兒久處湘垣,已變成了一個道道地地的辣椒公子,各式辣餚,食之津津有味。瓊娘玉英卻也喜食辛辣之物,酒席筵上,卻苦了俏哪吒陳惠元,他原沒有吃慣川湘食品,只辣得汗流浹背,喉舌之間又麻又痛,本想停箸不吃,又忍不住那股饞涎,不覺苦笑道: “麟哥哥,你真會使壞,這種吃法,比和袁素涵大戰三百合還難!格老子,你們怎麼卻像沒事人呢?” 麟兒不由噗嗤一笑道: “我點的是道道地地的川萊,不想你這小四川佬原是贗品,一點辣椒也不吃,怪誰嘛?”說完卻揀著辣味少的幾道菜餚擺在他前面,惠元這才微笑不語。 酒飯既畢,麟兒提議,午夜探山,惠元只喜得拍手大樂。 驀地窗門無風自開,一條灰影電射而入,惠元撲向前就是一式「黑虎掏心」,對著來人胸缺打去。 麟兒大吃一驚,撲向前,將惠元攔腰一帶,惠元忙縮手收招,但拳風勁疾,仍直撲來人胸前,勢未稍減,來人忙將那肥大袍袖一卷,雖然收去拳風,但身子也被震動得搖了兩搖,才將身形穩定。 瓊娘玉英,早已撲向前招呼了一聲師叔,那人輕笑道: “這位崆峒高弟好俊的拳功,貧尼幾乎抵擋不住呢。” 惠元見來人是一位慈眉善目、年約七旬的師太,因瓊娘玉英同呼師叔,而態度又顯得那麼親熱,知道一定是廬山派的長輩到了,也忙喊了一聲師伯,並紅著臉,謝過剛才的魯莽行為,隨伴立在麟兒跟前,玉面爭輝,交相掩映,師太不由淺笑道: “兩位賢契,真是瑜亮並生,功臻絕頂,的確是武林美質。” 兩人惶然遜謝。 青蓮師太落坐後,麟兒略一注視,見她雙眉緊鎖,一臉倦容,似失去了往常那種安靜態度,不覺心神一怔,幾番想出口探問,但在長輩面前,似又礙難出口。 師太慧眼如電,一見即知麟兒心意,不等他設詞詢問,即嘆息道: “瓊兒這場事,不想過於扎手,天山蒼鷹二友,於探山時竟被人擒去,貧尼雖然逃脫,看情形,似是敵人有意把我放走,讓我邀集武林同道,齊集此間,好讓他 一網打盡。巫山到底出了什麼奇人?我已窮數夜之功,上山打聽,雖竭盡所能,但總無法擅越雷池一步,而且連敵人面貌也未看清,加以近來禪心不靜,警兆連連, 卜卦多次,均未測出絲毫底蘊。今晚,見山頭派伏此間細作,發出銀花火箭報警,猜想你們已來此處,果然一找便著,日來遲退未至,大約與鶴峰千年芝馬之事有 關,不知所忖如何?” 麟兒略將鶴峰之事簡陳師太,並急問天山神丐及蒼鷹老人,如何探山被擒。 師太道: “我們三人,於當日趕赴此間後,即決定夜間探山,但一進入巫山縣境,即發覺寨上有細作埋伏各處,看情形,只要有武林人物路經此處,他們都得把你的來歷 弄清,天山道友想出手懲治,是貧尼將他一手阻止。當晚兩更過後即逕奔巫山,進入山林不久,我們即從枝頭之上直向神女峰進發,距離峰腳尚有裡餘,立即有人中 途攔截。起初,來人出聲喝阻,道是神女峰未經許可,決不容人察看,發話的人竟用武林中傳音入密的上乘功力向我們示威,我們哪能吃他這套,中途退返?天山道 友和蒼鷹道友遂隨肩並進,意圖硬闖,不出十丈遠近,忽聞暴喝一聲「打!」剎那間,暗器橫飛,響聲大作,我們靠著內家罡力,將飛來暗器全部震落,拾起一看, 不由使我們驚得目定口呆。原來打來的東西卻是一把樹枝,這種摘葉飛花的功力,我不能說武林俠義道中就無人具備,但是就我所知,會這種功力的人可以說少之又 少。蒼鷹天山二友,用蒼鷹盤空踏雪無痕的上乘提縱術往前硬闖,我在他兩人身後,暗中打量敵人形勢,略有遲延,再行進入時,不料殘枝敗葉紛從兩旁打出,雖然 均被我用拂塵震落,末傷身體,但衣袖卻穿破了兩處,這還不算厲害,驚人的異事卻隨之發生。神女峰離我撲鬥之處,總在十裡以上,驀地有人從峰上發出一種低沉 的冷笑,隨即慢吞吞地說道:「將那幾個武林小輩一併擒來,由我親自發落,如果他想惜命逃走,就任他暫時離去,以免有人說我們趕盡殺絕。」那聲音分外清晰, 一字一句,低沉有力,另說是聲從離處可以及遠,但來人語音不高,十裡遙程,言來卻有如面對一室,內家功力,如沒有出神入化,曷克臻此? 旋聞撲擊喝吒之聲立止。論武功,天山蒼鷹二友已是江湖上乘好手,似不應數合即敗,看情形,大約中了敵人的什麼歹毒暗器,遭人擒縛,當時我不顧一切,向 前直撲,但斷枝殘葉取用不盡,宛如箭林密而,紛從四面八方襲來,我不得已,只好引身暫退。連續幾晚,均經改道奔探,但敵人卻洞若觀火,每次均被人中途截 退,今晨,並在我落腳店中,給條示警,著我立即退出巫山縣境,否則本晚將立以毒辣手段對付。這樣的強敵,可以說生平尚屬首次遭遇,正待奔赴鶴峰,與麟賢姪 妥商應付之策,不料你們卻適時趕來,貧尼無能,言來慚愧不已。” 講完這段經過,青蓮師太不盡唏噓,一改往日那種沉靜常態。 惠元星眸中精光四射,但隨即將秀眉一皺道: “傳音入密,摘葉飛花,本門中的幾位長輩都善精此道,即弟子亦曾習此種功力,不過要仗以阻止像師伯這樣身手的人,卻極不容易。巫山何時隱藏這種武林高手,武林中迄未聞之。看來江湖上殺機潛伏,群魔業漸次蠢動,這種人物,不屬陰山,就屬四川境內這幾大名山異派。” 驀地白光一閃,一把七寸長短的匕首從窗中電射而入,惠元一聲冷笑,隨手一抄,立將匕首接住,也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對來人喝道: “巫山匪徒,我勸你稍斂狂態,假如再不知趣,我要立即將你擒縛!” 他人在發話,麟兒忙從他手中取過匕首上所附紙條,打開一看,見上面寫著: “巫山周圍一百里,決不容許旁門別派滯留窺測,念爾等年幼無知,不加懲處,著即離境,否則即予扣留,並向爾師門問罪。” 來人輕罵一句: “好個狂妄無知的蠢物!” 麟兒嘴唇微動,那聲音細得幾乎使人聽不清楚,瓊娘知他正以紫陽真人上乘傳音之技,警告來人,但聞他斥叱道: “狂徒,歸告你家寨主,道是十四年前,薛家一門血案,現由廬山青蓮師太親率死者之女及其未婚夫婿等人,來此拜山,為免你措手不及,約定三日時限,靜候 等覆,如過時不令回信,我們即發動攻山,本意將你揭縛示懲,以消除你那桀傲不馴的匪氣,但那樣作,顯得我們不教而殺,未免不近人情,從速歸告你家寨主 罷!” 想是來人識貨,果然一聲不響地走開。 瓊姐見他彰明昭著地道是自己未婚夫婿,不由羞得粉驗通紅,但心中卻感到無限甜蜜,不由深情款款地望了他一眼,麟兒也報之一笑。 第二天上午,竟來了一個三十餘歲的藍衣匪徒,一臉剽悍之氣現於眉宇,一入店,就告訴店家,要面晤青蓮師太,以便交付書信。 店家如奉綸音,立即帶赴師太房前,開門的正是袁玉英,當即由店家面告其事。 袁玉英將匪徒略一打量,冷幽幽地說道: “師叔正在入定調息,有信要交,有話要說,不妨由我直轉便了!” 來人冷笑道: “交你原不打緊,只怕你拿不穩、接不住,道我存心使壞,那才冤枉!” 玉英嬌喝道: “狂徒,你如再事賣狂,我叫你立刻討不了好,書信交不交在你,我無時間和你爭口舌之利。” 那人遂不再言語,從懷中掏出書信,遞與袁玉英道: “你既然願轉,就此拿去罷!” 袁玉英伸手一接,忽然大叫一聲,如觸蛇蠍,左手捧著右手,緊咬銀牙,疼得花容慘白,似乎苦痛萬分,那書信落在地下。 店家皺眉瞪眼,莫名究竟,正待彎腰拾起地下書信,驀地青光藍光一閃,麟兒惠元均從房中電射而出,一見情形不對,趕忙喝止店家,同時見袁玉英一只右手,業已又黑又腫,不用說,一定又中了什麼稀奇物,忙取出蝻蛇丹,著她握在手上,蛇丹能化解百毒,疼痛立止。 麟兒問過師姊情形,玉英告訴他,這封書上蘊有奇毒,她一接著書信,右手五指立即奇痛如絞,麟兒一聲不哼,重用真氣將全身毛孔閉住,若無其事地把信拾 起,拆讀後,大意謂:巫山寨上的人物,並無人認得什麼姓薛的人,但開山立寨的人,多少總有幾個仇家。如果彼此有仇,而又仗著一身本事,儘管跑上神女峰來, 隨到隨接,不必限什時日。信封上,頗有奇毒,初接不免吃驚,但用“金銀花”煎水洗滌,不到兩個時辰,其毒即解云云。語氣至為狂妄無禮,只看得麟兒惠元十分 惱怒。 當即由麟兒對來人發話道: “我們也不願和你一般見識,上覆你家寨主,我們要立即上山,不管他承不承認與薛姓的人有無關係,武成林這個人,我們是勢在必得!”語聲一落,即返身入房,就著原信上,寫了幾個大字: “即日攻山,準備從速!” 出房後,將信交給來人,連看都不看一眼,即攜著惠元的手走入師太室內。 瓊娘和她師叔都在閉目調元,不到片刻,都先後停止,由麟兒將接書批書經過陳明師太後,彼此都同意立赴神女峰。 麟兒惠元領先,瓊娘玉英當中,青蓮師太斷後,直奔神女峰。這五人,除玉英功力稍弱外,其他四人,無一不是功臻絕頂,因為是大白天,自然不便在樹梢頭上 實施飛行術,以免驚世駭俗。但從山麓直達神女峰,不知要經過多少重巒疊峰,遠望江流如帶,峰巒起伏,真是虎踞龍隨,螺堆豹隱,形勢端的險惡。 天真淘氣處,惠元比麟兒還強,他知今天有一場狠鬥,又可與麟哥哥大展身手,不覺豪興大發,仰天一嘯,聲徹流雲,同時千谷爭鳴,萬山響應,此起彼落,有如驚濤千里,萬馬突圍,使人心神為之一壯。 驀聞有人怒道: “巫山神女峰為千古聖地,哪來不知死活的小狗,卻在此處鬼叫作什麼?” 惠元大怒,星眸四顧,陡見古木撐雲,懸岩絕壁所在皆有,卻無半點人影,知道如發話之人有心潛伏,即使目光再好,也無從發現,遂對麟兒道: “麟哥哥,這些巫山狗賊,真是烏龜變的,平素儘管吹大氣真正找到了他們頭上,他們卻把頭縮到龜殼裡,我們何不點一把火,來個放火燒山,先把他們龜窩清除再說……” 忽聞有人冷笑道: “小狗找死。” 話聲甫落,萬絲碧綠光華從左右林中,激射而至,帶著 風響,沒頭沒腦地向麟兒惠元等人身上直攢。 這兩位小煞星,功臻化境,只要招惹一人,就叫人禁受不住,而今兩人合在一起,那真是如虎添翼,潛蛟入海,但聞惠元哈哈大笑道: “拿松針作暗器,倒也新鮮別致,待我也來陪你耍子。”他人不往前衝,卻向後躍,身子騰空約有三丈高下,左右手連番招展,但見落葉飄揚,蕭蕭作響,宛如漫天飛蝗,遮天蔽日,敵人的松針,不但被那些落葉悉數卷回,反而助長了那落葉聲勢,紛紛地分向左右林木中,激射而出。 左右林木內,先後有人“噫”了兩聲,隨由右面潛身者發話道: “「旋風卷落葉」是崆峒派的獨門心法,崆峒大師與陰山派頗有淵源,來人如是崆峒門弟,何以介入這場是非?如系誤會,望徒速出,以留彼此相見之緣。否則,將逕函大師,何以陰山締交,暢言守望相助,卻派出絕頂高手,來此滋事,話已表明,敬希從速答覆,以免彼此誤會才好!” 這番話,惠元心裡早已有數,他所以毫不考慮,冷笑一聲道: “誰和你這班雞鳴狗盜之輩有什麼牽連?我只知抑惡揚善扶弱助強,俾正義得以伸張,武林敗類從此絕緣,無味之言,多講何用!” 左林中有人哼了一聲道: “無知小狗,巫山原是臥虎藏龍、隱豹潛蛟之所,你卻來此處胡吹大氣,豈非找死?請嘗我們這種煞風旋砂陣的厲害。” 只聞有人同時大喝一聲“起”,兩旁林木之中,忽地卷起旋風數處,風中卻飽含砂礫,那旋風疾轉之力,奇勁無倫,風轉砂磨,不但激起一種異嘯,而且發出一股奇熱,只要將人罩著,縱不被熱力活活烤死,也被那砂子磨得稀爛,這種奇特功力確實獨創一格。 麟兒拍手大笑道: “元弟弟,你未曾有媳,卻養了不少孫子,否則,你的旋風掌怎會被人學去呢?我和你兩個,何不進去涼快一番?” 這兩個孩子的確天真得可以,那身法更是快得使人難以置信,一聳之下,人已騰空,每人還隨手折了兩條樹枝,一左一右地分奔那旋風之內。兩人手持枝條,在 旋砂內一降飛舞,枝條中卻蘊著內家其力,不但那砂子被震得紛紛自落,而且旋轉風力也被他們那逆轉身法攪亂,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風停砂落,兩人依舊衣裳楚 楚,連頭髮都沒有被旋砂打落一根,彼此又復若無其事地把敵人盡情嘲弄一番。 陳惠元睜著一雙星目,笑對麟兒道: “麟哥哥,這大約就是什麼旋砂陣了,實際上,武林旋風掌,只要能發內家掌風的人,再練就一種特殊的正反掌法,就可打出旋風,這種功力實不如一般掌風勁 疾有數,偏生還有那些自作聰明的人藉著這種掌力,加上預先佈置的幾處砂堆逞強,旋風見物就卷,自然弄得飛砂走石,稍明內功掌力的人,就該知道這功夫無什麼 玄奧。偏生這兩個毛賊,頭腦簡單,但又給他們練成了一種不三不四的內家掌力,大約經人指點,才並不容易知道這一簡單辦法,卻美其名叫作什麼旋風砂陣,更因 一般傳言,九天煞風厲害無比,於是又冠之了煞風兩字,名字既然不倫不類,功夫更平凡得無以復加,確實使人覺得他們可憐又復可笑,無怪乎他們龜縮不出。”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森森笑聲,那聲音使人聽得打從腳底直冒涼意,但聞,他慢吞吞地喝道: “來人如擅越雷池一步,天山巴山那兩個老怪,我們立刻把他們一刀兩斷,此事,司馬紫陽不來,我們暫時拒絕一切會商。” 麟兒不由心中一怔,知道這批匪徒業已中途變計,他們指明必須師父親自出馬,這自然含了很大的陰謀,只要真人一出,必然利用在手人質,提出種種無理要 求,處處限制真人的行動,而後暗中竭全力以對付真人,只要真人除去,武林俠義道中就會弄得群龍無首,而後他們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目前這件事,只好暫時忍耐,先行設法把人救出,而後再與他們清算總賬便了,想到此處,遂冷幽幽地答道: “既要本門掌教來此商談,自可由本人飛書馳請,不過,你如果傷我師伯一毛一發,我自有本事教你們神女峰寸草不留!”說完,也不待來人答覆,立即返身就走。 回到店中,五人略一計議,遂決定師太等三人留店歇歇息,由麟兒惠元晚上飛赴神女峰探山救人。 兩人略事調息,三更不到,即施展那踏雪無痕的本領從客店出發,惠元在最近時日裡,從麟兒處學會了那縮骨移形之術,兩人儘量把身形縮小,變得象兩個七八歲的小孩,風馳電閃般地向林中進發。 一進林,即有人喝道: “何人入林?從速站住!”麟兒立將身子往枝頭上一貼,惠元,卻用蹈空術往斜刺裡直飛,無意中驚起一只夜鷹,一掠而過,趕忙落在一株古松之上,藉著松針護體,身形又小,起落也無半點聲息,料想人家哪能一眼就看得出來? 果然,從地下的茅草叢中,鑽出了兩個匪目,頭上身上插滿了茅草,用以掩護身形,只要往草裡一坐,就是大白天也很難看出草中有人,兩人對空望了一望,見夜鷹飛掠,以為看花了眼,遂坐下對談。 惠元不由心裡暗罵道: “這些匪徒果然狡詐萬分,原來他們把獵人這套偽裝掩護的方法都學會了,無怪乎看不出他們藏身之處。”遂停身不動,暗中細聽他們閒聊。 只聞有一匪徒輕輕地嘆口氣道: “邱老三,寨中自從捕縛了那兩個老怪物以來,大寨主立即嚴令全體人員不分晝夜地加強守護,究其實,我認為這是小題大做,像三位寨主的功力,在江湖上已 很難找到對手,最近來的老者,據云是寨主的恩師,武功業已出神入化,洞庭幫主及其內外堂的總監又全來到此處,即使有人要報仇,我們何不大大方方地讓人家入 寨,憑武功將人擒縛!” 那邱姓匪徒冷笑道: “王老大,你也過分相信自己人的武功了,今天那兩個孩子,據說都是初出道的雛兒,可是憑二寨主與三寨主的功力,不但無法勝過這兩個小孩,而且還幾乎受 傷,使大寨主震撼不已,遂中途變計,叫那崑崙派的小孩找他師父出頭,只要把他師父擒縛,就可將武林左右,在事情尚未解決之前,怎能鬆弛戒備呢?” 那王姓匪徒仍然不服道: “就是崑崙派的掌門來了,他又能怎麼樣?昨晚來人的功力,不是不高,但遇著了洞庭幫的內外總監,不過略將蛇杖一搖,兩線紅光一閃,敵人即匐然倒地,而 今把他丟在後山洞內,雖然留得了兩條命,但據杖主人講,他那藥物,最多能保持一月,既無法不讓毒傷擴展,崑崙派的人即使將人救轉,也無異於搬回兩副屍骸, 這一來,我們何必懼人上山搭救傷者呢?如果說是山頭另有秘密,怕人上山發覺,真正人家打來了,總不能說一輩子不亮相?” 邱老二搖搖頭嘆口氣道: “什麼事,你都只看到一面,而不能仔仔細細體察,擒人作質,哪能使人知道他已受奇傷,奄奄一息?又哪能使人上山將人救去?此其一。陰山五老毒龍叟,藝 壓武林,人皆畏服,如讓人上山探去,崑崙掌門人可以藉故不來,如不來,豈不使這計劃落空?此其二。巫山四處設防,雖不啻銅牆鐵壁,但也有若干脆弱之點,如 任人得去虛實,豈不失知己知彼之利?此其三。但這些,都不過是云云大端而已,還有許多較小之點,一時也說不完,你該明白了罷!” 王老大把大拇指一豎,朗笑道: “格老子,還看不出你懂得真多,講來頭頭是道,高明高明!佩服不盡!” 麟兒因想要知道的東西,都已聽夠,遂趁著兩人凝神傾談之際,一式“天馬行空”,人從黑暗之中往前衝去,他怕惠元膽大闖禍,擅運禦氣飛行術直赴神女峰, 那一來,人在空中,至易為人發覺,遂先行往前領路,力將真氣提上,即覺一身輕靈,足不沾塵,衣不帶風,懸崖峭壁,稍縱即過。匪徒中雖有好幾道卡子,也似乎 察覺有什麼東西從頭頂一掠而過,但巫山多的是夜鷹猿猴之屬,黑夜飛躍而過,所見太多,遂也不覺為奇。 惠元與麟兒相距,少說也有五六丈遠,論迅速輕靈,哥哥遠勝弟弟,要保持兩人距離不變,惠元還得用力十分,不由他不佩服這位麟哥哥功力純。 兩人穿山越嶺,捷似風馳,須臾已到神女峰下,峰逾數千仞,飄緲雲間,雲雨巫山,本是人間韻事,眼前卻將變作腥風血雨,人事滄桑,殊難逆料。 麟兒正籌思如何上峰探寨,療毒救人,惠元立即撲向跟前,耳語道: “峰間多雲,用縮骨法及蹈空躡虛之術,不虞敵人發覺,願否一試?” 麟兒點頭應允。 兩人一聳身形,離地而起,但見兩條黑影翩翩於麟峋怪石、虯枝怒幹之上,一躍就是四五丈,不到半個時辰,落地處距離峰頂,已不過是一兩百丈高下。 在平時,麟兒也聽瓊娘講過,白雲莊距離峰頂尚有一段小小距離,故落腳處原是一座峭岩,怪峭巖,,極利潛伏,崖左山隅之內,似有燈光隱隱,兩人目力,因 點過靈石天露,可透視雲漠。仔細一瞧,深覺隅內雖有林木遮掩,但燈光星辰,顯示其中房屋極多,不明說,此處就是白雲莊,斷無疑問。 麟兒志在救人,擬先將人救出後再談其他,但惠元稚氣十足,偏暗中纏著麟兒一探白雲莊,看看那陰山五魔是什麼樣子,如喜吹大氣,倒先鬥他一鬥,揍他幾掌,殺殺他的威風再說。 麟兒拗他不過,只好依他,仍是哥哥前驅,弟弟跟進,兩小心思極詭,知道如由前面直撲,那無異於自甘暴露身形,後面陡削險峻,不用蹈虛之術,根本就無法停留,敵人以為有險可恃,說不定防範頗松,這一料想,果有見地。 危樓一所,依岩而設,飛簷畫棟,勢同殿宇,四周掛著八盞琉璃宮燈,均未點用,惟窗中透出一點燈光,也不知裡面住的是什麼人物,除陰山五老外,別人倒不在二人心目之中。 因為莊中隱藏著絕世高手,武林人物談及陰山五老,莫不驚然而懼,麟兒惠元在這種地方絲毫不敢大意,遂用蹈空術,輕輕地落在一株古柏之上,沿著四周柏樹,幾個起落,已到了樓的前端。 驀覺絲絲寒風從室中透出,觸及人體,頓覺一股奇寒之氣直透心脾,五官四肢麻木不仁,連呼吸也頓覺迫促。 麟兒惠元不由大吃一驚,本可用防身之物護體,但至寶都有強烈光華,只要發動,馬上就可使人覺出,只好用師門內功心法,調元護體,以抵禦那種奇寒之氣,室門半開半掩,室內情景,了然在目,兩人略一打量,但覺一絲涼意,打從腳底直冒頂門。 室內有樟木雲床一張,上面跌坐著一位奇異老者,滿頭白髮,散如飛蓬,前覆眼鼻,後垂肩背,頹下白髯偏生,長逾胸腹,配合著他頭上亂發,只覺他是一個白毛怪物而已,蓬鬆亂發裡還突出一只肉角,愈顯得這種人,介於人獸之間。 他身披一襲白衣,雖薄如蟬紗,但將全身籠罩,看不出他一身肥瘦。 周身白氣瀰漫,冷得那室內燈光,其昏如晦,室內的寒氣,原來就是這白色氣體作怪而已。 雲床之下,還肅立著一位白衣童子,也生得玉面朱唇,偏長著一頭白髮,童子白髮,使人看了非常礙眼,他兩手捧著一只白玉香爐,爐中白煙裊裊,瀰漫一室。 那白毛老怪突將怪頭稍擺,頭髮一分,口鼻微露,一吸氣,那玉爐裡的白煙宛如兩根白帶,逕入鼻中,也不知他的肺腑有多大,這樣有吸無吐,卻來個無盡無休。 只看得麟兒惠元心頭納悶,暗想: “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陰山派的每門功力,無不有逾江湖常規,令人莫測深高!” 危樓下,突傳來一陣琵琶之聲,音才入耳,即覺其婉轉悠揚,神為之奪,須臾,五音雜陳,七情並具,似傷似怨,欲喜還愁,整個心情,隨著琵琶的抑揚頓挫,而為之升沉起伏。 麟兒自幼即隨著父親,習詩書,明禮樂,更得紫陽真人三年傳授,文學武術,素養至高,白雲山菩薩岩深宵一宿,領悟天音,不但把它製成樂譜,而且獨創一種 拳招劍術及內家罡力,所以一聞到這種琵琶異調,即知它隱含著一種歹毒奇功,信手揮來,攝神喪志,這鬼武林異技,若非自己,別人還真無法抵擋。 惠元靜坐枝頭,低眉合目,正運道家太乙五靈功抵禦這種神奇音樂,但鬢角間冷汗淫淫,顯然已吃力十分,麟兒大吃一驚,正想拼覺暴露身形,發動防身至寶護 住惠元,自己則單打獨鬥,和這老怪硬拼一陣,忽然那琵琶之聲劃然而止,門聲響處,緊跟著白光一閃,還夾著佩玉鏘鳴,一白衣女,懷抱琵琶,早已飛落樓上。但 見她膚光勝雪,宮鬢堆鴉,玉面花容,風情萬種,不由麟兒暗中喝采道: “這女子真美,不但可比瓊娘姊姊,而且,兩人身材臉蛋,至為相似,盜窟中卻有這種美人,未免奇事!” 那琵琶女從樓下疾往上躍,身子本向裡面,一登樓臺,驀地回身一轉,剪水雙眸中精光四射,對著麟兒存身古柏之上,掃了一掃,嘴角間微噙一絲冷笑,旋即蓮 步輕搖地進入室裡,聞她語音,卻在囑咐那捧爐童子,務必小心侍候爺爺,語畢即出,翩若驚鴻,在佩玉鏘鳴之下,人已疾落,只聞她自言自語道: “此處高手如雲,無殊龍潭虎穴,來此探聽,只有送死,我如不念你們年幼無知,出手擒拿,那還不是反掌折枝之易?” 麟兒惠元哪能忍受這種輕視,正待想法出手和她比較一番,還是麟兒較為穩重,自以尚有兩位武林長輩已在生死邊緣,如以一念之憤,和人動手,身在強敵圍攻 之下,勝負之數,實難預知?這一來,豈不憤事?遂強忍著一腔憤怒,手拉惠元,竟用蹈空躡虛之術,飛身而出,那白衣琵琶女,一見兩人身懷這等功力,芳心裡也 不由佩服萬分,暗度: “不知誰家小兒郎,竟有這種身手?如果自己有這樣的小弟弟,那多好玩!” 這一次,麟兒惠元卻飛向右側(面對危樓的右邊),右側地勢略為平坦,古木千年,順著山峰形勢,直引而上,論坡度,仍然大得非常,不過略懂武功的人,即可爬升直上。 濃蔭密葉之下,最有利於夜行深山的人,兩人縱身疾飛,想找出那囚禁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之處,只要將人救出,一切就可放膽去作了。 忽聞林中遠處,似傳來一陣喝吒之音,細聽之下,卻是一帶川音的男子,正在那兒不住地斥喝道: “格老子,你這老叫化,作了本寨死囚,卻還在這兒逞凶,時而要酒,時而要肉,稍不如意,即開口罵人,看老子用皮鞭收拾你!”緊跟著“啪啪”兩聲,如中敗革。 旋有人怒喝道: “匪徒,爾敢逞凶,縱使老化子無法收拾你,自會有人要你好受,你等著瞧好了!” 麟兒一聽,這正是天山神丐的口音,不由心中一喜,立即與惠元循音辨向,折向左轉,順著一條小道,穿林而過,林木盡處卻是一處絕壁飛岩。壁上石徑,全由人工開鑿,徑的盡頭,原是一座天然石洞,怪石嵯峨林立,恰好將洞掩住,正面現之,使人很難察出此處藏有洞府。 兩人同向洞口一落,藉著怪石藏身,略向洞中一打量,不由怒火大發。 原來這兩位武林長輩,正合著一句俗話: “虎落平陽被犬欺!”全被匪徒折磨得不成人樣,兩人手腳不但被人用蛟筋反綁,而且將身子懸掛洞中,這種酷刑,用以對付武林俠義之士,哪得不使人憤怒? 兩人頭臉又黑又腫,神丐全身更被人打得皮破血流,他本鶴衣百結,那衣服經人用皮鞭一抽打,自更破碎不堪,上身幾乎全裸,就是褲子也破了好幾處。 這情形,兩人哪還忍再看,麟兒正待發動,惠元已一步搶先,俊身一躍,人已撲入洞中,那拿皮鞭的匪徒大約武功也似不弱,一見有人飛身入洞,立揮皮鞭對惠元沒頭沒腦地打來。 陳惠元俊眉一揚,伸手立將皮鞭抄住,一式“單掌推山”千鈞掌力全打在那匪徒的胸口上,人震得往壁上一撞,慘號聲裡,腦袋開花,立時氣絕身亡! 麟兒正待出手為二人療傷,忽聞有人低喝道: “好大的膽子,居然還在此救人傷人,只怕你們來得去不得了!”聲音清細嬌甜,分明是女子所發。 |
第11章 陰山玉女a
惠元一聽來人分明是個女子,知道善者不來,因為江湖上一股常規,有四種人確實沾惹不得,那就是“僧、道、婦、丐”。這四種人如有人膽敢與其作對,那工夫一定特殊。 惠元忙用掌護住全身,一塌腰,往外便衝,一至洞門,只聞一陣幽香,非蘭非麝,沁徹心脾,不由心中一動,但前衝之勢,一時竟穩不下來。好惠元,功力真 純!立將左右手一擺一揚,腰部往左一扭,一式“天龍繞柱”,把身形硬扭轉來,而後輕飄飄地落在洞口,一身藍衣勁裝,劍眉星目,神儀內蘊,秀逸奪人,形若無 事地用星眸向四周默察,那種恬靜神氣,看著就叫人心折! 只聞有人嘆息道:“好一式天龍繞柱,論身形,確似神龍天矯,講氣度,宛如岳峙淵停,只是瑜亮並生,較人家似猶稍遜一著,然而能練到這種地步,也就不容易了。” 惠元一聽,不由暗吃一驚道:“此人潛身何處?怎麼察看不出?聽他口氣,分明是把我和麟哥哥來比,我比他原自認不及,如和別人論上下,我就不相信會比人差!”這孩子,雖然生得異常文秀,但還有三分傲氣,除了麟哥哥,他確是什麼人也不服。 拿眼打量四周半晌,還是看不出人家藏身何處,不由一臉困惑。 旋又聽那女子輕笑道:“你想找我麼?我躲的地方,才不是你能見得到呢!功夫好,招子不行,能管何用!再說,你這身功夫,如和我比,準輸無疑,就是裡面 那一個,我照樣也能把他制服,武林中的功夫,除了本門外,別家功夫,想不認輸,也是無法。”說完,人竟咯咯地輕笑不停,似想把惠元放意激怒。 陳惠元果然不賣這個賬,微怒道:“功力強弱,只有交手以後才可明白,專靠嘴硬,有何用處!我一生不願意和女人打交道,原因就在此!” 只聽來人嬌嗔道:“什麼女人不女人,她們與你們這班臭男子有何兩樣?你憑什麼瞧女人不起?有的地方,你準不及女人。” 惠元故意挖苦她道:“這句話,我陳某也頗贊同,燒茶炊飯,餵豬打狗,這種事,我只好甘拜下風,至於論武功,我認為你還不是我的對手。” 那女人嗤之以鼻道:“你有沒有膽量和我比一比?” 惠元見她說得有趣,不由笑道:“你如硬逼著我和你動手,有什麼不敢?但不知是怎樣的一個比法?” 那又嬌又脆的口音答道:“方法可多著呢,比方說,比一趟輕功,來幾手琵琶,總與那拳打劍刺要命的玩意好得多!” 惠元笑道:“比輕功不逞多讓,彈琵琶我只有甘拜下風?” 那女子立以輕鬆俏皮的口吻答道:“這麼說,你是不比認輸了?” 惠元也很俏皮,同時,聽了她這銀鈴似的語音,激起了他對異性的興趣,這一來,已忘卻自己身在險地,竟和人家一問一答地搭訕起來,他笑著道:“彈琵琶可 以說是女子專長,漢明妃以一曲琵琶流傳千古,我哪能以堂堂丈夫效法女子行徑?再說,彈琵琶也不能與武林較技之事並為一談呀!” 那女子輕吒道:“你當我的琵琶也和別人一樣的麼?說什麼彈琵琶與比技無關,不怨自己所見太少,還在這兒亂吹大氣?實告你,琵琶就是我的獨門兵刃,不是我誇口,我只要把手中琵琶一撥動,管教你束手遭擒!” 這幾句話勾起了俏哪吒滿腔怒火,但也忽然想到剛才探視怪老人時,聞到幾聲琵琶,突感心猿意馬,全身軟弱無力那一幕,這女子如系樓下那彈琵琶的人,倒真 難以抵敵,可是當他想到“土可殺而不可辱”,不覺又激發了他滿腔豪氣,遂也冷峻地一笑道:“陳某既然被你認為不堪一擊,何不乾脆現形相見,賭輸贏一決生 死!” 那女子仍然慢條斯理,冷幽幽地說道:“好!但不知這輸贏怎樣賭法?” 惠元衝口而出:“我如輸了,殺剮任便!” 那女子也毫不猶疑地說道:“我如被你打敗,一切全憑你處理便了!”說完,從右邊一座很不起眼的暗岩之後閃身而出,由那身材衣著及懷中抱著的琵琶來看,知道這位琵琶女郎確是一位不容自己輕視的武林能手。 她剛穩定身形,遂似笑非笑,用半有情半逼人的口吻道:“此處不但打鬥不便,而且很容易被人發覺,高手一來,別說你們只有兩人在此,就是人再多,武功再好,也只有束手待縛!” 惠元冷笑道:“我們把此處高手的事暫時撇開,且先找個地方比劃一下,讓我來見識你手上琵琶!” 那女子遂不再搭腔,懷中抱著琵琶,有如司樂仙女,輕飄飄地往前縱去,真是一身輕靈,美妙已極。 惠元哪甘示弱,身隨意動,也來了個並駕齊驅,那女子矜持不語,領著惠元,竟用臨空虛渡之法,只管對絕壁之下直落,兩人同落在一塊荒地上,草可沒脛,琵 琶女皺了皺秀眉,雙腳微點即起,人竟似有形無質地站在草上。惠元知道她一身輕功比自己毫無遜色,馭氣飛行、凌波而立,大概她已練得熟而又熟。 他站在她的右邊,與美人為伍,自不免用眼把人家打量一陣,見她已換著一身綠色雲裳,頭髮也把它散在肩上,額前秀髮雲卷,左鬢角卻扣了一只蝴蝶玉夾,那玉蝶發出一片淡綠光華,兩眼卻迸出兩點紅光,栩栩如生,潔似一只大蝶落在美人雲鬢之上。 惠元不禁暗想:“美人魁力可真不小!無怪古往今來,不少人低吟雅唱。但願化作蝴蝶,與如花美人周旋,遠的不說,就以麟哥哥來說罷,儘管他能功參造化, 學究天人,但一見著霞姊姊和瓊姊姊,也就百依百順。這琵琶女,論人才,比霞姊似稍清秀,與瓊姊直可大較短長,得妻如此,自亦人生之福,惟出身邪門,與武林 俠義之士作對手,不免為正人君子所歧視,未來仍然是百折不復,實未免空負了這種良資美質了。” 想到此處,不覺發出一聲悠長嘆息,呆立在女子右旁,默用眼把美人凝視,男孩子對女人,只要萌著愛心,就會對她有三分獃氣,惠元雖然長得靈秀,但畢竟是 人,哪能脫出這種槽臼?那女子,見他呆望著她,微笑道:“你是不是膽怯?只要你講明一句,我也願放棄前言,不再比劃,因為我一生最憐人膽怯!” 這句話刺激性很強,男人應該豪氣乾雲,哪能受女子的憐憫?惠元恍從夢中驚醒,立即報以冷笑道:“憐憫的憐字,你對陳某,永遠用不上,倒是我很可憐你!”“這句話卻從哪裡說起?”琵琶女臨風而立,卻顯得滿不在乎地閒問著。 惠元侃侃而談道:“陰山派為武林邪門,門弟子大多是陰險絕倫,無惡不作,正派人士,莫不恨之入骨,你如不能趁早脫離,未來難免不玉石俱焚,我們有一面之緣,見你資質極美,哪能不心生憐惜?” 琵琶女立把星眸一睜,冷笑道:“尸居餘氣,也來憐人,那你未免有點不知自量,我因你骨根極好,想把你引入本門,不意你對我胡說八道,只好把原來心意打 消,且先把你擒住再說。”隨用手往左邊一指道:“我與人對擊,最討厭一幹俗物擾人情興,左面林中空地頗廣,祖父人在定中,此時也不慮他醒轉,無須侍候,別 人聞聲而來,也擋不住我那太陰仙曲,你既然講我陰山派為武林邪門,那你應是百門正宗中的奇異之士了,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有多大的道行?”說完,不待惠元答 話,轉身就走,一陣香風起處,人如驚鴻電掣直奔林中。 惠元不料這女的喜怒無常,也勾發了一腔怒火,立將身子一縱,跟身而往。 那女子落在一塊松林空地之上,星眸中精光射人,還未等惠元落地,即發話道:“你長的那一門,只管把你最精彩的武技都抖露出來,讓我來接你幾招,看看所謂玄門正宗的心法,比我們這種邪門人物,能強多少?” 惠元冷幽幽地說道:“陳某與女子鬥,總讓女子先行發招,你只管隨便好了!”那女子立把琵琶往背上一插道:“無謂之言,多耗時間,使人不耐,既然著我先 行動手,那真是恭敬不如從命,你就接招罷!”語聲未落,雲鬢影,已飛臨惠元身前,剎那間,玉掌翻飛,冷香撲面,左手“飛龍探爪”,直攻惠元面部,右手“單 掌摧峰”,同時,左腳竟用“巧踩天橋”,輕輕往惠元脛骨就點,一身輕靈,三招併發,拳攻腳踩,力道千鈞,穩狠巧快,兼而有之,這種奇異功力,在武林中尚不 多見,尤其對方是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女子,自更非同小可。 陳惠元立把全身往下微坐,右手“金絲纏腕”,左掌“金雞啄米”,同時把右腳一提一勾一掛,這一來,四手相交,兩腳相纏,兩人幾乎胸口相疊,異性香味, 都鑽進了對方鼻子裡,雙方驀覺心神一盪,本來是硬撞硬的場面,彼此都憐才撤手,不約而同地往後一閃,琵琶女臉似朝露,胸頭鹿撞,俏哪吒怦然心動,熱血奔 騰,兩雙星目交投,似互有磁性引力,驟然間乍分還合,又同時發招搶擊。 陳惠元在風劍襲之下,對此女確有三分愛意,但見她掌走輕靈,一閃即至,掌風如剪,觸手生寒,卻又不敢輕敵,而且她身法步式,複雜異常,正反兩用,奇正 這生,前後兩式,有時似不相連續,但剎那間,偏又巧演連環,拳打腳踢,掌劈指攻,在她演來似真似假,直教人捉摸不定,卻苦了俏哪吒,攻也不是,守也不是, 不免弄得有點手忙腳亂。 驀地,她一聲輕嘯,身法掌法突然一變,似有千百條俏影,疾從四方八面猛攻而來,同時她嬌喝道:“這是“天魔幻影”掌法,為本門絕妙奇招,看你這位玄門正宗的武林人物,到底能接我幾招?” 惠元一聽,不覺心神一驚,暗道:“這套拳術,曾聽恩師講過,在邪門中已成絕響,不但複雜詭譎異常,而且所用手法,也較武林中一般拳拳異趣,待我用本門 中翻天十八掌和她對拆便了。”於是身形往下一坐,立用“運轉乾坤”、“鎖陽手”、“地動天搖”,連環三式,穿入敵人幻影圈內,雙方打得一個高下難分。 琵琶女滿身幽香,只一接近陳惠元,就令俏哪吒有點飄飄然滿懷受用的感覺,男女兩性間的魅力,只要沾染了某一方,就可分去不少心神,鬆弛全身真氣,攻防 力量,無形中打了很大的折扣。琵琶女雖然一時察不出原因,但卻看得出形勢,立即巧閃易形,躲開惠元攻勢後,竟從側面欺身而進,右手往惠元左肩琵琶骨上一 扣,不要說被她扣準,就是給她輕輕一擊,惠元也得身受重傷。 惠元無意中被人製住機先,待發覺為時已晚,敵人指尖已觸及自己肩部,但陳惠元雙臂練得可軟可硬,拼著與敵人同歸於盡,人竟不閃不避,左右手反手一扣, 無巧不巧,正抓著琵琶女玉乳雙峰,乳部為乳腺神經血管聚匯之區,如稍用真力一擊,琵琶女比陳惠元還要死傷得更快,可是陳惠元觸及了人家的雞頭肉,趕忙縮手 撤招,一聲長嘆,瞑目等死。 半晌,只覺自己還是好好的,不但沒有死,而且全身不痛。 不癢也不麻,不覺心頭一喜,疾回身,只見對方垂首拈帶,那情形,簡直嬌豔欲滴。 陳惠元把臉容一整,深施一禮道:“小弟學藝不精,掌招已輸,任憑處置如何?” 琵琶女含羞帶愧道:“這一場算是不分高下,我想要用背上琵琶領教你身上的寶劍,誰輸了,再實踐諾言如何?” 惠元不覺暗想道:“女孩子真難纏,對人始終是保持著“道是無情卻有情”的樣子,可是只要結了婚,情形馬上兩樣,這種矜持,還真不好應付呢!” 對方見他久未答理,似乎等得不耐,微嗔道:“你為什麼不說話嘛?如果不想打,我決不勉強你就是!” 惠元微笑道:“如果姊姊硬再逼著要和我動手,哪還有什麼話好說,小弟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對方微微一笑,妙目流波地把惠元看了一眼,似嗔似喜地說道:“武林比技,事屬平常,誰會叫人捨命呢?這一點,倒不用顧及!”說完,反手一拔,那把雅而不俗的琵琶,早已抱在手中。 這種武林怪兵刃,倒還是第一次見到,它泛出閃閃紅光,形式大小,與普通琵琶似乎不差上下,可是製作的材料,既非木質,更非五金,但整體晶瑩如玉,美觀非常,倒看不出到底用何材料製成。 陳惠元雖然好奇心重,倒不便以此相詢,只好把靈虎劍取在手中,靈虎劍天地神珍,武林至寶,一出鞘,銀光電射,彩瑞騰雷,照得人眼花撩亂。 琵琶女一見他寶劍神奇,不覺粉臉變色,但她強攝心神,仍然形若無事地淡淡一笑道: “這劍據神話傳聞,道是煉石補天的媧皇故物,因石中含著五金之英,金英久熔不凝,投之以虎,躍出成劍,遂名靈虎劍,威力奇絕,不圖君配此神物,倒使妾 大開眼界了。不過神物利器,必須妥有師承,否則不但無從發揮它的威力,甚至使寶劍主人身受奇災,古諺有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即屬此意。 陰山派掌武林主脈,功力冠冕群倫,君既有此武功根基,如再得本門五老傳授,必可無敵於天下,只要你有俯就之意,妾願在掌門面前為君薦引,則你一切願望,也斷無不成!……” 俏哪吒不等對方話完,立即哈哈大笑道:“人無是非之心,則無異於衣冠禽獸,陰山派武林敗類,有目共睹,卿自陷泥淖而不知,反不惜為賊張目,這真是:“ 入芝蘭之堂,久而不覺其香;人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想是那些壞言邪行把你熏陶壞了,一代佳人,奈何作賊,可惜!可惜! 彼此多言無益,我們還是早點發招,一決生死存亡的好!” 話聲甫落,振腕揮劍,“唰唰唰”,飛雲劍術中的神奇招數連番出手,立時劍氣如山,風雷並作,銀虎飛躍,枝葉飄揚,眨眨眼,就攻了三劍。 只聞琵琶之聲,“錚錚”數響,那聲音震得劍上銀芒紛紛飄落,驀地,琵琶上紅光電射,緊裹著一綠衣俏影,在劍光中如金鶯識柳,穿來梭去,立把陳惠元那凌 厲攻勢輕輕化解無餘,旋見她巧揮琵琶,還帶著一種醉人聲音,在電光煞風籠罩之下,立把陳惠元逼退數步,同時更聞她一聲清叱道:“還不停手,聽我最後一言, 要生要死,由你選擇!” 陳惠元在一臉驚異、滿腔憤火之下,停止了身形,紅著險怒叱道:“有話快講講!” 琵琶女留著一雙柳眉,嬌喝道:“我看你還是聽我良言相勸,自有你錦繡前途,如仍執迷不悟,後悔已晚!” 俏哪吒冷笑道:“大丈夫生有地,死有時,你不要以為你那手中琵琶能攝人心志,衝破劍光,就可穩操勝算,須知破你的人卻大有人在,只要他一來,不怒施鐵掌,震碎你手中邪物才怪!” 琵琶女粉臉一整道:“你原來是拿那洞中同伴,作你靠山,所以你才有這樣猖獗,老實對你說吧,別道是他那點功力,就是司馬紫陽和陳太清來此,也禁受不住 我手中這九天元玉製就的太陰琵琶,勾魂七曲,得自!”寒真訣,以道家真氣揉合於廣寒霓裳仙曲中,循自然之理,藉奇樂傷人,藝絕千古,技壓武林,順我者存, 逆我者死! 不過我不願過份偏激,無端傷人,每遇對手,必再三善言指點,使其投入我陰山門下,俾滿門俊秀一同行道江湖,果真莫頑不靈,忍把忠言當作秋風過耳,為利於本門計,那種人,我們不敢不毀!你如固執到底,死身奇禍,就在眼前!” 陳惠元哪肯聽她這一套,忙將真氣納入丹田,靈虎劍二度出手,一座銀霞劍幕,擁著一只銀虎,天矯騰空,威猛無匹,將琵琶女緊緊罩定。 忽聞琵琶女幽然一嘆道:“我不傷人,人將傷我,只好把人擒下再說了。” 她手揮琵琶,紅光迸發,剎那間光幕如山,人影琵琶合而為一,奇招異式,層出不窮,玉琵琶,靈虎劍,戰了一個功力悉敵。 俏哪吒將真氣護住全身,凝神一志,施展那飛雲劍術,靈虎劍銀光閃閃,勢挾風雷,內家真力,原非小可,一招一式,莫不力逾千鈞,陳惠元更巧打快攻,施展的盡是連環招式,早已凝為一體,專對著那滾滾紅雲,排山倒海地卷攻而至。 琵琶女見他已練到身劍合一的地步,而且內家真力能從人體藉刻發出,與那凌厲劍風一匯合,只聞那轟轟之聲,震得林中樹葉,紛飛四處,劍尖上現出的靈虎,周身銀芒,耀眼奪目,飛騰撲躍,威震心弦,九天元玉琵琶雖是太古奇珍,但撞著這種神奇寶劍,倒也不敢硬接。 這時陳惠元已籍著身劍合一之術,硬攻入琵琶光幕之內,但琵琶女也立即還以顏色,琵琶風力如山,強攻硬擋,立把惠元攻勢封住。惠元驀地長嘯一聲,響遏行 雲,餘音繞繞,直上蒼冥,緊跟著一式雲騰九空,劍芒打閃,激卷而上,琵琶女右手倒提琵琶,對頂上疾繞一轉,紅光如驚雷電閃,一瞥之間,直卷陳惠元的雙足。 陳惠元見紅光繞至,哪敢怠慢,一式“雲龍翻身”,靈虎劍隨著那翻身疾轉之力,劍身上發出那震人心弦的異嘯,還未等對方看清,驀地火花四迸,緊跟著一陣 金玉交鳴之聲,只震得兩人的兵器幾乎雙雙脫手,陳惠元右臂酸麻,琵琶女眼冒金花,兩人都變顏變色,彼此躍開,察看手中兵器有無損傷。 惠元的靈虎劍,依然銀芒閃爍,鋒利如初,未受絲毫損害。 琵琶女一看手中玉琶,因為寶劍系砍在琵琶的腹底上,也依然完整如初。 元玉琵琶,系琵琶女珍逾性命之物,一見幾乎被人砍傷,不由泛起一陣怒意,暗道: “我對你有心,你卻和我以死相擠,你能擋得住我的琵琶招數,卻無法克制我那太陰攝魂七曲,縱使對你有傷害,你也無法怨我了。”邊想邊嘆了一口氣,又對惠元冷幽幽地說道: “你再發招吧,恕我無禮了!” 惠元知道她要彈起琵琶來傷害自己,遂微微一笑道:“你大約要用音樂攻人了,這東西我是一竅不通,不過君子成人之美,話已講在先頭,哪還有何好說?我也不再發招,那樣會使你在騰挪奔躍之間,彈來頗為費力,乾脆,咱們找塊地方對坐,你彈我聽,死傷聽便如何?” 琵琶女也未搭腔,僅把頭點了一點,揀著一塊乾淨石頭,用口輕輕一吹,石上立即一塵不染,左手抱著琵琶,且先不彈,但把臉容一整道:“我這勾魂七曲,功 力非同小可,你既以邪門別派蔑視本門,無禮之處,莫此為甚,我為陰山弟子,白有維護師門威望之責,你所有護身之術,此時盡可施為,否則,曲音一揚,即無倖 免,到那時,你怨我手辣心狠也來不及了!”這妮子,對俏哪吒還隱藏著一片情分,所說的話倒還一點不耀! 惠元天真地一笑道:“武林兒女,原本是在刀鋒劍尖之下討生活,而今我遇了這種奇異功力,就是不敵而死,也算別開生面,不過你也恐難逃過我義兄那雙鐵掌,有道是話不投書機半句多,你陷身邪門,執迷不悟,多講也無用處,我準備已完,你就動手吧!” 琵琶女秀眉微蹩,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左手抱著琵琶,右手玉指輕輕撥動弦線,只聞曲音悠揚,一開端,便隱含著三分幽怨,似是閨門弱息,面對如意郎君,正 數將滿腔幽怨,萬解閒愁,盡情傾訴,怎奈女兒家總有三分矜持,羞答答總教人難於出口。偏遇著個兒郎不解情趣,不管那紅杏枝頭春意鬧,他卻似坐懷不亂柳郎 君。 琵琶之音一起,惠元便跟著這聲音胡思亂想起來,只覺婉轉悠揚,傷懷有度,想不聽,卻欲罷不能! 琵琶女玉指尖尖,繼續不停地發揮那奇特樂器的妙處,那聲音,傷懷幽怨,卻又似加深一層,極盡兒女情懷撩亂挑撥之能事,在惠元耳中聽來,好似女方無法顧 及羞慚,竟來個投懷入抱,琵琶之音,抑揚有致,似若兒女絮絮,傾訴千種情懷,卻又埋怨玉郎,恁地不解情趣,忍教人出乖露醜,卻不知松衣解帶,蜜意輕憐,痴 鳳不求凰,教人好恨! 惠元不覺心癢癢的,暗中笑道:“怎麼彈出這神怪調?世聞哪有這種傻兒郎,遇著知心的人,來個不理不睬?這種人不是天閹,就是白痴,可以碰著這種人,那又有什麼值得貪戀的呢?……” 驀地裡,琴音一變。 惠元還未往下聽,又不由暗笑道:“不要急嘛!我說哪有不動心腸的傻傢伙?慢慢來,自然如願。”堪嘆惠元已逐漸著了人家的道兒,自己還未知道,太陰攝魂七曲,厲害處,就在於使人入伏而不自知! 琵琶音調,已涉及淫靡,一若嬌喘微微,欲仙欲死,輕憐蜜愛,難解難分,加之琵琶女體散幽香,涼風吹來,中人欲醉,不由得使惠元心中大動。 靈虎劍千古神珍,功能護主,忽然啪的一響,銀光迸發,銀花似雨,飄飄地灑在惠元四周,陳惠元心頭警兆連連,無奈一上來就愛著這朵陰山玫瑰。女的呢,更 是春情奔放,芳心深處隱蘊著萬縷幽思,只是兩方面一正一邪,勢同水火,女的想引誘男的棄明投暗,俏哪呼天生異質,為武林中一朵瑤草奇花,大義凜然,哪會作 出這種身敗名裂的事?可是淫靡之聲大作,五音雜和,聽來無一不是零雲斷雨,有道是“心猿意馬”,一發難收。 靈虎劍神妙處雖然不可思議,但它還仗著持劍的人巧運它來發揮威力,同時劍幕已阻擋不住那樂音,你愛聽那斷雨零雲,它也不能割掉你一雙耳朵。 這種淫靡之音一經入耳,越聽越想聽,彈曲的人正運用人性中這種內在的弱點,你越想聽,她變的卻愈來愈多。 只弄得俏哪吒雙顆緋紅,熱情如火,星眸似睜還閉,坐立難安,直欲摟著對面那如花少女親一個夠,抱一個夠。 這種原始野性在心中掙扎不停,惠元卻仍然強忍著,不敢見諸行動者,卻得自禮教的熏陶,這正是正邪交戰的緊要關頭。 無如這勾魂七曲確實太厲害了,琵琶之音隨著那妮子的手指不斷地發出,一絲絲都飄入惠元的耳中,陳惠元已經骨軟身酥,驀覺精關不固,那元陽直欲一洩而出,這不啻春雷擊頂,使他震驚異常。 千鈞一髮之際,趕快勒馬懸崖,強攝心神,垂簾內視,緊鎖精關,不讓無陽外洩,更運用師門太乙五靈功力使真氣平行全身,那靈虎劍光芒大盛,宛如一座銀山,珠簾倒卷,將惠元擁簇在內。 琵琶女妙目流波地看了一眼,冷笑道:“你認為我不能震破你的劍光麼,聽!” 只聞錚錚之聲大作,兒女纏綿之音中卻帶著殺伐,剎那間,似覺戰鼓爭鳴,聲驚大地,有如千軍驟至,萬馬奔騰,震得那空中劍氣雲翻浪滾,便似有千鈞壓力直向四周擠來。 陳惠元冷汗交流,身疲力盡,暗中淒然一嘆道:“棋差一著,滿局皆輸,恩師數年心血,看來還是白花在我身上了,麟哥哥如再不來,我哪能忍受這賤婢之辱,只好折劍碎頂,人劍偕亡,以保持師門威望!” 支持半晌,默察四周,除那琵琶異曲將靈虎劍幕震得如千重惡浪中一葉扁舟外,餘無所見,惠元滿腔悲懷,一手持著劍柄,一手拿著劍尖,正待用內家真力將這千古神珍折斷,以免為敵所用,而後拿碎天靈,不惜一死,以保持武林正氣。 驀聞一聲清嘯劃空而來,聲才入耳,人已臨近上空,只聽來人大喝道:“陰山魔女,不得有傷吾弟!” 這聲音使陳惠元聞到,真是聽在耳裡,喜在心頭,忙叫道:“麟哥哥,快來救我!” 麟兒清笑道:“誰叫你魯莽呢?受點風流罪過,煞是應該。” 語音甫落,人如流星瀉地一躍而下,一見俏哪吒那靈虎劍幕被人震蕩得黯淡無光,也不免臉色微變,立把伏魔神功暗中發動,香風一陣,吹入那劍幕之中,立把 陳惠元緊緊護住,同時,隨手摘下項下神佩,往劍幕中一擲,笑語道:“用此佩護住心神,發揮神劍作用,人家那勾魂大曲即勾不住你那七魄三魂了,遇到這種樂 譜,心中想到的乾脆就做,卻不失為一種以毒攻毒的妙招,無如你偏偏要強攝心神,卻又收不住那心猿意馬,遲來一步,縱不送掉小命,也得身受重傷,你革囊中儲 有靈石仙露,不妨喝它一點兒,解解心火,站在一旁,看我來鬥鬥人家,試試她這勾魂大曲是怎樣一個勾法?” 惠元可以說天不怕,地不怕,但對這位麟哥哥,確是心服口服,自從他一來,不覺心頭一寬,對方那勾魂曲的壓力,似乎立即減去不少。同時一陣香風吹來,似 乎蘊有無盡力量,把那動盪不停的劍幕立即撐住,不覺笑道:“麟哥哥,還是你行,到底身旁有兩位嫂嫂,傳了你不少妙著,對這東西可以說一無所懼。我可不行, 只要你稍遲再來,我只有來世見你了。” 琵琶女見他們兩人有問有答,對自己簡直視同無物,不覺芳心大憤,同時一見這少年竟是樓前松柏樹上那最美的一個,他一來,被困的這位,似乎憑添了不少威力。本來只要再把歌曲中蘊藏的真氣,加重三成,就可將這靈虎劍幕震毀。 可是,沒來由,心裡總覺得有點上七下八,對人家不忍下致命重手,人家果真能答應自己,歸順陰山,那簡直最一雙兩好,人世間美滿良緣,無奈這冤家頑強似鐵,怎樣勸,也絲毫動不了他的心,而今他幫手已來,只好將兩人一同擒住,解往陰山,慢慢以柔情化解便了! 主意已定,遂將臉容故作一整,冷笑道:“世上自有不怕死的狂徒,果真活得不耐領,本姑娘倒還願為他解脫,好讓處難兄難弟,早入九泉!” 麟兒眨眨大眼睛,且先不搭理人家,一見惠元掛上玉佩,還飲了一點天露,遂對惠元天真稚氣地一笑道:“你心中燃著的那點火,是不是解除了呢?” 惠元含羞帶愧地點點頭。 “紫龍玉佩用法簡單,只要對它噴上一口真氣,一切就妥,還不快試!” 惠元自然如命受教,忙垂帝內視,運氣凝神,口含一口真氣,對著神佩噴去。 但見碧霞迸發,紫灩騰空,金龍影盤旋翻轉,天矯不群,一剎那,龍光虎影,將惠元緊緊裹定,那勾魂異曲原本能使人骨蝕魂銷,但被這兩只神物仙兵周身護住,哪還能損他分毫! 琵琶女一見這等聲勢,也不由暗吃一驚,心中想道:“這兩個少年,怎會懷有這幾種武林異寶?無怪他們會有這樣的猖獗,倒得要和他們小心一鬥!” 麟兒囑咐完惠元,遂掉轉話頭,笑向琵琶女道:“你這琵琶之音,確是美妙異常,如以之佐酒,想不教人浮三大白,自不可得,貴派對於這種技藝,確算是一代宗匠!只可藉此處不是酒樓,恕季某只好坐聆雅奏了。” 這孩子語中有刺,竟把人家比作佐酒歌妓一流,你想:琵琶女眼高如頂,會吃他這個碴嗎?只間對方從鼻孔巾呼出一聲冷笑,人也從石上站起身來,嬌吒道:“ 狂徒,你想在大姑娘面前討取便宜,那無異於自找死路,快亮劍吧,否則認為我不教而殺,弄得死後做鬼也不甘心,那多冤枉!” 麟兒將雙掌一揚道:“我就憑這雙肉掌,領教你手上這種外門兵刃,如不能勝你,或死或剮,悉聽尊受,決不皺眉,不信不妨就此一試!” 話音甫落,只聞一陣香風,直撲麟兒跟前,同時一片紅光,挾著千重煞氣,對著麟兒當頭壓至,那聲威,簡直駭人之極。 好麟兒,會者不忙,一見來人用琵琶當作兵器,而且打出的卻隱含著一種獨門罡力,不用說,挨著琵琶固然可以受傷,就是撞著那股罡風,如不用功力防範,也 得立死當場,當即將身子往下一挫,雙掌合什,不待琵琶接近頂門,立將雙掌往上一翻,達摩罡力劈空飛出,兩種風力一經接實,麟兒力大功深,硬打硬接,腳不 浮,肩不晃,立把少女手上的琵琶震得往上一揚,只聞“當”的一響,琵琶幾乎脫手飛去。 琵琶女一見麟兒功力高不可測,不覺玉容驟變,竟將那從不一用,數百年來陰山派引為絕響的“太陰七十二式”施展出來,這一來,琵琶既是兵刃,又可用手中 真力,震動四弦作響,但見紅光如飛虹掣電,著著攻來,妙曲如仙樂飄揚,餘音不絕,紅光可以眩目奪神,曲音可以勾魂喪志,加以她施展的那種奇招異式,步法身 法手法無一不隱蘊玄機,錯綜複雜,莫可端倪,迫使人忙不開手腳。 麟兒寧神一志,運用七十二式斬龍掌,還夾著從天音樂譜中所悟出的那種步眼手法,人如穿花蝴蝶,在那紅光中穿來梭去,眨眨眼就是三十余招,雙方都有攻有 守,奇招異式疊出不重,把那一旁運功調息的俏哪吒只看到目定口呆,暗道:“她與我交手時,原來還留了三分情意,若是這種拼命的打法,看來我早已落敗了。這 種奇異的琵琶招數,師門飛雲劍術勉可抵擋,但這曲子太怪,若無至寶防身,準敗無疑。武功一道,實在漫無止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目前論,對方不過一弱 女子,功力尚且如此,陰山五魔當不知又有怎樣厲害? 回山以後,誓必再下一番功夫,以免在江湖上丟人現眼,貽羞師門,受人鄙視。”這一想,不覺汗流浹背,百感交集。 麟兒大約已打出興頭,一面打,一面竟引吭高歌,那歌聲響遏行雲,悠揚清越,正與那琵琶異調互相顏頑,其歌雲:有美一人兮,元弟不忘,勾魂一曲兮,引鳳求凰! 無奈佳人兮,歧路彷徨,巧言配德兮,難與相將! 梵音四起兮,拯撥淪亡,迷途速返兮,慰彼愁腸! 鐵掌隨著歌聲的抑揚頓挫,勢如排山倒海般地向著琵琶攻擊,只震得琵琶女雲裳飄拂,手臂酸麻,那麼錯綜複雜的琵琶絕招,斥來竟招招受阻,那閃閃紅光,那勾魂異曲,對麟兒也絲毫不起作用。 眨眼間,七十餘招已過,只戰得琵琶女氣血翻騰,美麟兒卻越打越勇。 神女峰上燈光電閃,異嘯連連,似已發覺有人侵入,正在加緊搜索之中。 麟兒知道再事纏戰,利少弊多,長嘯聲裡,人如電掣,拔地騰空,一式“細胸翻雲”,蜷腰踢足間,立變作頭上腳下,這原是蒼鷹老人的秘傳絕技 蒼鷹掌,麟兒使來,那姿式美妙已極,驀聞他舌綻春雷,一聲大喝“著!”人隨聲落,挾著一股強烈勁風,震得琵琶女雙肩一麻,秀髮零亂,想變招已來不及,頓覺 琵琶壓力如山,右手脈腕已被來人扣住,同時麟兒右掌,也接著雷靂萬鈞、電光火石之勢,往琵琶女百匯穴處拍來。 這一招,任憑琵琶女是鐵打金剛,以麟兒那麼重的掌力,只要一沾上,也得碎為粉齏,眼看這一絕色佳人,只因身入邪門,轉眼間就要變作南柯一夢。 陳惠元一臉惶急,只差點沒有哭出聲來,驚叫“麟哥留情”!一式飛燕投林,掌化“天王托塔”,想把麟兒的掌勢,用力撐住,但哪裡有人家的迅速。 琵琶女也知道自己死定了,乾脆星眸緊合,凝神不動,不意麟兒鐵掌拍到她的頭上,卻並未蘊藏內家真力,只是輕輕把手一帶,琵琶女發角間那只玉蝴蝶,卻被他取到手裡,一輕飄落,即笑對惠元道:“我和你鬧著玩的,除非是瘋子,誰願意做這種辣手摧花的事呢? 看!卻把你嚇成這樣子,未免太關心人家了吧!” 琵琶女死裡逃生,一雙妙目,卻將看了惠元一眼,那眼光蘊藏著無限情意。 麟兒笑道:“你頭上這只玉蝴蝶,就送我弟弟做個紀念吧?”他也不管人家肯不肯,即笑嘻嘻地把蝴蝶夾遞過,並還說道:“君子禮尚往來,可得準備點什麼給人家呀?” 琵琶女無限嬌羞,把麟兒惡狠狠地看了一眼,扭轉身,半語不發,就向來路走去。 麟兒也不留難,立即拉著惠元的手道:“走?” 惠元笑道:“是不是再上巫山,鬧他一場呢?” 麟兒道:“我們還是回店,一切等明天再說吧!” 惠元搖搖頭,表示不同意。 麟兒將秀眉蹙了一蹙,鄭重說道:“這山中,隱藏著那陰山老魔,他一身武功,合你我之力,能否敵得過他,尚有疑問,如何再去自投羅網?” 惠元且不答言,反先問道:“洞中那兩位受傷的人,是否業已救出?” 麟兒笑道:“他兩人的傷勢,業已痊癒,詳細情形,容後細談,只是這兩位武林前輩,個性極為奇特,體未復元,立即飄要出洞,我再三勸他們返回店中休息,兩人含笑不作答理,這時也不知隱蹤何處?” 惠元喜得亂跳道:“這樣更好!” 麟兒愕然不解,拿眼看了看惠元,正在捉摸他這話中含意。 惠元笑向麟兒道:“剛才我和她交手時,她透露那陰山老魔正在人定,根據一般情形來看,老魔崽子似乎還在鍛鍊某種功力,正是他緊要關頭,我們來時怕人發 覺,原因是有兩位前輩在他們手中,現在人已脫困,我和你還怕什麼來?說說怕老魔的功力高,今晚怕,明天還不是一樣的要見著,依我看,乾脆飛上巫山峰預,趁 老魔人在定中,我和你仗著龍虎雙劍,攪他一個天翻地覆,必要時放一把火,把他們的老巢也燒光,你說那多愜意?” 麟兒拍手笑道:“真的!怎麼我卻想不出來呢?該打!該打?”說完,拉著惠元的手就跑。 惠元還了麟兒的防身至寶,邊走邊笑道:“麟哥哥,真有你的,今晚你如不適時來救,她那琵琶異調,卻變成我的送終哀樂了。你這一身奇異武功,我真是望塵 莫及,在沒有與你相遇之前,我還有點夜郎自大,自信我一身功力,在江湖上已很少敵手。鶴峰一役,以袁素涵邪惡徒而論,我就無法勝他,才覺出我自己不行,遇 著霞姊姊一來,冷眼旁觀之下,又發覺她的功力,較袁素涵毫無遜色,我即矢志要勤加修煉。今夜一戰,假如沒有那勞什子的怪曲,我還可以抵得住她,琵琶一響, 我功力遂失去十之五六,你想,哪能不敗?恩師數年教養,這次下山,算是丟盡了人,想來不覺慚愧欲死!為報知遇之恩,等你峨嵋事了後,我即回山修煉,否則, 師門威望,真要敗於我一人之手了,你道是不?” 麟兒知道這位義弟,雖然是一片赤子心腸,但還帶著三分傲氣,遂正色說道:“武學一道,毫無止境,我之出遊江湖,就為的是再找奇人異士傳授武功,巴山受 創,幾至喪生,雖是敵人挾著異寶,可也看出自己武功不行?一點挫折,不用灰心!琵琶女習勾魂七曲,這東西名不見經傳,如果我不幼參樂理,白雲山菩薩岩不領 悟那天籟奇音,所遭遇的結果,還不和你一樣麼?此處事了,我要把這種奇妙自然之理傾囊相投,下次碰到她時,你就不會怕她了!” 惠元喜道:“麟哥哥,你真的這樣看待我麼!” 麟兒笑道:“難道我會說假話?不過,你將來與你那心上人在一起時,可不要把朋友也忘了呢!臨去一眼,流露著滿眶怨憤,真使人不寒而慄!假如她嫁了你,說不定要唆使你遠離我了。” 惠元正容答道:“這女子個性倔強,門戶之見極深,要她改邪歸正,看情形還沒有那麼簡單,雖然我有點喜歡她,但還不至因為她而影響我們中間的友誼,這一點,你難道不信任我麼?” 麟兒故意氣他道:“人心隔膜,飯甄隔木,誰的影響力,會超過自己的床頭人?” 惠元淡淡一笑道:“然則你今後的一舉一動,卻要受兩位嫂嫂的限制了!” 麟兒笑道:“誰說不是呢?” 惠元用手割著臉子,羞他道:“不害羞!居然還承認呢!” 兩人邊走邊談,不覺已到了從岩頭飄落時的原地上,彼此遂也不再計慮安全,一聳身,即使用凌虛飛渡的身法向峰頂飛去。 一上來,就是那囚禁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的石洞下方,只聞語聲喧騰,寨中群盜業已發覺人已被救走,麟兒惠元不由暗笑道:“誰叫你們這批笨賊認為神女峰是龍潭虎穴之地呢!”遂不作理會,兩人用縮骨法把身子縮小,只幾縱,就掠過那道石壁,穿入一小叢林之內。 寨中群盜,人數可真不少,孔明燈四處探照,搜索的人業已進入每個角落。 惠元悄聲對麟兒道:“寨中佈置,至為嚴密,如果我們略露身形,說不定他們要用連珠毒管對付你我,這東西強橫霸道已極,一個不小心,我和你都要幾成刺蝟了,你說該怎麼辦?” 麟兒笑道:“你真被人家嚇破膽了,用寶劍護住全身,他們還能射到你?” 惠元笑道:“這兩把撈什子,那麼強烈的光華,一出鞘,正好給人家一個很顯明的箭靶子,如用劈空掌,或青靈罡氣,那得消耗多少真力?” 麟兒略事沉吟,悄答道:“你就不會奪人家的刀劍,或用輕身術防身嗎?” 惠元只好點點頭。 麟兒按著他的手,兩人一縱身,掠過石道,落入左面林中,惠元正待投身往前縱,麟兒忙一把將他拉住,輕輕地埋怨道:“你越來越莽撞了,聽!林中還埋伏著不少的人呢?” 惠元坐在樹枝上,凝神細聽,果然前面不遠,有人喁喁對話。 只聽有人壓著嗓子,嘆了一口氣道:“開山立寨這碗飯,越來越不容易吃了,山後石洞中擒縛的兩個老怪物,居然被人不動聲色救了麼,並還打死了寨中頭目, 如不是聞到那清嘯之聲,絕沒有人想到居然有人侵入戒備這麼森嚴之地,三位寨主的武功,在江湖上已是一流人物,而且,還有陰山老祖宗最近潛乘此地坐鎮,洞庭 幫主也來此處朝參,論實力,可以說再純厚起沒有了,居然有人吃了豹膽熊心,從山下進入峰頂,那麼多的明樁暗卡,卻無一人發覺,幸好寨主今晚在興頭上,沒有 處分人,否則各堂香主,想不受嚴重責罰才怪!” 緊嘴著有人接腔道:“雲夢三姬真夠美了,而今三位寨主,一人一個,天天歡樂,夜夜元宵,那股浪勁,沒有人不看著眼紅,幸虧山中藏著的女子還多,很多香 主卻把寨主原來佔有的婦女拿來鎩火,好在她們誰也不講究什麼貞烈節義,只要彼此有興,定時就可解決問題,不過這一來,寨中卻變成娘兒們窩居之地,未免太不 成話了。” 驀聞 之聲,兩線紅光從左面一座樓庭處刺空而起,那東西沿著山寨不住地飛行,迅速得如兩線虹霓,經天疾轉。 惠元輕噫了一聲,驚問麟兒道:“你看,這是什麼東西?怎麼和你身上那小東西,一模一樣?怎麼這兒也豢有此種異物?” 麟兒悄悄地告訴他道:“我身上攜帶的正是此人之物,洞庭幫內外三堂總監,蛇杖老人的蛇頭鐵杖內,所存的就是三條陰山飛蜈,前被我收了一條,兩條逃回,而今就在這兒興妖作怪。” 惠元急道:“麟哥哥,你有沒有辦法把這兩條惡物收取?弄得耍猴的人沒有猴兒出場,那多夠意思!” 麟兒搖搖頭輕笑道:“這東西雖然靈巧衛主,但是太毒了,咬著人才夠厲害呢,我見了它就有三分害怕,一條已足,再來兩條,霞妹妹和瓊姊姊,將要笑我是弄蛇兒了,我才不要收取它們呢!” 惠元急道:“你不要給我,這東西雖然惡毒,但它可以臨急救人傷敵,並還代主人找東西,好處可多,為啥不要?如今煩你把它收取給我餵。” 麟兒拿他沒法,只好把那玉瓶取出,裡面的天蜈正在振翅發警,麟兒知道這東西感覺力特銳,似已知道外面出現了同伴,正鼓翅欲出,心中也不由暗喜道:“這小東西確實乖,那麼你就出去試試吧!”於是立將瓶蓋一撥,只聞嗖的一響,一線紅光,對著林外飛去。 這東西一出,即發出“吱!吱!吱!……”之聲,飛在那原有兩條飛蜈的前面,如磁引針,背後兩線紅光當即緊跟著它的後頭,穿林繞樹,疾轉一兩圈之後,對著麟兒坐處激射而來。 玉瓶內,麟兒早倒了一點天露,放了一點芝馬肉,領頭的天蜈往裡一鑽,後面的跟蹤而進,只一下,就把蛇杖老人用以取勝之物統統收去。 忽聞林內有人噫了一聲道:“剛才天上明明有兩線紅光,後來似乎又加了一線,不過顏色較淡而已,怎麼轉眼就不見了?這東西真邪門!” 另一個不等後畢,就答腔道:“想是物主人黃湯灌發興頭,和那些娘兒們鑽進被窩裡面耍子去也!” 惠元和麟兒聽了,不覺心中暗笑,惠元更是淘氣,隨手摘了幾片樹葉,用了五六成真力,往前一撤,只聽有好幾處“哎喲” 之聲,接著火光一揚,馬上亮起一盞孔明燈,那一處就有三個匪徒,一個匪目,聚在一塊兒,一律的青色包頭衣裝,那匪目除包頭上繡著花邊,綴著一只黃色繡球外,餘均無區別。 他們都掛著單刀,背著連珠匣弩,而且都是年輕力壯,看情形,寨中實力極強,十餘年來,官方以神女峰情勢太險,未與清勦,讓其坐大,使這班匪徒們弄得根深蒂固。 惠元的飛葉手法,就在這一處傷了兩名匪徒,中的都是面部,那傷勢有如被刀子劃割,每人臉上弄了一條長逾半寸的口子,出血還真不少,好在他們身上各有金創藥,藥一敷上,血流即止。 另一匪目從暗中走來,用左手貼著前額,一手鮮紅,無疑已受傷,未傷的頭目忙拿過金創藥,撒在他傷口處,立即止血合口,藥末沾著血,稍經風吹即幹,連包 紮也可免去,傷者手上拿著一片榆樹葉,出示那未傷的頭目,深深地嘆口氣道:“王寄兄,今晚的事,說來很邪門,你可知道傷人的東西是什麼?” 那姓王的頭目道:“鄭宏兄,我正點亮孔明燈實施察看,到底是何物傷人?” 鄭宏嘆道:“傷人之物倒不用細看了,手中榆樹葉便是,倒是那摘葉飛花之人,恐非你我所能見到!” 王寄一聽說摘葉飛花四個字,不覺大吃一驚道:“這是武林中一種上乘功力,就是三位寨主,恐怕也難精此道,鄭兄何以認為傷人的東西就是這片樹葉?” 那鄭宏苦笑一聲道:“樹葉嵌在傷口裡,難道還假得了麼?你這裡點燃孔明燈最好,乾脆通知這排的伏樁,全部亮起孔明燈察看林內,真正來了高手,我們只有用匣弩攢射,就是阻擋不住來人,我們只要盡了心,也好向寨主交待,王兄,你道是不是?” 那王寄點點頭,立即發出一支響箭。 不想他快,陳惠元比他更快,兩根斷技在手,早已連珠打出,響箭既被打落,孔明燈也立時打熄。 麟兒一看,知道要惹出人家的連珠毒弩,不管樹枝怎樣密,自己和盟弟把身體如何縮小,連珠弩勁力太強,不躲避,總麻煩。 惠元一式“霓虹經天”,麟兒卻用“夜鷹投林”,兩人都快如飛天,往前縱去。 果如所料,鄭宏、王寄已發覺林中有人,彼此不約而同地大喝一聲“打”,勁弦一響,毒弩如雨,紛紛打向麟兒惠元存身的大樹之內,無奈二人早已飛落前面另外一棵楠樹上,再打得多,還不是枉費心機! 惠元最淘氣,悄悄地對麟兒道:“麟哥哥,你何不把那陰山天蜈放出,把這批惡強盜,統統咬死,省得他們在世上害人,誅惡人就是拯救良善,你肯不肯?” 麟兒正色悄答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我要動手殺戳的該是那種十惡不赦之徒,小頭目之類,只能算是從犯而非元兇,稍加懲戒自可,如不分首從,一律誅 絕,豈是爾我行俠作義的本意,況且那陰山天蜈,一經傷人,即苦痛無比,這類天生惡物,稍成氣候,不是遭雷打死,即為人類所滅,其原因,就在於它們毒性過 重,你我如果動輒就用天生惡物傷人,師門察知之後,那處分還輕得了麼?這念頭決要不得呢!” 惠無從沒想到這位麟哥哥,貌如處子,可是在他面前犯了錯,訓起人來,比師尊還要嚴得多,不由再加倍起敬,但他表面上還故作不依,嘟著嘴道:“我是問你嘛!不做,拉倒! 誰不知你這套大道理呢?” 麟兒見他生氣,趕忙安慰他道:“元弟,你我一見如故,金蘭之好,義不獨生,勸善規過,均屬彼此分內之事,愚兄直言無諱之處,尚望見諒才好!” 惠元向他耳語道:“你就是揍我一頓,我也不會怪你,誰不知你待我好呢?” 兩人躲在樹枝中,咬耳低語,但那王寄、鄭宏,因為發了半天連珠匣弩,竟絲毫不見動靜,不覺心中狐疑不定,遂停止發射,拔出單刀,縱到樹前一看,樹上哪 有什麼人影?王寄不由怒咒道:“***,什麼王八蛋捉弄老子們;暗中計算人算啥子江湖人物,有種的跑出來,老子不搥死你才怪!” 惠元大怒,正待折枝當鏢,打他一個透心涼,麟兒一把將他拉住,低告道:“和這種人作對手,有什麼意思?我和你不如到左面樓房上,探它一探,看裡面到底有什人物?雲夢三姬美在哪裡?浪得如何?” 惠元輕笑道:“這讓瓊姊姊知道了,不被她數說一頓,也得受她奚落?我才不去呢!” 麟兒笑了一笑,也未答言,拉著惠元就跑! 左面林子裡,有房屋一排,似屬新建,中間危樓一座,高聳入雲,飛登畫棟,氣勢雄偉,兩人如一對夜鷹,石火電閃般地往危樓之上撲去,麟兒在左,惠元在右,輕飄飄地往兩邊倒邊倒樑落,一式倒掛珠簾,從格子眼往裡內視,樓廳上坐的人可真不少。 正中一位,一襲青衫,文士打扮,長眉毛,三角眼,白麵無須,貌像雖然不俗,但透著一臉陰沉,論年紀,不過三十五六,不管深秋多涼,他手中還持著一把鐵骨扇,精光閃閃,一望而知那扇骨是用萬載寒鐵所打造。 麟兒一見此人長相,不問而知他是神女峰義勇寨的寨主,也是慘殺薛瓊娘父母的主要元兇,陰山派的門弟,蛇蠍書生武成林。 左面第一位是年約六十歲的老者,藍布大褂,福字履,長眉鳳目,顧盼含威,不用說這是洞庭幫主楊瀾。 挨著楊瀾坐的也是一個年約六十上下的老者,長臉尖頭大耳,一雙手,其長過膝,見了他就使人感到鬼氣森森,麟兒一看,想了半天,才記出這是洞庭幫中功力極高的一位,毒手鬼王高天鷂。 高天鷂的下手,那手持蛇杖,貌相最醜的老者,不用說,就是麟兒第一次和人正式對手的蛇杖老人,洞庭幫的主要人物,除了副幫主易去惡外,可以說均已到齊。 對面三位列全是鳳髻鬟,身著淡紅宮服,背負長劍,滿臉妖嬈。論姿色,確是十全十美的絕色女子,彼此年齡都在二十開外,只看得麟兒,眼中一亮道:“妙啊!這大約是什麼雲夢三媚了!明天廝殺時,倒得叫瓊姊姊好好對付,只是這麼嬌滴滴的美人兒,卻願意失身從賊,未免可惜?” 與武成林對面而坐的,卻是兩位武生打扮的人物,左面一個背著劍,右面一個則負著刀,因為面向裡面,無法看清臉面,可是麟兒不用看,出可猜出,這是殺死瓊娘父母的主兇,巫山雙傑徐芳、吳文。 |
第11章 陰山玉女b
只聽武成林冷森森地一笑道:“這次我師叔來到此處,可以說出人意外,本門五老,因為要振興本派,執武林牛耳,四十年來從未下山,潛伏洞中,探討那蚩尤 秘技,這來因功力將成,掌門人以此處地當衝要,特著師叔前來察看此處山寨洞府及地形,擬在此處設立分堂,與川中各派聯繫。如峨嵋青城邛崍諸派伏首就範,則 大局即已奠定基礎,崑崙五子決非川中諸派之敵,岷山派與崑崙原有深仇,第一次侵襲崑崙,雖然雙方都有死亡,但岷山派畢竟鎩羽而歸,只等岷山掌教功力一成, 本門即將糾集川中各派,協助戰山。對崑崙一舉消滅,如果峨嵋青城邛崍諸派傲不就範,則本門主力應部分遷移此間,先行與氓山、巴山彼此聯合監視峨嵋行動,說 服不成,則最好先將峨嵋制服,青城邛崍,一切惟峨嵋派之馬首是瞻,只要得了峨嵋,川中大局即定。川中一定,則中部即在本門掌握之下,消滅了崑崙,餘下的就 只有北部的崆峒派了。崆峒派也有歸附之心,但尚未成定論,不過,本門在陰山所存的主力,消滅崆峒派絕無問題,這一來,中原武林人物,還不聽命本門麼?事情 也是這樣湊巧,廬山青蓮老尼,適於此時與她的門弟子一薛姓女子,還帶著幾個少年人物,來本山吵擾,口口聲聲要清算老賬。 前次擒縛的那兩個老廢物,居然被人救去,來人昨晚業已現形,最厲害的還是那兩個尚未成年的少年,看情形,好似崑崙與崆峒門下的弟子,來此救人的,大約 也就是他們兩人無疑。儘管本山藏有絕世高手,據兄弟愚見,能不讓他老人家出手最好,可是,要擒縛這兩人,確也不易,望籌思一妥善方策,便將來人一網打盡。 ” 蛇杖老人哈哈一笑道:“武寨主,所擒的人雖被來人救去,但也不過活上半天光景,掌門人所賜的飛蜈,就是本門也無解藥,那幾個小賊再厲害,也不過撈回了兩具死屍,剛才我已把天蜈放出搜山,那幾個小狗如果還潛伏本寨附近,被這東西咬著,準死無疑,據我看,不用擔心。” 那徐芳也答口道:“此次師叔還訓練了十條赤煉蛇,這東西,行動如飛,咬人必死,必要時,只好把它們放出,看看敵人長了幾條命?” 雲夢三姬之首(即雲姬),也不甘示弱,只聞她嬌滴滴地說道:“據妾愚見,本山既有高手如雲,而且還有各種毒蛇異物助威,不用說來人還是兩個少年,就是 鐵打金剛,一入此山,也無異進入了天羅地網,我們不妨故示大方,只要對方要入山,乾脆就讓他們進來,天蜈毒蛇之類傷了人,我們決不負責,他們即使避過這兩 種毒物走了進來,我們還會讓他們活著下山不成!” 惠元心中不覺憤恨異常,暗道:“原來陰山派卻有這種陰謀,如話不從他們口中講出,別人傳來,我真還不敢見信呢?倒還要看看他們尚有何種陰謀?” 蛇杖老人一聽徐芳要放出那赤煉蛇,遂陰森森地一笑道:“這種奇山奇物,得來極不簡單,訓練更為困難,主要的是要它不傷自己,專傷敵人,單是這種敵我辯 別的訓練,就花了我不少心血,而今全部工作完成,也曾在本山演習了好幾遍,結果極為圓滿,徐師姪,你從我房中把它們攜來此處便了。” 徐芳忙領命而去。 惠元一聽他們要放那赤煉蛇出來害人,起初不免一怔,繼而又心中一喜道:“笨賊們! 這一害人計劃,無形中又落了空,因為克制之物,卻落在麟哥哥手中呢?” 徐芳很快就轉來了,每隻手上卻多了一只黃布袋,裡面鼓鼓的,不用看,也可知內中儲的是什麼了。 蛇杖老人一見徐芳已將赤煉蛇提到,速滿臉堆笑道:“這種天生毒物,與那陰山飛蜈,堪稱兩絕,只要一放出,立即發出吱吱叫聲,能號召附近毒蛇潛伏各處, 出其不意,襲擊敵人,雖不能當堅甲利兵,但用以對付武林人物,卻是再好沒有,我就往本山佈置一番,寨主即不難看出它的威力了!” 武成林忙道:“如此最好,只是無端勞動長者,好令武某不安!” 蛇杖老人哈哈大笑道:“武寨主,你真過於客氣,貴派掌門人道高望重,為武林中一代宗主,袁某常蒙教益,感荷珠多,論實情,我雖癡長幾歲,也只能算是平輩相交,如蒙不棄,今後只招呼一聲袁兄便了!” 惠元暗笑道:“多肉麻!年紀長了一大把,想附身人家門下,不惜降低一輩,真是無恥之尤!” 蛇蠍書生武成林被人一捧,飄飄欲仙,遂滿臉堆歡道:“恭敬不如從命,只是屈辱長者了!” 蛇杖老人遂著徐芳吳文手提蛇袋,正待告辭而出,那毒手鬼王高天鷂,也立起身來笑道:“我也和袁總監一同往外走走,順便察看一下寨中各卡子的情形,以免敵人混入?” 武成林朗聲一笑道:“如此更加偏勞兩位兄長了。” 毒手鬼王和那蛇杖老人輕將樓門打開,一縱身,遂飄然而下,蛇杖老人落地後,笑對毒手鬼王道:“這兩條天蜈飛出已久,如把赤煉蛇放出,巫山各式毒蛇均將召至,那兩條蜈蚣,正是蛇類克星,若不將它們收回使知其事,勢必發生干擾。” 毒手鬼王笑道:“賢弟真是今世之公治長,鳥獸蟲魚之類,均能熟習其性,這功夫真比武技還難習多了。” 蛇杖老人故作謙虛道:“三哥過譽,這種不成材的小玩意,哪裡值得你這樣贊許?”隨說隨拿出一只竹哨,吹得吱吱作響,那哨聲極能及遠,麟兒瓶中的天蜈,果然不住地在裡面振翅作響,幸好瓶蓋塞牢,音未外露,否則必為強敵所發覺。 這老鬼吹了一陣,不要說那天蜈未返,連一點動靜也沒有,不覺大為詫異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何不見這兩個東西飛返,事情真奇怪呢!” 毒手鬼王也驚問道:“同樣事件,是否以前曾經發生?” 蛇杖老人滿臉困惑道:“這種事,可以說曾無前例,天蜈嗅覺聽覺至為敏感,一經呼招,聞聲立至,我就不相信世上有第二個人能收取這種毒物!” 惠元暗笑道:“世上偏生就有一位麟哥哥能收取你這種毒物,還待你來收回,真是白晝作夢!” 忽然一陣煙火起自前寨,剎那間,人影晃功,語聲沸騰。各處頭目與嘍兵,均趕往前寨救火,反鉤短刀,大桶小盆之類,莫不應有盡有。語雲:人多勢眾,加以 房子高大寬敞,火勢並未上屋,一陣水一潑,煙火立消,前寨雖略有損傷,但以撲救及時,未成火災,總算匪徒們不幸中之大幸。 武成林一聽語聲嘈雜,遂躍身下樓,人如一縷輕煙奔向前寨,見頭目弟兄撲救得力,火勢並未得逞,除臉上掠過一絲奸笑外,僅對自己前面的一個頭目耳語了幾句,遂匆匆欲返。 驀聞林中伏樁暴喝一聲:“打!”剎那間,連珠伏弩紛飛不絕,兩聲冷笑起處,黑影兩條,從林木中電射而出,一眨眼,落在中寨屋頂之上,身形未穩,兩人不約而同地用雙掌對空一劈,劈空掌力勢如排山,猛可裡把那打來的毒弩撞得失去了準頭,往斜刺里落去。 毒手鬼王高天鷂大吼一聲,縱身空中,硬往來人落腳之處撲去。 那兩人,一位是長衣飄拂的老者,另一個則是鶴衣百結的老乞丐,毒手鬼王一見是這二人,不由怒從心起,惡向膽生,邊落腳,邊喝道:“不怕死的臭化子和老 廢物,前既遭擒,卻又腆顏再來此處滋事!難道本人的劈空掌,不足以製你等的死命麼?”話聲未落,立把雙掌往上一提,快如石火電閃平胸推出,剎那間,一股狂 隨如車輪急轉,挾著一種奇腥異味,勢如排山地對著老者和叫化激射而出。 落在屋頂上的正是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後者在石洞裡,數十年閉目歲月和清修,已磨煉得火氣全消,所以這次被人暗算擒縛,挨打受辱,他也不以為意,但天山神丐一生何曾吃過這種苦頭?全身毒傷一退,他就要以牙還牙,把神女峰鬧他一個天翻地覆。 敵人毒氛未到,他已看出苗頭不佳,怪裡怪氣地對蒼鷹老人亂嚷道:“糟老兒,這東西腥味太濃,準要叫化老命,你能接就接,不能接就躲,化子卻顧不得你 了。”邊說邊縱身兩丈有餘,人在空中一折腰,疾如電光一掣,一式“飛鷹撲兔”,十指有如利鉤,逕向高天鷂頭上抓來,他一向詼諧已慣,口中還不住地打趣 道:“你不是洞庭幫裡什麼毒手鬼王麼,老化子倒要把你送入十八重地獄,免在世間作鬼害人!” 毒手鬼王冷笑一聲,將頭略偏,左右手十指箕張,竟對著天山神丐的兩手迎去。他混名就叫毒手鬼王,兩手連臂都蘊有奇毒,與人對掌時,只要你全身皮肉挨著 他的左右手,或他練就的獨門掌風,你不死也得身受重傷,武林中的人對這老兒,至為畏懼,聞及“毒手鬼王高天鷂”這幾個字,大有談虎色變之感,他系楊瀾生死 之交,在洞庭幫內,幫主待以客卿之禮,言出必從,講權柄,可以說超出副幫主易去惡之上,不過易去惡也工於心計,知他武功極高,不易招惹,凡事退讓點,彼此 倒也相安無事。 天山神丐早知道這老兒兩手蘊有奇毒,故周身已用罡氣護住,身堅如鐵,那兩手更藏著大鷹爪掌力,手之所至,當者披靡,這一來,雙方可以說旗鼓相當,只一接上手,就要鬧個同歸於盡。 但蒼鷹老人當毒氣撲至時,竟利用他一身絕頂輕功,往斜刺裡避過,一見老友存心與敵人拼命,暗想:“這真犯不著!”立把右手一揚,遂打出那伽藍掌力,立時風生百步,勢同倒海排山,對著毒手鬼王攔腰撞至。 高天鷂想要硬擋已來不及,不撤招,只有找死,忙急向旁邊一躍。 蒼鷹老人正待乘勢截擊,忽見杖影如山,當頭壓至,同時,使杖的人帶著極度輕蔑的口吻怒喝道:“杖下游魂,僥倖被人救出,不趕緊龜縮不出,卻又來此處滋生事端,實行以兩對一,袁某對你們這種無恥之輩,真覺羞愧,也請你嘗嘗我這蛇杖的味道!” 這一來,不覺激發了蒼鷹老人滿腔怒火,不等蛇杖壓頂,又將袍袖往上一拂,大袖裡卷起一團勁風,帶著呼呼異嘯,猛可裡對著蛇杖當中一擊,立把蛇杖打斜。 蒼鷹老人一見敵方都是十惡不赦之徒,也就把慈悲心腸收去,一招得手,乘勢疾攻,但見他兩道壽眉一揚,雙目中神光迸發,全身真力凝集於兩臂之間,雙腳輕輕一 縱,快同電掣風弛,向著蛇杖老人直撲,他攻的是對手的左側,使用的招式正是那武林秘技蒼鷹掌,左手屈指如銅,帶著勁風如剪,逕往蛇杖老人的右頸抓來。 連一處卻包含著四大要穴:懸樞、完骨、風池、太衝,只要部位拿捏準確,不難一舉點中,以蒼鷹老人這種功力,不用說被他捏著重要穴道,必死無疑,就是那最不重要之處,只要被他敲捏一下,也得立受重傷。 蛇杖老人一見敵人功力竟有這等精純,不覺心中一怔道:“這兩個怪物,的確不可輕視,前次被擒,如不是在出其不意之下,用陰山天蜈將人咬傷,事情還真沒有那麼容易!不知何人會有這樣大的本事,能把這種毒絕人寰的傷勢治好,看來此人隊裡,必蘊藏著絕好高手呢?” 念頭原如石火電閃,比任何人的拳腳刀劍不知要快出多少倍,蛇杖老人原也有一身精奇功力,但見他那醜瞼兒,抽搐式地動了兩動,未等蒼鷹老人手指接近,立 特左腳往後斜跨一步,右手拿杖頭往下一接,翻左手捻著杖身往下一挑,一式“杖挑南山”,挾著呼呼異嘯,對著蒼鷹老人的下陰穴直戮! 蒼鷹老人勃然大努,壽眉一皺,隱藏殺機,前撲之勢太猛,一時無法收招變式,於是立將右袖往下一拂,硬將敵人招式封住,左掌往前一推,挾著奇妙掌風,逕奔敵人胸坎。 他這幾式動作用得奇快異常,按道理,蛇杖老人怎麼樣也得受點輕傷,不料這惡魔近年來一意巴結陰山派,武功方面親得陰山掌教玄風道人的傳授,已獲進步不少。 蒼鷹老人袖到掌到,他也不閃不避,橫端著杖棍,運真力猛可往前一送。 只聞“啪”的一響,蒼鷹老人一袖一掌,都落在他的杖身上,這一來,雙方內力互相接實,蛇杖老人震得穩不住身形,人住屋下直落,蒼鷹老人也被震退數步,屋頂上的瓦,隨著他雙腳所到之處,嘩嘩地碎了一路,趕忙提起真氣,才勉強穩定身形,計所退距離,少說也有兩丈多遠。 天山神丐擬以大力鷹爪掌對付那毒手鬼王的一雙毒掌,打算落個同歸於盡,以出出心頭上這口惡氣,不圖好友不以為然,從旁出手,用伽藍掌把兩人震開,但正邪兩位高手都有同樣大的火氣,一俟身形穩定,不約而同地又向對方猛撲。 毒手鬼王一聲厲嘯,聲震長空,雙掌一合一開,全身骨骼格格作晌,驀地右掌往前一探,直奔神丐前胸,神丐正待閃避,不料他中途撤招變式,只見他身子往下一坐,穿左掌,踢左腳,一攻下盤,一抓頸額,又穩又快,歹毒異常。 神丐怒吼一聲,一式天龍抖甲,人已拉空而起,同時右腳往前一點,直攻對方百匯要穴,兩人功力都是半斤八兩,用的都是毒辣招數,誰挨上一招半式,不死也得臥倒當場。 毒手鬼王用老君坐洞,化解了他這一式巧踩天橋,緊跟著就是一陣激劇搶攻,施展的卻是辰州八打,天山神丐遇上這位強硬高手,一改往日詼諧之態,竟將那壓箱絕技龍虎掌法施展出來,剎那間,掌若驚濤,人同飛隼,爾來我往地鬥在一處。 洞庭幫主楊瀾自武成林躍走之後,遂也跟著走以樓外,雙方交手的情形,他卻看得一清二楚,一見蛇杖老人落敗,深覺與自己顏面有關,自己身為一幫之主,此 時如不援手,豈不被人恥笑?這老賊的功力確有獨到之法也不見他伏身作勢,僅將大袖輕輕一揚,人竟從樓上電射而出,危樓與寨中屋面少說也有百來丈遠,他僅就 樹梢尖上用足尖點了幾點,即氣定神閒地落在蒼鷹老人面前。 雙方尚未交言,地上又衝起一條黑影,撲到了老賊楊瀾落腳之處。 蒼鷹老人一看,來的仍然是那蛇杖老人,不由微微一笑道:“是否兩位願聯合出手?” 蛇杖老人鬚眉怒張,顯然氣憤已極,正待出口漫罵,楊瀾一把他止住道:“三弟稍安毋躁,待愚兄來會會這位武林高人。” 蛇杖老人因為面當神女峰一千人眾,竟被人家用掌力震落屋頂,這口氣真是無法忍受,捲土重來,不計死活,主要是為了爭回顏面,洞庭幫主一阻擋,雖然滿懷不願,但他向來說一不二,哪敢逆意而行。只好怔怔地呆在一旁,睜著眼,看人家出手比鬥。 楊瀾大咧咧地冷笑一聲,輕率地問道:“尊駕被人擒縛,暗弄手腳脫困,已不高明,再來此處逞凶,更屬行同無賴,是否你們這班自命清高的江湖俠義道,都是這種無恥之尤?” 蒼鷹老人不動聲色地一笑道:“尊駕何人?恕我眼拙!” 楊瀾雙睜一睜,傲然一笑道:“草野之人,淡於名利,姓名問它作什麼?” 蒼鷹老人大笑道:“人名樹影,為武林中人所斤斤計較,尊駕果真淡於名利,又何至來此是非之場?大丈夫一身清白,示人姓名,原屬平常,埋名隱姓者,不是 作姦犯科之流,就是庸碌無能之輩,再說,拳腳無情,刀劍無眼,我和你一交上手,如有死傷,結果連對方的姓名也不知道,豈非笑話?” 楊瀾冷幽幽地說道:“既如此說,就讓你死得一清二楚,洞庭幫主楊瀾便是老夫。” 蒼鷹老人哈哈一笑道:“原來是八百里洞庭湖面上,作那沒本錢生涯的楊幫主,真是一代高人,幸會!幸會!” 天山神丐雖然和那毒手鬼王打得不可開交,但還是不願放棄他那玩世不恭的性格,只聞他在拳風呼呼之下,冷笑一聲道:“水面上的烏龜強盜頭,偏偏要叫什麼 龍頭幫主!這還不說,最可笑是一面自稱淡於名利,另一方面卻去搶人家的錢財,這真是好話講盡,壞事做絕!”語聲未落,也不知他怎樣弄下了一只破草鞋,對著 楊瀾沒頭沒腦地當面劈至。 楊瀾知他一身功力,既能和高天鷂打個平手,自然不可小覷,別看飛來的是一只草鞋,如果被它打著,照樣可以使人受傷喪命,忙飛掌一劈,不料那草鞋底上沾滿了很多泥沙,劈落草鞋,卻弄得泥沙四濺,楊瀾頭臉衣服上濺了不少。 不由他一腔怒火卒然暴發,須發無風自動,雙眸精光電閃,怒喝一聲:“老鬼找死!” 語聲未落,雙掌驀地往前一翻。 剎那間,呼嘯之聲大作,還夾著隱隱雷鳴,他這掌力一出,使人呼吸也感到困難,不但蒼鷹老人暗吃一驚,就是武成林也感覺異常震懼,暗道:“這老兒功力確非等閒,惹翻了他,還真不易抵擋呢!” 蒼鷹老人正待用伽藍神功,不想他掌還未發,忽聞一陣銀鈴似的輕笑劃空而來,聲落人到,來者正是一位劍眉星目猿臂蜂腰的美少年,身著藍色勁裝,背負長形 古劍,腰上還配帶一只蛟皮革囊,足上穿著一雙薄底快靴,論年約不過十四有餘,講風儀,恰似金重降世,只一登上屋面,立將右掌一揚,所發出的掌風竟是道家最 上乘的太乙五靈罡力。這種玄門秘技,功能消柔克剛,毀金鑠石,洞庭幫主楊瀾浸淫數十年的霹靂掌,功夫原極精純,但遇上這孩子的掌風,卻變成泥牛入海,剎那 間,卷得紛飛四散。 那孩子星目一打量,故作驚異道:“嗯!不想這一座小小山寨,卻藏著這麼多的武林高手,真是濟濟一堂,佩服不盡,我陳惠元算是開了眼界了!” 屋下群盜自陳惠元一出現,即驚得目定口呆,因為周圍站著這麼多的人,而且箭手四布,就沒有看清人家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武成林清嘯聲裡,一躍而上,待身形穩定後,立把這位俊美絕倫的童子仔細打量一番,然後放聲一笑道:“看你這種身法,如本寨主所料不差,大約是崆峒派大 悲真人的弟子了,本門不但與你毫無宿怨,而且崆峒陰山兩派互有往來,崆峒與崑崙,彼此原是世仇,本門師長與貴派崆峒大師,原是知交至發,雙方原有成約,不 但彼此互不侵犯,而且攻守聯防,這一點,大約你也清楚,小俠此來,可能聽人一面之詞,或不熟悉此種內情而生誤會,今將真情透露,尚請協助本門,擒縛這兩個 江湖惡類,他日如有效勞之處,憑一紙飛召,武某當為貴派報命便了!” 陳惠元且不答理,先對天山神丐招呼道:“前輩暫請息手,晚輩尚有話說!” 天山神丐忙向旁邊一躍。 毒手鬼王高天鷂傲骨崢嶸,哪肯聽取這一套,竟撲向前施展搶攻,掌風如剪,一奔天山神丐的胸坎,一臂神丐的頂門。 神丐怒吼一聲,正待運掌還擊。 俏哪吒舌綻春雷,一聲大喝道:“匪徒,你還想恃強逞凶,不住手麼?”人隨聲起,拔空約有一丈五六,全身真力運足,堅逾精鋼,人在空中未落,即施展師門八翻天掌的神奇招數,“金印摧山”,左手平伸,穩住身形,右掌卻往前一吐,對著毒手鬼王的額部擊來。 高天鷂手蘊奇毒,最喜與人硬拆,因為這一來,一雙鬼手的毒素最易傳之對方,只要稍一沾染,敵人非死即傷,有此天大便宜可佔,如何願把機會錯過。 他前衝之勢未鎩,俏哪吒單掌一到,他也伸出右掌迎擊,只聞“啪”的一響,如擊敗革,緊跟著“哎喲”一聲,高天鷂人從空中墜落屋面,原來臂已脫臼,脈腕處亦受重傷,只疼得冷汗浸淫,呲牙咧嘴。 楊瀾疾躍上前,將盟弟一把扶起,並將他的臂臼接上,凝運功力,在他手臂上一陣推拿,立時將疼痛止住,他迴轉頭,向武成林招呼道:“武寨主,這小子太狂,竟敢出手傷人,我楊某還不太甘心,不管怎樣,我待和他領教一二!” 這招呼,無異無異于成林申明,來人不管是友是敵,只要傷了洞庭幫的人,這梁子是與他結定了。 武成林尚未開言,俏哪吒業已答上了話。他對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施了一禮道:“兩位前輩折騰已久,暫請退出此處,麟哥哥尚有事面陳!”天山神丐和蒼鷹老 人知他話裡有因,正待縱身躍走,徐芳、吳文二人也躍上屋面,一把將二人截住道:“神女峰為我弟兄開山立寨之地,如果讓人家來去自如,那也未免讓江湖上的朋 友笑我們弟兄太軟弱了!” 俏哪吒冷笑道:“然則兩位是不願讓人家出寨了?” 徐芳笑顧武成林道:“大哥,這是本寨哪一門子的朋友?乳臭未幹,卻有這等猖狂?” 不待武成林回話,旋即哈哈狂笑道:“要出寨,很容易,只要你留下項上人頭歸降本寨,馬上可走!” 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怒吼一聲,排山運掌,對著徐芳、吳文當面襲到。 兩人一陣冷笑,身形飄動,捷似風馳,徐芳逕奔神丐,吳文則搶向蒼鷹,兩人均施展七十二式擒拿手法,巧閃輕縱,奇襲搶攻,剎那間掌風如箭,拳招似雨,眨眨眼,彼此交手就在十餘合以上。 俏哪吒一聲長嘯,響遏行雲,縱身躍起,拔空三丈有奇,一折腰,立變作頭下腳上,左右手分向徐芳、吳文一揚,太乙五靈掌力二度出手,但見罡氣彌空,罡風勁疾,分向兩人,當頭壓至。 不但徐芳、吳文趕忙趨避不及,就是這武林二老,也忙向旁邊躍開。 只聞“轟”的一聲,屋頂抵擋不住這種奇勁風力,立時裂開了兩個大洞,只震得砂石飛揚,殘瓦激射,周圍高手,莫不變顏變色。 徐芳、吳文以神女峰潛伏著絕世高手,哪甘就此死心,正待潛運功力,準備再度出手。 忽見一線紅光自林中激射而起,離地約十餘丈高,即在眾人頭上盤旋飛繞,而且發出一陣“吱吱”異嘯,飛行迅速無匹,只看得眾人眼花亂轉。 蛇杖老人大喜道:“天蜈回來了,這東西不知會去哪裡,招之不至,而且還只回來一條……” 他拿起一只竹哨,正待吹動,不意那東西驟然降落,從眾人頭上一掠而過,“吱吱”之聲大作,頗覺刺耳生寒。 這聲音人聽了還不打緊,徐芳吳文的布囊內,盛的卻是條很長的赤煉蛇,這種蛇毒,只要沾著人,可以說無藥可治,徐芳吳文正準備將這種毒蛇佈置在寨的四 周,臨場激憤出手,只好把袋子暫時背在背上,袋內的毒蛇一聞到那克制之物的嘯聲,不覺在袋中大肆蠢動,立時噓嘆之聲大作,蛇頭在袋中一陣亂鑽,噴出的毒誕 竟滲透而出。 這東西如果沾在肉上,保證中毒無疑,嚇得兩賊趕忙取下蛇袋,連外層的衣服也手忙腳亂地把它脫下丟開。 天山神丐知道這是麟兒玩的把戲,不由暗喜道:“這對小淘氣,真是靈秀異常,他們一明一暗,此呼彼應,今夜賊寨內算有熱鬧可瞧了。小鬼們想把我們兩人支 開,無非因我二人業已現形,恐神女峰群盜們集中全力對付我們這對老怪物,反而影響他們展不開手腳,盛意可感,我們如不見機離開,豈不有負孩子們的心意?” 想到此處,即怪笑了一聲,扭頭招呼蒼鷹老人道:“老友,你還呆著不走,難道想在賊窩中呆一輩子不成?時間一久,沾了一身賊味,讓人家罵你老賊,那多冤 枉!”說完話,雙腳一跺,拔空兩丈五六,一躍就是八九丈,他竟施展八步趕蟬的身法,人在枝捎上幾個起落,即離開當場。 蒼鷹老人哪甘示弱,朗笑道:“道友何必匆忙,致使人懷疑你我膽怯,不願久留,步法慢一點有何妨礙?”語聲甫落,右手袍袖一展,立即卷起一陣旋風,老人縱身一躍,落下時,滴滴溜地一陣轉,隨著旋風疾馳而去。 寨主武成林本擬指揮眾人施以攔截,但屋面站著的少年,虎視耽耽,俟機而動,空中那條天蜈卻又在此時若有意若無意地作怪,這東西因為過分奇毒,沒有人不存著戒心,在敵勢驟長之下,未曾知己知彼,則一動不如一靜,輕率追敵,只有招致無謂麻煩,未曾下令動手。 這原是瞬息間事,蛇杖老人見自己的天蜈放出後竟為敵人頻添不少威力,不由心中大惑,趕忙拿起竹哨,用口一吹,立有一陣“吱吱”之聲,與那天蜈發出的嘯聲,果真一無二致。 那天蜈聞到這種“吱吱”異嘯,立將翅膀一收,疾從空中降落,對著蛇枝老人,快如風馳電掣地展翅奔來。 蛇杖老人心中大喜,忙將那蛇頭寶杖連敲三響,並笑道:“你這小寶貝,出來已久,趕快進去吧?你那同伴,何以未一同飛返?” 往常,只要一敲杖上蛇頭,這天蜈立從蛇口飛入,百試不爽,蛇杖老人哪裡猜到這次會出意外?天蜈與老人相距不過一兩丈,那來勢猶極為猛烈,在毫無防備之下,這東西突從口中噴出一股黃煙,它自己卻往前一衝,旋又展翅騰空直上,迅速機警已極。 蛇杖老人與徐芳吳文等原立在一處,二人誰也沒有想到,一條小小天蜈意會具有機心,毒氣撲面,三人都吃了一口,立覺頭疼如疾,一身肌肉不由自主地抖顫不停,喉幹嘴裂,冷汗如漿,兩眼發黑,四肢軟弱無力,身體竟朝屋面坐落。 武成林吃驚不小,忙著地下頭目飛身上屋,將三人安置後寨,等師叔入定完畢,再求他設法療毒。 傷者被人負走以後,武成林目射兇光,冷笑連連,緩緩地走近俏哪吒的跟前,冷幽幽地問道:“而今寨毀人傷,這一來,總算讓你稱心如意,只是貴派所約定的攻守聯盟,原來卻是這等聯法,尊駕如不能還武某一個公道,武林中人真要笑巫山神女峰義勇寨的主持人物過於軟弱可欺了!” 俏哪吒一見此人,就知道這傢伙至為陰險狠毒,見他走到跟前,氣燄十足,哪願賣他這個賬?當即也不稍加辭色,沉著一張俊臉,冷峻地回答道:“什麼攻守聯盟,陳某身在師門,並未聞掌門人言及,即有此說,那貴派欲以北部陰山實力消滅本門,這是否合於君子協定之旨?” 武成林的臉上一陣陰晴變化,雖在黑夜,他也逃不開陳惠元一雙夜眼,沉吟半晌,竟臉蘊殺機,厲聲問道:“此話出自尊駕之口,但聽何人所說如果拿不出證據,哼哼!……” 陳惠元冷笑道:“那你意欲何為?” 武成林也冷笑答道:“武某決不容人任情挑撥是非,甚至巧言栽贓,無根之言,在所必究。” 陳惠元朗聲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想以武力來掩飾自己的罪行,撞在我陳某手上,就容不得這種不法之徒!” 武成林把手中鐵骨扇一開,漫不經意地搖了幾搖,輕笑道:“是否尊駕想在此處來顯露一手,武某不材,就拿手中這把折扇,對付尊駕最得意的兵刃暗器。” 陳惠元星眸中冷芒如剪,立即以牙還牙道:“武寨主這把鐵骨扇自然是你一生成名之物,可惜陳某雖然背著寶劍,但不到緊要關頭,還不願隨便取用,我自信,就憑一雙肉掌,也可以和寨主手上那把折扇拚個三百餘合。” 武成林大喝一聲道:“那你不妨就此試試!”驀地一閃身,將手中鐵骨扇一收一敲,逕奔俏哪吒的期門穴。 陳惠元不閃不避,一俟鐵骨扇臨近,竟用右手往身上一抓,同時左手駢食中二指,卻往武成林的心坎穴點去,如果武成林不收招變式,準得立傷當場。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招,不由得武成林心中一震,知道來的這少年果有一身奇特功力,較之天山神丐和那蒼鷹老人還要高出很多。 他原是一位最陰險的人,暗中正在籌思如何擊取對手,猶豫間,驀聞左面高樓之上,卻有一嬌滴滴的聲音道:“一個尚未成年的小弟弟,哪勞寨主自己動手?如不嫌小妹功夫太淺,就讓我來越俎代庖如何?” 驀覺微風颯颯,送來一陣幽香,如蘭似芝,沁徹心脾,從枝頭翩躡而降的正是那風鬢宮裳、風姿綽約的少女,她一落地,就把那雙剪水雙眸,勾魂落魄似地落在 俏哪呼身上,一張美蓉臉更是暈生兩頰,那紅宮服,偏偏作得有如熨貼在身上一般,越發顯得細柳蠻腰,雙峰凸出。這女人,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似乎都來得恰到 好處,妖嬈嬌媚,體貼溫柔,兼而有之,如果你略解男女風情,初逢之下,保險你對她愛到極點,只要她回眸一笑,就會把你弄得骨軟筋麻。 俏哪吒雖然是俠義高徒,但也被她看得有點昏頭脹腦,忙把俊臉一繃,怒喝道:“你不是想動手麼?要來,就快!” 那妮子正是雲夢三姬的老大雲姬,天生尤物,使男人蝕骨銷魂。 她聽到俏哪吒喝問,手拈一幅淡紅羅巾,抿嘴輕笑道:“小弟弟,急什麼嘛?姊姊真正來了,只怕你難耐三招兩式呢,少年人毛手毛腳,極少能有人持久!” 俏哪吒怒道:“什麼不能持久,對付你這種女人,只要你能抵擋,三百二百合,全憑你的心意!” 雲姬噗哧一笑道:“小弟弟,你有這種能耐麼?那你就跟著姊姊來,包你稱心如意就是了!”口中說著,人卻俏生生地撲到陳惠元的身前,那雙峰幾乎貼著陳惠元前胸,那櫻唇幾乎挨著陳惠元的玉額。 這種大膽淫浪作風(宋朝最禮教,女人如此,確是大膽),把個俏哪吒弄得臉同紅布,男人喜愛美嬌娃,女人更好小白臉,俏哪吒本來生得俊,這一臉紅,愈顯得俊不可言,把那雲姬,只看得骨軟如綿。 惠元哼了一聲,怒叱道:“你再這樣的無恥,我管教你立死掌下?” 雲姬把秀眉一蹙,藐水雙眸中情焰似火,似嗔非嗔,似笑非笑地說道:“喲!小弟弟,幹嘛這麼兇?姊姊自願讓你稱心如意,你卻偏有這麼多的做作,別人想要,還要不到呢?” 說完,手指往他臉上輕輕刮去。 惠元怒叱一聲,左手撈她脈腕,右掌卻往她前胸打去,掌勢奇重,又快又猛。 不想這女人一點也不趨避,反輕笑道:“你想打我麼,那你就打好了!”邊說,還邊將酥胸往前微傾,這一來,真弄得陳惠元無法出手,右掌已觸著人家的玉 峰,只覺軟得如同海綿,左手已扣著人家一條白臂,只覺滑如羊脂,異性一身,全具妙趣,陳惠元不自然地撤招不及,趕忙橫身閃開,弄得異常尷尬。 麟兒縮身梁間,一動也不動,緊睜著一雙星目,打量寨中房屋上敵我雙方交手情景,見到惠元那副窘相,幾乎笑出聲來,暗道:“元弟弟天真淘氣,什麼人也不懼,想不到,俏哪吒卻撞上了玉面狐,這場風流罪過真不小也!” 陳惠元被她纏得無法可想,只好來個腳底揩油,正待縱身往上直竄,不圖那淫媚女郎猛可裡將她手中羅帕,朝著俏哪吒鼻端口際一揚,但聞一股異香撲鼻,剎那間全身真力渙散,頭昏腦脹,站立不牢,身子正朝屋面倒去,雲姬疾伸手一把將他抱住,正待飛身將他抱入樓臺。 武成林滿臉不快之色,將身攔在雲姬的前頭,冷幽幽地說道:“這小子一身武功已臻絕預,你那銷魂巾雖然將他製住,但他因為不知你的底蘊,故而著了你的道 兒,如果藥力消失,被他逃脫,很少有人是他對手,你找的原是個把年輕精壯的人物,本寨對你口味的人原不在少,此人無論怎樣,煩雲妹把他交給我!” 雲姬立將臉容一整道:“我們彼此原有約在先,雙方的行動,互不得加以干涉,我妹妹三人都讓你佔盡了便宜,你到一雲夢澤,更是讓你恣意享受,難道你一旦作了主人,就板著臉孔和我耍威風麼?” 這女人,不要瞧她那副嬌媚姿容,發起橫來,雌威還真不小!不管武成林多麼陰險,一見她冒火,弄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忙陪笑道:“雲妹快莫生氣,你既然喜歡他就把他抱去好了,愚兄講錯,千萬海涵!” 雲姬臉色稍霽,媚笑道:“閒言講過就算,誰去記它,二妹三妹今晚有的是空閒,她們正等著哪!”說完,一陣微風颯然,轉瞬間即抱著入回房去了。 武成林吩咐頭目,漏夜之內即須把房屋搶修完成,並通知各明樁暗卡,如有人進入山中,不聽喝止者,立即格殺無論,各卡子如不能盡職負責,一經查獲,即重 責不饒,神女峰已面臨強敵,如不加強戒備,勢將遭失重大挫敗云云,囑咐完畢,始與楊瀾等人,找二姬三姬幹那風流勾當去也。 惠元被人擒獲,麟兒至感震驚,本待出手救助,但他卻有一個奇異念頭擺在心裡,暗道:“這兒雖是龍潭虎穴,但要救出元弟,還不至有何困難。我且先不救他,看看是否尚有別人出手搭救,就可了解一切了。” 樓頭上已飛落兩條黑影,洞庭幫主和那蛇蠍書生平行而入,由武成林笑向樓上的霧花二姬道:“令姊已捉縛敵人,以其生得美秀,早抱赴房中享樂去了,二妹三 妹今晚頗覺寂寥,愚兄內房備有夜宴,如肯移玉,則醇酒美人,相得益彰,兩妹善作天魔舞,丫環侍婢,頗解音律,往日都由二弟三弟領略賢妹溫柔,今晚愚兄和楊 幫主倒要一親芳澤了。”說完,陰森森地笑了幾笑,那楊瀾也跟著乾笑了幾聲,為狀至醜。 麟兒在梁上看個清楚,見那楊潤年紀總有七十有餘,見著女人,居然還作出如許醜態,不由得心中作惡,暗道:“男女大欲,王者不禁,然總得發乎情,合乎 體,象他們這樣老少不分,女的可以面首三千,男的可以見色就獵,簡直是一堆禽獸,哪能算是黃帝子孫?”忽又想到惠元遭擒,不知受什麼風流罪過?何不趕往一 看,以默察元弟人品如何?他把身子縮得不過兩尺有餘,飄然飛落樓下,掠過一道迴廊,攢入樓後梅竹林中,疏梅綠竹,掩映成趣,一陣銀鈴笑語來自左前方向,循 聲而往,原來竹林深處,卻有極精緻的房屋一所。 麟兒知道惠元已被那淫婦抱入此屋,遂飛身上房,人如一縷輕煙,奇快無比,身在屋頂,略一察看,就知雲姬宿處即在後間,足鉤簷沿,伏身而下,一式倒卷珠簾,用眼打量後室。 朝外的一個窗戶,窗門已啟,但猶輕垂著絳紗窗簾,隔簾內視,室內情景,歷歷如繪。 房間一切陳列,可以說富比王侯,往裡靠壁,擺著一張紅漆梨木床,蘇錦綠綢被、淡紅毯、鴛鴦繡枕,看得使人眼花繚亂,陳惠元鞋襪之去,寶劍革囊,都懸掛壁間,人尚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右端,陳列著一具梳妝臺,珊瑚鏡,碧玉盒,被屋當中懸掛的銀燈一照映,但覺光華閃爍,滿室生輝! 梳妝臺前正坐著那位雲夢少女,她一身宮裝業已脫去,僅披著一幅碧羅紗衣,肌膚微露,春趣盎然,頭上風鬢業已打開,長髮都披在肩上,身後立著一位十六七歲的小丫環,也生得異常妖冶,正用玉梳輕輕地替她整理滿頭秀髮。 那丫環小嘴很甜,邊嘖嘖讚美道:“小姐,你真美,婢子如有你一半俏麗,我也不用當丫壞了。床上那位小相公真不知幾生修來的艷福,只要挨著小姐的玉體,怕不全身酥麻,飄飄地欲仙欲死呢!”口中說著,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 雲姬笑罵道:“鬼丫頭,還不趕快梳頭,胡嚼什麼蛆呢!如果熬不住,我也會讓你有片刻春宵!” 俏丫頭嘟著嘴道:“這膩人的把戲,我興趣不高。” 雲姬嬌笑道:“這位小相公,一身皮肉又白又嫩,俊麗處與我們女人還要高明,那趣味,妙不可言,你還嫌這把戲膩人?我卻捨不得這塊心頭嫩肉。而今頭已梳 好,你趕快將備好的菜餚拿來,那色同琥珀的百花秘釀,原是大寨主自飲之物,功能提神補腎,可多備一點,事情辦好了,自有你的樂子,知道沒有?” 俏丫環漫應了一聲“懂得”,於是蓮步姍姍地從左邊那八角門一閃而出,當然是準備酒菜去了。 雲姬梳妥了雲環霧鬢,俏生生立起嬌軀,拿起珊瑚鏡,就著明鏡臺,頭前腦後照了又照,但覺秀髮雲鬢,把那張英蓉俊臉襯托得又嬌又嫩,來一個檀口吻腮,溫玉抱滿懷,個中奇趣,確是不可言喻。 她放下明鏡,輕舒了一口氣,風姿綽約,扭轉嬌軀,正面身形只看得麟兒趕忙把星眸緊閉! 原來她身上披的那幅輕紗,肌膚卻隱約可見,玉乳雙峰半露,隨嬌喘起伏頻仍,動人情處,卻跟著那姍姍蓮步,微露出幾分端倪,這種半裸美人的嬌姿最是撩人心意。 麟兒不由心中著急道:“元弟年紀雖小,卻是已解風情,這種活生生的巴刀陣(接巴刀二字,合而為色)叫他如何熬受得了?真個與這種淫娃交合,喪失真元事小,影響他一生名譽事大,到緊要關頭,只好硬行搶救了。” 那女人俏生生地坐在床邊,隨手從床頭取出一只小瓷瓶,拔開瓶塞,用指甲挑了一點白色藥未在惠元鼻間一彈,十指尖尖地在他身上一陣撫摩,那剪水雙眸迸出 一股令人心醉的欲焰,從頭至腳似乎愈看愈愛不釋手,眼中光芒愈盛,臉上紅暈也愈顯,直似雪獅子撞上了火球,馬上欲溶化成水。 俏丫環給端著一只八角梨花木盤,盤內卻是四碟精美酒菜,擺好後,又翩若驚鴻地一躍而去,幾個來轉,熱冷雜陳,脂酒給備,但聞她一聲嬌笑道:“酒菜備妥,就請小姐弄醒相公,先來個林兒廝併,再作那倒鳳顛鸞!時已四鼓,夜色已闌,再遲只有留待白天火拚了。” 雲姬喜孜孜地就著惠元雙唇,來一個口兒相並,吮了一陣,惠元手足漸動,慢慢地如夢初醒。那女人歡呼一聲道:“笑弟弟,從速醒來,我已久候多時了!” 惠元把頭急劇地搖了幾搖,又用手把眼睛擦了幾擦,寄身這種紅粉繡閣,美人香巢裡,這是從來沒有的事,他自己幾乎不信自己的眼光。雲姬的銷魂巾,放上了 一種劇烈的迷藥,只要給人聞到,不但可以把人昏倒,而且可以使人喪失本性,惠元藥力初解,神志尚屬不清,哪能一下子就可明白過來。 雲姬嗲聲媚氣地輕語道:“你快起來!屋子裡很暖,衣服不穿也無啥關係,看!姊姊為你特備了一桌很精美的酒筵,不要讓盤子冷了,飲用一點百花釀,就可醒腦補神,然後姊姊陪你,同效那鴛鴦共枕,鸞鳳和鳴……” 惠元神智逐漸清醒,面對如花似玉的美人,視同未見,卻將兩手暗運真力,不料這淫娃早已提防,雖用藥把他弄醒,卻把他一身真氣暫時散出,如不剖心示愛, 她哪會讓他功力復原?惠元一見情形不佳,對方人已半裸,早羞得無地自容,忙喝道:“我陳惠元自怨舉藝不精,著了你這不知羞恥女人的道兒,要殺要剮,悉聽尊 便,如強迫我幹這種傷風敗德的醜事,我就是功力全失,也決不願任憑你這樣擺佈。” 那雲姬一聲媚笑道:“姊姊這一身,哪一處使你不滿意?你說!你說!”邊說邊將身子靠近惠元,而且把那身上披的石榴紗一展,兩只玉峰幾乎要接近惠元的口際,那女人身上獨有的香味,一陣陣地鑽進陳惠元的鼻中。 陳惠元垂著首,低眉合目,默不作語。 只看得麟兒大喜道:“真是好弟弟!這種坐懷不亂的功夫,如不得名師熏陶,門規嚴整,學養有素,哪能修養到這種地步?恩師紫陽真人選擇門徒極嚴,訓練徒 弟,則使人如坐春風化雨,中門中絕未聞有人作出那種傷天害理之事,原因即基於此。元弟遇難荒淫,守禮不苟,看來崆峒派掌門人大悲真人,方正之處與恩師可以 說是南轅北轍,所謂崑崙崆峒兩派的世仇大恨,那不過是一時誤會而已,這種狹隘的門戶之見,實無異於故步自封,不足為訓。” 不圖麟兒正在讚賞義弟之際,那雲姬的肉彈攻勢卻在一步一步地加緊,她面對丰神似玉的俏哪吒,哪能按捺住一股旺盛的慾火?惠元面對色相生陳,直如老僧入 定,她卻一把將他抱住,惠元功力已失,想抗拒也是力不從心,人在她懷中雖竭力掙扎,她略施真力,即按得他喘不過氣來,媚笑道:“只要你從我,我馬上恢復你 一身功力,那時,你用力愈大,姊姊卻愈加喜歡,如果不回心意轉,哼!什麼崑崙崆峒,都不看在姊姊的眼內,我舉手投足之間,即可把你化為血雨!”講到這兒, 她又幽幽地嘆口氣道:“恕姊姊無心,誰願意把你這種粉妝玉琢的人兒,任意折磨呢!”說完,兩手捧著惠元的頭,兩片櫻唇緊壓在惠元的嘴上,香了個心滿意足才 略解饞火。 陳惠元悲憤填胸,星眸噴火,牙關一咬,抽出手來,左右開弓,就是狠地兩記耳光,把這女人那張用手指彈得破的玉頰打得指痕凸起老高,同時他張口大罵 道:“不如差恥的淫賤東西,武林中講究的就是忠孝節義,最痛恨的就是淫悲無恥,看你人也生得聰明,卻不料你心同禽獸,男女之事,如個能發乎情,合乎體,與 禽交獸合有何區別?不料我陳惠元因一念之仁,臨場縮手,未把你這賤婢立斃掌下,自遺伊戚,惹火燒身,至為後悔……” 那雲姬兩頰被他打得火辣難受,不覺碎銀牙,睜星目,把他抱向席前的椅上一擲道: “小子,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雲夢三姬雖然出道不久,玩男子又何止千百?我這一身,自問哪處不美?別的男人見了我,無不是雪獅子撞上烈火球,再厲害的 男人,我只要稍假辭色,他就得作我兩股之間的不貳之臣,想不到遇上了你,罵還在其次,居然動手打人,我倒要挖出你的心來下酒,看看你與旁人到底有何兩 樣!” 話聲甫落,撲上前就要撕惠元的衣服,惠元正襟危坐,臉無懼容,任她如何威脅,毫不動心。 雲姬盛怒頭上,竟欲橫施毒手,麟兒大吃一驚,正待撲身入內搶救盟弟,只聞竹枝頭上傳來一聲輕微的冷笑,那聲音,分明是一種傳音入密的上乘功夫,麟兒欲待撲身追趕,又恐盟弟橫遭毒手,不趕,又想知道何人會這種功力。 正在猶豫不決之處,俏丫環已一把拖住雲姬的手,嬌笑道:“這種膩人的事,要的是彼此情意纏綿,女悅郎貪,哪裡能夠亂來呢?他打你幾下,痛一會兒,就會 消失的,待會兒他回心意轉,弄出了興頭,甚至兒咬你一口,或把你的嘴唇吮出了血,你難道也挖掉他的心麼?有道是:男女之間,打情罵俏,韻事一樁,想通了, 不也就心平氣和了嗎?看你們彼此氣成這個樣兒,舍卻酒菜不吃,這是何苦?” 俏丫環巧言如簧,那股浪勁,比雲姬也毫不減色,勸住了女的,她還知道顧及男方,只見她俏生土地走近惠元身前道:“小相公,任何事都得看開一點,往牛角 尖鑽,對事情絕無好處,小姐蘭心惠質,既然對你一見傾心,你又何妨來個逢場作戲?送上門的如花美眷,在別人,自是求之不得,你就以體自持,守住了柳下惠坐 懷不亂的諄諄教旨,也沒有動手打人的道理?再說,我們女子把身子侍人,這確是出於愛意嘛!投你以桃,你卻報之以掌,真是不解情意!”說罷,噗嗤地笑出聲 來。 這一大堆歪道理,出諸又俏又麗的丫環口中,不但使雲姬咯咯地嬌笑不住,就是窗外的麟兒,也幾乎笑出聲來。 那雲姬挨著惠元坐了,親自替他斟了一杯,俏丫環趕忙接過壺,給雲姬也篩上一滿杯,還嬌笑道:“杯兒雙雙,織女牛郎,要火拼,可不許在酒筵之上!”她這一雙油嘴,總算和緩了緊張空氣。 麟兒舒了一口氣,暗嘆道:“這主僕兩人,真算淫蕩得可以了。” 忽聞一陣嬌細之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娣娣於麟兒耳畔,不絕於縷,道的是:“你也太忍心了,坐看他陷身這淫賤之手,身中銷魂巾,半解未消,身在筵 前,如坐芒刺,這種色相生陳,軟語交侵之下,他能忍念得了麼?如一旦把持不牢,真元喪失,則江湖上勢將傳為笑柄,他一生名譽,算是全毀,你這為人兄長的, 又置身何地?我本相逢陌道,彼此原是路人,事不關已,本可不問,以你二人為武林中良材美質,而且心同赤子,私心不無感動,特冒大不韙,探察這賤婢行蹤,你 如怕事不管,妾只有冒險相救了!” 麟兒一聽這聲音,已知來人為誰,忙用傳直入密會知來人:稍安毋躁,並謂自己並非怕事不管,這中間也頗含深意,時日一久,自見分曉,武林中原有正義存 在,正勝邪敗,自古而然,陷身泥淖之人,應知迷途速返,真如怙惡不浚,到頭自有果報,彼此雖然是相逢陌道,只要同心合意,焉知三生石上無緣?承你有搭救盟 弟之心,深覺惠同身受云云。 語音傳去後,也未見來人答話,麟兒舉目四矚,周圍靜悄悄的,也未見有半點人影,雖然有心面晤來人,但又怕義弟身遭危險,只得暫時罷了。 這時雲姬依然是滿臉含春,咯咯地嬌笑一陣之後,舉著杯兒,送到惠元的嘴邊,左手還摟著他的腰,那酥胸玉乳緊靠著惠元的身子,直恨不得把兩個身子,並為一體,嗲聲媚氣地說道:“我的好弟弟,你也折騰一晚了,不嫌姊姊粗醜,你就飲完這杯吧!” 惠元搖搖頭,表示不善飲。 雲姬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一眨,隨即嬌笑道:“是了,你大約中了一般江湖道的毒,不放心人家的食物,總以為放了迷藥之類的東西……” 陳惠元板著臉,冷笑道:“世道式微,人心險惡,君子易測,小人難防,江湖戒言,昧無虛假,陳某就因為過於信任人家,才落得這種好結果!” 俏丫環捫嘴笑道:“這算好心自有好報,否則何至於杯兒相並?臉兒相偎?手兒相持?” 惠元星目一睜道:“你也放尊重一點!” 俏丫環嘟著嘴,氣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吃了苦頭,怨得誰來?” 雲姬拿起玉杯,一仰頭,飲了個杯底朝天,連幹三杯,情慾更焰,見惠元不舉杯,不起箸,不覺柳眉微豎,愛恨交加,竟含了一口酒,兩手緊抱惠元,嘴對嘴實行強灌,惠元被壓得透不過氣,只得把嘴一張,“咕咚”一響,酒入喉嚨,想吐卻也無法。 雲姬笑道:“味道不壞吧,再來一口如何?” 惠元把兩道劍眉一掀,怒叱道:“要吃就吃,你再如此捉弄我,我作鬼也得和你算賬?”說完,果然一口氣飲了一大杯。 那女人媚笑道:“你果真要坐懷不亂,我偏要讓你做鬼也落個風流!” 惠元怕她再纏,只好飲酒吃菜,俏丫環嬌笑道:“早點如此,不就沒事了麼?這真是何苦來!” 雲姬舉杯勸飲,身上披的石榴紗,在銀燈照射之下,業已絲毫畢露,偏生那百花秘釀,初入口時又甜又香,但後勁極強,有道是酒為色之媒,她原本就情慾高 漲,周身如火,忍耐不住,飲酒之間,惠元身迎燈光之下,更顯得丰神似玉,秀逸奪人,加以被她連強帶迫,飲了幾杯,霞飛上頰,剛勁中更有婀娜。 雲姬睜著一雙星眸,只細把他領略一番,直看得周身骨軟,最難受這酒力一發作,那熱流直布四肢,燒得難受還不說,最微妙的是那難言之處,直似千百螞蟻到處鑽爬。 一個是深得儒門真諦以禮自守,坐懷不亂,禽獸不如之事,頭可斷,血可流,決不可幹。 一個是慾火已焚遍全身,平日面首三幹,一呼百應,而今面對玉郎,百般挑引,偏來個不理不睬,但是到口美食,志在必得! 兩種情況截然不同,而且是各走極端,這哪能不似久欲爆裂的火山,一觸即發。 雲姬藉著酒勢撫摸惠元的玉頰,惠元隨手一推,無巧不巧,碰在雲姬的雞頭肉上,這一來,正觸著她的癢處,只聞她浪笑一聲,直似銀鈴,驀地離開酒筵,皓腕 微抬,輕紗自落,全身業已一絲不掛,但見膚光如玉,幽香襲人,窈窕身材,無一處不引人入勝,最難得是酥胸玉股,隨著起伏款擺,簡直看得使人眼花繚亂,腦脹 頭昏。 她左手緊抱惠元,右手在他身上一陣摸索,隨著只幾扯,全身的衣服,竟隨手自落。 惠元在她手上一陣掙扎,怎奈這女人功力極高,他又失去真力,如何是她對手。 膚光如玉,糾作一團,直向那珠羅帳裡滾去,她竟把惠元壓在底下,想來個霸王硬上弓。 掙扎之間,驀聞一聲嬌叱:“賤婢無恥!”剎那間,勁風如濤,窗簾自落,室裡銀燈,被那掌風打落地上,一綠衣女郎,快如石火電閃,業已穿窗而入。 |
第12章 異僧傳技a
雲姬形如瘋狂,一股浪勁,壓在惠元的身上,惠元功力已失,自然無法與之抗衡,仰臥榻上,只覺溫香軟玉,被人貼得至為密合,儘管你坐懷不亂,毫不動心, 但男女兩性之物,生來就造得天衣無縫,上抵下壓之勢既成,山僧那得不扣門而入?琵琶女哪能忍看這種醜態?芳心一急,也顧不得人家袒裼裸裎,皓腕微抬,玉掌 輕舒,震窗落簾,熄亮碎燈,人已穿人室內。 雲姬再浪,也嚇了一大跳,人在卒然受驚之下,肌肉立即收縮,寺門緊閉,山僧受阻,只好跳下床,揮掌禦敵。 琵琶女見她掌風勁疾,功力純厚,一出掌便用重招,暮聞一聲清笑道:“犯不著和這淫娃動手,她如不服氣,讓她穿好衣服後,再行領死不遲,這地方穢亂已極,不宜久留,元弟業已背在我背上,他隨身兵刃也已取回,你只需把他衣服拿出便了。” 琵琶女見自己打出的掌力竟被人家輕輕封住,但來人功力精純,掌力用得恰到好處,雖然把自己的掌力封住,但不輕不重,毫無一點反彈之力打回自己身上。 琵琶女知道來人為麟兒無疑,暗贊人家功力真純,片銖悉稱。 麟兒話音甫落,即背著惠元,快如風馳電掣,飄落窗外。 琵琶女也跟著躍出,一落地,見惠元全身赤裸,半絲不掛,只羞得啐了一口,匆忙中遞過衣褲,兩手捧著臉,背面而立。 麟兒笑了一笑,趕忙放下惠元,扶著他穿了衣服,笑問道:“元弟,你一身真力,被人製住,難道就無法把它恢復麼?” 惠元恨道:“我一身軟綿綿的,全身真氣,到處受阻,連站立也至感困難,要有辦法,我還聽任這淫婦隨意擺佈不成!” 麟兒笑道:“你也沒有吃虧嘛!” 惠元俊臉通紅道:“麟哥哥,你真壞,人家吃了虧,你不能伸張正義,反在一旁打趣我,我真恨死你了!” 琵琶女嘴一嘟,冷笑道:“你可揍他!你出事,他一刻未曾離開,不出笑話,他就閒著不動,偷看那無恥風光,我急他閒,誰說他不該揍呢?” 這一說,把麟兒弄得俊臉通紅,可是事實又如此,雖然為著要試探琵琶女對惠元是否有心,但是這話又哪能當著她直說? 他望著惠元苦笑了一笑,暗中又扮了一個鬼臉,也不答腔,疾從袋中拿出天露瓶,著惠元喝了一口,又把蝻蛇內丹放在他鼻下,不到一刻的工夫,立覺神清氣朗,真氣暢通無阻,馬上復元。 琵琶女一見陳惠元頃刻之間恢復,不覺心花怒放,喜溢眉梢,對著惠元神秘地笑了一笑,又用手向著房中指了一指道:“人家還在房中等你!” 惠元急道:“這種事,也是我陳惠元一生中最大的恥辱,承姊姊相救,沒齒不忘,還望姊姊不要打趣我,以免增加我心中難受。” 琵琶女脈脈含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蝕焉,更何況,暴力相強,無所抗拒,裴航入夢,情非得已,只要不去回味那旖旎風光,又何必耿耿不安呢?” 麟兒忽然想到一事,忙對琵琶女笑道:“你和元弟暫時離開此處,那女人快要出來拼命了,免得見到她,又想起那膩人風光,使人心裡難受!” 琵琶女望著惠元一笑。 惠元只好低頭含羞。 麟兒笑得打跌道:“你兩人一個不要笑,一個不必羞,其實都是一樣的心情!” 琵琶女茫然不解道:“此話怎講?” 麟兒花樣很多,大眼睛裡充滿著磁性,望著琵琶女淡淡一笑道:“旖旎風光裡,又何嘗沒有含著一股酸味,否則,任它一池春水吹皺,干卿底事?” 琵琶女啐了一口,含羞低頭,趕忙同著惠元,一前一後,紛紛地沒入林中。 麟兒背著手,靜立待敵,雲姬穿好了衣服,佩帶好兵刃,人從窗中一躍而出。 她一見著麟兒,頓感心中吃驚道:“真是奇怪!何來這麼多的美少年,而且一個賽似一個,看情形,他比原來那孩子,力氣更要大得多了,只要他能伴我,就是死了也很值得!” 死也不懼,那還有什可慮?古來只有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她偏願 女離魂,自反其道。 於是面對麟兒,嫣然一笑,滿懷春情滿滿,愛欲恣恣,直恨不得把我們這位美少年生吞入腹。 麟兒心中暗道:“這女人,論人才也有十分,論性格,過於風騷入骨,待我來好好地教訓她一番!”遂把俊臉一繃,星眸中光芒電閃,冷笑道:“看你年紀也不算太輕,可是,所作所為,無一不人神共憤,尤以今晚行動,幾損及我義弟名譽,這筆賬,我得算在你的頭上?” 雲姬聲似銀鈴,浪笑道:“小兄弟,別這樣兇好不好,你就是想把姊姊生嚼,我也願意,這一來,什麼事不都好辦麼?” 麟兒氣道:“誰和你這種女人稱姊道弟,如再不知趣,我要你血濺當場!” 那女人笑得花枝招展,雞頭肉有如浪鼓雙搖,嗲聲媚氣地說道:“這麼橫,真把我嚇死了,可是姊姊也不是武林中什麼軟貨,真還想同你討教幾手高招,來,你打給我看!” 麟兒心眼最多,暗道:“撞上了這種人,死皮賴臉,無怪元弟上當,我可不能蹈他覆轍,因為那一來,給瓊姊露妹知道了,豈不成為笑柄?”忙發動伏魔神功,香風一起,暗把身形護住! 雲姬嬌笑道:“小兄弟,你使的什麼法兒放出一股香味?這味道,還真好聞。”說著說著,從身旁取出一條羅巾,半掩朱唇,媚眼橫波,低聲道:“姊姊身上,有的是香味兒,愛聞,我願讓你聞個夠,房子裡,酒菜現成,室暖生春,不嫌棄,就請進房小敘如何?” 麟兒心中大怒,雙掌一翻,勁風如濤,往雲姬胸坎就打,並還喝道:“你就試試這個!” 雲姬柳腰一扭,避開掌風正面,右手掩著胸坎,嬌笑道:“你好狠!真要打死我麼?” 嘴中說著,手卻未停,暮地旋身繞步,左手羅帕往麟兒臉上揮來。 不料麟兒的伏魔神功,可柔可剛,護著全身,哪能容人任意攻擊?雲姬的手,還隔離麟兒身子一兩尺,只覺一股真力,反彈回來,迷魂中幾乎震得飛巾手中,總算雲姬功力精湛,一覺情形不對,馬上中途撤招,雖然受反彈之力,震得手麻,但並未因此而受傷。 麟兒一臉怒容,吒斥道:“無恥淫婦,如再不知趣,我要用重手法懲治你了!” 雲姬被他弄得又羞又惱,也激發了她那原始野性,暗中也把真力集於兩掌,竟施展一種奇異身法,但見她一身輕靈,步踏九宮,身遊八卦,正反互用,奇正相生,行來肩不晃,裙不擺,可是那掌力卻異常沉重,包含著擠按鎖拿,劈崩點抓,一招一式,無不是逗奔三十六大死穴要道。 麟兒一聲清嘯,閃動身形,竟施展出蒼鷹老人的壓箱秘技和她周旋,這蒼鷹掌,抓點鎖拿之式最多,而且輕靈巧快,捷逾風飄,掌來爪往,硬封硬拆,最使雲姬 驚異的,就是自己的掌打在人家的手上,似乎觸著了綿絮一樣,渾無著力的地方,只要他用力一彈,又復堅如鑽石,震得使人忍受不住。 雲姬心想,我姊姊三人的功力,原也是玄門正宗,並非旁門別派可比,怎麼和這孩子一交上手,就處處失去主動?不由心頭納悶。麟兒厲害處,在於專一找人破綻,迎著人家要害之處卒然下手,不但使人防不勝防,而且使對手極容易喪失意志! 雲姬用的九宮八卦與奔雲掌,繞著麟兒疾轉,一見久戰不勝,驀地將嬌驅往下一翻,左腳尖對著麟兒襠下就踢,並還嬌笑道:“留心你那命根!手腳無眼,踢著莫怪!” 美男子哼了一聲,冷笑道:“有本事,只管放膽使來!不必顧慮。” 說完,雙掌卷起一陣冷風,往下直湧,雲姬見來勢極猛,哪敢硬接,一聲嬌吒,起在空中,順著一飄之勢,右足又向麟兒雙足就踢。 林內有人吃吃嬌笑道:“這真叫做活該!人家的紅菱飛來,乾脆就用囓齒法把它咬住吧?只是這東西入口,那味兒恐有點不好受用罷了!” 麟兒見她居然能與自己對手,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道:“想不到這女人居然能有這種功力,如有心向上,可以說是武林中一位絕頂高手,偏生她生性奇淫,專門 作惡,不知武林中誰傳出這種弟子?真為師門丟人現眼。”這一想不打緊,心神難免二用,雲姬也會乘機蹈隙,不等雙足招數是否中敵,雙掌卻又施展一種最厲害的 空掌力,衝著麟兒頭上罩來。 麟兒怒叱一聲“著”!右手對空一揚,達摩內罡業已隨掌出手,只覺一股純陽勁氣有如浪涌波翻,剎那間湧起無數風柱,對著雲姬的劈空掌,迎個正著。 這女人自信極深,以為一經使用這種功力,麟兒十九要身受重傷,不料念頭剛起,突感心頭一震。 於是氣血翻騰心口作熱,內腑似被掌風移動了位置,難受已極,趕忙從袋中取出了一顆丸藥,塞在口中,緊閉星眸,嬌喘道:“我一念輕敵,受你罡力撞傷,被你佔先一著,勝者王侯敗者賊、還有什話好說,你要殺要剮,就請動手吧!” 麟兒本來看不慣她那浪相,一上手就用重招,如今見她人已受傷,樣比花嬌,不免含著三分憐藉,是否一舉就把她當場擊斃,一時卻也委決不下。 林內又傳來琵琶女的笑聲,用的卻是千里傳音之術,看情形,她和惠元兩人,可能彼此業已露出愛意,只聽她嬌聲細語道:“你看,你那麟哥哥,見著人家模樣 兒生得俊,卻不忍心下手了,他卻不想想,剛才你是怎樣的一個情形?這浪女人一身武功,至為詭秘,放走會給你們留下一個很大的禍胎。我們這次相會,原是巧合 而已,未來的情形,反正與我無關,我說的話,不過提供你們作為參考,自己斟酌吧!” 又聽惠元笑道:“麟哥哥的武功業已臻入化境,不過他生性最慈,尤其對婦女,怎麼樣也不願出手傷害,這事情,就讓他自己決定,不過,這浪貨把我侮辱個夠,他不能趁早出手,等會我得和他仔細算賬!”說完,卻嘻嘻哈哈地笑個不停。 麟兒一聽琵琶女講的話也不無道理,即將功力凝聚於右掌之上,聳身一躍,舉掌向雲姬頭上劈來。 只聞陳惠元發出一聲:“哎喲!他真的動手!” 那琵琶女卻跟著說了一句:“那不過是銀樣臘槍頭!” 麟兒來勢至猛,力挾千鈞,雲姬作夢也沒有想到他說變就變,講打就打,這時欲想轉身脫出,無奈全身已緊罩在他掌風之下,知道今天想逃出一命已不可能,星目中不覺掉下幾滴熱淚,長嘆一聲,束手待斃! 美男子發出的招數,正是“蒼鷹搏燕”,只聞一陣風雷之聲,震得雲姬兩耳欲聾,目眩神搖,無意中一抬頭,兩眼露出淒涼之色,這女人雖然浪,但美得確也使 人可愛,麟兒雖然痛恨她那股浪勁,但一事就決人生死,心中已懷著不忍,再一見著她那雙乞憐的目光,這股衝動立時就冰消瓦解,他也跟著一聲長嘆,卒然撤招, 一式雲裡翻身,往斜刺裡躍出兩丈六七。 那女人雖然死裡逃生,但被掌風餘勢震得往地下一縮,立時昏厥。 忽聞颯然作響,一藍色俊影已撲到麟兒跟前,緊跟著一綠衣女郎也出現在他身後,來者正是陳惠元和那琵琶女。 惠元一臉驚惶之色,急間道:“麟哥哥,你真的用掌把她震斃?” 麟兒繃著一副俊臉,冷幽幽地答道:“她荒淫無度,竟強污了你,雖然你是男子,這行為與男子強施暴力於女人,還不是一樣的罪過!我蒼鷹掌中巧合著太清真力,只要中人,那就是百死無生。” 惠元俊臉上一陣淒然之色,長嘆道:“麟哥哥,你真下的了手!” 麟兒把臉一整,隱蘊著三分薄怒,沉聲問道:“然則,你真的愛上了她?” 惠元紅著臉,急辨道:“我和你雖然相處不久,但我的為人,你應該也了解三分,為何對我說出這種話?” 這一說,可以說情見於辭,但麟兒恍然繼續問道:“我將她立斃掌下,還不是為了你? 想不到卻還招上你的疾惡,真使我痛心萬分,這女人迎新送舊,朝秦暮楚,死在她面前的男人恐難以數計,你不能行俠仗義,去惡誅淫,倒反被她所擒,幾污及一生令謄,而今又怪我不該把她打死,恕我直言,你為人,居心叵測!” 琵琶女嘟著嘴,氣道:“大哥莫笑二哥,彼此都差不多?誰聽你這種責備呢!” 惠元被麟兒聲色俱厲地訓了一頓,雖然一點沒有怨愁,但心中羞愧難禁,他那小孩脾氣一發,卻是剛烈十分,在他心目中,平輩中最看得起的就只有麟兒,如今,人家竟懷疑自己愛著這位天生浪婦,自己雖有口難辯,莫覺人生興味素然,竟反手一掌,惡狠狠地往自己天靈之上拍去? 驀聞一聲清笑,那手已被人家用力握住,同時站在旁邊的琵琶女,不但玉容失色,而且粉目中熱淚紛拋,救人要緊,哪還顧得什麼廉恥,竟一把將人抱住。 麟兒忙陪笑道:“元弟,我這一舉的心意,雖然近似謔而虐。 但以你的聰明,難道看不出來麼?人家是多麼護你!這情形,與露妹瓊姊對我的關懷,何嘗有絲毫異樣?事情雖然阻礙重重,但不管未來天翻地覆,我定設法促 成你們這段美滿良緣。此女雖犯淫孽,但還罪不至死,在我一生當中,我還不願作那辣手摧花的慘事,她不過略受內傷,適纔又被我掌風略為掃中,而今人雖暈倒, 卻無半點危險。家師所賜靈丹對療傷頗有奇效,待我賜她一粒,再用指在她人中穴上一掐,即可立即醒轉,果能渡她脫出迷津,又何嘗不是功德一件?” 說完,又向惠元深施一禮,大眼睛眨了一眨,眼光中流露著一片友愛,所謂疾言厲色,純然是假! 惠元握著麟兒的手,把頭靠在他的肩上,緊閉著星眸,似笑非笑地說道:“麟哥哥,你太過聰明了,一舉一動,宛若做戲一樣,偏生又裝得那麼自然,叫人難探出你的底蘊,好在造物主給你一副赤子心腸,如果作惡,那真是太危險了!” 琵琶女被麟兒探出了底蘊,少女嬌羞,使她一雙玉頰紅得象初開的玫瑰,輕罵了一聲“短命”,扭轉嬌軀,不理麟兒。 惠元嘆道:“雲姊姊,自家兄弟,還害什麼羞?未來步步艱難,沒有這位哥哥作幫手,我們真還不易聚首呢!” 琵琶女氣道:“他最壞!誰要他幫忙!” 麟兒笑道:“到那時,你不找我,元弟弟卻捨不得我呢!” 琵琶女把嬌軀輕輕一扭,低聲道:“他是他,明兒隨著祖父回陰山,一輩子也不準備和你們相見。” 麟兒輕笑道:“何必說得那麼狠?適纔元弟自萌死志,我幾乎要哭出眼淚來?” 琵琶女嗤的一笑道:“那還不是貓兒哭老鼠,假慈悲!” 麟兒拍手大笑,只笑得前伏後仰。 琵琶女一怔神,冷幽幽地間道:“你又安的什麼心腸?” 麟兒故意把臉容一整,即答道:“我笑我這位弟弟,將來見著我那弟媳,直如耗子見著貓兒。” 琵琶女知道適纔上了惡當,把話說乖,只好啐了一口,手拈羅巾,垂著首,不再說話。 惠元看了看雲姬,見她蜷伏在地上,一臉可憐相,至為動人,忙笑向麟兒道:“要救人,就趕快動手吧!再遲,惟恐傷勢加重,治理困難!” 麟兒忙取出紫陽真人親手製備的靈丹,塞了一顆在雲姬口內,又用手將她人中穴一掐,不久,雲姬人已醒轉,趕忙爬起身,把惠元麟兒看了一眼,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低著頭,半晌不語。 惠元低吒道:“以你所作所為而論,確實死有餘辜,盟兄不忍卒下重手,將你立斃掌下,並還親賜靈藥,為你醫傷,這種行為和你那天人共憤的舉動,互相一 比,相去何啻天壤?此後,望你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用善良行動,洗刷以前污點,以你這種資質和一身武功,照樣能獲得人家的敬重,最怕是你執迷不悟,估惡 不俊,那,一來,下次碰到我們手中,對你就不會有什麼好行動,我勸是這麼勸,聽不聽,就全在你自己了。” 雲姬一臉黯然神色,既不道是,也不說非,麟兒知道這是她內心善與惡交戰的緊要關頭,忙含笑說道:“以你聰明才智,何嘗不是上乘之選,可是用它來作惡害 人,這是為天理、國法、人情三方面均不許可的,凡是人,誰又能擺脫這三方面而超然存在?古語有所謂:萬惡淫為首,百行孝為先,人生百年,不過如白駒過隙, 何不以有限之年華,作造福人群之事業?任性為惡,天地不容,到頭來,懸首東郊,為萬人所指視,或作武林俠士劍底遊魂,這未免為識者所不取。巫山武成林,與 我師姊有血海冤仇,此來,如不得手,決不罷休,我勸你們姊妹三人,早日離開此處,以免波及。” 雲姬雙目中隱含熱淚,低著頭,轉身就走,只幾縱,就由窗戶躍入室內。 在麟兒用藥的當兒,琵琶女卻趕緊躍入林中,以免雲姬認出,鬧出事故。 麟兒惠元雙雙將身子一縱,撲進林中。 那妮子,卻伴著一株老松,安閒自在地坐在石上,真是膚光勝雪,宮鬢堆鴉,翠袖雲裳,風姿絕世,不但把陳惠元看得口呆目定,就是麟兒也不覺暗中叫絕。 琵琶女一見他們兩人形同瑜亮,聰明秀麗中,偏帶著三分稚調氣,她一顆少女的心,早緊系著惠元,表面雖然現著矜持,但內心卻柔情千種,惠元呆呆地瞪著 她,當著麟兒,頗感到有點不是意思,不覺嬌咳道:“別這樣盯著人瞧好不好,我臉上又沒有花,有什特別之處?”話雖如此說,卻把身子移了幾步,騰出兩個座 位,旋又把眼光向他兩人望了一眼,嘴角間微噙一片笑意,那情形,明是叫他二人,挨著她一同坐下。 麟兒日夕和瓊娘相對,接近異性,卻頗處之泰然,惠元則是初次和女人接觸,坐下去,不免有點吃驚,同時,一聲雲妹,卻又衝口而出。 琵琶女斜瞟了他一眼,嬌笑道:“此時已快近晨刻,你們在這兒鬧得太久,也該回去了,來!我彈一曲琵琶,送你們二人上路!” 惠元忙用手掩著兩耳,笑道:“你那琵琶的聲音,我才不要聽呢!” 琵琶女嘴噗嗤一笑道:“你被我那琵琶嚇破了膽了麼?否則,何必怕它?” 惠元笑道:“聽到那聲音,我就為弄得心猿意馬,煞受不住!” 琵琶女抱著她這奇異兵刃,嬌笑道:”一點定力也沒有,還好意思說,給人聽了,真要笑掉大牙,你盟兄就比你強多了。” 麟兒笑笑,卻不答腔。 惠元把盟兄望了一眼,含笑答道:“誰能比得上他,他不但武功已臻化境,就是他身上所攜帶的東西,哪一件不是武林中百難一見之物?你這琵琶雖然厲害,撞 著他項下神珮及背上寶劍,就無所作為。再則他本人也懂音樂,拳功、步法、劍術及內功罡力之內,無一不從那奇異音樂中創出絕招,你懂得彈琵琶,他卻了解你這 種曲調,更能懂得為何人家聽到這種聲音,就會散去一身功力,你只知其然,他卻知其所以然,這一來,你如何可以傷他?我又怎能和他相比呢!” 麟兒笑道:“元弟,別把我捧得太高,好麼?” 琵琶女把兩人看了一眼,悠悠地嘆了一口氣,淒然一笑道:“本門掌門對江湖各派,大抵都和衷共濟,如以武術論高下,目前武林各派,確也不是本門五老對手,就以崑崙崆峒兩大門派而論,雙方武功,雖能代表南北兩派主力,但和本門一比,那就相差多了!” 麟兒惠元彼此冷笑一聲,默不作答。 琵琶女嬌咳道:“講到你們尊長的武功敵不過本門長者,你二人心裡,就存著不高興,是不是?” 麟兒濃眉一揚,滿臉現著不豫之色,冷幽幽他說道:“令祖父既然就在此間,明天我就想憑雙掌一劍,領教他幾手高招,不管我行不行,反正我是崑崙派掌門人座下的弟子,誰強誰弱,只有那時才可見到,你這種說法,只能代表猜測,無根之言,不足為據!” 琵琶女氣道:“你們什麼都好,武功也高,我算是心服口服,但這種爭強好勝,跡近暴虎馮河,話未完,先插嘴,真象未明,火氣已露,循此以往,今後所遭遇 的,定是魔劫重重。以你們這種奇資異質,如身遭不測,定為親者痛而仇者快。我朱雲英和你兄弟兩人,本來是站在敵對兩方,但本門有許多作為,我內心並不同 意,不過我是一個晚輩,哪有那種回天手腕?這種事,和你們面談,按門規言,我已罪該萬死,不想你兩人不能細察私衷,反對我有所不滿,我一番心機,算是白 費,相見緣分,大約也就到此為止。從此我遁跡深山,本門對你們崑崙腔峒兩派,一切行動,我擔保不插一指,不發一言。算是謝你兩位對我一見如故的情分。時已 不早,祖父練功已畢,趁此早返,從此雲天遠隔,再相逢,只有圖諸來世了!”說完,手挽琵琶,振鋸而起,香風起處,人如電掣飛霞,空中傳來一陣琵琶哀怨之 音,有若鮫人夜泣,婆婦哀啼,悠揚餘音,盪漾不絕。 麟兒和惠元兩人,誰也沒有想到她會有這樣烈性,而且一氣之下,行動卻做得如此決絕,麟兒心似油煎,一臉歉意,惠元則仰天嘆息,熱淚雙流,一言之微,卻引起這樣的重大變故。 惠元見麟兒傷心,只得苦笑道:“麟哥哥,這場事,就讓它這樣發展也好,陰山派與我們勢不兩立,私人恩怨,哪能計及許多?與其懸而不決,不如快刀斬亂麻,該了即了,早丟卻一重私心,也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麟兒拿眼把他打量一番,苦笑道:“賢弟能有這番心意,足見高情,只是這件事,並未到此為止,稍待時機,我總得對賢弟有一番明白交待!此時言之尚早,夜已嚮晨,我們返店去吧!” 兩人正待撤身下去,忽有陣陣疾風,若斷若續,對著兩人飄來,惠元不明所以,靜以觀變,但麟兒卻笑對惠元道:“老魔頭人已醒轉,並在呼喚雲英呢!” 惠元一臉茫然之色,笑問道:“麟哥哥,這是一種什麼功力,難道你什麼都懂?” 麟兒笑答道:“這是武林中一種最高功力,技名六合傳音。 較傳音入密的動力更為精進一層,習此技的人,必須內功特高,把欲表達的意思,用最高的罡力向四方發出,收取的人,必須曾經鍛鍊過六合通的功力,由於罡 力的大小而產生各種不同的感覺,嫻此技的人,只要一聽,就可察覺出來,雖十裡之遙,彼此對談,有如同在一室,恩師紫陽真人天資穎悟,博學多才,對各門武功 均有深刻研究,尤以傳徒授藝,師徒之情,無殊父母,這種功力,我比老魔頭不會相差太遠。” 惠元急道:“麟哥哥,你把它傳給我吧!” 麟兒笑罵道:“你最貪心了,見一樣,想學一樣,留心脹破了肚皮,那可不是玩的呢!” 惠元一臉淒然之色,苦笑道:“總有一天,我要親赴武林。 和老魔頭拼命,不過功力不及,目前無法實現這種願望罷了。” 麟兒知他懸念心上人,內心不覺歉意萬分,正色道:“陰山群魔,功力極高,雲英講的話,一點也沒有錯,不過,我們為著維護師門威望,當著她的面,無法輸 這種口,我一時氣急,口不擇言,卻不意她個性剛強,一怒絕裾,累及賢弟,至感慚惶,今天可能正式較技,青蓮師伯,定必懸望至殷,我們即時返店吧!” 語聲甫落,人已起在空中,惠元緊跟著他的身後,直往山下落去。 眼看著即要脫離神女峰伏椿暗卡,募聞一聲嘿嘿長笑,只震得群山響應,宿鳥爭飛,滾滾波流一個緊接一個,向四周壓來。 惠元氣道:“這個老魔頭,又向我們示威了,想用這種內罡傳音之力,把我兩人留下,卻不料你我原不是那種軟貨,誰怕他來!”說完,運用崆峒鎮山絕技太乙 五靈掌對空打去,但見一陣氳氤向四方擴散,似挾著千鈞力道,無邊激流,立即將卷來的那股惡浪,震得無影無蹤,但惠元的太乙五靈罡力也被對方的功力抵銷。 麟兒不由心中一怔神,俊臉上立含著無限隱憂。 惠元看了看麟兒,驚問道:“麟哥哥,你有什麼事不高興?” 麟兒搖了搖頭,昔笑道:“元弟,難道你還看不出敵人的功力麼?今日一戰,至為危險!” 惠元道聲:“何以見得?” 麟兒道:“事實至為明白,在往日也許你一眼就看得出來,而今,為了雲英的事,抑鬱愁懷,掩沒了你一已靈智,故至為簡單的道理,你反而弄不清楚。陰山老 魔所用的功力,不過從聲音中,潛伏著乾天一罡,用這種功力傷人,他得消耗多少真氣?而今這魔頭所發出的聲音,居然激成一股惡流,並能與你那太乙五靈真氣互 相抗衡,難分高下,他如果同樣使用掌力,那威力就不知要增加多少倍了,豈是你這種內家罡力所能抵擋?就是我,也毫無一點把握!” 惠元恍然大悟,急道:“照你這麼說,我們只有束手待縛了! 難道你就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來個以牙還牙?” 麟兒沉吟半晌,搖搖頭,苦笑道:“棋差一招,束手束腳,只有見機行事,此時別無善策可想!” 忽從山頭上,傳來一種蒼勁的口音道:“乳臭未幹的小畜生,居然闖入本山,按道理,應將人擒縛,責打兩百蚊鞭,只是老夫此時不願和你們後生小輩爭這閒氣,可著廬山青蓮師太今天上午,帶領你們這班小畜生前來領死便了?” 那聲音,一字一句,均吐得清清楚楚,與當面對談,殊無二致。 麟兒見這老魔頭一再焙露他那內功真氣,如過分容忍,越發顯得膽怯,遂把菩薩岩親自悟出的天音秘技也抖露出來。 起初,恰似一陣銀鈴似的清笑,那笑音卻愈來愈高,巫山群巒迭伏,列嶂千種,空谷回音,此響彼應,聲浪中竟含著內家勁氣,一層接一層,一個跟一個,合而激成一種轟轟烈烈之音,宛如萬里驚濤,罡風四起,那聲勢簡直嚇人已極。 只聞那魔頭發出一陣獰笑之音道:“小狗卻也有點鬼門道,不過在老夫面前來隨意賣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麟兒用天音勁氣一叱道:“老魔頭,藏頭露尾,龜縮不出,專說大話,只能騙騙童稚之流,有本事,不妨躍下峰頭,我要憑雙掌一劍,領教你們陰山派的武功,不知你是否有這個膽量?” 話一完,凝氣傾聽,半晌卻不見動靜,於是也懶得理睬,遂和惠元雙雙伴赴城中留宿之處。 抵店,天尚未明,店中人猶正擁被高臥,遂飛身上房,飄然而落,不帶絲毫聲息。 麟兒最關心瓊娘了,一下房,即朝著她房子跑,惠元知道他們兩人久未同處一起,不想打擾,趕忙別過。麟兒笑道:“你和我同赴她房中坐坐,馬上就天亮了,只等師伯練功完畢,我們就得再奔神女峰!” 惠元輕聲道:“最近你們沒有單獨在一起,瓊姊姊恐有很多的知心話要向你訴說,雖是自家兄弟,但女兒家當著旁人總帶三分羞怯,你還是單獨和她相見的好,而且我也微感困倦了!” 瓊娘房中的燈,兀猶點著未熄。 惠元又笑道:“她還在等你,快進去吧!”說完,朝著麟兒眨眨眼,即對著房中走去。 驀地房門一開,瓊娘已自房中走出,全身衣裳,尚猶未脫,她先且不向麟兒招呼,卻輕啟朱唇,低喚惠元道:“元弟,你倒見外了,累了一晚,且同到姊姊房中,烹茶品茗,不也是雅事一椿麼?” 惠元不好意思不答理,只得回頭拱了拱手道:“瓊姊不要見怪吧!小弟是俗人一個,渴時,只會作牛飲,誰像你們文縐縐的,端著茶,還要品評一番呢?巫山之事,麟哥哥自會和你細談,我得打坐一回,稍等立和你們同赴巫山,準備一場大戰!” 門上的鎖,他隨手一抽就開,隨向麟兒瓊娘笑了一笑,立即掩門而入。 麟兒瓊娘攜手入室,一進門,瓊娘柔情蜜意地問道:“折騰了一晚,夠累了,兩位師伯,可曾救出?”一雙妙目,卻周流疾轉地朝著玉郎身上,不斷打量,惟恐玉郎涉身龍潭虎穴,身受傷害。 麟兒因自與師妹會晤以來,感情多寄託在龍女身上,對這位溫柔婉變、俏艷如花的瓊姊姊,不免冷落,從鶴峰馳赴巫山一段,本想慰藉一番,但當著玉英惠元,過分纏綿,惟恐遺人口實,彼此只好在語言眉目中略舒情意。 美男子心懷歉疚,加以玉人在握,情意綿綿,這一來,不覺感情奔放,瓊姊姊的話,他恍似充耳未聞,一把摟著她的纖腰,抱著玉人,就往床上倒去。 兩唇相並,難解難分,彼此緊閉著一雙星眸,恣情領略個中滋味。 麟兒只覺得這位心上人,幽香撲鼻,柔若無骨,玉頰、雙峰、柳腰、圓臂,無一處不引人入勝,不覺心中大動,就著瓊娘香腮,吻了又吻。 瓊娘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不覺面似朝霞,星眸半斂,含羞帶愧地低語道:“你把身上的革囊寶劍卸了,換過衣服,然後再並頭躺著細談一會兒,那多好嘛?像 你這種急法,敢情是和敵人拼命,你兩臂不下千斤之力,這一抱,我哪能受得了?胸前玉佩,枕著我的胸口,讓我呼吸也感到困難,看你人美如玉,行動卻憑地魯 莽,無怪我們女兒家見著男孩子,委實有三分膽怯!” 這話把麟兒說得噗嗤一笑道:“英雄難過美人關,誰叫姊姊生得這樣美呢?待我把寶劍革囊去掉,再和姊姊在被裡細談便了。” 瓊娘啐了一口,趕忙松過衣裙,靠著床頭,半坐半臥地閉目調息。 麟兒解去劍囊,朝著床上一跳,抱著瓊娘,卻要求恣情繾綣。 瓊娘低勸道:“我遲早是你的,這種膩人的事,夫妻間自無可避免,你既要求,縱然尚未行禮如儀,在我原也不應峻拒,可是,大敵當前,安危莫卜,武林大 劫,業已開端,你目前武功,雖已大成,但並非登峰造極,一旦真元已失,你再行鍛鍊一種新奇功力,可是決不及童身的成就,如因我以兒女之情,影響你一身武功 成就,試問:我何以對義父?更何以對霞妹那種高誼濃情?這次你我能獲得霞妹諒解,不能不算奇事一件!就事論事,你未晤元配,即獲小星,不受阻撓,確實百難 一見。尤以霞妹境遇,與人不同,義父身旁,只此愛女,自不免養尊處優,照常理推,她多少總有三分盛氣凌人的性格,可是事實不然,她不但嬌憨天成,溫柔文 靜,而且通權達變,大度容人,從她這種待人接物之處,就可看出義父的為人,真是一絲不苟,他禦已至嚴,待人極寬,承受了道家武功,但獲得了儒家修養,而且 他能把這種道理,灌輸到子女門弟,霞妹能有這種涵養,才能表現出她那與眾不同的特性。 我於默察體會之下,獲得了這種道理,自然深深感動,這一來我行動上更不敢隨便了,待你武功已能戰勝陰山五老,而且江湖劫運已過,我遲早是你身邊的人,什麼都可交給你!此時就來,委實太早了。” 這篇話,真是兒女絮絮,溫柔中寓有剛正,愛戀中藏著金言,只說得麟兒感激動容,對瓊姊姊的感情,無形中又增進不少。 瓊娘偎依著麟兒半躺半臥,一任他撫摸吻抱,略無半點撐拒之心,但彼此均能適可而止,絕不及亂。 神女峰探山經過,麟兒自是娓娓告知,瓊娘聽到琵琶女有心惠元,最後又因門戶之見,一怒而去,不覺憮然道:“這事情極為辣手,近百年來,除山派以外,其 他各派,很少有人敢到陰山,元弟與那女子既有情意,但彼此間又不能互通往來,縱使男女有心,但這一段姻緣,將來怎麼成法?” 麟兒道:“元弟的的二師伯與陰山派也行往來,他們這場婚事,門中長老為他作主,也說不定呢!” 瓊娘想了一想,微笑道:“元弟生性嫉惡如仇,崆峒掌門大悲真人與義父性格極有相似之處,惟決斷力稍差,但他師徒兩人,絕不至為著一己婚姻,就向陰山屈 膝,如果那朱雲英肯背離陰山,棄暗投明,事情就大有希望,偏生她是老魔孫女,門戶之見又重,教她棄暗投明,無殊夢幻泡影,元弟此時想是難受已極,但那朱雲 英,恐怕更要柔腸寸斷了。” 麟兒笑道:“你這不過是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罷了,那妮子,論容貌,與姊姊難分軒輊,講個性,似極為高傲剛強,爭強好勝之心,恐超過柔情蜜意的成分,我不安於心的倒不在事情的成敗,問題還在於元弟得了這種妻子,是否為他終身之福?” 瓊娘思索一番後,不覺點點頭,微嘆道:“你說的未始無理,好在她今天一定要出來,待我仔細觀察一番,從她的語言舉功,總可看三分好歹,如果確實好,讓我設法撮合段美滿良緣便了。” 兩人一陣談論,天已大亮,忙起身整裝,梳洗過後,玉英惠元均不約而入,遂由麟兒惠元預先,同赴青蓮師大房中,面陳夜探巫山經過,並商討對策,以應討今日這種惡劣局面。 師太正盤坐榻上,閉目養神,一見麟兒等人入內請安,忙頷首微笑道:“兩位賢姪,不必多禮,就此坐下談論吧?” 寒喧數句後,即詢問探山結果,惠元麟兒據實相告。 師太聽說巫山好手雲集,而且還有陰山五老之一在匪徒背後撐腰,不覺吃驚道:“這五個魔頭數十年來,從未在武林中露過面,想不到卻在此處出現,這五人功 臻絕頂,能與他們打成平手的,除了南北兩派掌門勉可一戰外,其餘人物,很少有人能在他們的掌下走個十招八招,今日這一戰,極難樂觀。” 她拿眼又仔細打量了麟兒惠元一陣,毫無把握地搖了搖頭,最後,只好悠長嘆息道: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尚望佛祖慈悲,勿使優曇雲墮劫,則武林有幸了。” 瓊娘見師叔說得如此鄭重,知道事態非常,只好說道:“你老人家素善神算,不如佔它一卦,看看事情轉變,到底如何?” 師太微笑道:“卜以決疑,不疑何卜?這道理,難道你不懂得麼?久事滯延,徒令敵人笑我膽怯,略事收拾,即奔赴神女峰,應情施變與敵人周旋便了。” 此語一出,無殊命令,麟兒等人忙將兵刃革囊配好,即隨著師太奔赴神女峰。 離開縣城,朝著東北方向,直向山間進發。青蓮師太平素對待晚輩至為和藹可親,可是今天情況似乎特殊,她兩道壽眉緊鎖,對麟兒瓊娘的話極少答理,似乎有了很嚴重的心事,一時無法解決。 惠元往常特別天真,行路時總是笑語如珠,但今天卻保持著緘默,縱使麟兒用話挑逗,他也不過笑笑而已。 袁玉英一見同行的人似乎有失常態,不覺暗中著急道:“仗還未打,我們自己的人就如此洩氣,今日如不逢兇遇險,那真是僥倖之尤了。” 她妙目流波,看了看麟兒,只有他卻若無其事地跟在師叔背後,那種神清氣朗的情形,看了就教人心折。 忽聞林中有人高叫道:“阿彌陀佛我這酒肉和尚,吃了一輩子的齋,做了半輩子的好事,佛祖偏不慈悲我,臨死還得挨餓,諸位過往檀越,你們也正是走向枉死城裡的人,就和我和尚結個善緣吧!有酒賜酒,有齋賜齋,無酒無齋,就是豬蹄狗肉,也可使得!……” 惠元聞言一笑道:“哪裡又鑽出這麼一個野和尚,就是想吃酒肉,也不能容許你這樣的大聲叫喊?” 只聽那人接口道:“和尚吃狗肉,也罪不至死呀!又不和那些沒出息的小子一樣,去摘那種帶刺的玫瑰,到頭來,羊肉沒吃著,反惹一身騷,你說合算不合算?” 麟兒縱聲大笑,響遏行雲,斷枝殘叫紛飛四處,笑聲中,分明含著先天一罡之氣,藉聲音作傳播,可以傷人於不知不覺之間。 那人怪聲怪氣道:“原來還有這麼一位大英雄,雜在娘兒們的中間,別的都好,只是略有脂粉氣息,而且,目前這點功力,要想和那些魔崽子打交道,那還差得太遠,在我和尚面前發橫,能管什麼用?” 青蓮師太面露笑容,口宣一聲佛號,慧目卻不停地向四周打量,似在察看來人藏身之處。 麟兒聰明仔細,用眼默察四周情形,一見面前是一座大松林,林有小溪,流水潺潺,賞心悅耳,溪邊矗立著幾處岸石,有的卻伸及溪中,如跨石而坐,手攜一竿垂釣清溪,悠然自得,確是林泉韻事。 四周靜悄悄的,岩石松樹上杳無一人,而聲音卻來自林中,麟兒不免有點驚異。忙招呼青蓬太師道:“師伯可率先緩行,小姪隨後趕來便了。”話聲甫落,人卻向第一個岩頭落去。 只聞一陣鼾聲,發自身旁不遠,再向前面岩石一望,不覺笑出聲來。 原來前面一岩,卻是三塊青麻石組成的,石隙很寬,隙縫間卻睡著一個鶉衣百結的臟和尚,那一陣一陣的鼾聲,正從那和尚鼻中發出。 麟兒一聽來人瘋言中含著深意,早知是位前輩高人,正待以禮求見。 瓊娘惠元一見麟兒不走,哪肯先行,不約而同地也雙雙飛至。 惠元還不知麟兒業已發現了這麼一個怪和尚,忙笑問道:“麟哥哥,我同你來找他,問清楚,什麼是有刺的玫瑰,什麼叫做羊肉沒吃惹身騷!” 麟兒對著前面嘟嘟嘴,以嘴示意。 惠元瓊娘俊眼略一打量,也看清了一切,一見麟兒沉吟未動,而人向以他的馬首是瞻,遂也一左一右停在他的兩旁,注視著那鼾睡中的和尚。 只見他手足動了一動,緊接著呵欠連連,似覺餘困未盡,貪睡懶起。 瓊娘見他一身破衣,那副貪睡的懶像,雖然無法窺他一身全貌,也不覺嗤的笑出聲來。 那和尚睡中吃語道:“有些小妮子笑我和尚懶,那是她自討苦吃,有一天大難臨頭,哭還來不及呢!別以為那小子保得住人,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酸秀 才如不大發慈心,牛鼻子和我這狗肉和尚,如撒手不管閒事,想靠著幾個後生晚輩,傳他那點鬼劃符,和人家比高低,那真是不知自量!” 瓊娘大吃一驚,知道這和尚與玉郎那再傳恩師,可能極有關連,正想示意麟兒,一同上前以禮相處,不意那和尚卻於睡夢之中瘋瘋顛頗地唱了起來,唱的是: 真是假,假是真! 是非恩怨何時了。 琵琶一曲心萬重。 看千丈狂濤, 陰蘙四合。 自有那: 霞飛玉笛, 劍震風雲。 佛身似菩提。 心如明鏡。 浩然之氣塞長空! 青蓮師太,一聞來人此歌,不由心中一震道:“這位老前輩。 身在佛門,殺心好重!” 那和尚口中嘰咕道:“而今好人真難為,我這狗肉和尚,因看不慣那批魔崽子,原想找個小徒弟,傳他幾手,一方面叫他服侍我和尚,替我跑跑腿,沽酒買肉, 叫我這種快要西登極樂的人也快活一下子,再則也可由他出手殺殺那批魔頭的火氣,卻不意竟有人說我殺心太重,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還不說,偏生我 想找的那徒弟,仗著臉兒生得俊,長日裡在脂粉堆裡打滾,看情形,他不但不願做和尚,要想使他離開女人,他也不願意呢,無怪酸秀才和牛鼻子笑我無事找事,自 尋煩惱,而今我也懶得管了,吃過狗肉,再找個清靜地方,睡它一覺,免得那對賊眼,灼灼偷瞧,惹人嫌厭!” 也不知他從什麼地方,拿出一腿熟肉,竟躺在石縫里大嚼起來。 麟兒一見機不可失,竟長笑一聲道:“老前輩,有餚無酒,豈不可惜?麟兒為你送酒來了!” 聲落人到,那身法卻極為乾淨俐落。 和尚聽說有酒,忙不迭一躍而起,瞇著兩條細眼,瞪著麟兒問道:“你手中持的真是酒嗎?” 麟兒笑道:“晚輩在長輩之前,哪敢說假?不過這酒不是什麼佳品,陳年茅台,年代卻不過十年以上。” 原來麟兒囊裡還有幾件空瓶,瓊娘恐玉郎有時需酒,只要一落腳,就設法把它儲滿,以備不時之需,不意此刻果然用上。 那和尚且不答理,劈手把酒接過,又從那破得不能再破的衣服裡,拿出一只大粗碗,看情形,自從他用起就沒有把它洗過,他把瓶中的酒倒在碗裡,恣意暢飲起來。 瓊娘見玉郎已和和尚答上話,也與惠元兩人雙雙撲到,仔細把和尚一瞧,幾乎忍不住笑了起來。 原來那和尚打扮得非常滑稽可笑,一顆光頭,中部凸起,恰似頭上放著一個大饅頭,長眉毛,細眼睛,瞻鼻,闊門,虯髯滿面,兩耳垂肩,腰粗腿壯,身體原極 魁梧。但他穿著一件破僧袍,那僧袍袖口大,腰身細,看起來非常礙眼,僧袍原是百孔千瘡,那補綴之處,卻是有紅有綠,東一塊,西一塊,五光十色,怪異非常。 他身後卻背著一具很精緻的絲囊,內藏饒鈸一副,徑可逾尺,精芒電閃,耀眼生寒,以他這身鴉衣百結的裝束,配著這副佛門法器,愈顯得極不調和。 他那吃相,更饞得使人不堪人目,不管臉和手油垢有多厚,左手卻抱著一條熱狗腿,連肉帶骨,虎咽狼吞,恰似餓牢裡放出的囚徒,以終年難得一飽,見著東西,連注命也顧不得了。 看他年齡,卻在六十以上,可是全身動作卻敏捷異常,光著一雙腿,赤著一雙足,汗毛糾結,污泥滿布,恰似野人一般。 瓊娘年紀輕輕,雖然非常莊重,卻帶著三分童心,見他狗腿吃完,酒也剩不了多少,遂嬌笑道:“老前輩,吃飽了沒有?我囊中還有酒菜呢,如不嫌棄,待我一併奉上如何?” 那和尚卻咧嘴大笑道:“誰說和尚不交桃花好遠?我年紀一大把,偏生有人家的小媳婦看上了我,能得美人青睬,哪能不痛飲一醉?” 這一說,把瓊娘羞得霞飛兩頰,愧恨得無地自容,兩手捧著臉,扭轉嬌軀,不敢再看。 那和尚卻把臉容一整,大聲問道:“怎麼啦?一下子就變了心麼?敢情你這種甜言蜜語,卻原是欺我這個瘋和尚,這且不談,答應送我的酒菜,卻不能賴掉不管!” 瓊娘嬌咳道:“還尊你是長輩呢?瘋言瘋語,這個大小也沒有,有酒餚,偏不給?” 那和尚手摸光頭,把肩一縮,大笑道:“想不到我和尚爭強好勝,卻受你這妮子一頓奚落,他日遇了魔劫,那些臭小子來找我和尚,我也懶著不管了!” 瓊娘氣道:“誰要你管,士可殺,不可辱!男子女人,誰都一樣!” 麟兒趕忙喝道:“瓊姊不得無禮,還不快把酒菜奉上!” 瓊娘嘟著嘴,從羹中把攜帶的臘肉、風雞、魚幹、肉脯之類,一併取出,連僅有的兩瓶上等竹葉青,也擺在他的面前。 惠元也知湊趣,朗笑道:“老前輩好欲,我這兒還有兩瓶汾酒呢!待弟子也來孝敬孝敬!”於是也送上兩瓶。 怪和尚一見有這麼多酒物,不覺口角流涎,贊聲不迭道:“我和尚寄身佛門,早應列坐佛祖的蓮花座下,就是這點受賄的毛病怎麼樣也改不了,所以還是狗肉和尚一個,我也得其所安。 你們能投我所好,實獲我心,窮酸和牛鼻子,性情與我原不一樣,我早勸他們出手管管閒事,可是他們前怕狼,後怕虎,一舉一動,顧慮特多,我忍耐不住,一氣之下,只好溜了出來,這一趟,我吃得酒醉肉飽,總算得著甜頭,跑回去,決計把他們兩位拉了出來,以免拖欠人情債。” 瓊娘見他瘋言瘋語,自斟自飲,頗為有趣,一雙妙目,不由時常向他打量,卻也看不出這和尚有什麼過人之處。 和尚見她望著自己喝酒,偏將兩手在身上搔個不停,指甲中的垢膩卻一一彈向杯中,那情形,極使瓊娘心頭作嘔,他卻向瓊娘笑道:“你是不是也想飲一杯,我這碗中存餘之物,卻是甘美異常,看你像貌生得美,連我和尚也愛,就把碗中這點酒,賜你飲了吧!” 瓊娘正待憤然拒絕,麟兒忙笑語道:“老前輩遊戲風塵,既有如此厚賜,瓊姊還不趕緊謝過!” 俏瓊娘一見玉郎拿話點醒自己,趕忙跪下,就著和尚手上接過那只粗碗,因為臟得不敢看,遂緊閉星眸,把碗中餘酒一口氣喝下,說也奇怪,那碗端在手上,似 乎覺得又腥又臭,可是酒下喉嚨後,突覺一股純陽之氣遍布全身,頓覺神清氣爽,芬芳滿頰,知道眼前所坐的,確是一位絕世高人,守著真人不露相之義,故意裝成 這種瘋癲模樣,忙叩謝道:“晚輩薛瓊娘,拜領前輩厚賜!” 那和尚瞇著一雙細眼,笑道:“而今,不會罵我和尚太髒了吧,趕快起來,地下才臟呢!” 瓊娘含笑而起,俏生生地回到玉郎身前。 惠元嚷著不依道:“者前輩,你多偏心,籍著賜酒而名,不知酒星面放了什麼靈藥,我一身功夫太差,為什麼不給我吃一點?” 和尚毫不以為忤,微笑道:“我身上哪有什麼靈藥?給她吃的,原是我身上的膩垢,你要吃,我還有!” |
第12章 異僧傳技b
果然,他那又黑又臟的手,朝著身上一陣亂抓,不一會兒,指縫裡卻充滿著膩垢,碗裡倒過酒,遂把指甲輕輕一彈,指垢入酒溶化後,他更似有意似無意地張口 一唾,一口黃裡帶綠的濃痰,浮在酒面,不要說吃,看著就夠人嘔吐三天,他笑瞇瞇地招呼惠元道:“你不是說我偏心嗎,這酒比她喝的弄得更臟,就把它賜你如 何?” 惠元皺了皺眉,一臉困惑,星眸泥瞪著麟兒,現出了乞憐的眼色,那情形,明是求盟兄示意,到底吃也不吃? 麟兒含笑點點頭。 惠元無奈,只好接過腕,像吃毒藥似的,連痰帶酒,一飲而盡。 事情也奇怪,酒一下肚,突感一陣噁心,怎麼樣也按捺不住,只好“哇”的一聲,剎那間嘔吐大作,連苦水也吐了出來。 那和尚卻拍手大笑道:“我知道女兒家表面愛乾淨,其實很臟,男孩子卻適得其反,所以那妮子吃了指垢,若無其事,你呢,連什麼也都吐了出來,我和尚如不把你這種嘔吐止住,說和定你得恨我一輩子,這藥丸,賞了你吧!” 也不知什麼時候,他手中拿著一顆黃豆大的丸藥,奇香撲鼻,藥由麟兒接過,納在惠元口中。 丸藥人門,清涼逾常,芬芳滿頰,不但嘔吐立止,而且一身也似乎輕了很多。 惠元知道這位風塵異人,嬉笑怒罵,莫不合有深意,且先不問他要使自己盡情一吐的理由,先得謝過人家成全自己的恩德,忙向前跪謝道:“晚輩謝過長者恩賜與成全,愛護之情,自當銘感終身。” 那和尚卻笑答道:“不恨我就算好了,還談什麼感激呢?能一向上,總有一天,我叫那位彈琵琶的小妮子,和你在一塊兒便了!” 說完,打了幾個哈哈,把石上的菜餚,撈而盡之,瓶中的酒,更是飲得一乾二淨。 麟兒見他舉動雖高,但無一不含著深意,只是,為何要使惠元嘔吐,卻推想不來,暗道:“我何不就惠元吐出之物,察看一番,應可獲得結果!” 經過詳細檢查,發覺惠元吐出之物,尚有不少黑色血塊,麟兒心頭不由大吃一驚,暗道:“這位老前輩,真是功高莫測,惠元受著陰山袁素涵的毒藥不少,卻沒 想到他內臟裡還潛伏著殘餘毒素,這東西如不把它吐出,時日一久,一經發作,至感困難,這位老前輩遊戲風塵,表面上滑稽突兀,但一雙神目卻明察秋毫,當今之 世,真無人能與之比擬了。” 想到此處,忙近的叩拜道:“老前輩嘯傲煙霞,功臻絕頂,一舉一動,莫不寓含深意,晚輩何幸,得親尊顏,尚祈不棄愚頑,賜予教誨,能消滅於來茲,則晚輩雖粉身碎骨,亦無憾可言。”說完,竟以參師大禮,恭恭敬敬地磕了四個頭,才起身垂首靜立。 那和尚哈哈一笑道:“你是不是司馬紫陽教出來的徒弟?” 麟兒忙點頭稱是。 和尚笑道:“難道他也是一位酸丁?” 高!麟兒正容答道:“恩師為三清正統弟子,但對儒道,學養極高。” 和尚瞇著一對細眼,把麟兒上下打量了一個夠,才咧嘴笑道:“我知道他是太玄牛鼻子的嫡傳弟子,不料他卻變得如此酸溜,看情形,你倒是很適合我那酸丁的 脾胃,但是我和尚卻不願意要你,因為人家看我這副髒相,身旁卻有一個活象大姑娘一樣的徒弟,豈不把人笑掉大牙?而且,你一心一意地在妮子們身上用功夫,師 父傳的技藝,你哪有心情去練?這且不說,再看你雙眉帶煞,未來魔劫重重,有了你這寶貝徒弟,我哪有閒情去淌這趟渾水” 惠元人至天真,膽子也大,他見怪和尚故意刁難,竟不等他說完,卻從旁插嘴道:“麟哥哥,你要想向這位老前輩學功夫,真是找錯了人,陰山五魔,天下無敵,老前輩功夫雖高,哪能打得過他們五人?再說出家人,原是出而遁世,如果不怕麻煩,他也就不會出家了。” 瓊娘知道惠元拿話擠他,遂也嬌笑道:“麟弟弟,你真是太認真了,而今武林中的人,誰不知道通權達變,無事好話講盡,有事卻畏首畏尾,老前輩雖然喜歡提攜後進,但遇上這麼強烈的對手,他哪能不顧厲害,傳你武功?你未免想得過份天真!” 怪和尚把眼睛一翻,雙目中神光進發,笑罵道:“你這兩個小鬼真可惡,心眼比他壞多了,他還一本至誠地和我直說,你們卻請將不動用激將,你怕我不知道 麼?徒弟收不收,此時暫不決定,不過,我得試試他的武功,真要手頭太軟,我兄弟三人,得把他從頭教起,那得消耗多少時日。倒不如由我兄弟三人聯合動手,把 那幾個老魔頭一舉收服,豈不省事。就是有違初意,那也顧不得許多,他如果確是可造之材,由他出面與人作對,這樣,我們就可少作許多殺孽,同時又有衣缽傳 人,真是一舉兩得?” 他從石上立起身來,笑對麟兒道:“你有什麼功力,只管儘量使出,不必有所顧慮。” 麟兒正容答道:“弟子遵命就是!” 和尚道:“那你就抽劍發招吧?……” 麟兒天真稚氣地一笑道:“弟子也想用肉掌,接接師父巧招” 和尚大笑道:“好!打痛了,可不準哭!” 惠元也朗聲一笑道:“麟哥哥的拳招,至為厲害,你老人家說不定要吃虧呢?” 麟兒笑斥道:“元弟不得亂說!”又向怪和尚微笑道:“師父,請恕弟子無禮!” 話聲甫落,略閃身形,捷似飄風,右手食中二指,輕輕朝和尚臂上劃去。 這原是崑崙派的鎮山神技,一陽天罡指,一經使出,退風如剪,毀柔克剛,厲害已極。 只聞一聲輕笑,麟兒摹覺眼前一花,頓失和尚所在,他原熟嫻崑崙絕技靈猴幻影之術,知道對方這種奇異變化,原也是輕身功夫的一種,決非什麼荒誕不經的法 術之類,不巧轉身形,和尚一定要在身後出奇制勝,而旦也知道這前輩的動力,比恩師紫陽真人要高出很多,不用崑崙派的失傳絕學與自己所悟出的神奇功力,很難 在他手上走過七招八式,麟兒幼年習武,一身已練得柔若無骨,手與腳可從四方八面打出。在迫不及待之下,竟反轉右手,疾從身後打去,太清罡力一出,罡風之 內,隱藏力道千鈞,只一下,就把身後封住。 正待回身運掌,摹覺紅綠光影一閃,怪和尚卻仍立在他的身前,那紅綠光影,正是他那破爛憎袍上補綴之處。 只見他神色莊嚴問道:“崑崙派的幾種鎮山絕學,難道均已被你獲得?” 麟兒點點頭。 那和尚卻縱聲一笑道:“如此極佳,牛鼻子對這種絕學,至為稱許,如今絕不準你藏私,看你能在我手底下,可走多少招式!” 不等話完,右掌往前一推,不帶一點風力,可是麟兒頓感呼吸迫促,兩眼直冒全星,耳中脹痛,立覺失靈,知道這是玄門中一種無上絕學,六合神功。用太清罡力來抵禦這種奇異絕學,竟絲毫不起作用。 麟兒大吃一驚,暗道:“這種奇異武學,兩百年前,武林中即未聞有人使用,恩師見聞極廣,雖曾道及,但他也只聞而未見,不圖這位前輩,竟身懷此種絕學,寧非異事!” 忙將丹田之氣往上一提,身形往下一坐,右掌由下而上,經天疾轉,卷起一般狂風,緊接著身形一縱,躍出七八丈遠,才脫離和尚那奇異掌功的範圍。 為逼退和尚追擊計,不待人家近前,麟兒也將雙掌往前推。 用太清罡力直對和尚擊去。 怪和尚一見麟兒竟能逃出自己的六合神功,而且用道家最厲害的太清罡力實施還擊,不覺驚異逾常,大聲贊道:“好小子。 據我看,大玄那牛鼻子,也不是你的對手啦!我狗肉和尚,倒小看了你。” 惠元招手笑道:“老前輩,你也嘗到了麟哥哥的厲害了吧,注意他已運用斬龍掌和你搶功呢!” 麟兒果用“力士擒龍”的精奇招式,五指如鉤,直向和尚的前胸抓來。 和尚亂叫道:“好小子,你這算什麼?雖然不是想要和尚的命,也是想把我這件百結僧袍,據為己有!” 接著又亂嚷道:“你也嘗嘗這一招!”掌隨聲出,勁風如濤,隱蘊雷聲,逞向麟兒前胸,激撲而至。 麟兒以掌風來勢太猛,不敢硬接,竟使出從天音奇樂中悟出的一種奇異步法,人如陀螺一樣,滴溜溜地迴旋轉動,那身子更順著旋轉方向,快如石火電閃般地向 著和尚側面奔去,同時左右掌連環施展,乾元太清交互出手,剎那間,罡風瀰漫,勢如倒海排山,疾從和尚四方八面,卷攻而至。 驀聞一聲清嘯,聲如鳳吵龍吟,怪和尚雙掌合什當胸,雙目中神光電閃,足踏星躥,身遊四方,順著麟兒掌風來勢,立將雙掌往前一推一開,那凌厲罷風,似被一股無形力量全部擋回,同時他朝麟兒喝道:“注意我的身形步法手法!” 只見紅綠光華連閃,怪和尚業已穿入擋回的罡風之中,右手順著罡風之勢,往上一托,似有一種勁力,將那力道撐住,同時旋手一轉,又往前一送,那凌厲的風勢竟轉了一個九十度的角度往前打去。 他又朝麟兒說道:“這種旋乾轉坤的手法,必須內功深厚,看你所發出的罡風,似是崑崙派的鎮山神功 太清罡力,內功已具有七成,你可將真力凝運掌上,使罡風介於欲發未發之間,硬將來人掌風封住,而後因勢利導,則可為所欲為,你那斬龍掌,我未窺全數,可儘 量施展,我以佛祖的龍虎三十六式和他雪山成道時所細的牟尼身法,揉合併用,倒要著看你如何斬我這條酒龍!” 惠元朗聲一笑道:“麟哥哥,你用遁龍椿先行把他縛住,再用寶劍割取龍頭,不就得了嗎!” 話聲甫落,怪和尚業已施展那奇異身法,果然是龍飛虎躍,巧縱輕登,麟兒將七十二式斬龍掌儘量施展,並將全身真力凝運掌上,剎那間,兩條人影,乍合乍分,罡氣瀰漫,風雷並作,山戀上,蕭蕭葉落,中空裡,斷枝橫飛,那聲勢,駭人已極。 怪和尚邊打邊講,招招指點麟兒,這孩子,天資極高悟性超人,一邊凝神傾聽,一邊注意和尚身法手法步法,眨貶眼,斬龍掌業已使完,麟兒身上,竟被和尚打 了四掌,只聞怪和尚笑道:“小子,你打輸了吧,慢慢來,注意使用巧勁。”又一招一式地向前逼攻,並教麟兒趨避攻擊之道,把美麟兒弄得喜極忘形,前輩師父不 住地亂叫。 青蓮師太和袁玉英兩人,這時也上前觀戰。 那和尚卻笑嘻嘻地道:“我這狗肉和尚,總算不寂寞了,有了伴侶,還打什麼呢!”事實上,他那龍虎掌法業已傳完,藉故收招,兩人同向旁邊一閃,老和尚恍同沒事人兒,美男子額角問已見冷汗。 瓊娘惠元對麟兒自是關懷已極,看他那種狼狽樣兒,惟恐狗肉和尚捉弄他,忙跑近他的身旁,先將他身上仔細打量一番,瓊娘眼尖,只一看,不由得驚得幾乎跳了起來? 麟兒知道這位瓊姊姊,一定看出了什麼毛病,忙握著她的手,笑問道:“你發現了什麼?快說?” 惠元順著瓊娘驚慌的目光看了一眼,不等瓊娘答嘴,卻大聲嚷道:“哎喲?這老前輩,手腳不乾淨,連麟哥哥項下的神佩,也被他摘去了呢!” 麟兒心頭也頓覺一驚,低頭一看,項下神珮,業已失去,他雖是小孩心性,但處事卻還沉著,且先不問神珮遺失何所,先行將惠元制止道:“元弟不得無禮,老 前輩已是我的恩師了,就是摘去,也不過試試愚兄的功力,平常,我手底下很少輸給人,在這位恩師面前,才感覺我這點功力,真正遇上武林強敵,那還差得太遠太 多!” 和尚卻瞇著一雙細眼,向青蓮師太咧嘴大笑,把惠元麟兒的話,視同未覺。 青蓮師太早已雙掌合什,恭謹為禮道:“者前輩遊戲人間,自掩靈光,不令凡夫俗子覺察,尚祈上體天心,力挽武林浩劫,晚輩愚頑,謹請賜教!” 和尚縱聲大笑道:“你這老尼姑,在我狗肉和尚面前,什麼前輩晚輩的亂叫,不怕辱沒你的身份麼?我除喝酒吃肉,是我內行外,其餘的是什麼也不懂,什麼也 懶得管,至於那幾手四不像的鬼畫符,更談不到力挽武林浩劫,倒是那酸丁和那牛鼻子,他們兩個,一個以孔者夫子自命,一個以大上老君自居,那股酸味,弄得我 和尚幾乎把吃下的狗肉一古腦兒都吐了出來,你們倒很對他兩人的脾味,如果遇上,把那文縐縐的屁話說上幾遍,只要他們一喜歡,那幾個魔崽子,尚還猖獗不到哪 裡!” 說完,又懶洋洋地打了幾個呵欠,從地上拾起那又黑又臟的粗腕,就想拔腿便跑。 惠元急了,大叫道:“你這和尚前輩,偷摘了麟哥哥的玉珮不還,就想逃跑麼?” 和尚兩手一攤,笑罵道:“你這小淘氣,一點禮貌都沒有,我兩手空空,幾時拿了你那什麼哥哥妹妹的玉珮?” 惠元跳起來道:“明是你拿了,想賴可不成!否則,就得讓我們把你全身搜索一下。” 和尚圓睜著一雙怪眼,氣道:“假如搜不出,我得要控你一個誣良為盜!” 惠元笑道:”我一定要捉你一個人賊俱獲!” 怪和尚裝成無可奈何的樣子,只好說道:“你要搜就搜吧,算我和尚倒霉!” 惠元天真淘氣,真的要搜,麟兒含笑喝道:“元弟,可不準你胡來,師父不過是故意和我們開開玩笑罷了,哪裡會真要我這紫龍玉珮呢!” 和尚笑道:“還是你聰明,無怪年紀輕輕,就獲得了一位如花似玉的老婆,將來生個小子,三朝周歲,不給我和尚準備幾壇美酒,幾腿狗肉,看我和尚可能饒你!”旋從破僧袖中,拿出那精光閃閃的紫龍玉佩,遞交麟兒道:“我和你玩的,誰稀罕這撈什子的美玉呢!” 瓊娘因為自己尚是一位大姑娘,卻被他打趣了個夠,弄得怪難為情,於是嘟著嘴,嬌咳道:“還說是長輩呢?講話一點也沒有輕重,而且還摸取晚輩的東西……” 青蓮師太笑喝道:“瓊兒,你這樣冒犯尊長,留心我的重責!” 和尚笑道:“你這真是狗咬耗子,好管閒事,孩子們天真爛漫,讓他們練得生龍活虎,脫落形跡多好?” 青蓮師大笑答道:“以老前輩這種身分,遊戲紅塵,原無不可,但是,他們尚未成年,如使其過份放浪形骸,那豈不被人視為一群小怪物?” 和尚微微一笑道:“就算我這老怪物教出來的好了,人家又把他們怎樣?”說著,又取下了身後一副饒鈸,臉容一整,招呼麟兒道:“這是佛門降魔利器,我和 尚從未用它,你武功已臻大成,但離極至尚遠,真正做了我狗肉和尚的徒弟,那就代表了神山三老的弟子,不管你是否原有師承,出了事,我狗肉和尚就得佔它一 份,還有酸丁和牛鼻子,他兩人也不折不扣是你再傳師尊,有我三人替你擋橫,什麼事只管放手去作。你背上背的那把寶劍,這是百兵之祖軒轅神劍,別人還真不敢 惹它,碰上那幾位魔崽子,和我們這三位老怪物,那得又當別論,這副撓鈸,不要小看它,缺了它,老魔頭照樣的動你,酸丁和牛鼻子手上之物,更為重要,如果遇 上了,一樣一樣都把它接收過來,因為老魔崽子們,玩意可多著哩!峰頭上那牛精水怪,本想助你一把將他除去,不過我和酸丁有約,馬上得走,而且此時也不願和 他們糾纏,此處驚危自所難免,年青人如不多加閱練,也訓練不出機變之才,佛門六十四式伏魔鈸,一併成全你吧!仍以交手方式,鍛鍊這武林秘技便了!抽劍發 招,不必顧忌!” 話聲甫落,兩鈸乍合還分,只聞震天價一聲欽響,黃光几閃,耀眼生寒,拔如電掣飛虹,挾著那呼呼嗡嗡之聲,疾如潮水一般向著麟兒湧來。 麟兒不敢怠慢,軒轅劍脫鞘揮動,劍影如山,劍柄上更現出十彩光華,緊裹著一位健美童子,劍是中原神物,人是武林奇資,既已受當代奇人培養,而今更引出一位佛門異僧,要把一身秘技傾囊相傳,俾使百尺竿頭,再進一步。 驀聞和尚怪叫一聲“好”!雙鈸上下一分,招名“撐天掣地”,拔音悠揚,人如幻影,眨眼間,竟穿入劍幕之中,靜比淵停岳峙,疾同閃電驚雷,奇正相生,虛實並用,招招奔向麟兒劍身及人體各部要害之處。 不要看和尚語無倫次,傳徒授技卻至為循循善誘,招式精奧繁複之處,竟邊打邊講解,扼要中肯,娓娓動聽,並提醒麟兒,這饒鈸,可敵寶刀寶劍,及各式奇特暗器之類,並可利用它來破敵人罡風掌力,只要招式用得當,端的厲害無比! 饒你麟兒聰明絕頂,也往復交手在兩百余招以上,才把和尚的招數默記下來。 這種師餵徒招的授藝方式,用處最廣,尤其麟兒系帶藝投師,師徒所習,全不相同,只有在交手之下,師傳才可明暸徒弟到底有幾成功力,而且也可使徒弟了解,自己所謂最精奇的招數,如何給人家解破下來。 起初,麟兒以為寶劍神奇,只要用劍幕防身,和尚就無法穿入,再用三百六十周天神奇招數,實施強硬搶攻,倒看這位神山異僧如何抵禦。 誰知事實上大謬不然,這位恩師武功高不可窺,兩鈸乍揚乍分,即將劍勢封住,緊跟著,身形連番閃動,似有無數化身,眨眼間,人竟穿入劍幕之內。 怪和尚的雙鈸,也只點到為止,麟兒這才知道,武術一項,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自己的功力,在恩師的手中也不過走個三四十招,必定落敗。 佛門八八伏魔鈸授完以後,怪和尚從那破衣中,拿出一本又破又臟的小冊子,連同饒錢一起授與麟兒道:“所傳之技,都是我狗肉和尚一點看家本領,連同那六 合神功,都很詳細地載在冊子上,這本書,絕對不能失去,如果功力已成,仍得原封交回,我為了你這魔障,又耽誤了半天功夫,一切好好去作吧!” 惠元嘟著嘴,氣道:“老前輩,你多小氣嘛!” 和尚咧嘴笑道:“你這小淘氣,憑什麼又挑剔我這狗肉和尚的不是?” 惠元道:“你那一身奇特武學,為什麼就只傳又麟哥哥,難道我和瓊嫂,就不配做你的徒弟?” 和尚笑罵道:“我這幾手貓腳爪的功夫,都載在冊子上,你要學,誰還禁止他傳你不成?這樣短促的時間,如果讓你們雜在一起,試問,你們的進度,能和他比嗎?而今劫運將臨,想傳也來不及了。” 麟兒忙跪接恩賜之物,並叩問道:“弟子何時得能再晤恩師,重賜教益?” 怪和尚打了一個哈哈道:“你一身魔劫重重,殺氣極重,看來酸丁下山之日,也就不在遠了。” 麟兒叩問恩師法號。 和尚皺了皺眉,繼而笑道:“人家問你,你就道是狗肉和尚的弟子便了。” 講完了,懶洋洋地打了幾個呵欠,又復怪裡怪氣地咧口笑道:“我得趕緊走,否則饞蟲又出,沒有狗肉,豈不把人餓死?” 只見他人往林中一閃,幾個起落,即不見蹤跡。 麟兒、瓊娘、惠元等人,趕忙跪送,青蓮師太也合什為禮,待他人已去遠,不見蹤影後,惠元等人都向麟兒道賀,其中最高興的要算瓊娘了,夫婿一日之間,不但學會了幾種功力,而且還得著幾位神出鬼沒的再傳恩師,這無異在未來劫運將與之時,又多添了一重保障。 惠元卻捉著麟兒的手,蹦跳著道:“麟哥哥,你把那拳法步法教給我吧!你們怎麼打的,我還有很多記不牢呢?” 麟兒笑道:“巫山事了之後,我把這武功,全部轉化你便了。” 青蓮師太微微含笑道:“神山三老,輩份至尊,近百年中,江湖人極少有見到,想不到三位陸地神仙,不但都在人世,而且還收賢姪為徒,這真是意想不到的喜事?” 麟兒笑道:“前次恩師下山為我療傷時,約略提過這三位老前輩,泰山派的長輩雲天一鶴獨探陰山時,死於陰山五老元霧真君之手,他遺下的驪龍劍,就被三老 之一的天惠真人收去,偏生,另兩位的名諱,未曾問及,今日遇著的恩師,帥也拜了,可是他性喜詼諧,問他名諱,卻不肯直說,作人徒弟,卻不知師承,真是天大 的笑話!” 大家談笑了一陣,卻向神女峰進發,這時已離正午不遠,各人袋中,備有乾糧,稍事取食,即已果腹,五人立用輕身術,起落如飛,眨眼間,已離神女峰下不遠。 進入山峰間的暗行伏樁,似乎均已撤去,沿途不見半點人影,麟兒、惠元,兩人雖是鬼靈精,但見這種情形,也猜不出敵人用意所在,不覺滿服困惑。 瓊娘笑向青蓮師太道:“師叔,你老人家神算至靈,江湖經驗也極豐富,這次仇人是否有什麼陰謀詭計,可以看得出來麼?” 膏蓮師太一臉嚴肅道:“近來,我於坐禪之際,每擬默察未來兇吉,似覺警兆連連,難於入定,卜卦問課,亦係前頭不對後語,數十年修為,卻發生這種奇異之事,實不可解,神女峰這惡徒,一舉一動,至為陰險,可能預伏好謀,也說不定!” 袁玉英淡淡一笑道:“事在人為,反正打算和他拼,不管他好到哪裡,總得設法把他除掉!” 青蓮師大僅打量了她一眼,默不作答。 麟兒知道這位師姊,對他拒婚之節,至感不歡,心中不免有點歉然,為防止她走向極端,只好拿言語暗中點醒道:“據再傳恩師佛語含意,此次巫山復仇之事,似乎有驚有險,凡事必見機而作,以免誤中詭計?” 玉英侃然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劫數當頭,逃有何用?” 青蓮師連忙告誡道:“玉兒,大敵當前,一切務宜冷靜,憑暴虎馮河之勇,千萬不可!” 玉英不好頂撞師叔,只有垂首疾走。 不一會兒,五人一行,業已走過山腰,義勇寨眨眼就到,募聞一陣鐘鼓之聲,起自寨內,兩條人影,飛奔而至。 惠元一見來者是徐芳吳文兩個惡賊,不覺冷笑一聲,暗中罵道:“狗強盜,你不過仗著老魔頭在此,故可暫時獲得一命,稍等,不割下你的狗頭,你也不知我的厲害!” 正待出言挖苦,只見這兩個強徒,竟是笑容滿臉,向著青蓮師太,舉手為禮道:“大哥知道師太上峰,特著我兄弟兩人,先來迎接,不嫌簡慢,且請人寨待茶!” 青蓮師大合什答禮道:“世外之人,不敢有當居士重禮,就請引路吧!” 兩人也不再作客氣,遂先行帶路,距離門口尚有十步遠近,忽聞牆內有人縱聲大笑道: “據報,來了不少高人會我武某,倒得見他一見!” 圍牆上兩扇木門,本屬虛掩,此時竟無風自開,最奇的是那木門少說也有五寸多厚,每扇寬約二尺,高逾七尺,講重量,最少也有兩百餘斤,要把這種大門拉開,可得用不少力量。 武成林距離大門約兩丈以上,僅將雙掌往後一揚,即將那笨重不堪的兩扇大門,毫不費力地隨手而開。在同時,也不見他起身作勢,人卻從立腳處激射而至,衣不擺動,落地無聲。 瓊娘暗地把這惡賊一打量,見他年約三十七八,面白無須,看外貌,倒也生得堂堂一表,只是目光游離不定,雙眉煞氣隱然,充分表現這種人心狠手黑,蛇蠍書生四字,把他描寫得概括無遺。 他一近前,且先不理睬他人,僅向青蓮師太抱拳為禮道:“我道何處高人來此面會武某,原來是廬山青蓮師太!真是幸會幸會?” 青蓮師太點頭微笑道:“我佛法輪常轉,因果循環,迫使貧尼不得不面晤寨主!” 武成林淡淡一笑道:“武某最敬重的是英雄俠士,最信服的是因果循環,不過話得說回來,若是有人想來此處無事生非,那得又當別論了。” 惠元朗聲一笑道:“神女峰本是千古勝地,幽麗秀拔,美絕人家,武寨主卻於此立寨開山,更有人想長久盤佔作為據點,南控崑崙,北製本派,陰謀既就,從茲 獨霸武林,而今此地算是人才濟濟,牛鬼蛇神,蔚為一處,武林中人,誰不知道?若有人來此處無事惹你武寨主,那豈不是強盜面前賊打劫嗎?” 惠元口頭相當尖刻,而且當著強盜罵強盜,這哪能使強盜不惱?不管武成林表面上怎麼大方,也不得不勃然變色。 他當即將臉一沉,冷笑道:“不錯,武某是強盜頭子,強盜哪能懼怕賊打劫?不管他們是賊公賊婆,老賊小賊,犯在我武成林的手裡,我絕不放過!不過這些事,我們可不必在此處談論,有道是,客來投主,時已正午,且進小寨吃點粗茶淡飯,飯後,諸位什事相商時,儘管提出便了!” 麟兒笑道:“寨是要進,茶飯倒不敢打擾,什麼事,自有我們師伯作主,她老人家就代表我們向寨主打交道,道兒不論誰劃都是一樣,我們要求的,就是要公平 合理,假如事情違反了情法理,我們自有維護武林正義的責任,哪怕有天大的困難,我們抱定的宗旨,是義之所至,責無所逃!” 武成林一見答話的少年,不過十四五歲,與那崆峒弟子,論相貌,可以說是瑜亮並生,瓊花玉樹昨晚深山救人的那崆峒高弟,已略顯身手,最後,雖然遭擒,但 結果被人家逃去,知道這次主要力量,在於這兩位少年,廬山青蓮師太倒還事小。他一向以陰險狠蟄見稱,對予這位發話的少年,還拿不穩人家的身份,遂陰險地向 師太一笑道:“武某還拿不穩這位小弟兄是何人門下。 雖然比他癡長幾十歲,倒也不敢使武某失禮!” 青蓮師太笑答道:“這位是崑崙掌教的愛婿;湖南長沙季嘉麟。” 武成林點點頭道:“神女峰義舅寨真是光芒萬丈,能有這許多小兄弟翩然蒞臨,令武某得瞻少年風采,我也不再作無謂客套,就此請進便了!” 說完,伸手作勢,請師太前行,青蓮師太熟諸江湖常規,忙遜謝道:“貧尼顯然癡長,但來寶寨,卻還是第一次,就煩寨主先行引路如何?” 武成林忙站在師太右邊,穿過的寨大廳後,卻是一條寬可逾丈的青石路,兩旁都是徑可合抱的翠柏蒼松,虯枝密葉,高可入雲,習習涼風響起,一片松濤,身人其境,自覺神清氣朗,毫無寄身盜窟的感覺。 穿過這條青石路,即進入寨,惠元暗忖道:“昨晚,這兒屋頂上,被我用掌風打了一個大洞,難道他們馬上就可把它修好復元?”踏進廳堂,舉目一瞧,不但屋 頂橫樑,業已修好,而且一點也不著痕跡,兩旁,各有寨中一列頭目,每邊計十二名,一律的青包頭,繡花邊,中間還緞著一只黃色繡球,身著青色武生裝,薄底快 靴,一個個都挺胸怒目,那種驃悍相,使膽小的人,自不免畏怯三分。 強盜頭踏進門,盜目肅然致敬,武成林不過把頭略點,算是答理。 惠元心中暗笑道:“這狗盜真是無恥之尤,落草為盜,已經辱沒了祖宗,他偏活神活現,反向我們示威,比武時,我得把他戲耍一個夠,然後才叫他血債血還。” 廳堂正中,有一小台,臺上擺著三把太師椅,台下兩旁,各一排椅子,武成林請青蓮師太上坐臺上正中的太師椅上。 青蓮師太熟諳綠林規矩,知道這位置如果你真的坐上,那立即要掀起寨中群盜憤怒,而釀成流血慘事,當即笑辭道:“武寨主,快不要如此客氣,客有客位,我們就坐下一談好了!” 武成林也不再謙遜,遂往當中坐下,吳文、徐芳接著他的左右肩坐在兩旁,緊跟著,青建師太帶著麟兒等人,往靠右的椅子落坐。 盜目獻過茶,師太正待直表來意,只聞有人縱高大笑道:“武賢弟,據說寨中來了高人,為何不通知我一聲,令楊某略瞻名門正派的風采?” 從側門走進了一男三女,那發笑發說的人,正是洞庭幫主楊瀾,後面那三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則為雲夢三姬。 這個水上盜魁,今天卻穿著一身疾裝勁服,革囊寶劍,一切俱全,雲夢三姬卻一律的是淡黃服,綠羅裙,身佩長劍革囊,看情形,明是準備作一場拼命惡鬥,雲姬含情脈脈地瞧了惠元、麟兒一眼,粉臉上帶著羞愧之色,低著頭,那騷勁似乎沖淡了許多。 武成林與徐芳、吳文等,趕忙起身迎接,彼此見過禮,臉上似乎都帶著一絲陰森森的詭笑。 楊瀾落坐後,才大咧咧地衝著青蓮師太一笑道:“我道是崑崙五子駕到,卻原是廬山派的青蓮師太,但不知師太幾時轉入崑崙?” 麟兒見他出言諷刺,立刻以牙還牙,也冷笑駁斥道:“楊幫主,你幾時投靠了陰山,由首領變為人家的尾巴?” 楊瀾正待答話,武成林哈哈一笑道:“彼此的爭執,卻不忙在一時,午餐以後再說吧!” 酒筵排在廳堂左邊,素席卻是專為師太製備,麟兒等人陪同長輩坐定,巫山各盜則分坐三桌,頭一桌坐著武成林。楊瀾等七人,另外兩桌坐的都是具有重要職守的頭目。 武成林把盞敬酒,青蓮師太因為自己是佛門弟子,滴酒不嘗,只好以茶代酒,應個景兒。 酒過三巡,這陰險狠騖的淫賊竟把笑臉一沉,起立發話道:“武某寄居巫山,已歷十三寒暑,所作所為,無一不秉著武林常規,可是青蓮老前輩竟帶著三派不同 的人物來到此處,口口聲聲要為人復仇雪恨,昨晚竟擅入本寨,毀物傷人,武某須得向師太問個清楚,所謂復仇,到底誰和武某結有什麼深仇大恨?” 青蓮師太微笑道:“貧尼身人佛門,殺伐之事,原不欲問,但武寨主當年初入白雲莊時,原寄身在你盟兄薛飛鵬的家裡,寨主當年所作所為,貧尼以一佛門弟 子,不願親口說出,死者的女兒,正是我廬山派的門徒,她十餘年的含辛練武,朝夕不輟,為的就是要報仇雪恨,難道這樁事,武施主都已忘得乾乾淨淨了麼?” 武成林雙眉一挑,冷笑道:“武林人物,誰的手底下,多少總死過幾個人,請問師太,在當年成名時,難道手下就沒有沾過血腥,你殺的人,難道你都 記得他的名姓?” 瓊娘見他根本不認這個賬,而且咄咄逼人。不覺嬌叱道:“涅賊、你逼死我母,殺死我父,一身血債,滿手血腥,難道就憑你不認賬,可以把我們打發下峰麼?” 武成林冷笑道:“什麼認賬不認賬,我們暫時不談,我武某頭可頂天,拳能立馬,所作所為,絕沒有不承認的道理,不過我武某一生,就沒有一個姓薛的兄弟,更沒有佔據什麼姓薛的老婆,試問你們來人中間,打從師太算起,誰是這事的證人?” 瓊娘叱道:“我是他親生女兒,這條命,也由義叔陳壁救出,他原被你毒蛇打傷右臂,被我恩師青蓮師太救轉,我亦於當時隨赴廬山習藝,難道這些事,都是假的不成?” 對面的楊瀾,未開言,先來個咧嘴大笑,聲震屋瓦,中元之氣,化為罡風,一陣陣對著麟兒、惠元等人,激壓而至。 麟兒怕袁玉英抵擋不住,忙發動伏魔神功,一陣香風起處,將楊瀾所激發的功力輕輕化解。 那盜魁,縱聲大笑後,竟舉起酒杯,來個自飲自幹,然後慢吞吞他說道:“老朽楊瀾,素不善辭令,我也最討厭那種強詞奪理的人,武林中人,誰不每日在刃尖 子上打滾,有道是,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人死就要復仇,武林中那可毫無寧日!何況相隔十餘年的事,誰也記不清楚,既無佐證,更乏根源,哪能憑 人家一語就可決定取捨?而今師太親率門人弟子,擅闖此寨,硬行指定武寨主殺死了人,我也得問問師太挽救死主女兒的陳壁,這個人,隨同師太來了沒有?” 惠元氣道:“照你這一說,死者女兒的話,就算不得人證了?” 楊瀾冷森森地答道:“武林中覬覦巫山的,自大有人在,安知其不托詞生事,其目的在攫取巫山!” 陳壁未來,麟兒這一幫,除瓊娘外,其他的人,誰也沒有涉身其事,這兩位盜魁,卻向他們要人證物證,他們又焉能拿得出來?江湖上雖如以武功分強弱,但俠義道的人物,卻不能不講理。處在這種場合,把青蓮師太等人弄得非常尷尬。 瓊娘只氣得嬌軀發抖,她只好拿眼打量自己的未婚夫婿,能出主意挽回這種僵局的,只有靠他和惠元了。 麟兒豈能不知道瓊姊姊的心意,他卻拿著酒杯,若無其事地飲個不完,待到僵持半晌,才含笑問道:“請問楊幫主、徐、吳兩位副寨主,是不是幫主的嫡傳弟子?” 楊瀾漫應道:“我確是他兩人的啟蒙師,這事情,你如何知道?” 麟兒笑道:“以楊幫主的獨門心法,只要一施展出來,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不但如此,他兩人出師以後幫主猶認為他兩人武功不夠,特又傳授了他們三年,並把威震江湖上的霹靂掌傳了他們兩人,造成他們今日的聲名,這一點,晚輩猜的不錯吧?” 任何人都有一個弱點,那就是喜歡別人的恭維,這盜魁被麟兒一陣捧,果然入嚦,不覺點頭稱是。 麟兒又笑道:“老前輩為使徒弟成名,同時巫峽洞庭,千里相通,為擴展水上實力,於是著徐、吳兩位高足佔領巫山神女峰,也就是今日的義勇寨,這事情,該是一點不假吧?” 楊瀾沉吟半晌,終於點點頭。 “十餘年前巫山比鬥,副幫主易去惡,敗在崆峒派藍衣秀士的手裡,乃攜徐、吳兩位副寨主重返洞庭,再傳絕技,武幫主傳授霹靂掌,也就在這段時間,這事情,我想老前輩還不至健忘吧?”麟兒沒頭沒腦地步步往下逼,迫使楊瀾上當。 楊瀾見他把往事說得如數家珍,也就毫不考慮地點點頭。 麟兒朗聲大笑道:“事情到此,不就很明白了麼?十三年的,徐、吳兩位副寨主佔據了巫山神女峰白雲莊,立寨稱雄,因為親赴洞庭拜師返山,船到黃崗鎮,順 手作案,劫一官船,薛世伯路見不平,用鐵燕金鉤攻破洞庭幫的獨門暗器飛蝗陣,徐、吳不敵,臨走時,約定比武巫山,蛇蠍書生武成林,原與徐、吳是結盟弟兄, 路中相逢,獲悉其事,計議之下,於是暗施好謀,偽扮乘客,混入薛舟,並與薛世伯明誓結義,同赴巫山,當時洞庭副幫主易去惡亦在白雲莊,代徒撐腰,出手比 武,不料遇上了崆峒派藍衣秀士,眼見門人弟子遭人欺負,遂也一怒出手,易副幫主終以武功不敵,乃攜門徒撤身而退,於是遂有楊幫主再傳絕藝之事,既經楊幫主 親口承認,難道武寨主也可否定不成?當然以你們這種不敢擔當所作所為的心理來看,也可能問我要人證物證。” 他星眸微睜,神光四迸,拿眼向武成林及吳文。徐芳等人略一打量,見三人默不作晌,遂繼續道:“首先我要提出人證,藍衣秀士的師姪,就在諸位眼前!這次同來巫山,為的就是要替同門師兄報仇雪恨!” 惠元不覺暗笑道:”麟哥哥的心思真快,這惡盜一身罪惡。 卻一點也不省擔承,我們這許多人,被人家幾句話一說,就弄得無法應付,想不到他卻一件一件地往人家頭上套,並還提出什麼人證物證來,分明要我來做人證,偏偏還要賣關子,可是這一來,瓊姊姊卻比我晚了一輩,待我來開個玩笑,有何不可?” 遂把俊臉一整,接著說道:“薛大俠本是我三師伯的弟子,陳壁被青雲師太治癒以後,曾三上崆峒,跪求我戴師叔(即藍衣秀士戴夢華)為師兄報仇雪恨,戴師 叔告訴他,只等我那姪女兒藝成之後,即上巫山神女峰清算這筆血賬,我奉命下山,即為協助我那師姪女而來,而今我師姪婿也同來此處……” 麟兒見他大佔其便宜,遂在他大腿上,重重地捏了一把,只痛得惠元幾乎跳了起來。 麟兒又接口道:“要物證,我這兒也有!” 惠元暗笑道:“真是嘴臉,人證一項,不是我圓謊,弄得幾乎下不了臺,但不知他葫蘆裡又拿出什麼做物證呢?” 但見麟兒,把那盛天蜈的瓶子,拿著往桌子一擺,並說道:“殺死薛世伯,與瓶子裡的東西,也大有關連,這東西,在當時正是吳副寨主向洞庭幫蛇杖老人借用之物,那就是陰山最毒之物 飛天陰蜈。” 這一說,只聽得席上群盜變顏變色,正副寨主以多為勝,這已可恥,偏還用詭計訛人,殺死人家夫婦,而今死主女兒師友,上山復仇,卻又不敢當面承認,但被 人家找出人證物證,還有什麼好講?這事只要一揚開,巫山寨的聲名,無疑要一落千丈,有少數頭目,不知不覺間,竟在席上竊竊私議起來。 武成林被麟兒、惠元兩人半真半假地用話一逼,只氣得一臉鐵青,又見自己手下頭目,竟在筵前議論,不覺更為氣憤,遂大喝一聲道:“筵前再有私議者,斬!” 惠元秀眉一揚,竟大一問道:“武幫主,請你下命令的時候,分清楚一點。” 武成林冷笑道:“神女峰是我們弟兄三人開山立寨之地,既來此處,就得守此寨的規矩,違反寨規者,我武成林照樣懲治你們!” 麟兒幽幽地問道:“武寨主殺人父母的事,還未弄清,到底作何交待?” 武成林愛理不理,臉上刀也砍不見血,慢吞吞地答道:“那姓薛的狂徒自己找死,撞在我武成林的手上,那還讓他活命!不但如此,我還要讓那些找死的狂妄之輩,同步姓薛的後塵。” 這一說,可把麟兒惠元瓊娘等人,當場惹翻。 首先,麟兒已離席而起,縱聲大笑道:“武成林,你是否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乘我薛世伯金陵訪親,卻欺負我薛伯母一婦人女子,死後並還毀屍滅跡,待 他事畢回家,你又糾合徐芳吳文這兩個江湖敗類,用毒蜈暗器把他害死,並還逼姦薛家僕婦,我們來到白雲莊,就是要把江湖是非弄個一清二楚,不想你這幾個禽獸 不如的匪徒,毫無半點骨氣,竟想否認其事,好在我們胸中早有成竹,迫使你不能不認,你又故作威福,以為可使人膽怯而退,卻不想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白雲莊 原為藍衣秀土族兄所有,業經他賜予薛世伯掌管,我們到此,並非進入你武家產地,憑什麼你以主人身份擅向我們發威?你仗著人多勢眾,寨中又藏著一些披毛戴角 的人,為你撐腰,就以為可目空一切麼?我如今要憑雙鈸一劍兩拳,讓你血濺巫山,保存武林一份正氣,你盡可劃出道兒,我是無不依允,讓你也死得甘心瞑目。” 楊瀾怒叱道:“憑你也配?” 麟兒正待回答,後廳側門內卻走出一個年約卅來歲的婦人女子,那婦人,窈窕身材,一張清水臉,但頭髮蓬鬆,一臉慵困,似乎顯得極為倦弱無力,踏進門,武成林正持把她喝阻,卻被雲夢三姬把他止住,只好忍著滿腔怒火,看她有何話說。 只見那婦人用眼不住地打量瓊娘,雙目中竟含著滿腔熱淚,口中哺哺自語道:“主人夫婦真是有靈,能保佑小姐平安長大,讓我見到她,總算完成我的心願了!” 瓊娘心中大吃一驚,十年前的往事,不覺一幕一幕地湧上心頭,記憶所及,母親房中原有二婢,梅暮綠雲,這婦人長身蛋臉,應是梅暮,不覺心中一酸,竟哭喊道:“你是不是我家中的梅姨?請快告我!”話聲未落,人竟離席而起,直對著那女人身前撲去! 只聞她一聲大喝道:“我一身是病,且可傳人,切勿近身!” 瓊娘趕忙停住前撲之勢,不覺痴若木雞,啜泣道:“梅姨,梅姨!娘被那些淫賊害得好慘!” 那婦人聞言,一雙失神的眼中,竟紛紛掉下熱淚,暮地,她把銀牙一咬,用手帕把眼淚一擦,手指武成林罵道:“你這惡盜,真比蛇蠍還毒,主人夫婦,你不但 把他們統統害死,而且弄得屍骨無存,連我們這種身為使女的人,你都一一把我們逼姦,最後連乳母也不願放過,等到你玩膩了,卻又把我們交予手下的頭目嘍兵, 讓他們大飽獸慾,巫山人眾,不下二百餘人,日夜交接數十次,乳母綠雲,不到半年,相繼死去,我因恨你入骨,而且還發誓,不見小姐一面,怎麼樣我也得苟延殘 喘,而今心願達成。 這殘病之身,活著也無意味,名門正義之士,業已列坐在你的眼前,他們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不讓你血債血還,我相信絕不至有人就此罷手……” 武成林陰森森地冷笑道:“賤婢找死!” 正待出手傷人,雲姬就坐在他的身側,順手把他一拉,低語道:“你一家寨主之尊,何必與那垂死人的一般見識?” 梅萼臉上毫無懼色,口角間噙著一絲冷笑,臻首微抬,把武成林惡狠狠地看了一眼,繼續說道:“怎麼啦?想動手,就請快,十餘年來,死在巫山的婦女,不下 三四百名,就是鐵一般的身子,也禁不住你們這班毫無人性、禽獸不如的東西摧殘蹂躪,而今梅毒四布,白雲莊上,已成了惡病之源,我在三年前,就沾染了這種不 治之症,按道理,我應早了殘生,自求解脫,為欲達成今日的心願,我忍辱含垢已十幾年了……” 她拿眼望瞭望瓊娘,那眼淚有如斷線珍珠,只管直落。 瓊娘哪還忍得住,也顧不得她身上那種花柳惡疾,竟直撲上前,袁玉英趕忙離席將她拉住,低語道:“一切須看師叔麟弟的眼色行事,這種病,如果沾上,豈不把他氣死了!” 瓊娘泣道:“我真不想活了!” 梅萼苦笑道:“小姐前途似錦,以你那有用之身,盡可為人間不平一鳴,多去幾個惡人,就是多拯幾名良善,倒是婢子此生緣盡,再相逢只有期諸來世了!” 語聲未落,她竟從身旁拿出一把鋒利匕首,直向自己胸坎戳去。 這種動作,直是快如石火電閃,麟兒瓊娘飛躍撲救,業已遲了一步,眼看那匕首插在她的胸口上,洞肺穿心,救已無望。 瓊娘人已跪在她的身旁,只哭得如帶雨梨花,哀怨欲絕,連那雲夢三姬似乎也深受感動,為之黯然寡歡。 麟兒一臉嚴肅,也跪在她的身邊,十指間白氣蒸騰,罩定她的前胸,他竟以玄門最高功力,強振她中元之氣,使她能在人世上多留一點時間。 惠元竟拔出靈虎劍,面對著武成林一幹盜匪,人則站在麟兒瓊娘之間,只等盜匪一出手,他就要揮劍傷人。 麟兒泣道:“梅姨,你何必行此屈志?你身上的病,我們盡可設法把它醫好,只須稍待時日罷了,十餘年的光陰,也掙扎過了,又何必爭此一刻?而今事已如此,我空懷挽救之心,卻乏回天之術,只有使人慚愧與不安而已,瓊姊已與我締結絲蘿,我自會好好待她,你是否還有話要說?” 梅萼淚珠盈然,聲已嘶啞,有氣無力地問道:“公子,你尊姓大名?” 瓊娘趕忙把麟兒的姓名告訴了她。 她含笑地點點頭,並向瓊娘道:“我原是夫人的貼身侍婢,夫人已被惡賊逼死十來年,到今日,我才追隨夫人於地下,惟恐以不潔之身,見不了夫人!” 青蓮師太已宣了一聲佛號,嚴肅地道:“女菩薩歷盡人間險惡,居心可以格天,己是龍華會裡人物,哪有不能面見薛夫人之理?” 梅萼點點頭,又對瓊娘微笑道:“小姐行止品性,與夫人殊無二致,季公子人間祥麟,得此佳婿,殊為一生之幸,能善侍公子,自可遇難呈祥,我要去了。”話聲一落,鬢間冷汗淫淫,雙眸一合,就此長逝。 青蓮師太忙將雙掌合什為禮,口中不住地高宣佛號。 麟兒挽著瓊娘,朝屍體拜了四拜,瓊娘還擬撫屍大慟,麟兒泣道:“梅姨人已仙去,為她復仇要緊,多哭,反使她魂在九泉不安!一切自有小弟擔待。” 他更向武成林冷笑道:“陰山餘孽,作惡多端,蛇心獸行,事實就擺在你的眼前,我今日要你血債血還,有種,就在此廳堂中,作一了斷!” 這孩子大概憤怒已極,一出手就是辣招,只見他雙掌平胸,一推而出,達摩神力,勢同排山,適向武成林等人,當頭襲至。 那蛇蠍書生與洞庭幫主,雙方均不約而同地離席而起,大聲怒叱道:“小狗找死!” 楊瀾的霹靂掌早已劈空打出,蛇蠍書生則撲至麟兒前胸,探掌便抓。 惠元正待動手,麟兒清笑道:“你且守在一旁。”暮將右手食中兩指,朝武成林的探空右掌,快如疾風電閃地往著當中點去。 他一人對付兩個武功極高的盜魁,渾同沒事人兒,堂中的達摩掌風與霹靂掌卻撞個正著,這兩種掌力,雙方都是走的純陽路子,那一撞之力大得驚人,只聞轟然 一聲大震,剎那間,勁風如濤,壓力如山,廳堂前天搖地動,房上瓦四處飛揚,楊瀾打出的掌風被這種佛門罡力悉數卷回,雲夢三姬與徐芳吳文等人,雖然坐在席 間,但適當掌風正面,男女五人一見這等聲勢,不覺勃然變色,趕忙向旁邊閃開,同時各自反身運掌,都發出十餘年修煉的劈空掌力,五種勁風,疾從各個不同方 向,朝著那達摩掌風一擋,雖把它那凌厲之勢製住,但楊瀾。徐。吳及雲夢三姬,都被那掌風震退丈餘,這六人雖然未受傷,但覺氣血翻騰,咽喉裡血腥直冒,兩眼 中亂迸金花,掌風餘勢竟將廳堂後壁擊個對穿,少說也有一丈以上。 男女六人,誰也沒有料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功力卻有這等精湛,合七人之力,不但沒有將他製住,只一交手,就被迫落下風,這真是一件震撼武林的奇情異事,數百年來,卻未曾有。 武成林的探空魔爪,為陰山派秘技中的一絕,手不著體,即可傷人,但這少年,卻用天罡指來個硬拼硬接,相隔尺許,即覺一股冷風,觸手生寒,蛇蠍書生為陰 山弟子中有數高手自然識貨,立即中途撤招變色,但見他回身疾繞,雙掌連環翹手,奇招異式,有如怒海翻波,點。劈。崩。拿。抓、削。擠。按,無一不沉穩有 力,奇正相生,眨眼間,就在二十餘招以上。 麟兒一聲清嘯,一鶴沖天,騰身而起,雙臂一揚一收,人即變成頭下腳上,這孩子膽子最大,他也不管武成林的武功怎樣,竟用雙手對著武成林的頭上便抓! 武成林人如怒獅,一聲怪吼,雙手擎天,往上一翻,竟想以手接手,雙方來個硬撞硬。 楊瀾一看情形不對,忙喝道:“賢弟留意,這小子想用天罡指,乘機取巧!” 武成林趕忙縮手閃退,忽聞麟兒朗聲笑道:“惡盜,你還逃得了麼?” 話聲甫落,那身體宛如一張薄紙,人在空中飄飄蕩蕩,猛可裡,往地面疾落,足尖一著地,倏又往前一彈,疾同勁矢,對著武成林面前一衝,雙手連揚,只聞幾 下又清又脆的“啪啪”之音,蛇蠍書生的兩頰,竟被麟兒的兩記耳光,打得凸起老高,嘴裡牙齒也打脫好幾顆,血從口中直冒,真是未逢慘報,先遭小殃。 楊瀾一見情形不對,大聲叱道:“這小子手底很硬,我們把他毀了再說?” 徐芳吳文一聞此言,飛身而上,這兩個惡魔,一出手,竟用陰山派的絕學秘傳蚩尤掌法,疾從麟兒左右兩側,實施強烈攻擊。 這量尤掌共計有九套,每套十八式,徐芳吳文,僅學到兩套,總計只三十六招,雖然尚未學全,但那威力卻是強大已極。 兩人採用攻守聯防,上下兩套,同時施展,但見身形晃動,勢同雷霆萬鈞,那凌厲掌風,激盪長空,鑽心刺耳,這種武林罕見的絕招,一經施出,只看得青蓮師太驚心駭目。 麟兒悟性很高,一身奇異絕學,為師門任何人所不及,暗中略一打量,心裡早已有數,不覺暗罵道:“這兩種掌招,以喪門僧那高功力,在我面前,尚還討不了好,何況你們這兩個稀鬆貨?待我運用今天新學的牟尼幻身之術,戲耍這批惡魔!” 他身在兩人掌風之中,只幾晃,徐芳吳文立覺這少年似有好幾個,也不知他怎樣走動,眨眼之間,竟失去麟兒所在。 徐芳吳文不由大吃一驚,趕忙放慢步法,暗中卻用眼找尋麟兒,就沒有見到這孩子。 可是惠元一見麟兒閃在吳文背後,挫身隨人亂轉,知道麟哥哥戲耍群盜,不覺拍手大笑道:“麟哥哥,快點打發這批強盜上路吧!” 麟兒回答一聲:“好!”在吳文背後,右手一式巧揮琵琶,對著敵人的背心就是一掌。 這一下,大約用了五成功力,好在徐芳及時趕救,施出量尤掌的神奇招數“霧飛九天”,左右手一擋一攻,稍將麟兒的招式壓住,饒是這樣,惡盜吳文猶被麟兒掌風打得身形連晃。 廳堂裡拳足紛飛,正義與邪惡,勝負決定於須臾。 寨後忽傳來三聲鐘響,餘音盪漾,不絕如縷,緊跟著一條白影從中寨後門一閃而入。 |
第13章 解圍贈藥a
廳堂中俠義之士,一見那白影掠入,即覺千絲寒氣襲人,似乎置身冰窖之內,同時這白光,在廳堂之中,周旋疾轉,分明是人,但以身形太快,除了麟兒和惠元已知來者為誰外,連青蓮師大與薛瓊娘兩人竟也分不出來人是男是女,袁玉英更不必說了。 那白影在廳中飛旋了一陣,似乎也在打量俠義道的人物,也不知他玩的什麼手法,廳上竟愈來愈冷。袁玉英內功最淺,竟冷得牙齒互相廝併,趕忙跑到師叔身旁,一臉乞援之色,低告道:“我冷得受不了,師叔救我一救!” 青蓮師太皺皺眉,兩手握著玉英的手,竟用佛門純陽怯陰之法為玉英驅寒。 袁玉英感激師叔不盡,但同時內心卻也引起不安,深覺自己武功太差,與江湖高手一對敵,只要人家施展內功絕技,自己就無法禦防,當然更說不到出手攻敵 了,這白影一出來,自己先就忍不住這奇寒之氣。瓊娘起初也覺奇寒人骨,但她立發動麟兒所授的內功防身,寒氣立刻為之減低不少。 吳文、徐芳這兩個敗類,眼看就得傷在麟兒掌下,不料這白影從廳後飛了進來,一入廳堂,就施展毒龍叟秘宗魔功,用那玄冰奇寒之氣,先予敵人一厲害的顏色,挽救了這兩個人間惡魔。 麟兒正待躍身飛鬥,惠元已縱聲笑道:“格老子,好冷啊! 我正要和你涼快涼快?”笑似銀鈴,疾同閃電,人已騰空而起,直對著那盤旋白影惡狠狠地撞去。 麟兒驚叫道:“元弟,不得莽撞,嚴防他身懷異寶,乘機傷人!”忙發動紫龍神珮,躍身空中,但尤慢了一著,那白影一見惠元撞來,竟不避不閃,雙方實行以硬撞硬,惠元只一接近白影,只覺全身肌肉一縮,周身血液欲凝,頸頂僵直,手足失靈,人從廳堂空際裡往下直落! 那白影卻發出一陣奇異的笑聲,乍聽笑似銀鈴,但事實上,事情使人奇得不堪想像,聲才人耳,青蓮師太等人立覺有千縷寒風,疾從四面八方襲來,顏面七竅,似有利錐刺入,淚珠直流,兩目難睜,口鼻之間,一呼一吸,即感心肺欲停,奇痛難忍,兩耳又痛又麻,頭部似有千斤重壓。 麟兒毛髮怒張,星眸噴火,大聲疾喝道:“惡魔敢爾!”右手一揚,發出天山神丐所授的陰陽罡力,將惠元身子往瓊娘面前一推,瓊娘忙用手將他接住,惠元立用師門心法,盤膝堂中打起坐來。 堂中形勢,緊張萬分,青蓮師大雖是佛門弟子,武功已臻上乘,卻也不知來人所使的是什麼功力,遂發動佛門青蓮罡力竭力支撐,第以雙方功力殊途,青蓮罡力卻難收實效。 麟兒己拔出背上雙鈸,兩手揚合之間,饒聲震耳,立有一陣奇熱疾風怒卷而出,勢挾奔雷,人廳之上,奇熱奇寒,各走極端,一霎時,白氣蒸騰,紫芒電閃,寒熱交並,罡風如山,只震得大廳堂搖晃不定,梁上瓦四處紛飄,凌厲聲威,使人驚心動魄。 那白影又怪笑一聲道:“無端來登山逞橫,想逃過我一雙肉掌無異白晝做夢!有種,收起你那喪門鈸,不防彼此一對拳招! 偏生有人把你們抬得很高,我就不信這個邪,能抵過我這雙肉掌,我才心悅誠服!” 麟兒冷笑道:“繓爾小魔,想要領教我的拳招麼,那還不是易事一件?”說完,立將雙鈸往項間一掛,人如石火電閃般往那白氣之中衝擊。 白影一見麟兒衝到,仍然不住地飛繞盤旋,但麟兒又詭又巧又快,先是順向纏追,摹地裡卻來個金鯉倒穿波,這種功力,在陸地使來,已是上乘身法,在空中施 展,可以說前未之聞,可是這位小煞星,允文允武,蓋代奇才,再難的招式,使來卻極輕鬆美妙,白影子連作夢也沒想到,這位年紀輕、相貌美的少年,卻具有這身 奇異功力。 一撞之下,雙方都降落地點,原來那白影正是後寨危樓中,侍候毒龍臾左右不離的白髮童子,一身潔白冰綃,照得使人眼花繚亂,頸項之下,卻懸著一顆白霧瀰漫的寶珠,那寒氣,卻似從珠中襲出。 這童子,生得玉面珠唇,粉雕玉琢,只可惜少年白頭,非常礙眼。 眼看麟兒疾如激矢奔至,躲已不及,同時他少年氣盛,也願與對方一較斤銖,硬撞硬,麟兒原只用了五成力量,雙方似乎誰也沒有勝過誰。 那冰綃奇童,極是陰險詭滴,互撞之下,卻很快地用口向項下白珠一吹,一股寒氣,向麟兒身上撲去。 卻不知麟兒原有心機,暗用伏魔神功護體,冰氣離身尚有兩尺遠近,一陣香氣,已從麟兒身上發出,周身丈餘遠近,立刻似有一堵無形之牆,將那寒氣抵擋,無 法侵入。同時,麟兒使用那靈猴幻影之術,閃動身子,在白衣奇童的背後,用手捏拿他的笑腰穴,這孩子的手法,業已臻於巧,快、準、穩,按道理,白衣奇童應無 倖免。 誰知指頭還未觸著人家腰際,一感一陣奇寒,從手指透及全身,不由使自己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全身血液,擬欲凝結起來,不由使他大吃一驚,暗道:“這東西真邪門,無怪元弟一上前,即被人家打敗,倒得小心提防撞他身體!” 麟兒立即用真元驅除體內的寒氣,同時用伏魔神功護住身子,先求暫時保體,再思製敵之策。 白衣奇童一見麟兒攻勢凌厲,先是一驚,待麟兒手感奇寒,中途縮手,退求自保,中間過節,這白髮小魔頭,似乎一一知道得清清楚楚,他緩緩轉過身來,望著麟兒微微冷笑道: “怎麼啦,我們還未開始過招呢,就憑你這點功力,也想跑到巫山神女峰義勇寨來逞凶發狠麼?武林中,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功力高低,原不足怪!怪只怪什 麼崑崙、崆峒,南北對峙,領袖武林,我陰山派就不賣這種閒賬!我是陰山門下一低層晚輩,在本門中算是位低言微,這種話,似乎不用我講,然而沽名釣譽欺世炫 俗之流,人人得而攻之,你總算也嘗到了一點厲害吧!” 麟兒將全身真氣運轉數周後,寒氣立即消除,這一聽他居然大發高論,至感好笑,等他把話講完,遂冷幽幽地間道:“你覺得你們陰山派,應該在中原武林中領袖群倫,你才稱心快意,是麼?” 白髮小魔哼了一聲,昂然答道:“那是必然之理!” 麟兒冷笑道:“憑什麼你們陰山派可以領袖群倫呢?” 小魔把秀目一睜,話如斬釘斷鐵,立應道:“憑手頭藝業,就可以領袖武林?” 這話說得特別響,惠元人已入定,一切付諸不見不聞,其他青蓮師太等人,自麟兒用佛門金鈸發出純陽罡風,解除寒氣後,不久即已復無,袁玉英以得著師叔佛門的純陽弦陰之法予以保護,遂出未受什麼傷害,小魔頭話音未完,竟引起薛瓊娘滿腔怒火。 只見她玉頰上,帶著一臉輕蔑,冷笑道:“你認為手頭藝業,陰山派就可穩操勝算麼?” 徐芳怒喝道:“當今武林中,誰敢與陰山五老戰過十招八招?” 麟兒縱聲大笑道:“就憑我這一雙肉掌和一玉三釘,兩饒一劍,就可和他們大戰三百餘合!” 笑聲搖曳,那白髮怪單似被激怒,縱身一躍,翩若驚鴻,白影寒氣,直撲而至。 麟兒上過一次當,業已加倍小心,竟施展最近由那佛門異僧傳授的牟尼身法,還夾雜著靈猴幻影之術戲耍敵人,這兩種功力,都是江湖上百難一見的絕傳,只一施展,那身形特別奇快,四面八方,都是這孩子的影子,佛門中所謂有億萬化身,如用諸武功,那無非只是一個快字。 周圍高手如雲,一見麟兒竟然有這等功力,不由驚得喻了一聲。 最感高興的莫過於薛瓊娘了,這種身法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一雙妙目,卻跟著人影望個不停,好似想從玉郎盤旋疾繞。前穿後退。錯綜複雜的人影中,找出他的真身所在,但這又怎麼可能呢。 白髮怪竟一見麟兒竟用這等身法來對付自己,遂也不敢怠慢,摹地將真氣往上一提,那身子竟輕飄飄地如回風飛舞,在麟兒疾快的身法中穿來梭去,他不時用口往下項下圓珠一噴,竟想用那奇寒之氣襲擊麟兒。 但是事情好得出人想像,不管那奇寒之氣怎樣襲擊,美麟兒卻轉得愈來愈快,轉還不奇,他那怪異步法,卻在於旋轉中竟有橫穿直插,滾側翻騰,地面空際,到處都有他的人影。 摹地他大喝一聲:“小魔留意,我要發招了!”只聞嘶嘶一響,竟將玄門真氣從指端揮出,那白髮怪童正待揮掌攻敵,只覺勁風一線穿破自己寒風白氣,對著顏 面直逼而來,他知道這種武林秘宗功力能傷人於不知不覺之間,當下哪敢怠慢,遂使用蚩尤九幽寶笈中的絕傳身法“浮光掠影”,僅見白光一閃,其疾如電,輕飄飄 地往斜刺裡晃去。 麟兒得崑崙絕學,受兩派真傳,更悟出三百六十周天神奇劍法,這種浮光掠影之術,雖然怪到極點,自己也不認識,但他這一身奇異藝業,又豈是敵人所能認出? 白髮怪童躲過他的招數,他也立即報以顏色,一飄身,那身子竟躍起空中,似乎順著一個弧形,滴溜溜地又和白髮怪童正面相遇,更因一上場,想用手捏拿人家的穴道,結果弄得寒氣侵骨,幾至受傷,所以改用真氣傷人,不待怪童發招,又用手指對他胸部一指。 罡風一線發出嘶嘶之音,依然向怪童胸前激射而去。 青蓮師太和瓊娘兩人、本想向武成林、吳文、徐芳這三個惡盜實施進擊,但以惠元人已受傷,正用師門太乙五靈心法祛除寒意,只要兩人一上場,他們勢必向惠元淬下毒手。 丈夫心愛的朋友,做妻子的自然不敢怠慢,瓊娘遂守著惠元,以防範突發事故,殺親之仇雖大,但她只好極力容忍,以免功敗垂成。 武成林受了麟兒批頰之辱,牙齒也被打落兩顆,自然恨之人骨,冷笑一聲,手持鐵骨扇,卻隨著那冷峻笑聲,疾朝麟兒心坎要穴點去。 麟兒長笑一聲,笑似銀鈴,人同閃電,竟駢左手食中二指,硬往點來的鐵骨扇當中敲去,這本是紫陽真人防身藝業之一,道家降龍伏虎的無罡指,不要輕看這兩個指頭,經它一敲,可以毀金碎石,卻怪伏魔,奇異之處,匪夷所思。 蛇蠍書生武成林,知道這兩個少年後生,比他們老一輩的更難鬥,幸喜出來的這白髮怪童,竟是陰山小輩中最惹人注目的人物,那一身詭秘奇學,更是五魔親傳,從來狗仗人勢,這惡盜,又為之氣勢一新。 本來白髮怪童眼看得傷在麟兒指風之下,因受武成林一打擾,麟兒中途變式應敵,怪童又復乘機遁出指風之外,而且滿腔合著怨毒,怒叱道:“我和你拼了。” 話音未落,滿頭自發,根根直豎,竟把項下那銀光閃閃白氣蒸騰徑約三寸的圓珠捧在手上,猛然間深吸一口氣,然後張嘴往珠上一噴,竟將全身罡力運從口中噴出,剎那間,寒風怒卷,勢挾風雷,帶著一片“嗤嗤嘶嘶”之聲,有如萬駕攢射。 麟兒見狀大吃一驚,忙將神佩取下,用發暗器的手法遞交瓊娘,同時大喝道:“師伯師姊留意,敵人手上所持是亙古寒冰至寶,玄冰雪竅珠,速用神佩防身,以免受害!” 瓊娘接過神珮後,趕忙噴出一口真氣,一幢碧光紫芒,還夾著一條紫龍影,將青蓮師太等四人一齊罩住。 青蓮師太一聽來人手上所持,竟是前古至寒之物玄冰雪竅珠,不覺暗吃一驚道:“這種洪荒異寶,據云系出自異域冰海之下,人如得此,必須自母胎一下地,即 用太陰冰魄神光施以訓練,使其長年與冰雪為伍,能耐那種大地間至為嚴寒之氣,而後才可配帶此物,使用時,只須噴一口真氣,或把它作為暗器使用,不用說直接 中人,就是周遭十餘丈內,人畜生物,都可凍成冰塊,陰山派得著這種奇特之物,武林中人不知要死多少方正之士了。” 雪竅珠被這怪童一發動,引出那大地間至寒之氣,青蓮師太等人雖有玉佩防身,嚴寒罡風無法投入光幕之內,但因光幕之外業已冷得不能再冷,光幕之內受著四周奇冷影響,溫度也漸次下降,陣陣寒意直透心胸,人遂逐漸不耐起來。 麟兒對白發童子冷笑道:“我要破你這種天地間奇寒之物,簡直易如反掌,剛才那佛門純陽至寶紫饒雙鈸,就是你這東西的克星,但是我素來有個古怪脾氣,非 到萬不得已時,不願藉天地間奇珍異寶勝人,我要憑一雙肉掌,與本身內功作用,就在這嚴寒之內把你打敗,讓那些沒有見過世面的人也清楚地看到,自來邪不勝 正,為天地間一種不易之理,你就此準備好了。” 麟兒聰明絕頂,人於說話之間,業已利用本身真元熱力護住全身,一任寒風怒號,罡風如濤,面對自己,竟也能勉強受住。 水火調元之道,原屬道家練功秘要,他原得恩師神髓,這一屹立於寒風之中,竟悟出如加強本身真火,抑止真水,利用敵人所發出的千古奇寒之氣,引為調息真火之用,那一來,敵人製我之物,豈不助長我本身功力麼!何不一試? 他原是想到就做,立將真火一提,只覺一股純陽熱力遍走四肢百骸,剎那間遍體奇熱,皮膚盡赤,於是吸取那奇寒之氣,以調節本身所發出的火力,使冷熱均 衡,這一來,不但這奇寒之氣不足為慮,反覺它能使身體異常舒泰,助長道家玄功秘要,不過常人不能洞悉個中底蘊,難于應情施變罷了。 白髮怪童一見麟兒面對寒風,不但毫無所懼,而且全身熱氣蒸騰,雪竅珠所發出的千古奇寒,他竟能隨意吸收,比自己的情形絲毫不弱,不覺心中納悶異常,想不透敵人焉能知道這種功力。 麟兒見對方注視自己,臉露驚異之容,不覺將劍眉一挑,冷笑道:“你以為雪竅珠可以傷害我麼?奇寒極熱,原各走極端,如能妥為疏導,即可相互為用,我勸你趕快把它收起,如再仗它作惡客人,我即要給你嚴重懲處了!” 這幾句話原是實情,同時,更含著勸慰之意,但這白髮怪童出身奇特,個性更怪得有異乎尋常,他焉能聽取放手一言半語? 當即將頭上白髮用手往後一掠,那潔白的臉上,陰森森地掠過一絲冷笑,慢吞吞地對麟兒說道:“你以為能不懼寒風,我就無法將你制服麼?” 麟兒也冷笑道:“小魔頭,少吹大氣,有本事,只管儘量施為,我如叫你在我手上走過四十招,不僅巫山之事就此作罷,季嘉麟也從此退出江湖,陰山派作武林盟主,我崑崙派願伏首聽命如何?” 自發怪童雙眉立豎,隱現殺機,竟將雪竅珠往絲囊之內一放,雙掌平胸作勢,朝著麟兒慢慢走來,相隔約有五丈餘遠,當場立定,也不開口答腔,但聞全身骨骸 一陣暴響,雙掌也緩緩向前移動,那身上白紗羅衫,貼著肉直往內陷,兩掌十指顫抖不停,緩緩往前移動,但慢得如蝸牛爬動一般。 武成林一臉緊張之容,忙對著廳堂頭目大喝一聲道:“你們還不趕緊退出,想在此處等死麼?”忙又招呼洞庭幫主楊瀾及副寨主徐芳。吳文,緊隨著怪童身後立定。 麟兒一見,知道這小魔功力絕不在玉面金童袁素涵及琵琶女朱雲英之下,而且這掌力一發動,來勢必兇,遂也暗中用伏魔神功護住全身,右掌凝集全身功力,只 要掌風一來,打算用怪和尚傳授自己的旋乾轉坤絕招硬接一掌,但他原帶著三分天真,當即拿舌挖苦道:“小魔崽子,我們彼此誰也沒有奪誰的妻兒,你不又是殺人 父母的元兇要犯,幹嘛作這種毫無意義的替死鬼?再說,你年紀輕輕,目前還是羅漢一個,連老婆也沒有,不幸被我打死,不但你一家算完,你屍旁連個哭的人也找 不著,豈不被人恥笑?” 這原是戲耍之言,自然無足輕重,但是奇怪得很,那白髮怪童的俊臉上,卻似現出極大的痛苦,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也湧出幾顆淚珠。 麟兒心中一陣狐疑,卻引起了一個疑問,這個疑問如經獲證,那不免引起絕大麻煩,對他至愛契友陳惠元極為不利。 他又拿話相激道:“你們陰山派,婚嫁不禁止,聽說女的也多,你年紀輕輕,何不趁此時機,把這種爭強好勝的脾氣,暗中從事于郎貪妾戀的熱戀,豈不有用得多?” 這時,白髮怪童的雙掌已移出了兩三寸,麟兒雖有神功護體,也覺身上有一股絕大壓力,而且漸在增長之中。 他暗中行動抵擋,依舊若無其事他說道:“你滿頭白髮,已是你失去少女芳心的致命傷痕,再加上這種爭強好勝、乖癖暴戾、不近人情的臭脾氣,除非那少女也和你一樣,同屬人間惡魔,否則誰願愛你?” 前頭的幾句話原是無心,後面的一番言辭卻足是有意,把那白髮怪童卻聽得如醉如癡,又惱又憤,雙目中竟迸出淚來。 武成林奸詐成性,知道麟兒已看出白髮怪童的弱點,竟施展攻心戰術用來克制敵人,只要怪童略分心神,他就會實施奇襲,以目前這小魔頭的情形看來,似乎己 著了麟兒的道兒,心中吃驚不小,遂大喝一聲道:“冷師姪留意,這小狗詭計多端,明知功力遠不如你,故激以冷詞,只要你分去心神冷不防他會給你一掌,這原是 孫子兵法中的攻心謀略,務必謹慎提防!” 怪童哼了一聲道:“師叔盡可放心,任他金童下降,自也不在小姪眼中,什麼攻心不攻心,撞上別人猶可,碰著我,那他只有自找苦吃?不信,事實可資證 明?”說完,雙手加速往前平推,只覺狂颶怒號,風柱如山,嚴寒之氣,一經觸著濕物,立即結冰,那紫龍光幕被這種千鈞壓力從四周往當中一擠,光幕縮小很多, 內中罩著的人也愈覺寒不可耐,胸部似有什物梗住,呼吸立感困難,那情形愈來愈嚴重。 麟兒知道再不動手,將危及光幕內的人,立施展乾元內罡,左手往前劈空打去。 立有一股消柔克剛的勁力,緊對著那白髮怪童直卷。 怪童哼了一聲,雙掌本已平推過去,被麟兒用掌風一逗引,立將雙掌往前一送,只聞震天價一聲大響,廳堂裡罡風如箭,房屋搖搖不止,勢若傾坦,乾元內提前衝之力不但受阻,竟被人家悉數卷來。 麟兒所發的掌風,原只為激引人家而用,不過四五成的功力,並非真不及人,敵方罡風一到,立伸右掌,用崑崙絕傳太清罡力,將來襲的罡風逼住。 兩旁高手見他一臉莊嚴,右手五指箕張,有如用手撐著一千斤重物,也不知這孩子搗的什麼鬼,但是大家都覺得很奇怪:白髮怪童聽施展的功力,原是蚩尤九幽 寶笈中的秘宗魔掌,當今武林中能抵禦這種功力的人,可以說是寥寥無幾,但罡風射到麟兒身前,竟絲毫不起作用,誰也不相信,天地間會有這種善於武功的人,能 在無形中消除人家的罡力。他們哪裡知道,麟兒竟利用了太清罡力的潛勢,硬將打來的罡風封住,這原是神山三老饒鈸異僧的神奇功力,法名“旋乾轉坤”的初步運 用而已。 瓊娘見這批窮凶極惡的強盜,被麟弟弟一式奇侍功力,即嚇得狗走雞飛,不覺冷笑道: “你們這批狗仗人勢。禽獸不如。罪該萬死的賊強盜,我以為你們有什麼出奇制勝的本領,原來也不堪一擊,這種狼狽情形,我真為你們臉紅,如還有什麼主子 之流,能為你們這批奴才撐腰的話,不妨立則請出,大家一分勝負便了。十餘年前,白雲莊一段血案,你們想耍拖延,就此逃得一命,那無異白晝作夢了!” 雲夢三姬一直就坐在筵前未動,麟兒運用旋乾轉坤的絕技將白髮怪童所發出的罡風卷回,也沒有傷害這三人,大概她們看到瓊娘與麟兒的親蜜情景,知道這是天 造地設的一對,美男子確實生得大美,雲姬餘情未斷,雖然愛不忍釋,但憚於麟兒的武功,更感激他那仁慈寬大,每臨絕處,均不忍辣手摧花,一再容忍。 與巫山這些強盜一比,大有雲泥之隔,總算她天良未泯,心存感激,儘管麟兒和人家鬧得天翻地覆,她始終不肯出手援助惡人。 霧姬花姬一見乃姊坐著不動,也就來個妹隨姊意,袖手不管,僅是瓊娘一雙妙目流盼,在在不離麟兒,妒是婦女本行,時間一久,不免引起內心三分酸味,又以瓊娘俏語嬌聲,開口不離強盜,於是酸素一發酵,哪能不釀出事來? 首先發難的是老二霧姬,她將百招羅裙輕輕一帶,紅光微閃,衣袂飄香,早已躍出酒席筵前,有道是異性相吸,同性相斥,兩個女人在一處,如都想獲得同一目標,哪還能好得了! 她輕飄飄地立在瓊娘跟前,僅有光幕之隔,柳眉倒堅,煞氣橫生,杏子眼睜噴火,惡語音詭似銀鈴,嬌叱道:“武林中出的人物真多,黃毛丫頭也來此處橫行霜 道,弄得姑奶奶看不過眼,有本事,不妨跳出珮玉光幕,也讓我來領教幾式高招,倒要藉此見識一下,看看誰行誰不行,一方面,使那些自命清高的俠義道,也知道 武林中除了他們之外,還多得是人;再則,也教那些後生晚輩,多學一點規矩,使他們也認識武林中尊卑長幼之序,並未隨世風日下而全部廢止!” 這對瓊娘簡直是跡近侮辱,俏妮子焉能吃她這套! 她把小嘴一撇,項下神珮交給師叔,以保護惠元和玉英兩人,蓮步輕援,紅光閃目,嬌軀在一晃之下,人已飛出光幕之外。 行家一伸手,即知有沒有,這份快,就把敵人看得佩服不已。 她手指霧姬,由鼻子迸出一聲冷笑道:“你想試試姑娘的功力麼,那就速行發招吧!” 只聞一聲輕笑,紅光閃爍中,如不是趨避得快,瓊娘的酥胸上幾乎挨了一拳,霧姬這女人,身快手狠,說幹就幹。 這一下,勾起瓊娘滿腔怒火,柳腰一擺,快似風馳,如意郎親傳絕技七十二式斬龍掌,威力強大,追上前,柔夷素手往人家的香肩上就搭,左手卻捏拿人家的柳 腰,這是斬龍掌裡的神奇招式“巧扣金龍”,別看女人的腰,天生原使於人家摟抱,但絕經不起捏拿,章門笑腰兩穴,任捏一處,立可使人癱瘓。 霧姬順手往下一扣,疾回身卷起一陣香風,右手橫掌斜劈,力挾千鈞,勢同電閃,硬襲瓊娘腰背。 婦女們雖然天生文秀,貌美如花,但一經惹怒,狠辣處,遠勝鬚眉,兩人拳來腳往,只打得紅光耀眼,香風四溢,一時卻也難分高下。 白髮怪童所發的掌風,竟被麟兒用旋乾轉坤的手法化解,用他自己的罡力攻他自己,這種打法,不但見所未見,而且是聞所未聞,不覺當場怔住,一臉困惑。 武成林陰森森地冷笑道:“好一種藉力打人的手法,令武某至為佩服,可惜你來的不是時候,師叔毒龍叟,道已通神,你這點功力,依然不夠他老人家一招一式,有何猖獗可言? 如今只等老人家令下,時地一決定,即可正式比武,本派五老,至為愛才,你資質之奇,在武林今確屬少見,何不改投本派,只要經五老略事傳授,本門後輩中,恐無人能是你敵手!” 這篇話,明是勸麟兒改投陰山,暗地裡卻是一篇激將辭,白髮怪童的來歷與性格,武成林自然知道得很清楚,這小魔原是人家的私生子,生下地,即被人棄之荒 郊,適值毒龍老怪練功返洞,見雪地兒啼,抱起一看,竟是一白髮男嬰,五宮異常清俊,老魔頭功臻絕頂,閱歷又多,略事辨認,即知這是一塊練武的深金噗玉,如 能小心培育,勤加琢磨,未來不僅可以繼承自身衣缽,而且可以在武林中一爭雄氏。 毒龍老怪在陰山五魔中,名列第三,也是性情最古怪的一個,他做事向來獨斷獨行,說一不二,就是權位至高的陰山掌教玄風道人和副掌教寒冰老人,對他也只好曲意遷就,幾命令涉及他的事,必須先和他商議一番,否則他會當場來個抗令不遵,弄得事情無法轉圓。 他那老妻扶桑怪姥,性情更為特別,少年時一貌如花,也不知怎麼會愛上這老怪,居然也和她結婚生子,長年不苟言笑,板起一副俊臉。毒龍老怪天不怕地不 怕,見著老妻,有如孝子賢孫,象見了長輩一樣,只要她一來,那身子立即矮了三尺,凡事經她開口,老魔頭如奉綸者,絲毫不敢違逆! 據陰山弟子們的流言蜚語,道是老魔頭一身刀槍不入,水火難傷,最脆弱的地方,卻在於頭上那只獨角,扶桑怪姥只要一動怒,聳身一躍,就握住他頭上那製命之處,只須輕輕用力一按,老魔頭就會象殺豬般地怪叫不止,長跪地下,磕頭如搗蒜,夫人長夫人短地哀告不已。 怪姥板著一副俏臉,不時用手輕掠幾下雲鬢,甚至左手板著他的獨角,就在梳妝臺前著意地打扮起來,於是翠黛輕描,朱唇淡點,最難是,對影一笑,妙目流 波,老魔頭十年難得見一次愛妻這般情景,一面跪在地下,一面用眼偷瞧,只看得口角流涎,筋酥骨軟,於是捧著自己夫人的腳,用嘴長親,口中還不住地梨山老 母,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饒恕則個! 女人畢竟心軟,同時蓮足也是性感的一部份,哪能禁得住自己丈夫一再吻摸,於是揚翠眉,啟朱唇,左手扳角,右手持耳,低叱道:“我問你,下次還惹不惹我生氣?” “自然不敢!自然不敢!如再教你生氣,讓我嘴上生個大毒瘤便了!”只要夫人一問話,毒龍老怪知道事情不但可以轉圓,並且馬上會給予意外的好處,這時,真是一發千鈞,必須小心應付,否則,她會突然翻臉,說不定十天半月,莫想挨近她的身旁。 扶桑怪姥聽他賭咒,立即冷笑道:“北地氣候極寒,身生毒瘤的機會,可以說少之又少,這種牙疼咒,誰聽你的?只是前次和此次一樣,你也曾盟誓立約,絕不 惹我煩惱,可是時隔不久,依然重蹈覆轍,你們臭男子,專事欺侮我們女人,不是真兇如狼,就是一副哈巴狗的樣兒,惹人嫌厭,你說,該怎麼罰?” “拙夫該死,任憑夫人怎樣懲治,無不聽命!” 怪姥姥處罰丈夫的方法還真多,一是不許丈夫進房,把他鎖在石房之中,讓他單獨修練,時間的長短,則隨心所欲,要如何便如何,另一法則著丈夫如丫環僕婦 之類,收拾房間,清洗用具,端水洗澡,摩肩擦背,洗腳掏耳。當然,如能把她侍候得稱心滿意,自然可以乘機獲得不少甜頭,故毒龍老怪每次得罪他那愛妻時,都 願領受做二種處罰。 老魔頭有個獨生兒子朱璉,陰山門下,尊他為逍遙秀士,一身武功,除獲乃母扶桑姥姥的絕傳外,還學會他父親全身本事;朱璉的妻子,也是陰山派以美絕聞名的射姑仙子司徒琦。不論阿翁阿姑的性情怎麼怪,對待自己的兒子媳婦,卻是慈愛逾恆,非常護犢。 朱璉夫婦到廿八歲左右,才分娩一女,也就是那琵琶玉女朱雲英,一身武功奇技,不但得自父母傳授,祖父母的全部藝業,她也已學會了十之八九。 就在朱雲英降生的第廿三天后,毒龍史即拾到這白髮怪童,徵得老妻的同意,才正式收養,又不便給自己的兒子無端添出一位年齡相差懸殊的弱弟,只有把拾得的棄嬰認自己的兒子作義父。這一來,白髮怪童算是朱雲英的義弟了。 朱璉夫婦稱怪童為拾得子,棄嬰項下,原有一塊銀牌,注雲這孩子姓冷,名字則請收留他的恩人任意取賜,朱璉特在他滿月之日,賜名浮生。 毒龍老怪對於這位冷浮生,可以說特別愛好,長年把孩子泡在冰天雪地裡,每日讓他又冰又凍,還不時拿藥水與他浸洗,並餵以各種丹藥,又把隨身至寶雪竅珠也帶在這孩子的頸上,一晃十餘年,小魔頭全身功力,可以說已獲得毒龍老怪的大部真傳,也承受了毒龍老怪那種奇異性格。 朱雲英時常磨著爺爺奶奶練功夫,與冷浮生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經常在一處,冷浮生對她絲毫不敢拂逆,朱雲英講的話,他總是言聽計從,如奉綸音,照常理,朱雲英應該愛他才對,可是事實不然,這妮子的個性頗為特殊,尤其是對男人,她另有一套看法。 在她心意中,認為男人要有男人的個性,凡事當機立斷,果斷果行,男女之間,彼此固然應互相諒解容讓,但絕不能一意遷就,那種柔若嬌滑的性格,她認為根本不配再稱男子。 表面上,冷浮生從未對朱雲英有過求愛的表示,他只覺得有這位義姊和自己在一塊兒,似乎增加了不少的活力,一切都表現著光明樂觀,沒有她,就有說不出的頹唐沮喪,厭世悲觀,這是很顯明的熱戀,但他卻不願直說,只知一味地曲意逢迎,想用水磨功夫,來博取少女的芳心。 這孩子,喜怒不形予色,別看他對朱雲英那麼遷就,對別人記懷之心卻特別強,而且心性多疑善妒,人家對他稍不如意,他可以恨你一輩子,只要撞在他的手 上,他絕不會把你輕輕放過,由於他是人家的棄嬰,所以自卑感特別強,偏又善於掩飾,使人只覺得他溫和可愛,無從發覺他的弱點。 朱雲英對於這位義弟,可以說具有手足之情,她認為自家姊弟,自然用不著避什麼嫌疑,她很喜歡他,而且感情還相當深厚,但這絕不是男女兩性間彼此互相需要的愛,她也從來沒有想到這一層,她習慣和冷浮生在一起,不管是練功比武,游山玩水,只要有興,兩人即不時同出同歸。 袁素涵也動過她的腦筋,論文學武功,她認為袁素涵沒得挑剔,但她嫌他過於輕佻,硬是不肯。袁素涵很怕毒龍叟和那最喜護犢的扶桑姥姥,釘子一碰,即不敢再度嘗試。同時,袁素涵的父親玄風老怪對此事也不表贊同,所持的理由,認為輩分不同,有乖常道,故而此事作罷。 武成林與徐芳、吳文,只知道琵琶女與冷浮生經常在一塊兒,而且有說有笑,在他們的眼裡,這兩人應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卻不知“落花原有意,流水卻無情!” 冷浮生對於自己的武功極具信心,除了本門外,別派的人,他根本不把人家放在眼裡,由於這一注格,武成林故意把陰山五老抬了出來,只要麟兒出口一罵,哪能不激發這自發怪童的一腔怒火。 果然,麟兒冷笑道:“你仗陰山五魔作你護身符麼,我們正要找他們大戰三百合,你只儘管招呼他們出來領死便了。” 暮地,白光青影電射而出,直奔麟兒,同時,小魔頭冷笑道:“你既然活得不耐煩了,就此打發你早點上路吧!”白光閃爍之下,人如天龍經空,對著麟兒頭上就是一掌,武成林手中的鐵骨扇,一式“鐘旭趕鬼”硬往他的玄機要穴直奔而至。 麟兒暗中怒道:“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一再糾纏,如不傷人,他們認為我無製人之力!”忙使用天罡指,人如淵停岳峙,對空向白髮怪童劃來。 武成林的鐵骨扇挾著一縷寒風,也於同時到達,不想他快,麟兒比他更快,不待扇到身旁,左手劈空一掌,一股熱流勢若排山,對著武成林攔腰撞去。 這種一招雙式,麟兒經常使用,袁素涵與喪門僧等人,就敗在這種奇招異式裡。 武成林見掌風奇猛,而且招式迅疾無比,一將右手一揚,鐵骨扇由合而開,旋用手一揮,扇卷寒風,犀利無匹,硬將麟兒打來的達摩神功接住。 麟兒勃然變色,罡風相接,反坐力極強,正待抽空發招,再行反擊,不料白髮怪童勢同拼命,麟兒打出的天罡指風,他竟用項下的雪竊珠硬行抵住,那奇異寶珠 受此一擊,立時嘶嘶嘶發出千絲白氣,直向麟兒罩來,怪童右手掌式並未撤招,仍向麟兒當頭打到,這無疑於三面受敵,情形更糟的就是那洞庭幫主楊瀾,也於此從 麟兒身後撲到,一式“金龍深爪”,破攻麟兒背部的鳳眼要穴。 三個高手圍攻一個,所用的又全是武林中的秘宗絕招,也只怪麟兒輕敵,如早發太清罡力,並用牟尼身法以趨避,則絕不至於造成這種危險局面,雙方互作徒手肉搏。 正值千鈞一髮之時,摹聞兩聲清叱,藍光紅影迅如閃電奔雷,緊對著白髮怪童和洞庭幫主楊瀾直撲而至,這兩人都與麟兒有生死之義,一是坐地調傷的陳惠元,那紅影則是與霧姬對敵、麟兒的第二愛妻薛瓊娘了。 陳惠元對於這位麟哥哥,與對待自己相差不了什麼,他體內嚴寒之氣並未全部祛除,人正垂簾內視之際,只覺罡風怒號,廳堂震動,不由啟目一觀,一見麟兒已被三人圍攻,遂顧不得本身安危,雙手一點,拔地凌空,遂把太乙五靈掌劈空打出。 俏瓊娘也關心自己夫婿的安危,碰巧對手霧姬一見瓊娘美若天仙,溫柔婉蠻,不由越看越愛,出手雖狠,到後來對她竟有三分惺惺相惜之意,並未以全力相搏, 否則瓊娘雖不落敗,也難鬆開手腳,更無法一心二用,側顧其他。麟兒情形,她本來早已看到,心中頗低,稍一失神,雙峰玉乳上,已被霧姬輕輕戳了一指,並聽她 低笑道:“你那如意郎君武功雖高,但他與人硬擠,在高手環伺之下,情形頗為危殆,趕緊去救援吧!” 說完,故露破綻,瓊娘心存感激,低答一句:“謹謝姊姊關懷!”重用斬龍掌搶攻一招,半真半假地把霧姬逼退,緊跟著清叱一聲,一式“金龍繞柱”,疾回身,雙掌往前一插,人已飄空而起,運用師門金剛掌法,對著楊瀾背部的脊心穴處就是一掌。 幾方面都是同時發動,敵人的目的在於擊斃麟兒,而且已掌握先機,惠元和瓊娘的目的在於搶救,麟兒本身也知道,棋差一著,束手束腳,他恨透了這白髮怪童 和那陰險狠毒的武成林,拼著自己受傷,也得把這兩人擊斃,遂星目一叱,左掌往前一推,達摩罡風二度出手,緊跟著,右手往上一舉,一式“天王托塔”,硬將自 發怪童的右掌接住。 小魔頭冷笑一聲,竟藉著麟兒的手握著自己的手,支撐著身子,頭上腳上,巧使千斤墜,硬往下壓,同時張口往雪竅珠上一噴,一股寒氣,直撲麟兒的面門,又揚左手對著麟兒的太陽穴惡狠狠地打來。 麟兒把頭一偏,恰將身子稍事閃動,楊瀾一掌,無巧不巧地打在麟兒身後背著的純陽雙鈸之上,只聞當的一聲,金光亂繞,耀眼生寒,麟兒往前一斜身,消去敵人掌力後,楊瀾因瓊娘從背後攻到,暮地一旋身,掌變“橫摧五嶽”,迅如石火電閃的往瓊娘腰部就砍。 薛瓊娘趕忙抽式換招,以七十二式斬龍掌與玉郎傳授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劍中的奇特步法,繞著敵人的身子切切疾轉,楊瀾見她步蘊玄機,巧閃輕避,明明一掌可以擊中她的要害,卻反被她乘隙疾攻,迫使你不得不中途變武不由心中大惑不解。 麟兒無意中逃過背後一劫,側面的武成林出被他第二次達摩神功逼退,惟有這自發怪童,卻成為附骨之蛆,難於化解。 他被麟兒用右手舉起,卻反手扣住麟兒的虎口,握力至為雄渾強大,虎口穴為人身三十六大要穴之一,一經被人製住,立覺全身酸麻,所幸美男子內功已臻化 境,立將全身真氣一迸,左手往上橫撐,掌對掌,硬把小魔頭猛擊太陽穴這一式封住,但冷浮生口中所噴的寒氣,雖有製它之道,第以真氣不能同時兩用,只一緩, 時不及待,卻把他冷得不可開交,立覺頭部僵硬,肌膚欲裂,兩眼本能透霧穿雲,此時卻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最難受的是頭部寒氣直攻肺腑,全身機伶伶顫抖不 已,那身子逐漸麻了半截,情勢急轉直下只在於瞬息之間,惠元五內如焚,太乙五靈掌雖然打出,全被白髮怪童把身子一縮,又把掌風躲過。 陳惠元目齜欲裂,怒叱道:“無恥小魔,我和你拼了!”竟用“飛鷹搏兔”之式,十指箕張,直對冷浮生胸口頸部兩處抓來。 冷浮生最忌憚的還是麟兒,同時知道他已被自己的雪竅珠所傷,功力大減,拼著自己受傷,先把麟兒擊斃再說。又復張口一噴,白氣瀰漫,左手一式“雷神擊妖”,猛擊麟兒頭部。青蓮師太與袁玉英雙雙撲救,卻被徐芳,吳文硬行抵擋,眼看這三個孩子,彼此同歸於盡,誰也逃不出手。 猛然間,大廳後門無風自開,一條綠影挾著一陣琵琶之音,緊跟著一聲嬌叱,影如飛天,奇快絕倫,直向麟兒身旁猛撲。 剎那間香風四起,鬢影縱橫,仙樂飄揚,雷聲隱隱,紅光似飛虹閃電,罡風若倒海排山,疾向冷浮生硬攻猛襲。 冷浮生驚叫一聲,趕忙脫手疾退,綠衣人飄揚空際,飛玉指輕弄琵琶,只聞錚錚幾聲,妙曲悠揚,喪神奪魄,不但冷浮生驚得口呆目定,就是那陰險狠毒的武成林也噤若寒蟬,作聲不得。 最奇的還是琵琶之音,竟是那太陰攝魂七曲,綠衣人又忽一聲嬌叱:“你們還不與我停手!”對於太陰攝魂七曲,瓊娘等人早已得麟兒指點:“正心走神,萬象 皆空”,則魂無所攝,魄無所奪,小妮子塵心未盡,聽來雖覺有點春意蕩然,但還未到骨軟筋酥,把持不住老師大塵心已淨,一聲阿彌陀佛,垂簾內視,一切付之不 見不聞,袁玉英則是傷心人別有懷抱,她把人世間看得冷冷清清,說句笑話,這琵琶妙曲,對她有如對牛彈琴,自然傷不著她。 雲夢三姬一聞這攝魂抱曲,立即婆裟起舞,春心大動,雙眉帶赤,臉似餛錫,裙帶飄風,玉腿林立,加以情歌嘹亮,香沁心脾,色授神飛,惑人心志。 徐芳和吳文本是好色之徒,哪能忍受這種勾引?口角間垂涎盈尺,當場摟著雲夢三姬,似痴還醉,擺臀扭腰,醜態千重,難以入目。 武成林和楊瀾兩人,由於生性陰險,起初還竭力隱忍,到後來,頭點拍手,胡哼小調,那情形,與徐芳。吳文倒也差不了許多。 白髮怪童冷浮生,自曲聲入耳,即便如醉如癡,玉頰微釀,星眸噴火,直盯著那飄揚飛舞的綠衣人影,暮地聳身凌空,雙臂一張,緊對著那綠衣人攔腰抱去。 只聞一聲清叱,在綠影紅光相交閃爍之下,緊接著“啪啪” 兩響,兩條人影乍合還分,琵琶艷曲亦劃然頓止,一綠一白,從空直落,綠衣人手抱琵琶,玉鬢雲裳,風姿絕世,正是陰山玉女朱雲英,但見她翠眉微蹙,玉頰 凝霜,手指白衣人冷浮生怒斥道:“你真是我的好兄弟,相處十五年,到今日我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祖父一生奇異武功,你已得七八真傳,還好,我這琵琶絕曲, 系祖父母畢生絕藝,總算未曾被你學去。也只怪我一時粗心大意,把天下的人都看作一清二白,同時也把本門一眾人物,估價太高,不意一曲未完,你們所表現的, 卻是這等模樣,這就難怪人家伐上巫出,心存輕視了!” 她雖然責罵冷浮生,但一雙妙目,卻不時地打量麟兒和惠元,一見麟兒兩目受傷,上半身猶不時顫抖,惠元則一臉慘白,鼻涕長流,人同傷風,體如患病,遂把眉蹙了兩蹙,那美若朝霞的玉頰上,輕掠過一陣哀怨之容,不過難為局外人所知道罷了。 朱雲英繼續斥責冷浮生道:“你銜祖父之命,目的在於來此諭知比武場所在後山金牛谷中,那裡不但場地奇特,削石禿枝,浮沙飛瀑,應有盡有,正好利用這些 天然奇特之物,一較雙方武功,祖父幾時教你未經許可,就和人家冒昧動手?他以久等不至,暴怒如火,你們自己回他話去,我要來會會這些自命名門正派的俠義 道!” 武成林的臉上陰森森地現出一絲冷笑,招扇輕搖,踏步而出,大咧咧地問陰山玉女道: “賢姪女,你這勾魂艷曲,確是師叔嫡傳,但是這次彈來,未曾傷敵,卻反使自己人出乖露醜,難道師叔傳你時,卻把敵我一體看待?” 陰山玉女冷笑道:“攝魂曲的秘要,恕我不能當著外人直向師叔交待,心正則魔不生,否則那也只能說自作自受,你如要知詳情,不妨向祖母細問?” 這塊金字招牌,連陰山派的掌門也不敢招惹,怪姥人雖怪,但對這位如花似玉的孫女,卻愛得比性命還重,武成林生性再險,也知道從來疏不間親,又能把怪姥的掌上明珠為之奈何? 這匪徒,只好立改笑容,臉含媚態道:“我真是亂昏了頭腦,連魔由心生這道理也都忘卻,如給師姊知道,豈不惹惱。”趕忙向楊瀾。徐芳等人,暗中使了一眼 色,並招呼了雲夢三姬一聲,聚在一處,略事計議,即扭頭向青蓮師太喝道:“本寨主奉師叔之命,決定在後山金牛谷較技比武,谷中松林中,已設有來賓坐位,我 和一眾弟兄,尚須面參師叔,恕我失陪,金牛谷雖然險峻,以諸位這身絕技,自然無須導引!”話完,遂陰森森地一聲冷笑,掉頭就走。 陳惠元看不順眼,雖然內腑餘寒未淨,但他卻不管這些,稍閃身形,依然輕快如風,靈虎劍拔在手中,光華奪目,俊眼裡精芒電閃,絕世風標,毫未減色,他劍指冷浮生怒斥道: “武寨主,今日的事,就是你巫山寨的人力能撐天,想要從此善罷善休,除非太陽掉向西出,我陳某就不信這個邪,你們可以仗著人多,以三對一,江湖上的規矩,被你這淫賊惡盜,破壞無遺,你惟不知羞慚,反對我們心存輕視,我要你嘗嘗我手中神劍,是什麼一個味道!” 武成林且不答理,拿眼瞟向陰山玉女,然後慢吞吞他說道:“你不用發橫,我們遲早還得再比一下,金牛谷中,誰死誰活,無人可以逆料,誰也沒本事可以庇護誰……” 未及說完,朱雲英縱聲嬌笑道:“武叔父,我覺得和敵人沒有什麼閒話好講,比方說你在不痛快的時候,總不能藉著和人家對話,含沙射影地暗諷別人,再說,人家要真的存心和你作對,也絕非你一言半語就可把人嚇倒,你道是不?” 又對冷浮生輕叱道:“你還呆在這兒不走,到底要等什麼? 是不是你們打昏了頭腦,恨我不該用琵琶把你們分開,如自認有理,不妨到祖父跟前一評曲直,我也要把今日的情形,向祖母一一稟明,否則,陰山派的聲名,遲早要斷送在你們手中!” 冷浮生一臉慘白,全身不住地顫抖,兩眼盯著麟兒,滿含怨毒之色,那情形,直欲將他碎屍萬段才能一解心中漬火。 他又拿眼對著朱雲英,一臉乞憐之狀但玉女因他存心不正,最為氣苦,遂給他一個不理不睬。 武成林慢吞吞地走到他的身旁,一手挽著他的右臂,奸笑道:“賢姪,我們先入內再說罷!否則,師叔怪罪下來,必非小可!”說完,也不等冷浮生答言,竟把他半挽半拖,和楊瀾、徐、吳及雲夢三姬等人,直入後寨而去,廳堂中的小頭目把梅萼屍體用竹床抬走後,也就一個不留。 麟兒因受了雪竅珠奇寒之氣所傷,立用提陽抑陰之道法除寒毒,剎那間,上半身,皮膚異常紅熱,白氣千絲從周身毛孔中蒸發而出,他靜立場中,緊閉雙眸,一切付諸於不聞不見。 瓊娘原在監視群匪動靜,明知玉郎受傷,卻不敢跑近他的身前,因為隔得過近,反而無法展開手腳,容易使玉郎受傷。 盜匪們一入後寨,敵人方面剩下的就只有陰山玉女朱雲英,這妮子拿眼注視麟兒,又不時打量惠元幾下,臉上的表情,可以說熱愛憐恤,幽怨哀傷,色色都有。 自從玉女一入場,瓊娘就用慧眼向她注視,待琵琶女發動太陰勾魂艷曲後,不但楊瀾等人禁受不住曲音攻襲,逐漸失去搏鬥能力,就是薛瓊娘等人也大有功力削 弱之感,故場中劇烈搏鬥,可以說自朱雲英手揮琵琶不久,無形中即已停頓下來,瓊娘對朱雲英不由心中又驚又愛,直恨不得挽著人家的手臂,立結為異姓姊妹之 交。 原來這妮子綠衣綠裙,秀麗絕代,這還不說,使瓊娘最具好感的,在於,在于的身材顏面,竟與自己有二分相似,瓊娘喜著淡紅,偏生朱雲英卻性喜淡綠,兩人 如果同立一處,一紅一綠,掩映爭輝,自古以還,敵我惺惺相惜,率化敵為友者,可以說代不乏人,俏瓊娘心裡思量,腳也不閒,遂緩緩朝著朱雲英走去。 偏生那綠衣妮子也和瓊娘有同樣的感覺,她人廳之後,即見著這位淡紅俏麗的絕色女子,與她自己極難分出軒輊,已不覺暗中喝彩,一見瓊娘朝自己走來,粉臉 上不惟露出笑意,人也不由自主地往前迎去,彼此相距不過五六尺,四目相投,如磁引針,正值妙目流盼之間,琵琶女突然玉容變色,直撲瓊娘跟前,緊跪著一聲嬌 叱,抬右時,出左拳,嬌軀微坐,蓮足輕舒,竟是岳家拳術中“黑虎掏心”的手法,俏妮子出手又狠又辣,而且輕快絕倫。 |
第13章 解圍贈藥b
瓊娘一怔神,忙將嬌軀往右邊一閃,左手金絲纏腕,準備往她脈腕扣去,卻聽她輕聲道:“廳外有人,不得不爾!”話完,兩掌相觸,瓊娘已知她手中有物,於觸掌之下,順手接過,雙方乍合還分,一紅一綠,卻在廳堂中半真半假地大打起來。 眨眼間,廿余招已過,琵琶女往後一撤身,嬌叱道:“本姑娘有事在身,不想和你久事纏戰,有種,速往金牛谷送死便了!” 話聲甫落,卻拿俏眼打量了一下陳惠元,又望瞭望瓊娘與麟兒,粉目中隱蘊著一眶熱淚,立即扭轉嬌軀,但覺微風颯然,綠光一閃,人即離廳而去。 俏瓊娘嬌軀微抖,陳惠元則痴若木雞,二人都不約而同地掉下淚來。 左測門忽飛來一名匪首,輕快絕倫,眨眼間,即奔赴青蓮師太跟前,大咧咧他說道: “奉寨主之命,請老師大速赴金牛谷,寨主願在谷中候教!”他也不等師大回話,說完轉身就走。 青蓮師太也未答言,僅略一頷首,即一笑置之。瓊娘更佩服琵琶女的膽大心細,知道那匪目無非是武成林派出的細作,用來監視己方,甚至連琵琶女也一併在 內,忙又把她給自己的東西一看,原是一條冰綃手中,她把它招了又招,銷薄紗輕,著手似若無物,可是中部略形凸起,幽香襲人,瓊娘芳心一動,忙用手指把它捻 了一捻,似覺內有黃豆大的什物兩顆,知道必系靈丹之類,忙展開冰絹一看,果然所料不差,丹丸撲鼻,冰絹羅中上還寫了幾行小字,字如流水行雲,剛勁中寓有炯 娜,使人一見而知其為不柿進士,細讀之下,原為李後主所題憶江南一首,詞雲:“多少淚,斷臉復橫頤,心事莫將和淚說,鳳笙休向淚時吹,腸斷更無疑!”詞下 淚痕斑斑,隱約可睹,瓊娘一聲長嘆,緊跟著紛紛淚落。 陳惠元知道事有蹊蹺,撲近瓊娘跟前一看,但覺字裡行間,一字一淚,不覺黯然無語,傷心萬分。 瓊娘趕忙掂著一顆丸藥,塞在他的口中,正色道:“此女生性雖然剛烈,但確是塵世間至情至性之流,急難解圍,受傷賜藥,書詞示愛,賜中寄懷,在在都不忘 你,我與你盟兄誓必竭盡所能,成就你們這一對如花美眷。相遇之下,務必設詞多加慰解,我們女子的心胸,可不能照男兒一體看待,知道沒有?” 陳惠元見她拿出一副大嫂派頭面加訓示,只好喏喏連聲。 瓊娘很關懷地望了他一眼,臉帶微笑又復繼續道:“你也不必難過,自古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只要不忘人家一片深情,事到臨頭,必有善報!” 她又拿眼望瞭望麟兒,見他白氣蒸騰,熱汗如漿,人正閉目行動,一切付諸不聞不見,不覺心中至感憐恤,趕忙奔近玉郎身旁,將剩下的那顆丸藥納內麟兒嘴 中,並笑語道:“這是陰山珍貴之物,她見你和元弟受傷,竟是一人一顆,有道是:最難消受美人恩,倒不知未來你卻如何報答!” 麟兒默然不語,忙用津液將丹丸化去,但覺一股熱流從丹田之內緩向四肢擴張,剎那間,體內寒意一掃而空,頓感全身輕靈,舒暢無匹,知道這是一種稀世靈藥,賜丹人如無深情厚意,這種固本培元、弦寒驅熱,消除百病的武林恩物,絕不輕易賜予。 瓊娘把手中羅帕,遞與麟兒道:“她不但美豔絕倫,深情萬斛,更喜她能寫得一手好字,確是一個不朽進士呢!” 麟兒接帕在手,看了一看,深覺此女情深誼重,溫柔剛正,兼而有之,與倩霞、瓊娘兩人,表面異趣,究其實,都是性情中人,也不覺撫中帳然,默念伊人不已。隨將冰絹羅中,給了惠元,就此存在惠元身畔。 麟兒把赴金牛谷之事,向青蓮師太請示一番,師大沉吟良久,一聲嘆息道:“在劫難免,在數難逃,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金牛谷據云在義勇寨的下方,谷名純系山匪自取,麟兒等人,誰也沒有把握找到,但敵人業已明目張膽地劃地挑戰,不去那無異於自甘認輸,武林中人視名譽比性命還重,誰願如此?當下由麟兒和惠元領先,瓊娘。玉英當中,師太斷後,出了白雲莊,直奔山後,以找尋那金牛谷不提! 麟兒等人一出山寨,群匪竟把柵門緊閉,惠元為著陰山玉女一片柔情,不免愁腸百結,怨憤叢生,一見這批強徒行動鬼祟,更引起他滿腔怒火,立對麟兒道:“ 武成林這惡盜,狡猾無恥,至為可惡,我和你乾脆返身入內,用龍虎雙劍,殺他一個雞大不留,以出出我心頭的這一口怨氣,你可同意?” 麟兒搖頭不語。 惠元嗅道:“你不去,我單人獨馬和他硬拼!” 瓊娘勸道:“元弟,千萬不可魯莽?老魔頭的功力,暫且不說,雪竅珠那股寒氣,我們就抵擋不了!目前情形,必需應情施變,有守有攻。如逞一時之勇,難免不遭受大敗!” 惠元把秀眉一揚,恨聲道:“本門鎮山之寶萬年溫玉未在身邊,如果帶著,雪竅珠破來易於反掌……” “萬年溫玉’、四字,吸引了麟兒的注意力,因為這東西,與未來崑崙掌教夫人起死回生至有關聯,遂急問道:“武林中的萬年溫玉,難道在賢弟恩師手中?” 惠元見他問得迫不及待,情見於詞,知道這東西一定與他有切身關聯,遂微笑答道: “恩師手中確存著這一件武林至寶,難道麟哥哥急於用它?” 麟兒拉著他的手,大眼睛裡含著一眶熱淚,苦笑道:“我和你一樣,一身藝業,均出於恩師所賜,不久前,邙山派副教主冷殘子,率領門人弟子,圍攻崑崙,陰 山派的人,群起助陣,師母紫陽夫人在卒不及防之下,被人用大陰冰魄神光害死,恩師以夫妻情重,特將她屍骸用元玉之精妥為保藏,而今恩師正在閉關練功,打算 以他本身真元,助師母起死回生,即使能如他所望,起碼也得毀去恩師半甲子的道行,他為一派掌門,關係崑崙今後存亡強弱,我承他三年教導,並還妻以愛女,就 為他粉身碎骨,也心甘情願,久經考慮,願以本身功力,代師完成這一宿願。同時更知道,陰山派的冰魄神光,取自天地奇陰之氣,練成一種內罡,一經傷人,閉及 全身要穴,如能獲萬年溫玉助之,則用太清罡力,能打通全身要穴,再以各種靈藥,培養骨內生機,未必無望,這一來,不但使恩師道力不至減弱,同時也挽救了本 門長輩一場浩劫,這才稍盡人子之情。此事對賢弟極為辣手,然而爾我道義之交,情逾手足,腆顏求助,未識能否為我援手?” 惠元天真稚氣地縱聲長笑道:“麟哥哥,我配不配做你的兄弟?” 麟兒眨眨大眼睛,一臉困惑情形,急問道:“你不是已經是我的兄弟了麼?” 惠元笑道:“既然我是你的兄弟,什麼事不好侃侃而談?漫說你問我藉那溫玉,就是你要我陳惠元赴湯蹈火,我如稍有人性,能對你麟哥哥訴說半個不字?” 麟兒滿懷激動,半晌無語,一眶熱淚,宛如斷線明殊,滾滾往下直落! 惠元握著他的手,把琵琶女包丹丸的那冰絹手中.遞與他道:“趕快用它揩幹眼淚吧! 有了瓊姊姊幾個女人在一塊兒,我們即沾染了三分軟弱,什麼事,淚珠沒有完,叫人見著,怪難為情的!” 瓊娘和玉英同聲笑罵道:“你這小淘氣,什麼事又來調侃我們,愛哭的,倒不是我姊妹兩個。那些斷臉橫頤,腸斷吹笙。情見於詞的不柿進士,才是標準軟弱的人,怎麼你又不把她搭上?” 惠元笑道:“我還沒有和她在一塊兒嘛!” 袁玉英把嘴一撇,氣道:“誰不知道人家和她一塊兒躲在樹林裡,鬼鬼祟祟,而今卻在我們面前賣乖,反正大哥不是人,二哥不是貨,如欲說誰好,二人沒一個?” 麟兒不覺破涕為笑道:“好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元弟惹了禍,連同我也一併算上,這算犯的哪一樁?” 瓊娘拈中微笑道:“這叫做連坐法,誰教你和他是兄弟呢? 可是話得說回來,適纔麟弟向元弟商藉萬年溫玉,這事情不見得如想像的那樣簡單,麟弟。元弟彼此屬刎頸之交,洽藉東西,自無問題,可是貴派師伯師叔們,對崑崙仇恨並未消除,大悲道人能憑一已之意,把那鎮山之寶,隨便藉與他的仇人嗎?” 惠元插嘴道:“這一層,我早已想到了,因為麟哥哥搭救我在先,而且慨賜靈藥,令我挽救師母,武林中的長輩,沒有人不同情讚美,我陳惠元也就受之而不 辭,打從那天起,我就暗中對天盟誓,有他有我,無他無我,再說,恩師與紫陽夫人,南北對峙,論功力,雙方都在伯仲之間,講淵源,同屬道家正統,所謂世仇, 這是雙方長輩們以前鬧出的誤會,時至今日,很可以把它視作過眼雲煙,峨嵋事了,我即告辭回山,不管恩師怎樣責怪,我也要冒險陳詞,崑崙、崆峒世仇之事,我 要讓它一了百了。恩師夫婦,秉性仁慈,視我無殊子女,作梗者,固大有人在,艱危在所難免,惟我深信以恩師之仁,必獲化解!” 暮聞一聲佛號起在身後,青蓮師太微笑道:“紫陽、大悲兩位真人,固屬南轅北轍,分庭抗禮,然兩位賢姪,赤子心腸,必能上邀天心,如願以償!” 麟兒和惠元趕忙謝過長者贊譽,仍率先而行。 瓊娘問麟兒道:“金牛谷誰也沒有去過,敵人著我們自己找尋,難道漫無目的地一味瞎找?” 惠元笑道:“據我看,這地方一定在山寨之後,沿著山寨朝北走,必可找到!” 玉英抿嘴笑道:“大約是人家什麼綠姊姊,偷偷摸摸地指示了方向,否則人家和我們一樣,既未去過,更不是此處土生土長,怎能知道谷在北方?” 麟兒笑道:“元弟所忖,不無理由,老魔頭現居寨後危樓之上,日夜都在用功鍛鍊,飲食起居,似乎從不出樓,所謂金牛谷這鬼地方,也就是憑他意思選定,說不定就為他個人方便,也許另有圖謀,危樓位在北方,元弟以此臆測,自不無依據!” 惠元拊掌大笑道:“他人有心,餘忖度之,麟哥哥之謂也!” 瓊娘撇嘴嬌嗅:“找到後再快活不遲,如言之過早,到頭來一著失算,那才丟人現眼!” 惠元把小舌一伸,向麟兒扮了一個鬼臉,微聳身形,沿著義勇寨的外周往前直竄。 麟兒等人也加緊腳步,緊隨在他的身後。 義勇寨原是官家別墅白雲莊改建而成,前面是一道紅牆,高可盈尺,紅牆裡外,培植著不少紅梅綠竹,翠柏蒼松,時值深秋,各處山林裡原顯著一片肅煞之氣, 但巫山神女峰上,卻多的是長年不凋之樹,四時不謝之花,而且還點綴著各種時令佳果,把整個神女峰,卻陪襯得有如人間仙境。 忽然啪地一聲,一酒杯大小的綠物如飛而至,瓊娘眼快,忙把臻首一低,那東西卻落在袁玉英的發上,只嚇得一聲尖叫,麟兒、惠元以為身後出了什麼事,趕忙一個箭身,飛撲玉英身旁。 她頭上之物,已由瓊娘摘取手中,又代她整了一整秀髮,玉英用手輕撫頭部,不但驚魂未定,而且略帶痛苦表情,麟兒就著瓊娘手持之物一看,原來是一只粟苞,不由笑出聲來。 玉英惡狠狠地把他瞅了一眼,低聲埋怨道:“這東西,周體都長滿長刺,不知是何惡物瞎了狗眼,把它打在我的頭上,而今肌肉可能還留著芒刺,又痛又癢,不知人家安的什麼心,還在那兒快活!” 麟兒嚇得把頭一縮,趕忙藏在惠元背後,不敢作聲。 青蓮師太手執拂塵,臉含笑意道:“英兒的火氣愈來愈大了,這粟苞,原是松樹上那毛猿作怪,戲耍於你,此物最喜捉弄穿紅著綠的人,它本意,可能見瓊娘穿 著一身淡紅,存心打她頭部,不料瓊兒趁避得快,玉兒在她左邊,遂作了她的替身,如聽風術能較前精進,這一擊,自很容易將它避開!” 玉英見師叔微有責怪之意,更覺不是意思,遂氣得嘟著嘴,不再說話。 惠元很淘氣,故作恨聲道:“何物猿公,敢戲弄袁姊,待我來把它捉住,讓大家鳴鼓而攻,同聲責罰!” 話聲一落,拔地凌空,但見一條藍色俊影,挾著賽似銀鈴的清笑,疾如飛矢,往松樹之間撲去,緊跟著一聲尖銳之嘯,惠元左脅挾著一只四尺以上,色作金黃的公猿,從松樹上飛躍而下。 一落地,即把公猿按在玉英面前,數責道:“你潛身樹間,形同宵小,罪之一也,得罪同宗,罪之二也,戲弄婦女,罪之三也! 袁玉英起初還不知他存心戲諺(猿袁同音),一聞“得罪同宗”,略一回味,即已全知,撲上前,一式“魁星點鬥”,往他脅下就點,並還笑罵道:“我把你這爛嚼舌根的小淘氣打個半死,看你下次還敢乘機捉弄我不?” 惠元極為狡猾,不等玉英上前,早已飛躍逃去。 青蓮師太對待年輕弟子極為寬厚,彼此笑笑鬧鬧,只要無傷大雅,她不但不加禁止,反認為那是年輕人應有的一件樂事。 麟兒知道惠元以玉英平常抑鬱寡歡,故意藉點小事逗她一笑,以沖淡她的心情,瓊娘也看出他這種心意,笑慰玉英道:“師妹饒了他吧!元弟真是人間有心人,並非一味地天真淘氣可比!” 玉英微笑道:“他這意思,我豈能不懂?否則,我也不會答理他了。” 那金絲猿猴卻猶撲地不起,玉英微詫道:“難道他任情把它傷害?” 青蓮師太笑答道:“這是崆峒派彈指點穴的絕技,否則這種金絲猿動作至為敏捷,想把它一舉擒縛,才沒有這樣的簡單容易呢!” 話完,她把拂塵在金絲猿身上輕輕幾掃,說也奇怪,那金絲猿竟一躍而起,跪在師太身前,吱吱亂叫。 瓊娘笑道:“這東西生性頗靈,卻也知恩感德,可惜無人能懂獸語,否則就可以知道它叫些什麼,豈不有趣?” 那金絲猿叩過頭後,卻躍上松技,跟著青蓮師太等人,往寨後直撲。 沿著紅牆曲繞上行,山路極為險峻陡峭,往後一段,紅牆中斷,連接的竟是森森峭石,加以古木撐雲,高與天接,林中一片陰沉,難見天日,東西南北,極難分別清楚。 惠元躍上一株大樹等候他們,一見麟兒帶著那金絲猿如飛趕至,忙笑問道:“麟哥哥,玉姊沒有把這東西一掌劈死,真是宏玉英答道:“誰和那些淘氣畜牲一般見識?” 惠元扮了一個鬼臉,也不答腔,卻笑對麟兒道:“這兒林木太密,辨向極難,據我看,我們不妨往左轉,大不了,也不過重入義勇寨,錯跑一趟而已,不知你心意如何?” 麟兒自然點頭贊同。 卻不料那金絲猿似解人意,早已飛躍二人身前,一縱就是丈餘遠近,攀枝渡岩,奇迅無比。 惠元一怔神,旋即招呼麟兒道:“這猿猴能解人意,我們要去的地方,可能它很清楚,何不追上它,向它細說一遍,世間靈禽異獸,所在都有,假如無心碰上,豈不大可省事?” 麟兒經他一提醒,立即施展八步趕蟬的提縱術,人如一縷輕煙,眨眼間,早追在那猴子的身後,只聞他低聲一道:“我們要奔赴金牛谷,你如知道那地方,不妨就此帶路便了!” 那猴子竟連聲怪叫,帶著麟兒等人,穿越左面叢林後,即沿著一群亂岩峭壁,疾奔如飛。 袁玉英功力較差,行來稍為吃力,但也不肯示弱,竟強提中元之氣,施展廬山派的獨門輕功,奮力直追。 前面是一座石巖,那猴子竟毫不遲疑地先攀上一株老松,從腳鉤著一段橫枝,施展它那看家本領“猢猻倒掛”,身子用力幾搖,摹地一飄身,即輕如落葉般飛身岩上,十餘丈的削壁,卻被它毫不費力地捷足先登。 麟兒、惠元彼此都施展凌虛飛渡之術,一青一藍兩條俊影,翩若驚鴻般地尾蹤直上。 瓊娘知道師妹的功力,躍高五丈上下絕無問題,削壁十丈來高,中無落腳之處,以她目前所學,絕無法到達,遂挽著她的手臂,疾行數步,彼此同時一聳身,居 然躍高八丈以上,待上衝之勢將盡,俏瓊娘立將左手下撲,“迎風搏浪”,天山派的陰陽罡力亦隨之出手,人藉下撲上應之勢,立帶著袁玉英的嬌軀又騰高兩二丈, 竟雙雙縱落岩頭,但鬢角間業已微現冷汗。 惠元笑道:“嫂嫂進境真速,要我挽人上躍,我還沒有你這樣乾淨俐落!” 瓊娘一臉羞意,把惠元啐了一口,低頭不語。 忽覺微風颯然,青蓮師太已飄身直止,並笑對麟兒道:“金牛谷是否就在左近,賢姪可曾看出一點端倪?” 麟兒忙答道:“此處就在義勇寨之後,下面的危樓,就是陰山派毒龍叟棲身之所!這岩下,高達數十丈,與湖南衡山的捨身岩相差不遠,岩下確係一險峻絕谷,但是否金牛谷,那就不得而知了!” 惠元笑道:“我們何不住下一看,如果情形不對,再行飛出,也未大晚!” 瓊娘望瞭望麟兒,微笑道:“師妹不諸凌虛飛渡之術,你設法帶她下去,我這點功力,僅能自保,剛才幾乎上不來,為恐跌痛了她,還把我嚇出一身冷汗。” 惠元笑道:“玉姊姊,我來背你如何?” 袁玉英把他啐了一口,撇嘴氣道:“你最冒失,誰要你背?” 話未完,惠元接口道:“那就讓麟哥哥來背你吧!” 麟兒一臉笑意,毫不遲疑地答道:“你我握著玉姊的手,三人同時下落,絕傷她不了!” 說完,即與惠元同往玉英身旁一站,分別握著她的左右臂,竟往岩下就跳,但覺絮雲滾滾,呼呼風生,玉英身子被他兩人托著,下降得非常平穩,兩人更是有說有笑,有如星隕直落,瓊娘和師太,人也飛撲而至。 谷底頗為寬廣,古木森森,怪石林立,那情形卻險惡萬分。 一行五人降落後,滿地卻堆著極深的松針,腳一踏,軟綿綿的,而且潮濕異常。 惠元道:“這谷底卻是泥地,而且積水頗多,無怪她說浮沙飛瀑,怪石禿枝,在在皆有!” 瓊娘故意問道:“你所講的是哪個她?” 惠元俊臉微紅,氣道:“連嫂嫂也變壞了!” 忽聞一聲異嘯,來自谷的東方,麟兒把秀眉一蹩,略事沉思,即招呼惠元道:“這是敵人故意告知我們比武之處,無妨立即趕往,倒看看這批惡徒有何煞著?” 話完,立即前縱,疾如飛矢,惠元慢了一步,只好和瓊娘等人一起往前直追。 所謂金牛谷,原來不知怎樣得名,這一東行,才把啞迷打開,原來谷的東部,有塊黃色大石,看上去,略作牛形,匪徒們卻在石上刻了三個大字 金牛谷。 麟兒前導,輕快絕倫,惠元。瓊娘等人拔腿直追,但袁玉英不諸禦氣凌虛之術,哪能趕及他們,惠元等人也不好意思把她丟在身後,只好勉強將就。 前面愈行愈暗,原來這山谷的截面形似葫蘆,底部頗寬,越上越窄,左面卻有好幾處飛瀑流泉,雖然不算壯觀,但空谷傳音甚遠,只覺一片轟轟之聲,震人心 弦,而且濺玉拋珠,白霧瀰漫,使谷中水氣極重,復以谷形太高太險,人跡罕至,斷枝殘的,堆積頗深,不但潮濕,而且霉味極重。 再往前行,卻是一片大松林,武成林偕著徐芳和吳文,形如魁影,竟從林中一晃而出,麟兒人本前衝,一見強敵業已現身,立即穩住身形,惠元和瓊娘也一左一右地雙雙撲到。 那匪首,臭架子還真不小,把兩人看作後生晚輩,見了也不理睬,待青蓮師大趕到後,才大咧咧地冷笑道:“師太想是中途有事,教武某好等!” 青蓮師太佛面凝霜,也報以冷笑道:“武寨主,你這未免明知故問,登門候教,武林常規,寨主劃地比武,卻不明示地點,而金牛谷這一地名,卻僅足寨主手下 所命,名不見經傳,連個問處也沒有,找不到地方,故爾遲來,迫使寨主久等,但貧尼卻也不願白領這種無辜之罪?今偕一幹人眾,再來領教幾式高招,劃地既煩寨 主,就連比試劃道,也一併偏勞如何?” 這番話,軟今帶硬,而且詞鋒逼人,瓊娘知道自己這位師叔賦性極為文雅,不是認為十惡不赦之流,從不疾聲厲色,這次居然講出這種強硬的話,分明對武成林 業已惹厭十分,看來只要一動上手,雙方必各走極端,自己原為報仇而來,不能如願誅敵,哪能善罷幹體!當下,立覺熱血沸騰,手挽金龍劍,就要出手。 麟兒順手把她往後一帶,笑語道:“稍安毋躁,適纔與人家動手,尚未打得痛快,這一次,地點已定,我想不應再有任何藉門,持我來會會人家!” 青蓮師太把袋中紫龍玉珊遞與麟兒道:“賢姪項下神佩,還是把它戴著吧!” 麟兒掛上玉佩,正待動手。武成林卻陰森森地一笑道:“要打,也不在一時,因為本門長輩擬會師太,他此刻練功將畢,馬上會來,松林中空地極廣,別看我們 是對手,我已為諸位備好座位,未能明告此處就是金牛谷,害得諸位好累,這算我武成林粗心大意,不過我也有個解說,師太既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而且還來 神女峰探過山,既經親走一趟,則神女峰的各處,自然知道得很清楚,金中谷這名字,是本寨弟兄所定,外人難以獲知,我也承認,但,這是四五年以前的事,並非 師太來此才臨時取名,而且,武林中的人東飄西盪,四海為家,如小小的一座神女峰,連峰上的地點也找不到,那不是我意存輕視,師大最好閉著洞門,在廬山洞天 福地里納福一輩子?” 這番話,無異說,你連神女峰金牛谷也找不到,還跑什麼江湖? 惠元聽得滿腔怒火,正待動手發作,麟兒卻已答話道:“武成林,我青蓮師太是位出家人,絕不屑和你一爭口舌,我們人到此間,並非你義勇寨的人引來此地,來遲來早,那只能聽任我們自己決定,你如再不知趣,恕我立時就要用重手法懲治你了!” 這匪徒對麟兒確實忌憚三分,趕忙說道:“等會兒手頭上自見高明,我如容你活著走出巫山,江湖上算是沒有我這字號!” 松林里排著五張座椅,地上蔓草殘葉,潮濕異常,青蓮師太本待不坐,但對面同樣地也設著座椅兩排,情形與自己這一邊並無兩樣,於是疑心頓釋,遂攜著瓊娘、玉英等人一同就坐。 麟兒、惠元彼此為默察敵人是否在周圍預布埋伏,故用星目仔細打量一番,武成林似也知道兩人用意,竟冷笑道:“這金牛谷,異常奇險,無論何人一經入谷,無異步向死亡,你們兩位,是否需要準備一番後事?否則已經來不及了!” 惠元冷笑一聲,滿臉不屑神情,正待答話,忽見白光一閃,竟從那寬不願丈的谷頂直落而入,立覺寒氣襲人,這情形,不用打量,也知來者是那拾得子冷浮生了。 他一落地,武成林竟也起身迎接,這小魔似乎恨透了麟兒和惠元,惡狠狠地瞪了麟兒、惠元兩眼,粉臉上卻帶著一種神秘詭笑,也不理睬兩人,卻朝武成林一抱 拳,朗聲道:“奉祖父面諭,他老人家立即駕臨此間,天大的事有他一手擔承,一切只管放手去作,不必有所顧慮,並還面諭小姪,如有人擅自逃出,可用滾木生石 灰毒彎予以擊殺。”說完,嘬口長嘯,忽然哩的一響,一支火箭,竟從谷頂直射而來,長箭沒地盈尺,尾端仍震蕩不已。 谷頂上,卻有人哈哈大笑道:“冷賢姪,你儘管放心,他老人家的話,誰敢不從!有人想打從此處逃命,那無疑自速其死!” 武成林一臉得色,縱身朗笑道:“楊兄,讓你偏勞,真令小弟滿懷歉意。”停了一停,把眼睛向青蓮師大掃了一掃,又繼續說道:“我武成林受師門之命,坐鎮巫山,居然有人吃了熊心豹膽,竟找上門來,不給他們一點顏色,那未免使人笑我武某過於軟弱了!” 麟兒等人的身後,竟傳來一種冷峻的語音,接著武成林的話尾說道:“武寨主,有他老人家在此作主,江湖上那些雞毛雜蒜算得哪一門?這金牛谷,目前已變成虎穴龍潭,無論何人,除非與幫主師門互有淵源,想逃出此谷,除非他另行投胎換世,否則不用作此妄想!” 麟兒心中也暗吃一驚道:“陰山五魔果然功力深厚無比,這發話的人,分明是洞庭幫的蛇杖老人,此賊昨晚已被天蜈所傷,不意這牛精的老怪,卻能在短短時間把他治好,這已難能可貴,看來此次真是危險重重,稍加疏忽,自己雖然無妨,袁玉英功力最淺,安危就立覺可慮了!” 麟兒對賊人的趾高氣揚不加理睬,攜著惠元,正待就坐,忽見瓊娘的臉色有異,不由一怔神,趕忙問道:“瓊姊,你怎麼啦?” 瓊娘見惠元在側,立覺粉臉通紅,口中有話,似感難於出口。 麟兒急道:“元弟與我義不獨生,什麼話彼此好瞞,要說不說?” 惠元與琵琶女混了幾次,知道女兒家的性情難乎扼扭,遂訕訕地趕忙離開。 麟兒黯然不悅道:“瓊姊,這樣很容易使朋友誤會,你有什麼不適,不妨直說!” 瓊娘見他對女兒家的性情似乎一點也不了解,不覺嬌瞑道:“女人們的事,難道都能當著你的朋友,一一訴說麼?那一來,成何體統?” 麟兒略一思量,也不覺滿臉歉意,遂笑說道:“我只怕元弟見怪,一時口不擇言,得罪姊姊,尚希原諒,再則我總覺你坐立不安,如不問明實況,我也心亂了!” 瓊娘忙道:“我一身頗覺奇癢,頭臉手腳甚至身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上爬動,這兒光線異常陰暗,想仔細察看一下,目前危機四伏,卻也不便為此分神!” 麟兒知道這位愛妻素有潔癖,全身各處,有如明珠白玉,一塵不染,當即含笑低語道: “是別人,我真懷疑她身有虱子跳蚤之類,在你,可與別人不同,要有,也是在這兒沾上的,我得好好地看一下,真的爬上蟲蟻之類,我們得和敵人趕緊一拼,早回客店,好好地全身換洗!” 瓊娘見他一臉輕鬆情形,不覺啐了他一口道:“這鬼地方,濃蔭蔽日,野草滋生,地上又潮濕異常,自為蟲吶潛生之處,我如身上弄的不干不淨,你也難於獨善其身,還不趕緊看我頸上!” 麟兒因師太玉英離瓊娘不遠,談話不敢高聲放肆,當著人,細看女兒家的蟈臍玉頸,委實也有幾分不好意思。 正猶豫時,忽聞囊中天蜈振翅作響,不覺心神一震,忙對惠元提出警告道:“此處藏有不明毒物,可能系敵人預謀,元弟趕緊持劍禦敵,無須顧及什麼江湖過節了!” 又拿眼看了看師太和玉英,見她兩人也在舉顰蹙額,知道也和瓊娘一樣著了道兒,忙對師太道:“師伯。師姊,一同靠近瓊姊,我立即施展天蜈搜毒,玉佩防身!” 青蓮師大和袁玉英見他說得異常嚴重,知道事變非常,趕忙將身子一縱,雙雙落在瓊娘身後。 麟兒迫不及待地朝著玉珮噴出一口真氣,只聞啪的一響,碧霞四射,紫幕如山,金龍疾繞,霧蔚雲翻,立把四人身形裹定。 麟兒就著神珮玉光往愛妻頸上一看,見玉頸通紅,已連接生了幾個大包,似為什麼蟲蚊所螫,這就難怪她一身作癢,乍看之下,包上卻也更無別物! 玉英不覺噫了一聲道:“我一身也和瓊姊一樣,恐怕只有比她更多!” 青蓬師太滿臉嚴肅他說道:“在數難免,在劫難逃,但望佛祖慈悲,挽我廬山山弟一劫,一切罪過,弟子都願以身擔承!” 麟兒知道師太也已沾惹此事,忙問道:“師伯,這恐是敵人預為佈置之物,但不知屬何種毒蟲?” 不待話完,師太幽幽嘆息道:“前時我曾對賢姪約略提及,道是進來禪心不寧,自從身入佛門,擺脫塵俗,從未如此,目前反覺平靜了很多,這是大難發生時必 有預兆,可能就應在此物之上,看瓊兒頸上情形,似是一種極為細小的毒蟲之類,於今我們身上都有,一查即著,且待貧尼觀察便了。” 師太神目如電,就著瓊娘玉頸紛起小包仔細查看,不覺憤然作色道:“果如貧尼所料,這是一種預為佈置的毒蟲,如果此谷產生之物,敵人也勢必和你我一樣,難於倖免,至少他們知道谷中產此毒蟲,身藏解藥,可以避免,且待貧尼把它取出一看便了!” 麟兒和玉英就著師太指著的方向看去,這次看出蛛絲馬跡來了。 原來包的中央,凸起特高,仔細詳察,肌肉裡似乎嵌著一物,僅留一點尾端露在肉外,顏色鮮紅,但以露肉太少,如不留神絕難看出。 師太拔取瓊娘頭上金釵,就著那東西入肉之處,輕輕一挑。 卻取出一形似臭蟲之物,長約五六釐,通身鮮紅,體之前端,有赤眼一對,肢四對,全體似長細毛,爬動頗速,麟兒一看,不覺噫了一聲,心中似乎異常慌亂,急不成聲道:“師伯,你……你……你可看出此為何物?” 青蓮師太滿臉困惑,搖頭苦笑道:“貧尼對此物所知極少,難道賢姪業已看出?” 麟兒手已發抖,急答道:“小姪曾隨家父恩師稍涉群書,知道古人常有別來無恙之語,後問恩師,恙為何物?據云,恙,實為一種蜘蛛之屬,螫之成病,群醫束手,所描繪形狀,正與此物無異!”玉英驚叫道:“這就是恙蟲?” 麟兒點點頭,星眸中卻已紛紛淚落。 瓊娘知道玉郎對己愛意頗重,一見自己為毒蟲所螫,業已亂了方寸,自己如不鎮靜,可能就此釀成極大亂子,忙含笑道:“恙蟲雖毒,但發作頗慢,神仙異僧謂 此次雖然危險,但並非無救,可能就應在此物身上。我們可仗著紫龍珮防身,設法將一身清理乾淨,你趕緊放出陰山天蜈,將敵人佈置之物毒個一乾二淨,免得再害 別人!” 瓊娘趕忙立起身,讓師太落坐,自己卻攜金釵,為師叔挑剔肉中毒物。 麟兒趕忙從革囊裡取出玉瓶,那天蜈已在瓶中振翅跳躍,好似迫不及待,只一拔開瓶塞,立即颶颶數響,三條長約五寸的蜈蚣相繼而出。 這東西靈性十足,竟似懂得分工合作,兩條飛旋松樹之上,宛如兩道紅線繞樹疾轉,口中卻噴出一股紫金煙霧,直往松技之上落去。 另一條卻在青蓮師太等人所坐的四周,滿地爬行,而且嘴中不斷地發出吱吱叫聲,與空中天蜈互相應和。 麟兒深恐師太等人吸入天蜈口中所噴出的毒霧,卒然中毒,竟把項上神佩掛在瓊娘頸上,自己卻縱出光幕之外,用碗向溪中舀滿了水,取出蝻蛇內丹浸在水中,待水作米黃,遂給師太等人喝過後,又含了一口,以解除天蜈毒質。 他更替瓊娘一身,用手打拍,果然她身上爬了不少,只一輕拍,便即紛紛震落。 地上天蜈,物小性靈,竟飛落瓊娘頭上,略一旋走,即沿身直下,瓊娘知道這小東西極為忠心衛主,雖然身蘊奇毒,但絕不至於傷害自己,遂壯著膽子,任它在身上周旋疾走。 忽聞蛇杖老人,藉著空谷可以傳音,竟警告同伴道:“兀那幾個小賊,又把陰山飛天蜈蚣放出,這次竟有兩條之多,兩位幫主務必留意,這東西如能用掌風將它震斃,最好把它打死,以免它危害本門自己的人!同時與我們預置之物,互有抵克!” 白髮怪童拾得子冷浮生,對於紫龍光幕,雖然見過一次,但仍覺驚奇,自那陰山蜈蚣飛出後,更驚愕不已,忙對武成林道:“這蜈蚣,可以說是本門百毒之主, 掌教老祖宗賜與蛇杖師伯後,特把蛇頭寶杖也給了他,並還告知全盤控制之法,前失一條,師伯卻認為系被那小子掌風震斃,特為此事馳赴陰山,面陳掌門,掌教老 祖宗當時極不高興,但只說他以後必須小心,可是昨晚一戰,竟被這東西連傷四人,徐,吳兩位師叔不過略沾毒氣,被祖父自己製煉的解毒丹丸,一服即愈,可是高 師叔和蛇杖師伯,受傷至重,毒傷傷及內腑,這種情形,如在別人,可以說拿它毫無辦法,只好看他兩人等死,祖父道行之高,真可以說難窺底蘊,竟用碧玉刀將二 人手臂劃開,在肌肉里塞了一顆豆大藥丸,藥物見血溶化,遍及全身,就這樣,也醫了半個對時,才將兩位師伯治好,祖父不惑不解是陰山天蜈,除了本門五老,可 以設法支使克制外,旁門異派,還未聞有人具此本領,蛇杖師伯第一條天蜈被人擊落後,可能那兔小子拿去把它豢養,此物極喜人施以小惠,如餵它幾顆丹九,就可 死心塌地引為己用,這並不奇,奇怪處卻在於這樣奇毒之物,居然自身不染,一嘯即回。對面已發現兩線紅光,並在噴霉施毒,分明蛇杖師伯之物統統被人收去,而 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真使人心中好恨!祖父為不願將此物落諸人手,昨晚特令師姊將那秦吉了(鳥名,產於甘肅,體小于鴻,頭有黃肉冠,毛作黑有光,嘴黃, 惟根部肉紅色,性伶俐,能效人言笑,且能識人,亦作情急了,作者附筆)遣回本門,召取祖母座下靈禽,雪光素雲兩只大白鶴,全來此處,將那天蜈收回,按時間 計算,此時也該到了。而今不妨暫請楊師伯用火箭射它,真要不行,祖父即將練功完畢,他一來,用那先天罡氣,即可將這毒物震死,如掌門師祖因此不悅,事貴衡 權,也難計及了,不知師叔意下如何?” 武成林嘬口一嘯,谷頂上即飄下六條人影,前面正是洞庭幫主楊瀾和那毒手鬼王高天鷂,後面五名,則全是義勇寨的得力頭目,這七人,各背著勁弩長矢,鏃底卻裹著易燃之物,分明要以火箭對付麟兒等人。 惠元知道前後左右以及上方,均被敵人緊緊包圍,如以火箭引發林中樹木,洞的出口,用勁弩滾木石灰之類予以封鎖,則功夫再高,不活活燒死,也得生生悶 死。他人最義氣,早就想到自己的命反正是麟哥哥從死亡之中拖出來的,陪給他,自然毫無所惜,所以抱著寶劍,氣定神閉地屹立著,靜以待敵。 麟兒在瓊娘、玉英跟前忙了一陣,兩人衣服上,已作了初步清除,但瓊娘、玉英兩人心裡有數,這東西,衣服褲子裡爬得都有,渾身奇癢,業己不在少數,想一 下就清除淨盡,極不可能,好在此物雖多,天蜈卻是它克制之物,頭髮衣服上,經蜈蚣一爬,毒蜘蛛業已死去不少,只要敵人不趁此時機下手,樹上地上的都被蜈蚣 把它毒死以後,身上之物,只好容後設法了。 主意打定,立對麟兒笑道:“你忙了一陣,也該告一段落,身上覺得癢不癢?” 麟兒一臉淒然之色,搖頭不語。 瓊娘邊為師叔挑剔肉中毒物,邊勸慰道:“什麼事,看開一點,只要心存正直,上蒼必予善報。目前,敵人正擬使用火攻,元弟武功雖高,但人單勢弱,有你在旁相機行事,敵人雖毒,恐也把你兩人奈何不得!” 麟兒趕忙縱出光幕之外,風度翩翩地立在惠元旁邊。 楊瀾對武成林及徐、吳諸盜笑道:“三位兄台極精射技,這種毒磷烈火箭,射來更見精彩,只一離弦,毒磷即自動發火,箭鏃下方那包,裡面藏的都是易於著火之物,只一引發,連石頭也得把它燒穿,這原是小弟精心得意之作,略一嘗試,即可證實所言不爽。” 武成林和徐、吳等盜,從頭目手中接過三張鐵弓,並取了箭囊,隨手配在肩上,武成林把鐵弓試了一試,笑道:“這張弓,起碼也在八石以上,堪稱鐵胚,普通人真還使用不得,且待小弟佔先。” 說完,張弓搭箭,對著空中那施放毒物的陰山天蜈,颼的射出。 地面那蜈蚣,好似具有靈性一般,立那振翅長鳴,兩絲紅光立從空中急轉直下,還帶著一陣吱吱異嘯之聲,一落地,即滿地爬行,似在吞食那又小又毒之物,看情形,這種奇異之物,殘枝敗葉之間,還有不少。 蜈蚣下落,火箭即劃空而過,帶著一溜淺藍火光,還夾著一種奇異嘯聲,募聞呼的一聲,紫光四射,箭鏃之下,起火之物已燃,箭如閃電騰空,風助火勢,遂激起一陣轟轟之聲,谷中竟有數株松樹業已著火,而且火勢極強。 緊跟著,徐芳、吳文,也立起效尤,嗖嗖兩響過後,空中又多了兩粒火球。 惠元知道事態危急,只好用劍把火箭削落再說,他也來不及和麟兒招呼,僅將身形往下微坐,隨將雙足一彈,人若一只大鳥,輕靈疾快,兼而有之。一追上,惠元立即揮右手神劍,但見漫天銀芒,劍影如山,挾著一陣風雷之聲,和那劍光中的靈虎,直往空中火箭攔腰切去。 靈虎劍為崆峒鎮山之寶,威力已達至極,那火箭如何抵擋得住?只聞喀嚓一聲,前面的箭竟被削為兩段,頭尾分家,立往下瀉,穿枝鑽葉,一觸即燃,無疑的,自有燎原之勢。 惠元怒吃道:“惡賊其心可誅,我偏不讓你稱心如願!”靈虎劍一盤旋,灑下漫天銀雨,白光如練,勢如駭浪驚濤,竟將徐、吳兩盜射出的火箭緊緊裹住,劍芒與箭身略一接觸,立把火箭絞得粉碎,只是那著火之物已燃,這一打散,變得碎火橫飛,火花四濺,須臾,又引燃幾處樹枝。 惠元人落枝頭之上,一飄身,揀那著火的樹皮,輕輕用劍一削,旋以甩手箭的打法,將樹枝對武成林那邊擲去,這種松枝,只一引燃,最易著火,惠元的身法手法,又穩又快,只見藍影縱橫,火光電閃,武成林這邊射了三箭,他回敬了人家起碼也有五六段火焰騰騰的樹枝。 這孩子什麼事都表現得天真淘氣,他對拾得子冷浮生最具反感,可是也說不出道理來,這一見他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俊臉上,不時掠過幾絲得意的笑容,更引 起他一腔怒火,暗忖道:“你這小魔崽子,且慢得意,我和麟哥哥如讓你來坐著看我們的笑話,那真算是栽到家了!我也教你嘗嘗我這烈火甩手箭的厲害。”遂又割 取一段燃燒的松枝,用寶劍一削,使頭端變成一段禿枝,燃燒處卻在尾部,這樣甩出最為順手,他用七成真力,人在枝頭之上,暴喝一聲:“著”! 那段形同火矢的松枝,帶著一溜火光,疾若流星電閃,緊對著武成林那班強盜,一閃而至。 武成林與楊瀾兩人,似若適當其衝,正待趨避,不料這東西中途一偏,竟從武成林的左肩掠過,緊對著拾得子冷浮生頭上撞來。 冷浮生雖然趾高氣揚,但又似心神不屬,松枝掠來,初猶不覺,待其發現,閃避已遲,只好把頭一低,松枝的尾端有不少松針,一著火,恰似一個大火球,冷浮 生雖然避過前端,但尾端下方恰好撞及他的頭部,只聞吱的一響,焦臭四溢,那又細又長賽似銀絲的一頭白髮,於眨眼之間,被燒去了一大半,頭髮這東西,被火燒 過之後,不但弄的長短不一,而且又軔又卷,黑褐黃白,樣樣都有,那樣子變得非常滑稽可笑,這還在其次,那火球受著一撞之力,火花紛紛下落,弄的額面頸下, 手上身上,四處都是火花,只痛得冷浮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不但將兩手亂撲,同時立即發動頸上雪竅珠,一口真氣噴去,但見千絲白氣,往外一揚,身上火花,遇 著那奇寒之氣,立即如斯響應,消滅的無影無蹤。 饒是這樣,他頸臉手部各處,猶被火花的傷,雖然只稍及皮肉,但是疼痛異常,把冷浮生燙得齜牙咧嘴,非常憤怒。 惠元拍手笑道:“怎麼樣,你已嘗了這味兒不太好受吧!再來一次如何?” 武成林勃然大怒,立向兩旁招呼,“我們用排射方式招呼他們,大不了同歸於盡!”楊瀾,高天鷂以及徐芳、吳文,立向兩旁一閃,張弓搭箭,異口同聲“射”!但聞“嗤嗤”數響,五溜火光,劃空而至,箭在空中呼的一聲,著火起燃,徑奔青蓮師太等人的身後叢林中。 摹聞麟兒大叫一聲“著”!左右手連揮之下,兩溜烏光隨手打出,當中兩支火箭,被那烏光打個正著,飛上半空,碎火橫飛,直往谷口之處衝去,但那烏光撞著谷頂懸岩,只聞“轟轟” 數響,那小丘似的岩頭,竟從谷頂碎落,黑壓壓的石頭從空而降,直向武成林一幹盜首當頭擊來。 眾盜首不知麟兒手中發出的是什麼暗器,也從未聞及武林中竟有這種威力強大之物,同時滿空大石壓至,逃命要緊,於是彼此驚叫一聲,各往身後左右閃退,冷浮生和吳文兩人閃避稍遲,頭部臉部,竟被碎石擊傷,傷勢雖然不重,但也弄得皮破血流。 狼狽不堪。 驚魂稍定,一看對方那兩個俊美少年,並肩而立,若無其事地在那兒談笑低語,自己射出的另外三支火箭,也被二人用掌風震落場中,竟未能擅越雷池一步,不覺大感困惑。 忽聞一陣琵琶之音,從谷頂傳入,同時一條綠衣人影,快如石火電閃,立即降落當場,惠元心中一動,立將寶劍還鞘,撲上前,雙掌挾強烈勁風,翻天十八式,連番出手,直攻來人頭部手肩臂等要穴。 綠衣人竟是琵琶女朱雲英,一見惠元出手攻擊,立即冷笑一聲,右手琵琶一揚,攔腰就擊,左手金絲纏腕,巧扣惠元脈腕,兩手相接,只聞啪的一響,兩人似被彼此內力各自撞退兩三步。 陳惠元立將左手一探蛟皮囊,竟取出三柄精光閃閃的匕首,怒叱道:“我要教你嘗嘗我這暗器的滋味!” 正待揮手打出,麟兒卻清笑一聲,人如驚鴻掠影,輕飄飄地落在兩人中間,笑顧惠元道:“元弟你且後退休息,待我來會會這位琵琶仙子!” 朱雲英粉臉凝雷,幽幽地冷笑道:“如此比劃,不必忙在一匕,一切可由他作主,要稱狠,屆時不妨大顯身手,給他老人家一看?此時恕不奉陪!”說完,一扭頭,人卻招呼武成林道:“武師叔,祖父即將來此,此處速行準備?” 這妮子,寒著一張粉臉,對拾得子冷浮生,神態至為冷漠,把他看了一眼後,即冷冰冰他說道:“祖父的習慣,你不是不知,他要到此,那七絕追魂香可不能少,不管怎樣,這些事,總不能教我出手!” 說完,也不管他頭上臉上,有傷無傷,竟連看都不看,即扭轉頭,略一聳身,琵琶輕揚,香風四起,眨眼之間,人即飛離絕谷。 惠元見敵人中最扎手的人物已去,即向麟兒略使眼色,一同躍入紫光幕之中。 麟兒跟隨而進,一落地,惠元即低告道:”她又遞來一個紙團,大約又有什麼緊急事故!” 忙將紙團打開,那紙團竟是一封書信,書雲:“當聞古有傾蓋相投之論,心竊疑之,一經親歷其境,始信其言之不誣!然世事浮雲,瞬息萬變,更以邪正異趣,冰炭難容,一念情癡,徒增自苦。贈丹返室後,復獲武師叔面陳祖父。 竟以本門毒物散瘟元恙,暗置松之中,實施反擊,只一螫傷,不數日,即頭暈眼眩,周身如焚,時逾十天。縱使和緩復生,殆亦為之束手,幾經設詞探聽、據祖 父告稱,此物系出自本門,除蚩尤寶笈中載有解藥外,惟崑崙星宿海,萬載玄冰之下,有物可解,物名未獲,難於奉告,麟兒系崑崙高手,馳赴師門,必有知者。祖 父功臻絕頂,已是陸地神仙一流,交手之下,絕難倖免,惟生相奇特,顧亦為其一身脆弱所聚。妾以一念之私,累及本門長輩,行將見奪於棄寰,惟見瑜亮爭輝、紫 龍銀虎,雙劍併發,陰靋毒霧,一掃無餘,自亦素心所願耳!此間事了,當立返陰山,所作所為,自當一一陳明長上,五毒之刑難酷,自甘當之而無怨尤!人生固一 夢耳!來不知其所自來,去亦不知其所自去,奚戚戚為?此亦自慰之一道也! 麟兒見詞意纏綿,不忍卒讀,深覺此女熱情奔放,才貌雙全,捨己存人,不亢不卑,最難得的是出身邪門,心同瑩玉,讀其書可見其人,不覺熱淚雙流,悲不可抑。 惠元則面同死灰,一身顫抖,星眸裡,淚和血出,欲泣無聲,那情形,至為淒慘。 瓊娘正為師叔挑剔雙臂毒恙,偶而一抬頭,瞬見兩人情景,不覺芳心一震。趕忙一閃身,飄至兩人身旁,低喝道:“身在虎口,何事這般模樣?” 麟兒把手中的信,遞了過去,瓊娘略一閱讀,眼中熱淚也不禁奪眶而出,一時怔在當地,竟也說不出話來。 青蓮師太口宣一聲佛號,朗聲笑道:“忙碌眾生,一切自有來去,但求行止無虧,我佛法輪常轉,豈忍隨意將因果倒置?” 說完話,竟一整道袍,走到惠元身後,伸手在他背心上就是一掌,並溫慰道:“劫運當頭,必須靜以待變,此時心志若亂,一著棋差,勢將遺恨終身,賢姪還不回頭,更待何時?” 惠元被她這一擊,不啻當頭棒喝,趕忙正色謝道:“弟子敬謝師伯教侮之恩!” 師太忙從瓊娘手中,接讀書信,隨正色向麟兒道:“此事業已緊急萬分,一個處置不當,勢將危及全局,神僧傳鈸,恐與此事極有關連,麟、元二姪趁早衝出谷 中,速奔師門求計,紫陽真人道行極高,令師伯的功力亦不在真人之下,求得三人來此,必有解救之道,軒轅至寶,可暫留此間,貧尼拼著毀去一身功力,發動神劍 光幕,護住瓊娘、玉英,十天之內,如能趕回,或可蒙佛祖庇佑,令兩人生還,亦未可知,速即起程去吧!” 麟兒慨然道:”弟子拼著性命,也得將師伯等人護衝出谷,而後同赴崑崙,懇求恩師,設法救治便了!” 青蓮師太立將臉容一整,正色道:“此去崑崙,不下三千餘裡,以玉兒腳程,少說也得廿餘天,而且這種散瘟元恙,一經整傷人體,絕不能運用真氣,縱使你能把我們救出谷口,但也無法馳赴崑崙,而且使你施展不開手腳,那一來,不但幹事無補、適足憤事,這又何苦?” 瓊娘見他一時委決不下,遂淒然一笑道:“師叔之言,確屬萬全之策,我一身生死,與武林劫運,關係極少,你兩人,如不重要,絕不會連神山三老前輩也加青睞,你到底以兒女之情為重,還是以武林中的正義為重?” 麟兒淒然一笑道:“好!我立返師門求救便了!”立將軒轅神劍,交與瓊娘。 惠元秀眉一揚,劈手即把寶劍接過,欲往自己的背上一背隨把自己的劍系在麟兒背上。 麟兒眨眨大眼睛,不明這位義弟用意何在。 惠元淡然一笑道:“麟哥哥,趕快把天蜈收取瓶中,交與瓊姊,趁早趕路吧!” 麟兒驚道:“你難道不準備隨我一起出谷?” 惠元笑道:“漫道我一命為你所救,就是和你是泛泛之交。 身於危急之間,退而自保,此後何以見人?師伯業已受傷,尚願毀去一身功力,護住瓊、玉兩姊,我又何嘗不能仗你手中神劍。 護住師伯師姊三人,果真你不能如期趕到,惠元不是老魔對手,大不了人劍偕亡,同歸於盡!你可放心趕路,元弟弟絕不會讓你丟臉!……” 麟兒聽他話裡對青蓮師太叫他隨著自己出谷,頗有不滿之心,知道這位義弟雖然天真稚氣,但生性剛烈無比,趕忙拉著他的手陪笑道:“元弟,適纔師伯叫你隨 我出谷,實有讓賢弟赴師門求救之心,但兩派誤會未消,此點頗有礙難,賢弟既願代愚兄留此,爾我生不同日,死願同時,我也無什麼客氣可講,就這樣決定吧!” 青蓮師大微笑道:“貧尼一時考慮未周,反使元姪誤會,倒真罪過!” 惠元紅著臉,忙謝罪道:“我和麟哥哥,賭氣慣了,語言無狀,實無心涉及長者,尚望師伯恕罪!” 彼此遂一笑而罷。 麟兒將身上玉瓶及蛹蛇內丹一併交與惠元,正待飛身出谷,瓊娘卻把項下神珮摘交麟兒,並道:“你防身雙寶一件也未帶。 如何可行,趕快將此物攜去!” 麟兒苦笑道:“這東西關係你四人生死,我有元弟的靈虎劍和天狼釘,及恩師這伏魔雙鈸,已足夠用了,倒是那蝻目珠,你可惜我一用!” 瓊娘不敢違逆,忙從革囊中,將蛹目珠取出遞過,粉目中竟紛紛落下淚來。 麟兒仔細打量愛妻,見她粉額紅腫、浮及臉部,忙將芝肉天露倒了一半,納入她革囊之內,內心裡自有一陣傷感,吩咐幾句,又別過師太和袁師姊,玉英不但神色黔然,那神情也覺有些異樣,更使麟兒傷心不已。 忽聞一陣鐘聲,遠自鍾聲,來,三響未過,竟有人哈哈大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英雄豪傑出少年,老夫倒要看看,什麼後生晚輩吃了熊心豹膽,敢來巫山滋 事,趁老車練功未畢,就此逃走,未免妄想!”語音未歇,立見綠白光華迅如驚雷閃電,從谷頂降落,剎那間,旋風四起,寒氣襲人,金牛谷裡響起一片呼呼之聲, 松浪千里,驚心駭目,瓊娘等人立感全身似有千鈞重負,連呼吸也至感困難。 對面松枝頭上,業已方著三人,朱雲英在左,冷浮生在右,一則懷抱琵琶滿臉幽怨,一則手捧金鼎,得意洋洋,當中卻是一位白裝老者,那異樣,不由得使瓊娘驚叫失聲。 |
第14章 絕谷突圍
麟兒見這位陰山魔君毒龍老怪一登場,就施展這種魔家內罡暗中弄人,當下冷笑一聲,也不發言指破,立將伏魔神功發動,一陣香風起處,即把那襲來的寒風擋向兩旁。 毒龍臾似乎立即察覺,由眉毛聳了一聳,頭上肉角也動了一動,但立即恢復常態,並打量了麟兒一眼,一見麟兒這種俊逸文秀,似又帶滿臉驚異之容。 武成林和洞庭幫主楊瀾,一見這老怪物駕到,趕忙率領全體恭身迎接。 老怪僅把頭點點,皮笑肉不笑地作了一個笑容。 一落座,老魔大咧咧地著武成林找青蓮師太答話。 蛇蠍書生銜命而出,緩步走到場子中間,大聲喝道:“奉本門長輩之命,請廬山青蓮師太向前答話!” 惠元忍耐不住,冷笑道:“有話就講,不愁聽不見!” 青蓮師大業已將身上衣服整理完妥,聳身縱落場中,臉若寒霜地問道:“武幫主,有話請講!” 武成林哼了一聲道:“武某要講的話,早講完了,恩師有話和你面談,談不談悉聽尊便!” 毒龍叟馬臉皮抽搐式地動了一動,冷幽幽地問道:“論年紀,你大約也在八十以上,作事情,你卻毫不仔細思量,隨意擾亂本門分址,這責任,你能承當得住?” 青蓮師太怒道:“你門中弟子犯了淫戒,因姦未遂,殺人父母,本門弟子為父母報仇,這事情難道我們當長輩的可以不管?” 毒龍叟朗笑道:“報仇?你是否事先通知本門?我門下弟子,既不能隨意給人困擾,更不能任意遭人殺害?這事情曲在你方,有事,儘管衝著我朱某來?” 麟兒笑道:“不衝著你,我們還不來呢?” 瓊娘咬牙切齒,用神珮護住全身,一衝而出,戟指怒罵道:“虧你是一門尊長,而且躋身武林長輩,這種事,你不但輕輕放過,而且還變著方法來袒護你的門人,我得動問一句,萬惡淫為首,這句話,你們陰山派承不承認?” 琵琶女一臉愁急神色,望著瓊娘,看她心意,卻是怕瓊娘語言不慎,激怒她這位形似牛精的祖父,用毒辣手法,出手傷她。 果然,老魔雙目一睜,精光如剪,使人望而生畏,但聞他怪笑道:“你這女娃,竟敢頂撞老夫,想是找死?” 也不見他起身作勢,僅張口一吐,一口濃痰疾同電閃,直向瓊娘劈面飛來。 俏瓊娘深知這老魔功力已臻至極,別看是口痰,只要打著,準能洞腦穿心,正待趨避,暮聞一聲“著”!身背後,突然飛來一粒鵝卵石,正和那濃痰撞個正著,但鵝卵石卻被老怪這口痰撞得倒飛三丈,落在瓊娘跟前,幾乎把瓊娘的蓮足擊個正著。 武林中懂得鐵口涎的人,不是沒有,但以惠元的功力言,他打出的石子已凝聚內力,這力道不能不算重,痰到底是一種軟體,能用這輕而又軟的東西把惠元的石 子擊退,不但長輩中無人有此功力,就是奇遇最多、功力最純的美麟兒,也決無此種巧勁,這一想,瓊娘不覺把星眸打量了麟兒一眼,見他尚鎮靜異常,才略寬心 意。 忽聞谷口似有孩提呼喚道:“小姐,雪光素雲來了,老祖母不在家呢!” 瓊娘等人抬頭一看,原是一只黑羽黃嘴、體小於鳩的靈禽,從谷頂飛落琵琶女的肩上,唁哩叭啦和朱雲英說個不停,雲英一臉苦笑,一手撫著它身上的羽毛,嘴對著鳥兒的頭上,似在互相訴說,同時雙眸偶爾朝著麟兒惠元打量一眼,但一俟兩人發覺,卻又含羞帶愧地望著鳥兒。 惠元心裡自有說不出的難受,因為自己心愛的人,不但無法互通情愫,而且變成敵對,毒龍叟這人間惡魔武功又高不可測,自己的命正握在他的手中,而且身受 至友重托,要保全他這位未婚愛妻,但麟兒本人,是否能安然出谷,出谷之後,諸人安全,能否仗著玉珮神劍,防守得住?均成疑問,這一沉思默想,不覺深深陷入 困擾之境。 美麟兒嘴角間雖然噙著笑意,但人已不像往日天真,他對惠元似乎感動地看了一眼,立接著惠元的手縱落場中,正待發話,忽然谷頂上飛來兩只大白鶴,引頸長鳴,在毒龍叟的頭上,盤旋數匝,似是請命一般。 老怪物立朝白鶴喝道:“速將地面三條赤蜈,銜回陰山候命!” 那兩只白鶴不約而同長喊一聲,立擺頭直朝麟兒這邊飛來。 惠元怒叱道:“畜性敢爾!”立將軒轅神劍護套一拉,十彩神光迸出,如流蘇纓珞屏障松之前,同時右手一揚,太乙五靈掌隨之打出,這種先天一罡勁氣原是道家秘笈所傳,白鶴雖是靈禽。 又哪能禁受得了?雙方來勢都兇,眼看空中兩鶴就得受傷。 摹聞毒龍叟沉聲一叱道:“豎子找死!”袍袖一拂,一團寒風自袖底呼嘯而出,但見山搖地動,聲若春雷震耳,緊對著惠元的太乙五靈掌風,突攻猛襲。 麟兒也慎目怒叱道:“你也嘗嘗我這一掌!” 太清罡氣遂也凌空打去。 三種掌風只一合,互相激盪,麟兒惠元身受感應,麟兒尚可支持,惠元則被反彈之力震得心坎作熱,人也當場震退。 空中兩鶴,本難倖免,但老怪出手救得恰是時候,而且朱雲英也發嘯相召,遂立即撲返雲英跟前。 毒龍叟見這兩位靈秀少年,均負絕世風標,而一身功力之純,在少年中間,可以說為之僅見,不覺起了一種奇異念頭。 但見他莞爾一笑道:“小小年紀,能練到此一地步,極不易為,老夫至愛靈秀少年,如願改隸陰山,當把你兩人,由老夫起,另眼看待,並把我這一身功力,傾愛相傳,是否願意?可明告老夫。” 這話又激發了惠元的滿懷稚氣,老魔語音甫落,他卻笑罵道:“誰願意做你這老怪物的徒弟!叛師欺祖,為武林大忌,何況你的門弟子,乃是瓊姊姊的殺父仇人!我看,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武成林破口大罵道:“小狗,你簡直是吃了豹膽熊心,豈不知敬老尊賢,為武林中一宗不可破的定則!你竟有心冒犯長上,真是自速其死!” 毒龍叟果然一臉怒容,緩步而出,頭上那只獨角,隨著他的腳步,顫巍巍地在他頂上搖擺。 青蓮師太首當其衝,這魔頭與師太相隔尚在五十步開外,竟冷幽幽地說道:“你有任何技藝,不妨儘先出手,四五十招之內,老朽絕不還手,待你認為什麼招都 使盡了,卻仍奈何老夫不得,服輸,可以當面說明,不服輸,只管繼續再使煞著。老夫和人談話,向在五十步以外,為恐無意之間,語音傷人,讓人說我以大欺小, 而今話已講明,你就動手吧!” 惠元笑道:“老魔頭……” 話音未落,瞥見綠光一閃,琵琶女已飛身而出,懷抱琵琵,滿臉惶恐傷感之色,把惠元看了一眼,淒然若泣地立在祖父身旁。 惠元知道她關心自己,卻又不免埋怨他一意和她祖父作對,愛恨交並,幾不欲生。 她原是塵世間一絕色女子,在父母教養,祖父祖母著意薰陶之下,造成一文武兼資的奇女子,平心而論,她與麟兒的兩位愛妻一比,擬之龍女,姿容氣質與修養,似覺稍遜,比之瓊娘,豔麗處,芙蓉牡丹,各擅勝場,但文學武功,著著都在瓊娘之上。 這種人間異質,配麟兒可以說是一雙兩好,但他與人早訂鴛盟,而且麗人又伴隨身畔,她卻不甘屈居人下,不得已只好退求其次,愛上惠元,玉郎與他盟兄攜手一處,同具絕世風標,這種人不要說長隨身畔,就是和他們小息數日,也得把氣質變化不少。 偏生昊天不仁,奇巧安排,每多缺陷,咫尺之近,除彼此眉目略舒情懷外,既不能投懷送抱,絮語如珠,互舒衷曲,更無法談鴛鴦交枕,共效于飛了。 本來男女之間,只要情投意合,即可早締鴛盟,否則時不我留,青春不再,到頭來,美人徒傷退暮,而玉郎蓬勃奮發之氣,只以所願難偕,初則抑鬱寡歡,繼則移情變性,落落難合,百事無成,一坯黃土,埋恨千古。 惠元和陰山玉女竟陷入了這種人間慘境,假如不是這位多情多義的盟兄,拼著性命不要,來護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則後果還真不堪設想,這是後話不提(玉女 嚼舌,惠元遭逐,麟兒求丹,龍女捨身救夫,這一對金童玉女,逆多重重,應接不暇,其用心,則直可驚天地,泣鬼神,各種奇情異事,均在後贅述)。 惠元雖然知道玉女心意,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只好繼續說道:“你少吹大氣,這種先天一罡之氣,藉語音傳出傷人,雖然是一種上乘功力,不用說幾位前輩都會,就是我和麟哥哥,也都習此,你只管走近前來,大家對談幾句,甚至對拆幾手,看我們怕不怕你!” 語音未落,冷浮生捧著香爐,人如石火電閃般縱身飛出,香爐裡直冒白煙,往前激射,正對惠元劈面襲來。 琵琶女驚叫一聲道:“七絕追魂香!” 實際她這一叫,不但於事無補,反替自己招來絕大麻煩! 毒龍叟白眉一展,但旋又淡淡一笑道:“好孩子,你真算對得起祖父,我們往後慢慢談吧?” 琵琶女玉容微變,但星眸卻望著前面,一瞬不瞬。 惠元知道這小子手辣心狠,太乙五靈掌隨手劈出,緊跟著又用軒轅神劍柄光幕護著全身,那一股白煙,竟被罡風震得飄飄落落,同時惠元身後,吹來一陣香風,將那殘餘毒煙,只一卷,就朝谷頂出口飛去! 毒龍叟滿臉驚疑之容,但立即恢復平靜。 惠元恨透了這白髮怪童,一見他又巧使毒著,仗著防禦得法,奇襲無功,不覺殺機陡起,反手一拔,盟兄的護身神劍,琅琅出鞘,金霞迸射處,竟用身劍合一之術,挾著一片十彩流光,金牛絕谷,雷聲震耳,竟分不出是人是劍,但見萬丈彩虹,直向白髮怪童攔腰卷去。 驀聞一聲暴喝:“小狗找死!”白光微閃,立即穿入光幕之內,惠元只覺無邊壓力,朝著劍光一擋,手上握著的軒轅至寶,幾乎被震脫手,白髮怪童乘機免脫,毒龍叟將人救出,尚不甘心,竟伸手插入金光紫幕之中,直扣惠元握劍的手腕。 青蓮師太也怒叨一聲,手上佛塵挾著異嘯之聲,往老怪身上攔腰就卷。 “崩”的一響,鐵佛塵一下把老怪擊個正著,但他卻同沒事人兒,仍伸手奪取惠元神劍。 惠元知道事勢危急,但盟兄這把太古神劍,原是中原百兵之祖,歷害之處,曠古絕今,立時一翻腕,竟把崆峒派的鎮劍術施展出來。 這七十二式飛雲劍術,據云系崆峒派鼻祖廣成子所傳。 廣成子居崆峒石室中,黃帝曾問以治身之要,廣成子耐曰:“無勞爾形,無搖爾精,無憚爾思慮營營,乃可以長生。”後見太空雲,變幻百出,竟把它構想而成一種劍術,刻諸崆峒石室之中。 自崆峒劍派,即以飛雲劍術震撼江湖,雖輾轉相傳,頗有失真之處,但仍然是江湖上至高的一種上乘絕技。 為著對付薛瓊娘已故父親薛飛鵬,武成林要利用結盟使詐,暗中陷害,怕的就是這套奇特劍術,但飛鵬所習,卻只有六十式,最後那十式救命絕招,卻一式未學。 惠元因為遇上了這種奇特敵人,一出手,就是煞著。 毒龍叟竟已練到渾身刀劍不傷,青蓮師太佛塵一掃之力,何止千鈞,他卻若無其事,這不但使瓊娘玉英至感驚疑,就是這位老師太,也嚇了一大跳,趕忙飛身閃避,凝身一氣,準備下一手如何巧攻猛打。 毒龍叟獰笑道:“小狗,你還不把這劍交給老夫麼?”右手探空巧扣,似同一只巨靈怪臂,僅閃避神劍鋒口,繞著惠元的手就抓。 惠元微一閃身,立把全身真氣,由丹田直達四肢,由手臂直注劍身,劍上紫龍光幕精芒電閃,耀眼生寒,而且罡氣千重,由劍身迸出,只聞 嗡嗡之聲錐心刺 耳,惠元手揮神劍,上下盤旋,同時只用左足尖著地,人如陀螺一般,滴溜溜一轉,這是飛雲劍術中第六十一式絕招“雲障天河”,劍光竟斜著毒龍叟猛劈而來。 陰山老怪不愧武林絕頂高手,知道這劍鋒不敢輕櫻,但遠同沒事人兒一般,一晃身,卻已轉繞惠元身後,驕雙指往前一揮,一絲寒風,巧奪惠元的脊心要害。 軒轅神劍隨著盤旋疾繞之勢,劍上的真氣自然而然地朝著那襲來的罡風只一擋。 但聞當的一聲,寒風雖約略受阻,真氣竟抵擋不住,無巧不巧,撞著劍身,只震得惠元臂腕一麻,軒轅神劍幾乎脫手飛出。 毒龍叟探手往著劍身上就抓。 眼看神劍就保持不住。 不料惠元人急智生,十大救命絕招第二度出手,式名“烘雲托月”,一挫身趕忙把神劍旋繞護頂,這原是不求攻敵,先求自保,緊跟著縱身一躍,劍幕如山,卻往老怪物當頭罩來。 毒龍叟哼了一聲,雙掌擎天,對空打出,掌風直湧而出,惠元只覺一股無形力量緊緊托著自己的身子,往上一送,人竟穩身不牢,被人平空托起,那麼凌厲的劍氣,竟被這老怪物一舉克制,無法施展,語雲:“棋差一著,束手束腳”。眼看就要被人拋撞谷頂。 忽聞麟兒在旁提醒道:“恩師所傳的牟尼身法,難道你一招都沒有學會麼?靜氣凝神,因勢利導,輕靈巧快,避實擊虛!” 惠元心中一動,趕忙將全身功勁一提,避開掌風正面,用神劍作前驅,直往斜刺裡飛落,只一下,就降落麟兒身旁。 麟兒眨眨大眼睛,衝著惠元一笑道:“你真聰明,一點即透,否則功力比人相差太遠,偏和人硬拼,這正是取敗之道,有了這次經驗,今後臨危應變,自然要好得多了!” 惠元知道這位盟兄久不出手,並非臨危怕事,獨善其身,卻是在默察人家的手法身法步服及慣用的招數,不禁佩服不已。 毒龍叟見神劍幾已手到成拿,卻被那旁立少年數語點破,而對手又能隨機應變,臨危遁走,自是至為震怒,立對麟兒喝問道:“你是何人弟子,敢和老夫作對?” 麟兒眨眨大眼睛,微笑道:“你想知道我的出身來歷麼?我是紫陽真人的啟蒙弟子,神山三老的再傳徒弟,告訴你,別嚇破了膽!” 毒龍老怪臉色一變,隨又陰森森冷笑道:“原來那天惠老道又出來多管閒事,小狗既是老牛鼻子的徒弟,想必也有幾式鬼畫符,只管使來,好教你死而無怨,同 時,我兄弟與那賊道,還有一場過節未了,數十年來,正要找他,他卻偏令你來送死,自是求之不得!至於崑崙山司馬紫陽,原是後生晚輩,那點浮名,原不值一 笑,我弟兄只待稍有閑暇,略一彈指,崑崙山便立成粉齏,速叫他早點準備後事免得到時措手不及?” 惠元跳上前,用手指著老怪罵道:“你這牛精似的老怪,少吹大氣,紫陽師伯才貫古今,技擬天人,哪一項不如你?我們神山那三位師父,更是仙俠一流,你那幾個老魔頭,配和他們作對嗎?我勸你還是識相的好,帶著賊子賊孫夾著尾巴趁早滾蛋” 他原罵得嘴溜,不想麟兒躍上前在他手上重重地捻了一把,暮地一驚,忙把雙目朝對面一望,見琵琶女星眸中已含著一眶熱淚,滿臉現著哀怨之容,知是自己一 時大意,忘卻投鼠忌器,什麼賊子賊孫,把自己心中最我愛的知心膩友也罵上了,想來她必愁腸百結,愛恨交集,人不傷心淚不流,否則何至盈然欲涕?這一來,不 覺又對主人,看了幾眼,俊臉通紅,素懷莫白,又愧又急。 毒龍叟見他正罵在興頭上,突然住嘴,一雙眼光,卻又朝自己身後,不住地打量,一旁侍立的拾得子,卻又變顏變色,不覺奇怪,遂回頭一望,琵琶女也沒想到祖父反應會有這麼快,兩眶熱淚未幹,想擦也來不及,乾脆芳心一橫,毫不做作,這一來。 不僅武成林一乾惡盜早已一目了然,就是毒龍老怪肚裡也自有數。 他哼了一聲,雙眉一豎,臉蘊殺機,只看得美麟兒和俏哪吒機伶伶地不住亂打寒噤,為著琵琶玉女大擔心思。 俏哪吒一橫心,對著麟兒淒然一笑道:“麟哥哥,天若有情天亦老,地如無恨地常平! 還想什麼?趁早動手?”說完,一領長劍,又待出手。 麟兒把他往後一拉,若無其事道:“賢弟後退,神劍玉珮,千古之奇,能守則守,不能守則攜著劍珮,速返崆峒。”回頭又把瓊娘等人,望了一眼,星眸中也蘊 著一眶熱淚,回身一揖,又朝惠元點點頭,立即面對毒龍叟,嗅目一叱道:“師姊殺親之仇,勢在必報,不管你功力多高,陰謀多毒,不達目的,我們決不終止,語 多無味,就此發招吧!” 既然自求速死,只管亮劍齊上!待老夫打發你們早點上路!” 麟兒冷笑道:“就憑一雙肉掌,你也未見準贏!” 白光一閃,毒龍叟業已飛身進逼,那身法直如魅影一般,一上手,魔爪往麟兒琵琶骨上就扣,掌風更似排山倒海般硬往頭上罩來。 麟兒知道這老魔功力精湛,就是自己恩師紫陽真人也抵擋不住,忙用伏魔神功把身形護住,抵擋他這種凌厲掌風,並用靈猴幻影與牟尼身法,迴旋疾繞,避開來勢,右手驕雙指往魔掌一敲,運用天罡指秘宗神功,想與敵人一式巧擊。 毒龍老怪確非等閒,天罡指攻到,魔爪竟毫不避閃,麟兒也不信邪,凝真力往他手上一劃,誰知他手軟如綿,一似渾無著力之處。 麟兒趕忙臨危撤招,一閃身,卻轉在老魔身後,這原是神山三老饒鈸僧嫡傳傳技,沒有這種牟尼身法,麟兒只一回合就得立敗當場。 毒龍叟目光如剪,真氣一迸,也將蚩尤九幽主笈中的護身神功發動,以防這少年覷機下手。 白光一晃,老魔人已轉身,四目交投,雙方有類兒戲,看的人,只覺兩人慢吞吞的,若無其事地緩旋對視。 陳惠元和青蓮師太知道雙方正在生死關頭,只一出手,便是煞著。 瓊娘玉英,本在清理身上那又毒又細的元恙蜘蛛,眼看著玉郎己到生死關頭,和這名震武林。中原無敵的毒龍叟對上手,哪能不忐忑不安?趕忙理好衣裙,耐著一身奇癢,用玉珮防身,緊依師太而立。 雙方繞場四五匝,都在俟機動手,毒龍叟意似不耐,獰笑一聲,又復緩緩接近麟兒。 美少年手揮琵琶,也慢吞吞地朝著老魔走去。 兩人舉趾邁步之間,卻似足有萬鈞,略一移動,便似山搖地盪,石破天驚。 驀聞老怪暴喝一聲“著”! 只見他右掌緩緩往前橫推。 麟兒也把大眼睛一睜,高叫一聲:“打?”緊跟著,也把那形同素玉、又白又滑的手掌,往前迎去。 雙掌緩緩一合,剎那間罡風如濤,直向四周激射,只打得沙石四濺,斷枝橫飛,四周高手,每人均覺鹿撞心頭,目光直注視場中一老一小,摒息以待。 老怪身子似往前傾,右掌緩緩往前直壓。 麟兒身子也成前傾之勢,用力往前直檔,兩人雙足,如同釘在地面一般,僅把身子前移後退,互用真力硬拼,在麟兒,業已犯了武家大忌,少年孩子,與人家拼內力,無異自速其死。 須臾,雙方腳底岩石,紛紛碎裂,彼此猶凝聚全力,施展罡力往對方激撞,但都被護身神功擋回。 這在琵琶女講來,是最痛心的一件事,因為一位是自己的祖父,另一位是自己最敬重的一朵武林奇花,此人與自己未來婚姻大事,極有關聯,只要祖父將人格斃,以陳惠元那麼剛烈的性子,勢必血灑當場。 這妮子,本是麗質天成,臉賽玫瑰,此時卻變得面同敗土,憔悴堪憐,兩腳不由自主地朝著場中走去。 麟兒老怪,凝功對掌,拉鋸式地約有十一回合,美男子已呈敗像。 他鬢角間已現冷汗,全身也抖顫不停,老怪的掌漸往前壓,他不但無力把它推回,那身子已漸往後坐,不過極為緩慢而已。 陳惠元心中大急,星眸中精光電閃,一聲長嘯,劍幕如山,俊影已凌空直上,招化“飛雲掠水”,卷起百丈紫芒,雷聲一片,動地驚天,正待直朝下落。 敵人陣裡,也跟著一聲清叱,紅光綠影,凝為一片彩霞,更帶著仙樂飄揚,有如射姑仙子滴降塵世。 一琶一劍,同是太古神珍,紅光紫電,都挾著地塌山崩之勢,同往麟兒老怪當中落來。 麟兒和毒龍叟雖在全力相拼,但都知道這兩般兵刃的厲害,只好同時互撤身,朝後疾退。 毒龍叟心猶不甘,臨退反噬,猛可裡一聲大喝,左右掌平推出手,但覺一縷腥風撲鼻,千絲寒氣襲人,惠元與陰山玉女,適當其衝。 軒轅神劍光幕如山,竟把那腥風寒氣一舉擋住。 苦只苦了琵琶玉女,她怎麼也未曾想到,祖父竟會這樣地下絕情,施毒手,竟把這種絕毒功力,朝著自己打來,雖然下意識地用手中琵琶一擋,護住了全胸,但猶被掌風掃中了顏面及腹部各處,立覺全身膠痛,奇寒入骨,人已撲落塵埃。 麟兒目毗欲裂,星眸噴火,反手一拔,純陽雙鈸業已取在手中,直朝玉女身前縱落。 惠元瓊娘,淚落如雨,也顧不了自身安危,雙雙縱落玉女身旁。 麟兒不管三七二十一,救人要緊,竟把身上的靈芝仙馬和那靈石天露一同取出,揀了一片芝肉,納在玉女口中,立囑嚼碎入腹,以弦毒除寒。 玉女把惠元麟兒雙雙地看了一眼,臉如敗土,略現一絲微笑,旋又一嘆道:“此奇險,不宜多留,我也不希望你們和我祖父過分作對,瓊姊姊的殺父仇恨,可否 看小妹的面,暫緩出手,一切從長計議,我腹痛如絞,塵世間恐無法多留,能有這樣的收場,保存了一身乾淨,我也覺得心滿意足了!” 瓊娘趕忙抱著她的身子,淚道:“妹子蘭心意質,盛意可感,我也中了令祖父預為佈置的恙蟲,能否逃得一命,事在難料之間,有道是虎毒不食兒,誰也不曾想 到,他會對你下這種毒手,果真有三長兩短,這事情自會有人主持公道,我們彼此相見以識,相交以心,有事自應明說,不用隱瞞,你和元弟的事,連神山三老前輩 也都一旁插手了,麟弟元弟,甚至你我,都已成了這三位老前輩的門人,麟弟所持饒鈸,就是那賦性慾諧的一代高僧防身祛魔之物,他老人家業已出現巫山,此物即 在巫山所傳,我就不相信,以這位老前輩的威名,會讓他自己心愛的徒弟活活給人家打死?你只管安心療傷,一切事,我們等著瞧!” 玉女凝神細聽,口中芝肉,也未曾嚼吞,惠元蹲著身子,拉著她的手,泣勸道:“這是千年靈芝仙馬,趕忙把它吞服吧!我一時大意,未曾顧及到你,使你身受這種慘傷,一身技不如人。 處處捉襟見肘,使人好恨!” 琵琶玉女緊閉著一雙星眸,牙關微動,顯然已把芝肉咀嚼人腹。 惠元從麟兒手上接過玉瓶,倒了一盞露液,著玉女吞服後。 她又有氣無力笑對瓊娘道:“你趕緊著他逃出絕谷,速往崑崙星宿海求取藥物,你我一條命,都系於那藥物之手,雪光素雲,可以騎人,我已囑其外等候。” 毒龍老怪還保持著長輩身份,一掌將自己孫女震傷後,人即退得遠遠,寒著一張臉,靜立如山,半語未發。 拾得子冷浮生原對琵琶玉女抱著無限愛意,自小以來,即百依百順,誰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愛願難偕,轉愛成恨,一見她人雖受傷,但那橫劍奪愛、不知死 活的年輕小子,此時卻在紫陽光幕之內,大獻殷勤,說不定假裝療傷,溫香抱玉,而琵琶女更是玉體橫陳,酥胸妙股任人撫摸推拿,一想到那遍體幽香柔若無骨的奇 妙身材,嬌靨醉人,眸同秋水的絕美姿態,即使人渾身骨軟,原以為她一心一意地愛著自己,故百般隱忍,以便時機成熟,自能稱心如願,如果及早察著她對自己毫 無情意,則自己盡可藉著是她兄弟名義,隨時直闖香閨,在她未及防範之時,卒用點穴迷藥之類,一舉把人弄昏,而後輕解羅襦,片馬闖關,恣情快意地把她玩弄個 夠,待她醒來,早已暗絕飛紅,牡丹著露,就是悔恨交並,無奈木已成舟,縱用西江之水,也無法把那污點去淨,她就不嫁自己,卻已佔盡了她的便宜,更加逢人便 說,把自己所做的事,繪聲繪影,女孩子最害羞,這一來,她又哪有面目嫁人?就是想娶她的人,如知她是一個破貨,也就嚇得望而卻步,這一來,她要嫁,自然非 己莫屬了。 這冷無人性的野種,一經想入非非.不覺大為懊侮,把滿腔憤火都加諸玉女和惠元身上,人似野獸般朝著玉女躺臥之處奔來。 青蓮師太老謀深算,惟恐敵人在麟兒惠元救傷之時乘機襲擊,故不理眾人慌亂,攜著玉英緊護著神佩光幕。 玉英一見這小魔頭目現兇光,不等他接近紫龍光幕,立即縱聲嬌叱道:“你如再不停步,莫怪我下手無情!” 拾得子冷浮生毫不理會,依然向前走來,青蓮師大知道袁玉英不是他的對手,一橫身,佛塵一卷,帶著一片“哩哩”之聲,直往冷浮生當胸打擊。 小魔縱身閃開,冷笑道:“廬山老尼,虧你還是江湖長輩,帶來的後生小子,竟誘拐本門師姊,讓她背師叛祖,我勸你速將人交出,要醫,本門自有長者出手, 犯不著你們外人代皰,同時,我更鄭重警告你們,本門女弟子,就算她寡廉鮮恥到了極點,也不至於改投異派,縱使她情令智昏,做出這種見笑江湖的事,到頭也必 然遭受到門規的重處,引誘她的旁門異派,我們更不借用任何手段,將他一舉消滅,今日的事,你如不中途變計,後果嚴重,別怨我未及早言明!” 麟兒因傷者一再示意自己趁早出谷,正在猶豫不決,小魔這一鬧,已激起他一腔怒火。 他著瓊娘惠元立抱著琵琶女退往林中,佩玉神劍,雙寶不離,自己則奔赴崑崙求救。 第二度出手,他已滿懷殺氣,只要遇到機會,就會動手殺人。 小魔離青蓮師太尚有一兩丈遠;美麟兒業已晃身而出,雙鈸一合,饒聲震耳,八八伏魔招的第一式就是天地支判,鈸卷百丈紫芒,無邊罡氣,一出手就是煞著。 冷浮生知道這對雙鈸一出,玄冰雪竅珠等於失去了用場,立用浮光掠影法將來招避開。 麟兒-怔神,暗道:“陰山派的武功確實詭橘逾常,這種奇異身法,與本門的靈猴幻影相比較,似乎尤有過之,但與牟尼身法揉合併用,他就技差一著了!”他又略事凝神細察,知道這小魔迥旋疾繞的身式,慣用左旋,而且是由東向北,由北向西,間或有幾式反旋,但用來卻少而又少。 麟兒天資,生來就過目不忘,更有一雙穿雲透霧的慧目,臨陣交手,膽大心細,專一默察敵人的弱點,而後乘隙踏瑜,覷機待發,自己所學的奇招異式,路子極廣,舉手投足之間,專一攻人脆弱之處,所謂武林異寶,瑤草奇花,即此之由。 他立把牟尼身法使上,略一遇旋晃動,那身子卻緊盯著冷浮生,如影隨形,不管這白髮小魔怎樣迅速閃避,他似乎全知道人家的心意,周流疾轉,半步也不放鬆。 琵琶玉女雖然身受奇傷,全身半躺半坐地依在瓊娘身上,因為靈芝天露乃世之珍品,一經入腹,那痛楚即減少了很少,雖然師太玉英就坐在身旁,惠元卻滿臉惶急地在察看她的臉色變化,知道玉郎關心自己的傷勢,只好含羞半斂眉任他探瞧。 場中麟兒和白髮怪童交手情形,她卻看得一清二楚,但見麟兒雙手的饒鈸卷起百丈光芒,如彩虹經天,流星隕地,光芒閃爍,眩目昏神,鈸聲震耳,驚天動地, 玉女玲瓏剔透,知道這位玉郎義兄因為祖父傷了自己,業已動了真怒,憤火頭上,要用師門絕技出手傷人,她也摸透了麟兒性格:赤子心腸,熱心為友,可是一經激 怒了他那疾惡如仇的本性,天大的亂子,他也能惹。 拾得子冷浮生身受中門培育撫養,卻對自己存心不良,即便打殺,自也未無不可。可是,陰山派對於男女之事,素不講究,師兄妹之間,只要你彼此有興,隨處 可充陽台,即便姦淫,也視同常事,自己因為得著父母祖母愛憐,而這三位長輩,偏是守禮士女,祖母扶桑姥姥,陰山派的人最是敬畏,誰敢犯她之忌,來冒犯她自 己的孫女?袁素涵雖是掌門之子,陰山門下的弟子,只要他愛,你就得自薦枕蓆,形同姬妾,為著此事,扶桑姥姥有幾次幾乎要動手把他格斃,還是玉女父母暗中把 她勸止,門中一團糟,白髮怪童這舉止用心,比較起來還算是小惡一件。可是麟兒的想法,卻適得其反,而今步步進逼,雖有毒龍叟在場中掠陣,以麟兒這種迅疾身 法,冷浮生也不見得就準逃得出手,她這一思前想法,快招呼惠元道:“快阻止你麟哥,叫他不要對拾得子下絕情,施毒手,保留三分香火之情,以便我不至過於愧 對我的祖父!” 惠元雖然不願,但伊人之命,哪敢違逆?趕忙用傳音人密之技,把玉女之意告知麟兒。 誰知麟兒一緩手,毒龍老怪卻又乘機閃入。 原來老怪屹立一旁,卻出在默察麟兒的路子,他一見這孩子手中雙鈸,奇招異式,疊出不窮,不覺至感震驚,知道武林中如再讓此子繼續發展,陰山派所安排的 陰謀,勢將受極大阻礙,神山三老的底蘊,陰山派實無人可以知道清楚,四十年前,元霧真君掌震泰山派的雲天一鶴時,驪龍神劍當場飛失,並還被劍劃去道譬,空 中立有人傳語斥責,道是四十年後,神山三老將合傳一少年門第,與陰山五老為仇。那時,本門的蚩尤九幽寶笈,雖然尚未鍛鍊完成,但以四弟那麼高的武功,竟連 人影也未發現,當時掌門人就提高警覺,即日著兄弟五人閉關練功,數十年間,五人進境神速,據掌門師兄玄風道長的估計,就是那三個老怪物親來茲事,仗地利與 神功兩項,他們也不見得就穩操勝算,同時,派遣高手,往武林各處,暗中探聽這三老果是何人,但終無結果,不料身來此間,果然出了這麼一位奇異少年,武功身 法,獨成一格,年紀輕輕,竟能與自己硬拼真力,雖然戰敗,但顯非江湖上各家高手所能比擬,莫非那天惠真人之言果然應驗不成?這一來,必須提高警覺,以防突 起事端!同時,不管情勢如何變化,先把這三個老怪所傳弟子格斃再講。 這一想,自覺有理,又把麟兒的身法,端詳了好一會兒,無奈變化大多,一時也看不出所以然來。 |
第15章 海蛇阻道a
待惠元傳音,麟兒縱敵,勢子一緩,老魔即乘隙而入! 他這次,對麟兒已決定下絕情,施毒手,身法手法,全是九幽寶典中最複雜最難練的功力。 麟兒見老怪進襲,手持雙鈸,縱身避開,這一次,要以輕靈功夫,再來鬥他一鬥。 毒龍叟冷笑道:“小狗,這次如讓你逃出手去,我也不算江湖長輩了!”邊說,邊跟著一晃身,伸手便朝麟兒脖子就抓。 寒風入骨,腥氣撲人,疾同電閃,掌力如山,毒龍叟這雙魔掌,在江湖道上,自屬少見。 好麟兒,一聲清嘯,雙鈸一合,不但饒聲震耳,且無邊勁風,恰似車輪一般,直向毒龍叟周身猛撲,這種以攻還攻的打法,誰的功力強,出手快,就可佔盡便宜。 儘管老魔功高,刀槍難入,但這孩子所發出的,竟是道家伏魔秘技太清罡力,只要一挨著,就可傷人於不知不覺之間。老魔見來勢甚勇,只好中途撤招,冰綃袍袖一拂,即將麟兒所打出的罡力,卷朝頂上掠過。 麟兒暗吃一驚道。 “好厲害的魔頭,崑崙山絕傳神技,曾經威鎮四方,我自習這種罡力以來,在江湖上已無敵手,雖曾巴山見挫,那並非技不如人,這麼厲害的神功罡力,他竟能用袍袖把它卷起,就是自己恩師紫陽真人,也決無這種精湛功力!” 其實,這種地方,麟兒也把老魔的功力,估高了一點,他卻未想到,自己打出的太清掌,卻是藉純陽雙鈸一合之力傳出,這比用手掌打出的,那功效自然要部份減低,在同時,他這一天,已和人家搏斗數次,真力消耗特多,故老魔撿了不少便宜,也使麟兒把對手過份估高。 毒龍叟只一中途撤招,麟兒卻一晃身,就轉在老怪背後,也把秀眉一揚,冷笑道:“老魔頭,何必這麼狠,竟六親不認!長年隨著你自己的孫女,冰情玉潔,恰似泥淖中一朵白蓮,你為人長輩,不知愛憐子孫,卻把她一掌震傷,揆其心跡,殆與虎狼無殊,自應打殺! 看鈸!” 他立把左鈸一揚,揮動右手,右鈸平起,隨著一揮之勢,震起一陣嗡嗡之聲,猛對著毒龍怪叟,攔腰就砍! 驀聞老怪冷笑一聲,回身疾轉,全身骨胳,競格格大響,右手立往前一探,那手臂便似立即長了一兩尺,駢食中二指,竟用“雙龍搶珠”,朝著麟兒雙目就點。 這原是通臂功和普通拳招並用,卻也不是什麼罕見的奇招異式,但是他這探出的兩指,卻發出兩絲寒風,指不著眼;即可傷人,而且指風奇寒眨骨,腥風撲鼻,稍事聞及,即覺頭痛欲裂,兩眼生花。 麟兒大吃一驚,知道這魔頭一身功力,無處不毒,仗著自己一身奇遇,食過靈藥不少,雖然吃驚,但方寸未亂,遂也立即中途變式,左臂一落,藉著饒鈸掩護顏面,在同時,立將身子一挫,探右腳對著老魔膝蓋踏來。 毒龍老怪,雖然暗服這孩子一身詭秘武功,但總還有三分懼怕,誰也料不到,他兩手來不及,卻用腳攻,這一踏,如以他目前的功力來看,不管老怪一身武功怎樣精湛,那膝蓋骨也非受傷不可,遂獰笑一聲,騰聲一躍,即輕輕把麟兒這一腳避過。 惠元一邊關懷玉女傷勢,一邊也在為鱗兒擔心,見老怪凌空飛躍,快得只見白影連晃,不覺脫口驚叫道:“麟哥哥,你得嚴防這老牛精攻你頭部!” 玉女怨他口沒遮攔,全然不管她受不受得了,一味的逞口而出,又想到自己一念情癡,墮入色戒,而今身受重傷,生死原已難卜,即便麟兒奔赴崑崙,求得靈 藥,把一身治好,但也不能與祖父母及堂上慈親,斷絕往來,一心一意的長伴玉郎!固然:玉樹瓊花,一雙兩好,神仙不啻,但人世間,最重忠孝,大羅天更沒有無 父無母的孽子孤兒,如果遽與玉郎斷義絕情,則又何必有今日一著?陰山對背師叛祖的弟子,處分極嚴,五馬分屍之刑。 極為慘酷,自己雖然可以及時自求解脫,但一想到這種悲慘情況,能不傷然欲絕?女兒家心思最細,愁思一動,遂如決江河之水,各種雜念,紛至沓來,淚,更 是女兒家有生以來天賦的一種妙物,不管玉女怎麼倔強,但一觸動愁腸,眼淚卻沿著粉腮,滾滾自落,這妮子,人本美豔,纖細身材,渾身翠綠,晶瑩玉頰,淺褂珍 珠,自更倍惹人憐,就連瓊娘玉英,也看得有點情不自禁。 惠元雖然天真淘氣,但自把話罵出以後,卻也惕然知警,一見玉女口雖未言,但已變顏變色,緊跟著就是熱淚紛拋,遂疚責重重,舉止失措,只好滿臉乞憐之色,望著盟嫂求援。 瓊娘正待拿話解勸,玉英恨他天真淘氣,有時好使捉狹,而今把握機會,也好逗他作急,故把粉臉一整,冷幽幽的埋怨道:“玉姊姊為了你,身受重傷,你卻惹她生氣,還不趕緊長跪謝罪!” 惠元只好涎著臉,攜了玉女素手,央告道:“玉姊姊,小弟一時氣急之言,無端讓你傷心。至感歉疚。 還望饒恕這遭吧!” 玉女淒然一笑,但翦水雙眸卻注視場中,默察麟兒與祖父決鬥情景,遂低語惠元道: “你盟兄武功真高,這一身輕功,更是詭秘逾恆,居然能在我祖父手中,劇戰三十餘合,而且雙方施展的都是煞著,你……”底下的話,卻劃然中止。 瓊娘知她心存顧忌,遂笑對惠元道:“你趕緊出場,助他逃出絕谷。趕赴崑崙,但必需對得住雲妹!知道沒有?” 惠元銜囑而出,手抱軒轅劍,靜立一旁,覷機待發? 場中麟兒和毒龍老怪,正是打得不可開交,毒龍叟把一身奇異武學,儘量施展出來,競連那蚩尤九幽寶典中最難練就的“千變魔影”的奇特身法,也都使出,那掌力更是驚人,一招一式。 除掌力純厚,自不必說,最難抵禦的,還是那劇毒陰寒的蚩尤掌風,只一劈空打出,就勢若奔雷的緊對麟兒猛擊。 麟兒已收拾平日那輕鬆情景,竟用神山異僧防身秘技八八六十四式伏魔鈸和老怪對敵,周身卻用崑崙派鎮山神學伏魔功護住,這一連攻快打,和第一次交手方 式,截然不同,雙方都是一沾即退,絕不讓自己把招式用老,純陽雙鈸現出萬道紫光,發出震耳饒音,揚合之間,便似排山倒海,激起一股熱流,對著那又毒又寒的 蚩尤掌風,疾攻急擋。 兩人愈打愈快,星隕丸瀉,鷹飛兔落,最後只看到紫白兩色光華,在場中空際,飛來撲去。 驀聞老魔大喝一聲“著!”那身子洽似一條白練,疾朝下落,手掌卻對空一揚,立見黃光閃閃,寒風習習,眼看無奇,但這正是陰山派冠絕江湖的魔功異技,太陰冰魄神光。 麟兒惠元,同在鶴峰上,和玉面金童袁素涵對過手,業已會過這種奇異功力,哪得不知厲害? 惠元驚叫一聲,一揮手中神劍,護住全身,竟用身劍合一之術,縱落盟兄身旁,神劍所發出的紫龍光幕,及那十彩流光,如珠簾倒卷,直把兩人身子罩定。 在同時,那純陽雙鈸,在麟兒真力凝運之下,卻也現出它的奇異之處。 黃光掠近,鈸身上一陣震動,發出一種龍吟鳳噦之音,那純陽罡風,卻從鈸身激射而出,太陰冰魄神光,竟絲毫奈何兩人不得。 驀地裡,麟兒卻將鈸交左手,從囊中取出一物,用手一揮,口中也大喝一聲“著!” 但聞“轟”的一響,一溜烏光,脫手揮出,直鑰老怪頭上肉角撞來。 毒龍叟正在凝神運功,神光卻不斷出手,但作夢也沒有想到,對方這小孩,身旁會有這種魔家異物。 那烏光,無巧不巧,正打中了頭上肉角,“轟”的一聲,肉角被打去了半截,下半截因深入頭部,一經強大之力震撼,頭上即發生一陣劇痛,鮮血津津,從肉角四周,不住直冒。 毒龍叟怒吼一聲,那臉上痛得變顏變色,劈空一掌,疾朝麟兒所發出的烏光打去,卻不料麟兒覷機乘隙,人已騰身空中,有手往後一擺,卻又把烏光收回。 這孩子,一著得手,心膽立壯,雙鈸揚合之間,發出一股強烈罡風,疾朝毒龍老怪罩來。 天狼釘一振之力,因為位當老魔頭上百匯要穴,事實上已將這魔頭打得受傷極重,仍他功力深厚,哪甘就此服輸? 只見他臉上形似抽搐的動了幾動,但仍凝運全力,對空劈了一掌。 罡風如山,各挾呼呼異嘯,一寒一熱,壓力千斤重,只震得金牛絕谷顫動不已,剎那間,砂石飛揚,轟轟之聲大作,直似天崩地塌,岳撼山頹,令人心中無限驚懼。 麟兒功力,畢竟遜人一著,那麼強烈的罡風罡氣,仍被老怪卷回。 他第二次又取出天狼釘,正欲覷機待發,惠元忙用傳音入密的功夫警告道:“老魔已傷,自應立即出谷,一俟他發覺我們存心逃走,只要他自己把守谷口,我和你就莫想逃出手去!” 麟兒長嘆一聲,大眼睛中蘊著熱淚,立把雙鈸輕揚,紫芒閃爍中,人己凌空直上,趁著自己打出熱風衝來之力,復把手中雙鈸往下一撲,便似鳥兒身上的兩個翅膀一般,搏扶搖而乘風直上,緊朝谷中沖來。 谷頂出口處,原有神女峰得力頭目,挽著強弩火矢,只要有人出谷,必須用暗號相通。 這一著,玉女卻忘了告知麟兒,還未出谷,就被這些頭目發覺,只聞一聲吶喊,接著便是一陣嗤嗤之聲,但見烈焰漫空,箭似火蛇般,密集如雨,沒頭沒腦的朝著麟兒攢射。 美男子怒火攻心,兩臂輕抬,鈸影如山,射來的火箭,只要撞著這佛門防身祛魔之物,即便紛紛打落,但饒你武功再高,左腿上還是挨了一箭,青緞長夾褲被火 箭穿了一個大洞,腿子也被箭鏃劃了一個大口,不但鮮血淋漓,而且傷口肌膚,被箭身火焰灼傷,這種赤磷火箭,內有劇毒,一經傷人,奇痛無匹,好在箭鏃只是劃 膚而過,並未直接射入肉中,否則麟兒這條腿,只好廢掉,饒是這樣,受傷還是不輕。 只痛得麟兒眼冒金星,只好竭力保持心神不亂,趁著上衝之勢未盡,在金鈸罡風擁衛之下,人已衝出谷頂。 守衛頭目,見出來的竟是一個俊美少年,立時暴喝一聲,烈火箭依舊紛紛出手。 麟兒本欲用神功傷人,但因自己傷口發痛,而且谷中圍困的人,五條性命,都系在自己手中,一個處置不當,立釀成千古奇恨。 權衡利弊,只好忍氣吞聲,雙鏡飛舞,鈸影如山,將射來火箭打落後,立施展凌虛絕技,疾朝神女峰下直落。 箭鏃劇毒,逐漸由傷口擴散,禦氣凌風之術,全憑丹田真氣一口,起初,麟兒只覺傷口刺痛異常,好似有無數金針,在肌肉裡鑽戳,真氣一運,似乎那奇痛又逐漸減少。 不過傷口鮮血,還在津津冒出,而且愈運真氣,鮮血流的愈多。 凌虛飛行間,左邊夾褲腳,粘搭搭的濕了一大塊,不但感到一陣寒意,由左腿逼向丹田,而且腿部也頗覺麻木,試一運轉,即感失靈,不由心中大吃一驚,暗 道:“這烈火箭分明箭鏃上置有奇毒,如果腿部難愈,如何趕赴崑崙?待落赴山腳後,須找點清泉,把淤血去淨,設法療傷要緊!” 這一想,不覺分神,丹田真氣一松,人如星隕丸瀉,恰好降落之地,正是神女峰腳,古木千章,虯枝密葉,人即從枝葉間穿落,無巧不巧,左腿傷口,被樹枝重重地刮了一下,一陣奇痛入骨,把麟兒疼得幾乎喊出媽來? 於是找著一塊岩頭,把夾褲腳裂口輕輕翻開,一道寸餘長的傷口,深度起碼在三分以上,周圍肌肉,被燐火燒得卷邊發黃,血和黃水,兀猶流個不住,那黃水竟有一股奇腥異味,顯系箭頭有毒。 腿子一陣陣的發麻,頭部也立覺昏眩,把麟兒只看得一股涼氣,打從腳底直衝口邊。 蝻蛇內丹,卻把它放在瓊娘身旁,芝馬天露,卻也不是解毒之物,軒轅神劍,劍柄上雖有避毒珠,但又給惠元背上,恩師所煉靈丹,對跌打雖具奇效,但用來解毒,卻非對症下藥之物。 左思右想,竟是毫無方法,遂把心一橫,打算找點清泉,先把周圍黃水毒血洗滌一淨,再用幹布裹扎傷口,設法奔赴崑崙,就是把腿廢掉,也在所難計。 正待起身找尋泉穴,暮覺身後有人發話道:“毒磷烈火箭,鏃上淬有奇毒,楊瀾潛心研製有年,總算未曾白費心血,把一位生龍活虎,武林中奇質異稟的大英雄,賞一只箭,這不能不算他的成功!”話音珠圓玉潤,如百囀黃鵬,清脆悅耳。 麟兒吃了一驚,疾回首,見是一位紅裝麗人,俏生生的立在身後,手拈羅中,臉含笑意,妙目流盼,幽香襲人,正是那風騷入骨的雲夢三女之一的老大雲姬。 麟兒對她手中羅帕,隱有戒心,反手一拔,靈虎劍業已脫手而出,低吒道:“難道你怙惡不改,了無侮意,卻想乘人之危,落井下石麼?別以為我左腳有傷,就可稱心如願,只要你心存歪念,靈虎劍仍可使你血濺巫山,不信,你就不妨一試!” 那女人卻嗲聲媚氣,噗哧一笑道:“我的公子爺,你別橫眉攢眼,動輒拔劍好不好?” 麟兒怒道:“對你這種淫蕩妖女,誰敢推心置腹?” 這話一出口,雲姬立把秀容一整,冷幽幽的問道:“季公子,你認為我們女人只要有了過錯,就得把她身上的血,洗你身上的劍不成?如果這樣,你何不就在我失手當兒,一掌把我劈死?” 麟兒被她輕輕數言,頂得語塞,只好紅著臉嚅嚅答道:“我見你武功不惡,只望你能懸崖勒馬,存心學好,故而在你昏絕之後,不忍再下重手!” 雲姬卻又淡淡一笑道:“這大約也是違心之論吧?據我看,你不忍下絕情,施毒手,大約還有三分憐我容顏不惡,假如我是天生的醜八怪,說不定早已橫屍當場,你季公子雖是奇人名徒,大俠高足,文韜武略,冠絕一時。卻也並未全部脫離一般男人的槽臼,這話你可承認?” 麟兒只好紅著臉鈉鈉說道:“我也是人,哪能就比人處處高超!” 這女人花樣真多,一臉羞紅,賽似玫瑰,拈巾媚笑道:“那我也不見得十惡不赦,處處就比人壞得不可收拾!” 兩人針鋒相對,把美男子說活了心,只好把靈虎劍納入鞘中,不過拔刀容易入鞘難,禁不住滿懷羞傀難禁。 驀靄沉沉,古木林中,卻只剩下這一男一女,只聞呼的一聲,恰是夜鳥歸巢,濃枝密葉上,卻聞有一類似孩提的口音道。 “季公子,小姐叫我尋你,卻料不到你和這淫婦坐在一處呢!” 雲姬把秀眉一皺,冷幽幽的說道:“尋你的人真多著呢!走了還不放心,卻放出扁毛畜牲到處監視。” 那東西卻也不肯示弱,出口罵道:“誰不知道你是淫婦?專一味的迷惑男人,回家告小姐,她不用琵琶傷你才怪!” 麟兒知是玉女身旁的秦吉了,怕它語多憤事,只好含笑向枝頭招呼道:“快莫亂說,這位姑娘為我足傷而來,我因左腿中箭,一時把你忘卻,快下來相見吧!” 只聞呼的一聲,枝頭上落下一只黑色鳥兒,形似鴿子,靈巧非凡,雙翅一收,就立在麟兒左肩之上,歪著頭,望著雲姬,似尤隱含戒意。 雲姬淡淡一笑道:“這是玉女的秦吉了,怎麼會和你如此頗熟,難道她對你麟兒怕她出語不慎,有瀆玉女清白,忙笑著接口道:“她對義弟一往情深,金牛絕 谷,我和她祖父比鬥時,雙方硬拼內力,她一時情急,和義弟用琵琶神劍,將我兩人震開,不想觸怒了她的祖父,用掌風將她震傷,被瓊姊元弟,把她移在一處,而 今傷勢未好,一同困在谷內,是生是死,連我自己也無半點把握!” 雲姬把嬌軀略移,遂和麟兒一同落坐石上,嬌笑道:“天生瑜亮,軒輊難分,擇一而事,同是人世間美滿良緣,只是你季公子這一身武功,卻遠在他人之上,如 不是你絲蘿有屬,玉女恐非陳姓所有,而今她對你季公子,雖無室家之心,但有朋友之義,否則,她不會冒人世間這種大不匙,拼著受祖父一掌,而搭救於你,這種 人,在別人心目中,認為她對惠元,不太忠實,可是拿我這種邪門眼光來看,敬重的卻是這種奇女子,她心目中喜歡你這種人,但並不一定要做你的妻室,選擇你的 義弟,作為她的丈夫,也不一定要對你季公子故作矜持,連珍貴友情,也一併拋棄,女兒家要嫁人,嫁人就得對丈夫忠實,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有了丈夫就得把 朋友忘卻,這也未免太不公平!而且也太殘忍!” 麟兒見她愈說愈遠,而且這道理似乎有點邪門,只好淡淡一笑! 忽聞鶴唳雲天,半空裡,兩點白影,從天際高空,疾朝下降。 那秦吉了卻尖聲銳叫道:“雪光素雲,翱翔一陣,卻飛回來了,季公子,趕快裹傷飛赴崑崙吧!” 這兩只大白鶴,展開雙翅,長達八九尺,落時,只把翅膀一收,便似星隕丸瀉,使人只看到兩道白光,待離地還有兩三丈,復把雙翅一展,略一盤旋,遂穿林而入,剛好落在麟兒跟前。 麟兒見它們正是一雌一雄,都是同樣大小,鐵嘴紅頂,長頸白翎從腳至頂,少說也有四尺以上,昂首爭鳴,異常英駿,確是人間靈禽,不覺心中一喜,就要跨鶴上路。 雲姬一臉黯然神色,冷幽幽的問道:“你連腳上的傷,也不管了麼?毒磷烈火箭,侵入肌裡,只遇天風一吹,毒及心臟,立便全身麻痺而死,端的厲害絕倫,否則,妾也不來了!” 麟兒驚道:“難道姊姊身旁,會有這種解毒奇藥?” 這女人,手掠蟬鬢,艷同解語嬌花,淡淡一笑道:“就算姊姊身邊有:“治好了,你得如何謝我?” 麟兒笑道:“受人之惠,只當竭力謀報,可是方式如何?此時委實難以預測。” 雲姬淡幽幽的道:“只敷上藥,跨上鶴背就跑,好似我專一吃人,這便算酬謝我了,是不是?” 麟兒這才知道,她兜了半天圈子,原在怪他見著鶴就想跑,顯示自己心目中,幾乎沒有她這個人,女兒家心細,也很敏感,怎怪她不燃起一股酸味,遂笑謝道:“而今師門長輩,金蘭至友,都困在谷中,存亡莫卜,自然使我心緒大亂,還望姊姊勿計較這些小節!” 那女人一付翦水雙眸,把美男子打量半晌,便又嬌笑道:“谷中受困的人,使你心急的,除掉師門長輩,金蘭至好外,還有那知心膩友,白首為盟的枕邊人,最使你放心不下。 好啦!我們也不再談這些,待我把你腿上傷痕,予以醫治吧!” 麟兒長揖而謝。 雲姬噗哧著,也不答理,就在石上,著麟兒躺臥,復從革囊裡,拿出一幹應用之物,朝著麟兒腹上一放,麟兒不由輕笑道:“雲姊姊,難道你要把我這條腿,去皮挖肉,刮骨療毒不成?” 雲姬噗哧一笑道:“刮骨療毒,倒大可不必,但你傷口周圍的肉,被毒火燒傷,不與割除,勢將延及其他肌理,你只好忍著疼,別哭出聲來,大聲哭喊,姊姊受不了,執刀時,手腕難免抖顫,這樣,會愈使你痛不可忍,最易憤事,知道沒有?” 麟兒見她軟語低聲,櫻口張吐之間,一股蘭香襲人,五指尖尖,恰似水蔥兒般,微觸嬌軀,柔若無骨,不但天生來異常妖媚,而且全身各處,修短肥瘦,決不能 有半分增減,不由暗贊道:“這女人真美,如能從此向善,實為武林中幸事一樁!…‧又見天色已黑,遂探手囊中,取出腩蛇珠,這珠子原是蝻蛇目中之物,只一出 囊,即見紅光四進,周圍十丈以內,均可見物。 雲姬不由驚奇道。 “此物紅光四燭,即便火明珠之類,也萬難及此,修道人攜此探山人海,毒蟲惡物,邪法異寶,均難侵襲,如是平陽之處,此物出手,難免不為寨間高手所見, 迫蹤直至,但此處枝虯葉密,恰好把紅光遮掩,不在附近,絕難發現,倒不用擔心,你只管把紅珠高擎,看姊姊為你削肌除毒!” 這女人手腳,至為乾淨利落,也不知何時她還藏著一把犀利銀刀,把東西連柄到尖,不及五寸,受著珠光一照,但覺紅光奪目,她把玉蔥兒似的五指,輕捻刀 柄,沿著傷口邊緣,只輕輕幾削,麟兒只注視她臉上的表情,但見她幾度秀眉輕顰,酥胸起伏,似擔著無限關注與憐恤,有時停刀小息,但過不一會,卻又緊咬銀 牙,玉手輕移,銀刀一揮,腐肌隨手甩落,那精緻的小玉壺裡,卻儲著已製備的藥液,兩三削以後,即得把銀刀用藥液洗滌一次,方法卻也簡單,只須用玉壺嘴倒出 藥液數滴,注滴刀身,旋用白布一擦,刀沾上了毒液,立時黯淡無光,白布將藥液塗遍刀身,稍加拂拭,立覺紅光奪目。 就這樣,總在十餘次以上,雲姬也累得蟬鬢裡現出冷汗來。 麟兒漸漸看出這女子本性善良,以前淫行,也不過與江湖上壞人往來,把她這種天生美質逐漸掩蔽,否則她可殺人不眨眼,削肌去肉,那還用得著舉顰蹙額?這一想,不但對她漸生好感,而且還至為憐恤,不覺笑道:“姊姊,為著小弟傷痕,使你太累,略事小息如何?” 雲姬把羅巾拭去冷汗,嬌笑道:“手太重,腿子痛了,是不是?這箭鏃內含苗疆牽機劇毒,雖然作用頗慢,但一入肌裡,拔除卻難,大約你受箭傷後,還凝運真 氣,飛下峰頭,致使毒藥蔓延,範圍極廣,只要再過兩三時,侵及骨裡,腿便難救,而今腐肉已去,待姊姊用藥水把它洗淨,再敷上本門的拔毒生肌散,安宿一宵, 到了明晨,便不礙事了!” 麟兒大為感激,星眸裡竟淚光隱隱,注視玉人,默然無語。 雲姬笑了一笑,左手提著玉壺,右手拈了一塊素布,淨洗完畢,更取出藥瓶,傾了不少淡紅粉未,滿布創口,而後妥予包紮,始舒了一口氣道:“大功告成,幸 不辱命!”說完,即把應用之物,納入革囊,一把扶起麟兒,無限關注道:“明晨,即可奔赴崑崙求救,幾天來,不盡折騰,今晚,我和你找個洞府安息一晚吧!” 兩人並肩而行,好在穿過森林,即找了一個巖洞,這兒原是獵人晚間棲息之處,石墩上,弄得光滑如鏡,盡可睡人。 麟兒左腿,原本又麻又痛,且影響頭腦雙目,自經割肌敷藥後,不但麻痛立止,而且清涼之氣,遍及全身,頓覺神清氣爽,對雲姬自是感激,遂把石墩讓她,並還說道。 “姊姊為小弟療毒,實在太累,須好好調息一晚,我就坐在對面小石上,略事盤坐,即可復元,還望姊姊不要見卻!” 雲姬淡淡一笑道:“往事如雲煙,稍加回首,即覺心悸,妾自翠竹林鬧閨以後,感君臨危縮手之德,再四思維,始覺邪正兩途,不但勢同水火,而且深知俠義之士,處處與人為善,確屬空谷幽蘭,令人響往,不但賤妾如此,即義妹兩人,聞妾道及事變原委,亦感君不置。 武成林楊瀾之流,嗜色如命,手辣心黑,更無以為比,惠元被你和玉女救走,口雖未言,但已暗中懷恨,其所以未立即發難,一則為我姊妹美色所誘,須加利 用,再則就我數人武功而論,他亦無可奈何,但防範之心,卻漸趨明顯,此次金牛絕谷,卻未讓我姊姊同往,便是一例,他手下頭目,和二妹多有來往,一舉一動, 我們多瞭如指掌,我人在寨中,心卻系在你兄弟身上,你中箭下山後,我一得著消息,即由捷徑奔來此處,對治療毒藥暗器,我原得自師傳,否則今日之事,還真不 堪設想?從此誓必收拾前念,一心學好,還望今後勿以淫賤視之,要知人生際遇,短有不同,生為女人,更有其先天弱點,一旦厄運當頭,就是從心不想向壞,周遭 環境,恰似天羅地網,把你一步緊逼一步,迫向火坑,我姊妹三人,以前遭遇淒涼,此間原委,此時也無法細說,我也不忍說它,看你對我還不大放心,好象和我處 在一塊,即便畏之如蛇蠍,至少也有點兒見鬼神而遠之之心,你也未免太殘酷了!” 麟兒見她把話說得如怨如慕,確實感動異常,只好和她坐在一塊,立加剖白勸慰。 雲姬始破涕為笑道:“感情這東西,確實過份微妙,你如真存心對我不加理會,我自覺不如死去的好,但你儘管放心,我決不會對你妄加糾纏,使你遭受無味指責,你明晨得趕路,就請臥下調息,我坐在一旁,做你守護便了!” 話完,果然正襟危坐,妖治之容盡斂。 麟兒原是天生就的多情種子,不覺怦然心動,立攜著她那柔荑素手,微笑道:“我要離你一旁小息,你卻偏生不肯,而今既已坐過來,你便又要為我徹夜守坐,這一來,我哪能安心隱睡,好在石墩寬大,乾脆連姊姊也一同躺下便了。” 雲姬果然含羞帶愧的和麟兒躺在一處,身子挨麟兒,麟兒閉目息慮,靈智空明,雖然一陣一陣的奇香,刺激自己嗅覺,但因經歷過多,卻也不以為意,不久,即呼呼人夢。 倒是這女人,原是閱人千百,旦旦春宵,雖然受了麟兒惠元的正氣所感,收心學好,但麟兒天生就的男生女像,美絕人寰、令人見了,就覺怦然心動,雲姬先還 緊閉翦水雙眸,隱忍不看,但愈忍不看,自己的一雙星眸,偏偏不聽指揮,只要微睜雙目,那猿臂蜂腰,星眸膽鼻,粉面朱唇,風標絕世的少年俊體,偏偏就在自己 的身旁,慾念這東西,不起則已,一受外物挑撥,如不能達到目的,那可以說比忍受什麼都難! 尤其是女兒家,她們很少象男人易於衝動,可是一經衝動,要息念也比較困難,雲姬就無法解除這種苦惱。 起初她只覺玉頰微熱,鼻息琳琳,一閉目,立覺思潮起伏,等到把麟兒多看了幾眼,所想更多更亂,這時不但臉上覺得很燒,全身各處,更覺得爆熱難耐,一顆芳心,直欲衝口而出。 儘管她把念頭,轉移到其他思慮上,但這一方法,幾度嘗試,終歸枉然。 於是她輕輕爬起,把一張火燙的臉,貼在麟兒玉頰上,為免將他驚醒,她動作很輕,正使麟兒香睡很濃,除了呼吸裡,發出一股蘭花香味外(原因在於麟兒食了芝蘭仙實),其他則不見有半點動靜。 她膽子漸大了,連櫻唇也正壓著麟兒的嘴,這樣她認為舒暢得多,雖然兩人身上都穿著衣服,那情形卻也夠得十分香豔。 摹聞麟兒夢中驚叫道:“霞妹妹,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雙手一抱,卻把雲姬的細腰摟個繃緊。 雲姬心中一動,慾念奔馳,直如烈火燎原,不可響邇,她忍無可忍,只好把麟兒嘴唇,輕輕一咬,美男子受痛吃驚,大夢醒來,只覺懷中玉人在抱,而且她周身直似火燒,趕忙松了手,摸摸自己衣服,也摸摸人家的羅裙,見一切了無異狀,才把一顆心定了下來! 自己睡了一陣,自是精神飽滿,可是身旁的人,嬌喘微微,雙蛾似蹙非蹙,星眸欲閉還睜,臉,嬌豔得象一朵盛開的玫瑰,並還望著自己,現出滿臉乞憐之色。 麟兒對男女之情,雖有部份經驗,但大體來說,卻還差得很遠,竟攜著雲姬的手,低問道:“雲姊,你怎麼啦?” 雲姬只好半真半假道:“你夢中大叫什麼霞妹妹,將我抱得緊緊,而今,我已……” 這一說,麟兒再蠢,也知下文,遂引疚自責道:“我與師妹,久締鴛盟,小別未久,頗為索念,一睡人夢,似和師妹聚在一起,夢中失態,累及姊姊,至感慚惶!” 語音一頓,目光如剪,把雲姬略事打量,又低聲嘆了一口氣道:“本來男女大欲,王者不禁,武林兒女,有許多地方,更不能囿於世俗淺見,致使男女之間,授 受不親,但也得發乎情,合乎禮,縱令古洞幽林,孤男寡女,相處一處,必也謹遵師門戒條,不涉於亂,真是雙方有心,願締鴛盟,須得尊親或師門許可後,再行周 公之禮,這才是一種光明正大,合情合理的舉止!” 雲姬含羞帶傀,把嘴一撇道:“你別在我面前擺出一大堆道理,你和你師姊師妹,誰能擔保你們都是一乾二淨!” 麟兒急辯道:“不瞞姊姊,我與師姊同處一室時,有時也不免衝動,但均被瓊姊勸阻,直到而今,她們不但保持著玉潔冰清,而我自己也是童身未破,姊姊系武林高手,分別這一點,諒還容易,不信,你瞧!” 他從革囊裡取出蝻蛇目珠,照在自己臉上,雲姬見他天真稚氣,果然捧著他的俊臉,仔細端詳一會,所言果然不假,不覺愛極,嬌笑道:“我不管,誰叫你夢中把我抱得渾身難耐,燃起了火,你不設法把它撲滅,卻想輕輕撇開不管,天下沒有這樣容易的事!” 麟兒被她說得紅羞滿頰,只好央告道:“好姊姊,自古無心之失謂之錯,何況小弟人在夢中,失去知覺,但事情總是由我而起,怎麼罰,我也甘心情願,只要姊姊不要讓我失去童身。” 雲姬淡幽幽的一笑道:“要罰,自然容易,但是你能甘心領罰,毫無顧忌?” 話雖然來得有點突兀,但美少年知道她決不會使出什麼峻罰苛刑,遂坦然說道:“罪無所逃,甘心領罰!” 也是雲姬存心逗他,故把粉臉一整,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只為滿身慾火難禁,故作囈語,就勢把我緊抱,只等我去了衣裙,你卻半真半假的大 肆把人糟蹋,這樣存心,誰說不是犯淫,為使你今後一心向好,更使你武功獨臻堂奧,自當從輕量刑,大辟可赦,腐刑難饒,還不趕緊躺下,讓姊姊動手?” 說完,果然從革囊中,把她那套醫藥用物取出,首先卻是那把寒光閃爍的銀刀,覷著麟兒,就要動手。 這一著,還真厲害,話如斬金斷鐵,恰似毫無半點商量,把美麟兒聽得毛骨驚然,無法反口,只好嚅躡說道:“如姊姊認為非此不可,就請動手吧?”果然躺著不動,緊閉星眸,甘心受罰。 女兒家的心,最喜男人聽任自己擺佈,只聞笑似銀鈴,美男子的朱唇上,不但又壓上了兩片又軟又熱的櫻唇,胸部上,也貼上了人家那富有彈性的雞頭肉。 正待正言規勸,甚至就此反臉,不想人家卻適可而止,輕顰淺笑道:“我以敗柳殘花之質,卻能獲你數吻之緣,業已喜出望外,從此一意精修,潔身自好,也決 不願對你再事糾纏,而且你季公子,只要用得著我,赴湯蹈火,決所不辭,此時此語,似乎言之過早,但未來自有佐證,夜已深沉,凌晨即須趕路,你只管靜睡便 了!”語言一了,她復就麟兒身旁,靜靜躺下,果然不再相纏。 美男子不想她變得這樣快,確實感動異常,為報答人家一片好心,忙取出玉瓶,傾了半盞靈石仙露,揀了一片芝肉,恭恭敬敬的遞與雲姬道:“靈石仙露,世之奇品,與千年芝馬同服,功效更著,就請雲姊一飲如何?” 雲姬驚道:“你從何得此奇品?” 麟兒遂把得露及得成形靈芝的經過,約略一說,只聽得雲姬變顏變色道:“靈石天露,千古難逢,成形的活靈芝,只聞武林有人言及,但誰也沒有見到,鶴峰出 現這種奇物,轟動武林各派高手,愚姊姊即為此事下山,不料路遇武成林,道是陰山派已派出絕頂高手,並還廣有連絡,志在必得,旁門別派,只一插手,便是禍 端,經他苦苦相勸,不必介人其事,以避免無謂紛擾,遂不得不中途變計,奔赴巫山,不料這種曠世靈藥,陰山派費盡心力,仍屬徒勞,我也能分沽神祿,駐顏有 術,只是愚姊妹義同生死,打算將君所賜,儲之玉瓶,再採藥名山,以露芝天露,作為藥引,食後不但卻病延年,而且可使芳年永駐,委實感激匪淺!” 忙探手革囊裡,取了一具碧裡帶紅,精美絕倫的細玉瓶,把麟兒所賜,傾入瓶中。 麟兒隨手又將天露倒了一小半盞,低笑道:“為著扇起姊姊心火,小弟至感慚疚。飲此既可去火清欲,就請先點雙目,而後將它服用如何?” 雲姬自是感激,一任麟兒拔取她頭上玉簪,點過雙目,立將餘下的一口吞服,立便緊閉雙眸,盤坐行功。 麟兒也把神山異僧,傳授的六合神功,暗中練習,這一來,兩人雖然坐在一處,卻能處之泰然了! 五更不到,雲姬即勸麟兒騎鶴上路,麟兒認為太早,雲姬道:“不聽良言相勸,玉女險阻重重!” 這一說,不覺將麟兒弄得大吃一驚,忙問其故。 雲姬笑道:“道理很簡單,你和神女峰的人,大白天整整鬥了一日,晚間,誰也得想法休息,此時騎鶴離開,誰也不會想到,鶴背上還坐了人,就是陰山派的 人,也不至有人料及,玉女朱雲英,會有這麼大的膽子,以陰山派的靈禽,資敵為用,你如等到大白天再走,神女峰一幹人眾,勢將有目共睹,毒龍惱羞成怒之下, 必施展最毒辣最殘酷的方法,對付雲英,那一來,豈不是天大的麻煩?” 麟兒正容遜謝道:“姊姊高見,確實料事如神,待小弟招來二鶴便了!”忙往洞外一看,除那秦吉了在一株老松上閉目歇息外,雪光素雲,卻不在附近,麟兒笑著招呼道:“小吉兒,雪光素雲,哪兒去了?我們得立即離開此處,趕快把它們喚來?” 那秦吉了竟懶洋洋的答道:“此處後山滋生毒蛇,它們兩個食量很大,大約又在找尋美食去了!” 麟兒急道:“晨曦未出,即便離開,若事遲延,勢將不及,你何不及早把它們一同叫返?” 小吉兒氣道:“我也累著呢!誰耐大清早,就去找它們!” 雲姬悄立麟兒身後,嬌笑道:“這小鳥兒,聰明憐俐,就是有點懶惰頑皮,大約玉女雲英,把它餵得太嬌,喊它作點事,專喜與人抬槓呢!” 麟兒點頭道:“雲英的脾氣,就帶著三分剛強,稍不如意,馬上就可反臉,起初,我還對她不太放心,認為盟弟惠元,身負絕世奇資,要找一白首良伴,並不困 難,但暗中卻也為雲英可惜,誰料她不但一貌如花,而且心如瑩玉,方正中更有炯娜,文學武功,人品天賦,色色比惠元不差,於是她在我們心目中,份量比前更 重,加以她一心為友,乃至於身受慘傷,亦所不計,自此以後,當然成為我們生死之交的理想人物了,這鳥兒的個性,大約也承受了它主人的性格不少!” 雲姬攜著麟兒的手,無限關注道:“此去崑崙,將近四千里,縱騎白鶴飛行,一往一來,晝夜無阻,大約也需時五日以上,絕谷裡的人,除你義弟外,其他四 位,都已受傷,雖有寶光護體,但以毒龍老怪武功之高,要把他們一舉擒獲,恐還不難呢?這事情,你得另有妥善之策,否則恐有變生不測之虞!” 此話一提,不由麟兒心中一怔,暗道:“這女人心思真細,代人策劃,語語中肯,確是巾幗中一位不可多得的人物。”遂把自己心意,向她說出。 原來美男子也早想到這一點,同時以兩件防身至寶一紫龍珮和軒轅劍,一件都未留在身,星宿海雪地冰天,海中玄冰逾丈。 破冰入水求藥,如無至寶護身,則入水準死! 自己背上,雖背著佛門的純陽雙鈸,但因此寶新得不久,各種靈異之處,一時還體會不來。 與自己共有至寶的人,只有那天仙化人的師妹,白衣龍女了!惟有親去會她,藉她身上的神珮一用,以便飛赴崑崙,求取靈藥。 還有那愛妻知己,圍困谷內,目前能趕往救援的,也只有這位嬌憨師妹了。 七寶金幢,降魔利器,驪龍神劍,恆古奇珍,多此二物,自然增加不少、威力。 師妹蘭心蕙質,蓋代天人,有她和玉女瓊娘在一處,金牛絕谷,必然頻添無限風光,也為那些受困絕谷的人,帶來無限生趣。 毒龍老怪,功力雖高,但遇著天地間雙龍二劍,玉珮神珍,頂上還有那七寶金幢,緊緊護住,就是陸地神仙,恐也無可奈何了,請來師妹,自己也就安心奔赴崑崙。 雲姬聽他一說,不由心中驚喜道:“原來你心中還有這等巧妙打算,只是你那位天仙一流的師妹,難道還高過玉女不成?” 麟兒點頭微笑道:“就武功而論,兩入可能在伯仲之間,不過師妹所習,範圍極廣,如得著再傳恩師的培育,以她的悟性,不久可能就在玉女之上,論文才,恩 師學究天大,才華淵博,師妹功得恩師教養,天資既高,用功又勤,在基礎上,已較玉女棋高一著,今後造詣,雲英自然很難和她並駕齊驅,至於論資格,同是麗同 仙女,美絕人寰,但在秀雅而言,我師妹自又稍勝一著!” 雲姬把朱唇一撇,故作椰榆道:“情人眼內出西施,自古而然,這般解說,焉知其不是故意杜撰?玉女雲英,麗勝天仙,才比道蘊,千萬女人群中,就難選出一個,我就不信你那什麼霞妹妹,著著勝似人家,如果你適纔所言,我們只有當人家的丫鬟僕婦了!” 麟兒忙笑道:“你自己問我,我據實相告,不惟沒有討好,反而遭你白眼挪榆,你們婦道人家,委實無法侍候!” 說得雲姬也噗哧地笑出聲來。 驀聞一陣呼呼之聲,穿林而入,卷起松濤陣陣,滾滾狂風,疾朝洞口直逼。 兩人注目凝視,原是雪光素雲,奮鼓雙翼,穿枝渡葉,疾飛而至。 雲姬笑朝麟兒看了一眼,似驚似喜道:“別瞧它懶,作起事來,卻也性急,這兩只長頸怪物,大約聽它一說,拼死命的振翼飛來,它原追趕不上,乾脆就騎在素雲身上,自家有翼不展,恁地安閒,未免太可惡了!” 麟兒一心只接惦谷中契友,卻未意這些,聽她一說,星目流轉,略一凝住,果然前面白鶴,背上卻立著足有喜鵲大的一只小黑鳥,不用目力,還看不出來,暗中 卻驚異雲姬功力,也頗不凡,否則,靈石天露,功力發揮,卻無這般迅速,遂笑答道:“雲姊內力精深,一經靈藥洗目,眼力便自不凡,如再努力潛修,不到三年, 足使江湖絕頂高手,刮目相看!” 女兒家生來愛捧,娼門蕩婦,卻也有人願抬高她的身價,照樣的可以為她大起貞節牌坊,而她自身卻受之無愧,美男子數語讚揚,卻把雲姬說得心花怒放,回眸一笑,百媚橫生。雪光素雲業已飄然降落,引領低鳴,似若告知麟兒,要走趁早。 麟兒早已收拾停當,青緞長褲,箭洞依然,原來隨身衣物,卻把它寄在店中,雲姬雖略嫻女紅,但震中針線告乏,便也愛莫能助,由來離別一事,最惹愁思,男女之間,更多纏綿哀怨。 雲姬雖曾寄跡淫蕩,面首三千,對男子自無半點真情真意,但一存心學好,便與以往截然不同,自覺吻抱情深,春宵不可復得,此地一別,人世間幻變無常,今後遭逢,殊難逆料,不覺玉容黯淡,泫然淚落。 麟兒也覺心酸,只好勸慰道。 “姊姊割肌療毒之德,小弟固已銘之肺腑,此處險惡重重,最好趁早離開,異日有緣,自當專程造訪,俾圖良晤,此時,因師執良朋,陷身險地,急宜求救,無法久留,雖近不情,還望見諒!” 美男子詞意懇切,惜別之情,溢於言表,隨跨上雪光,帶著玉女靈禽,面向雲姬揮手示別後,即低喝一聲:“起!”雪光雙翅一拍凌空直上,素雲則追隨身後不舍。 也是麟兒運好,神女峰上,突然泛起大霧,加以晨曦未出,星月無光,白鶴臨空,義勇寨裡,一幹妖人匪眾,竟無人察覺。 離開巫山後,即向東南進發,飛馳不久,晨曦初出,極目遙天,但見漫天紅霞,臨空盪漾,一輪紅日,遠在海天交接之處,隨波湧出,載沉載浮,有若美人出浴嬌姿,不盡施旎之致。 不俄傾,紅光轉紫,曉色雲開,大地景物,盡入眼簾,只覺江河如帶,千山凝碧,行人如豆,房舍如拳,古有所謂納須彌於芥子,自非欺人之論。 美景無邊,賞心悅目,人在鶴背,有如星隕丸瀉,電掣風馳,每遇絮雲橫空,立覺雲擁足下,純陽雙鈸,映日生輝,自身負有絕世奇資,關係武林劫運,直若西 天善財,偶離碧落,降身人凡,伸挽塵劫,這一激發他那滿懷豪邁之氣,頓覺身無疲困,一聲長嘯,盪漾雲天,雪光素雲,原系陰山派數白年的靈禽,巧知人意,遇 著麟兒高興,立即振翼長驅,神速無比。 一人兩鶴,還攜著那能通人語的秦吉了,翱翔碧天,由清晨至午後,足足飛了六個時辰以上。 玉女靈禽秦吉了,立在麟兒的左肩上,突作人語道:“肚子餓啦,再不找點食物,我也受不了這天上寒風,每次隨著小姐出來時,靈丹食物,應時鮮果,應有盡有,倒霉才遇上你,餓著肚子趕路!” 麟兒笑道:“你這小東西,真是又饞又懶,雪光載著人,還得振翼前飛,你呢?坐著無聊,還喊肚子餓,真氣人!” 正待著雪光素雲,凌空下落,找點野食充饑,然後上路。 摹聞一陣嘯聲,凌空直上,似有一股無形力量,排雲盪氣,凌厲無濤,麟兒坐在鶴背之上,突覺有力難展,那載人的白鶴,竟將翹膀一收,直衝而下。 麟兒驚吒道:“雪兒,要下降,也不忙在一時?為何這般性急!” 這種極有年代的靈物,它如容你騎在它的背上,若非卒遇事變,絕不至於桀驁不馴,這時不但雪光似乎失去自身控制,連那素雲也跟著直落。 麟兒周身,似遭著一種奇異力量所製住,渾身功力,無法施展,連太清罡力及伏魔神功,一經施運,立感真氣不繼,遂大吃一驚,趕忙強斂心神,用崑崙絕傳攝 氣歸元之術,將真氣凝聚丹田,而後緩緩施展,這一來,才察覺周身竟有數次要穴,已於不知不覺之間,受人封閉,趕忙導氣衝開被封穴道,全功未竟,雪光素雲卻 已撲落塵埃,麟兒尚無法施展輕功,一個步履踉蹌,無巧不巧,青草地上,正臥著一位玄衣道者,曲 作枕,酣然入夢,收步不及,右腳撞著人家的左膝,一式黃狗 撲食,重重的跌了一交。 這一下,人雖未傷,兩膝雙肘,卻隱隱作痛。 那道人猶酣臥未醒,嘴中卻在罵道:“沒出息的蠢材,大白天不知胡想什麼?地上有人,不知避讓,偏對著人家的腳上直撞,惹翻了道爺,不挖出你的招子才怪!” 麟兒正在氣頭上,打算回他幾句,繼而一想,人家既未惹我,自己把人撞上,無論怎樣,總算理虧!講上兩句好話,自然也就獲得人家諒解了。 遂含笑賠罪道。 “道爺,弟子一時不慎,把你撞醒,好生過意不去,就此陪罪,尚望海涵!” 那道人也不理睬,口中卻吟哦道:“中歲惟好道,晚家雪山睡,興來常獨往,勝事空白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偶然遇童子,談笑無還期?” 麟兒聽他吟的,正是王維所作的終南別業,他卻偏把幾處修改,不覺私自竊笑。 那道者卻又自言自語道:“這時,我把它一刪改,偏偏弄巧反拙,看來王摩詰真比我高明,起初我還以為偶遇林叟,無什好談,故把它改作童子,誰知遇到一些乳臭小兒,幼不更事,和他說笑,豈不是對牛彈琴。” 麟兒笑答道:“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正是先聖先賢,舞詠雅事,道長卻偏把童子認作不值一談,如人人均作此想,豈不今天下童子,對長者大失所望?” 那道人卻從草上,緩緩地坐了起來,雖然睡意惺鬆,但兩道眼神,卻是非常犀利。 麟兒把他仔細一看,見他黃冠玄服,修盾朗目,三絡長胡,輕拂胸際,飄飄然確有出世之姿。 使人最注目的,還是他手上持的一把羽扇,扇上精光閃閃,耀眼奪目,扇柄,卻套著一式紫金錦囊,一看就知這把扇決非等閒之物。 道人把麟兒望了一眼,大拉拉的道:“這麼說來,你是贊成我修改的了。” 麟兒笑答道:“王維的話,確是清高絕俗,渾身無半點煙火,不過道長應情即景,改掉幾字,卻也未無不可?” 那道長拈胡微笑道:“看你適纔所言,頗有一點談鋒與才趣,而且坐跨靈禽,身負寶劍,自然是武林高手,可是練武的人,必須先具備一對明察秋毫的雙目,既 然這樣,你為何一意的瞎衝亂撞,難道我人老好欺,目前世道衰微,連個敬老恤幼之心也沒有了麼?”講到最後一句,卻把兩道修眉一挑,僅見兩股冷芒,直衝出約 有四五丈遠近,只看的麟兒心中驚訝不已。 這時周身穴道已解,雪光素雲,也若無其事的爭鳴身畔,麟兒知道適纔的事,明是這位道爺一手所作,但他不惟賴賬,而且設詞相逼,只好苦笑道:“弟子如在往日,即從高空跌落,也決不至於無端累人,今日情形,實在特別?” 道長朗聲笑道:“你開口弟子,閉口弟子,讓人聽著,以為你不是我的徒弟,起碼也是與我互有關連的後生晚輩,而今你我不但互無關連,而且尚有糾葛,據我看,弟子,還是把它不用的好!” 麟兒也天真稚氣的大笑道:“天下文學武事,言正統都是同源,老前輩目蘊精光,分明功臻絕頂,季嘉麟未學後進,在長輩面前,豈容隨便放肆?” 那道長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 “果然不錯,無怪三弟自願背蓑衣撲火,惹火上身,可是劫運重重,道長魔高,能與人家作對,起碼也得花我兄弟兩三年的心血!” 這樣一說,分明語中有話,話中有因,已把麟兒暗中點破。 美男子不由得如醍醐灌頂,甘露涼心,憶及自己未來三位再傳恩師,其中有一位法號天惠真人,雖然未曾會面,但無時不在響往之中,這位前輩道長,分明正是 自己心中所想念的人物,遂趕忙跪在膝前,一把抱住道長右足,喜極而泣道:“恩師!你想煞弟子了?弟子目前正在走頭無路,何不插手其間,挽此一劫?” 道長把兩道修眉,皺了一皺,旋又和顏悅色的微笑道:“我何時收下你這樣一個活象大姑娘的弟子?” 麟兒謹答道:“已得三恩師當面許可,神山三老就是弟子再傳師傅,弟子被人打敗,師傅也跟著顏面無光,你老人家總不能棄我不顧!” 道長朗笑道:“三弟一向滑稽玩世,專喜拖人下水,不錯,我正是天惠真人,偶爾小憩此間,喜愛雪峰山雲海雅興,一見鶴上騎著人,早知是你這冤孽,被人圍 困金牛絕谷,受傷的人,又多是和你這孽障糾纏有關的人物,哪得不急,作了我們弟子,就得膽大,前怕狼,後怕虎,見人就哭,哪能算是武林中俠義之徒?還有崆 峒門下那小鬼,雖然天真淘氣,人品學問,也較你稍差,但還可作為我們門下弟子,不過,他愛上了那彈琵琶小妞,這個麻煩還真不小?!陰山五老,道已通神,聲 勢極大,目前江湖上已無人能是他們敵手,還有峨嵋青城以及氓山那幾位老不死的怪物,如和他們聯合一氣,那簡直就變成魔颶萬丈,不可響跡,就是我兄弟三人, 一同出手,也並無制勝把握!” 這話一說,把麟兒冷了個透心涼,不覺迫不及待的說道:“據恩師這麼說來,武林劫運,挽救無望了!”說完,一臉傷感神色。 天惠真人輕叱道:“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心存善念,必有天知,豈能為著一點小挫,即灰心喪志!” 略事沉吟,又繼續道:“你大師傅乾坤正氣元妙書生,學究天人,功參造化,已是仙俠一流,授你純陽雙鈸的,正是你三師傅饒鈸僧,也是佛門蓮花座上的人 物,不過素喜滑稽玩世,對人卻最是和易可親,三弟已將傳鈸之事,一一面告,並向盟兄請示機宜,但他為人一向穩重,只笑謂,此時言之尚早!” 麟兒滿臉淒涼道:“恩師等先天神算,徒兒自宜遵守,只是師執廬山青蓮師太與師姊瓊娘玉英等人,已被毒龍老怪暗用散瘟元恙所傷,及義弟惠元膩友玉女雲英,也是毒龍老怪的嫡親孫女,卻被老怪用掌風震傷,據云:這種毒物,惟有星宿海內有藥可解?但不知恩師能否將藥名見示?” 真人含笑道:“藥物到時自知,至於能否獲得,那倒得看你緣份如何了!你那啟蒙師傅,崑崙掌教司馬紫陽,愛你至極,你去求他,決有辦法,何必此時求助於我?” 麟兒只好聽在耳內,苦在心頭,正待別過恩師,騎鶴上路。 那道者卻又含笑招手道:“你既然是我弟子,對我磕了頭,初次見面,自然也得給你一點什麼?” 說完,立從袍袖中取出鵝卵大的一顆紅珠,及一只紙袋,並還神色莊嚴的囑咐道:“紙囊之物,必須珍藏,非到萬不得已時,不得拆閱,凡遇奇兇惡怪之物,必須妥用定靜功夫,否則心神一亂,步調失調,而且紅珠一用即完,用之不當,跡近糟蹋可惜!” 麟兒謝賜后,遂把贈己之物,一一納之囊中。 天惠真人仰天大笑道:“為著你這孽障,又耽誤了半天功夫。”羽扇輕揚,清風陣陣,風過去,人跡杳然,只看得美麟兒感嘆不置,深覺武功一道,漫無止境,自己這點功力,固然是武林中有數高手,但和這幾位恩師一比,那就有小巫大巫之別。 感嘆一陣,就在雪峰山前,(雪峰山系湖南峻山之一)採了一點水果充饑,雪光素雲和那秦吉了,也找了一點野物吃食後,立即凌空趕路。 飛經長沙,水鴛洲正當其下,離別家園,已逾半載,自當一叩椿庭,稍慰依閻之望。 騎鶴歸來,飄然降落,一入家門,但見門窗已閉,鐵將軍拒不開關,不覺心中忐忑不定,正待找人詢問,恰遇洲上漁人,見到麟兒,先還一驚,但仔細辨認之下,忙喜呼少主,親熱之情,溢於言衷。 麟兒忙詢問慈父何往? 漁人笑道:“早在月前,水鴛洲上,飛來兩只大蒼鷹,鷹背上並還坐著一位身穿葛衣,身材矮胖,道貌岸然的老者,據云,系奉崑崙掌門之命,來此迎接洲主, 同赴崑崙小住,洲主同著文大爺,遂於翌日清晨,騎鷹飛去,迄今未返,房屋我們輪流看守,鑰匙就在村主身上,如今公子既已返裡,我們立即面陳村主,著他開門 便了。” 麟兒聽他一說,知是恩師派人來此,把父親和文虯一同接赴崑崙,不覺心中大定。 趕忙笑答道:“我身懷要事,即須奔赴崑崙,既然家父離此,我也無暇入內,本擬盤桓數日,與洲上父老兄弟,稍敘離情,但事情緊急,刻不容緩,就此別過,並還望原諒此舉之不情。”說完,拱手作別,旋即跨止鶴背,振翼騰空。 洲上漁人,見少主能騎鶴凌空,幾疑真疑幻,感嘆不已。 |
第15章 海蛇阻道b
麟兒一心記念谷中受困的人,也急於一見師妹,遂不分晝夜,騎鶴趕路。 第二天清晨,即趕到粵境南海普陀岩上空,麟兒一時口渴,驅鶴下落。 普陀岩依山傍水,林中清幽,綠竹千章,蔥翠欲滴,一落鶴背,即找清泉,但降落之處,卻是翠竹林中,右竹撐雲,遮天蔽日,凝神四注,卻不見有半點清泉。 麟兒暗道:“曾在故鄉時,據云粵境之普陀岩,為當地勝景,大抵就是此處,當地靈泉巖洞極多,紫竹林更為佛門勝地,我何不穿出竹林,順便一覽此處風光?” 驀聞喝叱之聲,卻自遠處傳來,那聲音雖然清脆悅耳,然中氣充沛,似有武功極高的人物,發生爭吵,麟兒猶屬童年,天真稚氣之心未改,雖然有事在身,卻也急欲一探究竟。 忙循聲向,穿出竹林,秦吉了與雪光素雲,亦緊隨麟兒身後,飛身急進。 一出竹林,青山在望,山雖不高,玲瓏秀拔,雅絕人寰,叱吒之聲,卻來自靠海一面。 一人兩鶴,均循右徑而入,麟兒為欲悄窺究竟,竟施展躡空提縱術,身如天馬行空,人若風飄落絮,輕靈巧快,令人自嘆觀止。 愈往前行,山形愈險,回峰合抱之處,危岩屹立,下臨南海,遙望碧波無際,似覺水天相接,海風徐來,竹葉搖翠,使人飄飄然有遁世之思! 岩前曠地上,立著三女三男,分作兩排,東西分庭抗禮,正在大事爭執,那叱吒之聲,卻正來自此處。 東面一排,卻是三男一女,當中兩男,正是崑崙派馳譽江湖的八大門弟,水火童子朱志明和天龍劍徐瑤,左右兩端,一男一女,也是八大門弟武功極高,年紀最輕的挺秀人物,左端正是蔡楚翹,那容顏秀麗,美似仙姬的女子,正是最年輕,最俏皮,而曾由紫陽夫人親自傳授的白玉嬌。 麟兒雖是掌教真人嫡傳弟子,但從未到過崑崙,門中長輩同門,更從未面晤,自然不知這四位少年男女,就是自己的師兄師姊。 面東而立的,卻是兩位身著淡藍的絕色女子,論年齡,彼此都不過十之七八,左面一個,身長玉立,右面一位,卻是嬌小玲瓏,這兩個妮子,雖是艷如桃李,但對人卻是冷若冰霜。 麟兒潛身竹林隱蔽之處,因地勢頗高,雙方情形,卻看得清朗楚楚,不覺暗想道:“東西兩面的人物,都是一臉正氣,但不知為著何事,弄得劍拔弩張,倒得看看他們如何結束這場爭執?” 他卻不知這兩位女子的來歷,更未想到她們的長輩卻是何人?南海普陀岩水靈宮住的是何人物? 那長身玉立,冷若冰霜的美麗女子,混名俏羅剎,芳名鐵秋英。那嬌小玲隴,性格奇特的一位,卻是賽飛瓊聶芷蘭,別小看她們,授業恩師,卻是兩位帶發修行,空門中最為厲害的武林異俠。 鐵聶兩女,多行俠沿海一帶,海面上的人物,只要聞及兩女的大名,沒有不為之張目結舌,麟兒出道未久,自然不知這兩人的來歷。 只聞那鐵秋英翠眉一挑,冷幽幽的說道:“你們成群結隊,未經許可,擅人普陀岩本門禁地,既經喝間,尚不退出,意欲何為?” 這女子所發質詢之辭,雖然語音不高,但字字入耳,知道這正是玄門上乘功力,飛音入耳之技,不由驚道:“真奇怪,恩師麓山傳藝之時,各門奇功異技,均言之頗詳,南海普陀岩,卻未聞出有什麼厲害人物,為何會有這種功力的女子!” 那貌相英俊,年約十六七歲的武裝少年,也冷幽幽的答道:“普陀岩為粵省名勝風景之區,自古以來,即供人遊覽採藥,從未聞有人擅敢把它列為禁地,是否你師徒即可橫行霸道,蠻不講理?” 答話的人,也正是崑崙派脾氣最大的一個,天龍劍徐瑤,此人生性至傲,除崑崙派的人外,梗直有點目無余子。 麟兒知道此語一出,好戲就此開場,果然那女子哼了一聲。 怒咳道:“狂徒,你大約是活得不耐煩了,佛門勝境,一派莊嚴,許來此處與否,權在洞主,而今你們擅入禁地,我們如不加以阻止,武林人物,勢將竊笑我們,連保衛洞府的能力也沒有了!” 那一身藍裝,儀容韶秀的少年,忙含笑答道:“道友,天下武林人物,彼此原是一家,我們來此,也不過為了幾爐丹藥,想找幾樣藥物而已,普陀岩下的紫海 藻,這在你們,毫無用處,我們要的,更是少而又少,縱令有觸禁條,那也只能算是我們誤犯,還望道友見諒此舉之不情,返歸師門,必面陳本門尊長,專函致謝, 不知此意如何?” 麟兒一聽這人說得合情合理,不覺暗中欽贊。 那長身玉立的少女,毫不動容,還是冷冰冰的答道:“我姊妹兩人,只知遵守師命,其他一無所知,你們犯到那裡,我們就得按規處罰!” 這說話的少年,原是一陽生蔡楚翹,仍然含笑問道:“倒不知道友,要把我們怎樣處分?” 那嬌小玲攏,但是對人也無半點情分的賽飛瓊道:“處分很簡單,男人犯禁,每人三十蛟鞭,女人免究!” 麟兒暗笑道:“岩主人一定是位女子,她對女人特別寬厚,對我們男子,委實太不公平!” 蔡楚翹冷冷笑道:“如果不接受這種處分,道友又把我們怎樣?!” 俏羅剎秀眉一挑道:“那他是自嫌命長,只要他能逃出我手中長劍,本姑娘就一身為他承當!” 水火童子朱志明,一見對方礎礎逼人,不由也引發了滿腔怒火,當即冷笑一聲道:“道友!但退一步地,何處不饒人?何必做得這麼決絕?” 賽飛瓊聶芷蘭,似感不耐,立向朱志明嬌吒道:“我們四人,除隨來女子,可以離開外,其餘三位,均即入洞領罰!” 仙姬白玉嬌也怒喝道:“我們四人,均是同門兄弟姊妹,你如要固執己見,任意呈兇,說不得我們只好手底上見輸贏,再論是非曲直?” 鐵秋英和聶芷蘭氣得玉容變色,首由聶芷蘭拔劍發難,劍指水火童子朱志明道:“你大約是他們的師兄,可指人出來與姑娘應戰。” 天龍劍徐瑤,遂躍身而出,兩道劍眉一挑,滿懷不耐的喝道:“既是如此,就請亮劍!” 聶芷蘭也把長劍一指道:“犯徒,難道你身邊無趁手兵刃麼?” 摹聞天龍劍冷笑一聲,繞場疾轉,展開身形,口中還出語幾諷道:“對付你,還毋須拔劍!” 麟兒一見他這種身法,不由大吃一驚道:“原是本門師兄師姊,到了此處,倒是這位師兄,過於小觀敵人,恐難討好!” 那賽飛瓊果然視同未睹,懷抱寶劍,兩眼注視劍尖,只待對方出手。 麟兒一見這年輕少女,卻有這等氣勢,不由心中又是一驚,暗替本門這位師兄擔心不已! 果然天龍劍徐瑤,繞場兩匝後,摹地欺身進掌,他原是用崑崙派獨門武功“大擒掌法”,這種武功,施來極具聲勢,天龍劍為崑崙紫陽夫人撫育而成,武功拳技,多得夫人親傳,餐霞客和白雲生,對這位少年師姪,也極鍾愛,不過徐瑤心性高傲,真人有許多心法,尚未親傳罷了。 他還保持著名門大派的身份,女人的前胸,因有玉乳雙聳,不便動手進襲,故第一掌,用的卻是“金豹探爪”,直攻左肋,掌風疾勁,勢挾奔雷。 賽飛瓊不等他右掌遞到,立將手中那廢鐵似的烏劍,緩緩往前一指,劍尖上立有千絲寒風,還帶著一種令人困惑的奇嘯,直對天龍劍周身襲來。 徐瑤一見,大吃一驚,趕快閃身避開,再覷機發掌。 不料賽飛瓊卻把手中烏劍,對空一揮,那劍身似乎含著千鈞力量,施展得至為緩慢,然後左右縱橫,上下飛舞,劍身上烏芒打閃,光長數十丈,而且愈演愈烈,愈變愈長,只聞轟發之聲震耳,剎那間,立把天龍劍徐瑤,籠罩在烏光劍氣之內。 立在一旁的,都是崑崙劍術高手,一見這少女所施展的,竟是一種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奇異劍法,不但徐瑤擬以徒手入白刃的方法,將人戰勝,已成幻想,就以劍術對攻,也恐難是人家敵手,這種用劍氣傷人的上乘劍法,在江湖上確還不可多見。 天龍劍徐瑤,總算受過高人指點,雖然被人用劍氣所籠罩,卻能保持心神不慌,摹地用掌風將自身護住,反手一拔,白鶴神劍業已脫鞘而出,劍是七弟玉虛道人手中防身怯魔之物,此次採藥南海,特藉來一用,不料竟由此鬧出絕大風波。 這寶劍一出鞘,立即發出一片銀白光華,從那森森劍氣中,直衝而出,天龍劍徐瑤,立將長劍揮動,劍如經天銀慧,矯天不群,在那少女千重劍氣之中,卻也有 攻有守,無如對方手中烏光神劍,威力奇特,那劍術,更是獨具一格,看起來劍隨少女美荑素手,緩緩揮動,但式中套式,招內藏招,明是逼攻,卻又變作退卻自 保,分明反身撤式,卻似靈蛇一般的繞身卷來,如波面雲詭,幹變萬化。 徐瑤施展的,卻是紫陽真人的鎮山藝業乾坤劍術,無如這種神奇功力,他不過得了六七真傳,原因在於內功造詣不深,過於秘奧的奇異招式,無法施展,就這樣,也和那少女打了六七十回合以上。 少女意感不耐,微一撤身,劍幕立解,徐瑤只覺周身壓力一松,他如收劍疾退,還不至於當場出醜,無如個性好強,眼高如頂,一領長劍,躍身直逼。 摹聞少女嬌叱一聲:“著!”手中劍連環揮動,烏光幾閃,緊跟著只聞 幾響,徐瑤上身衣服,立即被人用劍氣劃了三道七寸餘長的口子,那少女雖然手黑,總算還未手下絕情,施毒手。 徐瑤當場怔住,痴若木雞,俊臉通紅,眼蘊清淚,白鶴神劍,幾乎脫手自落。 白玉嬌知這位師兄心性極傲,此時如不出手勸解,說不定會釀成絕大變故,遂飛躍上前,嬌笑道:“師兄不必介意,且請退後小息,並還藉劍一用,待小妹來會會高人。” 賽飛瓊聶芷蘭,冷幽幽的說道:“我勸你還是安份點好,別以為我們對待婦女不同,真如不知進退,刀劍無情,難免不同樣的出乖露醜!” 白玉嬌不由心中冒火,嬌吒道:“你只管施展煞手便了,無謂之言,少開尊口!” 話完,一領長劍,招名“白虹貫日”,分心便點。 賽飛瓊這次出手,與前次大不相同,烏光劍往上一翻,竟實行硬接硬架,兩劍相交,創作龍吟,烏光銀芒,分外刺眼。 白玉嬌手中神劍,被她這一架之力,震得劍身抖顫不停,暮覺手臂一麻,似乎立椿不穩,趕忙疾退數步。 賽飛瓊卻出語相譏道:“原只有這點本事麼?想來此處呈兇,未免自不量力!” 雙方都是年輕少女,而且彼此心性都傲,一經對手,就絕不容情。 白玉嬌和天龍劍徐瑤,使的都是乾坤劍法,功力也與徐瑤相若。 兩人都用疾攻快打的方式,想迫使對方還不出手,剎那間,飛砂走石,竹葉紛飄,不到一盞茶久,雙方都廖戰在七十合以上。 白玉嬌內力比人差,不敢用神劍硬拼,久而久之,雙鬢間業已見汗,但賽飛瓊卻是愈戰愈勇。 俏羅剎在旁嬌喚道:“蘭妹,和她久纏作什?早點把人打了發吧!” 聶芷蘭抖擻精神,烏劍使來,如怒龍飛舞,越攻越快!竟把白玉嬌圈在劍光之內。 蔡楚翹一見大驚,正待出手相救。 水火童子朱志明秀眉一皺,竟探手囊中取出一顆雞卵大的黑色彈丸,暴喝一聲: “打!”隨著話聲,那彈子早已脫手飛出。 突聞一聲嬌吒道:“無恥匹夫,敢施暗算,看寶!”發話者,正是俏羅剎鐵秋英,一梭形之物,帶著一溜烏光,也從她手上打出。 麟兒潛身竹林之內,圓眸著一雙星目,凝神一志,注視敵我雙方情勢發展,一見師兄脫手飛出一顆形似雞卵的黑免彈丸,體散烏光,便知這是一種極為厲害的火藥暗器,不覺心中一喜道:“倒看看對方怎樣防禦解破!” 不料念頭剛起,那艷如桃李,冷似冰霜的女子,卻發出一梭形之物,那東西一出手,賽似自己魔家異寶天狼釘,發出一種“嗚嗚”銳嘯,知道這也是一種火器之類,不由大吃一驚道:“兩方面互不相讓,各走極端,這事情恐難好好收場!” 果然震天價一聲”轟”然大響,烏梭撞著烏彈,火花四迸,碎片橫飛,半空裡,射出無數白點,帶著千絲藍火,直往兩位少女身上射去! 鐵秋英和聶藍蘭,趕忙往旁縱開,雖然避過正面,但猶沾染了不少,那東西一挨身,就著火,少女芳心大震,趕忙用手撲滅,但一身所著,全是細軟綿緞,而且身上沾的又多,只聞一陣 之聲,身上的火,竟是愈撲愈烈,眼看就得活生生的燒死當場。 可是崑崙派這一邊,也未佔到便宜,原來那梭形之物,爆炸之後,接頭上,立飛出無數紅珠,忽然“波波”之聲大作,紅珠碎裂,不但散出燐火千點,而且白煙 瀰漫,白玉嬌和天龍劍徐瑤,兩人適當其衝,身上既已著火,同時煙迷雙目,立覺雙目奇痛,有眼難睜,那情形,比鐵秋英和聶芷蘭,淒慘處,絲毫不減。 水火童子朱志明,面色鐵青,立時沉聲大喝道:“師弟師妹,靜立毋躁,待愚兄用癸水彈前來破它!” 不待話完,右手一揚,立時打出一白色彈丸,徑可逾寸,長約三寸有奇,那東西起在空中後,立沿著一道弧形,疾朝下落,同時朱志明又大喝一聲:“著!” 第二顆彈子,迅如石火電閃,朝著第一顆癸水彈對撞而至,雙方只一接觸,只聞“呼” 的一聲,白沫四濺,噴得徐瑤和玉嬌滿身都是。 空中的煙,和兩人身上的火,受那飛來的白沫一罩,立便煙消火減。 徐瑤和白玉嬌危局雖解,但目痛並未減輕,只好由蔡楚翹扶著兩人,退往後面。 鐵秋英和聶芒蘭以身上著火,無法撲滅,只好往地上滾去,無如這種烈火彈,一經燃燒,雖然滅掉,不久又燃,非得把人化骨成灰,梗直難於敢止。 水火童子朱志明,系紫陽真人嫡傳弟子,居心至正,一見對手與自己,並無深仇大根,雖然為人偏激冷漠,但還罪不至死,遂皺了皺眉,一揚手,打出了兩顆癸 水彈,彈丸一破,白氣彌空,往南海二女身上一罩,把兩女弄了一身泡沫,雖然將人變得如同妖魔鬼怪,但身上的火,業已火跡全無,兩條小命,總算從火德星君的 手下,奪了回來。 鐵秋英和聶芷蘭,原已嚇得三魄杳杳,七魄悠悠,身上的火,熄了很久,還怔在地上,作聲不得。 朱志明面容一整,冷幽幽的發話道:“我們彼此,原無仇隙,今日之事,朱某也迫于萬不得已,彼此都未討好,算是拉平,還是兩位道友,互釋嫌怨,化干戈為玉帛,不識所見如何?” 鐵秋英和聶芷蘭,忙從地下,一式鯉魚打挺,躍身而起,且不答言,先行察看一身,誰知不看猶可,這一看,幾弄得無地自容。 原來鐵秋英的淡藍灰褲,前面褲襠上,無巧不巧的著過火,整整燒去一大塊,洞穿見肉,雙股妙處,如不蓋著一層白沫,幾似小孩穿著開襠長褲一般。她原是一位尚未出閣的大姑娘,這種羞人答答的地方,怎能讓人賞鑒,當時又氣又急,只好扭頭就跑。 聶芷蘭的情形,一樣的慘,胸前燒了一大塊,玉乳雙峰,幾欲脫穎而出,這還不太嚴重,臀部夾褲面,左右都燒了一個大口,那又白又滑又嫩的肥臀,左右都露 了出來,涼風一吹,自然覺冷,她用玉掌一摸,只嚇得花容變色,好在臉上滿濺白沫,人家無從看出她的表情,但聞嚶的一聲,一跺腳,縱身而逃。 麟兒把雙方情形,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逃入洞中的兩位少女,決不就此甘心,說不定要把師門最厲害的人物,招了出來,一場大戰,眼看就得爆發,又見一位 師兄,師妹,目已受傷,本想立時出面,設法解救,又顧慮眼前情況,卻似山雨欲來風滿摟,不如暫潛身以察勢,伏以待時,一侯敵我情形,全部瞭如指掌,覷機一 擊,自然能收實效。 忽聞玉磐三響,卻從普陀岩下,往上傳來。 麟兒心中暗地吃驚道:“果然這兩個性格冷漠的妮子,恩將仇報,潛居洞府的人,如不適值早晚二課,無故決不敲動玉馨,這分明是此處洞主人親自出動,一則通知守洞的人,準備洞主經過迎接,再則不過向敵人示威罷了!能有這等排場,此人武功道力,決非小可!” 摹覺兩道紅光一閃,兩條人影,卻從普陀岩下一躍而上,正是那鐵秋英和聶芷蘭,兩人原來所著的一身淡藍裝束,此時已全部換了一式淡紅緊身裝,愈顯得人比花嬌,俏艷欲絕,只可惜玉頰凝霜,對人形情冷漠。 兩人幾個縱躍,一身輕靈,捷同飛鳥,仍飄落原來對立之處。 朱志明將徐瑤白玉嬌置在自己身後,立和蔡楚翹仗劍而立,靜待敵人出手,偏生南海二女,不理不睬,但一臉怨毒之色,卻從玉頰上可以觀察出來。 只聞一聲冷笑道:“何方狂徒,擅闖本門重地,並還用火器之類,傷我門下弟子,還不跪下領罪麼?” 白光連幌之下,空中卻降落一婦一尼。 那婦人,看來不過四十上下,風譬宮裳,全身雪白,那白衣,閃閃發光,又軟又滑,卻不知是用何物所製,衣服穿在身上,非常美觀皎潔,配上她那宜咳宜喜的臉,細長的身材,愈顯得婀娜有致。 麟兒一眼就把這婦人看個清楚,不覺心中大惑不解道:“很奇怪,這婦人為何如此面善,我幾時見過她來?”左思右想,才憶及,玉女朱雲英的身材顏面,有好 幾處,就酷似這個婦人,不由心中暗想道:“難道這位就是玉女雲英的祖母扶桑姥姥,如果真實年齡,怕莫不有百十來歲,但聞她駐顏有術,永保芳華,不圖果然如 此!” 那秦吉了一見這白衣婦人,早已叫道:“老祖母原來在這裡呢!”撲的一聲,早已振翅而起,雪光素雲,亦已騰身直上。 麟兒正待制止,那還來得及?只好暗罵道:“這幾個扁毛畜牲,還真戀主呢!如我兩只蒼鷹,跟在身旁,就無須仰仗它們了!” 扶桑姥姥,一見玉女靈禽,均在此處,似乎吃了一驚,但這位個性奇特的美婦人,什麼事都能沉得住氣,看了一眼後,並不立即招呼,依然氣定神闊望著右側那帶發女尼。 那女尼看來也不過四十左右,青絲長髮,披垂肩際,玉面朱唇,貌像極美,但雙眉微挑,兩眼神光十足,冷冰冰的全無半點溫暖。 麟兒一見這帶發女尼,不由暗道:“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師傅傲不容物,教出來的徒弟也必偏激不仁,看這兩人的像貌,準知都是門戶之見,高人一等者流,今天我倒得和她們鬥上一鬥!” 那女尼把星眸往朱志明一掠,冷幽幽的說道:“此處的規矩,你可曾知道?” 朱志明見她那樣傲慢無禮的態度,也不由引起千重怒火,冷笑道:“這兒有何奇異規矩,你幾時向人說過?某等初來,倒不會知!” 女尼雙眉一挑,臉罩寒霜,意似不耐道:“好個素無教養的後生小輩,司馬紫陽傳授徒弟,對於禮節。 真是了點不管,居然還想領袖武林,實屬天大笑話!” 朱志明怒喝道:“你既在此處,創宗立派,自也是一門等長,當知辱人師尊,無殊自失身份,再如類似這種村婦罵街的話,恕我要無禮得罪了!” 扶桑姥姥,對場中情形,原似乎不太注意,但一見朱志明態度強硬,卻也大起反感,遂從鼻中哼了一聲,冷峻地一笑道:“你面當長輩,自己做錯事,不惟不伏 首謝罪;反和長輩頂嘴,真以為我們無策制服你之力麼?”旋仲手往前一指,立發出千絲寒風,直襲朱志明的玄機要穴,這原是一種陰功絕技,朱志明和敵人相隔又 近,正待趨避,不想扶桑姥姥功臻化境,心念才動,便已全知,王指頻敲,一下即把朱志明點過正著,旋將身子微閃,撲上前即把朱志明擒諸脅下,蔡楚翹正待飛身 撲救,豈料那帶發女尼也已飄身上前,身法之快,真如幽靈魅影般,霎眼之間,蔡楚翹的笑腰穴上,似被人捏擊了一下,當即感覺全身酸麻,動彈不得。 女尼把蔡楚翹隨手一帶,即將人摔諸地下,冷峻的臉上,卻現出一絲笑容,轉頭囑咐鐵秋英道:“秋兒!且把兩人用蚊筋捆綁,先行重責二十蛟鞭,對這使用火藥暗器的人,除責打三十蛟鞭外,平行倒掛三日示懲,我倒不信崑崙派的司馬紫陽,他能跋扈到那裡!” 鐵秋英忙應了一聲:“遵命!” 不料那聶芷蘭卻肅察師尊道:“崑崙派還有兩位受傷的弟子,如何發落?” 帶發女尼冷笑道:“男子也先行責打三十蛟鞭,一同收禁,女子卻把她的衣褲弄破,放逐了之,我雖身入佛門,素來主張以牙還牙,以爪對爪,這樣的作,倒要看看司馬紫陽那牛鼻子,有何話說?” 聶芷蘭趕忙立起身,正待避師囑咐,去發落白玉嬌和徐瑤,不料放眼一瞧,岩邊卻杳無人跡,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朱志明和蔡楚翹,人還躺在地下,白玉 嬌與徐瑤,雙目已傷,適纔就在朱蔡身後坐定,難道目傷是假,趁自己跪稟師尊之際,撤身逃走不成?且往兩人靠身懸岩之局,先行察看一下再說! 於是拔身飛空,人如一只彩鳳,一躍十餘丈,直往岩後落去。 聶芷蘭飛落岩後半晌,卻是一去不出。 鐵秋英不覺心中怯綴道:“怎麼搞的,我就不信當著師父的面,會有什麼邪門,且待我前去一看!”這妮子,一身傲骨,比乃師尤有過之,暮地一縱身,直朝崖 後飛撲,不圖還未到達岩緣,忽聞一聲清笑,起自岩後,緊跟著衝出一條黑影,疾如星隕電閃,雙方前撲之勢都快,而且被此互是對面相撞。 鐵秋英一怔神,凌空揮掌往前劈去。 不想她快,人家比她更快。 對方前衝之勢,絲毫不減,左掌往前一搭,直扣陽豁(穴名),右手卻擊捏鐵秋英的期門要穴,鐵秋英大吃一驚,趕忙往右一側,只聞那人輕笑道:“想逃麼?那有這種輕而易舉的事?” 不等鐵女閃避,右手已觸及期門,只須輕輕一拿,鐵秋英即銳叫一聲,立時暈絕,對方一攔腰將她抱住,快如石火電閃般的降落地面。 帶發女尼,怒叱一聲,正待飛身撲擊,扶桑姥姥立時將她止住道:“此處尚擒住兩人,英兒蘭兒,雖然中人詭計,尚不足為慮,倒看這乳臭小兒,有何話說!” 原來搭救徐瑤和白玉嬌的,正是麟兒,他趁聶芷蘭在跪稟師傅的當兒,卻從那竹林之中,飛身而出,本來他這一著,逃不過扶桑姥姥一雙慧目,無如她正向空中,招呼玉女靈禽秦音了,一時也未在意。 麟兒提著兩人的左右肩膀,飛身一躍,遂降落岩後。 徐瑤和白玉嬌,兩目奇痛流淚不止,人在視力模糊之下,見對方是一個秀美絕倫的美少年,論年紀,最多也不過十之五六,徐瑤一向心高氣傲,自視極高,一見 此人,也不由心中佩服不置,暗道:“本門師弟董練秋,儀容秀美,除掌教真人外,均一致認為他已是人間無雙的美少年了,誰知道如與此人一比,還稍遜人家一著 呢?!” 不由心生好感,遂含笑謝道:“多蒙台端犯險相救,隆情厚誼,沒齒難忘,還望將姓名見示,否則受人之惠,連恩人姓名也不知,那才是天大的笑話呢?” 麟兒不覺忸怩含笑道:“倆位兄姊,我們彼此原是一脈,同門兄弟,還有什麼感恩圖報的話好說呢!” 白玉嬌一凝神,似有所悟,立即迫不及待的問道:“你是否本門傳遍上下,掌門恩師的衣缽弟子而兼愛婿,湖南麓山的嘉麟師弟不成?” 麟兒忙含笑作揖道:“小弟正是季嘉麟,兩位兄妹,想是八大門弟的五師兄和八師姊了。”隨說,隨把袋中的天露瓶取出,給兩人點目,靈石夭露,曠古神品,能治百般目疾,其效神速。 兩人雙目,原是一陣一陣的刺痛,逐漸紅腫,天露入目,遂覺涼爽無比,刺痛立減,不由大喜過望,對這位賽似金童的師弟,贊不絕口。 麟兒點目完畢,又告訴他兩人,如何運功調養,聶芷蘭因徐瑤和白玉嬌兩人,眨眼即失,遂飛身岩後探察,還未落地,即給麟兒用對空點穴術將人擒縛。 鐵秋英也繼起而來,不想麟兒以兩人雙目已痊,正欲與岩主人親自理論,如果對手將師兄師姊擒縛不放,也決以鐵聶兩女,作為人質,這一來,鐵秋英自然無法逃脫出手。 麟兒落地後,對著那帶發女尼,淡淡一笑道:“名山採藥,古洞潛蹤,這在武林中的人,原認為是一件平常小事,不意本門中幾位師兄師姊,來此處採取幾樣海 上藥物,洞主門下,口口聲聲謂我們擅自入禁,有觸定規,而今竟把我兩位師兄擒住,並還語侵師門,我路過此間,適逢其會,為維護師門聲望計,自不能插手不 管,而今雙方互有擒獲,和與戰取決取決于,不過本門與貴派,遙遙相隔,無怨無恩,即便師兄師姊,有何冒犯之處,那也是無心之失,值不得即開釁端,還望前輩 仔細思考!”:那帶發女尼立把雙眉一挑,星眸中精光電閃,縱聲冷笑道:“如你所言,你大約是崑崙門弟子!” 停了一停,又望著扶桑姥姥一笑道:“曾聞司馬紫陽,在武林中尾大不掉,傲視同濟,嘗以為傳聞之言,過甚其實,不意他的門人弟子,就這樣的飛揚跋扈,在長輩前面,居然使用教訓口吻,我倒要將他們一併擒拿,一一予以重懲,看看司馬紫陽,他又能把我普陀岩怎樣?” 扶桑姥姥笑道:“他不來便罷,如果不自知趣,還不一樣的將他擒縛,倒掛猢猻,殺殺他那股夜郎自大的火氣!賢姪女只管放手去作,老身絕對支持就是了!” 麟兒見她們藐視師門,不由引發他滿腔怒火,立將俊臉一繃,淡幽幽的說道:“本門尊長,向未對人失禮,即便弟子亦頗知自愛,至若武林中那班邪魔夕隨,存心不軌,想要亂加罪名,侮辱同門兄弟姊妹,自無需本門長輩動手,弟子就憑單劍雙掌,願意和他們鬥上一鬥。” 帶發女尼怒吒道。“好大的口氣,接掌!”語音未落,人已搶近身前,玉掌往前一探,即卷起一縷寒風,招式未盡,立將五指一抓,麟兒立覺前胸似有一陣劇 痛,不由心中大吃一驚,趕忙用天罡指往對方手上一劃,回身繞步,捷似風馳,伏魔神功,業已隨念而發,飄身五丈開外,立運氣凝神,暗中一試,內腑還未受傷, 心中始定,立沉聲大喝道:“玄門中的五指問心掌,原是對付魔教中的一種降魔絕技,習此藝者,非遇十惡不赦,而自身遭遇危害,絕不準以此掌傷人,老前輩一出 手,即用此種神功,對付晚輩,普陀岩的半覺師太,卻是前輩何人?趕緊道出淵源,如果一意逞強,勿怨晚輩無禮!”問語既完,立以雙掌當胸,伏魔神功,源源發 出,罡風陣陣,散之四方,靜候對方回話! 帶發女尼,開掌立式,即施毒手,她也看出麟兒功力,已臻不凡,五指問心掌,厲害絕倫,雖然只施出五成功夫,原意這少年必禁受不住,誰知他飄身一閃,即 已趨避,並還施展天罡指,幾乎使自己右手受傷,不由心中一怔,暗道:“這麼年輕的孩子,怎會有這種功力?”正待凝功運氣,再施毒手,不意對方身上,卻發出 一陣香風,看似溫和,事實上卻蘊藏著道家九天元陽內罡,奇特秘奧,莫可端倪,只好暫時停手,靜以觀變。 麟兒發話,竟道出她的師門,不由大感困惑,立時喝問道:“這篇話,是否司馬紫陽,教你問我?” 麟兒整容答道:“歷來徒弟出自師傳,晚輩所言,恩師如不談及,如何得知?數十年前,一重舊案,那與本門二師伯有關,老前輩恐不是不知罷!” 帶發女尼冷笑道:“好一個狂妄無知的後生小子,誰願意聽你這種胡說八道!” 立探掌出手,旋將五指一扣,問心掌力,二度出手,這原是一種陰手秘技,可以傷人於不覺。 好麟兒,冷笑一聲,雙掌往前一推,大清罡力,隨掌打出,微風起處,一股無形奇勁,隱含力道萬鈞,疾從四方八面,擠壓而來。 扶桑姥姥,竟沉聲大喝道:“賢姪女留意,這是崑崙派的鎮山神功,太清神罡!”立將雙掌一揚,只聞震天價一聲大響,剎那間,狂颶四起,寒氣襲人,閃閃黃光,直向四周激射。 雙方都驚於彼此間的威勢,立縱身撤退,空中掌罡,只一接觸,立發出一陣異嘯之聲,但見斷枝橫空,沙石蔽日.天空裡。 白雲翻滾,海面上,惡浪漫天,那威力簡直使人難於想像。 帶發女尼面色鐵青,扶桑姥姥,也變顏變色,美麟兒,依然雙掌護身,腳下不丁不八,星眸緊注,只待敵人二次動手。 空中的兩只大白鶴,一見罡氣彌空,狂風怒吼,嚇得立把雙翅一拍,搏扶搖直上青雲,霎眼間,立飛出掌風範圍之外。 那秦古了,飛行較慢,來不及把身子往上升高,但它仗著心思靈巧,身體細小,立往斜刺裡一撲,避過正面掌風,竟從風隙裡鑽身而入,落在扶桑姥姥的左肩之上,這烏兒既懂人言,自喜饒舌,只聞它銳聲叫道:“好啦,小姐叫我幫你忙,特著雪光素雲,把你馱到此處。 你卻和老祖母動起手來,看我回家告訴小姐!” 扶桑姥姥立把雙眉一皺,驚問道:“怎麼著?是小姐叫雪光把他送來此處?他們兩人如何會攪在一塊?” 秦吉了尖叫道:“小姐對我說,他是好人,老祖父不該和他動手,叫我偷偷摸摸,不讓祖父知道,著雪光素雲,把他馱到崑崙,並還說,事情如果辦好,你老人家身旁,有的是各種靈丹妙藥,如果不給,她還要偷著餵我呢!誰知他敢和老祖母動手,如告知小姐,一定活活把她氣死啦!” 扶桑姥姥,不由心中引起一陣困惑,暗道:“女兒家原愛俏郎君,這孩子如匹配雲英,確是天造地設,再好不過,雖然門規所限,困難重重,但那妮子個性倔強,只一有心,怎麼樣也不能扭轉她的心意,此事我如袖手不管,後果堪虞,倒得先把情形問明,再作處理!” 遂溫容向麟兒說道:“對我講實話,你來此處,是否騎著我座下的兩只大白鶴?” 麟兒含羞帶愧,把頭點了一點。 扶桑姥姥又笑道:“然則你認識我那孫女了!” 麟兒也只好頷首稱是,但一想到昂昂七尺之軀,如不仗著人家熱心高誼,幾乎無法脫身出困,更覺羞不可抑。 扶桑姥姥做微太息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世之恆情,雲兒心性至傲,既然與你相識,一意護你,想你人品,一定能使她稱心如意,老身只有這麼一位嬌憨孫女,自當設法成全,不過你須立即投入本門,其他一切,均由老身負責便了!” 麟兒縱聲大笑道:“老前輩,你這種想法,完全與事實相左,令孫女與我只是朋友,我和她決無婚嫁可能!” 扶桑姥姥,立將臉容一整,睜目大吒道:“你敢戲耍於她!心存薄倖,我不把崑崙山鬧得天翻地震,誓不為人!你究竟與她如何認識,不妨對我直講!否則,你就莫想離開此處!” 她這種護犢之心,溢於言辭,事實上,從雲英那種嬌憨剛韌的性格,麟兒也知道她這位祖母對她一定非常溺愛,心想:“雲英現已身在難中,乾脆把這次的事, 向她講明,如果,她通情達理,以毒龍叟那種懼怕老婆,說不定因她的影響力,使未來盟弟和雲英的婚姻大事,可以減去若干困難。”遂笑說道:“我與令孫女在未 會面之前,即與師妹互訂盟約,而今義弟陳惠元,對她已深懷一片愛意,雲英的本身,亦非陳莫屬,此事言來頗長,不知老前輩是否容晚輩細稟?” 扶桑姥姥一皺眉,略事沉吟,即道:“好吧!你不妨對我講來!” 麟兒將武成林如何作惡,薛瓊娘含恨復仇,琵琶女琴音困惠元,解圍困義釋雲英,金牛谷蜘蛛肆虐,毒龍叟怒施毒掌,絕谷突圍,崑崙求藥,一一細說。 扶桑姥姥只聽得雙眉蹩盛,一俟麟兒講完,遂笑答道:“聽爾所言,卻也不無道理,雲英此舉,雖不算錯,但已失去她應有的立場,脫離現實太遠,而今事實既 已糟到這步,我也無話可說,看你心意,似乎想我念祖母孫女之情,插手一管,但茲事體大,我有心無力,縱慾插手,也不可能,此閒事,我勸你還是伏首謝罪,若 蘭姪女,當可看我二分薄面,從輕發落,此意如何?爾不妨私自揣度!” 麟兒聽她口氣雖然軟了很多,但還是存著三分偏向,不由逗發了他那少年心性,遂笑答道:“死生由命,富貴在天,老前輩既然不顧祖孫之情,那還有什可說?此間之事,只要申老前輩願意放人,我也願化干戈為玉帛,否則,只能靜以待命!” 那帶發女尼俗家姓申,名若蘭,自稱無相神尼,原是南海普陀岩半覺師大的嫡傳弟子,武功劍術,獨成一家,只固性情偏激,成見極深,為人介於半邪半正,鐵 秋英和聶芷蘭,是她最為心愛的女弟子,徒弟被人弄得衣履不整,全身見肉,自然認為是一種莫大恥辱,如何願意隨意罷手?扶桑姥姥,原是自己的師執前輩,加以 陰山派實力極雄,自不敢隨意得罪,如果扶桑姥姥硬性作主,著雙方息事寧人,說不得申若蘭只好勉強從命,可是這位師執前輩,對麟兒所說,並未十分重視,看來 真正動上手,最多旁觀不動,絕不至反臉助仇,這一想定,哪容麟兒好好走開?遂冷笑一聲道:“我原不願與爾後生晚輩,一般見識,但你不特狂妄無禮,而且仗著 司馬紫陽那點微未道行,到處橫行,假如縱爾不究,武林中人,定會笑我為你崑崙派聲威所震,而今你兩位師兄,我將他們置之洞府,只要你有本事救出,我拿藥與 你換人,此間之事,我也一筆勾銷如何? 麟兒眨眨大眼睛,想了一下,暗道:“我倒要見識見識這奇異洞府,到底有何巧妙?” 遂漫應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前輩自己講的話,卻要算數!” 無相神尼整容大喝道:“出家人決無誑語,你如不信,就以扶桑前輩作證如何?”這女尼手腳至為俐落,將朱志明和蔡楚翅夾在脅下,對扶桑姥姥略一謙遜,彼此蓮步如飛,直朝普陀岩下落去! 徐瑤和白玉嬌兩人,卻在一旁看守鐵秋英和聶芷蘭,兩人要穴,都被麟兒製住,雖然不加捆綁,卻也不懼他們逃跑!麟兒復含笑招呼,師兄師姊,密切注意敵人行蹤,以免暗中受人偷襲! 白玉嬌對這位同門師弟,無限敬服,遂嬌笑道:“師弟年紀輕輕,這一身武功,確為我們望塵莫及,此次我們同下崑崙,還仗著師弟一對座下靈禽呢!” 麟兒喜道:“師姊已把我那對蒼鷹,帶來此地麼?此間事完,我須立即趕赴崑崙,找尋靈藥,正愁陰山白鶴,不好再向人家借用,如仗著陸地飛行術,趕奔崑崙,未免時間太久!” 白玉嬌淡淡一笑道:“陰山玉女,一貌如花,義妹瓊娘,同屬人間麗質,只這兩位,就夠你擔心的了,但願此鬧事,早點完結,更望玉人天佑,也好使師弟大為安心!” 麟兒俊臉微紅,含笑不答,隨撮口一嘯,聲遏行雲,餘音裊裊,盪漾不絕。 徐瑤也贊嘆道:“師弟功力真深,長嘯聲裡,竟能巧運本門內家至高功力,這種聲音一發出,不特可使遠近如意,而且可藉者力傷人,本門除了掌教師尊,和兩位師伯,有此至高功力外,就是兩位師叔,也難和師弟相比擬!” 白玉嬌微笑道:“練秋師弟,也熟諸這種功力,但是萬難及師弟精湛!” 鐵秋英和聶芷蘭兩女,因被麟兒點著暈穴,躺臥地上,無法動彈,人本嬌豔如花,更因穿著一令淡紅,愈使人看得眼花撩亂。 麟兒瞧了一眼,不由心生憐恤,低聲歎一口氣。 白玉嬌玲瓏剔透,抿嘴笑道:“她們兩人確實生得太美了,師弟惜花有心,只是將人救轉,那烏溜溜的飛梭,萬一放出,四師兄人已遭擒,我和師兄破解無法,說不定也和她們一樣,得橫躺地下,那一來,你動這種慈悲心腸,卻害苦了我們自己呢!” 麟兒被她一語道破心意,不由俊臉通紅,只好拿眼望著師兄,微笑不語。 徐瑤雖然生性高撤,但心地卻也仁慈,竟整容答道:“師弟意見極佳,即使她們再恩將仇報。曲在彼方,就把她們穴道解開,予以釋放好了!”遂著師妹玉嬌,代人家打通全身穴道。 白玉嬌故意使壞,雙手連搖道:“麟弟對空點穴,原是一種上乘功力,我如果能把人解開,又何至於會敗在人家的手下?有道是,系鈴解鈴,放著麟弟不支使,卻用我這種笨手笨腳的人,師兄真未免量才不當!” 麟兒知道這位師姊,非常刁鑽嬌憨,只好紅著臉,先將聶芷蘭身子拔轉,右掌往她胸前一按,女孩子的酥胸,軟綿綿柔若無骨,若用推拿手法,則使人極涉遐 思,偏生白玉嬌一雙星眸,覷著自己,那情形,似笑非笑,俏艷中帶著詼諧,麟兒雖然淘氣,但非常臉嫩,立覺紅雲上頰,羞不可抑,只好緊閉星眸,凝神運氣,藉 自己內功罡氣,把聶芷蘭所閉穴道衝開。 白玉嬌噗哧笑道:“原來是這麼樣的解人穴道,那邊一位,待我來越阻代庖,解不開,可不準你笑話姊姊!”果然她一本正經的為人推拿。 麟兒真被她窘得可以了,而今願出手相助,自是求之不得,忙一氣凝神,加緊功力。 不一刻,聶女穴道已解,星眸微啟,見是麟兒手按自己胸際,以為他乘人之危,大施輕薄,幾乎嚇得暈了過去,芳心一急,也不分什青紅皁白,猛可裡玉手一抬,對著麟兒左頰,就是一掌。 這一記耳光,還真不輕,麟兒只顧將全身功力,運于掌上,作夢也未想到,作了好,還得挨打,右臉上,立時腫起老高,指印畢露,臉上麻辣火燒,使人又氣又愧。 天龍劍徐瑤,兩道劍眉一挑,滿臉殺氣,不由揮拳大喝道:“賤婢,以恩作仇,我將你一掌擊斃!”說完,揮掌作勢,往聶芷蘭左肩就劈,徐瑤為八大門弟之一,功力頗高,這一掌,如果擊實,聶芷蘭怕莫不肩裂人亡,香消玉隕。 麟兒秀頰,雖然挨了一掌,但他生具愛美本性,那容師兄作這種摧花慘事,不好舉拳相格,卻把自己身子往右一橫,徐瑤大吃一驚,趕忙中途撤式,但以揮掌過 猛,雖然減去若干力道,但掌卻落在麟兒右肩之上,只聞“匍”然一響,單掌落實,徐瑤一臉慚愧,麟兒行若無事的眨眨大眼睛,一雙星眸,充滿磁性,臉如玫瑰, 滿布笑容,徐瑤不覺垂手太息道: “師弟!無怪本門掌教,譽爾為心同赤子,功臻絕頂,愚兄一向自負,但自遇師弟後,始信熒熒之火,殊難與皓月爭輝!” 麟兒天真稚氣的一笑道:“小弟愚頑,實難當師兄謬贊,適纔此舉,原以世無不解之仇,不了之冤。這位姊姊,昏迷初醒,神智未復,見我拿手按著她的胸際, 誤以我乘人之危,暗施輕薄,我也正凝運功力,為她解除穴道,未及禦防,受她一掌,師兄愛惜小弟,一時怒發,揮掌傷人,一連串的誤會,都由小弟自作自受,而 今她穴道已開,神智也恢復過來,為德為仇,全由她自決好了!” 語完,縱身而起,臨風玉立,秀逸奪人,只看得徐瑤和白玉嬌暗中喝彩不已! 聶芷蘭雖然痛恨麟兒傷她,掌劈玉頰,氣憤稍洩,又見人家對己不但未暗施輕薄,而且反解開自己的穴道,挨了兩掌,卻毫無怨憤之意,禁不住羞愧交並,緩緩的從地下立起身來,玉頰通紅,拈巾不語。 麟兒整容一揖道:“崑崙南海,本無仇恨,來此採藥,事屬尋常,原不值動手拼死拼活,本門兩位師兄,已遭令師擒入洞府,兩位姊姊,雖然受小弟點中穴道,當時志在救人,不得不爾,稍一深思,便覺無味,故將穴道解開,還望一時不察,恕罪才好!” 語若珠圓,人如玉潤,聶芷蘭除了羞愧以外,實無法致答一詞。 鐵秋英全身要穴,也已解開,微睜雙眸,一見推拿穴道的人,正是動手過招的敵對人物,她性情至為冷漠,偏激之見,比乃師還深,立時由地下一躍而起,避開 玉嬌的手,倒豎柳眉,沉聲大喝道:“誰要你們這種貓兒哭老鼠的假心假意,姑娘可殺而不可辱!躋身武林之列,誰還珍惜這條性命不成!” 她這種無禮傲氣,也逗發了白玉嬌滿腔怒火,立即報以冷笑道:“要想死,極容易!可是我們不願這麼做!師門傳徒授藝,原在於維護武林正義,決不是恃技凌 人,眥睚必報,動既置人於死,兩位師兄,已為貴派所擒,但我們卻不需要你兩人,作為人質,這舉動,既非示恩,也不在乎你們消仇解怨,不過秉師門訓示,求一 心所安,今後為今后為,悉聽尊便。” 鐵秋英大約因為聽到對方的人,也被自己師傅擒獲,怒氣稍解,立朝師妹喝道:“我們不妨就此回洞,準備迎接那些名門正派,大恩大惠的武林高人便了!”小蠻靴輕輕一跺,正待縱身入洞。 不料鷹唳長空,勁風直撲,兩只翼展逾丈,身長六七尺的大蒼鷹,斂翼而降,雙方一來一去,前撲之勢,都非常迅疾,前面的那只大鷹,卻從鐵秋英的頭上,一 掠而過,利爪如鉤,不但把她滿頭秀髮,弄得非常凌亂,鐵爪上還帶了不少。鐵秋英只覺頭皮一疼,無端受了人家扁毛畜牲的戲弄,真是有苦難言,遂和師妹一前一 後的往普陀岩下落去。 徐瑤和白玉嬌滿心稱快,麟兒卻用手撫著兩只蒼鷹的頭,只聞嘎嘎之聲,那對靈禽,一左一右的伴著麟兒,歡嘯不已! 人禽依戀半晌,麟兒卻把它們交給師兄師姊,並還一再叮囑,如陷身洞內,可速赴瓊州島(依瓊州島即海南島,唐直瓊州,故名)五指山,找尋師妹,令她前來 搭救,徐白兩人,見他說得鄭重,知道事態非常,本待一同入內,但又顧慮本身功力,不如師弟遠甚,如相隨一處,使人礙手礙腳,反不如讓他獨入為佳,故只好頷 首應允。 麟兒一縱身,躍上普陀岩,岩下有一洞口,離頂端約有百十來丈,兩旁雖另有落足之處,他卻用凌虛飛渡之技,疾落而下。 靜立洞前,洞口極窄,高可及人,幽暗沉沉,深不可測。 稍事看情度勢,立即縱身洞裡,洞中全屬岩層,愈往前行,愈覺開闊,寒風習習,濕度極濃,腳底高低不平,如不能暗中見物,行來至覺艱苦。 忽聞有人沉聲大喝道:“豎子如果憫不畏死,可深入水靈宮,一分高下!” 幽洞傳音,可以及遠,這道理,麟兒卻極具經驗,一聞聲音略帶沉悶,知道發話者離自己尚遠,遂縱聲大笑道:“水靈宮縱是龍潭虎穴,晚輩倒也想見識見識!”說完,一縱身,正待往前飛縱。 不料自己頭上,突然飛落一物,同時,一股奇腥,撲鼻而來,麟兒趕忙用“金鯉倒穿波”,往後掠退丈餘,還未落足,只聞“嘶”的一聲,那東西便以警箭一 般,電射而至,好麟兒,功臻化境,立振丹田之氣,猛可裡,疾把雙掌朝下一拍,趁勢凌空,那東西往前一衝,正值洞形彎曲,撞在壁上,只聞叭的一響,落了下 來。 麟兒卻用壁虎功,貼身洞頂,注視地面,卻盤蜷著一條長約七尺,全身帶著黑白相間的環紋,頭小眼細,尾部極短,其狀如掉的蛇形怪物。 這東西,昂首圈著麟兒,嘴內卻發出一陣嘶嘶之聲,還噴出一線白沫,直往麟兒身上射來,不過頂部高達丈餘,那白沫卻只能噴高八九尺,空自昂首作勢,竟奈何麟兒不得。 麟兒不由暗想著:“這東西,大約是蛇的一種,但尾部卻偏不像蛇,敵人用它防守洞府,想必蘊有奇毒,否則何必豢養這種奇形惡物?” 正待相應不理,騰身往前飛躍,不料那蛇形怪物,搖頭擺尾,嘴裡卻發出一陣“嘶嘶嗚嗚”的怪嘯之聲,看情形,不是蓄勢待敵,便是招呼同伴,圍攻目標。 麟兒好奇,趕忙一停身,反手拔出義弟惠元,所佩崆峒派的鎮山神物靈虎劍,神劍出鞘,銀光迸發,聲作龍吟,只照得古洞光輝,點點銀芒,恰似漫空花雨,輕飄飄的向四周飛落。 撫劍思人,不由想到義弟惠元,天真純潔,豪氣乾雲,處於危難之中,不惜銳身自任,但求上蒼憐恤,默佑平安,更念瓊娘玉女等人,陷身金氣絕谷,身中奇 毒,生命堪虞,自己本為赴崑崙求藥,卻又於此間遇事,如陷身危困,累及多人,則真百身難贖了,想到此處,不覺滿懷淒然,泫然欲涕。 正沉思默想之際,洞內卻傳來一陣悵悵之聲,碧光點點,數以千計,不但前面通道遍地都是,而且洞頂間,那些倒垂石鐘乳以及岩隙之內,也現出無數碧光,分明滿洞毒蛇,傾巢而出。 麟兒不覺機憐伶的打了一個寒噤道:“洞中主人原是佛門弟子,為何豢養這麼多的毒蛇?打蛇不怕蛇猛,怕的是蛇多,洞口這麼窄,寶劍不能發揮威力,天蜈又不在身邊。這事情,還真惹厭!” 念頭剛起,千萬毒蛇,卻發動猛攻。 為首兩條,身長一丈以上,頭上,還生著紅冠,率領群蛇,蜿蜒而至。 帶冠紅蛇,離開麟兒,遠達兩丈以上,只一昂首,左面一條,呼的一聲,激射而至。 麟兒揮劍大喝道:“孽畜敢爾!” 劍光一盤旋,不料劍尖觸及左壁,踉蹌一聲,火光四迸,左壁岩石,立時劃了一條大槽,碎石四濺,寶劍旋繞之勢,雖然受阻,但拳大碎石,卻有數塊,把蛇頭 打個正著,麟兒趁勢後躍,進攻來的這條大蛇,卻也為石所阻,只一落地,即把身子一陣盤繞,口中紅信,吞吐頻仍,並還發出一陣悵悵異嘯,那形狀顯得至為兇 惡。 右面那條大蛇,一見同伴受阻,似覺至為氣憤,立把那又短又扁的尾巴,朝著地下啪啪數擊,後面大蛇,便以潮水一般,疾從正側三面,蜂湧而來,這種毒蛇, 既兇猛,又靈慧,攻擊之道,無奇不有,正面的蛇,昂首噴毒,立有千絲毒涎,對空激射,左側蛇群,卻蜷攻下盤,右側者,則以毒弩一般,紛紛直攻顏面。 麟兒振聲作嘯,疾把身子退後數步,人朝地下坐落,長劍對空一陣亂撩,靈虎劍自光如電,耀眼光輝,毒蛇挨著劍身,不是攔腰兩斷,便是蛇頭飛落,剎那間,蛇血如雨,斷肢紛飄,一股奇腥異味,使人難受已極。 驀聞洞中有人冷笑道:“我以為是什麼三頭六臂之輩,卻被小小幾條海蛇,即弄得後退不迭,司馬紫陽,夜郎自大,有名無實,教出的徒弟,到底是個軟貨!” 麟兒知道是那帶發女尼,在洞裡冷譏熱嘲,不由心中大憤,暗中恨道:“這賊尼,果真可惡,若是天蜈帶在身上,一定可以將它攪個落花流水,只緣洞中太窄,長劍無法施展,非得另用奇計不可!” 原來這種海蛇,也是爬蟲類的一種,產於南海一帶,口有毒牙,傷人難治,鼻孔生在頭端,內有膜瓣,可以防水人內,周形有麟,麟作六角形,全身有環紋,黑白相問,狀至奇醜。 武林邪門異派,多養奇毒惡物,用以害人,無相女尼,偶從海外友人中,習豢上術,只緣普陀岩,這種海蛇頗多,動作敏捷,毒性又重,用來護洞,自是奇佳, 半覺老尼,有名的溺愛徒弟,對這位寶貝弟子,更是縱容不管。實事論事,這女尼,平生並無多大過惡,但性情偏激,作事頗毒辣,不免得罪很多的人,水靈宮設防 極嚴,以麟兒這種身手,尤不免遭受困攏。 毒蛇紛紛進攻,數以千計,雖然挨著劍鋒便死,但神劍卻受空間限制,無法放手施展,發揮功效有限,海蛇悍不畏死,受著那帶頭的蛇略一指使,立便前仆後繼,片刻之間,蛇身蛇頭,堆積如丘,依然進攻不懈。 這一來,引發麟兒的真怒,左手卻探入革囊,摸取天狼釘,打算利用釘和劍,把洞中攪它一個天翻地覆。 |
第15章 海蛇阻道c
不料釘還沒有摸著,卻觸及一顆圓珠,稍一回憶,即知這是神山三老天惠真人。恩賜之物,不由暗想道:“據恩師面囑,此珠有擊退奇兇惡物的功能,我何不摸出一試?” 遂把紅珠取出,似雨銀芒中,紅光耀眼,同時,一股雄黃異味,散向四周。 說也奇怪,這種雄黃味道一出,左右前面三向的蛇,便似潮水一般的往後退,原來這東西頭上細眼,發出碧綠兇光,但一受著手上紅珠照射,這種凶神惡煞般的 怪物,立時縮頭閃眼,似覺最怕這種珠光,前面兩條帶有紅冠的蛇王,雖較其他為佳,但也悵然作嘯,馬上擺頭朝後,對著洞裡婉蜒溜走。 麟兒不由心中大喜道:“這幾位再傳恩師,真是神仙一流,所賜各物,無一不針對情況,含意極深,我這身武功,還得好好期重新學習呢!”念頭一起,不覺精神大振,手持紅珠,緩緩地朝著洞中走來! 前面蛇群,似極畏懼麟幾手中所托著的紅珠,但又不願輕易放過敵人,麟兒跟在它們身後,蛇群猶不時掉轉頭,悵悵作嘯,只要麟兒腳步加快,蛇群也立似聾箭 一般,往前飛跑,這洞府似乎非常深遠,而且愈往前行,地形也愈為開展,但有好幾處,石乳林立,必須繞道而行,每經過一處石筍時,必須加倍小心,因為上面還 潛伏著成千成百,大小不等的海蛇,這種海蛇,又名蛇婆,原系胎生,母的居多,大約因為陰盛陽衰,故成群結隊,大發兇威的,多系母蛇得意之作,而公蛇反伏首 聽命,甚至搖尾乞憐,狀至可笑。 麟兒手中雄黃珠,效力也似有限制,超出三丈範圍之外,蛇群又無所畏懼了,所以只要麟兒一停腳,這群惡物,馬上在三四丈之外,停了下來,昂首噴沫,還把尾巴在地下亂打一通,只聞啪啪悵悵,響成一片。 那兩條有冠蛇王,復又回首掠後。 驀聞一聲異嘯,由洞底掠空傳來,群蛇一聞這種嘯聲,立便兇威大振,同時銳嘯連連,似在呼應作答。 麟兒不由一皺眉道:“這洞有一位主腦人物,聽以前恩師口氣,與二師伯極有關連,怎的會這樣的邪門左道,呼蛇之法,正派人物,怎能用得著它?果真無禮取鬧,說不得只有出手懲治了!” 循著異嘯之聲,放眼望去,但見碧光閃閃,似飛奔來,那光華,竟和紫龍珮一般,但不如神珮光華強烈,碧光臨近,既不是人,也不見物,空虛虛的似一無所有。 大巴山受傷之事,足資為戒,麟兒手抱神劍,凝神注視這青碧光華,沉聲大喝道:“普陀妖人,竟想用這種幻形幻影之術,來和我比鬥麼?有膽就現出身來!” 語畢,將真氣注於掌心,靈虎劍銀光大盛,劍芒打閃,往那碧露射去,但劍光依然往前直射,碧光也絲毫不減,可是地下頂壁間那群海蛇,毒涎似雨,直往麟兒身前噴來,看情形,它們竟絲毫不懼。 麟兒心中一陣迷惑,忖道:“天地間怪物雖有,但也不會有形無質?這碧光到底為何物所發?我何不用天狼釘試它一下?” 遂探手革囊,取出一枚天狼釘,舌綻春雷,大喝一聲道:“妖尼看寶!” 右手一揚,竟用天山派的陽陰罡力,發釘出手,這奇異暗器一打出,便見一溜梭形烏光,快逾隕星穿雲,帶著雷聲轟發,朝那碧光奔來。 天狼釘功能裂石穿山,無堅不克,霸道非常,以陰山派毒龍叟那麼高的功力,頭上肉角,尚被此物打傷,可是出人意外,這一次毫不濟事! 天狼釘只一奔入那光華之內,但似一聲悶雷,響過後,竟無影無蹤,麟兒立時右手往後一揚,神功轉陽為陰,可是帶來的,不是得心應手的神物暗器,而且群蛇 一陣鼓譟,原來一條六尺多長的海蛇,竟順著麟兒神功後帶之力,趁勢飛來,海蛇身無雙翅,自不會飛!凌空奔來,定是暗中有人將蛇拋出,順著麟兒神功用力方 向,奔來傷人罷了。 銀光電起,對著那六尺多長的海蛇,只一撩,叭的一聲,蛇分兩段,頭與尾同落地上,那尾端兀猶婉蜒跳躍,蛇首也張口吐信,一時尚未氣絕! 臨場失寶,並還連對手的面也未見到,事態之嚴重,實非尋常,饒他麟兒藝高膽大,在艱危險固之中,尚能保持定靜功夫,但這一次,他也失去以往沉著,困惑異常。 敵我雙方,相持不動,群蛇雖然大噴毒沫。但因還在三四丈開外,遠不能達!這樣,足足僵持半個時辰。 碧光中突傳來一聲冷笑,緊跟著那帶發女尼的聲音,竟在發話道:“無知孺子,也該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麼?我身入佛門。 作事從不更改,撞人本門禁地,不按規受罰,那怕你有天大的本領,你就莫想離開,念你把秋兒蘭兒,自行釋放,受罰之事,我也願意減輕,你那師姊可以免 究,而今只要你和你師兄,自來洞府,領受十五蚊鞭,我即可予以既往不究,這樣責罰,可以說是破例從輕,否則,你只好自踐前言,親往水靈宮裡,救出你那兩位 師兄吧?” 麟兒不由一股怒氣,直透頂門,冷笑道:“虧你還躋身武林長輩之列,這樣的意氣用事?想處分,極簡單,如果你能勝過我手中這柄寶劍,要打要殺,全憑你意,否則,免開尊口!” 旋把手中長劍一揮,用劍光護住全身,帶著一片風雷之聲,往前逼去。 那女尼似又發出一聲冷笑道:“你想用你師門中那點鬼畫符,來此間現醜麼?這一來,請赴水靈宮便了!”說完,立即發出一陣嘯聲,青碧光華一斂,地下群蛇,立往四周散去,洞中寂然,除靈虎劍發出一溜銀光,照徹全洞四壁外,餘無所見。 麟兒不覺駭然,手撫長劍,默默不語,悵立良久,依然向前走去。 摹覺一陣微風,迎面吹來,竟與陰山派毒龍叟六合傳音之技,如出一轍,不由一怔神,用功默察,只聞有人發話道:“洞主身懷異寶,你一分武功,雖然奇高, 恐也難敵!水靈宮裝置奇異,自一入內,恐陷身其間,難以復出,我與洞主師傅,原是至交,且另有淵源,自無法反顏助爾,雲兒為她祖父所傷,氣怒之下,此時也 化解不來,我一向對人,冷心冷面,除自己兒孫外,極不願伸手管人閒事,且此事至大,關係門派之爭,即使拙夫能饒恕雲兒,掌門道兄,能否不究,誰也無法預 測,爾去崑崙求藥,極應把握時機,不該在此逞強好勝,入宮救人之事,可行則行,如無把握,應從速退出洞府,或忍氣受責,以免小不忍,則亂大謀,洞主人的師 博,適因事邀遊海外,她如在洞,恐你早已遭擒,少年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前賢名語,何不三思!” 麟兒知道這發話的人,竟是玉女雲英的祖母 抉桑姥姥,不由驚喜交並,也用六合傳音之技,告以所傳訓示,銘之五衷,崑崙求藥,只等此間事了之後,立即奔赴,洞主人語侮師門,欺人太甚,而且擒去又是本 門兩位師兄,身為門中護法,如見危不救,恐遭恩師責罰,身入水靈宮,自當提高警惕,應情施變理了。 秘語發出後,也未見她再作答言,只好抱劍前進。 前行卻是一個朝上的陡峭急坡,絕岩屹立,通路高絕,右側即是一處僅可容人的石道,轉彎曲折,潮濕非常,看情形,似又折轉來路,下行坡度,極為險峭,但已略見亮光,且有風雷陣陣,隱隱傳來。 麟兒知道,水靈宮一定就在前面不遠,遂凝神戒備,並暗中思量,無相女尼,所攜那隱形發光,收去天狼釘的奇形異寶,倒不知是哪一類的前古神珍,靈虎劍既 無法把它克制,紫龍佩又不在身邊,天狼釘反為其所製,剩下的,就是一付饒鈸,一雙肉掌,勝與負,全憑一己武功機智,與乎天命而已。 沿坡直下,前面已可見天光,光從數處岩隙之內,直射而入,不遠之處,卻是一道石門,鐵秋英和聶芷蘭,依然身著淡紅,左右仗劍而立,一見麟兒距門不過十餘步,十余步卻整容以待,還把麟兒望了一望,眼光中毫無仇視之意。 但鐵秋英卻依然寒著一副臉,不待麟兒走近,即冷峻地一笑道:“你是來甘心受罰,抑是陪伴你兩位師兄,坐居水靈宮內?不妨將心意向我直說,為報答你那種大仁大義,我好好為你通報便了?” 麟兒見她傲慢冷漠如故,也微微引起一腔怒火,但不願立即發作,並把靈虎劍納之劍鞘,以免對手笑己膽怯,而淡然笑答道:“季某自來此處,原是傾慕貴派絕學,並欲瞻仰水靈宮那些奇特異處,某與姑娘,全無恩怨,是仇是友,任隨尊意取決。通報不通報,倒不在乎!” 雖是寥寥數語,但字字有骨。 鐵秋英玉頰凝霜,柳眉一堅,殺氣重重,螃首微始,從那美如懸膽的鼻中哼了一聲,旋即冷笑道:“你打算仗劍闖關是不是?” 麟兒縱聲大笑道:“何須仗劍,只憑一雙肉掌,即可進出由意!” “那你就不妨一試!”雙方抽劍出鞘,劍光如電,左右相交,洞門口也不過僅容一二人出入之地,兩女左右相讓,而且手中所持,原是一種削鐵如泥的利器,據兩女心意,饒你武功再好,倒要看你如何闖入! 不料麟兒果然空著一雙手,行若無事,朝著二女緩緩走來。 鐵聶二女嬌吒一聲,雙劍齊發,鐵秋英是用“毒龍出洞”一振腕,劍身上即嗡嗡作晌,長劍如經天長虹,平胸直刺。 聶芷蘭雖感麟兒義釋之德。仍知道這位師姐心胸極狹,如讓她看出自己心意,說不定就要在無相女尼面前,變顏相向,這種事,最犯師門大忌,只一查出,罰便 不輕,沒奈何,只好用一式“大江湧日”,易只用五成功力,但這一招卻頗見神奇,嬌軀一轉,劍尖由下直卷而上,便似神龍出海般矯夭不群,緊跟著劍隨柳腰一轉 之勢,竟發出一道錐形光幕,帶著一陣銳嘯之聲,對手若無真實功夫,趨避失宜,不但挨著劍鋒,就得血灑當場,就是撞著那殷凌厲劍氣,也非受傷不可。 麟兒慧眼如電,早看出聶芷蘭是被迫出手,遂存心戲弄鐵秋英,也出出心頭這口惡氣,不待那妮子劍尖刺到,立將身子往下一坐,同時他還擅縮身之術,這一 次,竟也施了出來,一縮一坐,那身子便憾一具肉球,旋滴溜溜的往旁邊一轉,立閃身鐵秋英的身後,並還出語諷刺道:“這一招,趨避得法否?我如果用天罷掌擊 你背部,雖有長劍,豈不反為礙手!” 講還不打緊,他偏用掌往她背心輕輕一拍,並還噗哧失笑道:“如再加擠按之力,一代紅粉,命喪當場,這一來,豈不冤枉!” 鐵秋英又氣又急,既恨且漸,趕忙一縱身,往前趨避,不料對手卻如影隨形,依然在她身後。 聶芷蘭自然不能眼看師姊受窘,揮劍搶救,右手長劍一揮,“巧搭天橋”,疾朝麟兒頭上就劈,麟兒往右一橫身,不料聶女心思頗細,也猜出麟兒有此一著,左 手劍訣順勢往前一指,食中二指,也觸及麟兒左額,輕輕的戳了他一下,趕忙見好就收,疾把身子往後一撤,淡淡一笑道:“適纔這一下,我如用的是二龍探珠,你 這一對招子,還不立時受傷麼?” 麟兒雖然被她戲耍一下,卻喜此女聰明過人,也就漫不為意,一笑置之。 鐵秋英怪她得手不傷人,白了師妹一眼,立又揮劍發招,劍光如一條匹練,上下飛舞,洞門之外光華閃爍,劍氣森森,著著疾朝麟兒猛逼。 麟兒不願再事糾纏,竟施展空手入白刃之技,疾戰數合,即欺身進入劍幕之內,撞巧鐵秋英施展一式“獸雲吞日”,劍若河漢凝光,卷攻而至。 麟兒竟施展達魔神罡,反手一掌,掌風如山,往劍身一擊,只聞當的一聲,鐵秋英虎口震裂,長劍亦飛脫出手,劍碰石壁,竟深入一尺有餘,錚錚之聲,歷久不絕。 只聞一聲長嘯,嘯作龍吟,青光一閃,早朝著鐵聶兩女所守護的石門,一穿而入。 正是:至友猶困金牛谷此身又入水靈宮麟兒也不管她死活,單掌護胸,一式“飛燕投林”,即已穿入石室。 不料他雖然輕靈疾快,對手卻也不弱,前衝之勢,欲止未止之際,摹聞兩聲清笑聲: “豎子大膽!” 兩絲寒風,當胸撲來,麟兒知道,這種功力,原是佛門秘技,洞主人介於正邪之間,既是佛門秘授,更兼旁門之氏,而且出現的人,目前只有一位,與二師伯苦 行禪師那位有關的人物,此時尚未出手,如二人分別合擊,能否抵住,毫無把握可言,當即把神山三老,饒鈸僧秘授旋乾轉坤之技,施展出來,他把身子屹立如山, 左右掌凝貫功力,太清神罡,欲發未發,對著襲來的兩股寒風一擋,果然對手功力不凡,雙掌壓力如山,美麟兒沉著氣,右腳往斜刺裡橫跨半步,身形半轉,左右掌 前住門口送去,只聞震天價一聲轟然大響,洞門被這武林中罕見的功力一擊,坍塌了一大塊,長逾丈,深寬逾一兩尺的白色岩石,轟然倒地,這聲音與那是風怒號之 聲,匯合一處,只聞雷聲陣陣,震耳欲聾,地動天搖,山洞大有傾頹之勢。石洞不但縱深頗大,高與闊均能作適當配合,正當中懸著一盞六角琉璃燈,光華白中帶 青,照得洞中如同自晝,左右兩端,各擺著一張禪床,色作碧綠,式樣奇古,床面光可鑑人,晶瑩如玉,扶桑姥姥與那無相女尼,一同在左面禪床之上,扶跏而坐, 運氣行功。 右面禪床上,也坐著一位帶發女尼,論年紀,也不過四十上下,青袍覆體,長髮披肩,容比觀音,心同佛子,毫無無相尼那種冷漠跋扈,盛氣凌人的傲慢氣息。 麟兒這一手旋乾轉坤的武林絕技,不但把無相女尼,在那冷漠無情的臉上,看得勃然變色,就是右首邊那帶發女尼,也微睜星目,而且輕輕地唬了一聲,旋從身 邊,摸出一尊玄玉佛像,閃閃地發出一種青碧光華,與進洞之時,所見那有光無人,有聲無色的碧光顏色,完全一樣,一見這座觀音玉像,麟兒即知道二師伯少年時 青梅竹馬之交,準是這女尼無疑。他對師門原至依戀,凡與師父互有淵源,或師執前輩,他都心存好感,於是對著這女尼,深施一禮道:“武林後進武林后,偶經此 地,無心觸禁,得罪前輩,還望劉老前輩,原諒此舉之不情,他年雖赴湯蹈火,必有報命!” 這女尼一見麟兒竟能道出她娘家俗姓,不覺心中一驚,但她仍然保持沉靜,淡幽幽地一笑道:“貧尼少小皈佛,俗家姓氏,早已忘卻,著相之詞,還是不去說它的好?” 麟兒縱聲大笑道:“既知著相,緣便未空,天龍竹杖與玄玉觀音,兩者均為佛門至寶,寶主人曾有遺命,合則證道,離便誤人誤己,而今杖落崑崙,玄玉觀音分 明就在前輩手上,杖主人一意清修,號稱苦行,數十年來如一日,老前輩既已身人佛門,豈忘卻我佛大慈大悲,那種捨身為人的精神麼?” 無相女尼,見麟兒語蘊機鋒,不由心中暗驚道:“這小子,論年紀,不過十之五六,師妹以前的事,他似乎知道得很清楚,如果讓他再說下去,豈不令師妹傾向 崑崙?我與崑崙本無仇隙,只原江湖上傳說紛壇,似道司馬紫陽,有執掌武林雄心,故對崑崙,變顏相向,也讓他們知道:“普陀岩,水靈宮的洞主人,決不隨人身 後,看人顏色。” 有此一念,原是貪咳,但這位可正可邪的女尼姑,卻不管這一套! 只聞她沉著嗓子,竟朝自己師妹低喝道:“這小子,仗著年輕,專一瞎說八道,察其來意,無非司馬于陽耳提面命,著而自吹法螺,以令各門各派,一同歸向崑崙?接受他那發號施今罷了!” 麟兒不等她說完,也怒吒道。 “無相師太,在虧你是佛門人物,竟違反我佛戒條,貪嗅誹謗,如再怙惡不俊,不等佛祖打你人阿鼻犁鋤,我就要使報應在你眼下!” 無相師太雙眉一挑,正待發作! 右手那女尼,卻含笑限止道:“年輕人血氣方剛,說話不加考慮,事尚可原,待我還來問他一問。” 當即對麟兒微笑道:“聞你所言,我手上這玄玉觀音的出身來歷,你都知道清楚了,據實告我,這寶主人原來是誰?” 這一問,倒把麟兒考倒,他從紫陽真人處,熟知二師伯苦行禪師的身世,也得知他少年時那青梅竹馬之交劉惠貞,一身淒涼事蹟,惠貞之母,生前好佛,不幸早 死,彌留時,給與她愛女永留紀念之物,卻是一座觀音佛像,這件至寶,與二師伯在金竹寺竹林中,所獲得的一根天龍竹杖,不但互有關連,而且相互為用,這一 點,麟兒也從紫陽真人的口裡,知道清楚,但玄玉觀音和天龍杖,初為何人所有,不但自知未聽童人講過,恐怕連二師伯本人,也不知道!這樣一問即瞠目結舌,無 以為對,給與麟兒極大難堪,立覺羞雲上頰,只好對女尼搖搖頭。 無相師太,輕蔑地把麟兒看了一眼,竟冷笑連連道:“小子,你這是賣乖不討好,反而出醜罷?道聽途說,哪能經得起考驗?我勸你還是跑回去,找你師父司馬紫陽,師徒杜門謝客,讀書十年,再行問灶,免得在人前丟人現眼。” 麟兒雖然氣急,但不願和她作口舌之爭,一展星眸,朗笑道:“普陀岩本是清淨之處,只緣有你這一位,難免不變為腥風血雨?我本踐約,搭救同門師兄弟,自 願來水靈宮走一遭,一到此間,已無其他通道,顯見水靈宮原在此洞之後,我不願和人一樣,懷是非之心,逞口舌之利,就此失陪,有話就在水靈宮裡再說罷?” 無相師太從鼻中哼了一聲道:“要到水靈宮,必須經本室截擊,你不防就此接著便了。”又朝右手邊盤坐的青衣女尼,略抬手招呼,那女尼即把手中佛像,對空一拋,只見一道碧光,直朝無相師大的手中落去,那女尼輕輕把手往前一飾,即將這玉佛接住。 把麟兒看得納悶異常,知道這麼玉觀音,威力之奇,絕不在紫龍玉佩之下,否則,那麼厲害的魔家界物一一天狼釘,決不會遽爾被人收走,當即把靈虎劍抱在手中,大聲喝道: “攔截趁早,否則,恕難久待!”說完,把手中寶劍一揮,光華招展,嘶嘶作嘯,人劍竟合而為一,劍光如一匹白練,從門口拋起,沿著洞頂直朝通道口落去。 不想他快,無相女尼,早料防他有此一著,忙運一口真氣,疾朝玄玉觀音臉上一噴,但見青碧光華大盛,只一籠罩,即見光不見人,碧光如電,立照在那通道口之間。 麟兒凌空一躍,立即朝著碧光直落,神劍光華,照在碧光之內,依然無擋無阻,但前面立有一股壓力,往劍身一撞,只震得手中長劍,踉蹌作響,敵暗我明,彼 則隨心所欲,恣意襲擊,而自己雖以碧光為目標,但這種遁形之寶,原是佛門除魔之物,與一般邪術不同,麟兒不敢冒險下手,趕忙用牟尼身法,朝側邊一閃,收招 撤退。 青衣女尼,與無相師太,原是同門師姊妹,雖然性格互異,但彼此原是息息相關,麟兒果真一舉將師姊戰敗,自己總不能坐視不理,而且他手中室劍,奇特絕倫,佛門異寶,竟不能將它克制,不免暗自吃驚,不由想道:“好一個秀美天真少年,待我來再試試他的功力。” 遂從禪床上一蹴而起,微一晃身,飄然降落,竟把手中一百零八顆徑逾三分,色作玄黃的念珠,當作兵器,漫不經意地把右手一抖,那串念珠,立便直如蛟鞭,往麟兒腰眼上輕輕點來。 “行家一伸手,即知有沒有?”這種可剛可柔路內家氣功,只一施展,便知這女尼已是江湖上絕頂人物,麟兒立把靈虎劍往下一撩,“輕風舒柳”,劍灑滿地銀雨,緊對著這長逾三尺的奇異兵刃削去。 青衣女尼臉帶微笑,內功一撤,珠朝下落,青布僧鞋微一轉動,那美妙身材,便似散花天女一股,避開麟兒劍勢後,立欺身進招,右手挽著念珠,左掌緩緩朝麟兒胸前按去,並還笑說道:“你能抵擋五指問心掌,可能避開這種無相掌法?” 麟兒只覺一股絕大推力,勢如排山倒海,當胸壓至,他原是小孩心性,喜和別人硬拼功力,竟不用護身神功,將來式化解,也不用牟尼身法,予以趨避,卻把達 摩神功,劈空打去,掌力接實後,罡風如山,雙方心神一怔,麟兒也只用五成功力,掌風章被人推回,趕忙用牟尼身法,順著掌風來勢一轉,即脫出威力疇範之外。 女尼微笑道:“想不到你與少林派,還有淵源,否則伏龍禪師的達摩神功,素來自秘,絕不至輕傳外家弟子?本門的人,久想試一試這種武林秘技,既然你能練得,只好找你,適纔你或許未以全力相搏,這一次,你不妨儘量出手!” 麟兒不由暗笑道:“做徒弟的或多或少,得接受師傅的一點特性,這女尼本性雖然溫和敦厚,但總有一點輕視別家,我雖然為了二師伯的關係,不使她當面落敗,總得設法使她知難而退才好!”旋把大眼睛霎了一霎,立便含笑答道:“前輩只管出手,晚輩接招便是?” 說完,即將靈虎劍納之劍鞘。 青衣女尼,微一縱身,便似風飄柳絮般,毫無聲息,石火電閃般,輕快絕倫,柔夷素掌,輕輕往前一推一按,這一次,竟是雙掌齊出,擠壓之力,決非閃避可 了,麟兒當場立定,靜如獄峙淵滯,全分功力,凝注雙臂,遠之兩掌,掌本前伸之勢,卻順著女尼所發出的無形內勁,漸漸將掌後移,暗本前把前壓之勢,抵銷了很 多,由石室直通水靈官的通道,那青碧光華,猶如一輪明月,停留於通道之中,分明是無相女尼,緊守通道要口,卻看著自己與她師妹,拼死搏鬥,不由暗恨道:“ 這場事,純是那女尼偏激之見所促成,我何不對著洞口光華,賞她一掌?” 心意一動,即將身子微轉,吐氣發聲,疾把青衣女尼打來的無相掌力,轉了一個方向後,脫手飛出,這還不奇,奇巧處,在於力上加力 即無相掌力之後,還加上了少林寺的達摩神功。 掌風疾勁,有如岳撼山頹,風力奇熱,今人無法忍受,快如脫弩之箭,直奔那有光洞口,只聞類似悶雷地一聲異響,碧光盪漾,歷久不絕,洞口雖然無傷,青碧光華卻已減弱。 青衣女尼,秀容一變,脫口清睫道:“再接貧尼一掌!”話聲未落,人已拔身橫空,只覺微風諷然,那炯娜身材,飄忽如仙,右掌前探,無相掌力,三度出手,這一次竟是全力相搏。 麟兒不敢怠慢,雙掌合什,“童子拜佛”,不等對方掌到,雙掌朝天一翻,兩方面都是傾全力以赴,青衣女尼,被他這種少林寺的鎮山功力,震得從空中飄落而下,麟兒也覺得對手掌力,沉重異常,正待收身撤式,只聞碧光連晃,凌空掠來,寒風似筋,直襲心胸。 麟兒知道無相女尼,在暗中已施展那五指問心掌力,立用伏魔神功護身,右掌一揚,乾元功劈空打出,並朝著那光華大喝道:“仗寶暗算,就是打勝也不光榮,有本事,互以拳劍分高下如何?” 無相女尼,避不作答,仗著這座玉觀音,可以遁形,可以護身,竟大施襲擊,而且招招詭秘,著著毒辣,青衣女尼,為著維護師門,也和自己師姊,並肩作戰, 兩條人影,一道碧光,竟在石室,互相逐北,麟兒雖然愈打愈勇,但神劍掌風,竟不能傷那無相女尼,青衣女尼劉惠貞,又是與二師伯有關人物,自然不能把她打 傷,這一有所顧慮,便失去主動能力,處處為之掣時。 麟兒漸覺不耐,暗道:“我何不施展牟尼身法,將這青衣女尼困住,只要將無相女尼引開,奔離通道人口,然後用最迅速的方法,進入水靈宮,把人救出,她又其奈我何?”立飛騰疾轉,把饒鈸僧所傳的那奇特身法,施了出來。 青衣女尼,原對麟兒頗具好感,雖然動手撲鬥,全系迫不得已,並未存心拼命,旋見麟兒身法怪異,不覺噫了一聲,正想停手再問,眨眼之間,這孩子已落在她的身後,右掌一揮。往她背心便擊。 那青碧光華,有如長虹經天般,疾朝麟兒落來,不意麟兒這一掌,原是誘招,趁著碧光還未落地,他立把雙足一點,卻朝那通道人口奔去,碧光一落,即便發覺,正待奔因纏戰,麟兒卻已停手發話道:“晚輩僥倖脫出攔截,恕我冒昧入宮!” 青衣女尼,默然不語,扶桑姥姥,卻始終盤坐禪床之上,對雙方撲鬥之事,袖手旁觀,不出一手。 碧光閃爍中,卻傳來一聲冷笑,笑聲中,似乎充滿怨毒。聽得使人毛髮直豎。 麟兒知道身人水靈宮,要救人出困,自比入洞還難,然而事已至此,卻有何法可說?只好用伏魔神功,護住全身,轉頭便朝裡走去。 折左轉,不數十步,便是一條石隙,白光如電,卻從裡面射來,那光華至為強烈,卻不知是何物發出,人未近前,眼底便覺金花亂繞,有目難啟。 麟兒不由心中大惑不解,暗道:“半覺師太師徒之間,在江湖上,不聞善行,也無惡名,普陀岩中,卻有這種奇特佈置,自非佛門高僧所應有,此人如有心作惡,為害之烈,確實難於預計。只一有便,我必設法將這些害人之物,一舉摧毀。” 心念一轉,反手即拔出純陽雙鈸,一縱步,即使落在石隙之內,前面情景,幾乎使麟兒驚叫失聲。 所謂水靈宮,原來是一座形似半球體的大石洞,洞頂,卻嵌著無數銀色,光可鑑人的鏡子,以及白中帶青的燈光,光華四進,已使人有目難睜,更加上離水面不 遠,卻有一道環形石隙,洞外陽光,投射水面,光線卻反射而入,只一落在那洞頂鏡子上,更發出一種強烈光華,儘管你將雙眸緊閉,猶被這種強光照得頭昏眼花, 洞底,原是南海水面,海風從環形石隙中,呼嘯而入,風力強烈時,波濤洶湧,白浪如山,撞在四周岩層上,便發出一陣轟轟拍拍之聲,這種奇特構式,既反強光, 使人眼花綴亂,更產回音,使人雙耳失靈。 麟兒立足之處,離水面不下數十丈高,水面上,雖凸出幾處珊瑚礁,但四周毫無落足之處,要想上登下降,除用蹈空術外,毫無他法可想。 眼花綴亂之下,正中珊瑚礁上,似乎盤坐一人,那人穿著一身白衣,不管麟兒目力多好,不用說著看個仔細,連是男是女,也分辨不來。 光線太強,小立不久,便覺頭昏目眩,麟兒好奇心甚,卻又不願就此走開,只好用饒鈸遮住強光,凝神下視,白衣人的左右,似還各隨伏一人,依稀似是自己兩位師兄,與人家合困一處。 坐著的白衣人,卻看出是位男子,頭上還挽著一只道譬,大約是全真修道的人物。 猛可裡,麟兒億及師傅紫陽真人,曾謂八大弟子中的七師兄,玉虛道人裴慶,卻系帶藝投師,他原來恩師白鶴神君,自謂身有大難,騎鶴赴南海以後,武林中即未再見其入,說不定,危困的白衣道士,即是與師門互有關聯的人物,七師兄的啟蒙恩師 白鶴神君。 他正凝神注視之際,忽覺一股絕大壓力,竟從身後推來,在平日,武林耳聰眼銳,可是身臨這種奇特之境,噪音強光,已使耳目失靈,竟待回身卻敵,但身後推 力,過於強大,而且通路既窄,手腳無從展開,自己所立之處,又在邊緣,這無異於“前無退路,後有追兵”,身臨除境,處處掣肘,沒奈何,陡將雙鈸前後一揚, 緊跟著身子往前一縱,竟施展凌虛飛渡之技,如風飄柳絮般,從上降落。 只聞笑聲大作,音浪中卻有罡氣橫空,洞壁回音,響若春雷,剎那間,白浪如山,水珠四濺,碧光千萬點,竟隨著波濤洶湧之勢,推波助瀾,浪濤愈卷愈高,坐在珊瑚礁上的白衣道者,不但衣履盡濕,而且兩手緊抓著那蜷伏左右的兩人,形狀至為緊張。 麟兒一見浪花中,碧光熒然,不覺心中大疑,旋將饒鈸護住雙目,凝神望去,水裡竟潛伏著海蛇千萬,這東西性喜乘風鼓浪,無怪乎有這麼大的波濤,為著救人,也無暇與道者先行招呼,雙鈸揚合,罡氣彌空,往波濤洶湧之處一壓,立即風平浪靜。 那道者喟然太息道:“若蘭,數年來,我閉居此室,雙目失明,所忍受的這種苦腸,按理講來。也可彌補我那無心之失,崑崙弟子,你將他們幽困此室,紫陽道友,道行清高,你這種偏激行動,豈不引起絕大糾紛麼?” 水面波遊,比已平息,那無數海蛇,受麟兒太清罡氣,震死不少,但海蛇生性兇惡,悍不畏死,仍成群結隊的爬上珊瑚礁,睜著一對綠光熒熒的細目,張口吐信,乘襲進攻,但水靈宮卻暫趨平靜! 無相女尼,仍用玄玉佛像,隱住身形,那青碧光華,卻懸在洞口,光華中發出一聲冷笑道:“你我情分已絕,目前彼此躋身佛道,殊途異趣,道不同,不相為 謀,你捧紫陽賊道,目崑崙為正宗,我卻認為本門得佛家真諦,旁門別派,絕難比擬,你殺我兄嫂,使申氏門中,一蹶不振,即無門派之別,這仇恨即使入切齒難 忘,我還顧及夫妻情分,不忍下手傷你性命,坐困十年,仍然還你自由,如若不耐,不妨動手過招,或生或死,憑技藝高下分強弱,至於我為善為惡,你已管我不著 了!” 稍事沉吟,又繼續說道:“我俗家姓名,已不願聞人繼續提及,下次如再有那種肉麻叫法,可別怨我下手無情!” 麟兒一聽,已知道這道人與女尼,雙方原是一對夫婦,旋因故成仇,道者心生悔恨,自求女尼釋看前衍,不料對方手辣心黑,竟將他幽困水靈宮,想盡方法,折 磨十年,如果僥倖不死,再行釋放。目前道長兩目,因久受強光照射,業已失明,但無相女尼,所用方法,更趨毒辣,聲與光雙管齊下,道者如使耳不能聽,縱令本 事齊天,也無可如何了,這種慘無人性的舉動,足使麟兒震怒異常,兩道劍眉一挑,雙鈸一合,饒聲悠揚,盪漾空際,正待凌虛飛躍,不料替目道者,業已發話招呼 道:“何方道友,攜帶佛門利器,降臨此間,貧道白鶴神君,有話奉告,未審能否稍待片刻?靜聽一言!” 麟兒見他已道出姓名,師門至交,那敢失禮?忙恭身回答道:“崑崙弟子“昆侖,參見師伯,還望不吝訓示,以啟愚頑!” 白鶴神君,緩緩一抬頭,臉含微笑道:“貧道無才無德,一失之誤,自毀道基,紫陽舊友,道高望重,小徒裴慶(按裴慶即玉虛道人)有賴教養,私衷竊感,此 間洞主,原是貧道敝內,緣以一時之誤,遂釀成今日嚴重後果,個中原委,一時也無從細說,茲又與貴派同門,因些微細故,致肇爭端,還望看貧道薄面,稍事容 忍,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此身雖殘,自當感激不盡!” 麟兒挨近道者,見他身著白色鶴毫,飄飄然有出世之姿,就其年齡,當在六十歲以上,望之有如中年,三絡長胡,長眉修目,雙目虹彩失去調節,顯然久經強光 刺激,以致失明,雖然坐困洞中,但衣履顏面,尤清潔異常,一臉慈祥,滿懷正氣,語言朗朗,中氣充沛,一望而知為正人君子,絕非薄倖作惡之流可比,不覺肅然 起敬。 玉立身前,天真稚氣地一笑道:“老前輩慈諭,晚輩自當勉力遵行,尊目失明,不知是否需求靈藥了,俾使長者早日康復?” 白鶴神君搖搖頭,淒然一笑道:“我來此間,已逾七載,兩眼失去視力,已達三年之久,行年六十,已算長壽,塵世間留戀無多,靈藥雖有,但可遇而不可求, 常言自作孽,不可活,我之偷生人世,原為還債而來,只要若蘭能對我諒解,即便殘廢一生,也覺心滿意足,如不能以此見諒,雖治好亦負疚終身,治療之事,此時 言之尚早!” 麟兒聽他口氣,似覺兩目尚有藥治療,不過怕無相女尼,更加深仇視,招致內心不安,遂暗道:“我何不故意激這女尼一下,讓治目之事,與他們夫妻反目。 不至混為一談!” 遂朗聲大笑道。 “老前輩既有此意,晚輩也不勉強,不過恩師曾經略向弟子談及,本門治目靈藥,冠冕武林,絕非各派所能及其萬一,老前輩如需康復時,只需囑咐弟子,向恩師懇求一方,包你藥到病除便了!” 只聞洞口有人噬之以鼻道:“不知死活的狂徒,身臨絕境,死到臨頭,還在瞎吹大氣。 我洞中預為佈置的聚光神鏡,久經照射。便是大羅真仙,不出數年,目便失效,這種傷,初則目力疲乏,久則釀成絕症,紫陽賊道那幾下,誰不知他不過浪得浮名!有本事,不妨顯一手!” 麟兒立即接口道:“然則治好了,你那記懷之事,可以一筆勾銷?” 無相女尼漫聲應道:“記懷與否,我不願與此事混為一談!” “你說話可會作數?” 女尼怒叱道:“狂徒,有本事,這管請,他雙目即使復明,我絕不至對他加深仇恨!” 麟兒也不再致答,忙探手革囊,取出靈石天露與芝馬肉,只一拔開瓶塞,一陣芬芳撲鼻,香沁心脾,提神醒腦。 白鶴神君,面露喜色,低聲問道:“藥有靈芝香味,令師真是神人,如有萬年空青,兩者合用。 再厲害的目疾,也可收藥到病除之效?” 麟兒悄上答道:“前輩雙目,久受強光,機能萎縮,致招失明,千年成形肉芝,可以恢復機能,靈石天露,可滋潤目中神經,兩者分途並進,再用內功調息,不到二個時辰,目力便回覆如初,師伯可將雙目睜開,晚輩和你點藥便了。” 遂用小指蘸著一點露水,兩目各滴了兩滴,又揀一片芝馬肉,納入道長口中,白鶴神君,立覺芬芳滿頰,兩目涼爽異常,暗中大喜,自不必說,仍和往常一樣,盤坐運功。 無相女尼,利用佛像遁形,緊守洞口,麟兒點目醫傷,她以為這不過系小孩之見,也未動手阻援,雙方原是劍拔弩張,這時卻將緊張空氣,緩和下來! 地面蜷伏的,正是水火童子朱志明,和一陽生蔡楚翹,兩人自始至終,未作一語。 麟兒把他們扶起坐著後,但覺兩人鼻息微弱,心脈弛緩,知道已被人點中全身昏穴,遂運用道家秘授,太清神罡,略一凝神,功貫掌心,只覺一股熱氣,左右手 在兩人身上,一陣推拿,這些動作,他原用得熟而又熟,不到半個時辰,朱志明人已清醒,見自己身旁所立少年,和但丰神如玉,而且內功奇高,滿懷困惑,但又不 知這就是自己的師弟,正待出語相謝。 |
第15章 海蛇阻道d
麟兒已含笑招呼師兄,並把自己的出身來歷,一一訴說,朱志明自是歡喜不盡,手撫麟兒肩膀,贊不絕口。未幾,蔡楚翹也醒轉過來,朱志明自不待麟兒開口, 即把這位賽似金童,最為出色的師弟,代為介紹一番,蔡楚翹卻喜歡得跳起來道:“季師弟,你真把我們想壞了,師尊每言及你那聰明過人,功臻絕頂的事,同門兄 弟,莫不響注,今日相逢,還使人疑是夢中呢?!”說完,又把周遭情景一望,一見環境奇特,不覺恨聲道:“此處有此強光,又如此險峻,莫非我們被人擒縛受 困!” 麟兒笑答道:“誰說不是?”遂把洞主人的一切淵源,概略一說,朱志明為人持重,還不怎樣,蔡楚翹卻氣道:“這妖女,與我們素無仇怨,下此毒手,我們聯合出擊,把她這種害人佈置,一一搗毀,以出心頭這口惡氣如何?” 麟兒又把二師伯苦行禪師,及受困師執長者白鶴神君,與洞主人彼此間的關係,大略一說,朱志明與蔡楚翹也覺左右為難。 白鶴神君,盤坐石上,凝運功力,呼吸之間,初則呼然有聲,若微風起於頻未,繼而呼聲愈來忿響,若朔風怒號。 朱志明與蔡楚翹弄得相顧駭然,不由暗道:“武林中的內家上乘功力,源派雖多,但無一不使氣勁潛運於十二重樓,久靜生明,方能達到以神禦氣,揮氣摧敵的至高境地,本門掌教真人和兩位師伯,均已到達這種至境,但未聞及盤坐練功,呼嘯作響,像他這樣的人呢?” 蔡楚翹人至天真,虛心好問,知道這位師弟,如就功力論,連門中長輩,也難及他這種旁通博引,廣泛精深,遂含笑以此意詢及麟兒。麟兒笑語道:“內家功 力,隨門派而不同,本門發源於道家還統,練就太清一罡之氣,可柔可剛,銷金爍石,崆峒得廣成子真傳,太乙五靈真氣,與太清一罡,異曲同工,但稍加柔和,少 林達摩內罡,又略嫌霸道,其他武林中的混元、陰陽、乾元、太極,各有千秋,至於這位前輩聽習,似是武林中曾盛稱一時的煞風神功,如果所料不差,威力還不止 此呢?!” 話猶未盡,白鶴神君口鼻之間,果然呼吸如雷,轟聲大作,風力如箭,吹向水面,引起一片狂濤,白氣蒸騰,瀰漫空際,那威力駭人之極。 水內海蛇,被他這一攪擾,存身不得,奔南逐北,宛如糞中蛆蟲一般,有的還昂首作嘯,身在水中,用力一彈,快似離弦之箭,立往礁上衝來。 神君只管運氣行功,恍如未覺,口鼻之間,罡氣如雷,一陣陣發往水面打擊,雙方一來往,往上直衝的海蛇,只一撞著那奇異風力,不是當時打翻水內,立便卷向一旁,存身不穩。 這種憑內家勁氣,獨鬥萬千海蛇的奇景異象,不但把朱蔡兩人,看得口呆目定,就是麟兒也覺這位前輩功力,煞是不凡。 摹聞無相女尼,脫口怒吒道:“你想仗著那小輩撐腰,竟在水靈宮內,憑你那點邪魔功力,傷我豢養的海蛇麼?看我的!” 一縷寒風,立即當頭罩落。 白鶴神君,雙掌對空拍出,呼然一響,風力如山,立將吹來的寒風,吹向兩旁,並喟然太息道:“若蘭,你我年華已去,功力一失,此身便如泡影,半覺師太, 在武林輩份極尊,數十年佛門清修,火氣奈何如此之盛?十年之約,我決嚴守不爽,可是故人弟子,無論如何,你不能把他們和我一體看待,而今我目力恢復,功力 不但絲毫未失,反比以前精進很多,季賢姪身上背著的,那是佛門聖物,純陽雙鈸,百邪不侵,這東西,絕非紫陽掌教所有,也決非他自行獲得,支持他的,恐是前 武林中曾轟動一時的人物,如果遇上那幾位名份至尊的老前輩,你這一莽撞,豈不惹上無邊大禍麼?不管你對我個人如何傷害,縱使化骨成灰,我還念及夫妻之情, 毫無怨愁,直陳無諱,也系顧及你未來安全,還望成名不易,仔細思量!” 無相女尼,冷笑一聲道:“這種貓兒哭老鼠,假慈悲的做作,勸你少來!神山三老,即便還在人間,我師徒正存心找他們的晦氣,如果人都像你,最好閉居石 室,一輩子也不用出來!聽你所言,那小鬼背著的喪門鈸,既是三位老怪之物,就不妨著他衝出我這水靈宮府,以顯顯他的道力!” 白鶴神君只管搖頭。 朱志明和蔡楚翹見這女尼非常跋扈,性情乖僻得不近人情,不覺大為氣惱,水火童子朱志明,原是火器能手,竟伸手取出一顆霹靂彈,一溜烏光,脫手飛出,疾朝那青碧光華打去。 麟兒大吃一驚,並伸手阻止,那還來得及。 只聞哼然一聲冷笑,霹靂彈未到洞口,卻反彈回來,麟兒知道這東西一炸之力,非常強大,只一挨著,任是鐵打金剛,也難倖免,當即一騰身,左鈸朝著烏光一 揚,太清罡力,呼然作響,霹靂彈被罡氣一卷,直往斜刺裡奔去,剛一接近水面,彈起爆炸,響若驚雷,水面開花,浪如山立,海蛇無數,被炸得斷枝橫飛,血雨四 濺,奇腥焦臭,使人掩鼻欲嘔。 那青碧光華,如橫空霹靂,疾落而下,還未接近,立覺壓力如山,當頭罩落。 白鶴神君,一見故人無情,勢同拼命,立把雙眸一睜,人如閃電,撥地而起,右手寬大袍袖,往那青碧光華一拂,兩股無形勁氣,一則居高臨下,一則由下往上直撞,雙方還有四五尺遠近,各被內家真力撞開。 碧光好似幽靈一般,輕飄飄的直往上揚,白鶴神君則被震得往斜刺裡一落,眼看即須墜身水內,但他系江湖上有數高手,臨危不亂,猛可裡強振丹田之氣,立把 兩只寬大袍袖往下一揮,袍袂迎風,藉力使力,又復騰高一丈五六,緊跟著一飄身,招化“寒塘橫鶴”,只覺微風颯然,人便落在礁上。 這種對手招式,不但輕快逾常,而且險而又猛,只看得朱志明和蔡楚翹嘆力觀止,就是麟兒也覺得這位師執前輩,功力之純,直堪與師門長輩,並駕齊軀。 無相女尼,恨聲道:“薄倖無恥之輩,我早知你口甜如蜜,蛇蠍為心,果然仗著雙目復明,又復負心反噬,我如不將你弄得無法自拔,也不算是普陀門弟子!” 神君一臉淒然神色,知道再費口舌,也難將她說服?只好默不作答。 麟兒暗中想道:“這玄玉觀音,威力到底有多大?我何不試它一試?如用雙鈸開道,節節將女尼逼退,再著師兄緊隨身後,豈不可也可脫離虎門!否則金牛谷的人,脫困無望!” 立施展蹈空之術,將雙鈸護住全身,緊朝洞口衝來,不料無相女尼,早看破麟兒心意,不等他躍身臨近,卻從洞口發出一烏梭,接挾嘯聲,對著麟兒奔來。 白鶴神君大吃一驚,忙高聲喝道:“賢姪速退,此物絕毒!” 麟兒也知道這東西的威力,自己尚可防避,惟恐傷及兩位師兄,只好用鈸風將它震落水中,那東西落水爆炸,又把海蛇弄死不少? 無相女尼,仗著至寶防身,又復居高臨下,緊守洞口,竟不離開,一任麟兒功力再高,卻也拿她無法,就這樣,便把人困住一日以上。 女尼恨心一起,人性全失,把人困住後,卻斷絕飲水食糧,白鶴神君,雖然坐困數年,無相女尼,尚未施展這一煞著,否則早已無命。 偏巧麟兒革囊已空,滴水全無,其他三人更是一無所有,麟兒與白鶴神君,仗著內功精堪,尚還不飢不渴,朱志明和蔡楚翹,被洞中強光一照,即覺舌幹唇枯,一天不食,還可楞腹,滴水不沾,卻無法煎熬,蔡楚翹忍耐不住,竟跑到珊瑚礁邊緣,想掏水就飲。 白鶴神君,忙喝阻道:“此中潛伏海蛇千萬,水已有毒,且海水既咸且澀,無法解渴,賢姪務宜忍耐!” 又朝洞口大喝道:“若蘭,我一身任憑你恣意折磨就是,這幾位少年師姪,我求你將人放了罷!” 無相女尼縱聲一笑道:“此時已不由得你了呢?今日萬里晴空,一到正午,洞中光華特盛,我滴水不給,你還可以支持四五天,你那幾位寶貝師姪,如能熬過兩日,我即服輸如何?” 稍停,又吃吃大笑道:“按理說,司馬紫陽,既然為武林領袖,徒弟有難,不會不知,否則,道可通神四字,豈是隨便用得的麼?” 話還未落,那環形裂口中,竟有人按口道:“推其道可通神,師兄們有難,自有人按時馳援,妖尼如有煞著,儘管施為便了!” 驀聞一聲暴響,響若春雷驟作,水府四壁,晃晃搖搖,那林形裂口,竟被震落,石高盈丈,轟然人水,浪花四濺,有如碎玉拋珠,緊跟著,白光如電,幽香襲 人,珊瑚礁上,飄然降落一淡裝少女,麟兒一見,只覺鹿撞心頭,悲喜交並,千言萬語,梗在喉頭,本欲一吐為快,無奈一時情急,語多反無從說起,痴如木雞,圓 睜著一雙大眼,凝望少女,真情畢露。 白衣少女落地後,即俏生生地站在麟兒身前。 朱志明和蔡楚翹,一見少女,即驚呼一聲:“師妹!” 少女忙襝拎為禮,笑呼師兄,未曾與敘契闊,妙目流盼,卻在麟兒身上打轉,原來這白衣少女,竟是麟兒旦夕不忘的師妹,司馬倩霞。 美麟兒人美如舊,令別數日,絲毫不改,只是青緞長褲,箭痕宛然,破損見肉,而且左腿傷痕,雖經玉人悉心療治,但包紮之處,還未解除,年青人眼尖,只一 看,便了然入目,忍不住玉容驟變,憐恤傷感,紛至沓來一起覺眼圈一紅,情見乎詞的問道:“師兄,你左腿幾時受傷?難道此間妖尼,動手傷你不成?” 麟兒苦笑道:“小別以來,迭經奇險,絮果蘭因,一時也講它不盡,此間事了,當與師妹詳談!”旋即引見白鶴神君,龍女以父執之交,不敢失禮,竟以大禮參 見,神君忙笑阻道:“賢姪女與季賢姪,同是武林中的瑤草奇花,祥麟威風,來日必能統率群倫,為武林放一異彩?貧道自感無能,勢因此間,自誤誤人,至感歉 疚,實不敢當此大禮!” 麟兒龍女,彼此謙遜一陣後,只好免禮。 洞口青碧光華,暮地大盛,麟兒知道無相女尼,必竭全力以赴,以圖一逞,遂笑向龍女道:“師妹項下神珮,煩藉愚兄一用,此次千里求援,即為此寶,並還抑仗師妹一身武功,共挽良友劫難?” 龍女見他說的鄭重,知道事變非常,迫不及待的將紫龍佩疾從項間摘下,親替麟兒掛上。 那青碧光華,如一輪皓月,緩緩飄來,同時無相女尼的師妹,手上持著那串一百零八顆佛門念珠,疾從空際降落,洞中珊瑚礁原有數處,可以隨意落腳,人在強 光照耀之下,只覺青影一閃,立即落於左側,只一著地,立便揮手發招,念珠奔來,宛如靈蛇吐信,臨寶矯天,疾朝麟兒左額就點。 麟兒知道這位與師門互有關係的人物,力大招沉,雙鈸一揚,紫影如山,一邊與青衣女尼劉惠貞,硬擋硬拆,另一面,卻向龍女招呼道:“那路光原是佛門之物,與二師伯的天龍竹杖,原是一對至古神珍,霞妹千萬大意不得!” 白衣龍女,手上持的正是袁素涵的一對寶環,聞言知警,立把左環往臂上一套,竟拔下師門至寶七寶金幢,人在紫露擁簇之下,那婀娜身子便已凌空,碧光紫 光,一合便開,彼此心裡有數,心里有憤對方把自己玉郎圍攻,一招不得手,竟再接再勵,著著猛攻,僅見一條白影,挾著香風四布,與那有光無人的碧光,纏在一 處,雙方打得難解難分! 麟兒與青衣女尼,也大打出手,看似平手,實在麟兒心存顧忌,不願毒使煞著,那女尼確也喜愛麟兒,看情形,也不過使出六成功力,那招式雖然非常詭秘,然 中途撤式,點到為止者多,洞中走線,愈來愈強,麟兒神珮備而未用,微覺頭腦昏花,趁碧光被龍女七寶金幢逼住之際,遂把鈸交左手,右手探入革囊,又把身邊僅 存的一顆天狼釘取出,舉手一揚,竟朝圓頂中央那最大的鏡子打去。 只聞轟然一響,山洞雷鳴,圓頂碎裂,破鏡橫飛,麟兒一式得手,天狼釘連收連發,竟把洞中佈置,破壞無遺,最後幾式,緊對環形裂口,天狼釘威力奇大,烏光如電,三發一過,朝海面的洞中石壁,完全炸崩,那缺口,寬與高竟達兩丈以上。 無相女尼,怒不可遏,一口氣,全發在龍女身上,藉著玄玉佛像,遁住身形,五指問心掌連環進出,但龍女卻練就大師伯的混元煞氣,又用也寶金幢護體,能守 能攻,毫無所懼,加以麟兒恨她心辣手黑,並收去自己的天狼釘,哪能不向她索還?於是施展牟尼身法,身形疾繞,只幾晃,立即擺卻青衣女尼的纏鬥,一聲清嘯, 紫龍珮光幕如山,雙鈸分合無常,水靈宮饒聲震耳,積憤之下,竟想藉玄門罡氣,和幾件武林至寶,一舉將那玄玉觀音震破。 還有龍女,幾與麟兒心意,不約而同,兩人都是猛攻硬擊,而且是一左一右,對面夾攻,真要雙方往當中一合,以鈸。珮、幢三寶威力之大,無相女尼手中所持的玄玉佛像,雖不震碎,也得受傷。 白鶴神君一見兩人要下毒手,不內心中一急,袍袖展處,“龍現九天”,竟面對麟兒躍來! 麟兒大吃一驚,只因去勢太猛,收式不住,趕忙翻身一躍,“雲裡翻身”,仰面朝天,輕飄飄的往斜裡躍去,無相女尼,總算躲過一個強敵。 左面龍女斜刺裡橫空猛擊,女尼也來個硬接硬擋,但見碧光燦然,風雷迸作,銳不可當,龍女一怔神,猛將七寶金幢往前兜落,右手寶環,卻用雪花蓋頂之式, 臨空揮來,眼看環落光圈,便覺一股反彈之力,把寶環震開,碧光一暗,疾朝下落,龍女也打出真火,小蠻靴臨空一蹴,人如射姑仙子,銜尾追來,這妮子玲瓏透 頂,業已看出女尼雖將全身遁去,但人卻被寶環震傷,故製她之道,首則以寶幢開路,跟著便以環對碧光直打,這一打算,實不失為一克敵制勝的聰明要著,眼看無 相女尼,危機己迫,白鶴神君和青衣女尼正待一長身躍救,不意微風颯然,一條人影,疾躍而下,人未落腳,凌空探掌,五指朝著龍女皓腕一抓,便覺臂一麻,知道 救援女尼的人,功力奇高,那敢怠慢? 忙把柳腰一轉,人往斜刺裡避過,妙目流盼,見來,竟似一個四十已過,五十不足的中年美婦,雖是徐娘半老,但還婀娜有致。 那中年美婦,探手一掣後,即未再行出手,兩只眼,卻把龍女上下打量,先是一怔,隨即換上一副笑容,動問龍女道:“你手上所使,正是佛門七寶金幢,另一對,卻是陰山教主之物,難道本門袁素涵前次之敗,卻是敗在你的手上不成?” 龍女聽她稱陰山為本門,早已蓄勢已待,更把秀眉一挑,正待答話。 麟兒怕師妹出口傷人,無心把人得罪,遂笑代師妹答道:“這對紫環,果是袁某之物,前次,袁某無端侵襲崑崙,並還用卑鄙手腕,暗算師妹,被一位前輩神尼救去,紫環也被她收走,而今那位神尼,卻把這環傳了師妹呢?” 扶桑姥姥,立把面容一整,沉聲大喝道:“本門之物,向不落於外人之手,小輩豈能佔有?” 龍女把七寶金幢往背上一插,雙環落在手內,嬌聲答道:“神物利器,惟有德者居之,袁素涵之失寶,正是他的惡報!” 扶桑姥姥怒罵一聲胡說;也不見她開招立式,縱身之際,肩不搖,衣不擺,似有一股無形力量,將人起在空中,快如電火一瞥,平空駛來,左右手似拳非拳,似掌非掌,卻挾著凌厲勁風,直往龍女頭頂便擊,並冷笑道:“立將雙環交出,我便饒你,否則,我叫你知道這奇異式的味道!” 龍女立把雙環一揚,右環由下往上直劈,左環卻攔腰橫打,環帶勁風,紫光閃目,雷聲隱隱,罡氣橫空,若南海之濤,銀河洩浪,配著她那蛔娜倩影,劈、掃、卷、套,不但招招都見功夫,而且姿式美妙絕倫。 扶桑姥姥冷笑道:“佛門天龍十八式,雖然堪稱絕學,但此環自有特招,不是陰山長輩,除教主之子,袁素涵外,無人習得罷了,環在你手,不解異式,豈不跡近糟蹋!”邊說邊打,奇招怪式,迭出不窮。 麟兒記憶力最強,暗中默察她的變化,只覺扶桑姥姥,重複的招式極多,不由暗中困惑道:“劍走重招的時候,也得因情施變,適纔有好幾處,如果她這種奇異掌法,連環施展,師妹即不落敗,也無法這等從容。” 再一凝神默察,那重複演來的招式,也是最複雜最秘奧的地方,不由心中一動。 龍女的打法,也很特殊,天龍十八式,居然也有重複之處。 這次比拼,不下兩百余招,論時間,也在一個時辰以上,最後幾招,這位旁門怪姥,竟愈打愈慢,最後雙手一揚,煞風呼嘯出手,龍女竟抵擋不住,被罡風凌空擊落,急往斜刺裡飛躍,煞風中,似隱有數旋流,力道奇大,竟把龍女卷落水中,從腳至膝,弄得衣履盡濕。 麟兒一式飛躍,忙從水中把師妹牽上珊瑚礁,白衣龍女,中截淋漓,人與落湯之雞不差兩樣,她生性潔癖,全身半塵不染,何曾弄過這等模樣?立覺羞雲入頰,勝若朝露,愈顯得美豔無匹,不僅朱志明和蔡控翹陷中驚贊,也把麟兒看得志惑神迷!直恨不得摟之懷中吻她個夠? 扶桑姥姥也冷漠地把她看了一眼,立從鼻中哼了一聲,淡幽幽的說道:“我念你年紀幼小,一身武功得來不易,故略施懲戒,以免你目中無人,下次還敢如此,立予重懲?” 麟兒也睜目大吒道:“以大欺小,雖然稍勝,也未見光榮,下次遇上,還得向你討教呢?” 扶桑姥姥冷笑道:“老身也犯不著和你後生晚輩鬥口,下次遇上,管教你逃走不脫,此間老友,雲遊未返,水靈宮被你們用魔家至物摧毀,這個禍已經闖得不 小,不過你那天狼釘,己被我們收取一只,寶物既獲,也不患你們不來,彼此以三年為期,在這三年之內,無論哪一日,均可到此間解決,否則,便是膽怯,而且你 要我們找上門去,也就是你們崑崙派瓦解冰消之時!” 又向無相女尼招呼道:“你是否還有話和他們當面交待呢?” 原來無相女尼,經扶桑姥姥出手後,立將麼玉觀音,托在手中,並解去遁形之術,與師妹一左一右的站在姥姥兩旁,臉色鐵青,直恨不得把麟兒和龍女,碎屍萬 段,姥姥問話,她冷漠無情地答道:“晚輩雖然學術不精,但恩師猶在人世,總不至於讓旁門別派,欺上門來,此時無話可說,一切等她老人家回來以後再講!” 麟兒知道事尚未完,也不願再費口舌,一笑置之。白鶴神君嘆了一口氣,緊鎖雙眉,也未致答。扶桑姥姥微笑道:“如此也好,者身稍作盤恆,也得別去!” 身子立便憑空拔起,往原來出口之處飛去。 無相女尼和師妹,也隨著姥姥,歸入洞府。 龍女見強敵已走,立便嬌笑道:“這婦人的功力,直可與恩師並駕齊驅,如真的和她動上手,百合之內非失敗不可!最後一招,人未受傷,還算大幸?” 麟兒攜著她的手,笑答道:“然則剛才這場比鬥,她和師妹,還是虛與委蛇罷了!” 龍女漫口應道:“誰說不是?” 但她又想到什麼,卻把翦水雙眸,朝麟兒仔細打量,麟兒忍俊不住,哧笑失聲。 龍女嬌咳道:“師兄,你系明知故問,欺侮小妹!” 兩人彼此戲謔不打緊,卻把朱志明和蔡楚翹,弄得莫名其妙。 麟兒見兩位師兄不解,如不明說,跡近侮慢,即天真稚氣的一笑道:“陰山派這位老前輩,適纔比鬥是假的,傳武功卻是真的呢?” 蔡楚翹仍然不解道:“師妹再傳恩師,想是位前輩高人,一身武功,業已學之不盡,誰還要她傳什武藝?” 朱志明笑阻道:“師弟,話不能這麼講!武功一道,漫無止境,旁門異派之上,卻不少具有那種過人武功者,師妹這寶環,原是一對外門兵刃,師門中的拳招劍 術,決難用上,適纔比鬥時,師妹只一發招,即被人家認出那是天龍十八式,據我看,這種招式,也不過是一種劍式罷了,從別的東西引化而來之招式,不管怎麼 好,也絕難及專用招式之純,紫環既為陰山鎮派之物,則其環術必奇,舒異秘技,武林中可遇而不可求,師妹得其所傳,正是天大喜事,豈可等閒視之?” 蔡楚翹忙含愧謝過師兄教誨,毫無不愉之容,只看得白鶴神君暗暗點頭不置。 麟兒忽然想到自己四人,已逾一天水米未沾,師伯和自己雖然不覺飢渴,兩位師兄卻是無法忍受,即把此意笑向師妹一說。 龍女趕忙把袋中應用食物,取了出來,老少五人,就在這珊瑚礁上,席地而食,麟兒提議師伯,赴崑崙覓地清修,不料白鶴神君,淒然長嘆道:“貧道與拙荊, 十餘歲結籬,情好靡篤,旋因雙方慕道,各投明師,她有一兄一嫂,久入邪途,置身武林,人造淫孽,採花、姦淫,偷盜、擄掠之事,無所不為,幾次相逢,力勸不 改,後在揚州城中,遇害一位少女,夫妻同惡相濟,把人家弄得家毀人亡,這事情偏巧被我遇上,一時氣憤,竟把他夫妻二人,斬首荒郊,動手之時,為著大義滅 親,不計後果,過後一想,卻覺得有點過分?但事情既已作出,也只得罷了!遂將兩人好好掩埋,又請人立了一座石墓,遂行道江湖,了無牽掛,但內心卻至為愧對 拙荊,不敢見面!她武功練成後,也經常在沿海一帶往來行道,兄嫂被殺之事,也傳人她的耳中,遂親自奔赴揚州,找到石墓,事情證實後,竟把我恨之人骨!” 蔡楚翹立把劍眉一挑,笑說道:“這種十惡不赦的人,武林中正義之士,無不一日可殺,縱然他們在師伯手上不死,也恐難逃一劍之厄呢!” 神君苦笑一聲,繼續道:“她性情原本偏激,武功練成後,更愈發盛氣凌人,我知道欲圖化解此事,決非一朝一夕之功,遂想以至誠之心,將她打動,不料一晃 數十年,竟毫無結果,玉虛道人裴慶,是我得意弟子,察覺我心有隱情,幾番動問,我恐他自作聰明,弄得惹火燒身,故將此事隱忍不說,紫陽教掌,為我平生至 友,有一次,我求計於他,他卻是至情至性的人,竟勸我,謂人世間本無不解之仇,果能動之以誠,雖不無折磨,終必有化解之一日,這一說,遂使我決意自找若 蘭,任令處置,決不還手,雙方一會面,她即將我幽困此洞,並謂如能在此處熬受十年,以前之事,算是瓦解冰消,物換星移,七星寒暑,貧道不忍爽約,而今洞府 雖破,珊瑚礁猶存,兩目原已失明,辱承麟姪惠賜靈藥,不但重見天日,而且功力大增,她雖怨憤滿懷,對我想也不至另加傷害,三年時間,一晃即過,惟望她能回 心轉意,雖然佛道兩途,只要容我時常見她,對我不再心存怨恨,我就心滿意足了!” 麟兒龍女,見他用情專一,語至感人,竟是異口同聲道:“師伯一片真誠,感人至深,只要能用上晚輩,雖刀山油鼎之內,也決不推辭,而且她那師妹,與本門二師伯,也互有關聯,再來此處之時,恐即長者心願完成之日……” 忽聞呼然一響,一團黑影,凌空掠至,頓使五人大吃一驚。 正是: 紫氣彌洞府 黑影掠空來 |
第16章 瞌蛇靈角a
麟兒目光,原可透霧穿雲,星眸凝注,見飛來的竟是那數月不見,兇猛絕倫的大蒼鷹,這東西,大約見著麟兒,心中一高興,竟嘎嘎連聲,身在空中,一陣盤旋,還把雙翅亂拍,剎時狂風滾滾,不但把石上擺的乾糧,吹掉不少,並還把平靜的水面。 卷超無比波濤,只聞譁然數響,驚濤拍岸,巨浪反彈,拋珠濺玉,把龍女的衣服和秀髮,弄得濕淋淋的。 龍女笑罵道:“這扁毛畜牲,大約快活得昏了頭,不下來參見主人,卻在空中翱翔作怪,把我一身衣服,弄得全無半根幹紗,真氣人?” 又笑把麟兒一推道:“你這主人,也疏於管教,還不喚它下來,是否讓巨浪把我們淹死?” 麟兒笑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東西原是雌雄一對,進來的是只公的,母的未來,它決不肯下,就是招呼,也必不聽指揮,別看它兇,對待它隨身愛侶,還真懼伯得可笑呢?” 朱志明朗聲笑道。 “這麼說來,它是懼內的了!”口中說著,卻拿眼望著龍女,神秘地笑了一笑。 麟兒在至友前面,毫無機心,竟慢聲應道:“誰說不是呢?” 龍女臉紅紅地看了他一眼,嬌喝道:“東西不吃,偏有這麼多的閒言冷語。” 麟兒回過味來,也覺臉紅,只好微笑不語。那雌鷹,正於此時,展翼而入,水靈宮空間雖廣,卻無法容納翼展文餘,長達七八尺的兩只大鷹,任其翱翔其內,故 雌鷹只一閃入,即斂翼而降,緊跟著那雄鷹也從空降落。一左一右,都靠著麟兒,用鐵嘴在麟兒身旁,擦了幾擦,歪著頭,圓睜一對怪眼,把麟兒覷個不止。 白鶴神君,一見這對鷹兒,竟有如此靈慧,不覺失聲笑道:“賢姪福緣真高,別的不說,單是這雙靈禽,就有數百年的氣候,縱遇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有此二鷹防衛,要想圖害賢契,恐也難逃它們一對鐵爪。” 說著,嘆了一口氣,似覺滿懷悵然,良久,才繼續說道:“我座下原也有白鶴一對,雄名秋月,雌名倩兒,行道江湖時,每出必隨,惟在十三年前,路過天台, 座下騎的,正是秋月,倩兒則緊隨身後,忽聞一陣嘯聲,起自天台絕頂,那聲音,有如龍吟鳳噦,清雅入耳,但聽來卻又渾身無力,奇異非常,秋月正待斂翼而下, 被貧道用道家元陽內煞,勉強喝止,倩兒卻不聽指揮,翩然直落,天台古木撐雲,從高空伏視,只覺一片黑綠,籠罩全山,秋月失伴,不肯前行,盤旋久之,迄未見 倩兒自山中飛出,貧道暗裡吃驚,不得已,只好隨秋月一同降落!” 龍女最喜潔白靈禽,一聞倩兒降落,久無動靜,不由芳心大急道:“常聞師伯座下,只有一只白鶴,難道倩兒竟於此次走失,不知下落麼?” 神君淒然微笑道:“下落倒有,只是所遭遇的情況,比下落不明,還要難解!” 隨即說出當時情況:“原來神君自空際穿枝而下,恰好落在天台山頂,當地靜悄悄的,寂無一人,山頂之上,有一塊徑逾三四丈,略作球形的大石,石上,除了一具破蒲團之外,卻是一無所有,蒲團旁邊,卻留了幾行大字,字極蒼勁,寫來如龍飛鳳舞,連認識也極感困難。 當時神君暗裡吃驚不小,知道所遭遇的人,定是武林中至難惹的人物,因為單指刻石的功力,武林中固然不乏其人,但是用指刻石,能深入一兩寸的人,卻是少 而又少,自知已是江湖成名露臉的人物,數十年來,武林中,已無天台這一派,也未聞有任何厲害人物,潛修於此!思前想後,竟猜不出所以然來,石上的字,卻是 寥寥數語,雲:久絕紅塵,不問世事,靈禽過境,偶動塵心,岩下有物事數件,舉以贈爾,宜珍視之。字旁,還劃了一只破蒲團。 神君在岩頂察看了半日,不但樹上樹下,連鳥巢穴洞,也看了一番,卻不見有半點影兒,只好飄身從石上降落,圓石之下,確有一又矮又小的石洞,最多,可容一人,還得盤坐其間,石洞中,卻赫然擺著三物,竟是一鶴,一劍和一只長頸玉瓶。 細看那白鶴,竟是自己座下的倩兒,此時卻撲在洞中石上,然一身還是溫暖,但鶴目已閉,似已死去,細一察看,渾身卻無半點傷痕。 摹聞呼然一響,秋月已從石上飛落,瞥見自己愛侶倩兒死去,不覺引頸哀鳴,將身伏在屍體旁邊,竟不肯離開。 神君只好拿著玉瓶寶劍,等了半晌,一見秋月竟了無去意,只好笑慰道:“此處有高人隱息,那容你在此間久留,情兒非死非傷,可能前輩讓它暫留此處,雖然小別,對它卻大是有益,悲傷做什?” 秋月聞主人之言,才勉強立起身,又復哀嘯一陣,始背負主人,沖天而上,剛一離開山頂,忽又聞有人清笑道:“你們一人一鶴,都生就一付失卻老婆的命運,我來管這閒事,總算是緣份還好,否則,還真不堪設想呢!” 神君聞言,心中異常困惑,知道再驅鶴而下,也探不出什麼眉目來,只好悵然離開,時逾數載,情兒杳無音信,重遊舊地,字跡宛然,連那破蒲團也不知所之。 迫赴南海普陀岩,本系騎著秋月一同來此,申若蘭將神君囚居水靈宮後,連秋月也就不知被她弄往何處了! 這段經過,不但神君言之黯然,即麟兒,龍女等人,也為之唏噓不已! 麟兒大眼睛眨了一眨,天真稚氣的一笑道:“天台山那位前輩,可能熟諳什麼隱身術兒;否則,何至於聞聲不見人,贈寶不露面?” 龍女把小嘴一撇,故作挪榆道:“山中洞災,以及空心古樹,隨處可以藏人,何必處處想那些怪誕不經的法術之類?” 麟兒笑道:“隱身符術,自古有之,據聞,唐代某君,卻禮敬一位術士,即世傳八仙飄海的張果老人這位糟老頭,卻善隱身術,大廷之內,來去自如,乍隱乍 現,有如九天神龍,難見首尾,那位風流自賞的皇帝,深覺這法術很好玩,當廷竟敕命張果老予以傳授,糟老頭卻笑對道:“做皇帝的人,所注意的,在如何治理天 下,統率萬民,使四海清平,民心歸附,才是正理。漢文帝信佛老之言,致使賈誼有傷之慟,法術之類,豈是陛下所宜?”竟吝而不傳,最後那位風流皇帝,竟一再 以此相強,糟老頭無可奈何,只好傳他,卻把其中法訣,省略數處,所以張果老如果不在身旁的,他施行這種法術,不是露出手腳,就是現出袍帶,總無法完全隱 形。後來,糟老頭怕皇帝再事糾纏,竟飄然遠走,皇帝因為沒法學全,也能懶得再練,隱身術傳到而今,並未絕跡,怎能說是荒誕不經呢?” 龍女抿嘴嬌笑道:“小別數日,不想你對於稗經野史,卻愈學愈多,再過數月,恐怕連家父所傳,都得忘之腦後,滿肚子,都是這些不經調兒。” 麟兒俊臉微紅,癡笑道:“連這些,也是恩師教我的呢?” 龍女故作嬌笑道:“師伯,你看,他膽子愈來愈大了,竟連自己嫡傳師父,也誹謗起來,面晤家父時,我得在他跟前,告你一狀?” 神君一見這對小兒女,一個賽似桂宮嬌娥,清麗無匹,一個卻似金童滴世,秀逸奪人,而且彼此都有三分稚氣,言語舉動,更似帶磁性吸力,惹人憐愛萬分,不由展顏笑道:“你們兩人,真是天生一對,誰也不用打趣誰,麟姪的話。 想來不假,真人滿腹璣珠,胸羅萬向,對自己的明珠佳婿,自然將一身所學,傾囊傳授,貴派承道家正統,若干法力,更為各派所不及,不過前輩真人,注重武 學,致使武功鼎盛,而法力失傳,隱身符術,原不足異,若蘭今日手上所持之物,即有遁形作用,如認為荒誕不經,賢姪卻是親眼所見!” 麟兒笑道:“阿彌陀佛,我這人,一生就不會說謊,否則焉能逃過師伯耳目,霞妹妹總該相信了吧!” 龍女脈脈含情地把夫婿看了一眼,繼而幽雅地一笑道:“別稍得便宜,即想買乖,恩師老人家所煉丹藥,正在爐火旺盛之時,我原無法走開,因為徐師兄和白師 姊,騎著蒼鷹,在五指山峰上空,盤旋不去,我和師傅,一見蒼鷹嘎嘎,即知有人要進入此山,正待出口動問,恩師似已前知,竟朝我莞爾笑道:“來人與你互有關 連,說不定有急事相求,不能不理,你那未來夫婿,功力雖高,卻到處惹禍,看來江湖浩劫,已有提早發動之勢,不過這孩子來頭極大,到時自有人為他擋橫,不須 過慮。來的人,是你師兄師姊,卻非你那夫婿本人,快將他們引來一見便了!” 我一聞此言,不覺心中一怔,趕忙離開丹房,走出一看,師兄徐瑤,騎著這只大鷹,飛得很低,但因我們的洞府,卻在五指峰山腰之上,洞口又被虯松老檜遮 住,不走近前面,簡直無從察出,人在空中,如何看得出來,只好飛躍樹梢,撮口一嘯,不但把徐師兄引來頭上,連自師姊飛行山後,聽到嘯聲,也立即趕來。 師兄師姊,久別重逢,我們快活得無以復加,正待攜手話舊,大肆寒喧,不料師兄性急,劈口就道:“師妹,季師弟陷身普陀岩,對手功力過高,我和白師妹無 法入洞,特來求援?’我當時尚摸不清頭腦,只好叫師兄師姊,概說經過,及聽完他們報告的大意,也不覺暗中吃驚,南海普陀岩,水靈宮的華覺師太,中原武林道 上,知她底蘊的人卻不太多,但海外名家,及恩師雪山神尼,卻知道此人是一位極難惹的空門人物,不但性情孤癖,而且最為護短,稍不如意,不把對方弄得一敗塗 地,絕不罷手,恩師以她是位邪正參半的人,彼此雖然相隔不遠,卻儘量避免相見,以免鬧出極不愉快的過節,誰知天意安排,實非人力所能避免,我這一關雖然避 過,惹事的卻仍與我互有關連,還有何話可說?立將師兄師姊,引見恩師!一入丹房,他兩人拜伏在地。 還未等人開口,恩師即含笑點頭道:“你兩人無須行此大禮,來意我已全知,貧尼爐火正旺,亟須人守爐護法,霞兒有事離開,就煩你兩人代理便了。,話完, 即又垂廉內視,默參半晌,用手略向七寶金鐘一招,這件錦門至寶,原是掛在壁上,離神尼少說也有六七丈遠,竟隨一招之勢,飛入手內,這原是佛門的大擒掌法‘ 巧收蓮臺’,但功力能達兩丈開外的人,已是江湖上乘好手,恩師卻能於七丈以內,施來得心應手,實不多見! 當時把恩師看了一眼。老人家更是神目如電,慈愛非常,不等我自己開口,欲笑謂道: ‘道消魔長,武以衛道,你一身功力,原是家學淵源,但火候不到,一俟丹成,即可增進不少,為師兩件隨身至寶,驪龍劍業已贈爾,連這七寶金幢,也一起給你吧! 女孩子行道江湖,比起男孩子來,更加危險,有此護身,百無一失,速赴普陀岩,救爾夫婿便了,半覺師太,睚眥必報,未來勢必到此滋事,但也無法顧及了,即此去罷!’” 龍女講完這段經過,把麟兒聽得感激異常,遂笑說道:“這位老前輩,竟能前知,而今普陀岩之事,雖暫告結束,但真正的大問題,卻並未解決,正好請教這位前輩神尼!” 白鶴神君,望著麟兒笑了笑,道:“這位前輩神尼,輩份之高,武功之強,在武林俠義道中,確是有數人物,聽她叮囑的口氣,挽救這次武林劫運,她不但願為插手,而且行動非常積極,賢姪如有所求,定能如願以嘗!” 龍女忽向麟兒嬌笑道:“我還有很多的活,未曾問你,趁著師伯在旁,對你個人目前情況,就教於長輩尊前,該不算我多事吧?” 麟兒頷首道。 “這次的事,關係著師執前輩與好友生死,本來火急萬分,但能遇著師妹,心中已安定不少,本身之事,如果師妹要問,不妨提出,就教長者,愚兄自當一一作答。” 龍女嬌波流盼,笑問道:“你身上之物,愈來愈多,但這把劍,卻不是那軒轅至寶,而是崆峒鎮山之物靈虎劍,元弟和你情同手足,想來他人在難中,你一定和 他把寶劍調換,項下龍珮,定然給了瓊姊防身,這些,你雖不言,我也可以根據常理揣度,但是,你背上背著的那付雙鈸,以前未有,定是新近所得,而且此次來 此,事出突然,左腿並還受有創傷,這些經過,你如不講,我怎能知道?” 麟兒即將巫山復仇一段經過,講了出來。 龍女聽到神僧傳鈸,不禁神采一揚,代自己夫婿歡喜,但聽到玉女多情,惠元義重,瓊姊中毒,雲姬療傷,而且這一幹人眾,均受困金牛絕谷,不覺芳心大急,星眸裡,熱淚洋博,巾為之濕。 神君默然久之,才對麟兒龍女笑道:“陰山實力,果然不凡,否則,絕不至於把神山三老,一齊引出,巫山之事,亂子極大,驚險也多,但這位詼諧異僧,既然 把你們收作徒弟,而且彰明昭著,叮囑麟姪,一切有他三人作主,這無異於叫陰山群魔要比鬥,儘管衝著他們二位,金牛谷之事,更指明麟姪,速返崑崙求藥,湖南 雪峰山上,復遇天惠真人,指點有加,這場事,來勢雖兇,但結果必善,可以斷言!” 又著麟兒,把饒鈸取出,鑑賞一番,鈸作金黃,光華奪目,篆文符錄,遍布鈸身,一見而知是件降魔至寶。 白鶴神君,喟然太息道:“三位老能輩,江湖上久忘其人,而今竟把這種玄門利器,舉以相贈,可見對手來勢,絕非尋常,此處無需多留,雪山前輩,也是武林 老輩中,有數人物之一,功力之高,如與陰山諸魔較強弱,絕不至銷有遜色,此間事了之後,當即赴昆乞,聽候掌門差遣,而今力不從心,令師尊前,尚煩代為致 意。”叮囑已完,即闔目入定。 麟兒和師兄師妹等人,已不再作客套,伏地一拜後,自己和師妹,即同騎一鷹,另一只,則由朱蔡兩位師兄騎著,蒼鷹嘎然作嘯,一出水靈宮,即直飛入雲。 麟兒坐在師妹身後,龍女體發散佈幽香,非麝非蘭,中人欲醉,不覺怦然心動,兩手緊摟玉人纖腰,低語道:“霞妹,小別數日,勝似三秋,如不是劫運將臨,直想即日懇求恩師,早點成婚呢?” 龍女羞霞上頰,禁不住把他啐了一口道:“你真臉厚,不求上進,長日裡,只想望脂粉堆裡亂鑽,這種事,你如老著臉,向爹訴說,準挨一頓好罵!” 麟兒癡笑道:“夫婦之事,人之大倫,總不能老把它擱著不提,讓流年象逝水般一去不返!” 龍女低聲勸慰道:“爾我武功如已練就,父親系不間有心人,絕不至滯延爾我之事,再說,瓊姊長隨身畔,近水樓臺,還不是隨君所欲?” 麟兒笑道:“瓊姊姊比你還古怪刁鑽,想和她同睡一會,還得聽許多道理,你說多氣人!” 龍女把嬌軀微扭,嬌笑道:“這些膩人的事,你我有暇再談,倒是瓊姊元弟,困在谷中,雖有至寶防身,但毒龍老魔,手辣心黑,隨時可以實施猛攻奇襲,元弟 總不能晝夜坐守,稍一不慎,勢將遺恨千古,我和你同見恩師後,應即分途行事,你可急奔崑崙,問你父親,我則弛援金牛谷,和你那至友知交生死一處,此意如 何?” 這一說,把麟兒感動極深,手摟龍女,半晌無語。 四人兩鷹,同朝東南方向進發,蒼鷹雄猛無匹,快如飛矢,比陰山派的雪光素雲,飛得更高更快。 飛臨五指山的上空,已近午夜,麟兒伏身下望,默察五指山形,但覺峰如五指,相並而列,尤以中峰絕險。 山之周圍,群巒星列,霧漠雲騰,但中峰插天,脾睨其間,形勢之險,若非武功極高的人,委實無從登臨其上。 龍女回頭嬌笑道:“師父愛此處險峻清雅,而且四季如春,堪以入畫,故特從雪山,卓鍚此處,他年道成之後,爾我也來此小住如何?” 麟兒含笑應允。 龍女又細語麟兒道:“五指山最高峰的山半腰,有株榕樹,形如華蓋,這株樹論年齡,起碼也是隋唐之物,樹並不高,但枝濃葉密,籠罩的範圍極廣,師父和我 修煉之處,就在樹後石洞中,不論你目光如何銳利,初到此處,想要很容易的就把洞府探得,那不可能,待我著神鷹降落,盡速叩見師父後,立即分途行事!” 語完,撮口一嘯,朱志明和蔡楚翹雄鷹,本離麟兒尚遠,聞著呼嘯後,立將雙翅幾拍,便似星飛丸瀉,橫空飛來。 蒼鷹把人卸落樹枝,即嘎嘎數聲,隨將雙翼一斂,疾朝峰下直落,大約找尋食物果腹去了。 洞在榕樹盤根之上,入口之處,高可容人,龍女讓過師兄,把人引入前洞,自己則往後洞煉丹房中,請示神尼,是否立印賜見? 神尼輕笑道:“你可即著他們進來,伺用請示?” 後洞原是一所大土穴,間有幾處,卻用石板嵌成,裡面收拾得異常整潔,洞當中,卻設著煉丹爐灶,爐火正旺,顯示正在吃緊關頭。 洞當中,卻是一只圓形石墩,高達六尺以上,上面坐著一位慈眉善目,年若八十餘歲的比丘老尼,不時用手指向爐中,爐火如果太旺,從他右手食中二指,竟噴出兩絲白氣,熊熊火舌,只一沾著那白氣,立便如響斯應,馬上縮小很多。 麟兒知她用癸水真元,調節爐火,但能練到她這股收發由心,化無形為有形,則確不容易。 徐瑤和白玉嬌兩人,則侍立爐旁,形色莊嚴,言笑不苟。 麟兒當中,朱志明和蔡楚翹,則一左一右,進謁神尼,一入丹房,雪山神尼,那慈祥的臉上,竟微露笑容,並對麟兒點首。 師兄弟忙加緊腳步,奔向徽前,參以大禮。 神尼用手朝下一招道:“賢契免禮,坐著說話!” 立有一股無形力量,將三人擋住,拜不下去,麟兒知道這位老前輩,善佛門大般若功,已成武林絕學,本想暗中一試,測測它的威力,又恐在長輩面前失禮,遂 正心誠意的毫不抗拒,立起身來,微笑稟道:“弟子等得親慈顏,已屬萬幸,合以大禮參見,但以老前輩不喜俗禮,只有勉從尊意了!”肅容一揖,玉立墩前。 神尼微笑道:“賢姪腹蘊璣玉,功臻絕頂,實不愧武林中一株瑤草琪花,未來自能領袖群倫,消強浩劫,神山饒鈸前輩,更把他一雙從不離身之物,舉以賜爾,得此至寶,自是頻添不少威力,實可預賀,此次道經南海,大約有事付託霞兒,爾兩人一雙兩好,露兒自當竭力相助。” 語畢,又忽閉目詳參半晌,始繼續說道:“青城鄧崍諸派,恐向崑崙滋生事端,賢姪此時趕回山去,可能適逢其會,但望心存善念,妥為化解,轉戾氣為祥和,當是功德一件。朱蔡二姪,可暫充貧尼爐前護法,丹藥出爐,當按個人稟賦,略作酬勞!” 朱志明等想不到神尼這樣關懷後進,自覺心中大喜,慌不迭的叩謝恩賜。 麟兒龍女,把赴金牛谷之事,稍事陳明,神尼頷首示可,兩人立即跨上蒼鷹,互道珍重而別。 由瓊州島奔赴崑崙,空中飛行,不下六千餘裡,晝夜不停盡三日之力,始深入崑崙山境。 崑崙為我國最大山脈,廣褻數千里,綿延無際,西自帕米爾高原之蔥嶺發脈,沿著新疆西藏之邊境而入內地,可分北中南三大支。 北支由托古茲達板起源,出青海,越甘肅,拆轉東北,經綏察熱河吉遼諸省,復南延而入冀魯,盡于運河之東,祈連。賀蘭、陰山。興安。長白。太行。恆山等,均為此支之余脈而已。 中支起自巴顏喀喇山,斜貫青海,東延甘蜀陝豫,而盡於洪澤湖。氓山。泰嶺、伏牛。 大別。均為此支主幹。 南支起自唐古喇山,南下人西康雲南,合雪山高黎貢山,構成橫斷山脈。 就整個山系而論,中原主要山脈,可以說大都為崑崙余支而已。 紫陽真人修真之所,位於主脈中部,山勢挺拔,高穿入雲,除夏秋盛暑,山無積雪外,其餘多為白雪皚皚,籠罩全山。 此時正是深秋,晴空萬里,碧天無際,但峰巒翠谷間,索雲如絮,紫芒萬道,投射其上,使山光雲影,反映得分外鮮朗而山勢之雄,愈覺其無與為匹。 神鷹嘎然作嘯,突把雙翅一收,竟從高逾千 的上空,如星隕丸瀉般,朝下疾落。 只因下瀉之勢太猛,幾把麟兒從高空甩下,好在他功力深厚,一身輕靈,雙擋微用力一夾,即把身勢穩住,不由笑罵道:“你這老物,如此粗心,假如把我弄跌,不但拔盡你身上羽毛,還得餓你七天,看你下次還敢?” 雄鷹把頭一偏,鷹眼亂眨,但立將身子飛平,離地還有數十丈,麟兒知道千元洞,一定離此不遠,清嘯一聲,飛撲而下。 人還未曾落地,山頭之上,立有一清秀口音喝道:“何人大膽,敢擅闖崑崙,看劍!” 暮見一道紅光,勢如飛虹掣電,剎那間,山谷爭鳴,風雷並作,一條俊影,在紅光擁簇之下,直向麟兒撲來,人來到,那凌厲勁風,森森劍氣,已使人眼不能睜,呼吸迫促,加以對方將手中長劍,盤旋飛繞,猛攻硬逼,迫使麟兒還手不及。 來人這一莽撞,也激發了麟兒小孩心性,暗道:“這種不問情由,即施毒手,大非武林俠義道所宜,來人想是師傅的關門弟子,練秋師弟,待我也來逗他玩玩!” 立將身子往下一挫,雙掌朝天一翻,這摩神功,隨手進發,來人前撲之勢受阻,麟兒己反手接出背上的靈虎劍。 神劍出鞘,銀芝如兩,光華閃爍中,虎影頻現,迅比驚雷,勢若怒龍回空,銀河瀉浪,立把來人劍勢封住。 對手競技斜朝裡一閃,躲開麟兒正面反擊,只一緩手,紅光聚斂,麟兒已把來人看得一清二楚? 來人前發齊眉,後發披肩,臉如傅粉,朗目修眉,膽鼻丹唇,蜂腰猿臂,一身青緞在裝,白色開胸排扣,手中長劍,閃閃生光,紅光中,似又呈現著五彩流霞,劍名太乙五靈,原是前古神珍,道家至寶,手持此劍的人,不用猜,一望而知是崑崙後起之秀中,第二人物 董練秋。 麟兒不由暗中喝彩道:“本門中能有這麼一位師弟,無怪師傅對他喜愛非常,他和惠元弟真是瑜亮並生,難分軒輊,待我來試試他的武功,是否能與元弟打成平手?” 略一緩勢,那賽似金童的少年,也把一雙星目朝著麟兒一陣打量,俊臉上似乎現出無限困擾,旋嗔目一吒道:“大膽崆峒弟子,敢侵犯本山麼?” 話猶未落,一式“雲湧巫山”,紅光閃爍之下,長劍竟橫空削來。 麟兒也喝了一聲“來得好!”靈虎劍對空一卷,“大江湧日”,只聞震天價鏗然一響,火光四迸,山谷爭鳴,對方震退兩三步,麟兒也震得手臂微酸,內家真 力,竟比惠元絲毫不弱,不覺又憐又愛,遂脫口招道:“練秋師弟,快莫再打,我是嘉麟,有事回山,面見恩師;還望師弟代為兄通報!” 董練秋劍眉一挑,竟冷笑道:“麟哥哥身上背著的兵刃,是一把武林極品 軒轅神劍,只一發動劍幕,據恩師言及,十彩祥光中,應現出一條紫龍,而且他項下還懸著掌教真人恩賜之物,紫龍佩玉,你手中所持,雖然也是一件前古神兵,但 銀光花雨中,現出的卻是一只猛虎,分明是崆峒門弟,可能惹翻了麟哥,被他打敗,左腿並還受傷,無法出氣,遂與青城邛崍,聯合出手,本門神鷹,原是朱師兄們 騎出採藥,不知如何被你截得。騎上山來,意圖偷襲,殊不知本門師長,凡事前知,全山各重要之處,均已派人把守,不料你被鬼神巧使,偏從此處下降,撞上了 我,那詭計如何得逞?不過,我看你人品不惡,武功也高,而且腿上又被麟哥哥刺了一劍,也夠可憐,如果悄悄離去,我拼著受點責罰,也可使得,否則,只師叔們 一出,你就沒命。” 麟兒聽他先還機警,最後卻帶著三分稚氣,不由暗笑道:“這倒好,如你所言,豈不是有意縱敵?待我來逗他耍子!” 遂把手中劍,揚了一揚,淡幽幽的一笑道:“此劍果是崆峒鎮山之寶,劍名靈虎,你那麟哥哥和我交手,不到百合,即使落敗,而且他項下神珮,也被我奪取得來,不信,你看!” 果然從項下掏出一物,只一出手,碧霞迸射處,紫龍影盤旋嬌天,絢麗絕倫。 董練秋信以為真,怒吒一聲。 “小賊!敢奪我崑崙鎮山之物,我和你拼了!” 劍芒打閃,霞映碧空,正待和麟兒作殊死鬥。 正前方,那千年古松之上,忽然發出一聲清笑,黃影如矢,疾馳而束,眨眼間便至練秋跟前,來人正是一位五十上下的矮胖老者。 此人穿著一襲黃色葛衣,滿臉紅潤,修眉細眼,鬢到胸際,芒履白襪,瀟灑非常,練秋正待揮劍出手,他卻隨手一扭將他扣住,笑罵道:“你天天念著的人,一 旦會面,原應歡喜!而今你卻沒頭沒腦的和人家大打出手,別說你不是麟姪對手,就是能打過他,無端傷人,掌門師兄,豈肯放過?” 又笑向麟兒道:“你這做哥哥的也有不是,初次回山,不但帶來天大的麻煩,又和師弟比鬥,即便掌門不稍斥責,雲濤兄豈肯不管?” 麟兒知道來人定是本門的四師叔,餐霞客彭玉真,長輩之前,那敢失禮?忙伏地跪拜道:“弟子嘉麟,叩見師叔,適纔實是故試秋弟武功,無狀之處,伏乞海涵!” 餐霞客一手挽起麟兒,旋瞇著一雙細眼,把這位賽似金童的師姪,從頭至腳,看了一陣,竟仰天打了幾個哈哈,即贊不絕口道:“霞丫頭蘭心蕙質,貌勝天仙, 我常愁無人可以為匹,掌門人偏比我沉著得多,不意他竟能於芸芸眾生中,把爾選拔,窮三年之力,使你變成允文允武,在武林後輩中,一技獨秀,煞是可喜!” 忽聞鐘聲入耳,其聲短促,竟連續鼓了也響。 麟兒初次上山,不諳本門規定,想問,又恐失禮,只好和練秋並肩而立,靜候師叔吩咐。 餐霞容一聽鐘聲,長眉雙鎖,微嘆道:“今日之事,只恐無法善了!” 立即帶著麟兒練秋,直往前面林中走去,穿過深林,卻是一塊常綠樹木,及花草滋生之地,乾元洞口,依山就石,景物清雅非常。 還未人洞,即有一虯髯老者,如飛似箭般,從洞中奔出。 麟兒一見,早已一幌身,飛撲上前,依依拜倒,並驚呼了一聲“文伯伯”。 出來的,正是季府中,雲濤跟前,名雖主僕,情屬弟兄,也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一文虯。 這位風塵豪客,不期而遇的得會少主,不由一怔,慌不迭的一手將他挽住,如悲似喜,但又似有急事在身,再說話也來不及,只講了兩句:“你回山最好,強敵壓境,正待需人退敵。” 餐霞客卻笑問道:“洞中業已出現幾人?掌門師兄是否啟關而出?” 文虯忙答道:“青城派惡丐洪五,業已出現中洞,接待的,只有徐道友和上官女俠。但花園中,似已進來不少高手,雖經貴派弟子攔截,只因來人武功太強,竟 無法阻止,未正式露面,據估計卻不下五六人之眾,紫陽掌教,尚未見出,方賢姪業已鳴鐘發警,我因恐徐道友人少勢單,故特來奉告!” 餐霞客一聽,竟絲毫不敢大意,立攜著麟兒練秋,直往洞中奔來! 麟兒初次回山,不敢隨便動問,以免失禮,但一聽到來的正是青城派人物,起因如何,自己肚裡有數? 前洞非常寬廣,半由天然,半由人力,開鑿而成,這原是崑崙門人早晚習武之所,走完前洞,即進入一狹長通道,兩旁互有出口,直通花園。 麟兒也無心領略洞中景致,隨著師叔,一路前奔,還未到達,爭執之聲,已由中洞傳出。 發話的人,一口地道川腔,但中氣充沛,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同時,從他語調中,即知來意不善,只聞他冷笑連聲道:“姓徐的,你倒說得好輕鬆。武林中任一門派的信物,與其本身共存亡,古所謂惟器與名,不可以攝人,就是這道理,本門的符令,豈甘任人摧毀?” 只聞有人笑答道:“我那師姪,尚未成年,即便有錯,孩提之童,也還罪不到哪裡,且待他回山之後,由本門答覆道友如何?” 麟兒暗中-驚,知道掌碎紫銅令之事,已,已乾大忌,而今問罪興師,說不定使恩師作難,無法處理,正猶豫間,董練秋卻天真稚氣悄聲問道:“麟哥哥,是不是你在江湖上惹了禍,讓人家找上門來,這樣,恩師定要嚴加責罰,初次回山,就挨上一頓,真劃不來,我能不能設法幫你?” 麟兒笑道:“是非曲直武林中自有公論,事如真的作錯,就是恩師責怪,也惟有伏首領罰,否則,怕他何來?且和師叔人內,看情形再說便了!” 餐霞客迴轉頭,望著麟兒練秋,笑了一笑,卻帶著他們,左方,直趨後洞。 與其說後方是洞,無如說是一排石室為佳,這是崑崙長輩修身養性之所,閉關重地,就與石室前後毗連。 室內設有雲床五張,入口不遠,卻是一具白玉香爐,爐內香煙裊裊,隨風四散,正待入門,不料室後突有人朗聲大笑道:“這孩子到處惹禍,而今人家傾巢來犯,一個應付不當,總不定又是天大亂子?” 笑才入耳,紫陽真人和著一道一僧,卻從石壁圓形石門中緩步而出。 麟兒知道左邊那道裝老者,是大師伯卻塵子,右邊一位卻是二師伯苦行禪師,見著恩師長輩,直如幼兒見著慈母,撲上前,立即拜倒在地。 紫陽真人忙用手擋橫,笑道:“痴兒且起,趕忙見過兩位師伯!” 麟兒忙以大禮向兩位師伯相見。 卻塵子目光如電,把麟兒看了幾眼,卻笑向真人道:“這孩子殺孽雖重,偏生有人代他擋橫,你看,他背上背的,竟是江湖上久不曾見之物。” 紫陽真人,正待回答,空中卻傳來一陣笑聲,笑聲不強,但陰森森的使人寒意透頂。 真人氣定神閒的把眼朝外望了一望,左面卻是一疊翠巒,大可合抱的虹松上,忽然克嚓一響,碗大松枝,無故斷落,這還不算,跟著卻從枝葉中,突然飛出一條人影,那人飛落之勢非常奇特,卻是仰著身子,橫掠而來。 餐霞客怒吒一聲,竟從真人身後,凌空躍出,略一伸手,即攔腰把人抱住。 董練秋尖叫道:“七師兄無故被人打傷,說不定傷勢很重呢?” 話還未落,又聞一聲微哼,緊跟著有人道了一聲:“再來一個。” 空中又落一個淺紅淡裝的女子,秀髮蓬鬆,頭下腳上,分明又是被人打傷甩出,正是三弟子方玉霞。 卻塵子一臉嚴肅,苦行禪師佛號連聲,真人把兩道秀眉皺了一皺,微將傷者看了一眼,各就口中納了一顆丹丸,才著師弟與文虯,將傷者暫時放諸雲床,事完再治。 董練秋反手拔出大乙五靈劍,正待聳身往巒上直縱。 真人沉聲喝道:“秋兒不得莽撞?”立朝巒上發話,著來人往中洞一論是非曲直,留下餐霞客和文虯,鎮守後洞,自己則同兩位師兄和弟子,直奔中洞。 守門弟子,一見真人和師伯,親出應變,忙見過禮後,左右閃開,並向身後麟兒,含笑致意。 麟兒知道本山門弟,將近百人,大半數都是孤兒難女,無依無靠,被師叔師兄,救上崑崙後,無形中就成了本門的人,連忙含笑答禮。 一入中洞,左旁黎木椅上,卻大拉拉的坐著一位年約六十的叫化子,生得骨瘦如柴,頭上偏留著又長又黑的發,他卻將發結成一條長辮,盤在頭上,遠看去,好象頭上有頭,非常可笑。 一張驢臉,特別瘦長,左目已眇,右眼卻是又圓又大,開闔有光。 身上穿著一套灰藍直掇,那補釘,卻是非常奇特,原來他前後破爛的地方,特用蛇皮補上,補的又多,好似一身長著麟甲。 背上背著的討米袋,卻是一件軟蛟皮囊,那皮質烏亮發光,非常柔軟,袋子有時一鼓一鼓的亂動,卻不知裡面所儲何物? 他手持之物,卻是一根百節蛇骨練,那東西分明鐵製,卻體散藍光。 白雲生坐在台邊主位相陪,愛侶上官琪,依著他右手並坐,白雲生和著怪丐,愈談愈覺話不投機,那怪丐還不時拿眼瞪他,更把他激發滿腔怒火。 兩人一見三位師兄駕到,忙起身相迎。 麟兒趕忙上前行禮,並招呼了一聲師叔,又道過自己的名姓,兩人一見這位掌門愛婿,武林奇資,崑崙盛傳已久,卻恨未見面,驟逢之下,哪得不喜?不約而同 的拉著麟兒兩手,四只妙目,把麟兒從頭到腳,看了個夠,不但上官琪贊不絕口,連白雲生也朗笑道:“真和倩霞兩人,確是天造地設!”講到此處,星眸流轉,卻 把愛侶看了一眼。 上官琪拿手掠了掠秀髮,當著玉郎師兄晚輩,動作不能過份礙眼,芙蓉臉微露笑容,卻拿眼故視別處。 怪叫化見了真人,連身子也不抬,卻把右腳繞了一繞道:“足下大約是崑崙掌門人,司馬紫陽了!” 真人也不計較這些,和兩位師兄,稍事謙遜後,立即落座。 麟兒和董練秋,卻隨侍在師父身後。 一俟坐定,紫陽真人,才通了自己名姓,並間怪丐來意為何? 怪丐冷笑一聲,單眼一翻,精光如電,怪聲怪氣道:“此來廢話已多,再事重複,跡近無聊,你如假裝不知,也得由你師弟向你細說,問我洪某,恕難作答。” 他背上皮囊,忽於此時無故大動,同時,咬吱之聲,也由那囊中不斷傳來。 老叫化打了一個呵欠,突把驢臉上仰,雙手擎天,只一翻,洞頂之上,立便碎石如雨,疾鑰下落,同時,他故作朗笑道:“小東西,囊中悶慌,此處來之不易, 就便瞻仰一番,我想,所謂名門正派的俠義人物,定必雅量,既然叫著要出,就讓你們出來一趟便了,但是,必須安份一點,否則讓人笑話,我這單眼化子可不答 應!” 說著,立把皮囊取下,眼朝上官琪咧嘴作笑,那醜像,直令人作嘔。 上官琪玉頰凝霜,眉字之間,殺機隱現,但當著玉郎掌門在座,未得允許,不好發作,只好皺著一雙翠眉,把手臂有意無意的撞了撞白雲生,徐羽自然知她的心意,點頭笑了一笑,但也不便立即行動。 董練秋站在師父背後,一見老叫化大模大樣,直恨得牙齒痒痒,只等掌門恩師吩咐出手,立和敵人一分生死。 偏生紫陽真人,學業有素,雙方不到和平絕望,決不輕言動武,儘管老叫化跡近瘋狂,碎洞示威,仍若無其事的笑容滿面。 待皮囊取在叫化手上,此時真人才把神目微睜,略顯不耐。 上官琪鑑言辯色,芳心竊喜,暗道:“凡是化子,多會耍蛇,看他皮囊鼓鼓,囊中物又復吱吱作嘯,準有蛇兒,我何不如此這般,耍他一耍!” 立便轉回頭,朝練秋招招手。 練秋最是精靈淘氣,趕忙奔上前,悄聲道:“師嬸,有何吩咐?” 上官琪見他如此稱呼,粉臉一紅,白他一眼後,立從囊中取出一有蓋的紫金磁盆,又咬耳吩咐一陣,練秋始眉飛色舞地回到真人身後。 老叫化似已覺察,他平生有我無人,任性已慣,小兒婦女之輩,哪會看在眼裡,立把口袋繩子一松,只聞“呻呻”一聲,竟從皮囊中湧出一條紅鱗錦蟒。 這東西,身長不過六七已,略作扁平,但頭部奇大,只一出袋,即發出一種吱吱呷呷之聲,那聲音,乍聽之下,好似公鴨失群,可是聲才入耳,立便頭腦昏眩,同時,一股奇腥異味,隨風飄來,使人心頭作惡。 紅鱗毒蟒,落地後,並不和一般毒蛇一樣,對人盤身吐信。 大肆兇威,它卻若無其事的睜著一雙蛇眼,把對面的人,大肆張望一番,似欲擇肥而噬般,隨立即婉蜒轉身,頭一抬,半身矗立,約有四尺左右,直朝老丐,又發出一陣吱吱呷呷之聲。 董練秋心中大奇道:“這種紅鱗毒蟒,最是兇惡,人畜當之,絕無倖免,老怪物竟能把它隨心操縱,想是故意訓練它來害人,師嬸不知給我何物,特一再囑咐,未曾叫我出手,絕對不准偷看,違則重罰,這種惡物,千萬不能容它,待會,讓我好好把它收拾!” 怪叫化也不理那蛇兒,卻對紫陽真人森森一笑道:“我這囊中紅錦,原是老叫化長年夥伴,也和人世間那班孤男寡女一樣,只一搭上,便五馬分屍般,也難將它 拆開,道友對於自己門人弟子,毀我青城符節一事,如不妥作交待,老伴兒性如烈火,更懂人性,一看化子丟人,怒火頭上,惹出事來,可怨我化子不得!” 真人微笑道:“個中情由,貧道此時尚未全知,落坐未久,自問未曾開罪,道友即把紅錦毒蟒放出,咄咄逼人,同時我門中弟子,也被道友同們,用掌力震傷,貴派似乎不免有過激之處……” 老叫化立把那驢臉一放,本來人瘦臉長,還加上盤辮作譬,已和山精水怪,相差不遠,這一生氣,越發難看,只聞他暴喝一聲道:“司馬紫陽,你敢存心護短,藐視本門信物,我今日叫你難逃公道!” 立朝紅鱗毒鱗,吱呀一嘯,毒鱗便把蛇頭朝後一卷,這東西,靈活已極,只將尾巴一繞,一擺,藉力使力,著地的部份,不過一兩寸,毫不費力的就把方向調轉。 鱗兒暗裡吃驚,悄聲警告練秋道:“紅鱗錦蟒,毒性和赤煉蛇不差兩樣,而其靈巧兇惡,尤有過之,並還可以噴氣傷人,必要時,可用劍氣把它擊傷,千萬大意不得!” 紫陽真人和卻塵子,竟把頭點了一點。 兩位小淘氣,一獲恩師伯伯的暗示,那膽子立便大了很多。 剛巧,上官琪見老怪竟施展煞手,再不防禦,說不定就得有人中毒,遂也笑顧練秋道: “董賢姪,姪,乾是供我們修身習武之地,自不容邪道異端,毒蛇猛獸之類,插足其間,你為門中護法弟子,還兼著灑掃應對之事,洞中出了蛇,還不趕緊把它驅出?” 董練秋昂然應命,一蹦一跳的從師父背後繞道走來,還向真人唱了一個肥喏,麟兒見了他這付頑皮像,差點笑出聲來,雖然勉強隱忍,但還被真人察覺,回頭微笑地咳了他一眼,嚇得麟兒趕緊肅容以立,凝神注視練秋。 秋兒手裡捧著那紫金磁盆,笑向老叫化道:“洪老前輩,你青城派不但武功獨樹一格,而且道行也高,尤其老前輩更是一枝獨秀之士……” 老叫化聽得非常受用,立時插嘴道:“小子,你還聰明,但我勸你少管閒事,立時找個隱祕之處。 藏了起來。否則眼前便有奇禍!” 秋兒朗笑道:“閻王注定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即便粉身碎骨,也是數中安排,在數難免,在劫難逃,這一點,倒不勞前輩多慮!” 紅鱗毒蟒,自把身子轉過後,即面朝鱗兒諸人,張口一吸,那蛇頭馬上大了一倍,身子似乎也增長很多,緩緩地若無其事,面對崑崙掌教,婉蜒而來! 練秋立把磁盆,朝地下一放,用右腳踏注盆蓋,面朝老叫化笑道:“洪老前輩,晚輩有一件新奇有趣之物,給你猜猜,如果你能一猜就著,我們便佩服不盡,掌碎紫銅令之事,你欲如何,無不允許,否則……” 洪化子不由一怔,暗道:“這小子真詭,比碗還大的紫金磁盆,誰知他裡面盛著什麼? 不過據白師妹(即黑寡婦)返門報稱,崑崙派幾個娃娃,善用蜈蚣傷人,大約裡面盛著之物,自然就是這幾個小子淘氣的東西。” 當即冷幽幽的一笑道:“你想使你師門一幹人眾,拖延向閻老五報到時間,我也只好勉從爾意,我饒你不死便了!” 麟兒笑道:“插標買首之流,土雞瓦狗之輩,偏還有這麼多廢話,不用說,師門長輩,略一伸手,你便須挫骨揚灰,就是我季嘉麟一出手,你也很難倖免,掌教 銅令之事,是我季某所為,恩師一再容忍,以禮待你,並未和你多說,講句不好聽的話,這是他認為時機未熟,能代你青城派講話的人物,還潛伏未出,不屑和你這 種蠢物,多費脣舌,盆中之物,你只管猜,猜著與否,與那掌碎銅令之事,毫無關連,不過在交手之前,聊博一笑罷了。” 洪叫化怒吒道:“原來紫銅令是你這鬼崽子一手所毀,還勾引我門中女弟子,本門掌教,特因此親自問罪,向你師門要交出此人,你居然還鬥敢在此插嘴,待我先將你毀了再說?” 吼聲甫落,又忽“吱呀作嘯!”地下的紅鱗毒蟒,也發出一陣”呷呷”之聲,蛇頭蛇身,竟大逾滾木,周身赤霞閃閃,口中紅信,伸出便有三四寸,那兇惡醜像,駭人已極。 麟兒知道這種毒物,有一特點:即不發兇威時,可呼氣縮體,年代愈久,縮體的本事愈大,怒發時,也便兇惡到了極點。 惡丐放出的這條毒蟒,能吸氣脹形,大逾三四倍,做到這樣,非有四百餘年的功力不能為。 蛇蜒、蛇牙、蛇骨、幾乎無一不毒,人與蛇鬥,遠則力不能達,近恐無意中毒,精神上受到牽制,自難得心應手。 麟兒關心秋弟弟經驗不夠,遂笑喝道:“從速放出盆中物,退回此處!” 練秋還真聽話,盆蓋一揪,朝裡一著,呆在當地,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光! 原來紫金盆內,藏著的東西。並非什麼奇形異物,不過是一只長約五六寸,寬不過二寸的烏龜而已,對付這種紅鱗毒蟒,個把烏龜,無意送它點心一頓,秋兒以為師嬸故意逗他,不由朝她皺了皺眉。 上官琪見他看著烏龜失望發愕,手佔羅巾,朝白雲生嫣然一笑,悄語嬌聲道:“他在那兒恨我,還不喊他回來,這種失魂落魄似的,無意之間,很容易被蛇咬上一口,那一來,準把小命送掉,我還擔不起這付擔子!” 白雲生對這位嬌憨天成,貌似玫瑰的愛侶,非常傾倒,故意激她道:“誰叫你天真稚氣,存心捉弄這毫無機心的孩子,惹了禍,我才不管呢!” 上官琪把櫻唇一撤,嬌聲俏語道:“不管拉倒,你不叫,我自己來!” 女兒家也有她們一股狠勁,尤其對待晚輩,處處流露著母愛十分,竟微抬皓腕,手朝秋兒一招道:“你趕快拾回紫金盆,我有話和你細說?” 秋兒做夢初覺,撿起紫金盆,一式飛雲縱,但覺微風颯然,俊影橫空,佯如掠鴻掠影,立便飄落上官淇的勢側,正待找師嬸細間,只聞上官琪輕輕噓了一聲,用手往場中一指,俏語道:“快看!” 場中一蛇一龜,早已劍拔弩張,眼看就有一場龜蛇大戰? 龜與蛇鬥,曠古難聞,洪化子以為對方一定拿出蜈蚣,誰知無巧不巧,麟兒因關心金牛谷中,元恙未滅,特將天蜈蚣留交至友惠元,否則早將那製蛇之物,放出多時了!饒他化子一生耍蛇,各式製蛇之物,知道不少,但還不知這龜兒有何製蛇之道? 連紫陽真人,博古通令,也弄得困惑不解,但他知道這位弟媳,為苗疆有數人物,她那義兄公孫虛,胸羅萬向,胞兄上官奇,專一精研克制奇物之道,兄妹雙 雙,人品學問,武功劍術,誰都不弱誰,更喜蕙質蘭心,善忖人意,與人比鬥,很少失手,靈龜如果不能製此惡物,她決不會作那種輕舉妄動之事,故處之泰然,靜 候場中情勢發展,真如不勝,袖中也有製蛇之物。 本來紅鱗毒蟒,將身子增大後,兇威驟發,盤身堂中,昂起一顆怪頭,對著紫陽真人,呼的一噴。 可是盆中傾出的怪烏龜,只一著地,立便伸頭出足,這東西,比一般烏龜不同,龜頭龜足,比起來要長得多。 它見對面紅蟒,昂首噴毒,似乎憤怒異常,爬動四足,捷逾猩貓,龜首一昂,劈口就是一蓬白沫,那東西,噴得又高又遠,竟朝紅蟒頭部飛落。 也不知這種白沫有何作用,可是紅鱗毒蟒,卻畏懼十分,惟恐趨避不及,竟將蛇頭疾朝地下一落,旋把身子一滾,往斜刺裡躲開六尺以上。 地下靈龜昂首作勢,尾巴竟從毅內伸了出來,這黑色怪尾更特別出奇,只一伸出,便知它是天生克蛇之物,不能不令人深嘆造物之奇。 原來它那尾巴既扁且長,上下兩面,部長了極為銳利的鋸齒,尾巴可隨意伸屈彈卷,長幾近尺。 麟兒一見,不由笑道:“師嬸不知如何得著這種天生奇物 磕蛇龜,這東西,湖南山地,間有出現,但多半晝伏夜出,捕捉困難,湘人有句俗話:山中有磕蛇龜,十裡無惡蛇。 有時我們討厭人家,外表和善,但作起事來,卻過分毒辣,也就稱他為磕蛇龜,就是此物!” 上官琪笑向麟兒道:“你這鬼靈精,真還懂得不少,不過,如不生長湖南,那恐又當別論!” 麟幾天真稚氣的笑了一笑,也未回言。 練秋卻朝老叫化尖聲銳叫道:“洪老前輩,你聽清了沒有?我勸你要想耍蛇,不妨拿到別處,處,乾裡,既有磕蛇龜,你如想仗蛇作惡,也無非送它一頓美食?這又何苦?” 洪化子吒笑道:“我看你們還不必過早歡喜,它們誰作美食,那只有吃過再說!”果然靈龜毒蛇,雙方展開殊死肉搏。 |
第16章 瞌蛇靈角b
原來靈龜噴出一口白沫後,即被毒蛇避開,蛇性凶殘,只要一擊不中,接二連三的煞著,立便相繼而來,但聞噬然一聲,蛇頭筆豎,目閃兇光,蛇尾卻繞地疾旋,眨眼之間,即將身勢盤好,覷著靈龜,候機一擊。 磕蛇龜卻把長頸半縮,龜目似睜還閉,帶著鋸齒的長尾,力朝上卷,卻也在那兒蓄勢待敵。 摹地紅蟒不耐,猛把蛇頭往前一伸,使人看去,只有一溜紅光,猛往靈龜頭部咬來。 它快,磕蛇龜卻把龜頭一縮,待蟒頭臨近龜尾,那長而帶鋸的龜尾,呼然一響,朝著自己頭部,倒轉而來,又猛又快,雙方只一接觸,蛇頭立便退卻,並還噬然 作嘯,好似觸電受傷,崑崙高手,莫不暗裡稱奇,目光齊集中在蛇頭之上,果然這兇頑毒物,頭當中,現出一道血槽,無疑地,被靈龜鋸尾,劃了一下,鋸齒銳利, 無殊鋒口,挨著那有不傷之理? 練秋日常天真慣了,竟牽著上官琪的手,蹦跳叫喊道:“這龜兒,真賊滑,待會把老叫化的蛇,活活殺死後,你就把它送給小姪吧?” 上官琪見他當著掌門,大聲喊叫,惟恐他失禮受責,低聲道:“你愈來愈頑皮,留心掌門罰你!”又朝白雲生低聲悄語道:“你為人師叔,一點不管,真不象話!” 徐羽微笑道:“每逢我處罰門徒,你卻偏有許多解說,這也不是,那也不行,到底聽你哪頭才算正理?”這一說,把上官琪也弄得忍俊不禁。 地下毒蟒靈龜,彼此都遊身疾走,紅蟒卻也改變戰術,利用長尾,得隙便由靈龜側向掃攻,但靈龜不是卷尾,就是噴沫,兩者都是製蛇之物,纏戰半晌紅蟒雖未 再失利,但也並非得手。暮地裡,毒蟒性發,猛把蛇頭一伏前面尺許,往地下一貼,蛇尾凌空轉擦而來,但聞呼然一響,紅光四迸,一如驚雷疾電,長尾下擊,“巴 ”然作響,一下即把龜毀擊個正著。 這種閃電攻勢,迫使靈龜不及禦防,雖然縮頭收尾,用力撐住龜毅,但蟒尾一擊之力,至力強大,內部飽經巨震,自然打得昏頭脹腦,還未出首,毒蟒乘勢再施猛擊,僅見它昂首作嘯,身子便似長虹一般,蛇口張合影問,便將那磕蛇龜咬住中截。 老叫化洪五,驢臉上滿現得色,嘻著一付闊嘴,竟朝紫陽真人冷笑道:“你們崑崙這種小小龜兒,有何希罕?我這老伴只須兩吻一合,連頭帶毅,立便粉碎,那口再不把那些惹禍小狗,從速繳出,這場比鬥,正好作你們自身龜鑑了。” 紫陽真人,淡淡一笑道:“貧道向不貪口舌之利,眼前之事,還未見分曉,道友不妨等著細瞧!” 毒解一口含住磕蛇龜首端,那東西藏頭縮尾,一動不動,紅蟒卻也十分狡猾,雙顎加力,並把頭一伸一屈,猛朝地下砸來,只由“崩崩”之聲,不絕於耳,無如龜毅奇硬,自己用力稍大,也震得牙齒作疼,敲砸半晌,即勞而功不見,口中毒氛,有如甕裡蒸氣,從蛇吻兩旁,直冒而出。 無如,磕蛇龜被毒氣一衝,原本被擊昏迷,這一來,反助它醒轉。 它原本具有清除蛇毒的能力,毒氣竟成為它最好美餐,一對小鼻孔,生諸頭前,雖然頭存毅內,竟無礙於呼吸,於是暗中吸取一陣,立覺精神飽滿,猛可裡,把 身後鋸尾,腹中毒沫,雙管齊下,但聞呼呼之聲,龜尾宛如一條軟鞭,緊對蛇頭,連卷數下,紅蟒立即吐口不及,一顆蟒頭早已皮開肉綻,口腹之內,也被那磕蛇龜 的毒沫,噴染不少,這東西對蛇,極具克制作用,一經沾染,便似火燒,丈來長的紅蟒,宛如熱鍋裡面的泥鰍,因為禁不住疼痛,跳得老高。 惡丐洪五,獨眼噴火,竟從黎木椅上,跳起身來,劈空一掌,猛朝那磕蛇靈龜打去,同時口中喝道:“司馬紫陽,我洪老五和你拼了!” 正是:邪正難兩立不義愧靈龜忽聞一童子口音喝道:“且慢撒野!”立覺俊影凌空,度掠而來,眾人一奮,神童董練秋,正飛縱而出。 惡丐洪五,打出的劈空掌,少說也有四十餘年的功力,而且走的是純陽路子,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避不敢硬接硬架,練敵迎著勁風飄來,洪五不覺暗中罵道:“小子你是存心不活,明年今日,準是你的忌辰週年?” 心意才動,對方已揮手出掌,而且施展的,也是一種劈空掌風,看不出有何奇異之處,可是一經接觸,心靈上即警兆連連,不由一怔,趕忙往旁邊一閃,冷笑 道:“想不到你竟練就了佛門中的阿灘真氣,無怪你這批小狗會有那麼猖狂,老叫化倒得好好地把你教訓一頓,省得你們目無余子,看掌!” 右掌往前一揮,兜胸掃來,又猛又快。 董練秋既頑皮,又膽大,為試探對方功力,竟不閃避,一式“金豹探爪”,往前就抓,雙方兩手還未接近,惡丐洪五,突把頭往前一點,頭上髮鬢,不解自開, 一頭長達四尺許的髮辮,好似地下的紅鱗毒蟒,猛朝練秋頭上擊來,這種意想不到的打法,不但練秋還是初見,就是紫陽真人,也始料不到,好在秋兒賊滑,還隨著 餐霞客習過滾堂身法,趕忙將身子朝下一仰,兩個滾轉。 即往斜刺裡奔去。 洪五哈哈大笑道:“好一式懶驢打滾,這真是名門正派,與眾不同。” 他嘴裡說著,手更不閒,青城派的飛化什四式,“風卷殘荷”,“繽紛花雨”,“紫蓋迎風”,奇招異式,連環迸出。 練秋雖然武功不弱,但經驗可差,一上場即被人製去機先,而洪五的招式,又乘隙進逼,這一來,不免亂了手腳,頭兩式,還仗著小巧輕靈,側身閃避,最後洪五的一式“紫蓋迎風”卻是探掌直取下額,身形奇快,躲避不開。 摹聞麟兒突然自言自語道:“揮幹返日,再來一式巧鎖金龍!” 練秋經師兄一指點,不禁恍然大悟,左手順勢往後一揮,卷起一團勁風,朝著洪五打去,緊跟著右腳往前一點,五指箕張,直朝惡丐兜腹抓來。 洪五前外之勢太猛,一時收招不及,兩手相觸,拍然作響,如中敗革,同時吸腹收胸,躲過秋兒一抓之勢,但已被他掌力,震得踉蹌後退,秋兒手掌,也被打得掌心發熱,但身法未亂,就事論事,惡丐洪五,還稍輸一著。 自己是青城長輩,卻輸在一小孩手裡,這個人,那丟得起? 於是把滿腹怨氣,都落在麟兒身上,戟指麟兒,沉聲喝道:“要打,就自己出手,單打群鬥,我化子無不奉陪。如果舍正路不由,卻在一旁鬼祟,這種丟人現眼的事,也只有你們崑崙派,才可做得出來?” 練秋喝道:“姓洪的,我勸你少作無恥之論,漫道是你這幾式毛手毛腳,派不出多大用途,你們青城派長一輩的風雷僧,也敗在我恩師和麟兒手下,那又作如何解說?” 惡丐洪五,獰笑一聲,也不做答,竟一伏身,撈起那半死未死的紅麟錦蟒,順手一甩,紅蟒在空中掙扎,突把身子往前一彈,本是前進之勢,再加上一彈之速,還未等練秋看清,那蟒頭便已到了頭上,只須咬上一口,六陽魁首,為人身神經主宰之區,中毒即便無救,眼看千鈞一髮。 座上白雲生和上官琪,業已飄身而出,還未接近秋兒,一陣龍吟鳳鳴之聲,還夾著那銀鈴似的清笑,起自紫陽真人身後,剎那間,香風四溢,俊影橫空,秋兒已被一股無形力量,打得往斜刺裡飛落。 中途出手的,正是麟兒,他以師弟被惡人暗算,竟用伏魔神功將紅蟒擋開。身在空中,略一盤旋,便如神龍矯天,疾落而下,神采突變的和秋兒站在一處,笑指 洪五罵道:“還虧你是青城長一輩的人物,與我們武林後進動手,不用真實功夫求勝,處處使用陰謀,乾元洞中,已無法再留你這惡客,如不夾著尾巴趕路,恕我要 為師門下那逐客令了?” 還未等洪五開口,紫陽真人忙喝阻道:“嘉麟不得冒昧,得罪嘉賓,客人陸續已到,我們哪能失禮? 快到為師身旁,準備迎接!” 中洞與後洞通道之內,竟有人接口笑道:“紫陽掌教,竟有前知之明,真是一代高人,佩服不盡!” 語音未落,竟悄無聲息地飄落三人。 前面是位六十餘歲,青中道服,長髯飄胸,背負長劍的道裝老者。 後面兩位,卻是滿頭銀髮,但束髮作鬢,道譬上卻系著兩根黃色絲條,飄拂肩際。兩人都是一身玄色葛服,右邊一個,大耳垂肩,風目修眉,顏面雖然略顯皺 紋,但臉上依然紅光煥發,三柳銀胡,垂及胸腹,雖然面對崑崙掌門,但雙眼垂合,了無笑意,背上負著的長劍,劍柄上,黃綬纓絡,飄垂逾尺。 右邊一位,服裝劍飾,與左邊那道裝老者了無二致,只是眉毛特長,眼皮下合時,連雙眼也一齊遮住,頰下卻是一付山羊鬍子。 三人一入洞,紫陽掌教竟攜師兄師弟,起身迎接,真人微笑道:“姜真人修道丈人山,駕臨寒洞,貧道未及遠迎,還望恕罪!” 一氣真人姜庶縱聲朗笑道:“旁門異派,實不敢有勞真人迎近,貧道還有自知之明,故舍正路不由,擇小門而入,即便真人見罪,那也說不得了!” 旋又將身子退在一旁,面容一整,手指兩位老者道。 “這幾位長輩大約不須貧道介紹,以真人見聞之廣,想必知道清楚?” 紫陽掌教,知他存心一試自己眼力,忙向兩位道者,打了一個稽首,旋微笑答道。 “這兩位老前輩,想是輩份至尊,貧道在總角垂髫時,即已名震遙遠的天府蓉城二老,不知是也不是?” 一氣真人面容一變,正待答話。 左首那道裝老者,本是垂著一雙眼,旁若無人,突把雙眸一睜,冷芒電閃,寒氣襲人,把那天真稚氣的董練秋,看得機伶伶的亂打寒噤,他原和麟兒並立,卻把身子朝著麟兒靠緊,悄語道:“這雙眼,多怕人?” 旋聞老者冷漠地答道:“山野之民,日夕與猿鶴為伍,武林各派的高人雅士,久已隔絕不通往來,自問可以永離塵喧,從此息影封劍,無知本門逆事,數月之內,紛至沓來,初則門人無端被辱,繼而連師弟風雷僧也下山受傷,這些聽說都是貴派傑作。” 話聲一頓,鴉雀無聲。 還未容人答語,他又緩緩說道:“已過之事,姑且不論,只是本門紫銅令,那是開派祖師所傳,與本門存亡強弱,息息相關,無心失落,猶屬有罪,而今居然有人竟把它用掌力摧毀,貧道癡長一百餘歲,歷代相傳,還未聞有人敢如此狂妄,此事卻又出在貴派門人身上。” 說至此處,竟把一雙銳目,停在真人身上,話語卻似斬金斷鐵般,冷峻得使人可怕,繼而又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聲,冷幽幽地說道:“貧道之名,雖未曾為真人忘卻,只是真人認為除本身外。 武林各派,都視作旁門異端,大抵不在你們眼內罷了!” 紫陽真人,儘管對方言語,咄咄逼人,仍然是氣度雍容的毫無怒意,一俟天府老人語畢,即微笑答道:“是是非非,自有公論,紫銅令之事,晚輩適纔始知,好 則頑徒已因事回山,將話問明後即可按情節輕重,以門規處理,好歹得還貴派一個公道,堂前有座,且請入座小敘如何?”又把師兄師弟,一一向來人引見。 兩位掌門上坐,來賓與崑崙長輩,均列坐兩旁。 早有崑崙弟子,獻過香茗。 紫陽真人,知道今日之事,比上次眠山派攻打崑崙時,還要危險得多,因為天府蓉城二者,武功劍術,在真人長一輩的人物中,即已盛傳,蓉城老人,屬邛崍,與天府為結義弟兄,兩人只一出山,猶如孟良焦贊般,兄不離弟,弟不離兄,因之,青城邛崍,無分上下,彼此都伉瀣一氣。 蓉城老人,為人倒還耿直,可是天府老人,則固執護短,有時甚至不近人情,但對自己義弟之言,卻屬例外。 賓主茶罷,紫陽真人,把當日漕宇廟一段過節,前後細說,並將風雷僧當時尋仇報復,迫使自己出手情況,舍繁就簡的一一報道無遺,可是還未畢,惡丐洪五,竟哈哈大笑道: “如此說來,人傷令毀,倒還得判我青城門中的不是了!既然你這位名門正派的大掌門,佔住了理,說我們此來就得向你陪罪。” 又向一氣真人笑道:“掌門人,你就代表我們謝罪吧?” 通道上,又有一女人接口冷笑道:“掌門,師兄如果要謝罪,不妨等小妹們一等!” 從圓形洞口之外,又飄來四女,前面二人,竟是黑寡婦和冷面觀音,兩人中間、卻突著一位蓬首垢面,碧跟綠裙的少女,上半身竟用牛筋背手捆住,而且雙肩之下,鮮血津津,淺藍上裝,鮮紅片片,雙目失神微掩,絳唇紅消香褪後,已化作舌敞唇焦。 麟兒秋兒全是一驚,心驚少女為何雙肩冒血? 原來少女琵琶骨處,竟被人捆刀穿孔,牛筋兩端,竟是分頭並進,穿過琵琶骨,再往復胸前,綁了幾圈,然而把她放手反背,用力緊縛。 少女經此折磨後,已不成人形,但輸廓依稀,落在麟兒眼中,卻是似曾相識! 當著自己恩師及本門長輩,而且惹下的的事,說來不輕,麟兒還未十分看清,忍著不敢驚叫。 暗中拿眼打量恩師,也發覺他一臉怒容,雙目如剪,不住的往少女身上察看,黑寡婦和那冷面觀音,板著一付臉,似乎連刀也砍不出血,尤其是那黑寡婦,她把 麟兒恨之入骨,有朝一日,如這天真稚氣的孩子,落入她的手中,她會不藉一刀一刀的把他棚死,而後又連刀剁碎,做成肉圓。事實上,這女人如心地善良,也就不 會有那美名了。少女全身,左右全由黑冷兩婦,用手提著她身上綁縛的牛筋交住。 身後,還立著一位年逾三十,綺裝少婦,那正是青城派的赤霞女。 這位武林婦女,雖然性喜護短,但人極正道,通權達變,剛烈處,不減鬚眉。平常,渾身淡紅,飛行時,如霓虹經天,奇迅無匹,性好雅潔,淺妝淡抹,秀麗天 成,青城門中,以她的女弟子為最多,三鳳盡出其門下,此次隨來,不但精神萎靡,而且雲鬢不整,翠黛凝愁,女兒家淺笑輕顰,原是常事,但一雙星眸紅腫,煞似 卒遭兇變,連日眼淚不了,傷心太過所致。 麟兒一見這等情形,心中已明白此事十之七八,再一凝神細察,不由一陣涼意,直透心胸,登時兩手微抖,涕淚漣漪。 董練秋一見麟哥哥無端流淚,不由怔柯柯的問道:“兀那被綁少女,你曾認識?” 麟兒流淚點頭,傷心不已。 黑寡婦和冷面觀音,一到一氣真人面前,立把被綁少女朝地一摔。 麟兒驚叫一聲,“儀姊姊?”竟不顧堂前失態,“一鶴衝大”,凌空而出,迅如閃電,飛撲上前,竟把少女攔腰扶住,星眸裡,淚落如雨,滴滴部落在少女臉上。 上官琪和董練秋也同時撲上,別看上官琪素有潔癬,為著救人,她竟一點也不顧臟,輕輕把人提腰抱起,麟兒迫不及待的取出芝露瓶,打開少女牙關,餵過天露後,旋反手拔劍,朝著玉儀身上的牛筋就揮。 黑寡婦臉色鐵青。面朝紫陽真人一聲冷笑道:“司馬教主,是否武林道的規矩,貴派可以視同無物?” 上官琪忙止住麟兒,正待反唇相譏。 前洞鐘聲,幽然作響,真人知道必是客來,正待招呼練秋出洞察看,守門弟子,已飛奔中堂,跪稟道:“苗疆公孫師伯,儲廬山衡山泰山等派首腦人物,進見掌門。” 一氣真人冷笑道:“道友安排會友的時刻真巧!” 紫陽真人,知他見疑,也不欲多費口舌,作無謂解釋,僅淡淡一笑道:“是非曲直,有時故作一時之矇混或欺騙,然事實真像均有暴露之時,崑崙洞門,晝夜都暢開無阻,貧道對待江湖同仁,更是一向無分厚薄,詭詐之技,小人所為,貧道所疾?” 話猶未落,淡笑之聲,已由前洞傳人,眨眼間,語聲已近,中洞大堂前,業已飄落四條人影。 左首一鐵蓑老者,白髮銀胡,葛衣芒履,右肩斜掛一把鐵劍,由於這身打扮,一見而使人想及那是衡山派碩果僅存的長輩鐵蓑翁。 挨著鐵蓑翁並肩而立的,是一位年逾八十歲的老尼,一臉慈祥,月白僧袍,半塵不染,手中鐵拂塵,連柄帶尾,不下三尺。 才人門,即垂眉合目的宣了一聲佛號,併合什向堂上諸人為禮,道:“貧尼廬山青雲,參見在坐檀樾?” 在她下首那貌相威嚴,身著青緞長衫的老者,卻朝紫陽真人鋝胡大笑道:“泰山千峰老人,特來奉謁,想道友不至把我摒諸門外罷!” 他對在座青城派的人物,連看都不看一眼。 末尾一位,卻是苗疆最難惹的人物,俗稱苗疆二奇,老大公孫虛,他一踏腳入門,且不先作招呼,一對含神鳳目,卻落在那天府蓉城二老身上,大若深知兩位老者的來歷,自把修眉皺了一皺。 紫陽真人,忙向青城教主道過罪,即和師兄師弟離座相迎,賓主互致仰慕,又由真人一一引見,邪正原同水火,略一點首,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即推來賓上坐,自己和兩位師弟反坐在公孫虛的下首。 上官琪抱著奄奄一息的熊玉儀,身上已沾了不少血跡,女兒家心性,較男人仁厚得多,臉上已掛滿淚痕,見著長兄,不能不作招呼,只好含羞帶愧的喊了一聲:“大哥,你好!” 公孫虛一見這位嬌憨義妹,天真仁厚處,仍然不減當年,不覺心生憐惜,遂笑顏道: “人家把人弄成這樣,存心就沒有讓她再活,縱令你和這幾個孩子,設法把人救轉,結果不惟不討好,還恐弄出一場無味麻煩,這又何苦呢?” 上官琪撇著嘴,氣道:“怕麻煩,我就撒手不管了!” 公孫虛知她個性倔強,只好笑了一笑。 新到來賓一落坐,麟兒忙帶著練秋,分赴長者之前,依次見禮。 鐵蓑翁和青雲師大,對麟兒練秋,尚是初見,這種武林異質,千萬人中,殊難一見,自是贊不絕口,並多勉勵之言。泰山派仟峰老人,眼高於頂,平常人物,很 少嘉許,可是鶴峰之上,一遇麟兒龍女,即驚為神仙人物,愛好之心,自不必說,加之龍女為著驪龍劍,曾拜千里追魂鄧玨,作為他膝下義女,因此關係自更加深一 層,喜愛麟兒有如子女。 一氣真人和天府蓉城二老,那股傲勁,本就使人看不順眼,再則,對付自己一個女門徒,穿鎖琵琶骨,手辣心黑處,與那偏激不仁的武林道,處罰自己敵對,方法無殊,殘酷狠毒,即屬異端,仟峰老人,那能袖手不管? 他突把兩道壽眉往上一揚,精眸的的,宛如電閃,朝青城教主一掃之後,卻將手拱向紫陽真人,笑問道:“司馬道友,嘗聞貴派,素主張以武衛道,但把門人子弟,如此處管,未免有傷天和,能否看我薄面,從輕發落?不怕別人見笑,這種血淋淋的慘容,入我眼簾,即覺心悸。” 紫陽真人,那得不明了他系明知故問?借題發揮?正待答話。 惡丐洪五,一身軟硬不喫,有我無人,聞言,竟怒眼相向道:“本門處罪不肖弟子自可權宜,無端繞著真子來惹是非,那是他自討沒趣。” 公孫虛冷然接口道:“此處不是青城,人在此間,我倒可為紫陽道友作主!” 話完,立著麟兒,將玉儀身上牛筋除去,並為傷者把雙肩醫好,這可把惡丐洪五,和那不近人情的黑寡婦氣炸了肺,兩人同時一飛身,往上官琪身前撲來,黑寡婦坐處較近,先行到達,伸手朝玉儀背上的牛筋就抓。 公孫虛和仟峰老人,同樣是不怕事的主子,哪甘示弱?也從座上飄出,雙雙把肥大袍袖往前一拂,“鐵袖卷雲”,勁逾千鈞,分朝惡弓洪五,和那黑寡婦胸前打去。 這一來,說打就打,黑寡婦玉掌平推,硬接仟峰老人卷出的袖風,風力接實,呼然作嘯,山洞雷鳴,仟峰老人雙肩微晃,黑寡婦卻踉蹌後退,功力高下已分。 惡丐洪五,陰險賊猾,公孫虛袖風卷來,他突把身形朝下一挫,風從頭上飄去,他也抽空使招,疾把驢頭一擺,頭上髮辮,呼嘯而出,竟朝公孫虛攔腰卷去。 這種奇怪打法,不論公孫虛武功多強,還真不敢硬接,趕忙撤招後退避開。 洪老五得意非常,哈哈作笑道:“公孫虛,你不過在苗蠻之地,浪得虛名,居然狗仗人多,管起閒事,我也要讓你們這班自命不凡的武林人,嘗嘗我青城派的厲害之處。” 不料公孫虛乘他得意忘形之際,也以牙還牙,兩只袍袖,又長又大,只一縮骨移形,立時變得非常瘦矮,頃刻間,恰似換了一人,右袖一甩,呼的一響,宛如一條毒龍,凌空飛卷,勢疾力猛,與惡丐洪五,頭上髮辮,自有過之而無不及。 洪五作夢也未想到,自己髮辮,已是門外利器,人家卻拿衣袖,用束濕成棍的功夫,以牙還牙,暗中嘀一咕,獨眼可冒火,驢頭一搖,髮辮直轉,雙方來勢很兇,一個強打,一個硬接,辮與袖兩不相讓,只聞啪的一聲響,彼此竟糾纏一處。 公孫虛眼精手快,長袖揮腰之間,已凝真氣於丹田,一俟辮袖纏結,即將長袖一揮。 惡丐洪五,也用千斤墜的功力相抗,但公孫虛早已防此一著,神功貫注,力能摧山,竟把洪五一甩,袍袖招展間,洪五飛離三四丈,但他功力也精,半空裡,鯉魚打挺,總算未曾跌倒。 苗疆公孫虛,依然氣定神寧,面色不改,緩緩朝著上官琪道:“快將人抱入室內,用清泉洗去血淤,施以補血生肌,培元固本之藥,或可痊癒,但一身功力是否可以復元,這就難說了!” 隨說隨取出一只玉盒,遞與上官琪道:“盒內生肌膏,藥材極為珍貴,用餘之物,還須交還,以備不時之需?” 上官琪接過玉盒,半笑半嗔道:“誰希罕這點肌膏,還得一再叮囑,毫不放心小妹似的!” 暮覺身後微風颯然,上官琪兩臂一麻,懷中抱著的人,頓感一空,連身旁站立的公孫虛,也未看清來人的身法手法,待其發覺,熊玉儀已落人手。 動手奪人的,正是天府老人,只聞他冷森森的一笑道:“青城派的事,轟不容人插手,老夫也不願和後生晚輩,動手動腳,別以為你們這點武功,足以自衒,若心存懲戒,只恐你們早已沒命了。” 語音低沉,但入耳即使人有一種重壓感覺,眼光如電,掃來寒氣襲人。 美麟兒一見儀姊姊,人在生死邊緣,自覺傷心萬分,心神不屬,耳目失靈,雖然站在師姊身旁,人被奪去,發覺已晚,在場的又都是長輩,未得指示,本事再 大,也不能動手,不由心中又痛又急,只好把一雙朗若明星的大眼睛,望著恩師,紫陽真人,對這位愛徒,非常痛愛,知道這場事,如不訴諸武力,決無其他方法可 了,遂把臉容一整著麟兒將掌碎銅令之事,當眾細說,以明是非曲直。 可是,天府老人,不待麟兒開口,竟冷笑道:“本門至高信物,只要有人故意摧毀,理由再足,想解決,也只有兩條大路好走。” 真人也報以冷笑道:“願聞其詳!” “引咎自裁,人死不究,本門僅派人割取雙手,謹向祖師牌前交待,此其一。舍此,誓不兩立,不將毀者弄得派毀人亡,決不撤手!”天府老人,一字一吐,語句強橫,無以復加。 紫陽真人,縱聲朗笑道:“貧道認為天下無不釋之仇,不解之冤,問題只在於對方是否怙惡不改,貴派入山,即傷我門人,而今兩位受傷弟子,尚還躺在床上, 這些我都隱忍,面晤洪道友,自問尚能以禮相待。結果如何?紅鱗毒蟒,把本洞鬧得烏煙瘴氣,貴派既為小徒毀了門中信物,勞師動眾,我這為人師表的,也不能不 問情由,而遞加處分!但是老前輩又不容小徒開口,萬事存於一理,是否我們能將理字置諸度外?貴派可將門人穿肌洞骨,本門師徒,無殊父子,這種作法,恕我司 馬紫陽不敢苟同,熊姑娘蕙質蘭心,遭遇如此,本門上下,均代為惋恤不置,還望道友看我薄面,曲事寬容,他年如可效,誓必報命!”話完,竟向一氣真人,打了 一個稽首,又朝麟兒喝道:“徒兒,快向師伯謝罪!” 麟兒朝前一跪,正待磕頭,一氣真人,憤然作色,手上雲帚一拂,千絲寒風如剪,麟兒不敢回手,只好把真氣貫注全身,雲帚剛好落在鈸上,踉蹌一聲,鈸作龍吟,其聲震耳。 右邊第一位,坐的正是衡山前輩鐵蓑翁,已從座上飛起,瞪目怒吒道:“惡道欺人太甚!” 揮掌發式,旋風疾轉,若怒海泛潮,驚雷掣電,猛撲青城教主前胸。 一氣真人,獰笑一聲,斜退半步,橫右掌往盾一帶,又復往前一推,也打出一種無形勁力。 雙方路道都怪,一則回旋轉舞,一則由內而外向四周擠壓,彼此掌未接實,但覺異常吃力,同時各把雙肩一晃,鐵蓑翁腳未移開,一氣真人似覺站立不住,正待疾朝後退,蓉城老人,卻於此時,伸了一個懶腰,那空中擠壓之勢立便大增,把鐵蓑翁打出的旋風,激向四周散去。 卻塵子朝著蓉城老人望了一眼,竟哈哈大笑道:“長者是否因為連日跋涉,困頓風塵,且請移玉雲房聊作小憩,待精力恢復後,那時明攻暗打,猶不為晚!” 這話觸發了人家滿腔怒火,老人竟從椅上,緩緩立起身來,向著卻塵子邊走邊帶冷笑。 麟兒也在師父身旁,把眼睛朝真人一望。 真人點點頭。 只要恩師首肯,美麟兒已無所顧忌,緩把身子挨近師伯。 蓉城老人,略一抬腕,右手中指輕扣拇指,往外一彈,彈指功可以貫石斷金,只要觸及,立便骨折筋斷。 不待師伯回手,麟兒早清笑道:“好一手彈指功!”人影晃動,招式奇詭,竟躲開人家正面攻勢,駢右手食中兩指,朝老人左臂一劃,這原是崑崙山武學神髓,最難練就的天罡指,名人又哪能不識? 但因麟兒人少年輕,雖然老人也曾聞報,這孩子功力奇異,可是總不相信,小兒輩他能強到那裡?事情就壞在這種想法上? 老人中途變式,順著麟兒雙指來勢,手臂朝下一落,屈指輕彈,但麟兒天罡指也同時攻到,只聞“啪”的一響,雙方一合即分,如中蛇蠍,兩人顏面同時變色。 蓉城老人,鐵青著臉,竟朝紫陽真人喝道:“司馬紫陽,原來你還有這麼一位徒弟,無怪會如此輕狂,而今我們什麼話也不必白費,手底下分強弱,峰頂上決勝負便了。” 原來兩人手指對擊後,都覺骨痛如折,不由暗中一驚,蓉城老人,更是大驚失色,知道想把崑崙,弄得一敗塗地,事實上極不可能,但事情已到如此地步,縮手也就不行了。 蓉城老人向青城掌教道:“此事已無理好講,不如以武功而正強弱,洞中動手不便,我們同赴玉柱峰領教崑崙絕學,就此便走如何?” 天府蓉城二老,也不管紫陽真人同不同意,飄身就走,兩人武功已臻化境,大袖微揚,疾如電閃,竟從小洞穿身而出。 麟兒因為儀妹妹已落在她祖師身上,關心好友安危,心中異常焦慮,拿眼看著恩師,發出乞憐之狀,真人當機立斷,笑對卻塵子道:“一切勞師兄作主,小弟先行一步!”並朝麟兒練秋微笑道:“爾二人隨我同赴玉柱峰,即此就走!” 袍袖微拂,人如驚鴻掠影般,攜著兩位心愛弟子,力朝二老身後追來。 真人邊追邊笑問麟兒道:“小別數月,你功力比以前又精進很多,背上饒鈸,何人所傳?而且為師並未著你回山,是否巫山之行,產生重大變故?褲管已破,似曾受傷。頗令為師迷憫,可將個中原委,略向為師訴說經過。” 這番話,充滿無限關懷與愛惜,麟兒滿懷激動,不由得籟籟淚落,遂將身入巫山,所遭情形,十言並作一語,概告恩師,南海所遇,也一一向恩師訴說。 真人一聽神山三老,居然出世,不覺快慰異常,遂笑道:“你這孩子,福緣真厚,居然連這三位老前輩,也感動出手,這一來,武林中多少奇異之士,未來賴以保全,確屬功德一件,南海普陀岩半覺師太這樁事,與你師伯關係極深,一俟機緣已到,我即設法處理便了。 霞兒能得雪山前輩為師,自是她畢生之幸,金牛谷之行,可能有驚無險,只是你放心不下罷了。” 說著,回顧麟兒,笑了一笑。 這一笑,含意至深,把麟兒笑了一個暈生雙頰,羞個可仰。 真人又繼續道:“你和崆峒高足陳惠元,既能情同手足,而且對方又能敬友尚義,得友如此,尚有何言?崑崙崆峒世仇之事,積習已深,所幸你師伯師叔,賦性 溫和,對前人一事,必可捐棄成見,惟對方是否同一心意,那就很難預測了,賢徒必須珍惜友情,縱有天大困難,為師必竭力助爾,自可放膽去作,惟恙蟲之事,至 為可慮,能否獲取靈藥,連為師也不得而知,一俟此問事了,當與爾兩位師伯,計議一番,即作決定,此次所來道友,均系江湖上有數人物,如有困難,必能同心協 力,絕無掣肘,惟江湖險惡重重,爾年事又淺,一切務宜謹慎,以免憤事!” 真人一面訓勉徒兒,一面行功運氣,人如脫弦之箭,追趕前面兩個極厲害的對手。 那天府蓉城二老,武功之高,令人膽寒,尤以天府老人,手上提著熊玉儀氣若遊絲的嬌軀,行來卻若無其載,玉柱峰在乾元洞之後,高逾數廣仍形勢巍峨,高人 雲表,峰頭白雪皚皚,半腰而下,又忽青蔥碧綠,隔遠凝望,宛如霧籠仙姬,嬌姿綽約,由周峰圍峰疊,山勢綿延,起伏千里,端的雄偉無匹。 由乾元洞向西挺進,山形奇險,普通行人,望而卻步,由於行人絕跡,遂無山徑可循。 兩位者頭,竟飛躍枝梢,一縱就是數十丈,葛衣袍襟,隨風飄忽,乍看,便如兩只大白鶴,貼梢飛行,大約心存較勁,竟愈行愈快。 董練秋和麟兒齊肩並進,論功力,他自不如師兄,但他也有一已奇遇,苦行禪師一身功力,竟是傾囊相傳,卻塵子和紫陽真人,也將本身絕技,擇要傳授,最難 得,是他能專心一志,從事研究,半年來,功力大進,輕功提縱術,尤為特長,與師兄同行,竟能趕上,而且不帶半點勉強,但內功劍術,便比麟兒,相差很遠了。 對這位人美如玉的師弟,麟兒自是喜愛非常,更兼他功力精進,賦性聰明,一路行來,絮語如珠,頗感相見恨晚! 前面卻是一處絕高屏蟑,只一越過,再前便是玉柱峰,兩者竟施展玄門上乘本領,禦氣飛行術,只聞清嘯一聲,萬壑爭鳴,兩條人影,沖天直行,奇快絕倫,摹聞真人失驚道: “山高寒重,玉儀傷勢危殆,創口鮮血,如凝結成冰,只有加速其死,要救,卻須趁早攔截。” 說罷,袍袖一拂,人便騰空長起,如龍戲九空般,矯夭無匹。 麟兒等不敢怠慢,分從恩師左右,斜衝而起,三麵包抄,同時綻舌大喝道:“兩位老前輩,速將傷者留下,否則逼人動手,莫怪失禮。” 真人麟兒,已展出十成功力,含尾直撲天府老人,眨眼間,那老兒便飛落絕峰之上,還顧身後笑道:“要追,加力,遲則無及!” 真人與麟兒心中異常憤怒,離他落腳之處,還有數十丈,遂突把真氣上提,同時左右手劈空下擊,施意“大鵬搏風”,藉力使力,上衝之勢,快得使人眼花,真人才踏上一株虯松,正待往前發招。 蓉城老人,哈哈大笑道:“看掌!”人竟一翻身,倒穿而來,掌勢奇猛,直朝真人罩紫陽真人,一見蓉城阻道,那天府卻是連頭也不回,逞越過絕嶂,閃電般直 朝天柱峰縱去,也就不和對手硬拼,趕忙往斜刺裡一飄身,還未縱出掌風邊緣,左手袍袖住上一揮,一陣氤氳,便有一股無形勁道,把蓉城掌風,擋了一擋,同時人 在一晃之下,竟藉枝梢反彈之力,往上縱起,避過蓉城一擊後,立即穿過絕嶂,人如流星趕月,往上直追。 蓉城老人,飄落枝頭,旋即伏身一躍,還未縱起,董練秋恰好飄身而過,背上大乙五靈劍,已撥取在手,面臨強敵,發招便是辣手,只聞他清笑一聲,神劍揮 來,祥光湧現,有如百丈長虹,飛騰閃目,只聞 之聲,椎心刺耳,施展的,正是麟兒悟出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劍之術,招名“疾風暴雷”,直往蓉城老人當頭罩 落。 這種神奇劍術,全依自然之勢,順理成招,凌厲疾勁,氣勢非常。 摹聞對方一聲冷笑,劍光中人影晃動,矯若游龍,董練秋揮劍下擊,身前竟奔來一條黃影,只一臨近,立便有力道千鈞,直襲前胸。 練秋稍事騰挪,手中劍直朝下卷,招化“驚雷掣電”,冷芒四迸,寒氣襲人,五靈劍嗡嗡作響,劍身如碧水揚波,一陣顫動,原對方掌到,劍卻朝他手掌劈來,繞你手似百練精鋼,但神劍能摧金斷玉。 蓉城老人,低吒道:“小子找死!” 揚右袖,直卷劍身。 不料麟兒因擔心師弟功夫,恐非老人之敵,竟施展牟尼身法。 雙臂一合,朝下縱落,右腳尖卻猛向老人頭上一點,口中清吒道:“你也嘗嘗我這一式,功力如何?” 老人眼快,躍身避開,董練秋忙朝師兄身旁縱去,麟兒悄聲道:“師父已追上峰腰,我們快趕?” 蓉城老人,心中暗氣,還待躍身攔截,身背後微風颯然,只聞有人緩緩說:“老前輩年高德助,何必與小兒輩互作對手。” 老人聞語,暗地一驚,知道崑崙五子,除餐霞客與白雲生,功力較次外,其餘三位,無一庸手。但也偏不服氣,倒要試試,這位資格最老的大師兄,功力是否能 與自己為敵,遂也不作答言,猛可裡,一式“游龍戲水”,立掌反劈,掌風如決千仞之水,瀉流而下,雷聲隱隱,岳撼山鳴,同時,自己身子凌空飛撲,伸手便朝卻 塵子期門就點。 這種連環猛攻,功力稍弱,即無法禦防,卻塵子,不敢怠慢,右手往斜刺裡一伸,左手往後一揚,便如凌虛仙子,側身穿空而上,避過掌風後將身子一翻,五指箕張,疾如閃電,也向蓉城老人左肋就抓。 這一來,隼飛鷹撲,鷂落鴦揚,但覺千縷寒風,無邊煞氣,轟發之聲,傳之山谷,萬山爭鳴,兩人功力都深,只一搭上手,便是連環迭式,誰也不讓。 蓉城老人,雖被卻塵子中途牽制。那天府老怪,卻自恃功力奇高,而且還有能人埋伏未出,故毫無顧忌,風馳電掣般,直撲玉柱峰頭,手上所提的熊玉儀,因被 洞穿琵琶骨,失血原多,人本只有奄奄一息,雖然食過天露與那成形靈芝,但藥力還未儘量發揮,最糟的,還是天府老人,存心就不讓她再活,提著她身上牛筋,一 路上升,愈往高處跑,氣候愈寒,兩處穿筋創口,筋被帶動,附近肌膚,撕裂之處,卻是愈來愈多,只聞她慘嚎一聲,人卻昏厥。 老人獰笑道:“既行當初,即有今日,欺師背祖,處分還輕得了麼?”又見紫陽真人,拼命追來,竟是愈追愈上,不由暗道:“這小輩,禦氣飛行之術,居然能追上老夫,如非師弟曾和他交手,明暸他一身功力,早作預謀,則此次崑崙之行,還真不敢說穩操勝算呢!” 這時,他身離玉柱峰頭,已不過百丈高下,煞風吹來,宛如利刃,熊玉儀的身上,有血跡之處,已凝結成冰,他可不管這些,僅用護身神功,將自己身子護住,又強提一口真氣,上升速度,立即加快很多,眨眼間,便到達峰頭。 峰上白雲瀰漫,玄冰恰似琉璃,冰光雲影,映為奇觀。天府老人,本從甫面而上,腳一落地,便朝北方飛馳,紫陽真人和麟兒練秋,也於先後到達。 真人一聲不響,落地後,便施展慧目往前注視,雲影如絮,還未看清,對手已到北部邊緣,只聞他冷森森的一笑道:“小輩,想救人麼?往峰底之下前去找罷!” 話聲未落,空中果然出現一條人影,那身子卻正似青城女弟子熊玉儀,無疑的,這殘酷老者,竟把那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弟子,拋落峰下。 真人心中大怒,沉聲喝道:“萬老前輩,你這種殘酷行為,未免罪不容誅,貧道倒要和你領教一二。” 不待話完,立朝北方縱落。 對手不等真人撲到,早已凌空一長躍,口中還冷笑道:“老夫不屑和晚輩動手!快往峰下找人吧!” 真人剛飛落北端,還未立住腳,雪地玄冰之下,卻縱出一條人影。只一飛出,便將兩掌往前一推,立時煞風如山,雷聲大作,事出倉卒,無從預防,風從背後往前一撞,擊個正著,紫陽真人,竟被人掌風,震往峰頭之下落麼! 來人是一位虯髯環眼,闊口粗眉,跣足光頭,身著憎袍的老和尚,真人被擊落之後,立朝天拊掌大笑道:“師兄神算,果不尋常,這牛鼻賊道,即便不死,兩三年之內,恐也無法代管別人閒事了。” 麟兒練秋,離真人身後不遠,目睹恩師被人暗算,只差點哭出聲來。 那藏身冰洞之中,利用冰雪掩蓋,暗中襲擊的人,正是青城門中,老一輩的第二人物,年逾百歲的風雷僧。 原來天府老人和師弟風雷僧在下山之前,早有計謀,以熊玉儀為餌,誘使真人追趕,風雷僧則預伏絕頂,冰雪之內,利用天然雪景掩護,目光多好,也無法察看 出來,真人義憤填胸,急於救人,飄身掠過風雷僧藏身之處,猛和尚卻從平地冰洞之內一蹦而起,出於便是風雷掌法,真人背上,似乎被掌風撞上,人如斷線風箏, 竟從千切峰頭,被人打落。 天府老人,嘿嘿一笑,得意非常,風雷僧更是眉飛色舞,兩人還未會合,四周突有微風襲來,看似風力不強,但稍觸風頭,立覺全身功力頓失,知道這是武林中最上乘的一種功力,功能虛實並用,和而不猛,毀剛銷柔,傷人不覺,數百年來江湖上未曾一見的太清神罡。 兩人不約而同的向著東西兩方一縱,這無異為來人讓路,立有兩條人影,一掠而過,未曾交發一語,便朝峰下直落。 只氣得風雷僧臉色鐵青,正待朝下飛落,找麟兒練秋兩人的晦氣,天府老人,卻將他阻住,冷笑一聲道:“今日崑崙派可以說傾巢出動,紫陽賊道一死,該是群 龍無首,情勢混亂之時,但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兩人的威望,與紫陽賊道,絲毫不差,如不把這兩個小輩,一舉消滅,崑崙派的實力,仍可炙手,這不能不加註 意!” 風雷僧恨聲道:“不論用何方法,這一門派,總不能讓它存諸江湖,師兄和掌門師姪只管作主,小弟無不應命!” 山峰之下,嘯聲爭鳴,不須臾,人影晃動,青城和崑崙派的一幹高手,均已到達峰項。 崑崙派以卻塵子為首,鐵蓑翁和他並肩同行,底下則是苦行禪師,公孫虛,仟峰老人和青雲師太。 青城派則以一氣真人為首,蓉城老人,惡丐洪五,和身後跟隨的赤霞女,黑寡婦和冷面觀音等,二男三女,共計六位,一上峰即和天府老人與風雷僧,合在一處。 青城派的掌門,鐵青著臉,心中似乎至感氣惱,竟向峰頭不住打量,半晌才對卻塵子冷笑道:“兩派高手,全集此處,適纔貴派迫不及待,中途即和本門師執長輩大打出手,而令人到此間,貴派掌門卻又不知去向,未免出爾反爾,使人費解!” 卻華子和苦行禪師,峰後不見掌門師弟,也正在大惑不解。 一氣真人所問,兩人還真無法對答。 只聞天府老人,冷森森的獰笑一聲,有氣無力的說道:“我來代人回答,司馬紫陽早已變鬼!” 此語一出,把崑崙派一幹人眾,將從腳底至頂,直冒涼氣。 公孫虛越眾而出,冷笑道:“此事如果屬實,貴派的人也莫想逃出手去。” 不待公孫虛語畢,老人更是獰笑不絕,嘿嘿連聲,雲飛雪舞,口中還大聲喝道:“好一個狂妄無知的後生晚輩!斗膽藐視老夫!” 但是出語未完,對方也發出一聲冷笑,只覺青濛濛的光華一閃,公孫虛竟爾失去蹤跡。 天府老人一怔神,旋即恢復常態,繼又出聲冷笑道:“原來是一種小小遁身之術,這還難不住老夫!” 右手往肩上微揚,一陣淒厲嘯聲起處,碧綠光華一閃,他手上卻已多了一把帶有骷髏,奇形異式的寶劍。 此劍一出,卻塵子不由皺了皺眉,暗道:“這東西邪氣十足,明是白骨真人魔家三劍之一,劍名碧磷。 原賜予他門中女弟子防身使用,這次老怪卻把它帶來,而且苦命女子熊玉儀,在他手上也不知如何發落,看情形,大是不妙,偏生嘉麟師姪,不在此處,如有他項下神佩,破此劍自然易如反掌,否則劍上嘯聲,就使人大法忍受。”當即把手上拂塵微展。 淡淡一笑道:“白骨碧磷,魔家異寶,但晚輩不自量力,倒要見識一番,就請發招賜教?” 摹聞一聲銳嘯,碧光如電,遁映長空,峰頭雪光,與天上素雲,被這光華一射,即變成溫空碧綠,使人深覺鬼氣森森,不寒而慄,白雲之內,還映出無數骷髏頭影,隱現頻仍,天府老人。 更把手中長劍,略一招展,劍身上那白色人頭骨,原有許多小孔,劃空作嘯,嘯聲奇異,刺耳椎心,這原是利用一種特殊聲光,收那震慴心神之效,製造之奇,自是巧奪天工,但非有什神怪。 嘯聲起處,天府老人,竟施展青城派無上劍術,“青城八八式。 長劍劃空,劍芒打閃,只覺無數骷髏頭影,由四周直向卻塵子逼來。 卻塵子位列崑崙五子之首,已練到三花聚頂道家至境,這種攝神盪魄之術,如何能使他懼服。 魔劍揮來,他卻把手中拂塵,往劍身卷去,這原是一種余絲纏腕的普通招術,但經名家高手,稍加變化,使來即便不同。 塵尾帶來千絲寒風,風同利箭,激起無邊煞氣,氣勁如山。 兩方再互不相讓,只聞鏘當一響,劍作龍吟,劍身一陣震動,千萬骷髏頭影,宛如漫天花雨,往卻塵子頭上一罩。 只聞 數響,卻塵子手上拂塵,迎空一揮,“撥雲見日” 塵尾上煞氣千重,長塵更如一條怪蟒,把飛來幻影,攪得紛飛四散,塵招未盡,立便騰挪,一式雲裡翻身,不待對方閃避,長塵即化作“怒龍轉尾”,直柱天府老人攔腰就卷。 卻塵子原是崑崙派劍擊名家,他的特性,蓋於散招,在崑崙五子中,自成一格,人到中年,即便向道,並且棄寶劍而用拂塵(按拂塵又名塵尾),用的仍是散 式,平常閉洞不出,靜中詳參罕見絕招,除與幾位師弟,偶爾印證外,武林人物,實不知道他武功深淺,自氓山派襲擊崑崙,才與師弟出而衛道,冷殘子也被他用無 極真氣,一舉震傷,遂而震撼江湖。 這次所遇對手,武功比冷殘子只高不弱,雙方出手,互有戒心,而且彼此還含著不分強弱,誓不罷手。這一來,兩旁觀戰的人,無不惴惴於懷,惴于懷落敗,都關係兩派未來名譽與發展。 只聞有人大聲贊道:“畢道友的功力真純!老魔崽子未便抵擋得住!” 那聲音正是苗疆公孫虛所發,青光微閃,立便隱居絮雲之內。 天府老人,冷笑一聲,葛袍大袖一展,手中劍振腕而出,劍劃長空,排雲盪氣,施展的正是青城八八式的絕妙招式,“漫天繁星”,只聞噬聲震耳,劍口迎著塵尾,激卷而來。 雙方功力都純,招式勢同拼命,觀戰的人,不由提心吊膽、睜著眼睛,靜侯空中變化。 兩條人影,中合之下,鋒的一響後,不約而同的都從空中震落。 卻塵子落得比對手還快,功力上似乎稍輸一著,但一落地那身子便如弩箭,直朝對方飛撲。 手中拂塵,往前一送,說也奇怪,塵尾立向四周一分,恰似千萬利刃,迎著天府老人的胸腹,直刺而來。 崑崙派的人,不由同聲贊好。 老人把壽眉一揚,冷笑道:“喊得太早,難免失望!” 口中答話,劍也不停,碧磷劍盤旋上繞,竟現出森森劍氣,骷髏頭上,銳嘯刺耳,劍如疾風暴雷,緊對塵尾卷去。還未接觸,卻塵子立把手腕一抬,避開攻勢正 面,招式半撤,立又還手,塵尾如千縷遊絲,纏向劍身,不料對手天府老人,劍化“長鯨吸水”,招式中竟含有玄門上乘的粘字訣,塵尾纏結劍上,魔劍雖能斬鐵如 泥,卻不能削斷塵尾半根。 天府老人冷笑一聲,長劍往後一帶,卻塵子也不示弱,斜退半步,凝真力把拂塵往往後一施,雙方互不撒手,彼此微哼一聲,腳下使用千斤墜把身形定住,而後氣聚丹田,功凝右臂,誰把對方帶動,則強弱自分。 兩人如同釘在地上一般,腳下冰層,竟逐漸破裂,只聞喳喳之聲大作,腳便朝地下陷落。 天府老人,雙鬢見汗,卻塵子業已喘息可聞,崑崙諸人,心中大急,但誰也不便明裡暗助。 暮地,惡丐洪五,卻由囊中取出一物,毫不遲疑地朝著卻塵子背後就打。 物如雞卵,色作棕黃,飛來略帶呼嘯,眼看就得打中。 一氣真人,臉色鐵青,立朝自己的人大喝道:“速向四周散開,退則不及!”說完立往西邊縱去。 正是: 神功分強弱 異物劃空來 |
第17章 蒙面婦人a
那紅色彈丸,凌空飛出後,宛如勁弦之矢,奇迅逾常,無巧不巧,卻塵子背向洪五,在和天府老人,聚精會神的拼鬥內力,眼看彈丸,便要打中。 忽聞波的一響,卻塵子身體四周,似有一堵無影之牆,將身攔住,勁彈反躍,半空開花,彈體四裂,裡面卻冒出一股黃煙。 奇腥撲鼻,煙濃味重,並向四周逐漸散開。 暮聞一聲佛號,苦行禪師,懷抱竹杖,人己緩步而出,並對惡丐洪五微笑道:“赤癸彈久成禁品,道友為青城有數人物,暗施辣手,不怕武林道友齒冷麼?” 他也不俟對方答言,立時報以顏色,袍袖展處,狂颶如輪。 對著天空黃煙,略事卷掃,再將手對空一揚,玉柱峰頭,忽卷起一陣狂風,帶著紛飛白雪,沖人高空,霎時不見。 天府老人和卻塵子,兩人正相持不下,老人額上,汗落如雨,卻塵子頭上,卻是白氣蒸騰,看情形,似乎十分吃力。 禪師暗地吃驚,一時卻苦無解救之策,不覺修眉頻瘦,困憫異常。 耳畔,忽然響起公孫虛的口音,只聞他傳音密語道:“青城邛崍,這兩個老怪物,功力奇高,連卻塵道友,相形之下,也覺稍遜,為解危計,小弟只好用掌力把 他兩人震開。蓉城老怪,功力不遜乃兄,能和他作對手的,只有道友和鐵蓑前輩,而今事頗危急,我們也無暇顧及什麼江湖過節了,” 白雲之內,似有青濛濛的光華一閃,如閃電穿雲,掠空而下,又快又猛。 天府老人,暗裡一驚,功力驟減,卻尖子須發怒張,雙目神光四射,手中真力迸聚,音能裂石,氣可穿雲,只聞他暴喝一聲“打!” 他以右手穩住拂塵,左掌卻猛朝對方胸的劈去。 天府老人,咬牙切齒,手穩長劍,屹立如山。也立即報以顏色,左掌也往前猛推。 只聞一聲“糟”。 緊跟著“啪”的一響,兩人手中的寶劍和拂塵,似被一種千鈞力道,往當中一撞,如果彼此互不鬆手。就是雙方功力再高,也得把自己右手震斷。 兵刃出手,雙方手臂都感著一陣酸麻,不由同往身後一撤,卻塵子知是公孫虛熱心為友,自然心存感激,那天府老人,卻氣得顏面發青,拾起地上的兵刃後,立時怒吼一聲,身子一聳,離地而起,人如一只大雁,飄空掠來。 平地上也衝起一條人影,身背鐵蓑衣,輕如飛燕,凌空作嘯,氣震風雲,那正是衡山派碩果僅存的長輩人物。八十年前,以落英掌力,名震江湖的鐵蓑大俠,此 人酷愛山水,淡於名望,歸隱極早。岷山派與穿雲劍客,深有仇恨,歸元生率眾復仇,紫陽真人,仗義援手,掌震裴傑,岷山鍛羽,衡山派賴以保全,鐵蓑翁心存感 激,投桃報李,崑崙有事,哪能不挺身而出? 天府蓉城二老,與此翁年歲相若,彼此正是同輩人物,相互知名。 他一出,更觸發了蜀中兩老的怒火。 只聞天府老怪冷笑一聲,只一接近,立把那肥大袍袖,對鐵蓑翁輕輕一拂,人便躍開。 天空裡,立便卷起一陣旋風,初則呼呼作響,繼而銳嘯大作,旋風威力,勢同百丈窩流,只一下,就把鐵蓑翁全身捲入。 崑崙高手,知道這是青城派獨負時名的鎮山絕學,袖裡乾坤,威力奇大,江湖上盛傳已久,但從未見其使用,鐵蓑翁只一出手,便遇上這種罕見功力,一個應付不當,這位老年前輩,一世英名,便付諸流水,不由擔心萬分。 忽聞哈哈長笑之聲,其音震耳,緊跟著鐵蓑翁雙掌一揮,也發出一種奇異掌力,那是風也是一股旋流,整整把身子包住,迴旋方向,剛好與對手所發的相反,一 則由外往內擠,一則由內往外壓,方向相反,互相激盪,奇聲異嘯,四周迭起,一若萬馬千軍,疾從四方八面,急奔而至,崑崙派旁立高手,知道這位衡山前輩,也 施展數十年性命交修之學,落英掌力,雙方相遇,互見神奇,鐵蓑翁竟朝自己所發的風緣一撞,鐵蓑乘風,搏羊角而沖天直上,身法奇快,如星隕彈瀉,電掣風馳, 轉眼間,便衝出那旋風之外。 天府老人,冷笑道:“相好的,就想趁機逃走麼?未免作夢!”他身子原已飄落峰頭,復又聳身而起,沖天直追。 鐵蓑翁也打出真怒,一式雲裡翻身,倒頭便落,兩人都凝用內力,凌空對掌,按情理,鐵蓑翁居高臨下,勢已佔先一著,所用拿式,更是“飛鷹搏兔”的罕見奇 招。他頭下腳上,身子筆直,鐵蓑已無鼓風之力,兩手微屈作勢,形同鷹爪,人還未到,十指上寒風如剪,雙方高手,不由相顧駭然,彼此屏息以待,倒要看這種奇 猛招術,對手天府老人,如何化解? 一上一下,不過相隔丈餘,誰知天府老人,突把兩手往袖中一縮,頭也朝右一擺,避開鐵蓑翁攻擊正面後,兩袖招展,竟用束濕成棍的尋常招數,一陣拍打,鐵蓑翁奇招無功,來勢太猛,背上竟被袍袖打中,好在身背鐵蓑,把後身擋住,饒是這樣,猶被天府老人凌空擊落。 怪老人得手不容情,一式蒼龍入海,龍降峰頂,腳才落地,便藉力一彈,絕不讓對手有喘息機會,立便排山運掌,鐵蓑翁自覺一股奇熱,直衝面門,知道對方手辣心黑,忙震丹田一口氣,銀須自發,根根直堅,人也不閃不避,一式單掌摧碑,巧打中盤。 兩位武林長輩,各拼真實功夫,只聞“啪啪”兩響,兩旁高手,尚有許多還未看清他們是用何種招式,對掌的人彼此都不約而同的往後一撤。 鐵蓑翁,手撫前胸,顏色如上,天府老人也用手按著左肋,變顏變色。 苦行禪師和仟峰老人,立縱落鐵蓑翁身旁,由禪師低語問道:“前輩是否受傷?” 鐵蓑翁搖頭苦笑道:“我用落英掌,他使玉靈掌,雙方都凝運內功,硬打硬接,他用撲擊之力,震我前胸,我用擠按傷他左肋,雖負微傷,無礙大事。” 那邊青城掌教,也飛落師叔之前,滿致關切之意,天府老人冷笑道:“我們彼此都挨了一下,不過有重有輕,不分強弱,絕難罷手。” 又朝鐵蓑翁沉聲喝道:“王一峰,想不到你人逾百歲,還覷顏看崑崙後輩的顏色,,真是無恥之尤,適纔一掌未把你打死,算你長命,有種再來!” 雙方長嘯一聲,正待縱身再搏,卻塵子已看出對方功力,鐵蓑翁絕難是他敵手,立攔在這位長輩身前,二度接打,只交手,各出奇招,誰也不讓。 蓉城老人,緩步而出,指名鐵蓑翁和他對敵,苦行禪師卻朗聲笑道:“待老納向檀樾領教幾式絕學,就請立即發招!” 蓉城老人大怒,立和禪師戰在一處。 一氣真人和仟峰老人,雙方也於此時,大打出手。 風雷僧早已忍耐不住,舌綻春雷,一聲大喝,疾如電閃,掌蘊風雷,青雲師太,正待躍出迎戰,鐵蓑翁又二度出手,兩人對上便是辣招,剩下的人,崑崙派卻只留下青雲師太,公孫虛卻隱身一旁。 惡丐洪五,和那冷面觀音與黑寡婦,雖在一旁虎視眈眈,乘機待隙,卻還未曾出手。 赤霞女鐵江娥,痛心愛徒身受酷刑,早已萬念懼冷,她對師門一向忠心,但個性倔強,連掌門一氣真人,也得瞧她顏色,不敢惹她。 此次以事,原以黑寡婦白鶴峰被天蜈咬傷後,熊玉儀關心長輩,寅夜向麟兒求救,麟兒礙於友面,出手醫傷,傷勢將痊,數言不合,麟兒掌碎銅令,一怒決絕。 事後,黑寡婦被赤霞女著著實實埋怨了一頓,更觸發黑寡婦一腔怒火。 當時,惟恐鐵江蛾師徒,當面翻臉,黑寡婦只好忍怒不發,反求師姐,對紫銅令之事,隱住不說,善籌妥策,設法轉環。 鐵江蛾素有鬚眉氣,個性豪爽,自以為師妹果真聽勸,不疑有它,第二天,立即動身返蜀。 由鶴峰直奔青城,不下千餘裡,一行四人,都施展輕功,晝夜不停,盡五日之力,始抵成都,覺虛僧須立即奔赴峨嵋,報告此行經過,抵城小息後,立即告別回山。 赤霞女知道這位師兄,門戶之見雖重,心地倒還光明,這一次,固屬一敗塗地,對崑崙派不免仇恨極深,促自麟兒為他療傷法毒後,以往成見,無形中部消去一半,當黑寡婦不在身旁時,話語中對麟兒還不時稍加讚賞。 他一告別,赤霞女似覺悵然不安,忙笑著道:“本門離此不遠,以師兄腳程,往來不到一日,掌門人也時常盼望,能不時與諸位師兄聚會,以便探究武功,為何今日過門不入?莫非小妹語言有什失檢之處,得罪師兄了麼?” 覺虛忙合掌一揖道:“師妹言重,貧僧實不敢當,邇來禪心不寧,本門似屬從此多事,深悔此次不該魯莽下山。一念貪嗔,即入煩惱,返山面見掌門後,擬即閉關三所,懺悔此行罪惡,峨嵋青城,彼此一家,相隔也不算遠,得閒,即將赴訪,相見不爭一時?” 又朝著赤霞女和熊玉儀看了一眼,臉上似帶著三分黯然神色,默然久之。 赤霞女知他善麻衣相術,一定看出有何不妥之處,遂正色問道:“師兄,是否看出小妹和玉儀,氣色不善?有話為何想講不講?” 覺虛宣了一聲佛號,淡淡大笑道:“心存善念,必獲我佛慈悲,雖有小災,不足為害,惟望師妹一切務宜忍耐,一俟明心見性,悟澈真如,則能化乖戾為祥和,則百害不侵矣!” 黑寡婦適從門外閃身而入,覺虛遂不願再事多留,忙和她道過別,即飄然返回峨嵋去了。 赤霞女和熊玉儀,正待小息一會,第二天趕回青城,面見掌門,請示處理。 黑寡婦卻促她師徒兩人立即返山,她暗中認為這是青城派有史以來最大的侮辱,熊玉儀顯有通敵之嫌,至少也存了袒護敵人之心! 欺師拗祖,吃裡扒外,犯上便是死路。 兩人拗她不過,只好隨意用過食物,立即趕路。 青城山在灌縣西南,狀如青城,歷代方士如張道陵,孫思邈之類,均隱居於此,究其實,此山不過是岷山之第一峰而已。黃帝曾封此山為五嶽丈人,故又名丈人山,道家且把它列為十大洞天之一,確是人間仙境,更為武林所必爭! 青城派開山立派之所,卻是一所美崙美奐的道觀。觀名青陽,位當山南離頂不遠之處,四圍都是大可逾抱,歲逾千齡的老檜孤松,青城派的人物,里里外外,數近千人,其中僧道俗丐,可以說應有盡有。 青城掌門一氣真人,武功修為極高,門戶之見至重,但他本身很少下山行道,刻己也嚴,論他自己一生,還不失為武林中潔身自好之士,不過耳皮軟,喜聽讒言,性優柔,而不能當機立斷,一遇大事,可能給他處理得很糟。 當日下午,赤霞女和師妹三人,就抵達觀中,青城三鳳中的老大陳玉貞。老二成玉霜,一聞師父返山,都出觀迎接。 太華子。寒江釣叟原是赤霞女的師兄,也趕出現外,一見兩位師妹返山,不由笑道: “為著本門之事,有勞兩位師妹千里往返,掌門人正在雲房調息,師妹亦須稍慈徵勞,明晨再見便了!” 晚輩見著長輩,彼此自有一番俗禮,無須細說。 赤露女正待緩步人內,不料師妹黑寡婦竟寒著一付臉,動問太華子道:“師叔是否在觀?” 誰都知道,天府老人,潛修觀後一洞府之內,長年蟄府不出,就是掌門一氣真人,有事參見,也得考慮再三,絕不冒昧前往,黑寡婦竟無端問起師叔來,分明有至為重大之事,大約這種事,連掌門一氣真人,也難於解決,才急於找見師叔了。 太華子和寒江釣叟,不由大吃一驚,忙答道:“師叔在觀,只不知師妹何事,必須驚動他老人家?” 赤霞女和熊玉儀,知道絕大風波,就在眼前,也只好沉著氣,隱忍不說,大不了,豁出性命不要而已,赤霞女憐愛萬分地把徒弟看了一眼,但見熊玉儀滿懷沉著,垂首不言,不覺暗中更為痛惜。 黑寡婦且不答理師兄所間,竟跑到大堂之上,拿著鐘杵,連敲一十二響,這是表明門弟子發現重大事變,門中不論何人,一聞鐘聲,必須赴堂聚會,否則便是輕視門規,為大不敬。 在觀的人,都來不及整衣配劍,立赴堂前,好在各人位置,往常都有規定,一個個鴉雀無聲,垂首而立,靜候掌門及本門兩位長者,出而主持其事,除黑寡婦及赤霞女師徒外,誰也猜不透,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後堂裡,玉磐頻敲,人堂之處,門戶本來虛掩,此時竟無風自啟。 一位年約十四五歲,生相俊美的道童,手裡捧著香爐,爐內白煙裊裊,清香四溢,一出堂,把香爐放在桌上後,立即站立堂上正當中椅子之後。 另兩位年歲相約童子,左邊一個手捧本門令符,及二十四根朱竹簽,右邊一位,則捧著一把用黃布包就的長劍,一臉莊嚴,緩步出堂後,立即分向左右,岳峙淵淳,儼態萬千。 門中,立即走出一位道裝老者,年紀約六十開外,青巾道服長髯飄胸,風目長眉,兩眼神光十足,手中卻抱著一只長可逾尺的玉匣,才出門,立把兩眼朝堂一掃,青城門下的一幹人眾,立即肅然起立,迎接掌門。 真人點頭一笑,並招呼落坐。 大堂之上,鴉雀無聲。 一氣真人,落坐後,也未立即問話。 後堂,又傳來三聲玉磐。 一氣真人,忙從椅上立起,迴轉身,面裡而立,又從後堂走出一位道者,一位和尚。 那道人就是青城長輩的天府老人,和尚正是那風雷僧。 兩人年逾百齡,長年不出,青城門中,下至門人,上至掌教,對這兩位老輩人物,異常恭謹,才入廳,一氣真人,即率眾下跪,迎接長上。 天府老人,忙含笑命起,兩旁上首落坐後,立把臉色一沉,劈口就問真人道:“緊急鐘聲,八十年來,本門尚屬首次,如門弟子中,不分事情輕重,隨意敲打,或經查不實,即便大驚小怪,均應按門規予以重責,以肅風氣。” 一氣真人,還未答言,黑寡婦已柵珊而出,就著堂前一跪,現出滿面莊嚴,竟朝青城掌教哭訴道:“小妹白蓮,有關係本門存亡大事,不得不稟,如有半句不實,願領反坐之罪!” 此語一出,除赤霞女師徒外,在場的人,無不大吃一驚,立時議論紛紛,相互忖測,到底出了何事,如此嚴重! 一氣真人,臉色一整,急道:“此語爾何所指?還望師妹明言,愚兄絕對秉公處理!” 黑寡婦竟沉痛哭道:“本門弟子熊玉儀,漕宇廟失落敵手,貪生怕死,竟爾降敵,並還和昆侖派門弟子季嘉麟混攪不清,彼此稱姊道弟,此次奉命下山,一則為 著那千年靈芝馬,一則為著打聽她的下落,不意對敵之前,熊玉儀已將本門機要全部洩漏,致高手如覺淨覺虛兩位師兄,雖然一同出手,猶不免慘遭敗北,司馬紫陽 的徒弟,並還暗中放出蜈蚣毒物,出手傷人……” 語聲未盡,門外竟有人接口冷笑道:“那他是吃了豹膽熊心,自求速死,他們有蜈蚣,老叫化袋中有蛇,囊中懷毒,只要掌門下令,哪怕它走刀山,下油鍋,不是我洪老五誇口,還沒有把這批東西看在眼內!” 堂上微風颯然,門口卻進來一位獨眼、盤譬、破服、跣足的中年異丐。 這是青城門中最偏激的人,江湖行道,以手辣心黑,武林人畏之虎豹的惡丐洪五。 他一根百節蛇骨鏈,不但製自千載寒鐵,而且淬有奇毒,既可鎖人兵刃,而且傷人之後,立可使人傷發身死,臨陣不過十招,自稱無敵。 囊中紅麟錦蟒,訓練有素,原是數百年奇毒之物,全身可大可小,只一使出,武林中若干高手,均曾膏蛇吻。 洪五一身武功,得自青城真傳,門戶之見,以他最深,個性也最偏激。 他終年在外行道,來去自如,所說的話,不僅同門要聽從。 連一氣真人,也得賣他三分閒賬。 這次大約又是倦游知返,適逢其會,什麼事,有他一出只有推波助瀾。 他見過掌門,參過師叔後,落坐在寒江釣叟的下首,圓睜著一只獨眼,靜俟師妹訴說原委。 黑寡婦繼續陳明師兄道:“覺淨師兄和小妹,身中蜈蚣毒,熊玉儀親自奔赴敵方報信,季嘉麟那小子得便宜賣乖,親來療毒,面加侮辱,並還搶走本門紫銅令,用‘搓鐵成屑’的手法,將銅令摧毀,小妹不能不面陳掌門,及兩位師叔,並還親詣祖師之前,自刎謝罪!” 這寡婦,表演能力,至為高明,竟當堂抽出寶劍,往自己頸上就抹。 天府老人低吒道:“是非自有定評,何用行此拙志?”人腕微抬,彈指作響,只聞“當”一聲,黑寡婦手中長劍,似被一股無形勁力,打落地下,這女人竟伏地大慟起來。 這種先發制人,卸責推過的手腕,還真用的巧妙,別看黑寡婦名字不雅,模樣兒偏還又俏又艷,雙峰奇凸,柳腰圓臀,櫻唇貝齒,一顰一笑,都有獨到工夫。曾 據青城門弟中有若干蜚言,謂她一身生具奇趣,不但柔若無骨,暗中對人卻是嬌媚十分,艷福飛來,能使你飄飄欲仙欲死,不過你體格不強,貌相不美,男女之事, 經驗不足,極難得她青睞。當然,事出有因,查無實據,真真假假,只有她自己知道清楚。 倒是她這一哭,還真收到先發制人之效。 一氣真人,雙眉一挑,把眼朝著熊玉儀一掃,冷幽幽地說道:“你還不出來,伏地認罪?” 熊玉儀只好越眾而出,玉慘花愁的往當中一跪,不作一語。 赤霞女冷笑一聲,走到堂中,朝兩位師叔一拜後,立即面對掌門,淡幽幽的道:“熊玉儀從小就由我撫養,與其說是我的徒弟,不如說我們就是仗義執言,可能也有人認為我肌犢情深,心存偏袒,不管人家存著怎樣的想法,事實真象,我得把它指點出來,以正視聽!” 這一來,成為一告一辯,而目赤霞女和黑寡婦,往常私交頗篤,一旦反臉成仇,使一氣真人,深覺辣手,只好微笑道:“師妹有話,不妨直講,不過,此事關係本門聲譽太大,不能不按規處理!” 赤霞女冷笑道:“這麼說來,掌門人是把儀兒的罪,已經定妥了,那小妹還有什好說?” 仁氣真人,被她言語一頂,一時還回不出話,天府老人冷哼一聲,對赤霞女所講,未加理睬,寒著臉,向一氣真人道:“此事問題癥結,在於女弟子熊玉儀,是否確向敵人伏首乞命,如果她能這樣作,就難免不把本門機要,洩諸旁人,紫銅令無端被毀,她得擔承這種責任!” 此話一出,無殊宣布了熊玉儀的死亡,只聽得赤霞女機伶伶的不住亂打寒噤。 一氣真人立沉臉向熊玉儀喝道:“你是否為著個人生死,不惜伏首乞命。” 熊玉儀氣得玉容失色,熱淚雙流,她把被擒後的一切經過,以及覺虛僧和黑寡婦身受奇傷,自己寅夜求援,麟兒入洞療毒,黑寡婦硬逼麟兒,交出隨身至寶,雙方弄僵,於是惹怒麟兒.掌碎銅令等情,侃侃披露。 這一說,青城派的人,雖覺熊玉儀在立場上,不能站穩腳步,但黑寡婦似乎也做得過火,堂中鴉雀無聲,彼此都陷入沉思。 急聞黑寡婦一聲獰笑,手指熊玉儀痛斥道,“你這無恥賤婢,分明與崑崙派那男生女像的小狗,熱戀成姦,所以師姊一見面,就逼你回來時,你卻滿懷不願,現 於辭色,而今,因為我當堂揭發你一己隱私,你還無恥巧辯,須知,敵人毀去本門信物,對本門已屬莫大侮辱,稍具天良,莫不視為痛心疾首,如果我還隱忍不報, 不但無以對掌門,死後也愧見本門列代祖師……” 赤霞女見師妹竟把一己的過錯,均倭諸自己的徒兒,而且就事論事,熊玉儀還於她有救命之恩,而今不但不心存感激,乃至以恩作仇,不由悲憤填胸,遂恨聲對 黑寡婦道:“師妹,我和你同堂學藝,想不到為了徒弟們的事,你竟這樣忍心,須知你言不由衷,卻無異于把這孩子毀了,你又哪能對得住掌門對得起師叔?對得住 本門列代祖師?……” 語聲激昂,聲淚俱落,大堂之上,揚起一片哭聲,一氣真人,立時慌了手腳,深覺左右為難。 暮聞風雷僧冷笑一聲,面容嚴整地對著一氣真人道:“就事論事,熊玉儀已有貪生惜命之嫌,法無可恕,惟關心長輩生死,尚未可厚非,暫時罪減一等。毀令之 仇,不可不報,依我看,即日馳赴崑崙,找司馬紫陽理論,他能毀我本門銅令,我們也得把崑崙山鬧得地塌天崩,惟望佛祖慈悲,降罪惡人,使無漏網。”說完,又 宣了一聲佛號。 天府老人,含笑地點了點頭,並著一氣真人,將熊玉儀之事,立時處理。 一氣真人,立刻將臉一沉,人從倚上,緩緩立起後,即命身旁兩位少年弟子,把壁上黃綬拉開,正當中,卻現出一位道裝老者的畫像,道鬃修眉,長露垂胸,青 袍雲履,背負長劍,左手抱著一本道書,右手卻拿了一柄拂塵,栩栩如生,直似呼之欲出,正是青城派,開派祖師的丹青畫像。真人捧著一把香,在祖師面前焚香膜 拜後,竟高聲朗誦道:“弟子姜庶,忝為一十五代掌門,一身才德不足,致使門中女弟子竟有惜命友敵之事,除按門規懲處外,特在祖師面前告罪,自請處分!” 禱告既完,自把道髻打開,隨手分出一股辮發,猛可裡,右手一揚,一道青光,如閃電飛霞,撩人雙目。門弟子連看都來不及,一氣真人,已提著一絡長髮在手。 這一做作,無非仿曹孟德削髮代首,但堂中空氣,卻顯得特別緊張。 熊玉儀有如待宰羔羊。所有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可是,事情很奇特,她雖然滿懷悲戚,但了無懼容,從容不迫的從身上摸出一顆紅珠,珠如雞卵,紅光四 迸,雙手捧著往前一遞,待赤霞女接過紅珠後,然後恭恭敬敬的朝師傅磕了四頭,淚流滿面道:“弟子幼遭孤露,賴恩師撫養成人,十五載顧覆之情,雖肝腦塗地, 也難酬報慈恩於萬一,不意宏恩未報,反損清名,祖師堂前,遂成叛逆,不但恩師前所難料,弟子到此時猶疑幻疑真,羊枯陸抗,百世流芳,若當時史官不察,又何 償不可以叛逆視之黑寡婦當場冷笑一聲,正待答話。 寒江釣叟,摹地怒叱道:“白師妹(黑寡婦的姓氏)!你身為本門長輩,對門弟子自應愛多於恨,這種血淋淋的事,在本門尚屬創見,依我看,也丟盡了本門的人,如果還有人在此逞意氣之爭,我得呈請掌門師兄,念念本門戒條,那時誰也落不了好,可休怪我不顧情面!” 太華子和寒江釣叟,彼此交稱莫逆,和赤霞女感情也深,兩人一身武功,在青城派位高權重,寒江釣叟一落話,太華子也若明若暗的把黑寡婦數說一頓,只氣得黑寡婦雙眸噴火,但對這兩位師兄,她還真不敢惹,只好把口中要說的話,硬咽回去。 堂上顯得非常嘈雜,門弟子對此事也似有微詞,但又不敢挺身出辯。 熊玉儀仍繼續向赤露女哭訴道:“鶴峰上,自芝馬出現後,江湖百家,盡出高手,意圖攝取那天地間草木之靈一成形的靈芝仙馬,其中最注目的,要算陰山派的 人。崑崙弟子季嘉麟,以陰山派一幹人眾,無一不手辣心黑,惟恐弟子無意受害,特將他原已贈人的蝻目紅珠,藉給弟子,因遇恩師,臨行倉足,不及送還。弟子原 是一身清白,藉人之物,誓必璧還,而今,留在世上,時日無多,此一心志,還望恩師成全……” 此時一氣真人,已將桌上那玉匣打開,但見光華一道,直透梁間,隨手竟取出一把精光奪目,長不逾尺的短劍,又著門弟子準備了一條長逾一丈的牛筋。 青城派的人,想不出熊玉儀將遭受哪一種刑罰?但祖師的太白劍,竟也於此時取出,有它一出,罰便不輕。 一氣真人,此時鐵青著臉,披頭散髮,狀至可怖。 他一手擎著寶劍,一手卻拿著一支朱紅竹簽,雙目中神光閃閃,面朝熊玉儀沉聲喝道: “你身為門中弟子,竟敢觸犯門規,例應賜死,念爾年輕,罪減一等,暫穿琵琶骨,侯崑崙派毀令的人捉到後,再抽去牛筋,而後幽居思過室,懺悔一十五年,是否甘心領罰?” 熊玉儀肅容答道:“本門門規,弟子無有不從,只是認定弟子,惜命事仇,貪生洩秘,這一點,弟子雖死,絕不承認!” 一氣真人,怒喝道:“裁定之事,不容你不從!” 隨說,隨拿眼朝赤霞女一掃,低聲:“根據本門往例,處罰徒兒,例由其授業師尊,親自動手,望師妹行刑!” 赤霞女此時,臉如敗土,淚流滿面,傷心已極,一聞此語,立把杏眼圓睜,冷笑一聲道:“師兄,你這一命令,恕小妹無法領受,本來,徒弟有罪,師父掌刑, 這是武林中一般如此,不足為怪,可是今日之事,情形兩樣,熊玉儀論年紀不過一十六歲,論罪狀,不過和廬山派的門人,彼此訂交而已,以小妹眼光來看,我絕不 認為她惜命事仇,貪生洩密,而把本門銅令被毀之責,逐諸於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要我來做這種劊子手,恕我不能從命!” 黑寡婦竟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旋即揚首接口道:“為維護本門尊嚴,小妹願代為掌刑!” 堂上,立起了一陣騷動,無數目光,都帶著憤怒神色,移向黑寡婦的身上,而且門弟子都竊竊私語,顯見群情激動,都不滿黑寡婦所作所為。 一氣真人,不由怒喝道:“祖師堂上,必須肅靜無嘩,道門中弟子,連這一點都不能遵守?” 說完,立把左手朱紅竹簽,疾朝地下一摔,竹簽粉碎,口中還暴喝一聲。 “動刑!” 黑寡婦忙應了一聲“遵命!”身形微聳,撲上前,接過掌門人手中大白劍,飄然落地後,但見銀芒連閃,堂前發出一聲哀感動人的慘叫,兩道鮮血,噴出三四尺遠,熊玉儀的雙肩,連衣帶肉,穿了兩個大孔,徒見她嬌軀一陣抖動,身子已經撲在堂前。 青城門弟,不約而同的哭出聲來。 赤霞女一臉慘白,淚如湧泉,人也幾乎暈倒。 寒江釣叟和太華子鐵青著臉,不滿之狀,顯形於色,可是黑寡婦卻絲毫無動於衷,琵琶骨刺穿之後,立將寶劍奉還,從桌上取過牛筋,穿孔綁縛後,熊玉儀已只有奄奄一息。 黑寡婦淨過手,向掌門繳了令,立即返位就坐,赤霞女直恨不得一掌將她劈死,幾番躍躍激動,均被寒江釣叟暗中止住。 一氣真人,覆過神像,並將太白劍還匣,立命人將熊玉儀禁諸幽閉門人之地,又和長輩同門計議一陣,決定即日攻打崑崙。 天府老人,使用信鴿,通知義弟蓉城,著其協助一臂,翌日清晨,青陽觀前,即來一位玄裝葛服,長眉毛。山羊須,精神矍爍的老者。 青城門中,不但掌教真人,迎迓嘉賓,連風雷僧和天府老人,也親自走出觀外。 來人竟是邛崍派的蓉城老人,只因得著義兄來信,立即趕來,人手齊全後,當晚,即決定向崑崙進發。 赤霞女也在一氣真人指定之下,押著熊玉儀,同赴崑崙問罪。青城三鳳所佩的寶劍三把,當即手令繳回,雲中鳳陳玉貞所佩的白骨碧磷劍,由天府老人,作為隨身之物。碧梧鳳成玉霜。 所佩的天蜈劍,則由蓉城老人帶以防身。熊五儀的赤癸劍,卻由風雷僧攜帶。青城掌門,則帶了那把歷代祖師相傳的太白劍。 青陽觀養著寶馬數匹,這一次,算是出動最多,赤霞女,黑寡婦,和那冷面觀音,每人都騎著一匹五雲桃花駒,惡丐洪五,則獨騎一匹青驄,掌門人和三位長輩,則用千里飛行術,下了青城,馬不停蹄,人如御風,同奔西南方向,直赴崑崙。 雖然腳程很快,到達崑崙,已是三日三晚,熊玉儀由恩師照顧,但黑寡婦卻無時無刻,不在監視之中,熊玉儀人比花嬌,但這種折磨,縱是鐵打金剛,也熬受不 住,嬌軀不免隨時日而消瘦,碧綠青裝,桃紅片片,前胸後背,還縛著藥製牛筋,人已弄得不成人樣,生與死,已只是一紙之隔。 一氣真人一行數人,隱蹤在崑崙山一巖穴之內,由天府蓉城二老,勘探乾元洞後,決定次日清晨,實施攻擊,首由惡丐洪五,單人入洞,其餘的人,立向中洞進 逼,當日,傷那崑崙弟子的人,都由青城掌教親自出手,待麟兒一和蓉城對敵,彼此遂各走極端,以上各節,純系補敘,熊玉儀身受酷刑,及青城發動攻打崑崙的經 過,就此表出,不必再提。 崑崙青城兩派的人,正在玉柱峰上,作殊死鬥時,麟兒練秋,躍下峰頭尋師,也發現一種奇情異事。 原來玉柱峰的西北方,下臨一處絕探險谷,恆古人跡不到,毒蛇猛獸,古樹奇花,應有盡有,這一處,連紫陽真人,也絕少涉足。 麟兒練秋,由峰頭躍下後,均施展師門無上心法,禦氣飛行,飄飄下落,麟兒一心念懷恩師安危,失去往常沉靜,突把真氣一沉,那身子立便星飛丸瀉般,朝下疾降,眨眼間,已將練秋丟下很遠。 董練秋心頭大急,不由著了慌,一面急降直追,一面高聲叫道:“麟哥哥,落慢一點,小弟追趕不上呢!”下行之勢太快,兩耳只聞呼呼風聲,那還聽得到? 落下之處,卻是一處密林,麟兒穿枝而過,剛一落地,練秋也跟著下來,但他將真氣下沉後,因為經驗不到,以神卸氣,運用不靈,不免浮出濁力,從峰頭直到谷底,起碼也高逾五千餘切,只要現出濁力,收勢不穩,這一落,不是跌成肉泥,也得弄個筋斷骨折。 麟兒因為急於尋找恩師,卻把此點忽略,未曾提醒秋兒,偶爾回頭時,才於無意之中看出,不由得魂飛魄落,趕忙驚叫一聲,將身一躍,凌空而起,恰好秋兒挨 身而過,遂順攔腰一抱,無如這位師弟勢子太猛,連他自己,也帶了下來,兩人一屁股坐落地上,雖是泥地,卻也躍得不輕,只覺痛徹心脾,暗把真氣一運行,幸還 未傷內腑。 練秋齜牙咧嘴的笑了一笑。 麟兒不覺埋怨道:“你怎的這等冒失,我如發覺稍遲,你豈不把自己跌傷?如有三長兩短,恩師們幾年心血,無殊付諸流水?師門正在多事之秋,爾我如不能此時效勞,反使人礙手礙腳,豈不有虧弟子之道?” 這一訴說,把練秋也說得落下淚來,話才出口,麟兒卻又深侮自己把話講得太重,只好展顏笑了一笑,把自己所領會的武學神髓,提要勾元的傳了師弟很多,練 秋始破涕為笑,人從地上,一躍而起,笑顧麟兒道:“本門武功心法,小弟所知不少,平日也勤加鍛鍊,只是每當使用,總覺不能得心應手,由此才知學識經驗,必 須齊頭併進,否則仍屬徒勞,師兄訓誨之言,無殊金玉,小弟必定終身行之。” 麟兒見他說得鄭重,不覺滿懷歉意道:“愚兄因為重重逆事,耿耿於懷,一時口不擇言,有瀆賢弟,好在自家兄弟,並無存心,望勿見罪!” 練秋笑道:“你就是打我罵我,我也不會恨你的!師父落下峰頭之後,人卻不見,麟哥哥,我們趕快找他,好不好?” 麟兒用星眸往四下一打量,空谷寂寂,杏無人影,不由仰天長嘯,壯懷激烈,響遏行雲。 山谷南端,也突傳來一聲清嘯,嘯如龍吟風吵,聲振九霄,那聲音和麟兒竟兩相類似。 練秋雀躍大笑道:“這明是師父的回音,他連麟哥哥的嘯聲,也能辯出,回答的聲音,也有七分相似,足見恩師對你器重非常,我也來學上一學,看他是否給我回答?” 這孩子,稚氣十足,竟也嘯了一聲,他內功原極精湛,中氣充沛,也震得山谷爭鳴,雲霞盪漾。 果然山南又有人回嘯作答。 麟兒練秋,不由驚喜萬分,雙雙拔空飛躍,捷如星隕,一前一後,往山南方向便跑。密林之內,凸出一座危岩,崖頭上,靜立一位中年道長,一襲青袍,襟飛袂 舉,長眉入鬢,氣朗神清,麟兒練秋,一眼瞥見,宛那回失乳嬌兒,見著慈母,臨空疾落,一左一右,飛撲上前,不約而同的喊了一聲“師父!”雙雙拜落地上。 真人一手一個,把兩人挽起後,竟微微含笑道:“青城派風雷僧,年逾百歲,躋身空門,按理,應是心如止水,不帶半絲火氣,然而事實上,卻適得其反,以他 這種成名人物,居然也使用鬼域之技,乘機偷襲,你們兩人,以為我毫無防備,被他一掌擊傷,玉柱峰高逾千尋,人傷之後,失去輕功,如何可活?嘉麟嘯聲中,隱 含悲憤,聞言可辯,秋兒天真淘氣,也效法師兄,嘯聲人耳,即知你們兩人一同追至,如不是聞嘯作答,卻也沒有這般容易被你們一找就著了。” 麟兒雙眸灼灼,把師父身上,瞧個不停,幾番開口想間,又似不敢。 真人笑罵道:“十四五歲的孩子了,平常天不怕,地不怕,到處惹禍,怎麼有話想問,又不開口?” 麟兒俊臉一紅,微笑道:“風雷僧練就的風雷掌法,霸道無比,恩師能在粹不及防之下,卻未受傷,這道兒,我還未曾相通呢?” 真人一手挽著秋兒,漫不經意的答道:“本門的伏魔神功,一經發動,百邪不侵,風雷僧的掌力,焉能穿透這種道家的三清罡氣?否則即不當場致命,也必受傷不輕!” 略事停頓,又繼續道:“天府老人,功力精湛,劍術尤為所長,只是這武林老怪,把他們中晚輩熊玉儀拋下峰頭後,我急於救援,猝遭突襲,幸喜在與他們動手 之先,已用神功護體,風雷掌風,看似打在背部,其實相隔五六尺,已被伏魔神功擋向兩旁,可是躍落谷底後,偌大一個人,竟杳無蹤跡,凝神四望之下,此間似傳 來一陣冷笑之聲,追蹤此處,又杳無人影,正聳身岩頂,凝眸四顧之際,你們兩人,也循聲辯向,跟蹤至此,只是青城派,那位可憐的女弟子,卻不知被何人救 去?” 麟兒想到熊玉儀冰清玉潔,卻落得這種悲慘下場,不覺星眸中含著一泡熱淚。 真人笑了一笑,溫語慰告道:“人間原是坎坷難平,一念情癡,便墮色戒,你和霞兒兩人,什麼都好,就是這一點,較為脆弱,還得痛下功夫!” 秋兒原是天真稚氣,有話毫不隱瞞,竟傻笑道:“本門兄弟姊妹,以前雖然未晤麟哥哥,但一般言談,都講麟哥霞姊,許多地方,承受了恩師性格,還說什麼有其師必有其徒……” 麟兒聽他說得溜嘴,底下竟愈說愈不成話,唯恐恩師著惱,不由朝秋兒使了一個眼色。 真人神目如電,哪有不知之理,竟淡淡一笑道:“你這一說,無異謂你師兄弱點,都是我這當師父的教導無方,像你這般天真淘氣,難道也是為師的教了出來?” 秋兒以為師父責怪下來,不由私心大急道:“誰說師父教導無方?往常師父不是也說,少年人天真點好! 真人不覺忍俊不禁,忙道:“你愈來愈淘氣,往後看我嚴格管你,而今閒話少說,找人才是正經!” 密林之內,忽傳來一聲冷笑,林中竟有人發話語道:“師徒忘卻正事,卻在此處閒談,所謂朋友情重,看來純然是假。” 語音清越,酷似婦人女子所發,音調不高,但中氣十足,只覺徐風飄拂,聲音所過之處,林木蘑菇自落。 紫陽真人,一見來人語音中,似含有一種無形功力,酷似九天元陽,但剛勁不如,如認為是九天元陰,但又缺乏強種陰寒之氣,不管真人見多識廣,也猜不透武林中竟有伺人練有這種功力,一時沉思不語。 麟兒在師父身前,未經吩咐,不敢隨便出手,秋兒忍耐不住,身子一塌,人便凌空,口中還大聲疾喝道:“何人敢來此處,出語嘲諷,有種,不妨露面!” 只聞哼的一聲冷笑,枝頭微微一晃後,也不見有人影飛出,密林之內,仍杳無一人。 秋兒從空中疾落而下,星眸四囑,困惑異常,剛好真人和麟兒,惟恐練秋魯莽,雙雙躍至,秋兒卻笑顧麟兒道,“麟哥哥。 這大約是什麼山精海怪之類,否則,絕不至有語無人,武林中那班邪魔外道,想來此處作怪,無疑自動送死!” 真人正待喝阻,一株千年老松之上,主幹內,原有一處空心,裡面正可藏人,摹地人影一晃,竟從那空心之處奔出,輕如飛花墜絮,捷同飛鳥,一纖細身材,黑中蒙面的青衣怪婦,立時飄落地下。 她也不俟真人答話,更看不出她臉上表情,青衣迎風,似覺神情冷漠,可是一落地,卻拿臉朝著麟兒,看了一眼,而後幽幽地朝著真人道:“名山聖地,自當供人觀覽,我就不信憑你師徒三人,就可擋盡武林人物,使其不涉足此處,否則,玉柱峰頭,也不至有人影飛舞了!” 真人笑道:“崑崙山本門創派,歷代掌門,絕未禁止武林同道,來往其間,適纔不過小徒無知之言,還望道友海量,不加深責!” 青衣女人冷笑道:“你如此解說,只恐言不由衷,這點我也懶得理會!只是,既來寶山,不領教你這位統率群倫的大掌教,豈不令人失望?” 話落人起,還夾著一聲“接招”,立覺香風撲面,對方身法奇快,一出招,右手食指,立朝崑崙掌教的右臂就敲。 這種奇異指法,竟和崑崙派的天指,有異曲同工之處。 真人只覺一縷寒風,犀利如剪,疾朝自己右臂襲來,趕忙往邊一閃身,正待避開正面,不覺那襲來的風勢,有如附骨之蛆,竟朝旁邊一卷,迂迴側擊。 真人不由大吃一驚,猛提丹田一口氣,立驕右手食中二指,迎著寒風一劃,這一下,也運了六成功力,而且是崑崙派絕技失傳後,指功內的武學神髓,罡風如箭,立將來人指風封住。 青衣蒙面婦人,不由呆了一呆,但隨即冷笑一聲,衣袂飄飄,人如魅影,四方八面,都是她的影子,只一接近,不彈即點,而且攻的都是穴道。 紫陽真人,用崑崙派的失傳絕學,七十二式斬龍掌和那鴻鉤八式,和來人對拆八十餘招,而且掌法中;還使用自己精研獨創的乾元內罷,想把這蒙面婦人的拳掌,硬封回去。無如對手武功太強,不但所用招式,著著奇詭,而且內功精湛,敢和真人硬接硬架,絲毫不懼。 麟兒凝神一志,想把人家的招式,來路摸清,但越看越覺奇怪,因為這青衣蒙面婦人,所用拳掌,竟和扶桑姥姥,在水靈宮,有心傳授師妹的招術,了無二致,但這人的穿著打扮,和那扶桑姥姥,大不相同。 扶桑姥姥穿的是一身冰綃素服,而且身材也比這黑衣女人,高大豐滿,拳腳招式雖同,體形有異,不由把麟兒陷入困惘之內。 纏戰百招以上,兩人不但愈打愈快,而且都把壓箱藝業,使了出來。 青衣婦人身形步法,不但行雲流水,而且前後左右,似乎都有她那婀娜影子,舉手投足之間,著著都見功夫,招招都複雜秘奧,一掌一式,有奇有正,可實可虛。 紫陽真人,素以沉穩機變見長,所用的又是道家玄門正宗的特有心法,敵人只要稍現破綻,立便乘襲進逼,斬龍掌由頭至尾,都是一氣呵成,鴻鈞八式,則是絕 好散招,只一搭上手,真人有八次連續猛攻、均未得逞,那青衣婦人,也立即報以顏色,雙方五次撞掌,兩人各自震退三四步,真人不由暗忖道:“武林中何時有這 麼一位婦女,怎樣也思索不出,只好沉住氣,小心應敵。” 麟兒以為熊玉儀是這位來歷不明的怪婦所攝去,他是不見一面,決不甘心,恩師被人攔載受阻,如果時間無端耽誤,傷痕勢必逐漸惡化,那一來,熊玉儀的一生,就毫無意義的斷送了。 這一想,不由心中大急,也不管恩師見責與否,竟把身子一撲,穿入兩人掌風之內。 紫陽一怔神,正待喝斥,心料對方必趁勢猛襲,可是,事實上卻是不然。 那蒙面婦人,一見麟兒介入,直往斜刺裡飄落,似乎收招不及。 這種飄落之式,又是扶桑姥姥暗傳師妹雙環招術時,所用的奇異路數。 麟兒眨眨大眼,知道來人不願顯露身份,可能別有隱衷,而且,她潛身此谷,也似乎善意多於惡意,想到此處,已對來人毫無惡感,不由微笑道:“長輩竟技之時,按理,晚輩不應插手,但一時見獵心喜,不顧冒昧,除恩師及長輩謝罪外,能否賜教幾手高招?” 蒙面婦人清笑一聲,緩緩說道:“你自恃已得爾師門武學神髓,只要有人動拳動腳,就想過招麼?高招倒有,如果記性不強,說不定,看過的,也早忘了九霄雲外了?” 麟兒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多看幾次,便永遠也忘記不了,還是請前輩賜招罷!” 蒙面婦人呆了一呆,似乎聽了麟兒話中有話,暗裡吃驚。 紫陽真人,也把眉一皺,但旋又回覆平靜,含笑不語。 暮地裡,蒙面婦一幌身,左拿右點,雙招併發,麟兒微將身子往下一蹲,兩掌由下而上,向空中劃了一道大孤,立覺勁風如濤,硬將來式逼住,緊接著,輕如飛絮,捷比靈猿,雙拳揮動,奇勁無比。 他還邊打邊笑道:“這是晚輩到竊而來的拳招,授藝的人,不是從心傳我,而且傳我那位嬌憨師妹,如果偷學不全,還望前輩不吝指點!” 蒙面婦人笑了一聲,低吒道:“容情不舉手,我哪管你什麼拳招掌式,學來偷來?”兩人一陣猛攻疾打,鬥了一陣,中間有幾度緩了下來,麟兒似又重新立式,再度進逼,不久竟鬥了一百八十餘式,所用招術,全然不是以往所學。 紫陽真人,靜立一旁,個中情由,業已瞭如指掌,不由暗贊,自己這位愛徒,果然是天地間靈秀之氣,萃匯而成,武林中不知有多少奇人,為他傾倒! 猛可裡,雙方朝後一退,麟兒竟拱手一揖道:“前輩功力不凡,辱贈高招,至深銘感,師門劫難重重,青城派業已傾巢來犯,至友又復圍困金牛絕谷,一身罪孽,無所逃避,惟望武林長輩。多賜恩憐!” 講完話,立回到師父紫陽真人身旁,靜待對方答話。 青衣蒙面婦,竟朝麟兒發言道:“江湖恩怨之事,與我無關,此來也不過慕崑崙之盛,偶爾至此一遊而已,而且到此谷的,絕非我一人,適纔從峰頭之上,被人 拋落的看身形,卻是一位受刑女子,本想伸手挽救,不意卻有一位白衣空門人物,搶先出手,半空中,把人接過後,立即飛走,你們師徒三位,均從峰頭,降落此谷 大約也與此事有關,只是遲了一步,武林擾攘不休,要救的人,不在少數,如果只顧眼前,忽略遠處,那更慘更悲的事,又何嘗不能發生?常聞崑崙星宿海,內有冰 蓮雪藕,食之,可解熱病,老身卻有一位晚輩,人在病中,需此頗急,然老身打發一位毛頭小子,找尋藥物,但那孩子冒冒失失,到處沾惹是非,只好老身親去一 趟!” 話一講完,麟兒已聽得紛紛淚落。 但聞冷笑一聲,林木中微風颯然,蒙面老婦,飄空而起,直朝西北飛去。 練秋毫不知此間來龍去脈,聽了麟兒和那蒙面婦人的話,如墮五里霧中,一臉茫然神色,不由怔柯柯的問道:“麟哥哥,這青衣怪婦,和你似曾相識!她那依老賣老的神氣,頗有點使人看不順眼,此人到底是誰?” 真人笑道:“此人雖然脾氣古怪,倒是一位冷面熱心的人,武功之高,深不可測,聽她話中口氣,卻似摸嘉麟還未取藥,卻不想青城派適於此時攻打本門,幾樁 事碰巧湊在一頭,哪能同時解決之理?青城派那苦命孩子,既已為人救去,總算了卻一重心事,此時峰頭劇戰,已臻高潮,你二師伯的天龍竹杖,竟也使出,難道又 遭遇什麼魔家異物不成?” 麟兒忙抬頭一望,但見峰頭上,紅光燭天,還現出無數碧點,矯夭飛舞,青芒如電,湧出峰頭,紅碧光華,只一接近那青光,立便淡了很多,但一離開,又忽立盛。 麟兒忙仰頭向真人笑道:“這就是恩師曾告弟子,青城派的魔家三劍,如無製它之物,這東西還真惹厭,而今軒轅至寶雖然不在身邊,但製它之物還多著呢!我們何不上峰,把這批魔崽子,宰他幾個,也讓他們嘗嘗我們的厲害。” 練秋拍手大笑道:“對付惡人,不用講什麼道理,誰的寶劍鋒利,誰就佔著便宜,以殺止殺,真是武林第一要義?” 真人笑罵道:“一念精誠,可感頑石,惡人最好讓他們自動改邪歸正,以殺止殺,究非儒家正道本旨!” 說完,立攜麟兒練秋,直朝峰腳走出,練秋還想游遊山谷,走路時,不免東瞧西望,瞥見一株老杉,似有人在幹上刻了許多字跡。 練秋好奇,不免走近一看,這字跡,極為娟秀,而且刻劃根深。真人麟兒,將它讀了一讀,寫的卻是。 青城派倒行逆施,處分門徒,用此酷刑,有違我佛慈悲之旨。人已為我所救,立攜返山門,調息養傷,一俟體愈,不患無相見之緣也。 白雲麟兒練秋,忙問真人,這自署白雲的人,是江湖上那一派的人物。 真人微笑道:“想不到這位空門俠隱,也出來插手此事,真是密羅急鼓。 緊湊非常,惟此事說來話長,俟有機緣,再行相告吧!” 立即長嘯一聲,袍袖一拂,輕飄飄的從地上縱起。 |
第17章 蒙面婦人b
麟兒練秋,一左一右,竟從絕谷之下,直望玉柱峰頭奔來。 此時玉柱峰頭,青城派正大顯威風,四劍連合,電掣霞飛,山鳴岳撼,聲威之盛,無以復加。 原來場子裡作那生死鬥的,正有四對! 卻塵子和天府老人這一對,打得最慘,老人因為久戰不下,不覺心頭怒發,猛震丹田一口氣,只聞全身骨胳,格格作響。 適纔老人採用快攻快打,卻塵子使用散招,也立即報以顏色。 不過,骨胳響過後,天府老人,又把那疾快身形,緩了下來,但他每次出手,就凝用上十成內力,這種掌力,可以裂石摧山,剛烈無比。 卻塵子一式,“金豹探爪”出手巧快,五指如鉤,猛扣敵人前胸,不料那天府老人,也於此時一掌攻到,他知道,卻塵子的內功,較自己稍遜一籌,硬打硬拆,只要對方一式招架不牢,準可得手,所以這一次,竟把他自己獨門心法,也使了出來。 這種功力,名叫牽勁功。 卻塵子右掌還未與人接實,只覺一種無形牽力,緊把右掌帶住,但他位列五子之首,講修為,以他年份最深,遂嗔目一聲大吒,無極掌力隨手而出,立覺氣分陰陽,立滁六合,上衝霄漢,激盪雲霞,下壓危峰,山搖地動。 對手天府老人,被這無形勁氣一撞,也被震退三四步,老臉上,也氣得變顏變色,正待瀕運掌,再事反擊,眼前,只覺青濛濛的光華一閃,右臂上,似被人打了 一下,如不是使用護身神功,先把身子裹定,這一下,就得把手臂廢掉,知是苗疆公孫虛,仗著遁形之術,在此搗亂,不由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磐,竟向青城來 人,大喝一聲道:“小輩無恥,不惜以多為勝,我們用寶劍對付!” 只聞蹌踉一響,劍芒打閃,聲作龍吟,白骨碧磷劍,隨手揮出。 這把劍,原是雲中鳳陳玉貞防身之物,只一拿在天府老人的手上,那威力更不知增加若干?劍柄上的白骨骷髏頭,隨劍揮動之時,發出一種森森怪嘯,如鬼哭神號,驚魂盪魄,椎心刺耳,不論你如何沉著,只要聞著這種怪聲,立便喪失心志。 劍身上,綠光騰空,映得峰頭白雪,天上素雲,全因是一片碧綠! 魔劍只一揮動,立幻出萬千骷髏頭影,隨空飛舞,使朗朗乾坤之下,宛如陰司地獄般,陰森可怖。 卻塵子見他寶劍兩度出手,知道他心存惡念,仍用手中拂塵,和他對敵。 蓉城老人,本和苦行禪師,雙方拳來腳往,隼翻鷹撲,只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蓉城老人以招式沉穩,內力充沛見長,禪師則以輕靈巧快,手法詭秘勝敵, 雙方互不相讓,論禪師的功力,與大師兄卻塵子,只在伯仲之間,但這一次,已打得滿頭流汗,頭昏眼花,才知盛名之下無虛士,稍不留意,立有致敗可能。 緊跟著天府老人的行動,蓉城也把那天蜈劍拔出,但,見紅光燭天,腥風四起,立使人頭腦昏脹。 苦行禪師,一聲清吒,反手拔取背上天龍竹杖,一聲拂號,竹吐青光,立將那天蜈劍抵住。 風雷僧和那鐵蓑翁,半斤八兩,誰也不弱,最可笑是兩人都走純陽路子,鐵蓑翁雖然不是空門人物,但衡山派的功力,原是佛門所傳,兩人只一搭上手,彼此都 悶聲不響,先是一陣疾繞,雙方凝功蓄勢,而後彼此往前一撲,風雷僧只一開始,便是辣招,八十餘年性命交修之學,風雷掌法。 這種掌式一運用,便似雷風嘯,山谷爭鳴。 鐵蓑翁冷笑一聲,立時運掌如飛,一出手,也是九十年來性命交修之藝,武林中獨樹一格的落英掌。 雙方來勢都猛,掌風接觸後,彼此都震得心頭作跳,兩耳雷鳴,纏戰一陣,高下難分,待天府老人,發令用劍後,風雷僧立即猛攻兩掌,把鐵蓑翁逼退,可是雙方不約而同的反手一拔,都令寶劍出鞘。 赤癸劍,是魔家三劍中最厲害的一把,這把劍,是用婦女月癸污穢之物,混合各種毒藥,淬煉而成,長劍揮舞,紅光閃動,奇腥穢氣,無以復加,這劍專能破那 遁形之術,只一揮舞,那青濛濛的光華一散,公孫虛正即現形而出,起初,他略一怔神,繼而笑罵道:“想不到老友贈送之物,卻被這把穢劍破去,想再使用,還得 老友再花不少工夫,這筆賬,總得掛在你們青城派的頭上。” 不待話完,他立即撲向風雷僧,拂塵如怒龍卷尾,帶著刺耳嘯聲,招名“橫掃千軍”直向風雷僧攔腰卷去。 風雷僧怒吼一聲,道:“小輩,以二對一,真是無恥之尤!” 赤癸劍盤旋疾轉,勢如霓虹經天,在空中劃了一道大弧,剎那間,劍幕如山,雷聲隱隱,紅光點點,恰以半空裡飄落萬朵綺梅,迎頭罩落,使在場高手,眼花繚亂,那穢毒之氣,更使人忍耐不住。 鐵蓑翁不由憤怒異常,綻口大喝道:“風雷僧,你是武林中輩份最高的人物,這種魔家異物,虧你有臉使了出來,看劍!” 老翁背上的古鐵劍,黑渤渤的暗淡無光。武林中很少有人知道此劍來歷,但鐵蓑甕卻愛此劍如逾奇珍,劍雖不起眼,居然能和赤癸劍硬拼硬接,於是雙方各展所長,劇戰一起。 魔家三劍,次第出手,使劍的人,又是武林中絕頂高手,這一來,赤癸天蜈,放出漫天紅光,白骨碧磷,卻散映無邊碧綠,氣勢之盛,使崑崙派黯然失色,而且 就武功內力而論,似也較人稍遜一籌,如不是公孫虛一柄拂塵,時左時右,倏東倏西,抽空就給敵人一下,崑崙派早已落敗,弄得天府老人等咬牙切齒,恨不得捉住 他碎屍萬段,偏生公孫虛異常賊滑,不用說將人捉住,連挨他一下,也深覺困難。 忽聞青城掌教,長嘯一聲,探手革囊,摸出一柄長約尺餘的短劍,這柄劍,正是青城鎮山之寶,歷代以來,都傳之掌門,青城派認為它是百刃之王,千古以來,各家各派絕難為敵的大古神物一一太白神劍。 但見一道銀光,沖天而起,只一揮動,劍身竟從劍柄中,又伸長很多,一氣真人,雙目凝住劍尖,劍身上一陣震動,只聞嗡嗡之聲大作,銀光所及,寒氣襲人, 真人獰笑一聲,面帶滿臉卑夷之色,向仟峰老人發話道:“姓石的,本門與你泰山派,可以說是風馬牛不相及,憑你那幾下,也無法替人撐腰,我勸你還是自己知 趣,趁早離開,否則,我手上這柄無堅不摧的太白神劍,只須略用劍幕把你罩住,你立時就得血濺當場,聽不聽全由你!” 仟峰老人冷笑道:“姓姜的,虧你竟有嘴臉在此胡吹大氣,不用真實本事,卻仗寶劍胡來,誰吃這個碴?儘管發揮你寶劍威力,我就用身上所背著的普通青鋼劍,接你幾招!” 一氣真人,暴喝一聲“好!”立有銀光百丈,疾往仟峰老人當頭罩落。 泰山掌門不敢怠慢,青鋼長劍一揮,巧攻中盤,劍卷寒光,如同匹練,來勢凌厲之極。 一氣真人,從鼻中哼了一聲,手腕往底下一沉,“玄烏劃沙”,銀芒打閃,雙方的寶劍,還未接觸,只聞蹌踉一響,仟峰老人手上的青鋼劍,已只剩下中截。 這一下,把泰山掌門,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人家的手上,所持的正是一把武林罕見的仙刃神兵,三尺之內,不用劍鋒接觸,只要內功臻頂,利用劍芒就可傷人毀刃,若沒有能敵他的寶劍,此人就可橫行無阻,只好用小巧功夫,離他一丈開外,用掌風攻他。 無如這位青城掌門,武功猶在石項祥之上,太白劍如霹靂橫空,挾風雨以俱來,銀光如電,耀眼生寒,劍幕如山,竟把這位泰山掌門,當場罩定。 苦行禪師一見,不由大吃一驚,正待把手中天龍杖,去抵禦這把奇異兵刃,無如蓉城老人的天蜈劍,凌厲詭秘,招招指向要害,禪師被他纏住,哪容隨意撤開? 眼看銀光劍幕,愈圈愈小,仟峰老人,就得當場濺血。公孫虛和青雲師太,兩柄拂塵,一齊出手,無如劍氣太強,不敢輕攫其鋒,一陣疾攻,竟被一氣真人用劍幕把 兩人擋住,仟峰老人,手無寸鐵,左衝右突,竟無法脫出劍暮之外,加以天府蓉城和那風雷僧,三人不約而同的往當中一靠,三把長劍,與那大自仙兵一會合,但見 劍幕重重,天空裡,現出五彩流光,千重劍氣,竟把卻塵子等五人,一齊罩住。 苦行禪師的天龍杖,和鐵蓑翁的古鐵劍,以及卻塵子一柄拂塵,三般兵器,雖然把四劍抵住,但挨著那太白神劍,除天龍杖,能予頑抗外,鐵蓑甕和卻塵子的兩般兵刃,顯然不敢輕攫其鋒。 天府老人長嘯一聲,手中的白骨碧磷劍,竟愈施愈緩,可是劍上光芒,霎地暴長數倍,其他的人,都跟著依樣葫蘆,四把劍,同往當中一擠,那籠罩諸人的劍光,立時縮小很多,眼看形勢十分危殆! 瞬聞兩聲清嘯,一起一落,如鳳噦九天,龍吟渤海,清越幽美之極。 立有三條人影,從峰下直躍而上,前面一位,正是紫陽真人,手中抱著那崆峒派鎮山之寶靈虎劍,後面則是兩位愛徒,一位手持佛門純陽雙鈸,一則懷抱太乙五靈劍,真人如天上神仙,麟兒練秋,同是絕世金童,一上峰,即由麟兒開路。 青城派的人,正在抖摟精神,加緊進逼,一氣真人的大白劍,正用青城派的射陽劍術,招名“日落九峰”,劍在空中劃了一道大孤,劍上銀光大盛,同時天府蓉城,兩把長劍也舞成一道劍屏,擋住仟峰老人閃退之路,眼看老人就得死在劍下。 麟兒怒咳道:“惡道敢施毒手?”紫芒電掣,鈸作龍吟,雙鈸一合乍分,罡風便如倒海排山,挾著千鈞力道,硬向兩旁一封。 左右正是天府老人和那風雷僧,兩人都不甘心後退,卻凝運手中劍氣,想把麟兒的鈸風擋回。 美麟兒朗笑一聲,笑似銀鈴,身法尤快,不待敵人出手,人已穿身而入。 身未落地,右鈸飛揚,迎著青城派一氣真人的太白神劍,硬往劍身所去。 這種佛門異物,武林中用它當作暗器的,卻不乏其人,把它當作兵器,在場的人,都是當今武林中盛名之士,都沒有一人見過。 不覺彼此一呆。 但聞“鏗鏘”一響,紫霞盪漾,銀光縱橫,原來麟兒右鈸,研在太白神劍上,一氣真人,只覺虎口發熱,右臂酸麻,不自覺的撤退兩步。 青城派的人,不覺大驚失色,魔家三劍,不約而伺的齊往麟兒周身卷來。 麟兒又復朗笑一聲,人在紫光環繞之下,似有千萬化身,四周都是鐃鈸。 雙鈸揚合,紫霞亂迸,風嘯雲生。 卻塵子,苦行禪師,公孫虛和那青雲師大,都未曾見過這孩子的一身藝業,到底如何? 而且他手上所持,又是武林中那輩份至高的神山三老,鐃鈸僧親自防身之物,好奇之性,人皆有之,彼此都存著倒要看看,這孩子的武功,是怎樣的好法。 佛門八八伏魔招,是雪山成道時,佛祖如來怯魔衛道的秘傳心法,江湖上就沒有人親眼見過,苦行禪師,關心這一招式,只覺其複雜秘奧,隱微處,使人看得如入五裡煙雲,無從忖測,不但如此,他還揉合著其他招術,那招術截然不同,不但招招穩秘,而且還至為狠毒。 除了紫陽真人,知道這怪招的來歷外,其他諸人,都瞠目結舌,訝異萬分。 一氣真人,被麟兒震退之後,微一錯愕,立又撲上前,手中大白劍一式“星海泛搓”,激起徹天銀光,無邊煞氣,又與那三把長劍,合在一起,緊緊把麟兒圈住。 四柄利劍,一齊揮動而且出手之間,上中下以及前後左右,都同時封住,青城派的人,不由暗忖道:“你就是本事齊天倒要看你如何閃避!” 不料麟兒把身子一縮,那身材立便矮了很多,利用鐃鈸,前護心胸,後護肩背,竟在那劍隙之中,穿來繞去。 空中的白骨魔影,蜈絕幻攝,以及那赤癸淫穢之氣,被這佛家純陽至寶,所發紫光一照,立便如雪見太陽,紛紛消失。 青城派的大白劍所發銀光,並不因紫光照射而減少,麟兒不由暗中稱奇道:“這寶劍所吐銀光,正而不邪,青城掌教,仗著此寶,甚為自恃,而且把他熊姐詛弄得幾乎喪命,黑寡婦算是禍首,但此人卻是幫兇,不讓他們吃點苦頭,未免使人好恨!” 這一想,不由又激發他那兒時的天真與稚氣,雙鈸飛騰疾舞,時高時低,而且專門照顧一氣真人,口中還不時怒喝道:“你們這一幹惡道,竟敢來本門滋事,只怕你來容易去時難了!” 一氣真人,正使了一式“萬點星光”,長劍如神龍招水,指向麟兒胸前穴道,神劍鋒利,三尺之內,劍芒可以傷人於不覺,白光電閃而至,麟兒突將雙鈸一揚一 合,鈸作獅子吼,揚合之間,竟將那太白神劍攝住,雙手一翻,一氣真人,突覺一股熱流,傳遍全身,人如觸電,酸酸麻麻,神劍幾乎脫手而出。 他以一門掌教,如被這一位丰神似玉的少年,將寶劍隨手奪走,那以後就不用江湖立足了,不由雙眸噴火,左手一揚,五指如鉤,立往麟兒肩上抓來,在同時.天府蓉城二老,和那風雷僧,竟把手中長劍,以雷霆萬鈞之勢,朝著麟兒身上就劈。 暮聞一聲大喝道:“依多為勝,無恥之尤!”剎那間,銀光電射,霓虹經天,兩條人影,雙雙穿入劍幕之內。 同時麟兒也綻口大喝道:“看招!” 奴鈸一翻,罡風如濤,不但把一氣真人,震開兩三步,青城三老,也不敢硬擋這種凌厲勁風,只好往後一撤,剛好紫陽真人的靈虎劍,和董練秋的太乙五靈劍,均於此時攻到。 蓉城老人,業已打出,真火,也不問人家手上持的是什麼物,順手將劍一卷,天蜈和靈虎,雙方撞個正著,只見一溜火花退出,緊接著就是一陣金鐵交鳴,蓉城 和崑崙掌教,彼此都大吃一驚,細看手上所持,靈虎劍仍似一泓秋水,無損無傷,可是天蜈劍上,劍當中,卻崩了一粒米大的缺口。 董練秋是初生犢兒不怕虎,一領手中長劍,凝運功力,長劍一揮,便是一道五彩光華,帶著一陣雷聲,有如彩練橫空,緊對風雷僧,攔腰卷去! 只聞這虯髯和尚,冷笑一聲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隨著話聲,輕飄飄的往左邊一縱,赤癸劍由下而上,盤卷疾繞,劍鋒上發出一陣 之聲,似乎產生 一種極大吸力,練秋手中神劍,幾乎把持不牢,不由暗吃一驚,心裡想到:“麟哥哥告我,三百六十周天神劍之術,可破敵人劍式上的粘字決,我何不趁勢使出,也 讓這虯髯怪像的老和尚,不敢狗眼看人低.輕視我崑崙弟子!” 董練秋為武林中第三奇童,崑崙派後進弟子中第二高手,論名份,僅次於麟兒惠元,不惟宿恨極厚,而且功力極精,所差不是火候高低,只是經驗不到而已,他 既細製敵之法,心神不慌,正合著定靜訣竅,立將手中長劍往回一撤,雙腳一蹲,目視劍尖,長劍似有千鈞力量,劍尖由下而上,身隨劍轉,回繞方向,恰與風雷僧 運劍的方向相反,劍尖上也是嘶聲大作,而且愈嘯愈厲。 這幾招,正是三百六十周天神劍的精奇招數,“運轉陰陽”,“天星繞日”,“兩儀情合”,三式連環,招外藏招,式中套式。 風雷僧只覺手中赤癸劍,不但沒有將人家的兵刃奪出,而且人家劍身上,竟產生一種奇大無比的斥力,震得手臂酸麻,不由大吃一驚,暗道:“這幾個小子,所學的招式,非常邪門?如不將他們一舉毀去,再過數年,武林中無旁人立足之地了。” 想罷,疾把長劍一帶,左手一掌,風雷並作,通往練秋前胸便打! 練秋一怔神,右手劍疾交左手,混元罡力劈空打出,只聞一陣轟轟發發之聲,兩種內力一撞,風雷僧雙肩略晃,練秋卻被震退三四步。 雙方不約而同的往前一撲,兩條人影,有如兩只大雁,只一接觸,長劍揮動,只聞 之聲,奇招怪式,不絕於縷,不但青城派的人,感到驚異,就是崑崙的一幹高手,也不免暗中稱奇! 麟兒雙戰青城掌教和那天府老人,一對鐃鈸,驍勇無比,纏戰六十餘招,兀猶不分上下。 天府老人,業已打出怒意,竟把自己精心獨研的五行劍術,使了出來,劍尖上五行真氣並作,有如狂風暴雨,疾從四方八面,滾滾而至。 苦行禪師,笑顧公孫虛道:“世間事,無獨有偶,五行真氣,鍛鍊至難,息虎調龍,並無固定之法,金木水火士,五氣運行,互相生剋,一氣受阻,立使功敗垂成,貧僧知道友熟識此技,而且功力極高,不圖此間又有,倒不知這孩子怎樣應付!” 公孫虛微笑道:“禪師道行清高,深得玄門妙諦,身超三界,不在五行,令師姪,一代神童,功臻絕頂,舉手投足,秘奧無以復加,豈是五行劍氣可以將他困住?” 果然,那孩子嘴角間含著一片笑意,真氣如激流迸射,罡風如大海狂濤,加以一氣真人的劍光,有若波橘雲詭,點點銀光,著著不離要穴,存心致麟兒於死地。 麟兒突將身子一翻,左右手順著五行真氣的來向,輕輕一接,那身子便如負重荷,只見他猛吸丹田一口氣,突將雙鈸朝著一氣真人和天府老人面前一揚,這位年 逾百歲,功臻絕頂的青城長者,從劍身上所發出的五行真力,不但全被人家原封擋回,而且力道加倍,天府老人,把長劍一陣揮動,劍身上 之聲大作,擋回的真 氣,立被他驅向高空,一氣真人,疾把神劍護住全身,仗著大白仙兵,不懼五行真力,竟將擋回之物,居然輕輕化解,但也被這孩子,鬧了一個手忙腳亂。 把公孫虛和仟峰老人,看得又驚又喜,不知麟兒適纔用的招數,出自何來,仟峰老人,個性耿直,不由笑問禪師:“說來慚愧,令師姪這種奇異絕招,倒看不出他是何種功力!” 禪師大笑道:“貧僧和道友一樣,也不知道這孩子所使為何?只知神山三老,已收他為衣缽弟子,這雙鈸是那位空門俠隱鐃鈸僧所傳,莫非是這幾位神仙人物的功力,無人識得,本門所傳,倒瞞不住諸位道友!” 略事沉吟,慧目往前注視了一會,不禁搖頭大息道:“武功一道,漫無止境,不有奇特稟賦,要想熔百家如一爐,殊非易事了,這孩子所學,不但掌門師弟,把 本門所知所能,悉數傳他,連巴山陰山的招數,全然用上,只看他雙鈸飛揚的情形,利用鈸上紫光,炫人眼目,這就是蚩尤寶典中的飛環之術,招數至為狠毒,倒不 知陰山派如何會將這種鎮洞之技,傳諸他們的心腹大患?” 公孫虛拊掌大笑道:“道友眼力真高,麟賢姪賦性超人,安知其不是從敵人招數中,領悟而出?” 那黑寡婦和惡丐洪五,自從雙方交手後,即把眼光注定場中,目光游離,似心懷惡念,覷機下手。 公孫虛看在眼裡,口雖不言,心中業已提高警覺,黑寡婦把他看了一眼,竟從懷中,取出一條綠巾,拊嘴微笑,媚態可掬,蓮步輕搖的向前走了幾步,緩緩的接近麟兒,一雙妙目,卻注定兩老一小,雙鈸兩劍,在峰頭不住的盤打惡鬥。 公孫虛不由暗罵道:“這惡婦手狠心辣,但她如心存歪念,卻揀錯了主兒.麟賢姪不但有神功護體,而且有玉珮防身。百邪不侵,只要這惡婦用一下流手段,決討不了好,我們倒懶得出手,可在一旁看她笑話!” 忽有一陣寒風,當空襲來,紫陽真人和神童練秋,剛好站在下風。 黑寡婦有意無意的把手中羅巾一抖,只覺一股香味,從那羅帕中直吹而出,被那寒風一掠,真人練秋,兩人都已聞及。 紫陽真人,早已嗔目大吒道。 “妖婦敢施暗算!”靈虎劍如風捲殘雲,半空中所幻現的靈虎,栩栩那口生,飛騰怒撲,劍鋒早卷向蓉城老人的中盤。 老人一皺盾,雖不以黑寡婦行動為然,但崑崙派高手如雲,若不出奇制勝,難免不一敗塗地,只好施展全力,用劍光將真人圈住。 董練秋聞著那股香氣,摹覺頭昏眼花,加以風雷僧冷笑一聲,赤葵劍一陣搶攻,練秋頓覺招架不住,劍招散亂,太乙五靈劍竟被風雷僧一劍磕飛,惡丐洪五,躍 身搶劍,不想他快,仟峰老人目眥欲裂,飛躍上前,勢同拼命,洪五五指如鉤,金豹探爪,仟峰老人左掌獨劈華山,右手天王托塔,攻敵接劍,同時出手。 洪五怒吼一聲,中途變式,肘住上揚,一招橫架金梁,硬把泰山派的來勢封住。 五靈劍己被泰山掌門右手接住,但惡丐洪五,那肯甘休? 一式“金絲纏腕”,立把老人脈腕緊扣,雙方都凝運內家功勁,一求解脫,一則擒拿,彼此遂纏結一處。 那風雷僧目的不在奪劍,而在擒人,練秋長劍出手後,他立如魔身魅影般,一陣晃動,左手連指帶劃,竟點了秋兒全身八大要穴,只聞他縱聲大笑,響徹長空,冷幽幽的向崑崙掌門發話道:“司馬紫陽,你還不停手等什麼?死要面子,眼前就得失去徒弟!” 事出突然,誰也沒有料到青城派以名門大派,路身武林,卻用出這種下五門拍花迷藥,卻塵子,苦行禪師和公孫虛,異常震怒,同把身子一縱,三麵包抄,將那風雷僧緊緊圍住。 這位虯髯僧人,左手摟著練秋,右手提著赤癸劍,眉字之間,滿布殺機,一聲獰笑道: “小輩,想依多為勝麼?誰敢出手,我只須將寶劍輕輕一割,這個粉雕玉琢的兔小子,立得血濺峰頭,只要你們不心痛,我和尚打出真火,天大的禍,我也敢惹!” 黑寡婦早已閃在風雷僧的身旁,朝著公孫虛擠了一擠眼,嬌笑一聲道:“你這位苗疆大俠,不是靠著遁形術大肆兇威麼?為了投靠崑崙,不惜把自己曾經有過暖 昧的小狐狸,自拉自送與那大名鼎鼎,妄自尊大的崑崙五子,老么白雲生,湊合一起,臨場失手,在你們,自有一番解說,道是意外,卻不料早在我們計算之中。” 講到此處,又把一雙星眸,滿場飛掠了一下,見崑崙掌教和麟兒,並未歇手,立把玉臉一沉,冷笑數聲,沒頭沒腦的朝著董練秋的臉上,“啪啪”就是兩記耳 光,用那冷酷無情的聲音,朝著公孫虛又道:“你不是因為裙帶關係,可以替司馬紫陽作主麼?而今我叫你立著司馬紫陽停手,來此答話!” 卻塵子修為至高,一聞此語,也憤然作色,苦行禪師卻高宣一聲佛號,那清瘦的臉上也現出一絲怒意,雙掌合什,朝著風雷僧施了一禮道:“老前輩躋身空門,動此嗔念,似非所宜,本門弟子董練秋,既未成年,更未作惡,貴派如此作法,只恐惹出武林中絕大風波!” 黑寡婦卻嬌聲媚氣道:“大和尚,想用你那貓兒哭老鼠的慈悲之念,來打動我師叔麼? 人既到了我們手中,卻與本門的紫銅令,落入貴派手中一樣,要殺要剮,權在我們,如果憑你大和尚一言半語,就可解決,我們也不會從四川趕來此處了。” 邊說,邊將手中劍在練秋臉上,晃了一晃,同時杏眼圓睜,從卻塵子起,一直望到公孫虛的臉上,隨即綻唇大吒道:“你們崑崙派到底服也不服?” 紫陽真人和麟兒,正在作殊死決鬥,打得不可開交,師徒雙雙,不約而同的儘量接近練秋,籌思解救之策,但這孩子落在風雷僧的手內,不啻羊人虎口,一時如何可以解救得來? 黑寡婦朝著風雷僧一笑道:“師叔,有道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反正本門符令,被人搓毀,一報還一報,依我看,也教人家瞧點什麼!” 她拿手扣著秋兒左脈,手中劍往他脈腕一劃,這是人體的大動脈,只須輕輕割傷,那鮮血即津津冒出。 古語有所謂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卻塵子和苦行禪師涵養再好,但見黑寡婦一再折磨這位昏迷不醒,天真稚氣的師姪,那股憤怒如何忍耐得住?不由同口仗喝,排山運掌正待將敵人一舉擊斃。 風雷僧猙獰一笑,右掌一揚,卻向董練秋的頭上拍去。 卻塵子和苦行禪師,果然被他這一手雙雙怔住。 黑寡婦洋洋得意,嬌笑之聲,不絕於耳,那諷言諺語,更是道之不盡。 暮聞一聲清嘯,嘯聲中充滿激昂,若荊軻賦別,屈子離騷,同時鐃聲大作,紫氣彌天,碧露閃閃,龍影飛騰,美麟兒人如一頭怒獅,手中雙鈸,臨空揮舞,那護身神佩也於此時發動,鐃鈸中習習風生,罡力如山,直往四周打去。 天府老人,被他逼退數步,美麟兒乘勢直迫,雙鈸一陣震動,聲作龍吟,勢不可遏,眼看老人難逃一援之厄。 一氣真人,一吃一驚,為使師叔鬆開手腳,竟施展三十六式射陽神招,振腕直刺,“神弩穿日”劍幕如山,銀光暴漲,花雨繽紛,一氣真人有六十餘年修為,對 劍術確有獨到之處,武林中常謂:“青城掌劍,堪稱二絕?”射陽劍術只一施出,著著都是疾率致勝之道,這位青城掌教不由暗道:“我這寶劍離鋒三尺之內,即可 傷人,‘神弩射日’的後三招,是‘天搖地盪,大地驚龍,扶桑落日’,這是射陽神劍內的精奇招數,任是武林神劍手,迎面不過三招,我就不信他能避開傷在我的 手下。” 神劍果然不同凡響,銀光紫芒一碰,彼此都暴長數尺,宛如大正月的花爆,五光十彩,絢麗絕倫,暮聞麟兒大喝一聲:“著!” 身形疾轉之下,右鈸一揚,鈸如烈日當空,紫光耀眼奪目。 右鈸順著劍身,緊把太白神劍撐住,左鈸猛往劍身一砍,力挾千鈞。 只聞震天一聲大響,金鐵交鳴,火花四迸,一氣真人,手握神劍,但卒遇這種猛擊之力,饒你功夫再深,如不撤劍,這條手臂非斷不可。 神劍脫手,已被麟兒拾取,銜在口內,他頭上秀髮,根根直豎,星眸紅如噴火,眉字間,露出一條赤紋。 卻塵子和苦行禪師,不由暗中一怔,心想:“莫道這孩子其溫如玉,原來還隱藏著極深的殺孽,不過不到怒時不顯罷了。 藏兒右手鐃鈸往前一揚,崑崙鎮山神功太清罡力,劈空打出,不但青城派高手往兩旁一撤,連卻塵子和苦行禪師等人,也不敢輕攫其鋒,趕緊往斜刺裡縱開。 無巧不巧,黑寡婦縱落的方向,正是一株松樹之旁,瞥見一道銀光,從麟兒手中,脫手飛出,挾著呼呼銳嘯,正朝自己迎面飛來,說時退,那時快,黑寡婦正待 閃身避開,不料長來之物,還未臨身,那強烈銀光,已照得使人睜不開眼,同時羅風撲面,呼吸困難,略事遲緩,只覺左肩一陣劇痛,自己身子,竟被人用短劍釘在 樹上。 劍是青城鎮山之物,穿透琵琶骨,深已沒柄。 麟兒發劍之後,竟用牟尼身法,縱到黑寡婦身旁,嘴角間嗡著一片冷笑道:“今日之事,全是你這賤婦,搬弄是非,熊玉儀玉潔冰心,關懷長輩,午夜求援,救你一命,結果,落得如此下場,今日峰頭競技,董師弟以童稚之年,一與你青城派長兩輩的人物動手。 你卻用江湖上下五門的方法,對付一個小孩,由來血債血還,以殺止殺,你穿人家的琵琶骨,我也用你青城派鎮山之物,把你釘住,使你知道:‘天道往還,報應不爽’,你還有何話可說?” 又緩緩朝著風雷僧,走了兩步,嗔目大吒道。 “你拿我師弟,作為人質,而今不但你自己的人,落在我們手裡,連你歷代祖師,衣缽相承之物,也被我信手拾來,和戰之否,全憑你一己心意,不過,本門兄弟,絕無貪生怕死之流,你有本事把他擒去,師門也有本事將人奪回……” 天府蓉城二老,哈哈一笑,隨著笑聲,人如電閃,臨空揮掌,勢可排山,一左一右,同時逼來。 麟兒從鼻中哼了一聲,也將身子往斜刺裡一縱,雙鈸一揚,冷笑道:“要動手,我也先把這罪魁惡首,一舉格殺,然後再和你們,在武功上分高下!” 紫陽真人,業已停止打鬥,懷中抱著靈虎劍,氣定神閒的注視麟兒,且不時把長眉雙鎖,似有不愉之色。 美麟兒話聲甫落,真人已奔赴身前,朝著麟兒面容一整,竟加斥責道:“這種血淋琳的事,為師深覺有污雙目,就事論事,此婦雖死有餘辜,但本門既自信以武衛道,隨著惡人學步,何殊與人同流合污,難道三年訓悔,等閒置諸腦後麼?” 麟兒見師尊發怒,知道自己行動過火,引起師父不滿,趕忙朝著真人面前一跪,淚流滿頰道:“徒兒不敢忘恩師慈訓,今後必加痛改!” 真人顏色稍霽,揮手命起,緩緩地走近黑寡婦身窮,握著神劍劍柄,輕輕一拔,一股鮮血,由黑寡婦的肩前肩後,直噴出來,這婦人一臉蒼白,痛得嬌軀不住抖動,用手按著創口,步履踉蹌,幾乎跌倒。 冷面觀音看著不忍,閃動嬌軀,往前一縱,攔腰將人扶住,正待走開。 紫陽真人喝道:“且慢!” 冷面觀音金素霞,不由怒道:”殺人不過頭落地,難道你還想將人侮辱麼?” 真人淡淡一笑道:“貧道素不願與人饒舌,而今她琵琶骨已穿,全身真氣已破,一身武功,霄失殆盡。本屬咎由自取,但貧道抱著天下武功同源之心,不忍見, 她一中年女流,即恨上加恨,瓶中有芝蘭仙寶兩枚,動用一半,即可把傷醫好,其餘的,對你一生影響頗大,今後為仇為德,全在乎你們一念之間,” 立將藥瓶一拋,金素霞本不想接,但真人後面一段話,說得她粉臉一紅,情不自禁的把玉瓶接去! 原來冷面觀音金素霞,兒時愛侶,系鐵杖仙童董一清,弱冠之年,忽患萎陽症,致婚事久遭擱置,芝蘭仙寶,可治萎纏,漕宇廟之事,金索霞如稍釋嫌怨,相機 向麟兒求藥,既可免除今日煩惱,痼疾也就早已痊癒了。真人從麟兒口中已知其事,本冤家宜解不宜結,以及儒家以德報怨之旨,使其心生內疚,改過自新,後來金 素霞果能翻然悔悟,痛換前非,暫不細表。 風雷僧圓眸著一雙怪眼,朝著真人呵呵大笑道:“小輩,想在人前示惠麼?佛爺可算是有情不領,要想息事寧人,就請你帶著你那肇事的徒弟,同赴本門一走,親在本門祖師之前,作過交待,否則絕不善了。” 又朝著天府蓉城兩老,齜牙一笑道。 “大哥二哥,我們既有所擒獲,早點回山吧。” 紫陽真人,也冷笑一聲道:“在你活了這麼大的歲數,而且還是佛門弟子,竟在人間恃技為惡,如果讓你輕輕逃脫,我從此退出武林!” 立將青城的太白神劍,遞與卻塵子,自己卻輕輕一縱,加入包圍。 風雷僧略事打量,見對付自己的,竟是武林中驚天動地的三把仙兵神刃,此外,還有那惹禍的少年,一對雙鈸,但他心中已起惡念,不由暗笑道:“饒你寶刃再利,卻也擋不住我這奇異兵器!” 麟兒睜著一雙大眼,注視敵人,圈機待發,風雷僧卻是閒情逸致的抱著董練秋,秋兒左腕猶在冒血,這惡僧卻不管人死活,只要你動手攻擊,他就照原定計劃,實施禦防。 一氣真人,把門中鎮山至寶,當場失去,這卻給予他絕大難堪,尤其面當赤霞女,如果她記憶熊玉儀的事,當面質問掌門:“黑寡婦被人擒縛釋放,掌門人更把 祖師遺留之物,臨場失落,這算不算是貪生惜命,庸弱低能?太白劍的重要性,絕不下于紫銅令,就是技不如人,被人奪取,身為掌門,代表一派,也足使青城聲 名,從此一落千丈。”思前想後,頓使一氣真人,暗中叫苦不迭。 忽聞嘎嘎之聲,自九天上空傳來,白雲之內,忽然出現一只大鷹,這東西,目光銳利,一眼瞥見麟兒,更是引領長鳴,振翼歡嘯。 這是麟兒座下的兩只大蒼鷹,母鷹馱著龍女,馳赴巫山,往那金牛絕谷,援救受困的人,神鷹竟被龍女遣回,金牛谷的情形,是吉是兇,殊使人難以臆測。 麟兒撮口一嘯。 神鷹斂翼而降,如隕星下落,奇快絕倫,相距數丈,立將雙翼一展,減低下降之勢後,略一盤旋,即朝麟兒身旁飛落。 這東西的頸上,系著一幅素絹,幽香襲人,一望即知為白衣龍女之物。 麟兒心中一陣跳動,情不自禁的把那素絹解開,絹上有字,還未捧讀。 風雷僧長笑一聲,揮掌便擊,勢挾風雷,那蒼鷹非常乖覺,立即振翼騰空。 麟兒以掌風勁疾,卒不及防,不敢硬接,立施展牟尼身法,輕飄飄的往旁邊一閃,將掌風正面劈開。 風雷僧如影隨形,竟跟身而進。 紫陽真人,一聲怒吒,正待打出乾元罡力,誰知風雷僧把那昏迷不醒的董練秋,往上一舉,呵呵大笑道:“只要你不心痛,有本事只管儘量施來。”語聲未落,那身子立往峰下躍去,人如一只大雁,輕快絕倫。 天府蓉城二老,也於同時喊了一聲:“退!”冷面觀音和惡丐洪五,扶著黑寡婦,踉蹌前奔,赤霞女也緊隨身後,由天府蓉城二老和一氣真人,在身後斷路,臨走,還講了幾句自壯面子的話,認為此事絕不算完,不把崑崙山弄得一敗塗地,決不罷手。 卻塵子和苦行禪師,縱聲大笑道:“道友們想把本門弟子,安然擄去,就此退走麼!恐無這等易事!”兩人向掌門師弟打了一個手勢後,雙雙就袍袖一拂,立朝峰下縱落,對著風雷僧的去向銜尾直追。 麟兒因為一時疏忽,放走敵人,不覺慚愧萬分,垂著頭,不敢仰望恩師。 誰知紫陽真人,業已縱落他的身旁,滿臉微笑道:“這等失魂落魄的模樣,大非少年人所宜,手上白絹,應是霞兒之物,到底發生何等事故?” 連麟兒也忙中未看,自然答不上話,只好把素絹呈諸恩師。 絹上所書,竟是司馬倩霞,向父母緊急求援之語,略雲:久別壹椿,每索魂夢。 巫山群盜,採用火攻,金牛谷火花燭天,陳惠元高義感人,奮不顧身,力拒群盜,第傷者已為高熱所擾,侍傷禦敵,難於兼顧,事態危急嚴重,已臻極點,靈藥 不來,少則三日,多則一七,縱有仙丹,亦難望救,懇即祈援字跡如龍飛鳳舞,非常潦草。真人知道愛女素嫻禮教,不是緊急從權,上父母的書信,絕不敢如此隨 便,不由修眉一皺,略事沉吟,竟向鐵蓑翁和公孫虛打了一個稽首,鄭重其事的說道:“王老前輩和公孫道友,義薄雲天,使人終身感戴,小女倩霞,此次攜師門至 寶,馳赴巫山,想挽回幾位武林後輩的劫運,無奈道淺力微,恐難勝任,急書求救,而今大敵當前,靈藥未獲,貧道心有餘而力所不逮,擬分途並進,還望援手,感 激不尺!” 鐵蓑翁持胡大笑道:“方今武林劫運已興,所寄望的,在於賢師徒銳身自任,否則,後果真還不堪設想,有所差遣,只請明言,那怕上刀山,赴鼎鍋,力所能及,老夫絕不皺眉,事情既然緊急,我和公孫道友,即赴巫山,不知真人有何指示?” 麟兒忙伏地一拜道:“軒轅劍上,有滅火珠一顆,但此劍用法,霞妹和元弟,均知之不詳,可能無法發揮神劍威力,還望兩位前輩,馳援巫山時,著意告知兩人,不論在任何情況下,必須保持定靜之旨,用本身真氣,灌注劍身,使劍與神合,必有妙用!” 公孫虛縱聲朗笑道:“儒門的定靜安慮,佛家的靜則生明,無物無我,說來容易,然而究有幾人能達到這種境地?賢姪得數派真傳,功臻化境,神劍在手,相得 益彰,而今劍已易人,縱將訣要傳他,是否效力之高,能如賢姪所料,那就很難說了,事雖如此,我不妨著他兩人一試,可能蘭芝玉樹,遙映爭輝,那一來,自然又 當別論了!” 把話講完忙向鐵蓑翁道:“我和你用陸地飛行術,盡四日四夜的功夫,大約可以趕上巫山,凡事只有盡人力,聽天命!” 青雲師太也合什向兩人一拜道:“貧尼無德無能,此次之事,全因小徒瓊娘而起,不料把事情鬧得如此嚴重,師妹小徒,身當其事,雖死原是數中安排,而今,千斤重擔,卻落在真人和諸位道友身上,好教貧尼心中不安!”說完,一臉慈然神色,還帶著感激之容。 真人忙用話語勸解,又撮口一嘯,召來那只大鷹,著兩人騎赴巫山。 鐵蓑翁和苗疆公孫虛,作事至為乾脆,也就不再作無謂套語,別過眾人,跨上鷹背,神鷹將鐵翅一展,翼展逾丈,長翅幾拍,激盪雲霞,立時升人高空,穿雲而去,暫且不表。 真人和青雲師太,仟峰老人等計議一番後,決計追蹤風雷僧,並立即馳赴星宿海求取靈藥。 當下,由真人領路,一飄身,即朝峰下飛躍。 麟兒緊隨紫陽真人身後,立施展那絕頂輕功,亦步亦趨,同向西崑崙奔去。 離開玉柱峰往西進發,山勢崎嶇,而且逾往西去,氣候愈寒,山頭罩雪,便似銀裝,凝望四周,只覺白光閃目,冰天雪地,另有一番情景。 麟兒滿懷積鬱,不但關心愛侶知交,眼前靈藥未獲,師弟又被兇僧擒去,是兇是吉,無從逆料,雖然強打精神,在恩師身旁,不敢失禮,可是劍眉雙鎖,星目凝 愁,真人目光如電,那還察看不出?遂回顧麟兒,滿臉微笑道:“看你心事重重,狀似失魂落魄,再遭卒變,不用說打,連束手成擒也來不及了!” 麟兒也似有一肚子的委屈,大眼睛望著真人,流淚不語! 真人溫慰道:“事已如此,只有靜以觀變,你公孫師伯,臨走之前,不是也說,我們惟有盡人力,聽天命麼!如果沮喪頹唐,不但於事無補,反而自把靈智蒙 住,你一身功力,已冠群倫,連為師也有許多地方大不如你,並非為師的修為不力,只因限於天賦,許多藝業,無法速成,而今千斤重擔,全然落在你的身上,連你 兩位師伯,本是打算息影封劍的人,為著此次武林劫運,只好重作馮婦,武林長輩,均一致支援本門,勝敗乃兵家之常,不驕不餒,機智集於一身,於瞬息萬變之 中,臨危若定,才是儒家風度。這一點,幾番向你解說,為何隨便即把它忘得一千二淨!” 麟兒知道恩師對待自己,異常慈愛,幾乎無話不談,忙肅容答道:“弟子修為日淺,學養不到,臨事失態,實屬愧對恩師,還望憐宥!” 真人笑道:“師徒無異父子,有事必說,那還有什麼不諒之理?此事講過即算,放開胸懷,努力前進便了。”又用神目,向前面打量一會,即告知麟兒他那座下神鷹,已在空中盤旋,可能前面出事。 麟兒急於往前追趕,真人笑阻道:“你兩位師伯,業已盯住風雷僧,合他二人之力,那和尚絕非敵手,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腳程較慢,兩人已在身後,不如等上一等,一同前往,以免人家心生內愧!” 麟兒見師父處事,體畫入微,不覺暗中佩服不已,忽然想到自己父親,久居崑崙,雖然回山,一入洞,即遇著強敵,父子久離,迄未晤面,忙向恩師,探問父親近況。 真人笑道:“雲濤兄宿根深厚,自來崑崙小住。即一心慕道,為師已將本門內功訣要,一一傳他,而今他在乾元後洞靜室之內,努力詳參,照他這樣刻意修為,未來成就,縱不能臻於至境,卻也決非泛泛可比!痴兒難道還有什麼放心不下麼!” 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也於此時飄身而至,兩人也看到前面蒼鷹,在天空盤旋不止,猜已出事,不待真人細說,仟峰老人即向真人招呼:“前面大約有事,我們越過這白雪皚皚的山巖,即可看出,道兄腳程較快,可以先行,毋用客氣了!” 真人知他為人率直,遂含笑應諾,袍袖一展,腳風而行,攜著麟兒,立往那岩頭之上縱去。 越往西行,山勢愈險,秋冬之交,大雪封山,好在天氣雖寒,目前並未下雪,雪地有人,遠處即可見到,那蒼鷹盤旋之處,就在前面山後。 前面山形至險,冰,冰巖,高可拔雲,素雲徵空,山雪共色,身歷其境,立覺杳小無比。 麟兒正待撮口長嘯,呼那蒼鷹落了下來,真人忙喝止道:“雪地交戰,至宜小心,內家罡風和那火藥暗器之類,務宜謹慎使用,稍有疏忽,釀成雪崩,陷身其間,輕在受傷,重可致命,一點也大意不得!” 麟兒笑道:“師父和我,已練有禦氣之術,真正崩山,我們拔腿就跑,怕它何來?” 真人微溫道:“山地之大,可能四處有人,卒變之下,不論你功夫多深,也可被那巨大冰塊岩頭,撞壓至死,怎能恃技任性,不聽為師所言?” 麟兒仰臉笑道:“徒兒膽子再大,也不敢不聽恩師指點,只是心有所疑,立便脫口即間,觸惱恩師罷了,還望恩師不記小過呢!” 真人笑斥道:“你年齡日益不小,下次如此隨便,只有討打!”嚇得麟兒不敢再答。 禦氣飛行,疾如閃電,眨眼間,真人和麟兒,雙雙同落在一冰岩之上。 冰岩對面,卻是另一處凸出的冰岩,四圍冰峰挺拔,雪丘如山,古樹禿枝,從山壁懸岩間,橫伸而出,凝冰蓋雪,酷似琉璃,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卻落在岩壁間一橫枝之上。 岩下卻站著那風雷僧,董練秋卻軟錦綿的落在他左肩之上。 風雷僧的兩旁,卻一左一右立著兩只白毛怪物,那東西高可逾人,兩手過膝,周身白毛長逾兩三寸,兩只火眼金睛,塌鼻,闊口,齒利如刀,腿短腰長,貌像獰惡。 麟兒心中一怔,不由依著真人,笑問道:“這東西,似猿非猿,似猩猩毛色又覺不類,恩師可曾識得?” 真人溫容相告,道:“西崑崙盛產雪猩,便是此物,不過平常所見,沒有這等高大罷了。” 忽聞震天兩聲大吼,那東西同伸出一對利爪,大如蒲扇,一左一右,齊向風雷僧兩側抓來。 風雷僧往後一飄身,左手抱著秋兒,右手袍袖住上一拂,別小看這一拂之力,竟是武林中罕見的鐵剪神功,隱含千般巧勁,風刀如剪,呼的一聲,竟朝雪猩前爪掃來。 麟兒不由暗中一怔道:“糟糕!這東西如果仗著力大,硬接硬架,怕莫不把前爪輕輕斷送!” 誰知他思潮剛起,那東西似知道厲害一般,銳嘯一聲,兩條白影,同往斜刺裡縱去,輕靈巧快,無以復加! 真人凝望雪猩,臉上帶著一片困惑之色,似有無限心事,隱而不發。 麟兒不由心中大疑,但又恐無心失禮,臉上也是一片茫然神色。 雪猩善解人意,左手驕食中二指,從側面直取罩門,右掌帶著一縷寒風,竟從頂上壓住,兩只怪物所用的拳招,竟極為秘奧,以麟兒所學之博,也分不出這種招術得自何來? 風雷僧因為左手負著人,徒憑一只右手,竟為這兩只怪獸所擾,一時左衝右突,繞場疾轉,人與獸,竟打了一個功力悉敵。 雪岩之下,忽傳來一種異嘯之聲,那嘯聲非常尖說,若斷若續,節奏成拍。 輝。麟兒一聽,似覺心中一動,星眸中現出一種莫可言狀的光真人業已察覺,不覺心中大奇,忙問道:“麟兒,難道你已聽出這聲音有何奇異之處不成?” 麟兒緩緩答道:“依弟子看來,這聲音似乎含有某種功力,說不定這兩只雪猩,為此處高人豢養,這嘯聲,正是那猩主人指示他座下靈獸,使用某種功力,對付來人,不過此點純為弟子臆忖,是否如此,必須默察雪猩拳腳變化,即可看出一點端倪?” 果然那對雪猩,聞著異嘯後,拳術身法,慢了很多,但舉手投足,卻是招沉力重。 麟兒凝著一雙星目,業已漸漸看出一點端倪,原來這對雪猩所使,竟是江湖上久以失傳的白猿掌法,不知何人有此慧力,不但把掌法教了這對雪猩,而且系用它的正反手法。 因為猿猴身輕力巧,白猿掌以疾攻快打見長,但這兩只雪猩,比最大猿猴,還大上一兩倍,輕靈上,自然相差極遠!也虧他心思靈巧,竟將白猿掌許多地方,加以增刪,雖然略失原意,但仍不失為武林中一種獨有絕技。 那雪猩愈打愈猛,只一摸著敵人的拳路,竟絲毫不懼風雷僧的袖法掌法! 風雷僧不由心中大怒,一袖一掌,端的使得神出鬼沒,剛好用了一式“卷霧飛花”,立把手往袖中一縮,猛可裡,回身疾卷,口中還大喝一聲,“著!”長袖對著那身材較矮的雪猩,惡狠狠的攔腰卷去。 雪猩也不示弱,一式“金鯉穿波”,平空退出兩三丈遠。 風雷僧一擊無功,再接再厲,身形微挫,飄忽如風,右掌猛往前面一吐,竟凝用內家掌力,還夾著玄門中傷人於不覺的印掌,這種掌力,打在身上不用說打實,挨著掌風,就得致命當場。 風雷僧一招打出後,心想對方絕無法躲開,不料“螳螂捕蟬,豈知黃雀在後”,果然他身後那雪猩,一見同伴危殆,奮力一躍,有如附骨之蛆,掌揮下擊,勢若雷霆。 風雷僧功力再高,對這東西總含著三分戒懼,不得已中途撤式,一飄身,縱出它那掌風範圍之外。 就這樣,前面雪猩,也安然無事。 忽聞一陣嘯聲,劃空而至。 半空裡,突躍落二條人影,來人非別,正是名揚西蜀的天府蓉城二老。 兩人腳還未踏實,雪岩下那銳嘯之聲,竟是愈接愈厲,兩只雪猩,卻也齜牙作嘯,吱吱喳喳的對和起來。 正是: 皚皚白雪裡 自有伏猩人 |
第18章 雪裡青娥a
天府老人,一見兩只雪猩,竟能把師弟風雷僧困住,不由暗裡一驚,只一落地,立便排山運掌,分向左右打去,掌風奇勁,恰似怒海翻波,原來他已使出玉靈掌力,而且用了五成以上的力道。 左面的雪猩,原是立在一處雪坡之上,這東西非常狡猾,順勢一溜,往坡下便滑,掌風還未到達,它已避開老遠。 右面雪猩,卻往斜刺裡便縱,毛腳上,順勢勾起一團大雪,趁將落未落之際,卻把手腳一甩,一團雪夾冰,便是暗器一般,奇快無匹,朝著風雷僧臉上便撲,恰 好這惡僧見師兄已到,忙著招呼,疏於防備,只聞“啪”的一下,便打了一個滿臉花,尤其他正在咧口作笑之際,冰夾雪落了不少在他口內,趕忙皺著眉,張口大 吐,弄得天府蓉城二者,也把雙眉緊鎖,尷尬異常。 兩只雪猩,卻是拍手大笑,這東西能生噬虎豹,力大無窮,不由引起兩老一片殺機,決心把它們除去。 於是凝神運氣,雙足一縱,人如風飄柳絮般,人未落地,即大喝一聲:“孽障找死!” 天府老人,左掌護胸,右掌輕輕往那身材較高的雪猩頭頂,輕輕一拍。 這一式,別看輕微,竟隱存著道家的玉靈掌力,而且老頭手辣心黑,已用上了五六成的內功,漫說血肉之體,禁受不起,就算銅筋鐵骨,也能一掌毀掉,看看就得打上,這力猛異獸,不死也得受傷。 暮聞這只雄猩,暴吼一聲,不退反進,毛足一跳,竟從斜刺裡一躍而上,瞅牙咧口,噴出森森白氣,白氣又寒又腥,飛撲上面,同時十指箕張,大如蒲扇,竟朝老人的前胸右脅,猛力抓來。 饒你老人功力再高,也萬不能把此物輕視,同時自己作夢也來想到,這東西,竟練就吹氣成冰的奇毒功力,而且輕靈巧快,拳掌精純,一念輕敵,幾乎被它製去 機先,天府老人,不愧青城長輩,在武林中,確是有數人物,竟能臨危不亂,一下身不動,立把身子一翻,仰腹朝天,寒毒從身上飄過,同時大袖往上一揚,熱風如 濤,往前一擋,立將那巨大雪猩,震退數步,而後身子一轉,“浪裡翻蚊”,人即飄然靜立,兩道壽眉,揚了揚,那神情,似乎訝異之極。 在同時,蓉城老人所遇,緊張情形,絕不下于自己。 原來他和天府老人,一左一右,同時撲到,所遇的,正是那雌猩,一俟身子臨近,即將右掌探空一抓,這是蓉城老人的特有功力一龍爪功。 這種功力,比那大力鷹爪掌,還要厲害,爪不著肉,即可傷人,老人因這種奇猛異獸,身如鐵石,普通掌力,不用說將它致死,連傷它也難。 不意這種雪猩,不但異常兇猛,而且機警靈慧,與人絕難分上下。老人五指,還未臨近,這東西,摹地將身子一伏,左腳支地,雙掌與右足平伸直出,那身子立 即一陣盤旋,不但猛攻蓉城老人的下盤,而且扇起一陣雪風,這東西,異常狡詐,還隨手抓了一顆鬥大冰雪,趁勢甩出,藉著迴轉離心力,那勁猶可大得出奇,人與 獸爭,最感困難的,就是它的鬥法難於捉摸,尤其是遇上了這種奇特異獸。它使出那種出人意料的怪招,倉卒之下,更是防不勝防,難於招架。 蓉城老人,前撲之勢難銻,那鬥大冰雪,如迅雷閃電般,卷起一片寒光,帶著呼呼異嘯,聲威力猛地往老人攔腰砸來。 蓉城老人,不由一怔神,立將雙袖一揮,“鴻鵠沖天”那下落之勢,立改為上揚之力,鬥大冰塊,竟從腳下一掠而過。 老人不由惹起一片殺機。 暴喝一聲:“著!” 翩若驚鴻,袍袖衣襟處,卷起一片風聲,依然是五指箕張,朝著雪猩的頭上抓去。 那雪猩也逗發了野性,立將脖子一縮,拳腰曲背,十爪一合,摹地從地上一彈而起,竟迎著蓉城老人的前胸,探掌抓去。 老人如不撤招,本事天大,也只能人猩皆亡,雪猩當場裂腦,老人也得破胸。 老人一怔神,身子一斜,疾落而下,雪猩去勢大猛,落地時、雙足一滑,“黃狗撲食,’跌倒雪內,這東西,真會捉弄,猛把前臂朝雪裡一揮,卷起一溜白雪,猛撲老人。 老人猝不及防,頭上臉生,雪花四布,不由引動真火,立把身子往前一撲,口中暴喝-聲,“打!” 空中飄起一條人影,宛如鵑鵬徵空,掠波飛燕,狂颶起處,掌挾鳳雷,疾從空中往那雌猩背上拍去。 雌猩發出一聲異嘯,竟把身子一滾,式名,“浪裡翻蚊”,右臂掌緣,由外往內一翻,攔腰便削,左掌竟疾伸兩指,往老人胸前便點,雙招齊友,又快又猛。 蓉城老人,不由喧了一聲,縮胸吸腹,疾往斜刺裡一飄身,同時把大袖一揮,寒風如箭,力大招沉,掌風把那雌猩的手,硬行逼住。 人與猩彼此都被怔住。 美麟兒不由一陣困惑,暗道:“雪猩這東西,原是一種猛獸而已,爬山越嶺,拔樹推岩,異于常獸,原不過仗著身堅力大而已,但這對異獸,不但力大,卻懂拳招,而且招數神奇,並還習有一種寒陰功力,如不受高人訓練,禽獸若自知此道,則人類危矣!” 不由把俊眼凝望恩師。 真人靜立如山,修眉緊鎖,似覺大有困惑之色,麟兒忍不住驚問道:“不知誰人潛居本山,調理這對猛獸?竟使江湖上一流高手,用絕頂手法,卻不能將它們收服,個中詳情,恩師可曾聞及?” 真人竟深深一嘆道:“此事可能由來已久,說不定關係數十年前一段淒涼慘事,但專就這雪猩身上,還看不出事情端倪,說不定還有奇蹟出現!” 麟兒好奇之心大發,撒嬌撒痴地纏著恩師,就要講出這段經過。 真人笑道:“此事說來極長,而且極盡纏綿之能事,你師母對此知之極詳,只是永別天人,空餘珠翠,前情若夢,令人惆悵罷了!” 紫陽真人,一代奇士,道行清高,中年喪偶,殊多傷感,想及夫妻之情,幾猶為之淚下。 只嚇得美麟兒趕緊下跪,伏地一拜道:“恩師為著教養弟子,災禍延於庭室,雖粉身碎骨,難酬化雨深恩,只待道成,那怕歷盡萬水千山,誓必找尋靈藥,世有 起死回生之論,雖屬無稽,然而醫道中常有假死之說,陰山派所習之太陰冰魄神光,系一採自天地間一種奇寒之氣,傷人致死,並非生機痼竭,如良藥對症,猶望可 痊,萬望珍重道基,祈勿傷感!” 真人一手把他扶起,微微太息道:“情關二字,堪破最難,為師半百修為,猶不免心存兒女家室,好在本門上下,多屬至情至性之流,否則,難免為人笑話了, 痴兒忠於師門,志行可感,待到因緣際遇,便能成全宿願,亦未可知,前面蜀中二老,已用全力相搏,那雪猩異獸,恐難逃二老毒手!” 麟兒凝睜望去,果見兩老均飄身空中,雙掌凝聚內家功力,居上凌下,一陣疾攻。 那雌雄雪猩,身子笨重,輕功提縱術,比兩者相差太遠,而且天府蓉城,拳腳齊施,指掌並用,攻擊之處,不是雪猩雙目,就是二獸頭頂。 麟兒已知二老,看出兩獸弱點,不由暗中點頭。 真人也望著麟兒笑道:“這對異獸,渾身刀槍難人,即便挨上一掌,掌凝內家真力,也不過把它震傷而已,脆弱所在,卻在頂門雙目,還有下體會陰之處;無如此獸巧知人意,不是二老功力精純,真還不是敵手!” 麟兒一面傾聽,一面卻注視場中形勢發展,不由笑道:“蜀中二老,竟于飛花廿四式中,隱含先天罡氣,而且周身用神功護住,如果硬打硬接,說不定兩猩早已落敗。” 不料話聲未落,兩條玄影,不約而同的從空疾降,雙猩趁勢飛撲,兩爪一揚。 兩老大喝一聲:“孽障找死!” 隨見人影晃動,大袖飛揚,二老腳剛落地,互用“金絲纏腕”緊捏雙猩前臂,順手一甩,兩條白影,有如斷線風箏,一落竟在五丈開外。 只聞,“巴巴”兩響,山谷爭鳴,冰雪四濺,雪地上,立陷下兩只大坑,坑裡卻躺著兩具白色猩怪。 這對奇猛異獸,似也震於來人功力絕高,怒吼數聲,遠遠地望著敵人,齜牙咧嘴,狀至可怖。 四周冰雪岩下,嘯聲迭起,立引起萬山爭鳴,此呼彼應。 膨兒不由驚問恩師道:“怎的四處都有雪猩!” 真人笑答道:“西崑崙長年積雪,亙古極少人行,此獸滋生積養,潛居雪地,挖雪成穴,時代一久,成千成百,事理之常,何足為怪?” 又見麟兒稚氣十足,注視四周,不覺心生憐恤,笑語道:“這場熱鬧,不過事之開端而已,好戲還恐落在後頭?” 麟兒點頭微笑道:“猩嘯聲中,似還夾雜著一種銳利怪聲呢!” 真人傾耳一聽,愛徒所說,果然不差。 那是一種竹哨聲。 哨聲銳利可聞,不過群猩異嘯聲大,將蕭聲音遮蓋,如傾耳細聽,還可辨認出來。 不須臾,群猩嘯聲漸落,那竹哨之聲,竟愈吹愈響,同時,四圍雪丘之下,竟有大小雪猩,蜂擁而出,眨眼之間,便不下數百。 靠北,卻是一處冰岩,岩下有洞,那竹哨之聲,便從洞中傳出。 麟兒不由睜著一雙大眼,笑向真人道:“猩主人大約出洞,前呼後擁,派頭還真不小呢?” 真人也禁不住微微一笑,緩緩說道:“大戰可能就在眼前,探盼猩主人將二老截住,風雷僧如拔腿想逃,卻在我們三麵包抄之下,無論怎樣,也不讓他安然出走!” 仟峰老人和那青雲師大,也久已到達,老人看著盡在出神,師太卻口宣佛號數聲,還不住的屈指推算。 麟兒知廬山神算,靈驗異常,不由逗發了他的童心,竟纏著師太,要她道出秋弟弟是否可以安然脫險。 師太含笑不答。 麟兒再三糾纏。 真人正待喝阻,不料那仟峰老人,卻笑向師太道:“賢姪大約關心他師弟安危,如不礙於天機不可預洩,道友不妨坦率相告?” 真人不由暗笑道:“這孩子對人真算投緣,此老眼高於頂,竟也一心偏向他呢?” 正想用話岔開,不料師大也看出老人心意,遂滿臉微笑道。 “卜籃之術,本門以青蓮師妹,最精此道,貧尼從師妹所習不久,不過粗通罷了,按適纔所算,似覺董師姪另有所遇,返回師門,尚有一段時間!至於靈不靈,連我自己也不而知,真人道行清高,說不定心中早已了然,貧尼饒舌,未免班門弄斧罷了!” 真人忙笑道:“師太未免過謙,貧道哪有先知之明?” 谷底雪猩,排作兩排,每一排高矮不等,計有五十四只雪猩,兩排共計一百零八,真暗合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其餘雪猩,則退在最後。 雪巖洞內,竹嘯之聲,早已停止,卻出來兩只大猩,肩上抬了一具藤兜,藤兜之內,卻坐了一位身披雪猩皮,身材嬌小的人物,看形狀,似是一個人,但是男是女,因為他頭上卻包著猩皮之屬,臉龐遮住,看不清楚。 藤兜一出,群猩不但毫無喧嘯,而且態度嚴肅的跪向兜前,兜中人用手一揮,手掌纖細,而且膚色雪白,有類少女玉掌。 麟兒不由看得出神。 真人和青雲師太等,自也暗中稱奇不置! 兜中人又復把手一揮,並還吹動竹哨,兩排猩猿歡嘯一聲,立整隊前導,摃兜的兩只大猩,立抬動藤兜,喧喧鬧鬧的往那打鬥之處跑來。 原有的兩只大雪猩,立發出一聲歡嘯,快如離弦之矢,直往那藤兜之前撲去。 一到兜前,抬兜的兩只猩猩,立刻將人放下,人猩嘰咕一陣,誰也無法聽清,兜中人看情形是位女子,而且是位黛綠年華的少女,因為胸前雙峰微現,如是男人,那可成為怪物了? 麟兒看得忘了神,不由暗道:“雪裡蘭閨,眾猩之王,比我霞妹妹,瓊姐姐,不分上下怎樣?如是她倆,這時,早已忍耐不住,飛上藤兜,一把摟住,那風光多麼旖旎?” 想著想著,不由又引起一陣奇異念頭:“秋弟弟,人美如玉,尚無蘭閨之好,此女如屬上上之選,寧非良緣?” 真人神目如電,見愛徒無事發呆,朗朗星眸,凝注藤兜之內,不由一皺眉,從鼻中哼了一聲,嚇得麟兒強攝心神,一抹羞霞上頰,暗道:“該死!” 他唯恐恩師見責,趕忙把一雙大眼睛,望著恩師,現出乞憐之色。 真人微笑道:“大約你已看出那藤兜之內,是位女子,不由頗涉邏思,為師可曾猜錯?” 這話,真叫麟兒無從答起,否認不啻欺騙,承認可羞於出口,只好垂頭傻笑。 紫陽真人又道:“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為師可曾教你?”說著,臉色微沉。 這一來,可真把麟兒嚇慌,只好涎著臉,用手牽著自己師尊的衣,鈉鈉半晌道:“弟子在想著秋弟弟猶系了然一身,如此女人才武功不惡,看身材,正好與秋弟相若!” 真人笑道:“芸芸眾生中,男女不可勝計,身臨強敵,猶不能聚精會神,無謂之事,紫諸念內,稍一疏神,便是禍端,你可知道?” 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見真人於慈愛之中,竟是非常嚴厲,稍有錯誤,立便指正,真是知微察隱,不覺佩服之極,這位泰山掌門,深恐麟兒受責,趕忙用話語岔開,真人自知其意,也就一笑置之。 藤兜中,坐著的人,此時業已走出兜外,群猩有的跪拜,有的扶捧,恰似趨炎媚上,顏狀至為可笑。 仟峰老人不覺掀眉一笑道:“此女真是雪猩之王,武林中素有獸王之說,不圖得遇於今茲!” 真人笑答:“有她一出,說不定魔教中又多一敵手,只是數十年前一重舊案,又於今日出現,若十年後,五劍齊會中原,群魔想興波作浪,難免處處掣肘!” 青雲師太,口宣一聲佛號,肅容以對道:“真人道行情高,前瞻竟如掌上觀紋,只此一端,即為貧尼所望塵莫及!” 仟峰老人,心知兩人早悉其事,不覺為之默然。 那藤兜少女,緩步而出,雙臂微抖,身上所被白色猩皮,竟劃然自落。 一身奇異裝束,只看得美麟兒,幾乎驚叫失聲。 原來那少女身著猩皮衣,玉膊全露,蝤領勝雪,綠鬢如雲,腰圍一塊猩皮,赤著了雙玉足,眉如翠黛、眼似橫波,瑤鼻櫻唇,肌膚雪白,使人美中不足的,倒是臉太白,白得似無血色。 論容貌,比白衣龍女、薛瓊娘,琵琶女,同是麗質天成,難分軒輊,所差的,除粉臉太白外,並還略帶三分野性。 所攜兵器,卻是一把長劍,劍鞘烏黑,形式奇古,劍柄也是黑黝黝的、毫無裝飾,雖是一把古劍,看來卻非常礙眼。 她把一雙星眸,嬌波微轉的向四周望了一望,目光卻落在風雷僧的身上。 似乎見著風雷僧肩上搭著人,心裡至感不悅,雙手朝內招了一招,群猩立圍繞四周,靜候吩咐。 也不知何故,這少女雖然嘴皮連動,但總髮不出聲來,可是手式卻打得非常巧妙,一陣指劃,群猩也嗚嗚作答,人言獸語,彼此在溝通意見。 少女插手猩皮囊內,取了一只黑色竹哨,朝著嘴裡一吹,群猩立向風雷僧身前走去,馬上將人團團圍住。 少女膽子似乎大極,對於蜀中二老,竟略無懼意,緩緩地朝著他們身前走來。 臉上雖微泛笑意,但笑得使人有點吃驚! 蜀中二老,淮也猜不透這少女是何來歷,想了一陣,愈猜愈迷。 兩老冷笑一聲,笑意森森,使人深覺寒意透頂。 天府老人,眼皮微合,那身子也綴緩前移,朝著少女,一步緊靠一步。 明是聚氣凝神,蓄勢待發,誰也知道,這一擊,便是不輕。 麟兒唯恐少女吃虧,師父無令,又不敢隨意出手,不覺如立針球。 真人故作未覺,凝視場中少女,還不時把頭點點,似是一樁疑案,此時已獲解答。 場上天府老人,已與少女對面而立,彼此相隔,不過六七尺遠,這老頭,皮笑肉不笑的張口問道:“你是何人門下,卻在此縱猩害人?如屬誤會,但憑一言,老夫自也不便與後生晚輩相爭執!” 仟峰老人暗罵道。 “這老鬼,真狡猾之極,明知四面楚歌,受人包圍,而今又面對強敵,竟不惜自我台階,分明只要少女罷手,就可無事!” 誰知那少女冷如冰霜地,恍如未聞,僅把一雙秀目,將老人望了一望。 “長輩的話,竟不答理,這簡直是跡近侮辱!”老人念起怒作,“寒山現月”,雙掌一推,掌挾勁風,直奔少女胸腹。 旋見白光一晃,也不知是何身法,那少女也未還手,一閃之間,便在斜刺裡一丈開外,手拈一塊猩皮,有如女人使用羅巾一般,婷婷玉立,綽約多姿,佩著一身 奇裝異服,從腿至腳,赤裸無遮,宛如一塊渾金璞玉,未加琢磨,而秀色天成,別饒雅趣,把我們這位美麟兒,看得非常傾倒,暗中稱奇不置。 天府老人,掌發無功,惱羞成怒,嘿嘿一笑,笑意生寒,排山運掌,往少女身前便撲,“金豹探爪”,“儷龍取球”,抓酥胸,點雙目,雙招併發,猛逾奔雷,力大招沉,確是江湖上罕見高手,武林中一代宗師,眼看少女便得傷他掌下。 誰知說來不信,那少女疾把蠻腰一扭,冰地滑不留足,立便身如輕燕,滴溜溜的往旁邊一滑,竟以老人為圓心,在冰雪地點,劃了一只大圓,加以右足微屈,身 子約略傾向圓內,形式奇妙,便已多姿,因為轉來大快,頭上綠雲,隨風飄忽,腳下竟卷起千重雪花,遠望去,真如霧裡仙姬,幽雅之極。 紫陽真人,也不由看得啞然失笑道:“這真是一種別開生面的打法,如不久生雪地,練來還頗困難!看來她還有奇招出手呢?” 拿眼顧視愛徒,他已側著身子,跟著那少女動作,圍著自己,盤旋疾繞起來,輕靈處,比人絲毫不減,不由笑罵一聲:“頑皮透頂!”但麟兒竟在興頭上,有時忘了神,不免在恩師面前撒嬌,那裡肯聽話中止? 少女繞轉一陣,暮地把身子一閃,奔向中心,疾把那膚光勝雪的素拳,往老人背上拍去。 天府老人,突把身子一轉,還夾著一聲怒叱,只聞袍袖帶風,猛往少女當胸一拂,那份疾快,梗直使人無法看清。 少女皓腕疾招,雙指凌空一劃。 指袖接觸,聲如裂帛。 兩條人影,立向兩旁一分,天空裡,猶冒出千絲寒氣,老人不但袍袖裂了一處,裂口長逾五六寸,同時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噤,臉色蒼白。 少女得手不容情,人如穿花蝴蝶,掌如大海翻波,一招一式,奇詭異常,掌蘊五行,身遊八卦,而且櫻唇裡,噴出千絲白氣,毫不留情地一陣猛攻啞打,天府老 人,對付她的拳法身法,卻無所難,但那絲絲白氣,他卻不敢硬觸,無如掌風奇猛,白氣紛飄,六七十招一過,卻被那少女緊緊纏住,看來抵禦還真困難。 這是江湖上從來未有之事! 蜀中二老,成名數十年,不用說道高技精,絕不至於敗在一個少女手內,就是崑崙五子,也很難和他兩人作敵手! 蓉城老怪,怒吼一聲,縱空三四丈,雙掌一合,猛朝下面一壓。 掌含千鈞力道,勢如倒海排山,撞頭頭破,碰人身亡,這還不算! 天府老人,已把少女恨透,竟不惜把青城派的鎮山掌術,使了出來。 玉靈六十四式,這是青城派的無上掌功,使出的人,不但內功須臻堂奧,提縱術尤須倍見高明,早在七十年前,武林中便有兩句謠琢:“玉靈拳功,雄視武林。” 據一般傳說,這套拳功,原是古仙人玉靈道長,在丈人峰成道時,最後精心傑作,原擬七十二式,用一揚指刻諸隱息洞府石壁之上,但到六十四式,即心力交疲,魂歸道山,棄去息皮囊後,為青城派前派祖師所獲,窮半甲子的功力,才參破拳中各式妙用。 天府老人,恨心一發,不由用出看家本領。 先是,輕飄飄的週轉疾走,但愈走愈慢,人如流水行雲般,姿式美妙已極。 猛可裡,右足前提半步,揮掌作勢,一出手,那氣勢便與眾不同。 掌中因為含著玉靈內力,即不著實,周圍一丈左右,只要挨著掌風,也得立即受傷。 拳奔少女奇門穴,不快不徐。 雪猩少女,充覺一股無形力道,撲向自己,立把左掌一撐,橫架金梁,寒風如箭,猛往上卷,直襲蓉城老人撲掌下壓之勢,右掌則平胸推出,打出一溜寒風,竟奔天府老人胸腹。 這一來,兩老一少,在雪地上竟大打出手,那少女,舉手投足,無一不冷,冷得使人手僵骨硬,而且招式奇詭,那掌法,不但綜合數家之長,而且有許多竟使人看得莫名其妙。 以青城派天府蓉城二老的力量,居然尚無法把她制服,少女武功之奇,自是可以想見。 麟兒不覺困惑萬分,潛視恩師,見他面帶笑容,遂笑問道:“此女拳掌,竟含有本門的龍虎三十六式,但又有崆峒派的五行絕學,而且還夾有一種從未見過的掌力。難道她與本門,也有淵源麼?” 真人點頭嘆道:“豈只有淵源而已?道道地地的是關係兩派的人物,不過很少有人知道罷了,連你兩位師叔,也不知道此事梗概!” 麟兒朗聲笑道:“既是本門人物,待徒兒與她連合出手,將敵人趕跑如何?!” 真人含笑地把他看了一眼,漫不經意的道:“此女久居冰天雪地之處,日伍猩猿,雖然不曾盡失人性,卻和那化外之民,差不許多,冒然出手,只恐她誤把親人作仇敵,那時你不但幫忙不成,反足憤事,這又何苦?” 數十只雪猩,圍著那風雷僧,齜牙作嘯,它們把目光,都集中在兇僧肩上所搭著的人,大有奪取之勢。 風雷僧一雙兇睛,凝注在那少女奇異身法手法上,倒沒有把這群異獸,放在心頭。 兇僧年事雖高,火氣極大,暗道:“不管他們怎麼攔截,我卻抽空背人就跑!” 一聳身,那魁偉身影,立往上拔,不料平地上竟跳起兩只雪猩,論身材,比第一次所遇的那兩只,似乎還要高大,細看正是那抬藤兜的兩只。 兩猩怒嘯一聲,躍得和風雷僧一樣高下,平伸兩只毛掌,直往風雷僧的左右兩側,劈手就抓。 空中停勢不住,一人兩獸,稍事接觸,朝下便落,剎那間,嘯聲四起,山谷雷鳴,人獸奔騰,罡風怒作,雪地上,飛花濺玉,混作一團,人獸之間,立即發生一場奇猛惡鬥。 場上少女,論功力,自然不及二者精純,但她練就一種天地間至寒之氣。舉手投足,寒氣侵入,使二老不敢挨近,只能用掌風將她圍困。 這場惡鬥,直打得天昏地暗,岳撼山鳴,其中只苦了那風雷僧,起初,他把猩獸看得大輕,但一發覺中有兩只,竟擅內功提縱術,即知事態不妙,於是一手抱著董練秋,一手用風雷掌猛打硬逼,但內功掌力,切忌連環久用,真氣消耗過甚,易致頭暈目眩,重則虛脫而死。 七八十招一過,風雷憎即大感不支,那圍攻他的四獸,竟是愈戰愈勇,只要他想拔空逃走,中有兩只雪猩,即凌空撲擊。 這兇僧,行動已逐漸緩慢,喘氣如雷,風雷僧這名字,真是名符其實。 蓉城老人,一見事態不妙,竟用內家掌風,猛攻數次,無如那少女滑冰踏雪的本領,真今人嘆為觀止,只須蠻腰幾扭,玉體微斜,便勝似驚鴻掠影,飛花舞雪, 掌風還未達到,她已閃開老遠,一俟風勢一過,便如閃電般撲上身前,不用拳攻,就是吹氣,她口中噴出的白氣,那股奇寒,使人覺得比打冷擺子還難受萬分。 蓉城老人,一見久戰無功,不覺含怒招呼道:“萬老大,我們還顧及什麼?抽劍下手!” “踉蹌”兩響,碧磷天蜈,雙劍齊舉,紅光碧露,如怒海翻波,繽紛飄雪般,當頭掠至。 那赤足少女,立滑雪溜出,人在雪花掩護之下,手上立現出一溜銀霞。 皓腕微舒,銀震百丈,宛如匹練橫空,空中還發出一聲輕微雷震,緊跟著只聞嗖嗖之聲震耳。銀霞捲入紅光碧障之內,那白色骷髏頭,和那紅得發紫的蜈嗡影,立便攪得紛紛四散,空中白霧迷蹤,寒風四起,劍刃迎風,轟轟之聲大作。 真人忙向麟兒道:“本門失傳的乾坤劍術,竟為此女所得,與賢徒新創的周天神劍,意境一樣,但手法不同,前輩祖師畢生精血研創之物,自有其特殊價值,你悟性極高,聞一知十,快同為師把它默記下來。” 麟兒本覺劍式奇古,酷似本門手法,不待真人叫破,早已暗中參詳。 三把長劍,電掣星馳,最後竟分不出是人是劍?只見三道球型光幕,滾滾騰挪,乍合乍離,鵑落兔起,霍如羿射九日,矯如群帝駿龍,使人看得眼花繚亂。 少女手上的劍,如天上的慧星一樣,劍身上,銀光奪目,長劍不知何名。 麟兒默視半晌,禁不住童心大發,和紫陽真人,招呼了一聲:“弟子此刻必須參戰,還望恩師見憐!”立時清嘯一聲,一按劍上啞簧,靈虎劍早已脫鞘飛出。 這孩子,真會賣弄精神,騰身一躍,劍幕如山,拔高數丈,如蛟出洞,大海騰龍,眨眼間,即飄落場中,暴喝一聲:“兩對一,算什麼英維?打!” 靈虎劍,卷起一片風雷,往天府老人身前,猛攻而至,這位武林奇童,存心和少女互較身手,一開端,便把獨創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劍招術,使了出來,這套劍 法,純依天運玄理,五行生剋,鎔化而來,隱微處,不但博大精深,而且招式奇詭,前招後式,一氣呵成,劍氣把人只一籠罩,只覺身前身後,上下左右,都現出萬 點星光,而且星光閃爍,疾轉騰挪,眨息萬變,神劍飛來,有如霓虹經天,隱蘊風雷一片。 人在這種神奇劍幕之內,如浮搓瀚海,寄跡雲天,不知不覺間,自黨渺小可憐,如定力不堅,或武功不強,那只能任使劍的人,隨意宰割,這套劍術,麟兒極少隨便使出,當其與義弟惠元,雙方比劍時,所用的,也不過前面開端的七十二式而已。 這一加入戰陣,形成兩位少年男女,劇戰兩個老頭,一般人的觀念,以為姜桂之性,愈老愈辣,可是蜀中兩老,這一次,竟是大倒其霉。 本來,這兩個糟老頭子,自入崑崙,即覺不可一世,誰知卻塵子和那苦行禪師,功力就和他們難差上下,打了一陣,不但未佔便宜,而且青城黑寡婦,還被那孩子用寶劍釘個正著。 好不容易擄了崑崙一位弟子,卻不料又在此處撞上這種令人費解的事。 在另一方面,猩皮少女,一見麟兒自天而降,似覺一驚,待其落地後,來者卻是一位和自己一般大的俊美少年,未及答話,卻替自己接戰一位強敵,不覺心中大 喜,苦於意不能達,遂把懷中竹哨,往口裡一次,猩群聞哨後,竟誤以為主人新添強敵,吹哨求援,於是一窩蜂捨掉風雷僧,齊往老人麟兒身前攻擊。 這無異自亂步調。 麟兒與少女,正戰得興起,兩把神劍,兩種劍術,均是武林中不可多見之物,雙方互奪神威,抖臂震劍,風雷起處,勢如倒海排山。 饒兩老怪功力再高,也不敢硬接。 此時也正是一群雪猩湧到之際。 這種猛獸,悍不畏死,前到的五只,兩只直撲天府老怪,另三只卻對付了麟兒,後來的還潮湧直上,不過有六七只,卻照顧了蓉城老人。兩老毫無憫恤之心,竟把魔家兩劍的威力,儘量發出。 夭府老人,一聲大吼,碧磷劍那慘碧光華,幻出千百骼髏頭影,朝著雪猩頭上一罩,雪猩便覺頭暈眼花,正待縱身飛出,卻不料天府老人的白骨碧磷劍,如驚雷掣電的攔腰卷來。 戰場中一聲慘嘯。 雪地裡血雨橫飛。 兩隻身比人高的大雪猩,竟被老人腰斬,五臟六腑,流了一地,厥狀至慘。 少女形似瘋狂,劍如潮水般,一湧而至,立把蓉城老人,逼得往後一退。 嬌軀一縱,俏影凌空,少女竟轉移目標,手揮長劍,猛朝天府老人攻至。 老人冷笑一聲,魔劍發了利市,益發助長兇威,射陽三十六式,連環出手,徒見:骼髏頭上下翻飛,碧磷劍光華滾滾,彈指間,即把那雪猩少女,包圍得水雨不透。” 在同時,三只雪猩,圍著麟兒,一齊撲上,六條毛臂。三對巨靈掌,了了無無,挾著各種奇異招式,通往頭頂,玉頰,腳腹後背,猛襲而來。 麟兒不只暗恨道:“真是蠢材,弄得敵我不分,可恨可恨!” 立把身子一縮,從一巨猩脅下,一閃而過,為著氣極,竟在猩猿背上,打了一掌,長劍一揮,劍芒打閃,復往蓉城老人身前直撲。 雙方打得不可開交,雪猩這一阻撓,幾把勝敗之勢,易為倒局。 那風雷惡僧,見少女和麟兒,距離冰岩最近,不由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陡把真氣凝聚丹田,猛可裡,右手一揮,對著冰岩,發了一陣。 風雷掌功,是一種純陽真氣,非常霸道,掌發之後,初則狂風四起,繼則雷聲大作,熱風陣陣,卷向冰岩,岩頭,軋軋之聲,不絕於耳,而且那純陽熱風,吹向四周冰柱懸岩及雪山之屬,暮聞,震天價一聲大響,一座高逾數十丈的冰岩,竟從腰崩塌。 立時,天搖地動,冰塊紛飛,四周響起一片轟轟軋軋之聲,矗立冰山,被震動之力,將那削立橫伸部分,慢慢裂開,震動不停,裂紋愈長愈深,乃至崩塌,此起彼落,無歇無休,坍塌之處,愈來愈多。 麟兒和少女,早已知道事態不妙,冰山未曾打落之際,美男兒卻向少女招手道:“此處太險,一遇雪崩,脫險困難,趁早抽身後撤。” 那少女雪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嘴皮動了幾動,卻未發出語音。 麟兒不敢再等。 身子微聳,拔空直上。 無巧不巧,那形似小山的大冰岩,當頭壓至,遇上這種事,不能專靠武功,臨機應變,最是要緊。 麟兒不將身子上拔,反將真氣一沉,巧墜千斤,落得比那冰岩還快,腳下於無意之間,撞上一處冰柱,立將身子儘量前伏,旋又平空躍出。 雪崩之勢,有如倒海排山,轟聲震耳,大地動搖,冰雪飄揚,迷人耳目,只聞幾聲慘嘯,嘯似猩啼,大約又有幾只雪猩,就此了賬。 周圓數十裡,被這種岳撼峰頹震動之力,引起雪崩,舉及冰峰雪柱,絕壁懸崖,凌峻削石,雲柯古樹,不是倒塌,便是打折。 整個西崑崙,只聞那“轟咯軋軋”之聲。 麟兒已發動身旁玉佩,並用金鐃護住全身,舍生拼死,被來來于那雪迷漫之處,想把秋兒和那少女救出,無奈,冰雪四濺,宛如置身雲海惡霧之內,寒氣襲人,有目難睜,那種逾千斤的大冰岩,裡面還夾著岩頭泥砂,不時當頭落下,一個應付不當,饒你武功絕世,也得變成肉泥。 麟兒唯恐師弟,已被冰雪壓斃,一邊哭,一邊找,冰光雪影中,但見紫雲騰空,碧露四起,於那形勢險惡之下,似又橫添不少景色。 這孩子,個性極強,人不找到,怎麼樣也不歇手,正用牟尼身法,人如浪蝶穿花,金鴛織柳,往來於滾騰冰雪中,敵人,師弟和那口不能言,一貌如花,但帶著原始野性的少女,一個也未見到。美麟兒傷心已極,忍不住長慟欲絕。 冰雪瀰漫中,瞥見光華數道,一白一青,還有一道五彩祥光,交織而來。三條人影,在漫天冰雪中,左衝右突,他們似正在東找西望。 紫龍珮,和純陽鈸,紫光碧霞,至為顯目,那擁有五彩祥光的人,似有所見,竟不顧危險,星馳電掣望著麟兒飛行之處奔後面那一白一青兩道光華,卻也跟蹤而至。 忽有人沉聲喝道:“嘉麟快退,免蹈危險!”人隨聲至,電閃星飛,他對麟兒護身之物,似竟無所懼,閃身問,即穿入光幕之內,來人竟是崑崙掌教。 他隨手牽著麟兒,低聲喝道:“數由前定,凡事豈能勉強?霞兒困身金牛谷中,待爾馳援,難道你願撤身不管?” 麟兒隨著恩師,穿身冰雪之內,邊走邊哭道:“秋弟弟人不見蹤,殆已葬身冰雪之內,弟子擬欲生見其人,死見其屍,如抽身一走,此後教我如何會見同門兄弟?” 話猶未落,轟轟之聲,愈來愈劇,一塊方圓逾丈的大冰岩,當頭壓下。 紫陽真人大吃一驚,發招掩護不及。 那青白兩道光華,一左一右,交織而至。 暮聞雷聲震耳,半空裡卷起百丈狂瓤,氫氖陣陣,竟把那重逾千鈞,從空飛降的大冰岩,吹從斜刺里落去,真人忙稽首謝道:“多承師兄援手,使小弟免去一難,否則,為著這孽障,還真不堪設想!” 麟兒見恩師已隱含怒意,忙收拾悲痛,重振精神,劈口將真氣往身前佩玉一噴,那光華便如皓日當空,繞身紫龍,將四人周身護住,直往高岩之上,直衝而出。 三師一徒,同是武林中絕頂高手,霎眼間,便已脫困。 青雲師太和泰山掌門,仍靜立未動,一見麟兒被救出,且無損傷,不覺心中大喜,忙含笑相迎,同向麟兒,備致慰勉。 真人因秋兒生死不明,雖覺愛徒有驚無險,但卜籠之事,有時並不能十分拿穩,不免鍬然不樂。 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自知其意,也無法勸說。 倒是卻塵子,竟向師弟道:“武林邪正,己成水火,青城峨嵋,早是一氣相投,今日之事,不過交惡之始而已,秋兒此次是否應劫,很難逆料,或因此而另有遇 合,亦未可知,要應劫,也勉強搭救不來,而今岩崩雪塌,聲勢至猛,雪崩停止,看情形也決在四五天之後了,金牛谷情況緊急,我們不妨即赴星宿海,找尋靈藥! 你意如何?” 仟峰老人,為人率直,忍不住笑問道:“星宿海亦名星宿川,人以為黃河之源,散佈頗廣,地勢高拔人雲,長年積雪,登臨其上,山與天齊,幾疑置身天府,曾於少壯之時,隨恩師來此一次,迄今已數十寒暑,舊地重遊,頗深響往,第不知冰天雪地之中,有何靈藥?” 真人笑道:“陰山毒龍老怪,對付幾個孩子,竟把那自古以來,聞之色變的恙蟲病,使了出來,否則,這種荒涼之處,卻也不勞道友涉足了……” 還未講完,這位泰山掌教,聞言不由一驚道:“陰山五魔,對於害人之物,所知極廣,毒蛇、蜈蚣、蠍子、蜘蛛之屬,據云應有盡有,但恙蟲這東西,倒未之可聞?” 卻塵子持須微笑道:“散瘟元恙,究其實,就是一種小而有毒,螫人致病的蜘蛛,這東西,至為可怕,因為細小,足有芒刺,可以穿肌入肉,傷者初於螫傷之處,僅覺皮膚微紅,癢不可耐,繼則畏寒頭暈,不數日即大燒大熱,嘔吐交作,前後不過半月,即可致人於死亡。” 苦行禪師,口宣佛號,垂目黯然道:“毒龍叟飼養這種害人之物,毒勢之重,絕非普通恙蟲可比,麟姪由金牛谷趕來此處,計時間,已有六天,陰山恙蟲病,傷人致死,決不到十日,而今靈藥尚無著落,看來此事終是可慮!” 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不由一怔神,暗道:“季嘉麟福緣之深,武林中無出其右,身邊靈藥,如靈芝,蘭實之類,莫不應有盡有,難道還無法醫治那恙蟲病麼?” 遂把此一心意,向真人細問。 真人乃將所知說了出來! 原來星宿海的正中一處,有幾處靈泉,而且水勢不深,據江湖老輩稱,靈泉地穴內,盛產冰蓮雪藕,這種曠世靈藥,不但可解百毒,而且專治熱病。 惟星宿海範圍極廣,登高凝望,如星棋羅列,令人迷離。 那靈泉要穴,代有奇士,不憚跋涉之勞,身歷其處,費盡心機,多方探索,甚至有深知水性,不畏嚴寒者,冒然破冰入水,但只躍身人內,不是凍死其中,浮屍水面,就是杳無蹤跡,一入不返! 事實真象如此,以致近百年來,武林中不論邪正,雖然垂涎那靈泉之內,自有不少冰蓮雪藕,但好生惡死,人之常情,靈藥不能獲致,反而在送一命,於是乎只好望海興嘆,惜命不前。 麟兒聽恩師說得神奇,不由笑問,那冰蓮雪藕,藏之海內,久而久之,豈不腐爛?如何可食? 真人笑道:“你雖然天賦奇高,畢竟年幼,所知不廣!”於是又告訴愛徒,有關蓮實雪藕的許多特性。 原來那蓮實在寒冷之處,藏之泥中,雖曆數千年可以不壞,雪藕之性亦同。 江湖中不少同道,曾建議真人,設法覓取,只要獲得數蓮片藕,即可在乾元洞府附近,施以人工栽培,那一來,天地間的地寶天材,豈不垂手可得? 但事為真人所婉拒。 因為土質氣候,隨地而異,故橘生淮南則為桔,桔生淮北則變枳,同一橘種,因環境變易,而性質立刻差異,天地間珍貴靈藥,生有其地,且有其時,如能任使移種,則也不為天材地寶了。 冰蓮雪藕之事,真人講了很多,麟兒都一一牢記,於是一行六人,以紫陽掌教為首,立向星宿海進發,那只大蒼鷹,竟在雪地上,好不容易,撲食了幾只飛禽,便忽忽地隨著麟兒,在高空嘎嘎連聲,展翼而進。 六人快似弩箭,一路上,都是雪地冰天,山高入雲,寒風如剪,極目四望,人如寄身玉宇瓊樓,大有高處不勝寒之感,走了一天一晚,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額角間已見冷汗。 正北:是高山連綿,矗立雲表,素雲如絮,籠罩全山,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 仟峰老人,不時四處凝望,還把兩道壽眉深鎖,似陷入沉思。 半晌,忽問真人道:“就老朽記憶所及,前面那皓皓雪山之上,應是崑崙的星宿海,不知是也不是?” 真人笑道:“道兄記憶力真強,數十年的景象,猶能一看便知,確不容易!” 老人生性好強,一聞此語,大為受用,轉眼便邁步如飛,衝向前面,還回顧麟兒笑道: “只一上山,又看你大顯身手,惟這次,冰底下覓取靈藥,比鶴峰之上,找尋芝馬,危險只有更多,我和你先上山一探如何?” 麟兒偷覷恩師,見真人微笑不答,知已暗允,遂笑道:“前輩見命,敢有不遵?” 話聲甫落,仟峰老人,忙暗中凝運真氣,竟把兩只大袖,輕輕一揮,那身子。便似脫弦之箭,往上飛外。 麟兒一見他所用身法,竟和二師伯,屬同一路數,不由暗笑道:“這大約是鄧師叔把祁連山金竹寺的凌虛之術,轉授於他,否則還真沒有這般容易呢?”遂把身子往下微塌,雙腳一彈,鐃鈸迎風,紫芒映眼,竟和老人走個首尾相接。 雪地上,滑不留足,那高處煞風,更使人無法忍受,兩耳只聞呼嘯聲,老人身上,所著的衣袍,襟緣間,已漸漸結冰,這一來,因為衣緣硬邦邦的,把全身靈巧快捷,打了一個折扣。 結冰速度,非常之高,還不夠路上三分之一,泰山掌門的下半身,已為冰雪所固擾,忙落足岩間,把身上積冰除去,一看麟兒,一身點雪皆無,而且氣定神閒,若無其事。 老人不免把話說得含蓄,實際上,等於問計麟兒,如何可免除此苦? 麟兒笑道:“我系用伏魔神功,把身子罩定,神功可法去寒,冰自難起,不過如不習這種功力,人在飛行時,用內功震動衣袍,不使存有積冰,則也有同樣效果。” 仟峰老人,如言一試,果然不差,身後的紫陽真人與兩位師兄和師太,也如飛趕至。 真人忙叮囑麟兒道:“冬至一陽生,此處竟產生寒流,正北,灰雲當空,寒流驟至。這東西非常惹厭,一個應付不當,立招致殺身之罪,我們六人,合為一處,宜覓地避寒,否則無法抵當!” 仟峰老人大吃一驚道:我倒從未想到此事,這兒長年積雪,已不勝寒,再加上寒流到此,自無異火上添油!” 真人一臉嚴肅,大袖輕揚,仍然領先,青雲師大和仟峰老人則一左一右,緊隨真人身後,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卻挨著師太和泰山掌門,分別將兩人護住,麟兒倒走在真人之前,成為開路先鋒。 正北,灰雲徵空,滾滾而至,空中更傳來陣陣銳嘯,此起彼伏。 口中吹氣成雲,只一瞬,立變成紛飛散雪,同時因為山勢過高,愈往上行,使人立覺呼吸短促,心頭上,產生一種無謂空虛。 麟兒身上,仍然穿著一套青緞夾裝,左褲管,箭傷猶在,如不是仗著一身奇特功力,靠衣服禦寒,人已凍殭多時了。 這孩子,毅力特強,在冰雪寒風中,已暗運伏魔神功,將周身護住,號風雷雪,陣陣吹來,但離麟兒身前,還有兩三丈遠,即被一股無形力量,激向四周,麟兒還談笑自若,那賽似玫瑰的臉上,反愈顯得俊美。 六人中,崑崙三子,各顯出不同的道力,卻塵子練就無極真氣,全身四周,宛如築了一座高牆,苦行禪師,人如其名,藉著風寒雪凍,磨練全身,衣袍臉上,都有積雪,但他卻處之晏如,毫不為苦。 紫陽真人一代掌門,他既不用護身神功護體,也不以身試寒,卻用崑崙派鎮山神功天罡指,與那寒氣搏鬥,天罷指力,乃純陽一煞之氣,只須驕指對著寒風輕輕一劃,那襲來冷風,寒意即解。 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只有暗中佩服,忙凝用玄門內功,以本身熱力,抵禦天寒。 那寒流,業已愈來愈近,只聞沙沙之聲震耳,四周寒氣襲人,其冷泛骨,空中似有無數風砂,還夾著大小不等,形似石塊之物,激盪而來。 麟兒慧目,原可透霧穿雲,但也看不出究是何物,不由笑問恩師。 真人一臉嚴肅,竟沉聲喝道:“也是寒流帶來的冰雪,此次風力極強,奇寒無比,我們得趕早覓洞藏身,遲則不及!” 果然那沙沙之聲,業已臨近上空,天色也暗了起來,那似砂似石的冰雹,紛紛降落,這東西,因為從高空加速下降,打在身上,小的還罷,如超過拳頭大小,不幸打中,即可致命傷人。 麟兒不由心存警戒,把鐃鈸取了出來,掩護身子,同時邊走邊顧,只望附近能發現一處巖洞,以作掩體,無如大雪封山,不用說洞穴難找,就是峭壁懸岩,也不免為冰雪所掩蔽。 一行六人,已在半山之上,山形奇陡,普通人絕無法落足,往左,有一處冰岩凸出,且婉蜒上旋,麟兒正待折轉身子,朝左走去。 暮地,從那高可入雲,黯黯無光的山頭上,突傳來一聲冷笑,並還帶斥責口吻道:“小子找死!” 這聲音,明是女人,但口氣好大。 麟兒不由暗裡一驚。 回頭望望恩師,僅真人卻恍如未覺,仍然衝夷穆靜,氣朗神情的往前奔來。 空中冰雹,西北寒流,勢同天河瀉浪,倒海排山,凌厲之勢,曠大難逢。 山頭上下,轟轟咚咚之聲,震耳欲聾。 那寒風,呼號作嘯,宛如萬馬奔騰,身上肌膚,如稍事暴露,而不運功禦防,立便血液凝結,肌膚脆裂,幾猶毫無感覺,不知痛楚。 空中冰雹,千形百狀,令人嘆絕,小者如細砂,大者如磨盤,被那難以數計的旋流,挾舞空中,有時雙方一撞,不但響聲大作,而且碎冰四濺,銀光奪目,自成奇觀,有時兩股風柱,互相激傷,絕不相容,結果以大並小,新成風柱,威力奇猛,比原來的已不知強了若干倍以上。 麟兒手持雙鈸,卻未發招。 紫陽真人,恐兩位道友受傷,竟把秋兒的太乙五靈劍,拔取使用。 劍芒打閃,迸出五彩流露,將那空中溶來的冰雹,紛紛盪開。卻塵子和苦行禪師,也相繼動手,禪師把天龍竹杖一揮,首先發難,杖卷百丈青光,矯若游龍,一 擊一點,便將那撲來的冰塊,往旁邊打落,青光彩霞。只一糾繞,聲勢立便大盛,卻塵子的手上,忽然衝起一溜白光,幻出朵朵銀花,把周圍冰雹,攪得紛紛四散。 白光正是青城派鎮山之寶,太白神劍。 彈指間,杖光劍影,相互輝映,立時織成一道光網,整整把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雙雙護住。 |
第18章 雪裡青娥b
麟兒心中一高興,手中佛門純陽雙鈸,上下翻飛,鈸聲錚錚,響作龍吟,半空中,卷起百丈紫光,迎著空中飛來的冰雪寒流凌厲之勢,往前撲去。 他這一大奮神威,更勇武非常,銳不可擋,若觀音座下的善財童子,又俊又猛。 腳底下,卻忘了適纔紫陽真人師父的警告之言,竟朝左邊雪岩,往前撲去。 正是:縱有才華稱絕世無奈步步蹈危機他縱落之時,卻用的是那踏雪無痕的絕世輕功,不料腳一踏實,半空裡,忽飛來一具大似磨盤的冰塊,當頭壓來。 他把真氣一沉,右鈸上揚,身形微閃,不料冰塊來勢過猛,正擬用真力,把那星隕丸瀉之勢消掉,不料軋軋數聲,自己身子,竟往外一側。 不由心中一驚,稍一分神,濁力便現,那磨盤大的冰雹,卻砸在足旁。 這無異異于有鈞之力。 緊跟著,轟然一響,宛如地陷山崩,那凸出山壁間的雪岩。 竟猛然斷塌。 事出突然,卒不及備。 麟兒驚叫一聲,竟隨著那碎冰殘雪,如星隕丸瀉般,從那高達萬仞的雪岩,直跌而下。 紫陽真人,心如刀割,竟不顧危險,立把真氣一沉,便如閃直驚鴻,直往岩下飛落,山頭上,又傳來那奇異驚歎之聲,卻塵子一行四人,本在惜愕之間,仁立雪中,注視岩下,遽聞人語,不由惶然四顧,卻不見半點人影。 半山之下,摹地鷹鳴鶴唳,前面正是麟兒座下的鐵爪蒼鷹,後面還跟著兩只大白鶴,右邊白鶴背上,還立著一只紅頸鐵嘴的小鳥兒。 那小鳥,竟能作人言,而且聲音異常清脆,可惜漫天冰雹激盪,滿山寒風呼號,卻塵子和苦行禪師,知道這白鶴出現,關係著一位極厲害的人物,不由留心細聽那秦吉了所作人言。斷斷續續地聽那鳥兒叫道:“快追決追!……他如跌死,老祖母要活活氣壞!……” 卻塵子和師弟,不由一怔神,暗道:“想不到此人敵犢情深,竟也趕來此地?” 鷹如離弦勁矢,奇猛無匹,鶴似流星趕月,輕快絕倫。 麟兒下落一段後,立將真氣一提,兩臂一伸,鐃鈸鼓風,降落之勢立減,那鐵爪神鷹,疾把雙翅一斂,往麟兒腳下,直穿而來。 鷹鳴鶴欸,響徹雲雷,麟幾和恩師紫陽真人。竟於同一時間,分別降落在兩只靈禽背上。 秦吉了一聲歡嘯,雙翅一展,竟飛落麟兒肩上,口吐人言道:“老祖母隱蹤山上,見你轉身朝左,立發聲警告,誰知你竟不聽話,親自蹈險,把她氣死了,不是我叫雪光素雲,和這老鷹拼命援救,你早沒命了。” 真人目視麟兒笑道:“既然有人出聲警告,你怎不聽話,至少也應和為師商量,下次再一意孤行,定重責不貸!” 麟兒遂把當時分心之事一說,真人也就不再責怪。 離山巔猶有數千尺,真人把手一招,同時催禽下降,青雲師太,口宣佛號,拂塵微展,遂縱身麟兒鷹背上,微笑道:“這是大巴山昔年蒼鷹道友座下之物,倒是那兩只白鶴,卻是初見,賢姪與鶴主人定於相識在先,否則,也不會這等關懷?” 麟兒忙笑答道:“這是陰山派一位前輩,扶桑姥姥的座下靈禽!……” 風雪冰雹中,竟有人出語斥責道:“小子不但毛手毛腳,而且口沒遮攔,雲兒這條命,如果斷送你手,看我饒你!此處危機四伏,不要靈藥取不成,反把小命送掉,那一來,你就把他們害慘了!” 說完,語聲寂然。 仟峰老人,已和真人同騎一鶴,卻塵子和苦行禪師,也飛上另一鶴背,六人三鳥,飛往星宿海飛去? 靈禽功力,果是不凡,不管冰雹交加,它們均善於閃避,寒流雖大,也絕不畏縮,尤以那秦吉了和雪光素雲兩只大白鶴,竟毫無所懼。 麟兒不由暗中稱奇,為想探聽陰山情景,遂笑問那秦吉了,道:“你倒不錯!這麼大的寒流,竟能忍受,不是小姐靈藥,定是陰山比這兒還冷了!” 那秦吉最愛多言,但有時也不免狡黠,竟道:“老祖宗所居之處,有時其暖如春,寒冷時,卻比這兒厲害百倍,但是那玄冰積雪,五毒陰風,稍為觸及,即無倖免。五位老祖宗,舉世無匹,像你這樣的人,他們不過舉手投足,即可把你打得走逃無路!” 麟兒氣道:“金牛絕谷的毒龍老怪,連頭上的觸角,也被我打落了?!那威風到那兒去了呢?” 秦吉銳叫道:“你真不害羞?!如不是我家小姐喜歡你,存心向外,暗中護持,你早已沒命了!星宿海已到,我不和你講啦!”麟兒因為身後還有長輩,也不覺臉紅,回顧師太,見她業已雙眸緊合,恰似不覺,不由心中竊笑。 這蒼鷹,振翼高翔,令麟兒俯覽地景,山頭全是一片白。雪嶺嗟峨,冰峰玉柱,奇姿異式,層出不窮,高空煞風,凌厲無濤,呼嘯作響,其寒砭骨。 所稱星宿海,也不過在這山與天齊的冰雪嶺上,星棋列布的有幾處平坦之處而已。 原來海面已被冰封,除能認平坦之處認出那是亙古少人行的星宿海外,別無他法可以辯認! 真人和幾位師伯,業已降落雪地之上,並還發出崑崙派獨有的九天傳音之技,著麟兒立即飛落!神鷹嘎然作嘯,雙翅一斂,快似星隕河岳,翩然而降,麟兒立和師太躍下,並把衣冠整了一整,才侍立恩師身側。 著手探索之道,紫陽真人已和師兄道友互相計議,以卻塵子和真人等見識之廣,卻也無法決定何處下手,最後真人決定就地勘察,那有靈泉之處,水面似不應結冰,只要勘出何處有泉,冰蓮雪藕,即在附近盡可找著。 六人分作三組,互相探索,每一組,各帶一只靈禽,只要找到泉穴,立著靈禽升空而後向它盤旋之處,集合一起。 麟兒自然跟著恩師,卻塵子卻笑向青雲師大道:“我和道友,一處勘察!”剩下的只有苦行禪師和那仟峰老人,這位泰山老人,談鋒至健,恰好苦行禪師,雖是佛門人物,但談吐卻很文雅,而且彼此還稍有淵源,行在一處,自然不覺寂寞! 三組遂向東西北三處進行,真人攜著愛徒,帶著蒼鷹,和那嘴尖頸紅的秦吉,逞往西向奔去,其餘兩組,卻塵子奔了正東,苦行禪師卻馳往正北。 麟兒隨著恩師,沿途注意察看,這孩子有時心細,凡發現可疑之處,即拔下靈虎劍,刺冰探索,冰深數尺,好幾處靈虎劍雖已沒柄,猶不見水,氣得麟兒卻用達 摩神功,把冰打碎,用九成真力,才打了一個徑可盈丈的缺口,掌風餘勁未盡,激起水花老高,一陣白氣瀰漫,其涼透骨,但為時不久,水面浮冰,又漸次凝結,立 把那塊口緊緊封住。 連續數處,均屬如次,寒冰堅硬處,比那岩石之類,還要厲害得多。 真人對於這位愛徒,一切那讓其自由發展,只要不礙門規。 絕少干涉。 麟兒在雪地中,碎冰爬岩,探索深思,他不過望著點頭微笑而已,自己,則注重當地山川之形,一峰一丘,相互方位,都默默牢記。 師徒在星宿海面,四處奔馳,唯一希望,是那靈泉湧出之處,水面無冰。 所想自然不為無據,地底下湧出的泉水,論溫度,自較寒冰白雪,高出頗多,全寒流一至,氣溫驟減,雖有靈泉,卻抵不過周遭冷氣,一到冰點,水便凝結,而且愈結愈厚,再加上空中的雪花一蓋,真人師徒,如何辨認得來? 從晨至午,師徒跨著神鷹,幾乎踏遍每一平地,卻無法遇上那水面無冰之處! 不但麟兒心焦。 還真人也愁眉緊鎖,忐忑不安起來,當天下午,師徒又找尋一陣,仍是一無所見。 計算時日,瓊娘玉女,受傷已有一七,正是大燒大熱之時,以十天為期,最多也不過三日了,只要玉女身亡,瓊娘一死,以惠元那麼烈性,必認為責任未盡,有負良朋,甚至羞愧難禁,橫劍自絕,那一來,自己也愧見武林,千古抱恨。 凝望高空,也不見雪光素雲,盤旋天際,心中不免大急,但當著恩師,那能過份現諸辭色? 真人神目如電,愛徒心意,焉有察覺不出之理,但陰錯陽差,偏偏遇上寒流,致那靈泉要穴,無法辨認!就是自己,也想不出有何善策,不禁長嘆一聲,著麟兒找了一處冰岩,墊上蛟皮,聊作小憩,麟兒也挨著恩師,一同坐落。 夜色蒼茫,天上繁星點點,藉著星光,卻可凝望四周景色,真人沉思半晌,摹地抬頭微嘆道:“巫山之麓,你遇著那位空門前輩,傳技之時,他對此次之事,難道毫無指點?” 麟兒想了一想,不覺苦笑道:“那位老前輩,性最詼諧,他說巫山之事,驚危自所難免,但年青人須多加閱練,否則,無法鍛鍊那機變之才,其他均與此事無關!” 真人沉思半晌,覺得這位神僧雖把事情看得有透,並未指示排除困難的任何原則,莫非事到臨頭,又親自出馬麼? 麟兒突然驚叫:“師傅,弟子想起一事,殆與此事有關!” 真人被他叫得莫名所以,忍不住微笑問道:“難道他還有話,你忘記向我提及?” 麟兒搖搖頭,卻從革囊中取出一只紙袋,一顆紅珠。 真人大吃一驚,忙就愛徒手中,把那紅珠取過,仔細端詳了好一陣,才迫不及待的又問麟兒道:“這是雄黃之精,煉製而成,功能克服毒蛇毒龍之類,難道也是鐃鈸神僧賜你之物?” 麟兒笑道:“弟子從瓊島飛來,路過湖南峰山,遇著了神仙三老,名列第二的天惠真人,道是三老之首,那乾坤正氣元妙書生,認為時機未至,二老暫時不擬出 手,弟子把尋藥之事,求他賜援,但也為他所拒,並稱,有啟蒙恩師,策劃其事,即可成功,臨走時,恩賜紅珠紙袋,珠即此物,那紙袋卻一再叮囑,不到用時,千 萬莫折!”說完,忙把紙袋也遞了過去。 真人臉帶笑容,似代徒兒歡喜,接過那紙袋,竟立起身來,恭恭敬敬的把紙袋打開。 往裡一瞧,袋中卻折疊著一張白紙,還有一顆豆大紅丸。 把紙打開一看,裡面卻無半字片語,僅用筆在紙上點了七點,七點之下,卻畫著一棵梅花。 這簡直是個啞謎!無法參透其中秘奧,拿眼望著師傅,真人也在那兒闔目詳參。 半晌,立向麟兒道:“你快把蒼鷹放出,我得立即和你兩位師伯商量!” 麟兒撮口一嘯。 那鷹兒就在附近,展翼飛來。 為著爭取時間,麟兒也無暇向鷹兒詳細交待,只把手略舉,立命它升空示訊。 真人仰察星象,俯視地形,又把手中圖像,對了一陣,仍然坐在蚊皮上,未發一語。 苦行禪師這一組,不到兩時,即騎鷹飄然而至。 卻塵子和青雲師太,卻延至午夜纔來。 真人把紅珠圖像,及事實原委,向四人細說後,卻塵子立笑謂道:“這中間的意思,師弟可曾猜了出來!” 真人笑道:“這位老前輩,卻用無字之言,把那靈藥出處,顯示得清清楚,惟今夜如無星光,卻也沒法把方位找了出來。” 仟峰老人,也把那紙條看了一陣,竟雙眉緊鎖,不解其意,卻傾聽真人代為解說:“原來圖上七點,正代表著北斗七星,腳下的梅花。卻是星宿、局部的圖形,北斗七星,一至四為漩璣,五至七為玉衡,問題樞鈕,卻在梅花圖形的那一方位?” 漩璣內的第四星,正是天權,恰好對著梅花圖案右邊第一瓣的上中。 用天體來定位,最是準確,不過,我們只須登高一望,找出平面中那幾處形似梅花,再決定那一瓣卻正落在天權之下,不就得了麼?” 麟兒拍手笑道:“恩師這一解說,靈藥出處,我已知道清清楚楚了!” 話聲甫落,正擬縱身前躍。 真人沉聲喝道:“事情計議未妥,你忙些什麼?!”立朝仟峰老人和青雲師太掃了一個稽首,並笑道:“這次取藥,時間上遍遭遇不巧,如不經人指點,靈藥出 處,就找不出來,取蓮覓藕,歷代以來,江湖上就從未聞及有人成功一次,這種以身試險之法,貧道自不願為,無如門弟子及同輩道友引領待援,舍此別無他法,目 前水面已被冰封,嘉麟下水後,絕不能讓冰口凍結,我們五人,按著東南西北以及中央,各佔一向,把那裂口守住,只一凍結,立用掌力把它劈開,水內傳波,可以 及遠,如果他在水中遭受危難,只須推掌一擊,我們從那裂口內湧出的浪花和聲音,就可看出他的所在位置?然後協力破冰,立刻讓他有出水機會,這樣,可以減去 若干危險,但需道友門鼎力援力!” 師太和仟峰老人,自然欣然應允。 離他們落腳之處,約有半裡之遙,那星棋列布的星宿海,肩一處,從高地遠望,星光雪色下,恰似書面的梅花朵兒.靠東一圈,正位於天權之下。 六人遂同至其處。 麟兒已迫不及待,取出靈虎劍,度好方位,用劍在冰面上劃了一個大圈,然後右手一揮,打出一記劈空掌,轟然一響,那冰塊往底下一沉,從裂口中,噴起無數水花,細察凍冰的厚度。果然較他處薄了很多,遂知此處水底,多半是自己正欲找盡的靈泉要穴。 又依紫陽真人的囑咐,接著東南西北的方向,裂了四處大口,然後跑回恩師身旁,靜候吩咐。 真人請大師兄劫塵子,據守正東,青雲師太正南,西北兩向,卻由仟峰老人和苦行禪師分別擔任。 四人均欣然受命。 真人著麟兒整裝待命,麟兒把寶劍鐃鈸革囊,一一系好,並把項下神佩取出,放在前胸,望著真人恭手一禮.稟道:“弟子裝束已畢,靜候恩師吩咐!” 真人把他全身看了一眼,長眉深鎖,幽幽問道:“你囊中難道未帶水靠!” 麟兒嘎喘答道:“連換洗衣服都丟光了!” 真人也未嗔責,幽幽地嘆息一聲,撫著愛徒的頭,一臉莊重,緩緩說道:“人水後,哪怕一舉一動,必須沉著,切忌躁進,冰蓮雪藕,如無法獲致,可出水商量,萬勿滯留水內!” 又把天惠真人賜的雄黃珠,著麟兒收下,那紅丸,卻立命麟兒吞服。 這孩子,如命受教後,正待運用內功,以真火祛寒,俾便入水,不料自紅丸入腹,立覺一股熱流,起自丹田之內,漸漸上升,而且逐向四肢擴散,不須臾,即覺渾身奇熱難禁,如遇盛暑,一身肌膚,紅潤異常,不由大吃一驚,怔柯柯的動問真人,怎會有這種奇異現象? 真人笑道:“這位老前輩,對人一舉一動,莫不都含深意,看來取藥之事,他已逐有安排,倒不勞我們過份操心,無怪乎他們都講你既作了神仙三老的弟子,一切只管放膽去作,這紅丸,正是刺激人體發熱之物,入水以後,自不虞寒氣襲人了。” 麟兒含笑,手捻紫龍珮,劈口就噴,霞光起處,一式金蛟穿波,頭下腳上,矯夭不群,只聞輕微地潑喇一響,立即躍入水內。 紫陽真人和師兄道友,雖然修為極高,但心頭上也不免異常緊張,各人嚴守方位。注視冰口水面變化。 麟兒一入水,全身暑熱,立便大減,珮玉光華疾繞,周身一兩尺,滴水難人,立把身子往下一沉,愈深那珮玉光華;愈縮愈小,全身如負重荷,據估計,離開頂 上冰層,起碼也在二十丈以上。除了紫龍珮所發出的光華外,四周卻是一片漆黑,耳內不時聞到嘩嘩浪濤之聲,麟兒知道:上層的五處缺口,只要遇著天風,吹激水 面,盪起波紋,水內傳音,即可聽到。當下也不在意,疾把身子往下一沉,似有什麼物觸足,伏首一看,原來落在一塊大石之上。 這孩子內功絕頂,能利用真氣,息虎調龍,人在水中,呼吸上自無困擾,他一心所系,在如何找到靈泉,然後就附近再探索那冰蓬雪藕。 地底下,岩層四布,銳利如刀,紫龍璣光華,因為水壓奇高,碧光紫露,頗為黯談,三尺以外,即無法見物。 麟兒不由心中焦慮異常,暗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何不穿入岩下找尋?” 正擬離岩下降,四周凸出的石頭,形似鋸齒,根本無法鑽入,麟兒氣道:“我身上的靈虎劍,大約又該發個利市了。”反手一拔,銀露閃閃,與神佩光華一合,那威力立見增強,四周五六尺之內,卻能看清實物。 神劍一揮,銳石立斷,麟兒為著出入方便,周圍五六丈之內,礙手礙腳之物,一概清除。 水力阻力奇大,行動不免遲緩,等到把那銳石清除,時間業已消耗不少。 沿著岩頭漸落,底下零亂異常,有幾處卻是石面,但亦有泥層砂石之屬,所謂地下靈泉。泥中雪藕,岩內冰蓮,這類天地間的靈物,偏是一無所有。 本來海底尋藥,困難處,不啻大海撈針,如果入水可得,那這種靈藥也就無什珍奇之處了! 麟兒所經之處,宛如一處寬可容人的石罅,曲折異常,遇著石穴泥沙,他也不顧淤臟,不是拿手探索,就用寶劍鑽扒,時間倒消耗不少,得來的卻是失望。 那石隙,愈來愈高,前路也頓覺開闊,偶從一凸伸的岩上,卻發現了半張殘荷,色作碧綠,蔥翠如生,徑逾兩尺以上,比常見的起碼大上一倍,斷梗猶存,長幾近丈。 麟兒只覺心跳。 迫不及待的把荷葉取在手中,仔細一看,不由暗道:“所謂冰蓮,這東西一定浮出水面,水深之處,縱有埋藏,那不過是已結實的蓮蓬,被大雪冰封,蓮梗斷 脫,一俟冰消雪解,沉落水內,這東西,應在水淺泥多之處,較易找尋。”為恐荷葉也能煉藥,遂把這半張殘荷,也藏之囊中,一心一意的揀那水淺之處,仔細找 尋。 摹覺腳底下似微微一震,耳內濤耳,便似雷鳴,立時泥翻砂湧,那身子竟似停留不住,往上一冒。 麟兒大吃一驚,暗道:“難道這是地底靈泉,往上直冒應有的象徵麼?怎麼來勢這麼兇?” 海水一混,水內見物,便立覺困難。 兩旁岩頭,也不知多大,似覺搖晃不定,水中砂石上翻,愈來愈盛。 麟兒心存警戒,立踏水上升,神佩光華,隨著水壓減少而愈熾。 眼前似晃過一物,那東西足有碗口大小,但因隨著泥砂上下翻騰,一閃之後,即不見蹤影。 麟兒知道這事情來得奇怪,水內無法久存,冰蓮雪藕,只要得著一樣,立即出水,眼前晃過的東西,看形狀,正是那覓而未獲之物 冰蓮蓬,遂把真氣一沉,順著海水翻騰之勢,往下落去。 水裡的人,靈藥未獲,正在上下騰挪之際,水面上,卻已劍氣凌霄,天翻地覆。 原來水面上的人,自麟兒入水後,彼此都覺心情緊張,足以紫陽真人,對於這位愛徒,情逾父子,自然格外關注。 眼巴巴的等到天亮,水面卻連半點動靜也無,真人漸覺煩躁不安。 那冰口,漸漸凝固,不待冰封,廬山和泰山兩位掌門將它輕輕擊碎,而且不能使用過大的掌力,因為人在水,水能傳壓,掌力奇大,惟恐傷人。 崑崙三子,卻用本身元陽,同以天罡指力,發出絲絲熱氣,往那冰上射去,寒冰退熱,立即鎔化,這樣,使水內的人,一點也不受干擾? 這天清晨,寒氣雖重,冰雪卻已停止,那空中煞風,也遠不如昨天凌厲,冰面上,也只有這僧道俗五人,咖跌而坐,凝注水面,一瞬不瞬! 西邊來路上,本來矗立一座雪峰,峰頭上人影晃動,捷逾飛鳥,眨眼即至,前面正是青城派的掌門一氣真人,身後是蜀中二老和那虯髯滿面的風雷僧,一落地,四人同作獰笑,緩緩地朝著紫陽真人圍來。 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同是心頭一懍,無可奈何地把兵刃取出,飄身四人身後。 發話的卻是青城掌門,那聲音卻是冷峻可怕,一開口,即道:“司馬紫陽,我們彼此已成冰炭之勢,星宿海正是我們落葉歸根之時,你就接著罷!” 不待話畢,這僧道俗四人,立即嗆喝一聲,排山運掌,直朝那冰穴之內打去。 剎那間,風生百步,聲鬱雷鳴,挾排山倒海之勢,直襲真人坐守之處? 這種惡念,至為明顯,他們來意,先把水內的人,害死再說。 由來,師徒之義,無殊父子,真人奮不顧身,一聲怒吼,太清乾元,雙罡並出,只聞一陣風嘯,立時煞罡如山,內擠外壓,雙方各走極端,似青城合四人之力,饒你武功絕世,究非敵手。 罡風一撞,紫陽真人立覺喉頭髮甜,兩眼金星直冒,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如石火電閃般,飄身而入,不待落下,無極掌和混元功,同時迸出,空中引起一陣雷鳴,罡風如箭,激向四周,天府蓉城二老,行若無事,一氣真人和那風雷僧,一則震退數步,一則雙肩連晃,但足未移動。 圈內卻塵子和苦行祥師,也震得心頭發熱,頭腦昏脹,但也還得死守冰穴,否則,四人同用掌風撲擊,一個不巧,將麟兒擊斃冰內,那崑崙派就一敗塗地了。 紫陽真人,忙暗運真氣一試,知道受傷還輕,立向二位師兄一使眼色。 卻塵子手持太白劍,苦行禪師卻懷抱天龍杖,分向天府蓉城二老進攻。 那天府老人,一見本門鎮山之寶,竟到了人家手上,不覺心懷惡念,白骨碧磷劍一嘯脫鞘,劍芒打閃,耀眼生寒,雙方都在怒火頭上,劍如匹練橫空,卷起一白 一碧兩道光華,如鷹揚鴿落,若鳳舞龍翔,剎那間,劍氣千重,雷鳴電閃,方圓十餘丈內,罡風如箭,使人存身不牢,驚心駭目。 苦行禪師和蓉城老人,一杖一劍,杖帶百丈青光,劍卷千重紅焰,杖頭落去,半空中灑下朵朵蓮花,魔劍飛來,雪地裡湧出重重毒瘴,著著不離要穴,招招變化精奇,一個是佛門高僧,一個是武林長輩,雖無世仇大恨,但雙方都把生死置之度外。 風雷僧狂笑一聲,一領長劍,立如大海驚濤,疾向紫陽真人當頭罩落。 真人長袖一揮,赤癸劍踉蹌作響,彼此都往斜刺裡一退,疾轉半匝,那兇僧齜牙一笑,領上虯髯,根根直豎,唰唰唰,青龍出洞”,“惡浪吞舟”,“暴雨驚雷”,劍刃迎風,銳嘯震耳,連環三劍,直卷而來,力猛招沉,使人攻防莫展。 真人微將身形一挫,展開靈猴幻影之術,方圓四五丈,似有千百化身,翩翔於森森劍氣之內,三招一過,大袖飄揚,靜如山岳,立身五丈開外,太乙五靈劍,也不知何時拔取在手,未及開言,風雷僧又揮劍進逼。 這一次,兇僧的手法,似乎非常奇特,右手持劍,如握重物,手臂竟慢慢抖震起來。 那一對兇晴,凝視劍尖,半晌不瞬,身子卻緩緩的朝著真人走來,但提足落足,卻是異常緩慢,使人可笑。 真人一臉莊嚴,足踏子午,手挽劍訣,右手平端寶劍,劍柄離胸口若有尺許,修眉微挑,雙目神光四迸,明是靜以待敵。 青雲師太和泰山老人,彼此都噫了一聲,竟不約而同的離開崗位,飄身近前,老人則雙臂凝功,師大卻手握拂塵,覷機待發。 誰也知道,這是生死一幕! 那風雷僧,遠離真人卻有一丈左右,即裹足不前。 星宿海面,似乎輕輕一震,那五處裂口,立時浪涌波翻。 水底下究竟發生一些什麼?誰也沒法清楚! 紫陽真人,關心水裡愛徒,不覺臉色一變,拿眼注視冰穴。 仟峰老人,不由暗叫一聲:“糟糕!” 風雷僧乘機發難,手中天蜈劍如閃電驚雷,攔腰疾卷,風聲雷響,交相並作。 紫陽真人,也發出一聲清嘯,劍迸五彩流露,盤旋疾繞,光幕如山。 雙方互一接觸,真人突覺對手招沉力重,競似抵敵不來,知道自己分神之際,真力微懈,已被人製去機先,而且內腑還有微傷,一著棋差,束手縛腳。 風雷僧乘機進逼,劍上真氣大作,竟然嘶嘯作響,一式“風搖柳浪”,閃閃紅光,立把真人劍幕封住,緊接著又是一聲狂吼,“河漢星飛”,劍峰從上而下,直逼而來,真人劍幕被人撥開,挽救不及,右臂之上,竟被人劃了一個兩寸多長的口子,立時血染神袍,劍式大亂。 青雲師太,大吃一驚,拂塵如蒼龍卷尾,打出六十餘年的內家修為,往風雷僧劍上卷去。 這兇僧一劍得手,精神大震,劍運“流星趕月”。“大海騰蚊”,不但把師太佛塵逼退,而且用劍光把真人圍住,使其無法抽招後退,裹創療傷。 仟峰老人,正待一縱身,接下紫陽真人,那青城掌教,卻從鼻中哼了一聲,冷冷說道: “石頌祥,我勸你還是及早抽身,否則噬臍莫及!”這位青城掌門,竟不待對方回話,劈手一掌,立往冰穴打去。 青城派的玉靈掌力,武林道上早著威名,狂飄如輪,百步風生,煞罡彌空,雷聲隱隱,排山倒海般往那冰穴之內撞去,冰穴水柱,噴起老高,周圍寒冰盡裂。 仟峰老人,見對方落井下石,存心把麟兒擊斃水內,不覺赫然震怒,也施展仟峰掌,挾雷霆萬鉤之力,攔腰擊去,雙方都無趁手兵器,竟運用拳功,在冰面上,打得死去活來。 這一戰,青城派佔盡上風,他們邊打,還不時抽空用勢空罡力,轟擊那冰穴水面,而紫陽真人,因右劈受傷,為兔失血大多,竟把劍交左手,勉強和青雲師大,抵住那風雷僧。 雙方劇戰百餘合,崑崙派每一處,都漸覺抵敵不住,忽然海底傳來一陣地震,四周圍轟轟作響,冰峰雪柱,幌幌搖搖,因為震動過劇,竟有數處崩塌,只聞轟轟之聲,不絕於耳。 麟兒自躍身人水,毫無半點跡象,是生是死?梗直無從判別,不但紫陽真人,師徒情深,已失去往日沉著,就是卻塵子和其他同道,也覺五內如焚。 那五處冰穴,竟湧起萬道水柱,陣陣地震,不斷傳來。 半空中,風湧雲生,雷聲大作,金霞電閃,勢同地塌天崩,水面冰層,不時軋軋作響,恰似水下有重物撞擊,崑崙三子,不由暗道:“這孩子準完!” 仟峰老人,和青城掌教,雙方已進入生死之搏,青城掌教一氣真人,心痛這次仇未復成,不但一無所獲,反把那太白神劍,被崑崙弟子擊落,釀成青城派百年未有的奇恥大辱。 心中一賭氣,不但把崑崙的人,恨之人骨,就連與崑崙派互有來往的武林同道,也恨不得將他一殺死,故和泰山掌門,一上手,即把天靈六十四式,滾滾逼來, 這位蜀中掌門人物,論武功,確在石頌祥之上,不顧周遭環境如何劇變,他一心念,在於擊斃對手,這一來,拳招足式,著著都向人要害進逼。 仟峰老人,稍一分神,左臂竟被對方掌風打中,立覺半邊身子一麻。 還未閃開,一氣真人,欺身而入,口中大喝一聲:“著!” 掌帶勁風,疾如電掣,勢若排山,右掌由上而下,攔腰劈至。 石頌祥左臂失靈,而且因來勢過猛,躲避不及,忙把左腳斜退半步,掌化橫斷中流,平胸推掌,不料對方微將手臂一沉,硬打硬接,砰然一響,雙掌落實,仟峰老人,似覺右臂欲拆,竟被人家掌力,震退四五步,一個收勢不住,立即當場坐倒。 一氣真人,也被對手反彈之力,打得掌心作熱,後退兩步,才穩定身形。這位青城高手,存心致人死地,又忽飛撲上前,探掌作勢,事情真是危險萬分。 紫陽真人,顧不得右臂傷痕,救人要緊,一凝真力,大清神罡,二度出手。 清風起處,力道千鈞,朝著一氣真人,當胸襲到。 這道人一聲冷笑道:“司馬紫陽,想作困獸之鬥麼?接掌!” 立將雙掌平胸一推,將打來的風力擋了一擋,人若驚鴻一瞥,竟閃到真人身側,掌化“金絲纏腕”,劈手就奪那道家降魔之物 大乙五靈劍,雙方糾作一團。 卻塵子和師弟苦行禪師,也雙雙失利,天府蓉城二老,手中利劍,有如神龍經天,凌厲絕倫,而且劍氣中還藏著內家真力,不管這兩位崑崙長輩,劍式如何精 奇,但在內家修為上,已比人稍遜一著,一百八十招以後,卻塵子師兄兩人,額角間已雙雙互見冷汗,但對手乘得勢餘威,竟是愈打愈勇。 眼看青城得手,崑崙派一敗塗地。 忽聞鷹鳴鶴唳,聲震九霄,兩鶴一鷹,排成品字,鷹背上,坐著一位玄衣絞絹,臉蒙黑紗的女子,左肩上,還立著一只鐵嘴紅頭的秦吉,疾從西邊,如石火電閃,一掠而至。 離場猶有數十丈的高度,也不見她起身作勢,即翩翩朝下落來。 敵我雙方,不由一怔,但紫陽真人,卻是心裡有數。 那女子落地後,且不理睬雙方,星眸的的,竟自言自語道:“怎麼這樣不巧?竟驚動這久年毒物!這孩子是否有命?確實令人煞費猜疑了?” 紫陽真人,和那青城掌教,竟比鬥內家真力,太乙五靈劍,尚未出手,但脈腕卻被一氣真人扣住,神劍鋒口朝上,抖顫作響,一氣真人的左腕,也被紫陽掌教的右手扣住,但因創口津津冒血,能用的功力,已不過五成,雖然勉強撐持,但施來已至感吃力,袍袖上,鮮血斑斑,傷心慘目。 蒙面女人噫了一聲,蓮步柵柵地前行數步,相隔不過丈許,又復停了下來,綻口嬌叱道:“你們兩派都替我立即停手,靜聽一言!” 青城派正在得勢之際,哪裡肯聽?一氣真人和風雷僧,吼聲連連,加緊猛擊。 驚聞一聲清叱,俏影橫空,幽香四溢,蒙面女子皓腕輕抬,臨虛發掌,瀰漫罡氣之內,黃光閃閃,罡風如箭,寒氣襲人。 只聞天府老人,沉聲大喝道:“三弟速退,這是太陰冰魄神光!” 風雷僧大吃一驚,身子一翻,朝後疾退,但猶慢了半步,左邊被那黃光煞風掃中,立覺寒從腳起,骨軟筋酥,但他畢竟有百年修為,強用本身純陽,勉強撐住,立時往後退卻,顏面如土,沮喪異常。 蒙面女人,毫不管人死活,一式得手後,那玄衣俏影,立時朝右翻落,人如閃電般,五指纖纖,疾朝一氣真人肩上便搭。 這位青城掌教,只覺幽香襲人,一縷寒風,直將呼吸逼住,知道此人來頭古怪,趕忙鬆手後撤,怔柯柯的呆在一處! 冰上打鬥,劃然中止,敵我雙方,不約而同的縮手往後一撤。 天府蓉城二老,一臉嚴肅,納劍還鞘後,緩緩的走向蒙面婦女身前,老人傲慢已慣竟大拉拉的問道:“本府與崑崙過節極深,此處一戰,榮辱自顯,爾是何人,竟敢隨意插手干預?” 那女人仰首望天,空中陰雲四合,雷聲殷然,對天府老人的話,竟做充耳未聞。 這一來,不但天府老人按撩不住,連蓉城也大冒其火,兄弟雙雙,一左一右,成兩麵包抄之勢。 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已知此人來歷,心中暗暗稱奇道:“誰知魔窟中竟有此方正之婦,不是嘉麟,我相信卻也無人能把她請動了!”人家仗義援手,但蜀中二老,竟不惜以二對一,師兄弟遂也不能袖手,一上步,與蒙面女人鼎足而三。 天府老人,大聲喝道:“兀那女子,確是何人門下?如是誤會,從速退出,老夫也可饒你!” 蒙面女從鼻中哼了一聲,冷笑道:“我是何人,漫說是你,還不配動問,就是白眉老怪(即天府老人嫡傳恩師),見了我,還得客氣三分,老身行道江湖時,你 們還是乳臭小兒,想不到,鬥轉星移,而今卻在姑奶奶面前發起威來了,數十年來,我從不涉及武林恩怨之事,這一次,情形特殊,水底下這孩子,與我投緣,如果 有人想存心加害,不管他是武林誰家門派,老身就得管他一管,我勸你們趁早識相,否則,別怨我手辣無情!” 那泰吉最是饒舌,竟銳聲叫道:“老祖母,把這兩個糟老頭子,揍他一頓!” 蜀中二老,被她一說,真弄得頭昏腦脹,對來人莫測高深,不由惱羞成怒,大喝一聲: “賤婦找死!”排山運掌,橫掃中盤,拿力奇勁,又快又猛。 蒙面婦人一聲清嘯,柳腰微扭,翩若驚鴻,左掌一推,腥風撲面,右掌橫掃,隱蘊雷聲,狂颶起處,寒氣千絲,純然不是三山五嶽的路數。 蜀中二老,不由驚叫一聲,勉強把打出的掌力一帶,往斜刺裡一飄身,抽身後躍,怔柯柯的問道:“你難道是陰山一派!” 不待蒙面婦答嘴,那秦吉又怪叫道:“誰叫你們瞎了眼,到現在才看出來呢?老祖母就是有名的扶……” 只聞那女婦人清叱道:“秦兒作死討打麼?誰叫你胡說八道?” “陰山派除與岷山派互有交往外,可以說是與誰都無往來,這婦人輩份即高,當是陰山門中的長輩,想不到崑崙派居然和她互有勾結。”這一想,不由使蜀中二老大惑不解,但人在盛怒之下,也就不計厲害! 天府老人狂笑一聲,叫道:“想不到陰山派的婦人女子,也願充崑崙派後生晚輩的妾眷。 真是天下之事,無奇不有……” 蒙面婦清叱道:“老匹夫無恥找死!”老人只覺人影一晃,寒風撲面,冷香襲人,對手恰似幽靈般,掌挾勁風,猛襲奇門。 天府老人,袍袖一揚,“鐵袖飛霞”,疾卷蠻腰,雙方功力都高,快得使人無法分辨。 那婦人,果有一身奇詭功力,身法掌式,莫測所由,天府老人,如用重招,她不但毫不閃避,也打出一種奇特掌力,兩手一接,立使對方手上一麻,緊跟著便是一陣反彈,振人穴道。 這還不奇? 一般婦人手掌,較男子為織小,而且十指纖纖,形如玉荀,可是這婦人的手指,凝運功力時,立便顏色鮮紅,膨脹發亮,瞬息之內,可立即增大近倍,而且指點之間,寒氣襲人,腥風撲鼻,饒你天府老人功力再高,對這種蚩尤寶典中的奇異之技,絲毫不敢怠慢。 蓉城老人,知道來人定是陰山五老中的關係人物,不覺暗中吃驚,將人打敗,蜀中武林,此後永無寧日,不打?自己和盟兄,在武林中勢將被人竊笑,思前顧後,左右為難。 可是雙方一過手,都立即施展絕學,天府老人,竟連玉靈掌的精奇招式,也使了出來,但都被那婦人用一種不知名陰功絕手,予以克制。 再不動手,天府老人勢必挨上一指。 蓉城勃然震怒,一飄身,雙足離地不過尺許,那身子快逾弩箭,五指箕張,金豹探爪,往那蒙面婦人的香肩上一把抓來。 卻塵子正待飛敵拒敵。 那婦人一聲輕笑道:“不勞動手!且請後退!” 話猶未竟。 左掌一揚,又是一團罡風黃霧,右掌一推,竟打出千重黑氣,一取蓉城,一襲天府,毒辣詭秘,凌厲無儔? 天府蓉城,不敢硬接,急往斜刺裡一縱,玉靈掌風,勢如飛爆怒潮,橫空掠來。 婦人冷笑一聲,緊跟著又是一聲清叱,不等罡風相接,一式“百鳥朝鳳”,後影橫空,衣飛袂舉,一陣香風,疾從天府老人頭上飄過,足上的鐵弓鞋,竟從尖端灑下漫天黃霧,周圍三五丈,都在籠罩之內。 天府蓉城,適當其衝,後退不迭。 風雷僧咬牙切齒,怒喝道:“惡婦敢下毒手。”赤癸劍當空盤繞,往那婦人雙足砍去! 由來婦人女子,心腸險惡,遠勝鬚眉,也不知她那鐵弓鞋內,藏有什麼機簧,徒見她玉腿伸屈之間,又是一團黃霧,並還帶著絲絲之聲。 只一下,就把風雷僧噴個正著。 那兇僧慘號一聲,兩手捧著臉,七竅流血,只痛得在冰面上亂翻亂滾。 蜀中二老,知道這黃霧是一種至為利害的毒粉,當那婦人凌空飛灑時,即閉氣斜退不及,足一落地,立又騰空,揀著那上風方向落腳。 風雷僧出手太快,也過於不識時機,事出突然,連撲救也來不及。 蜀中二老,忙聯合用玉靈掌風,將那黃色毒粉震散後,立縱落風雷僧的身旁。 也不知是什麼毒藥,真是太怕人了。 風雷僧臉如豬肝,雙眼突出,狀如雞卵,紅絲滿布,也分不出白眼黑球,想是全身痛極,兩手將衣服不住亂撕。 先是四周亂滾,哀號慘叫,淒不可聞,後來聲嘶力竭,如屠夫殺豬時,豬血將盡未盡,那哼哼之聲相差不遠。 漸次地,風雷僧那突出的雙目,發出一種異樣的綠光,旋聞波的一響,綠光盡失,雙睛炸開,一股黃水,又腥又臭,噴出老遠,最後,卻是一聲回光反照,擺脫人世的慘號,雙腳一伸,人即死去。 緊跟著,他臉上肌膚,漸變成一種黃水,全身也漸漸化水消失。 蜀中兩老,和那青城派掌教一氣真人,不但一臉傷感,而且切齒怨恨。 可是那蒙面婦人,一招得手後,即遠遠飛開,婷婷玉立地注視冰中水柱,口中還哺哺自語道:“這惡物,該是出水時候了!” 地震雷聲,斷續地有高有低,水面浮冰,已碎裂不少,但麟兒自從人水後,尚無任何蹤象,現出水面。 空中雷電一閃,卷起百丈金露,緊跟著就是震天價焦雷一響,勢如天崩地塌,令人目眩神搖。 剎那間,浮冰碎裂,水面上,湧起數十根大可合抱的水柱,高達十餘丈,雪峰冰柱,遠望去,如浪海行舟,搖搖晃晃,四周傳來一陣轟發之聲,加以狂風大作,雷雨交加,浮冰上,摹地水深數尺,人已無法立足。 敵我雙方,同踏上那水上浮冰,彼此都用驚奇眼光,想看這最後一幕,發展如何? 忽聞潑喇一響,碎冰紛飛,浪如山立,跟著而來的,便是一聲奇異大吼,那吼聲,像龍似虎,方圍數十里內,均可聞到。 突從水內湧出一顆怪頭,頭逾麥鬥,眼類銅鈴,形似蛇頭,但正當中卻生了一只兩尺多長,往外彎伸的獨角,滿頭麟甲,隱現烏光,口中利齒如刀,但紅信卻是又細又長。 怪頭出水後,哈氣成雲,那雷聲直欲將大地毀滅般,金光一閃,便是震天價一聲響震。 那怪頭立便大吼一聲,昂首作勢,白浪滔天,恰是惡物與雷,不相並立。 蒙面婦人,竟向浮立水面的卻塵子和苦行禪師大喝道:“這是千載寒蛟,藏諾地底,不知如何把它引出,好在周圈百里之內,人跡不到,它全身一出,此處立時成為澤國。令師姪而今不見蹤影,難道此一蓋世奇童,竟讓這惡物饞吻,教人好恨!” 忽聞一聲哀嘯,有如雲天鶴映,鳳噦九霄,音能裂石,氣可穿雲,紫陽真人,足踏浮冰,電射而出,太乙五靈劍,如經天彩虹,帶著一陣風聲雷響,人與劍合,直往那怪頭斬去。 寒蚊已具靈性,昂首一吼,浪濤矗立如山,這還不算,口中呼的一響,還噴出一陣寒風白霧。 風狂浪涌,高達數十丈,漫天卷來。 蒙面婦驚呼一聲。 蓮足一跺,俏影凌空,翩若驚鴻,追到真人身後,探手往他肩上一抓一提,硬把真人帶往左邊十來丈,停在一塊浮冰後,立便躍開,人卻冷幽幽地發話到。 “你一代掌門,難道心痛徒兒,即不存心想活?這東西,想要除它,絕非容易,如不妥為計劃,別說這種如山波浪,難於預防,它嘴中那千年寒毒,傷人必死,你縱能刺它一劍,大不了讓它受點小傷,如何濟事?” 真人這一劍,竟勾起那惡物傷人兇性,立把頭往水中一伏,白浪滔滔,盪向四周,周圍的人,都屹立浮冰之上,竟被那浪花襲退數十丈,還未穩住,那東西立又張口一噴,一條水箭,貼水飛來。 蒙面婦適當其中,竟往斜刺裡飛避。 不料迎面卻飛來一條人影。 也怪這婦人過份專心注視那水面寒蚊,以及麟兒的安危生死,卻忽略了周遭強敵。 原來那蜀中二老和一氣真人,目睹風雷僧身遭慘死,死後銷飢蝕骨,不由心中又痛又恨,趁寒蛟出水,蒙面婦和崑崙派雙方忙亂,無法分神的當兒,不由心中陡 起惡念,他原來立在一冰岩石之上,和蒙面婦側面相向,紫陽真人痛心愛徒生死不明,立意仗劍除蚊,蒙面婦好心相救,飄身一掠,毫不設防,這老兒竟用潛龍經天 之式,迎面飛來,兩人身法都快,待其發覺,那老人卻獰笑一聲,竟不顧自己身份,伸手卻往她期門穴上,重重一按。 蒙面婦臨危反噬,抬玉臂也在他左手曲池穴上,打了一掌,這一式,正是蚩尤寶典中的九幽斷魂掌,饒你功力再高,也來不及設法禦防。 兩人顏面如土,彼此恨了一聲,步履蹌踉,人幾乎滑落水內。 天府老人,已被義弟接赴岩上,那蒙面婦,竟被青雲師太一把扶住。 卻塵子苦行禪師和紫陽真人,感人家援手之德,也一同飛落身旁,真人竟從在袋中,取了兩顆梧桐子大的丸藥,整容遞過。 並致謝意道:“小女倩霞及弟子嘉麟,感恩成全,惠同身受,並還因本門恩怨,使老夫人受傷,更深覺不安,這兩顆丸藥,系用芝蘭仙實,靈石天露,及成形肉芝,製煉而成,功能療傷及治療許多雜難雜症,還望笑納!” 蒙面婦人且不接取,竟沉吟半晌,才緩緩問道:“天地間這三種靈藥,可遇而不可求,難道都為貴派所得!” 真人一臉默然之色,喟然嘆道:“這些藥,都因這孩子福緣深厚,一一獲取,除了他,本門還真不敢作這種非份之想呢!誰知因為金牛谷那散瘟元恙,竟因此而命喪此間……” 話聲到此一頓,底下似乎不便再說! 那婦人倒還率白,微笑道:“本門與貴派之事,恕我不插一言,此來也是為了幾個孩子,人間恩怨,在所難免,能曲全最好彼此容讓,真正刀兵相見,得縮手時,仍須縮手,否則,強橫者不得其死,難免不遭惡報!” 說完,竟伸手將藥取過,反轉身,背面而立,將藥吞服。 水內寒蛟、不但吼聲連連,震得冰峰雪山,不住倒塌,而且那身子也漸漸浮出水面。 這東西,身子粗比水缸,渾身黑麟,烏光閃閃,也不見它如何動作,周身波浪滔天,轟轟發發,山谷雷嗚,大雨傾盆,還夾著不少冰雪。 大地震動,愈來愈劇,人立冰上,如不是仗著武功卓絕,不凍壞,也得淹死。 這天生惡物,不時將頭部緩緩前移,那身子竟似愈拉愈長,一抖鱗甲,水珠激射如箭。 蒙面婦突把身子一轉,急道:“我們趁此物還有半段身子,陷諸岩石,不如同用寶刀寶劍,毒藥暗器,把它擊死,以免為害人世。” 卻塵子苦行禪師和紫陽真人,立持手中兵刃,同向四周一落,太白劍、天龍杖、五靈劍,仙兵神刃,萃然會合。 眼前便有一場人蛟大決鬥。 蒙面婦自食過藥丸,仁立半晌,竟似霍然而愈,也掠身加入包圍。 出蛟之地,周圍百里,地幌天搖,寒蛟身子,業已出水六七丈,那樣子益發使人可怕。 正是: 身無化龍缽 何以伏蛟龍 |
第19章 寒蛟神劍a
寒蛟一聲大吼,只吼得天搖地盪,浪涌波騰,紫陽真人和兩位師兄以及那蒙面婦。竟感存身不住,似被一股震動之力,朝著水面上所踏冰塊一推,直往後倒退。 空中大雨傾盆,驚雷掣電,宛如地塌山崩。 星宿海長年冰封,此時卻是波浪滔天,卷冰岩、倒雪柱轟軋之聲,響成一片。 那千載寒蛟,乘大吼餘威,昂首一場,一顆小丘似的怪頭,竟伸出水面約有四五丈以上,也不見它張口作勢,如山大浪,便卷起千堆白雪,一個緊接一個,直向四周激開。 空中百丈金光一閃。 緊接著便是一聲雷震,那轟雷,好似打錯了位置,未擊蛟頭,卻落在蛟尾,恰好那寒蛟尾段,竟被一座山巖壓住,這一擊,無異幫了這千年老怪一個大忙,海水朝四周激射,中部成空,深可見底,那山巖,竟被這轟雷一擊之力,震得四分五裂。 平地裡,白浪滔天,危波屹立,宛如海底下火山爆發一般,無數水柱,排雲直上,與上面傾盆大雨,雷電交加的情形,互相匯合,那聲勢,直似世界末日已臨,使人驚魂喪膽,惶恐萬分。 一陣大響過後,那千載寒蛟,埋藏在岩成下的一部分,因為岩石被暴雷打裂,壓力大減,全身一緊,四足齊撐,形如小丘的大石,竟被這東西的尾部,甩起老高。 裂地而出,一身輕鬆,也不知它是得意,還是憤怒,又是震天價一高大吼,緊跟其尾部朝下一卷一掃,宛如一根粗逾水缸,長達十來丈的大鐵捧,猛朝身後一掃,白波彌天,風聲呼號之勢自不必說,而冰巒雪峰,一觸即平,塵土石巖,冰塊碎雪,方圓十餘里內,莫不漫空飛舞。 紫陽真人,用伏魔神功護定全身,足踏一塊桌面大的浮冰,被浪濤打得後退數十丈,根本無法擺勢,惡蛟全身,也被那滔天浪花所掩蔽,不由暗道:“嘉麟這孩 子,一代奇才,卻不料這一次,竟葬身海內,霞兒天性剛烈,聞及此訊,也必不活,我何不拼著劍毀人亡,和此物同歸於盡,說不定惡物除去,風平浪靜之後,兩位 師兄和那扶桑姥姥,可能就在附近找到那雪藕冰蓮,這一批靈秀兒女,能多救一位。就替武林中,多保存一份正氣!” 他這一想,也就毫不顧及本身生死安危,決為大地間除去此種惡物。 遂把那太乙五靈劍,對空一揮,五色祥光,有如中秋華月,掀開漫天雲霧,光華閃爍,劍幕千重,人如一只大鶴,凌空飛起;劍似橫空彩練;霹靂交加,朝著那千載寒蛟,又粗又壯的頸部,猛卷而至。 千年惡物,性已通靈,出則雲雨滿空,行必洪流遍地。寶劍揮來,突把蛟頭一偏,立即避過真人攻擊,繼則把蛟頭朝下一伏,“神龍吸水”萬壑爭流,不須臾,突把蛟頭往上一揚,一股比鬥還大的水箭,挾著一陣嘩嘩之聲,竟朝紫陽真人,迎面噴來。 真人不由一怔神,忙把護身神功,往前一擋,誰知因為內腑受傷,雖服靈丹,時間過短,尚未痊癒,而且人在空中,腳下無從藉力,被這水箭一撞之下,不但周身一震,那四肢也突感一麻。 水箭餘勢。並未因這一撞之力而稍減,竟把真人衝出十丈開外。 沿著一拋物弧形,朝下降落,真入突覺真氣一洩,收勢不住,眼看非落水不行。 石前方立傳來一陣嘯聲,還夾著一聲佛號,其聲清越,於那震耳之“轟發”聲中,字字入耳,在同時,半空裡卷起一道青光,崑崙山五子中的苦行禪師,人如閃電一般,急朝崑崙掌教疾馳而至。 天龍竹杖,為佛門異寶,但也靠著苦行禪師的功深力厚。 青芒打閃,力隨杖出,朝著紫陽真人腳下一托,真人遂藉力使力,立又騰空,飄降落一處浮冰之上。 苦行禪師,忙向真人招呼道:“掌門人,我們何不聯手試試?” 話聲甫落,彼此如驚鴻掠般,分從左右,挾著一片劍光杖影,一劈蛟頭,一攻蛟頸,又穩又快,使人目眩神移,驚心一瞥。 那千年寒蛟,卻是昂然不懼,仰天長吼,宛如地拆天崩,剎那間,白浪彌天,雷聲怒作,一顆怪頭,竟隨著蛟身,昂然直豎,一擺一揚,把那長約兩尺的獨角,惡狠狠的朝著禪師真人,一陣亂撞。 不用說被它撞著,無疑粉身碎骨,就是那腥臭奇寒之氣,就使人忍受不了。 禪師號稱苦行,處處與眾不同,耐著腥寒,天龍杖一記“橫掃千里”,打在角上,只聞“彭”然一響,青光亂繞,禪師手上,也震得隱隱作痛,可是那寒蛟卻渾如未覺。 一顆蛟頭,此時已昂起六七丈,前面便是一對蛟爪,那東西,形似魔瓜,銳利非凡,但,大小卻不可以道理計,宛如四段粗樹枝,尖端上,裝上了銳利的鐵爪,隨意可以伸屈,黑黝黝的閃發烏光,凌空探伸作勢。 蛟頭上,一雙怪目自,隱現紅光,開合頻繁,晶光如電,那聲勢,駭人之極。 大約它也看出了這天龍竹枝的厲害,蛟目幾眨,立把血盆大口猛張,微微一吸,便有一股力道,使人身不由主,直欲往它口裡倒去,同時,它更凌空舒爪,朝著禪師攔腰抓來。 空中一式電閃,似從九天之上,發出萬丈金光,如一根千百萬丈的火繩,繩上枝上分枝,婉蜒而下,於同一時間,火繩燃燒,紫光奪目,緊跟著便是震天價一聲大響,似有倒海排山之力,往寒蛟頭上砸來。 自然之力,莫之與倫! 千載寒蛟,似也慷然而懼,劈口噴出一股寒氣後,那蛟頭立往水中一縮。 周圍浪涌如山,白浪瀰漫,立將那蛟頭蓋住! 惡蛟噴出那陰寒之氣,似有克雷護體之用,雷霆雖猛,仍然無法傷它? 此時,突從左右兩側,飛出兩條人影,不約而同的一聲大叱,互把雙掌朝下一壓,疾風怒濤,掌力如山,一個正是無極掌功,一個卻是陰山派,逞雄武林的蚩尤九幽掌力。 左面一位,正是卻塵子,右邊,則是那蒙面婦 扶桑姥姥! 兩人掌力,彼此都是武林一絕,無極掌自出手後,便是一陣氳氤,氣分陰陽,位彌六合,擠盪激壓,秘奧無窮,竟把蛟頭,籠罩在掌風之內,四周波濤,往外一掀,緊跟著,扶桑姥姥的蚩尤九幽掌,陰風如箭,寒氣千重,挾倒海排山之威,疾壓而至。 那千載寒蛟,又是揚首一吼,‘浪裡翻身”,廿餘丈的龐大身軀,只一翻轉,立便盤繞數匝,張口一噴,也吐出一股奇勁無比的腥風,呼號作嘯,銳不可聞,兩 股風力,彼此一撞,饒你卻塵子和那抉桑姥姥,功參造化,也覺心頭一顫,胸口上,如中了一下鐵錘,雖然未曾受傷,確也吃驚不小。 兩人都知不可力敵,不由心顫一凜,正待飄身退卻,忽見浪花中,一道碧霞,並著紫光,幾閃後,又不見蹤跡。 彼此忍不住同聲歡呼道:“那是紫龍佩!” 扶桑姥姥,竟用“六合傳音”之技,通知真人,道是已見麟兒蹤影,從速搜索! 傳音不久,真人凌空飛至,連苦行禪師,也用蹈空履虛之術,冒著浪花雷電,趕來聚在一塊。 四人互一照面,彼此都有喜容,暫時把惡蚊放下不管,先把麟兒找出再說。 究其實,麟兒在水底下,卻也飽受驚險! 原來這孩子在尋找冰蓮時,那隱而未出的寒蚊,受著紫龍佩的碧紫光華一照,立即蠢蠢思動。 據傳說:蚊性貪眠,蚊蛋生下後,聞雷聲而入土,入土愈深潛伏期愈久,脫困之後,功力也較一般為大,但這東西,在潛修之時,據鄉老傳聞,也有種種顧忌。 一是不能見光,蚊目受著天光一照,立觸發那大栗之性,不管功力怎樣,立刻興風作浪,冀乘激流以歸大海,以逐它那種天生熱望。 二是潛蚊怕雷,蚊螭之類,卵生出殼時,必先聞得雷聲,卵內小蛟,才被雷聲震醒,破殼而出,出土蛟螭,也是一樣也必先有大雷,而後蛟才裂土。 有此特性.那千載寒蛟,本藏身星宿海底一石巖之下,偏生,一雙怪眼之處,卻有一道裂口。 麟兒的佩玉光華,在水中雖然強度略減,但對這種寒蛟,卻最具引誘作用,於是乘機出水。 先來一陣微微拱動,且把頭上的獨角,朝著石縫一插,一陣亂撬,於是附近周圍,突感地震,冰面上,那幾處裂口,竟有一陣陣的水柱,朝上亂湧,空中雷雨,也於此時大作。 麟兒也適於此際,發覺那只冰蓮蓬,被朝上直冒的流水,帶著往上翻滾,但海底泥沙,也如鍋內開水般,一直上冒,蓮篷從眼前一掠,立隨著水勢,帶往他處。 麟兒心頭大喜,雙足往後一伸,“浮不掠影”跟著追來,那蓮蓬,卻順著一處石隙,朝下翻滾,石隙迴旋曲折,水勢激盪,變成一種不規則的亂流,眼看那蓮蓬滾了幾滾,立便流向他去! 亂流之內,四周力道,毫無規律可循,加以神佩光華,看似殊無實質,但能把周圍的水,激盪成空,靠著麟兒內功深厚,以神禦氣,穩住全身,否則便朝上冒, 石縫寬度太窄,形狀又無規則可循,無法入內,只有瞪眼看它亂跑,正待施展師門絕學“縮骨移形”,可是靈虎劍,長達三尺有奇,純陽鈸徑逾一尺以上,這些神 物,卻無法縮小,背在背上,“縮身移形”,頓感無用,把我們這位天真雅氣的美麟兒,急得只有蹬腳。 岩底寒蛟,由緩動而劇功,那又長又大,堅逾精鋼的身子,朝上一拱。 大如山丘的岩石,沿著石隙脆弱之處,從中斷裂,徒見斷石翻騰,泥沙滾滾,麟兒只覺眼前一昏,雙目雖能透霧穿雲,竟感英雄無用武之地。 心中亟欲到手的冰蓮蓬,已不知流轉何處?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 忙把真氣一進,紫龍光幕如山,離身四五丈,隱隱約約的看出一物,往前滾動。 正待掠身前追。 那千載寒蛟,此時業已出石,磷兒一眼瞥見,只嚇得亡魂皆冒,膽戰心寒! 獨角寒蛟,出水之初,似在閉目調神,血盆大口,半合半張,便有滾滾水流,夾著無數水泡,直朝上冒,陣陣激流,帶著大量砂石,猛朝四周撞來。 紫龍光幕,似受著千鈞壓力般,時張時縮,在當進,若麟兒能將冰蓮雪藕,早點獲得,把佩玉光華一隱,抽身躍出,不惹發這東西的兇性,也許不致鬧出若多麻煩,無如數由前定,惡物注定遭殃,種種事變,也跟隨在一起,以至愈鬧愈大。 寒蛟稍憩一陣,大約經不起神佩光華的誘力,突把那碗大怪目,莫地一睜,口中長信,朝外伸了兩伸,蛟齒銳利如刀,立顯猙獰可怖。 麟兒一見,不由暗道: “這惡物,身軀龐大,力能憾山,何不趁它近有半截身子,壓在岩內,如能一舉把它除去,豈不清淨許多?” 遂把身子往前一衝,靈虎劍卷起一片銀霞,直往皎頭砍去。 寒蛟怪眼幾眨,交把闊嘴一張,噴出一股激流,勢同倒海翻江,直往麟兒硬撞。 來勢太兇,不敢硬接,美麟兒立把身子朝下一落,那衝來激流,打從頭上掠過,於是不退反進,兩手捧著神劍,竟想利用劍尖鋒刃,偷襲寒蛟底腹。 不意佩玉光華太強,蛟目敏銳,能察光知響,立把俄甲一震,同時把那粗逾水缸的身子一翻。 就算麟兒一劍把它劃傷,這一翻一壓之力,何啻萬鈞之重?一股激流.朝下激盪,撞擊麟兒劍身.衝力奇大無比,同時寒蛟前爪,也伸展作勢,如鷹捕雞雌,從上而下。直掠而來。 麟兒大吃一驚,靈虎劍往上一揚,“揮戈反日”,朝上直斬。 不待神劍攏身,這千年惡物,張口朝下一噴,水箭威力奇重,硬壓劍身,靈虎劍往旁一偏。麟兒身子,也從斜刺裡,側身飄走。 避過蛟爪一擊,知道人在水內,處處掣肘,同時泥沙下的冰蓮雪藕,因為蛟身一出,業已發現多處,鱗兒如同絕處逢生,暫時舍卻寒蛟,奔南逐北,竟撈取了三段雪藕,五只蓮蓬,藥物到手,目的已達,但已費時不少。 此際,那寒蛟業已昂首出水,因為雷雨之助,發了一陣兇威,同時和紫陽真人等,惡鬥幾合,更加觸發兇性,遂連尾部也裂地而出。 麟兒本也隨波湧出,偶爾又浮出一段雪藕,隨著波浪一滾,立又入水而沒,於是又翻身入水,事為扶桑姥姥所見,立傳聲告諸人,好在麟兒入水不久,恰好那段雪藕,立即獲得。 計所獲靈藥,足資救人之用,忙把真氣一緊,神佩光華大增,身子上揚,浮出水面,藉著以神禦氣,便以凌彼仙子,一幢紫碧光華,把身子罩定,倍覺神采飄逸,秀逸奪人。 空中本是雷雨交加,星宿海面,浮冰盡淹,惡浪排空,仗著神佩光芒,將身護住,而且手持靈虎劍,目視劍尖,眼無旁視,耳無旁聽,凝神一志,靈智空明,雖有陣陣的浪濤,疾卷而至,但離身猶有三四丈,似有一堵無影之牆,將人隔住,只打得波翻浪涌,白沫紛飛。 暮地裡,麟兒突把劍眉一揚,劍交左手,微抬右臂,罡風如濤,壓力千鈞,如疾風暴雷,分從四方八面,向那獨角寒蛟激盪而至。 蛟螭一聲怒吼,張鱗振甲,翹尾舒空,蛟尾堅逾精鋼,柔如屈指。黑壓壓。響呼呼,長逾十餘丈,疾從左面,橫空一掃。如果讓它掃著,別說血肉之頓,就是一座石山,也得打成粉碎。 麟兒不敢怠慢,以神禦氣,躡空蹈虛,神劍飛旋,拔空直上,躲過寒蛟一擊,徒見銀雨繽紛。劍氣縱橫.光中裹著一條俊影,挾雷霆萬鈞之力,“白虹貫日”,直取寒蛟,只聞吼叫連聲。 益以霹靂交如。怒濤並作,半空裡,似有千萬鐵騎,紛馳沓至,百壑爭鳴,群山響應,迭起迭落。 那蛟頭長角,卻以推山之勢,迎著寶劍一撞,只聞蹌踉一響,劍作龍吟,麟兒突感手臂酸麻,蛟角也只剩下半截。 蛟怪負痛‘朝下一落,麟兒也收招往斜刺裡縱開。 突聞清嘯之聲四起,一道五彩流霞,飛馳而至,麟兒知道那是恩師,關心自己,不由悲喜交集,迎面飛來,喊了一聲,也不知那來的眼淚,臉龐上,竟淺掛珍珠。 紫陽真人,雖然是笑容滿面,氣定神閒,但想到愛徒以身涉險,內心也不無激動。 卻塵子,苦行禪師和那扶桑姥姥,也跟著飛至.麟兒趕忙仰著含笑問安! 卻塵生子笑斥道: “你這孩子,真會捉弄人,自從入水後,大半天卻殊無動靜,把掌門入,弄得心神不安,何不按時出水,讓我們見著神佩光華,也好安心呢?” 扶桑姥姥也緩緩說道: “這千年惡怪,梗直無法近身,合五人之力,用內家掌風,將它震斃如何?” 苦行禪師微微笑道: “善哉!善哉!我佛慈悲為懷,這龐大蠢物,雖然可惡,但所生之處,卻是無人之區,如果藥物到手,我們還是任它去罷!” 真人望著鱗兒,見他腰上插了許多蓮蓬雪藕,明是已將藥物到手,二師兄既不擬將寒蛟除去,卻也樂得! 扶桑姥姥卻從鼻中哼了一聲,冷笑道:“這樣的天生兇物,最是為害人群,所經之處,均成澤國,凡物當之,鮮能倖免,既然遇著,就必須設法將它剪除,姑息養姦,難道也是正義之士,所應有麼?” 這一說,無異把苦行禪師,訓了幾句,在禮貌上,雖是不該,然而她輩份極高,人又方正,老和尚只好微笑道:“阿彌陀佛,貧僧一時失言!女檀越且請清見諒?” 說完,縱聲朗笑,手揮天龍杖,卷起一道青光,光同匹練,人更如金剛羅漢一般,立和那惡蛟纏在一處。 真人笑道:“既然大家都想將它除去,事不宜遲,金牛谷之事,還望老夫人協助一臂,貧道師徒,只有終身銘感!”邊說立攜著麟兒,師徒兩人,同用神佩護體,靈虎劍,和那太乙五靈劍,功在伯仲,雙劍齊舉,劍幕如山,威力何啻百倍? 有了恩師在側,這孩子更見天真,竟笑向真人道:“我們何不騎在蛟背上,就便耍一下?” 真人笑了一笑,也未忍遽加喝阻,麟兒早用一式“雁落平沙’,疾從空中,朝下一縱。 蛟鱗如鐵,既硬且滑,幾乎立足不牢,跌落水內,乾脆把雙足一跨,趁勢坐落,口中還大聲喝道:“你這老蛟,如再興風作浪,就要沒命!” 真人已降落麟兒身後,聞言笑罵道:“你二師伯已用混元神功。擬將這惡物擊傷,還不默察老怪攻防之道,想法將它一舉殲滅麼?” 蛟頭之前,果然青光閃閃,風嘯雷嗚,這天生惡物,還不時伸出前爪,朝著神杖便抓,口中不是噴水,便是吐氣,禪師從正面所發出掌風,均被它硬行擋回! 鱗兒不由搖搖頭。 驀聞真人暴喝一聲“起”!自己的身子,竟被恩師抱著,還未看清怎樣一回事,一陣腥風,疾從背上壓來,不是佩玉光華,把身護住,即此就得受傷,真人猛把袍抽一展,平空又以出五六丈,降落一處浮冰之上,才把麟兒放下! 略定心神,朝著寒蛟一看,才知這惡物竟利用鐵尾,由身後往前拍打,不是真人眼精手快,這一下,就被它打成肉泥,不由恨道:“我要必將它除去,以解此恨!” 真人微微一笑道:“還要不要再在蛟背上盡情耍了?” 麟兒俊臉通紅,含羞帶笑,卻拿眼望著師尊。蛟首之前,又多了一道銀光,疾如驚雷掣電,矯若河漢凝輝,與那青光一合,愈顯得招式精奇,功深無匹。 麟兒知道大師伯的太白神劍,和二師伯的天龍竹杖,竟是聯合出手,怪只怪這千年惡物,分軀雖然又長又大,但運轉卻非常靈活,不是排空探爪,便是張口噴氣,蛟尾橫掃直擊,擋者披靡,四周冰杖危岩,雪峰巒蟑,都已一掃而光。 一蛟雙老,拼死纏戰,由於惡蛟威力過大,敢情這兩位年高德劭的崑崙首老人物,竟也無法可想! 又是清嘯一聲,嘯音甜潤悅耳,徒見俏影橫空,身法奇異,扶桑姥姥,人從蛟身左斜方,掠空駛來,霓裳飄忽,奇迅無比,人離蛟頭若有三丈高下,更不顧縱橫 杖影,閃閃寒光,突將雙手一縮,身軀微轉,便似飛仙一般,從空而降,臉上那塊黑巾,仍未取下,看不出她那喜怒哀樂之容,但聞她沉聲喝道:“兩位且請速退, 老身又持施放毒藥,除此惡蛟!” 不管卻塵子和苦行禪師武功多高,一聽她又施放鞋中之物,不由暗中一驚,風雷僧已是前車之鑑.彼此知道厲害.衣袍飄舉之間,分向左右掠退。 扶桑姥姥,不由笑道:“藥物雖毒,老身囊中還有解藥,兩位不必見疑!” 話聲一落,身軀疾馳而下,鐵弓鞋連環飛舞,竟打出兩團黃霧,緊跟著雙掌連揮,勁風如濤,把空中黃霧一卷,朝著蛟頭直撲而去! 這是陰山派獨門絕響,也是蚩尤寶典中的七緣元霧,粉由劇毒鍛成,製煉成末,中人必死。惠元所中,正是此物! 麟兒不由暗中一驚,幽幽長嘆道:“此粉過於霸道,隨意施展,有乾天和!元弟弟前番受傷,如不是搭救得宜,難免不道夭折!” 真人驚問道:“袁素涵約你惡鬥時,所發之物,竟是此粉麼?” 麟兒點點頭。 眾人太息道:“風雷僧今晚全身化血,死不留屍,所中正是此粉,看來,陳惠元能保全一命,真是僥倖之尤了!” 麟兒還不知風雷僧已死,趕忙問故,真人概略一說,這孩子不覺為之默然。 師徒說話之間,那寒蛟接著毒霧,竟是張口大吼,立從口內噴水抵擋,同時把鐵尾向前一掃,並劃動四足,剎那間,浪涌如山,地動天搖,群俠存身不得,只得縱身空中,俯視水面,兀猶膽寒。 此時,夜幕已退,東方微現一抹曙光,四周雷聲殷然,電光閃爍,星宿海上,浮著這種天然惡物,在曉色照臨之下,更顯得猙獰可怖起來,計算時間,已是七天,金牛絕谷受困的人,正頻於最危險邊緣,這一想,不由使麟兒急出一身冷汗。 猛從空中朝下一掠,獨角寒蛟兇性大發,劈口一噴,吹氣傷人,百忙中,他也不計厲害,右掌一揚,太清罡力,隨手打出,勉強把那寒氣擋向一旁,更因扶桑姥姥,使用毒藥,不由觸發靈機,驀地憶起雪峰山頭,天惠真人,恩賜雄黃珠,正是龍蛇之類克制之物,何不一用? 忙探手革褒,摸出那紅色丹丸,覷機待發,恰巧這惡物把血口一張,準備伏頭吸水。 麟兒暴喝一聲:“打?” 紅光一閃,雄黃珠劈手打出,穿大口,入蛟咽,只聞波的一聲,大約紅珠撞及咽壁,碎為粉霧,弄得這獨角寒蛟,口腔食道之內,滿布雄黃。 別看這東西,人吃可以預防百毒,但蛇蛟之類,只須稍事沾染,立便奇痛如灼,又辣又麻! 獨角寒蛟,一聲厲吼,立時滾轉翻騰,亂彈亂跳,有如熱鍋裡的泥鰍,掙扎求生般,那情形,難以入目。 星宿海上,怒濤四起,白浪彌天,山谷爭嗚,驚天動地.麟兒趁著寒蛟痛楚掙扎之際,耳目失靈,竟用佩玉防身,穿入那惡蛟之內,覷著蛟頸,招化“五丁開山”,狠狠就是兩劈。 那寒蛟忍痛不住,長尾一陣卷掃,但麟兒乖覺,早從斜刺裡飛身避開,與群俠會合一處。 一陣血雨,由下而上,白浪也立泛紅光,蛟吼雖然慘厲難聞,但兇威大減,顯出成為強弩之末,只須稍待時日,即可見這種久年惡獸,海面橫屍。 真人以金牛谷受困的人,情勢危殆,愛徒靈藥已獲,應立即趕赴馳援,忙對群俠,將此心意說出,並邀扶桑姥姥,移玉乾元洞,略作小憩。 扶桑姥姥冷幽幽的婉謝道:“老身道游日久,自應立即返山,孫女為她祖父所傷,預計時間,難出十日,過此恐難解救,恕老身即此趕回!” 麟兒對這位陰山派的長輩,最具好感,竟把冰蓮雪藕,統統取出,含笑道: “仗著師門德庇.及老前輩惠賜援手,冰蓮五具,雪藕四條,老前輩如不嫌棄,就請隨意揀選,帶點救人,也是功德一件。” 扶桑姥姥微嘆道:“此物雖是地寶天材,老身久煉駐顏之術,尚不需此!而且本門玄冰雪藕,功效與之相同,為著救人,你拿性命換來的東西,好好珍惜使用罷!” 麟兒忙取過一根雪藕,斷做七截,笑答道:“既然取得,就便嘗新,還望長輩弗卻!” 真人等也含笑接過,扶桑姥姥也只好依他.接過雪藕,也未食用,立囑麟兒速即動身,長嘯一聲,沖天而起.半字中飛來雪光素雲,飄身落在素雲背上,那秦吉還在鶴背上,大罵麟兒慢吞吞的,直朝東南飛去。 真人忙著麟兒,召著飛鷹,速赴金牛谷,並告他此時師門長老,暫以不出面為宜,只一出手,說不定事情馬上惡化,崑崙局面,系以目前最大險惡,陰山為最厲 害的強敵,崆峒之系世仇,川中三大派。當以峨嵋氣勢為最強,岷山青城,看似伯仲之間,當推岷山更為陰險,如諸派採取連橫之策,共謀對付崑崙,則本派於旦夕 之間,即可瓦解! 說話之間,師徒六人,已飛身縱落一冰峰之上,麟兒正待撮口長嘯,招呼鐵鷹,前面一座山巒,突出現一條淡紅俏影,翻以驚鴻般,正朝自己立腳之處撲來。 麟兒目光銳利,不由驚道:“來人好似五師嬸,看她行色匆忙,莫非洞中出事!” 真人把劍眉一挑,也不自主地哦了一聲,目視兩位師兄,卻塵子和苦行禪師,也是一臉嚴肅。 仟峰老人道:“那是上官女俠,已無疑問,我們何不迎了上去?” 六條人影晃動,居高下躍,捷逾飛鳥,不移時,立即相遇,來人果是上官琪。 麟兒忙上前見禮,笑呼:“師嬸,此來想必有事?’,上官琪嬌喘初定,一見面,即道:“奉四兄之命,請掌門人立即回山!” 真人不由一怔,忙問道:“難道門中出事不成?弟妹不妨細講!” 上官琪與眾人敘禮後,即將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原來乾元洞中,自麟兒師徒走後,留下餐霞客和白雲生夫婦,看守全洞,洞中兩位受傷男女弟子,經餐霞客等人,細心調治,傷勢逐漸減輕。 餐霞客因掌門師兄隨敵外出,大師兄和二師兄也一同前往,惟恐卒生事變,忙把門弟子喚來,著其小心戒備,自己竟坐鎮乾元中洞,以為這一來,總算小心謹慎了。 午後,和白雲生夫婦,略進午餐,用膳地點,就在中洞側室之內,即作寒喧,白雲生夫婦,隨著師兄,步出石房,誰知到達中廳,石桌之上,卻擺了一封書信。 信封,不但較一般為大,而且式樣奇異,封面上,筆走龍蛇,赫然數字: “司馬紫陽啟” 白雲生劍眉一揚,倒也不忙拆讀書信,就洞中各處,細察一陣。卻也並無半點異常,不由一陣困惑。 上官琪見他雙眉深鎖,忙緊隨身後,到了前洞,大弟子方干城和二弟子元元僧,一左一有,站立洞前,對防守毫未鬆懈。 兩人一見師叔駕到,趕忙見禮,上官填對門中弟子,都存好感,忙笑阻道: “天天見面,何用行此大禮?趕快起來,你五師叔有話動問。” 徐徐略問兩人,由晨至午,洞門口是否有無異狀? 方干城忙敬容道:“師尊和敵人走後不久,前面突傳來一陣蕭聲,音韻既美,曲調又高,弟子亦曾稍習音律,為恩師更是此中高手,惟曲高和寡,數年來,竟不肯再奏,以為恩師將敵人逐見一時高興,竟隨口吹奏蕭來,遂和師弟出洞一探。 事情卻也奇怪,走出洞外,那蕭聲也隨著寂然,不覺懷疑滿腹,惟恐敵人故意將我兩人引出,潛入洞中,趕忙返身待敵,迄今並無任何異狀!” 白雲生把劍眉皺了一皺,正容遣:“你走出洞府時,敵人即乘機而入,不過此人已功臻絕頂,即使候著,你兩人也絕非敵手,中洞已經出事,說不定強敵猶在附近,必須小心在意才行!” 囑咐完畢,不待答言,立即返身入洞。 只嚇得方干城和元元僧,汗流央背,趕忙伏地請罪。 上官琪生性仁慈,最憐晚輩,忙反首笑道:“你二人平日小心謹慎,此事也委實無法責怪你們,毋用不安,就此起來吧!” 夫婦兩人,返身入廳,餐霞客手中已拿著信箋,壽眉深鎖,一臉愁急之色,口中竟恨恨連聲道:“賊禿可惡,賊禿可惡!” 白雲生夫婦,接過信箋一瞧,也不由勃然變色,原來信上寫著: 字諭司馬紫陽師徒知悉,縱徒為惡,賊害武林,且敢與本門訂百日之約,胡作妄為,莫大過甚!久守不來,赴約之期,已不過半月耳。 廬山門弟子,已為本門所擒,屆時不到,當遵武林常規,依法懲處。取捨從違,望早置答! 峨嵋覺明 這封信,無異向崑崙提出最後警告,如不依時赴約,被擄的人,勢將一命不保。 金牛谷事情一了,麟賢姪即將奔赴峨嵋,時日雖迫,尚還勉強可以赴約,不過以他這種口氣之橫,實不像那有道高僧口中所出。 敵人既已派來高手潛入洞中,說不定還得施展其鬼域技倆,於是奔赴後洞,再事察看一番。 後廳正面,掛著崑崙祖師神像,平日用黃縵遮住,偶爾檢查,不料,神像已空,而且把四兄的元陽尺,也順手取走。 來人武功太高,看清形,可能還擅神偷秘技,經前洞後洞四處搜索,半點痕跡也不曾留。 祖師神像被偷,如不追問,江湖上勢將傳為笑柄,從餐霞客以下,均以待罪之身.由掌門人回洞後,任便降罪處分,特此趕來面陳一切,並懇立即返洞。 紫陽真人聞祖師神像被偷,絲毫不動聲色,反對上官琪溫慰道: “此事絕不能怪你們粗心大意,雞鳴狗盜之士,委實防不勝防,不過他們認為就以得手,倒還未必?” 不但上官琪心中一震,連青雲師太和仟峰老人等,都覺暗中一驚,因為祖師神像,系代表一家宗派之象徵,如果神像也被人竊去,而不能立即取回,那無異于把崑崙派的名譽,宣布破產。 敵人出入洞府,除弟子偶聞蕭聲外,其他不留任何痕跡,以餐霞客白雲生以及上官琪等三人身手而諭,確係江湖上的一等一的好手無疑,敵人中洞留書,後洞取像,二人毫無感覺,這已經極感難堪,神像被竊,關係一派存亡,真人涵養再高,也不應把它看得如此淡漠!事情真怪! 麟兒眨了眨眼睛,望望恩師,又望了兩位師伯,微笑道:“四師叔的元陽尺,系前古仙人之寶,被人竊去,倒覺可惜,金牛谷的事情,如經解決,弟子當立赴峨嵋,向他要人,並取回此寶,”而今只有暫時辭別師門長上了!” 行禮如儀,撮口一嘯,空中立飛來那只神鷹,不待落地,立即飛身一躍,待聞嘎嘎鷹鳴,立即入雲而去。 真人一行,也趕著回洞,搜索敵蹤去了。 由星宿海飛赴金牛谷,應循東南方向直飛,麟兒一心懷念受困諸人,也就無心計及方向,鐵翅蒼鷹翱翔空際,奇迅無比,但方向知過份偏南,風弛電掣之間,忽聞一陣簫聲,抑揚有致,婉轉入雲,音調之美,無與為匹。 麟兒受紫陽真人三年教養,不但武功已得絕傳,即棋琴書畫,也無一不精,而且本性率直,秀雅天成;遂成當代武林後進之士,第一人物。 簫聲入耳,不禁怦然心動,但惟恐誤了行程,躊躇而不敢下。 可是那簫聲偏過份作怪,裊裊餘音,扣人心弦,一音一字,清晰入耳。 座下這只鐵翅蒼鷹,似乎也解音律,不待麟兒指示,突把雙翅一收;驚鳥之疾,勢能毀節,只聞耳際呼聲大作,千丈高空,穿雲降落,不是麟兒功深,幾乎躍下鷹背。 離地還有數丈,麟兒已發出王佩神光,青碧光華一罩,神鷹竟似如夢初醒,雙翅一展猛然前面一飄,立將疾落之勢剎住。 此處。正是西崑崙雪地少女出現之地。 冰 冰巖,堆落谷中,寒氣襲人,置身其間,宛如劫後初臨,傷心慘目,想到師弟練秋,下落不明,不由一陣傷心,淚珠自落。 那吹蕭人誘人到此,卻己不知去向,凝神四顧,周圍一片岑寂,不但杳無人影,連飛禽走獸,也不見一個。 最後,麟兒兩眼,卻落在那亂糟糟的冰谷之內,面東;還有一處,並未為冰峰碎雪所填滿,這無異無異于之中,卻留了一處小谷。 飄身臨近邊緣,還未到達,卻呼的衝出一條白影,不用看,知是雪猩。 這東西,渾身雪白,精神奕奕,麟兒卒不及備,幾乎被它撞個滿懷,趕忙一閃身,輕輕躲開。 雪猩似乎認得麟兒般,怪眼一睜,滿臉驚異之容,但隨即發出一聲異嘯,那身子便如“流星趕月”般朝谷底落去。 麟兒愕了一愕,毫不遲疑地將身縱落,往下一看,不由頓感一驚。 原來此處竟是有數大小雪洞,乍看去,好似蜂窩一般,裡面靜悄悄的;也不絕有雪猩出來,大約上面雪峰坍塌時,主峰落峰落于正中,靠峰一面,反少冰雪滾塞,他一面掛念金牛谷受困好友,但也想明暸這位天真稚氣,美似金童,師弟練秋的安危生死。 還有,那又野又美的雪裡玫瑰,雖然渾身有刺.但她的格調,與別的女子,大有不同,這種奇異美人,如被冰雪壓死,豈不可惜? 眼前這許多雪洞,哪一處是少女潛蹤之所?更何況,金牛絕谷的人,生死之期,連今日也只有三天了。 三天時間,眨眼便到,任便失去一個,麟兒都得抱恨終身。 猶豫之間,瞥眼卻見左前方一座洞口,擺著一具破藤兜,那正是雪裡少女出洞所乘之物,細看,兜上還有血跡。 麟兒暗裡一驚,不由想道:“不是少女被冰雪打傷,就是秋弟曾坐過此物,既有血跡,倒不能不順便一察,否則實愧師門?” 心意既決,即縱身洞內。 冰岩雪洞,別有風光,洞壁全由冰雪泥石所凝成,其堅如鐵,寒氣襲人,通道曲折迴環,四通八達,冰壁上,卻有不少猩猿爪印,信步而入,左顧右盼,裡面,卻有幾處冰室,還躺著那受傷的雪猩,不是破臉,就是斷臂;齜牙咧嘴,似極痛苦。 麟兒最具惻隱之心,忙蹲身一看,雪猩受傷之處,竟已有人用草藥將傷處敷好,而且這種草藥,竟是治療跌打損傷常用之物,諸如三七、過山龍、番天印、滿山香,應有盡有,不由暗暗稱奇。 受傷雪猩,有的已昏沉入睡,有的卻圓睜一雙怪眼,雖然不動,卻似怒極。 麟兒不由笑道:“你這些披毛畜牲,見了人,不分青紅皁白,立即兇威大發,自己傷得不能轉動,猶不能捐棄傷人之念,按理須把你們一一打殺,但我看著你主人的面子,師門靈藥猶多,就此便宜你們吧?” 忙取出藥瓶,每一猿猩口內,納了兩粒丹砂,這是紫陽真人治傷聖藥,功效奇偉,藥才入口,遍體清涼,不須臾,都沉沉睡去。 出了側洞,仍一直往前,但因洞中深遽,竟是愈走愈暗。 前面已隱約傳出燈光,麟兒大喜過望,三步並作二步,往前一衝,雪洞無門,閃入一看,只覺心頭鹿撞,驚喜若狂。 這冰雪住室,卻非常特殊,當中是一石缽,裡面滿儲松子油,光炸青碧,其明如晝,左邊卻是一處石榻,榻上鋪滿猩皮,上面躺著一位十四五歲的美少年,周身蓋著猩皮數幅,只留頭部在外,細看,正是耿耿難忘,一心懷念的師弟董練秋。 麟兒魯莽地衝近榻前,掀開猩皮一看,師弟身上,猶染有不少血跡。 左手脈腕處,竟被那黑寡婦劃了一道寸多長的口子,上面卻灑了一層黃色藥粉,業經把創口封住,此處已無大礙。 一探心脈,卻微弱得幾乎辨別不來,不由心中大感一驚,忙探手囊中,想把那靈芝石露,取出與他飲用,卻不料冰蓮雪藕,把革囊脹得鼓鼓,簡直無從插手。 論數量,麟兒所帶,並不為多,雪藕四根,冰蓬五具,除食用外,還把一大半交與恩師保藏,自己所留,不過藕一根,把它斷作數截,另有蓮蓬兩具而已,但革囊儲量有限,幾段雪藕一放,還有兩只海碗大的冰蓮蓬,已把革囊,弄得無餘地可以插手。 將冰蓮雪藕,放置榻上後,取出玉瓶,灌了不少靈芝露液,隨手一探秋兒穴道,不由嚇了一大跳,原來秋兒全身經脈,竟被風雷僧用重手法所傷,尤以手太陰肺經,少陰心經,足厥陰肝經,傷得尤重,無怪乎他心脈微弱,昏迷不醒。 忙運師門絕傳 太清手法,先把師弟穴道打通再說,於是兩手一陣搓揉,掌抵足心,一股奇熱,直由湧泉輸入,納諸丹田,散及四肢,通中府,透雲門,開天府,進而極泉青靈少海各處穴道,豁然而通,又用手把他全身按摩一陣,秋兒玉頰,本是一臉慘白,此時竟漸漸紅潤起來。 麟兒正待把自己所煉成的道家元氣,助長師弟功力,只聞一陣雪猩吼聲,由外而入,還未及轉念,身背後微風颯颯,燭影搖紅。 未曾轉身,背上已挨了一掌,好在無意之間,被純陽雙鈸擋住,否則,只此偷襲,就得受傷,不由異常震怒,反手一劈,力猛招沉,眼前白光一閃,床上冰蓮雪 藕,竟被人順手撈去一大半,不由嚇得亡魂皆冒,匆忙裡,把剩餘之物搶下,放在囊裡,但來人拳招如雨,節節逼攻,放眼一瞧,正是那雪中猩女。 麟兒忙含笑招呼道:“床上睡著的,正是我的師弟,特來救他!請勿誤會?” 說完,即往旁邊一撤,停手不打。 那少女所搶的雪藕冰蓮,竟被隨來雪猩接去,門口已站著四五只大猩,把門守住。 少女白白的臉上,隱蘊怒容,而且把一身奇異武學,儘量施出,專揀麟兒要害之處,盡適下手。 麟兒急得昏頭脹腦,忙一邊抵禦,一面退向門邊,正想覷機衝出。 雪猩有如怒潮,一湧而上,好在石室還大,否則只有束手成擒了。 麟兒用了六成掌力,“金蛇剪尾”,反身劈去。 群猩吼了一聲,不敢硬接這種道家罡氣,從入口的旁,往左右一分。 “此時不走,正待何時?”人影顯動之下,麟兒遂穿出室外,立把師門牟尼身法一運,躲過幾處雪猩偷襲,總算平安出來,無如這位身帶三分野性的女嬌娃,也跟著趕出,口中正含著一只竹哨,嗚嗚作響,招來數十只大雪猩,竟把人團團圍住。 雪猩招沉力猛,悍不畏死,分從四方八面,猛攻而來,那雪地女娃,也不知對麟兒懷著什麼惡念,竟施展渾身解數,把崑崙崆峒招術,揉合雜用,還夾著一種不知名的陰功。 她從空中一掠,“驚鴻照影”,電閃風飄,白白的臉上,竟無一絲笑容,酥胸玉腿,在雪地掩映之下,幾疑是那散花仙子,謫降塵世,頓把麟兒看得一呆。 不料群猩拳招似雨,向上背上,在一瞬忘形之下,卻重重的挨了幾拳,少女玉掌往前一探,千絲寒氣,直撲頂門,麟兒不由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噤,忙把雙腳一頓,縱身空中,猛吸丹田一口氣,右手由下而上,畫了一道小弧,猛可裡.往前一推。 兩掌相接,“啪”然作晌,麟兒怕她承受不起,不過用了四成力,不料一縷寒氣乃竟由掌心直透丹田,那全身不覺涼了半截,突感頭重腳輕,幾從空中跌下,只嚇得他亡魂皆冒、不敢再行怠慢。 身子幾轉,“雲龍三現”,快如石火電閃般,猛往斜刺裡掠開。 不料人未落地,卻有一陣寒氣,猛從身後襲來。 兩只大雪猩,比人高出一只頭,竟用噓氣成寒之法,往麟兒頸後一吹,白氣森森,其寒透骨,其利如刀,人畜當之,立便血凝體僵,肌膚龜裂,十九難以倖免,這種功夫,如何練成?以及它那正確的名字,連麟兒也茫然不識。 趕忙往斜刺裡一閃身,並用牟尼身法,輕輕避開,無如身上奇寒之氣,卻陣陣發作,先是,一陣涼意,由心頭漸向四肢擴張,驀覺皮膚收縮,毛髮直豎,如置身 萬載寒冰之內,自有說不出的奇冷,下顎和四肢,竟不由自主的顫動起來,與瘧疾初發時,畏寒情形,不差兩樣,儘管運用本身元陽,來驅除這種體內寒毒,雖然有 效,但元陽之氣,出自丹日,擴之四肢,寒氣立去,可是一經停運,立覺其冷如初。 麟兒雖然功力極高,竟也弄得啼笑不得。 那雪地少女,攜著猿猩,緊緊把麟兒圈注,騰挪縱躍,吹氣噓寒,猿步猩拳,運掌如飛,直似殺父仇人一般,絕不輕輕放過。 麟兒不由怒道:“我與你何仇何恨,要這樣的糾纏不休?乾脆和你拼了。” 那少女沉著一付白森森的臉,毫無血色。(這是她第一個缺陷),也沒有一絲笑容,口中竟不答話,驀地往前一扮,卜的一口寒氣,往麟兒臉上便吹。 美麟兒,因為她糾纏不已,也觸發了滿懷怒意,身子一縮一縱,“捷狸捕鼠”,十指如鉤,往她脅窩便插。 男女間,兵鋒相對,走遍武休,誰也沒有這種打法! 只聞“呀呀”之聲,少女被人製去機先,弄得奇癢難禁,啼笑不得,心中大急,張口竟發出這種叫聲來。 美麟兒聽了這種聲音,才知她是一個啞巴(這是她第二缺陷),兩手觸著她的肌膚,其寒透骨。這哪兒是血肉之軀?簡直是冰雕雪塑,(這是她第三缺陷),不 由一呆,寄在她身上的滿懷熱望,個個都成泡影,秋弟弟,世之威風祥麟,命由此女救出,但討了這樣一位奇異媳婦,啞巴還不說,但一冷一熱,如何行那周公之 禮? 當下也不忍傷她,凝望天色,又去了半天,只好把手一松,強提丹田一口氣,飛身一躍,人如天馬行空,快似電閃風馳,心事重重的往東南方向躍去。 那雪中少女,本來受人愚弄,誤把麟兒當作敵人,待全身穴道為人所製,自忖必死,來人和自己所救的少年,同是丰神如玉,但似有三分獃氣,既把自己捉住,發了一陣呆,不用說傷害,連摸也未摸,就此釋放,也就不解,更無心叫雪猩再事追逐。 秋兒躺在洞中,她一心一意的懸念,見了他,似有說不出的快慰,十餘年的雪地冰天,除六七歲時,曾受父母愛護,此後爹娘相繼死去,只有日伍猩猿,平日就沒有見到與自己類似的人,更談不到與自己年貌相若的男子,這次,無意之中,能從風雷僧手中,奪得了他,自不啻喜從天降。 她也知道,個兒郎為陰手所傷,自己身邊雖然無藥,但西崑崙盛產雪參,如能拔得一根,不但玉郎的病,可以根除,連自己的痼疾,也可能有治癒希望,此女聰 明中帶著三分渾噩,秀麗中偏含著幾處宿疾,在未來崑崙派麗人聚首中,竟是獨成一格,也變成神山三老心愛的女弟子,此番事變,看似突然,但冥冥中實有天數。 她念頭一動,即吹功竹哨,忙和眾雪猩趕回洞中,麟兒拼著性命,所得來的雪藕冰蓮,卻被她無意之中搶了一大半,雖然未曾見過此物,但她知道這兩種東西,是一種不易獲得的靈藥,於是喜孜孜的趕回洞中,竟想利用手中所得,試醫玉郎,結果如何?後?后文詳細交待,暫不細表。 麟兒縱身出谷,擺脫猩女糾纏,幾個起落,即降落一雪峰之上,撮口長嘯,想招來那鐵翅蒼鷹,但事情很奇特,周圍靜悄悄的,不但神鷹不見,半空中連鳥跡也無,不由心中大急,一嘯再嘯,佇立半晌,仍然杳無動靜。 |
第19章 寒蛟神劍b
離雪峰約有百餘步.峰巒起伏,列嶂累堆,面正南,卻是三峰矗堅,比自己所立之處.卻高出百丈有奇。 這三峰,形如筆架,冰柱凸出,片體通明,受那雪光一照,只覺銀芒閃目,如置身琉璃中,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足為此處風光寫照。 驀覺青光一閃,中峰冰柱之上,竟現出一人,那冰柱,不上不下,從峰腰斜穿入雲,大可合抱,然冰上滑不留足,此人只須雙腳一點,比釘在上面還牢,背著兩手,安閒自在的雙目朝天,煞似鶴立雞群,睥睨一切! 麟兒倒也沒有閒心計較這些,一心一意,只望神鷹出現附近.能立即趕赴金牛谷,於是振丹田之氣,撮口一嘯,嘯音清越入雲,回聲四起。 忽聞那人從鼻中哼了一聲,竟自言自語道:“黃口孺子,傲視武林長輩,撞上我老人家,只有找死!” 兩峰雖然遙遙相對,但寒氣撲面,吹得兩耳呼呼作響,再說彼此相隔還有百餘步的距離,不論練功人耳目多靈,要聽清對方的話,實不容易! 但事情恰恰相反,寥寥數十字.竟是字字入耳麟兒不由大吃一驚,無意間,“噫”了一聲.卻不料又引出人家閒話:“不服氣,可叫我老人家看點什麼,能在我鐵簫之下,走過三十招,我才服人家對你不是瞎捧!” 這明明是向麟兒叫陣,而且口氣大得嚇人,不由使麟兒想到那簫聲,祖師神像下落,先有簫聲作怪,神鷹翱翔失控,也由那簫音所起,來人身份不明,是敵是友,猶在兩可之間,不由暗想到:“此人與川中峨嵋派,可能互有淵源,不管他身份如何,我倒得試他一試,以免他輕視師門!” 想罷,凝神微注,見那人一襲青衣,不冠不履,恰似一落魄文人,論年齡,卻在五十以上,雙眸精光閃燦,左額還有一道兩指寬的紅色胎痕,面容瘦削,顎下無 胡,此時猶背著一雙手,面對麟兒,手中是否持有鐵簫之類,卻無法看出,但面容陰氣森森;使麟兒一見,就大起反感,不由含著怒意,從鼻中哼一聲,冷笑道: “西崑崙為本門重地,雖不禁人來往,卻也不容有人在此搗亂,想恃技逞強,童子無知,倒要就此討教!” 那人仰天打了個“哈哈”,大笑道:“九十年來絕跡江湖,此次峨嵋探友,卻聽說武林道中,以崑崙派為最猖撅,為查究竟,卻討了個這份下書的差事,自以為 後生小輩,既有本事逞凶,一定有過人之處,身入乾元洞,所遭所遇,不啻土雞瓦狗之流,所謂崑崙五子,尚且如此,孩子,你能有多大的道行? 語聲未落,那人雙腳一頓,肩不搖,身不晃,拔空二十餘丈,人如一只大鳥,朝著麟兒飛來,陡聞衣袍震風之聲,眨眼即到。 麟兒一身寒毒未盡,功力實已大減,被人往身前一逼,不由自主的倒退下六七步,暗中吃了一驚,勉強定住身形,不覺又氣又急! 正是: 求取靈藥在 夢魂阻巫山 來人已站在麟兒身旁,緩緩的拿著鐵簫,陰森森的笑了一笑。 這一對面,愈覺此人陰險可怕,不由對他惡感愈深,劍眉一揚,正待設詞相問,那人大拉拉的說道:“你不是要向我討教麼?有什麼事,只管儘量使來,我倒要看看太玄那牛鼻子,有什麼超群壓眾的武林藝業,傳授他的徒子徒孫?” 麟兒最恨的,就是人家當著面,侮辱自己的師門,這一來,不由逗發滿腔怒火,迄也大拉拉的說道:“對付那些夜郎自大的人,就仗師祖傳授的幾手粗淺武功, 即可把人打發,用不著什麼高深藝業!”因為冷得難受,遂探手革囊,捏碎冰蓮蓬,拿了一顆蓮子,放在口內,這東西,入口生香,甘美無比,食了兩顆,體內寒毒 之氣,又便大減。 麟兒見此物功效神速,不覺暗中稱奇。 手持鐵簫的中年老者,一見麟兒吐出的蓮子殼,冷芒如電的望了一眼,口中還不自覺的“噫”了一聲,似怕麟兒看他笑話,立又故作不見。 麟兒也詭,故意拿出一顆蓮子,放在口內,咀嚼作響,復又“卜”的一聲,將蓮殼直往那老者胸前吐去,他這一手不但含著內功勁力,而且使用鐵口涎的本領,別看它是一塊半軟半硬的蓮子殼,但一經打中,即可穿肌入肉,片刻傷人,和暗器委實沒有兩樣。 老人臉色一變,愈顯得陰險絕倫,似有意似無意把手中鐵簫一擋。 只聞“錚”的一聲,蓮子殼雖然格落地上,但老人手中鐵簫,也幾乎一下震落! 顏面雖變,但他還故作大方,不發一語。 麟兒食了二顆冰蓮子,寒意已退,又恢復了他那天真爛漫的情景,雖然急著趕去金牛谷,但眼前卻遇上強敵,不能不把人打發,再趕緊抽身奔赴。 當下朗笑一聲,也慢條斯理的說道:“恕我無理,適纔因為腹中飢餓,所以食了三顆冰蓮子。” 那人聽了冰蓮二字,似覺陰沉沉地吃了一驚,嘴皮幾動,想問,終於忍了下來,卻拿眼又把地下的冰蓮殼看了一看。 麟兒知道他已認出此物是一種地寶天材,可能還需用孔急。但故作矜持,不與顯示,無如欲蓋彌彰?遂也不予理睬,仍繼續說道: “蓮殼如果有用,無妨任便拾取,也絕無人即此見笑。惟據師門飛報,謂有人潛入乾元洞中,竊取師祖神像,與適纔所言互相印證,當知為足下精心傑作了!” 那持簫文士大拉拉的從鐵簫之中,取出一束白絹,狂笑道:“不錯!此物正是我蕭某所取,我拿來卻無他意,淨手時,如無碎巾碎紙,正好用得上它?” 麟兒暗中恨道:“好在恩師細心,中廳所懸,原是一幅假像,如果真被他偷得,師門威望,豈不毀於旦夕之間?”遂把臉容一整,沉聲喝道:“按足下所言,原是武林長者,當知竊一派祖師神像,便或勢不兩立?!” 持簫人把雙眉一掀,陰森森的冷笑道:“我蕭使君自躋身武林,憑一只鐵簫,橫衝直撞,所向無敵,漫說這一幅小小畫像,即便取人頸上人頭,也不過探囊取物耳!” 麟兒已將乾元罡氣,滿布全身,但表面上仍顯得輕鬆之極,緩緩的往前走了幾步,淡淡一笑道:“如果人家的想法,也和足下一樣,又當如何?本門祖師神像, 系歷代吳道子所畫,恩師紫陽真人,至為珍視,鼠竊之流,別說偷取,連偷看也不可得,畫像,一死物耳,猶無法到手,活生生的頸上人頭,足下卻自詡為探囊取 物,語氣雖豪,但只恐銀樣臘槍頭! 無補於事!” 蕭使君拿著手上鐵簫怔了一怔,驀地氣沉丹田,功凝雙臂,鐵簫往前一指,“雁點秋雲”,便有一縷寒風,挾著奇異嘯聲,緊對麟兒,當胸襲到。 美麟兒,前有玉佩當胸,後有佛門雙鈸護背,有恃無恐,身子-縮,人似陀螺一般,滴溜溜的一陣盤旋疾轉,寒風襲擊雙鈸,震得當當作響,猛可裡,左臂一揚,掌藉身體迴旋之勢,由上而下,攔腰便砍,招名“巧剪蘭心”,正是陰山派百步飛環獨門絕招的精奇招數,使了出來。 掌未臨身,風若雷鳴.沉穩詭秘,令人防不附防! 蕭使君雙眉一皺.目內冷芒.射出一兩丈遠,立將鐵簫往下一沉,“閒蕭弄玉”,卷起一片濤聲,猛可裡,鐵蕭一指,疾攻中盤,同時左手揮掌,“香寒揮霧”,劈空打來,這一招兩式,右守左攻,確是武林罕見功力,不是麟兒功高莫測,絕難是他敵手。 他朗笑一聲,俊影往斜刺裡-躍,“金谷移春”,步法如流水行雲,又穩又快,閃身之間,卻把背上雙鈸取下,邊走邊笑道:“你這一支鐵簫,使來格式不惡,看情形,正好陪你耍一下!”閒話說得輕鬆,卻把雙鈸往前一照,鈸光如練,聲作龍吟,照得蕭使君有目難睜。 麟兒又穿身往前一縱,雙鈸揚合之間,“風燈搖夢”、“霜杵敲寒”,順著蕭使君鐵簫來勢,一擋一敲。 敵人冷笑一聲,驀將鐵簫一縮,身子往前一閃,正挨著麟兒的蛟鞘革囊,一擦而過。 麟兒不知他已暗中使了一招,“琴書換日”,這是神偷八法中的奇妙手法,紫陽真人雖然才通個外,學貫古今,對愛徒幾是無所不傳,似這種剪綹之術,連真人也是外行,麟兒自更無論了。 袋中緊要之物,竟被人家順手竊取,但麟兒茫然未覺。 奇招被人躲過,不由激發麟兒小孩心性,清笑一聲,“白鶴沖天”,拔地而起,碧落之間,席捲而至,同時口中吆喝道:“留心你項上人頭。” 蕭使君哼了一聲,也未答言,長簫一揮,劃空作嘯,迎著麟兒飛鈸便打,同時抽卷風聲,“虛閣籠寒”,一陣狂飆,恰似車輪一般,緊對麟兒,激射而至,雙方勢子均快。 麟兒輕笑一聲,招式不變,迎著鐵簫便落,純陽雙鈸右手第一招落在鐵瀟上,倒豎蜻蜒,竟同生了根一般,蕭使君打出的袖風,也被麟兒周身罡氣逼退。 這無異於硬打硬接,但麟兒臉帶微笑,滿面輕鬆,功凝鈸上,往下坐落。 蕭使君雙目圓睜,毛髮畢豎,手中持著鐵簫,竟絲毫不敢怠慢,身子盤旋疾繞,更是不停,兩人這一較上勁,誰的功力稍弱,不但當場出醜,而且還得受傷。 繞場數十匝,罡風如山,從鐵簫逼出,簫頭震動,愈來愈劇,只聞饒鈸錚錚之聲。 麟兒倒豎靖蜒,分文不動,任他雷嗚風嘯,離身子約有一兩尺,宛如隔了一堵石牆,即把風力擋回。 蕭使君赫然震怒,目眥欲裂,綻口一吒道:“豎子敢耳,滾!” 隨著話聲,左手猛往簫身一搭,竟把棍招使在簫招之上,招名“鐵牛抄欄”,猛力往上一挑,這一下,何啻千鈞之力?饒你麟兒功力再高,自也承受不住。 麟兒臨危不亂,見招拆招,竟藉這一挑之勢,突把身子往上一彈,半空裡,一式“雲裡翻身”,仰身朝上,雙鈸平揮,“斷浦沉雲”,立把上揚之勢穩住,緊跟著猛把身子一滾,凌空易式,“空山掛雨”,直落而下,還夾著一陣銀鈴似的笑聲,正落在蕭使君身前不遠之地,正待發話。 誰知對方縱聲喝道:“老夫封簫數十年,能在我手中走過三十招者,一切恩怨,自矢一筆勾銷,你竟能和我硬比功力,自較崑崙五子略勝一籌,我也不願忒為已甚,而且還有生死之約,適當其時,就此饒你去吧!” 麟兒知他言不由衷,暗中雖然竊笑,卻念人老珠黃,成名不易,遂也不再相逼,僅淡淡一笑道:“本門駐地遼闊,不速之客,想得此地搗鬼者,不受歡迎。還望立即下山,否則一切誤會,應由足下全部負責。” 老人恨聲道:“孺子無知,蔑視長輩,有朝一日,如再犯在我手上,總教你逃脫不出這支鐵簫!” 他從容不迫地轉過身,提著鐵簫,一曲入雲,聲如金石,緩緩地跳落峰下,載歌載弛,瞬息不見,但餘音裊裊,盤旋耳際,歷久不絕。 麟兒不由長嘆一聲道:“日來所遇高手,武功均神奇莫測,蜀中二老和那風雷僧,已作師門所能抵敵,陰山派的扶桑姥姥,因為舐犢情重,化敵為友,可以不論,不圖又遇此人,功力之高,難竊全貌,如與群魔聯合一氣,與師門互作對手,則未來情況,還真不堪設想。” 一陣感嘆後,已是晌午時刻,座下神鷹,尤杳無蹤跡,不由心中大慌,找了一陣,也無結果,不由暗道:“這該是天欲絕人,處處中人陷阱,只好運用全部功力,趕赴巫山,真正至友身亡,嬌妻不保,也只好拼著與敵人同歸於盡,作那義不獨生之事了。” 於是孑然一身,踽踽涼涼,竟運用禦氣飛行之術,謹對東南方疾馳。 崑崙山綿延數千里,地勢絕高,亙古很少人跡,麟兒知道甘糧已罄,飲食之事,如找不到居民,只好仰仗清泉鳥獸了。 他一心一意記著金牛谷的人,龍女,瓊娘,是他名份已定的妻子,惠元和玉女,是他心頭至友,這兩人,在他心目中,幾和前者有同等份量。 還有青蓮師太,師執長輩,廬山女弟子袁玉英,為著曾經救過她的命,竟深深地愛著自己,只是她這份愛情,絕不敢存心接受,否則,不為師妹所輕視,更覺對不住自己良心。 雜念紛陳,交沓走了半天一晚,猶未脫離崑崙範圍,也未曾略進飲食。 晨曦初出,曉色雲開,麟兒頓覺又飢又餓,而且困意重重,不作調息,勢非病倒不可,山高泉少,踏遍層巒幽壑,總算找到一條山澗,水流淙淙,清脆入耳,聞聲自是喜極。 忙縱身一躍,飛到澗邊,山洞不寬,但深可嚇人,而且曲折迴環,順著山勢婉蜒,遠不可測。 麟兒急於求水,遂躍下絕澗,落腳處,卻是一方青石。 澗中,七狹下闊,森森寒氣,襲人心胸,由於澗水極深,壁影落於水面,愈覺陰森可怖,麟兒本來口渴,受著這種陰涼氣氛一照,不內渴念全消,可是猶蹲下身子,掏了一捧水,飲上幾口,但覺其涼透骨,不內暗道: “這絕泉,可能直通西崑崙,由於冰溶雪化,故澗水冷得出奇!” 正待出洞趕路,似有嘎然鷹聲,但聲音微細,不是麟兒耳敏,幾乎聽不出。 澗有鷹鳴,難道靈禽過境,對澗覽客,撲落水內,以致受傷不成?”念頭一起,不覺好奇之心大發,一式“穿花覓路”,人如一只大雁,浮空掠來。幾彎幾轉,波光如鏡,偶見自己臉透紅,丹唇玉頰,有類好女,不由暗裡自驚道: “男如女像,最惹糾纏,稍事不慎,即可毀壞道基,還損及師門聲譽。真是一點也大意不得!” 這一想,不覺悚然戒懼。 前面一石灘之上,果然伏著一只大鷹,雙翼微展,垂首哀鳴,似受傷害一般。 翼翅上,還躺著一人,花白胡,破衣跣足,左臂還挽著一只叫化袋,懷抱綠竹杖,雙眸緊合,看情形,已受重傷。 麟兒一見,正是自己的鐵翅神鷹,和傳授陰陽罡力的天山神丐,不由大驚失色。 忙撲上前,手捻神丐脈腕,見脈息稍強,以他一身功力而論,些微傷勢,絕不至於弄得無法動彈,不由大感困惑。 忙探察他全身穴道,已察出“關元、鳩尾、商曲”等要穴,盡已秘塞,而且,點穴手法,也與眾不同,不由暗道:“以情論事,明是金牛絕谷,情形惡化,神丐 師伯,遠道趕來,中人暗算,神鷹也一塊受傷,無意之間,落在此處,人與鷹筋疲力竭,乃至無法動彈,如果不是因為口渴,有此巧合,後果還真不堪設想。” 趕忙澄心祛慮,靈智空明,雜念不生,振丹田之氣,用手往他命門一拍。緊跟著一路推拿,掌走百脈,功行四肢,手法俐落無匹。 不一會,天山神丐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把頭搖了一搖,圓睜雙目,有如大夢初堅,見蹲在自己前面的,正是麟兒,不由把手朝著眼睛擦了一擦,似乎不相信自己的雙目。 麟兒趕忙笑道:“師伯,你被人點中穴道,而且中的那是重穴,再過一時,關元鳩尾兩處,即時產生嚴重後果,只一咯血,即使無救,此來,想是金牛谷情形惡化,待弟子把神鷹治好後,即奔赴絕谷馳援便了。 天山神丐,用手撫著神鷹的頭,一臉黯然神色,嘆道:“靈禽為主,忠義可嘉,微此物,此身早已作古,傷我的人,招式奇詭,不到十合,老叫化竟敗存他鐵簫 之下,匆忙裡,騎鷹逃避,靈禽也被鐵簫所傷,好在跌落洞中,傷我的人,以為人鳥無救,看了一眼,即便他去,詳情當容細告,就煩賢姪為它療傷如何?” 麟兒一聽,似又是那蕭使君所為,為著救護神鷹,也就不急細問.那蒼鷹形似昏迷,全身抖顫,低鳴一聲,雙眼似睜還閉,神態甚是困頓可憐。 麟兒甚是痛恤,知它身上所中,為武林中一種至高陰功。忙運用道家太清罡煞,駢中二指,緊對鷹頭,一絲白氣矯若游龍,在周身羽毛之內,鑽來鑽去,也許由於他求好之心太切,真氣迴旋,嘶然作嘯。 天山神丐,靜坐一旁,竟含笑阻止道:“此事焉能性急,任便胡來?須知:你這種道家元陽內罡,已奪造化之奇,至若反虛為實,化無形為有形。這種功力,更非常人所能及,蒼鷹全身,已為陰寒之氣所傷,它已承受不住,如用熱力猛攻,何啻贏虛已極,即便大補,豈非送他一命?” 麟兒忙點頭受教,立把功力減了下來,神丐又從叫化袋內,傾出兩顆碧綠丸子,自己服了一棵,把一顆塞在蒼鷹口內,還笑道:“這藥丸,與你小有幫助,就算酬你救我之德如何?” 不到半個時辰,蒼鷹傷勢,已漸痊癒。 麟兒一停手,老叫化立跳起身來,正色道:“適纔,因為你運用道家內罡,我如危言聳聽,勢必使你走火入魔,而今你已停止動力,且不能不據實相告,我來 時,金牛谷已成一片火海,龍女和惠元,幾番想欲衝出,均被敵人擊落,苗疆公孫虛,和衡山大俠鐵蓑老人,都已受傷,那毒龍史因頭上獨角,被你擊掉後,反倒成 全了他,但把你恨之入骨,目前晝夜不停,猛攻猛擊,受傷的人,大約均已無救,連惠元和龍女,此時恐也一併遭了毒手!” 麟兒一聽,只嚇得魂驚魄落,幾乎就此昏了過去。 神丐忙把他扶住,怪眼圓睜,大喝道:“大丈夫,生何足戀?死何足悲?受困的人.果直全部毀掉殺妻死友之恨,難道你不會親手報復麼?” 麟兒心如刀割,含著淚點點頭道:“師伯,我和你即此就走吧!眼前,我已成為人間罪人,負妻負友,毒龍叟我決不繞他就是,其餘善後的事,師伯愛我一場,也只有麻煩你老人家了。” 天山神丐先是一驚,繼而大笑道:“孩子,我和你雖無師徒之名,但總算有一技傳授,有話不能不說,看你心意,死志已萌,紫陽真人,半生心血,能將你造成這樣,也就大不易為了,難道你願意讓‘白髮人送黑發人’?” 麟兒俊臉通紅,無法作答,仰天一笑,響遍行雲,悲憤之情,顯於音調,俄而一式“浪卷天浮”,縱出絕澗,玉立峻岩之上,不言不笑,靜以相候。 天山神丐,不由暗中著急道:“這孩子,看似文靜,究其實,剛烈天成,金牛絕谷中,受困的人,關係他的一生,如有不測,他個人打擊太大,只一到,勢必和敵人拼命,自己的話,恐勸他不來,這便如何是好?” 他攜著蒼鷹,已縱到麟兒前面,只好含笑道:“我們同赴乾元洞,找你師父一同下山如何? 麟兒搖頭答道:“青城峨嵋,為了姪兒已和本門正式衝突,此次求藥誤事,也由於青城犯山而起,傷師伯的人,正是峨嵋派的前鋒,此人暗襲乾元洞時,兩位師 叔,幾乎鬧出笑話,恩師和師伯們,於協助弟子求取靈藥後,立便返山,而今敵人,一批強似一批,而且他們所懷的技藝,師門中能和他們互作對手的,竟是寥寥無 幾,金牛谷之事,絕不能驚動恩師,為本門虛實,如被敵人獲取,來一次聯合攻山,那情形,豈不大亂,師伯不妨在鷹背之上,細說谷中詳情,如有一線生機,我必 儘量設法援救,真要將人毀掉,我也決不讓敵人逃出我手!” 神丐正色道:“受困的人,不一定全毀,但我勸你作最壞打算,我們就此上路便了。” 忙著麟兒跨上鷹背,自己也騎在他的身後,長嘯一聲,神鷹並未完全復元,勉強把雙翅一拍,那身子往左右擺了兩擺,兩人不由暗中一陣嘀咕,為著馳救,卻不能不乘,只好忐忑不安地往四川方向進發。 鷹背上,彼此困著,老叫化的口袋內,卻藏著幾瓶燒酒和牛脯,遂拿出和麟兒一同食用,並把金牛谷的詳情,仔細地說了出來。 原來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自從義勇寨後石洞之中,被麟兒惠人救出後,兩人傷痕累累,雖說只傷及皮肉,但也疼痛難禁,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對巫山群盜,不禁切齒。 這兩位風塵異人,打算覓一秘地,稍作調養,而後捲土重來,將巫山群盜,痛懲一頓,也報復這種倒懸鞭笞之辱。 不料當天晚上,麟兒惠元,即大鬧義勇寨,天山神丐,行道江湖半輩子,何嘗吃個人家一點虧,他原躲在前寨一株老檜樹下,趁陳惠元和人家鬧得不可開交之際,暗中對蒼鷹老人道:“老友!這些魔崽人手辣心黑,我們何不暗中縱火,燒他個雞犬不寧,豈不大妙。” 蒼鷹老人笑道:“老友,你身上雖然背著討米袋,卻還是天山一脈窮家幫的首領,有不少的徒孫不時孝敬,我呢,卻比你還窮,身上除了一件破袍蔽體外卻無餘物可用,想放火,連個火折子也沒有,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至感抱歉!” 無山神丐笑罵道:“你這老怪物,卻還繞著圈子罵人,乾脆說,你比叫化子還窮十倍,不就得了麼?殺人放火之物,我身上應有盡有,火折子,我可藉你一個, 地下多的是敗枝殘葉,撈取一點,塞在屋簷之內,再加上一點松脂粉,灑在上面,點火引燃,雖不一定把他燒光,也可嚇他一跳,來!我們分別動手!” 他不由分說,把火折松粉,塞在老人手內,又跳下樹,在地上撈取了不少乾枯松針,和老人各取一捆,和上松粉,跳上前寨懸簷。一切安置妥善後,竟同時舉火,雖無燎原之勢,卻也把巫山群盜,鬧個不亦樂乎。 後來,麟兒暗中放出天蜈,引發徐芳吳文兩個罪魁禍首,身上所背的蛇袋,裡面所儲的赤煉蛇,一陣亂動,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才趁群盜忙亂中,就此溜走, 出了山寨後,兩人身上傷痕,一陣劇痛,蒼鷹老人,傷勢較輕,勉強忍住,神丐雖然逞強好勝,但腳下不爭氣,提縱術卻愈運愈緩。 蒼鷹老人含笑招呼道:“老友我和你這一頓鞭打,總算未曾白挨,歲月不留人,你我已無法逞硬,倒不如跑到峰上,找個人不注意的洞府,調息一陣,待鞭傷平復,重入義勇寨,鬧他一個馬仰人翻,你看如何?” 神丐笑道:“你再不說,我也要提出此議了,老友,年事一來,我和你真不經打呢!” 計議即定,這兩位風塵俠隱,果然找到了一只土洞,就用身上所攜藥物,在洞中調息起來。 一晃三天,傷勢已痊,再潛入義勇寨內,探聽動靜,青蓮師太一幹人眾,已陷困金牛谷中,由群盜口中,知道麟兒已衝出谷外,還受箭傷,不由使二老大急。 兩人潛蹤之處,正是中寨一株老松樹之上,虯枝曲幹,密葉濃陰,人在樹上,根本無從發覺。 中寨之內,琉璃燈光大明,而且寨門全開,小嘍兵往來如織,托盤提酒,似有盜首來此飲酒消夜。 天山神丐道:“聞著酒香,迫使我酒蟲發作,如不妥為打發,五臟也得被他們推翻了。” 蒼鷹老人笑道:“數十年來,我即不禦酒肉,孑然一身,四海為家,由於生活簡朴,艱難困境,莫不歷險如夷,先聖先賢,猶有陳蔡絕糧之厄,我卻隨時摘取松子充饑,你何不向我學學,免卻口腹之煩呢?” 天山神丐笑道:“老友,你這種非人生活與奇習,原從艱苦中熬煉而來,人生如白駒過隙,老叫化垂暮之年,此身如寄.再如此自苦,卻大可不必了,你不妨小留此處,監視群盜,我卻非向庖廚之中,走走不行。” 隨著話處,身子立即往前一穿,人如一縷輕煙,朝著左後方撲去。 義勇寨庖廚之所,原有三四處,左面石壁之下,卻是兩間木房,專供頭目烹調之用,神丐施展壁虎功,反貼石壁之上,腳底下,正是食品儲藏間,與庖廚僅有一壁之隔,前室卻是燈燭輝煌,後室僅點著一枝紅蠟。 神丐從石壁上,緩緩下落,隔窗一望,不由心中大喜。 原來屋子裡擺的東西真多,最引人入勝的,卻是一具高可逾丈的木框中陳列著不少酒瓶,而且裡面盛得滿滿的,室中央,擺著一只長桌,蒸籠竹箕之內,牛脯烤雞燻鴨,一應俱全。 天山神丐不由食指大動,右手一揚,紅蠟應手而滅。 隔壁庖丁,正忙於烹調,語音嘈雜,只聞有那川巴佬高聲大笑道: “祖師爺今日有令,圍在金牛絕谷的人,他們如不放下兵器,不惜一舉毀滅,寨主宴過頭目,馬上即遵令行事,今晚準有熱鬧可瞧!” 另有一位老年人的口音,慢吞吞的問道:“祖師爺心愛的孫女,目前猶和敵人混在一起,難道不分敵我,一起毀掉麼?” 那川巴佬低笑道:“他們祖孫兩人,正鬧著窩裡反呢?祖師爺前三日陣上失風,連頭上的肉角,也被那孩子打掉,不但人未捉到,反被他衝出谷口,大約逃回去 搬救兵去了,為著至親骨肉,不忍自殘,祖師爺幾次派人著他孫女速即返回陰山,但她均以受傷為辭,謂傷愈自會回山請罪。據說小姐已和敵人方面那兩個男孩子, 打得火熱,一馬雙鞍,任人扶抱,祖師爺火氣大發,準備加強使用磷火箭,四圍逼攻,這種火箭,可銷金爍石,厲害絕倫,只一使用,想不變成灰燼,絕不可能!” 神丐聽了,不由大驚道:“陰山老魔,果然非常險惡,恨心一起,竟連祖孫之情,也一筆抹煞,今晚,得好好和他鬥上一鬥。” 底下的話,他也不用再聽了。牛脯風雞,美餚佳酒,儘著自己的叫化袋,滿滿儲足。 這位風塵奇人,大發恨心,竟從身旁,取出一只藥瓶,那原是他擒住下五門的匪盜時,從他們身上搜取之物,偶爾放在袋中,未曾銷毀的蒙汗藥。 天山神丐,手法乾淨俐落,不一會,竟把房中存儲的酒肴,一一做了手腳。 飄身出室後,沿著來路,潛蹤躡足,仍和蒼鷹老人聚在一塊。 中寨之內,設了五席,此時業已人影晃動,笑語喧嘩。 徐芳吳文,指揮手下嘍兵,擺好酒宴,只等寨主一到,立便開筵。 不一會,右側(面朝寨門口的右方)高樓之上,燈光微閃,竟從上面飄落七人。 前面兩位,卻是蛇蠍秀士武成林和洞庭幫主楊瀾,隨緊身後的,是那毒手鬼王高天鷂和蛇杖老人袁非,雲夢三姬,卻一宇橫排的走在最後。 武成林和楊瀾講的話,幾近耳語,神丐和蒼鷹老人,傾耳細聽,竟然一字也未聽出。 七人打後樹下經過,行來衣袂帶風,似頗急促,絕未注意樹上有人。 入寨後,武成林和楊瀾含笑上坐,毒手鬼王和蛇杖老人坐在下首,雲夢三姬則列坐兩側。 徐芳吳文.竟和有職司的頭目.坐在一起。 堂中鴉雀無聲.每人都知道這次宴會,雖然與攻打敵人有關,可是寨主城府極深,裡面可能還有別的花樣。 武成林突然從座上緩緩立起,右手拿杯,滿臉微笑道:“這幾天,因為師叔被敵人所傷。特地侍候他老人家,精心調治,而今不但傷勢已痊,反而因禍得福,這道理,如不說明,也許諸位猶心存疑團.無法了解。” 他情意綿綿的望著雲姬笑了-笑,繼續道:“他老人家頭上的肉角.可說是他致命之傷,數十年來,用功唯勤,只想把它丟掉,不意使用純陽真火,悉心鍛鍊 後,底下一節,反而硬化起來.老人家心存恐慌,但是用功更勤,這一次,受著那崑崙小狗,天狼釘一震之力,雖然震傷頭頂,卻把那肉角連根拔出,從此真氣可以 直達頂門,與人交手,也無所顧忌,這一來,全身功力,自然大增,豈不可賀?” 立將手中酒杯一舉,滿臉堆歡道:“為著他老人家身體康復.以及諸位連日辛勞,我們同幹一杯!” 酒到杯幹,一飲而盡,又把酒杯特地朝著雲姬三姊妹面前一照,微笑道:“武某承你姊妹三人.傾心結交,承歡不盡,今晚對著佳肴美酒,如不痛飲三大杯.豈不辜負美人良夜?” 說完,朗聲大笑,精眸流盼.春意盎然,旋從嘍兵手上,接過酒壺,從雲姬起.依次地斟了一滿杯,這匪首左手無名只上,戴了一只精光閃閃的指環,左手持 杯,約指與杯口平,每一杯都斟得滿滿,連指環也為酒所浸濕,雲夢三姬嬌笑道:“要斟酒,愚妹妹自己來,哪能有勞寨主,實不敢當此厚意!” 楊瀾朗笑道:“有道是相敬如賓,不如此,焉能顯出彼此間的情分。” 武成林文雅地笑了一笑,已由霧姬替他斟了一滿杯,這外貌和易但居心險惡的匪酋,親暱地舉杯相勸道:“飯後,武某尚有要務相煩,這杯酒,只能算敬事情之發軔,一俟結束,當另舉盛筵,以作那慶功之宴如何?” 雲夢三姬,雖已棄邪歸正,但為麟兒著想,自以暫不離開巫山為宜,事實上,義勇寨內,高手如雲,若遽然和武成林反臉,不管她們武功多高,也難逃過他的魔掌,在情勢逼迫之下,她們不能不重作浪態,於是姊妹三人,秋波流轉,玉手摯著酒杯兒,由雲姬嬌笑發話道: “愚姊妹酒量太淺,不宜多飲,飲過這杯,下不為例,否則酒力不勝,嘔吐狼籍,反讓諸位寨主來侍候我們,豈不失禮之極?” 武成林笑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得侍美人,正是我們兄弟之福,那能算是失禮?來,我們且先把此杯幹了再說。”一口氣,即把酒飲得杯底朝天。 楊瀾徐芳吳文等匪眾,也趁勢推波助瀾,而且圍著雲夢三姬,盡情戲謔。 雲姬霧姬花姬,本是風塵中打滾的女人,飲酒陪宿,視作平常,於是端著酒杯,嬌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哪能不飲?只是日來口味不佳,飲酒如飲鴆,寨主們的盛意,只此已足!” 武成林那滿面堆歡的臉上,似乎一怔神,但立即平復,雲夢三姬早把脖子一仰,杯酒到口,點滴全無。 武成林長舒了一口氣,含笑點頭,面朝雲姬緩緩說道:“鳩酒入腹,其味如何?” 楊瀾拊掌大笑道:“這樣嬌滴滴的美人,果真忍心,讓他飲鳩,豈不是煮鶴焚琴,大煞風景!” 武成林笑了一笑,二度起身,侵吞吞的問道:“兄弟們如果有人來此臥底,存心危害本寨安全,是否必須從嚴懲治?” 在座頭目。都大吃一驚,但不約而同的叫道:“寨主明察,還望將那奸細指點出來,讓小的們把他收拾。” 武成林談幽幽地一笑道:“這個奸細,與眾不同,如同本座指點出來,到時,只恐你們不忍下手!” 雲夢三姬,此刻已臉如敗土,兩手捧心,全身已不住抖顫。 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潛身樹上,看得一清二楚,幾乎驚叫失聲道:“這幾個娘兒們,已著了人家的道兒!” 武成林哈哈作笑,聲震屋瓦,目光如電的朝著雲夢三姬一掃,冷森森的說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暗行出山,為敵療毒,姐妹計議,留此臥底,目的在於營救金牛谷底受困敵人,這些事,我固然著手打聽清楚,而且你們姐妹中,還有人夢中洩底,而今還有何話可說?” 雲姬此時腹痛如絞,又聞“夢中洩底”四字,知道事情全部敗露。 原來她自潛下巫山,為麟兒醫傷,當晚,即為寨中小頭目鄭宏所察,這東西正是義勇寨的鷹犬,即時暗中跟蹤而下,他對巫山群峰,一徑一谷,一草一木,可以說熟而又熟,論腳程他和雲姬比擬,自屬雲泥之隔,但因精於穿插捷徑,雲姬行動,竟無法脫離他的耳目。 於是麟兒和雲姬,剖肌療傷,石洞纏綿之事,都 一入他眼簾。 第二天清晨,山嵐霧罩。正好隱人行蹤,這匪徒趁機逃逸,一回山,在寨主之前,自不免加油添醬,大事渲染。 武成林自然著實誇獎一番,私自裡賜了不少銀兩,表面上,一點也不露聲色。 當晚,他和花姬歇宿,少不得行雲布雨,恣意纏綣,兩人都弄得筋疲力竭,飄飄然欲死欲仙! 這妮子,素有囈語之症,睡得愈香,講得愈多,差不多白天作所作為,有時卻可從睡夢中幾可和盤托出,這一點,雲姬和霧姬不是不知道,但因三人每晚幾乎各有所歡,相宿異處,日久玩生,誰還記及? 雲姬行動,自然和兩位妹子商得,霧姬花姬,一切服從姐意,還有什話可說?卻不意從睡夢之中,將姐妹計議,全部背了出來。 武成林陰森森地笑了一笑,得著人家把柄,卻絲毫不動聲色,暗中卻和楊瀾等人,詳細計議,安排步驟,準備予以最嚴重懲處。 中廳設宴,指環藏毒,這正是群盜計謀的初步,雲夢三姬,事前竟毫無所悉。 奇毒入腹,什麼都完。可以她們一經改邪歸還,竟毫無惜命之心,雲姬不顧腹痛,首先發難,縱聲一笑,雖然笑聲抖顫,但清似銀鈴,她手指武成林,破口大罵道: “妾姐妹三人,算是招子不亮,錯投你這人面獸心,陰險無比的匪類,但是邪不勝正,自古而然,總有一日,你必自食其果,由來好漢作事一人當,既然敢作,就沒有人想長命百歲!” 只聽得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不由暗中豎起大拇指道:“這女人,真有種,敢做敢當,不讓鬚眉豪客。”老叫化大約心中痛快,竟用嘴銜著酒斑,骨嘟幾響,兩斤瓶裝的陳年燒酒,被他一口氣喝了一大半? 武成林漢眉赤帶,冷等一聲,竟朝雲夢三姬發話道:“你三人已飲了我的五毒追魂散,還有半刻可活,如讓你們安然死去,武林同道,必認為武某過份好欺!” 講到此處,卻拿眼往天山神丐潛身之處,瞧了一瞧,只看得這兩位風塵奇人,不由心中一栗。 匪徒語意未盡,繼續說道:“武某有一新奇刑法,名叫‘摘碎取零’,你三人既願甘心就死。不妨即此一試,以博兄弟們彼此一粲如何?” 隨朝徐芳吳文,沉聲喝道:“就煩兩位賢弟,即席行刑!” 但聞一聲“遵命!”徐吳兩匪,立從所坐之處,一彈而起,如閃電驚雲般,往霧姬花姬之處就撲。 雲夢三姬,腹痛如絞,冷汗浸淫,衣羅盡濕,明知逃命不脫,但臨死之前,打算毀一個,算一個。 雲裳閃處,竟皆飄身而起。 武成林和楊瀾,雙眉一挑,滿臉殺氣,從鼻中哼了一聲道:“賤婢,臨死之前,猶作困獸之鬥麼,這只有使你們死得更慘更快!” 雲姬霧姬,已和徐芳吳文,大打出手,霧姬中毒已深,只一交手,左臂上即挨了一掌,已成不支之勢,花姬飛躍而上,雙戰吳文。 楊瀾武成林,如魅影一閃,“紫燕投懷”、“飛花入夢”,分朝霧姬花姬,欺勢而入,但聞兩聲輕笑道:“且先拿你姐妹兩個,一試新刑。” 這兩個匪首,心黑無比,雙雙使用重手法,用“黑虎偷心”,猛朝雙姬便擊。 霧姬奇毒發作太快,腸斷肝碎,已知死在眼前,難於閃避,竟個招架敵人來勢,嬌軀往前一橫,排山運掌,招名“暗雨敲花”,楊瀾作夢也未想到,武林中會有這種拚命的打法。 只聞拍拍兩響,霧姬已被楊瀾擊中鳩尾,心脈大斷,人未倒地之前,竟強盡最後一口氣,噴血成箭,毀體傷人,只聞一陣嘩嘩之聲,吳文臉上,血雨開花,還有不少頭目,衣服臉上,濺有餘滴,點點斑斑,真是流染桃紅,令人觸目心悸。 吳文雙目奇痛,知道血中有毒,忙由頭目,扶送入內,使用解藥治療。 楊瀾左肋,幾乎被霧姬一掌掃斷,只好苦笑,訕訕入座,暗中行功運氣,把積下的淤血,竭力疏導不提。 雲姬和花姬,毒勢發作較晚,竟和徐芳武成林,打成兩對,徐武二人,心計最重,知道藥力只一發作,即可為所欲為,但是奇怪得很,兩人也感覺頭部沉重,人如醉酒,不過還可熬住。 窗外松樹上,那兩位潛蹤隱跡的風塵奇人,只看得目眥欲裂,但天山神丐,總以為酒菜之中,既下了蒙汗藥,藥性一發,即可依次收拾,無如筵席才開,即生劇變,群盜酒杯才僅沾脣,盤中菜餚,也不過約略動箸而已,事實上,已有不少人微覺頭昏,因為藥未到量,難於昏倒! 天山神丐,已忍耐不住,“龍形一式”,竟往窗中撲來,雲花兩姬,和徐武兩人,在廳有作殊死之搏,無奈五毒追魂散,已在腹中大肆發作起來,這一凝運真 力,更只有催發藥性,擴及四肢,而且兩人見霧姬已死,芳心大痛,就在神丐入窗之時,花姬將台期門兩穴,已被武成林駢指打中,竟活生生的被人擒拿到手。 神丐一聲怒吼,人未落地,手頭綠竹杖,卷起一切勁風,“斷碧分山”,緊對著武成林攔腰就擊。 蛇杖老人,一見是天山神丐,禁不住怒從心起,惡向膽生,蛇頭杖朝地一點,連人帶杖,拔地而起,因他坐在當中下首,這一縱,竟越過右邊酒筵,他不直攻神丐,卻把杖頭指向雲姬,這分明是圍魂救趙? 神丐果然中計,中途撤招,“枯樹盤根”,綠竹杖盤旋疾繞,猛攻袁非下盤。 蛇杖老人,大喝一聲“打!” 多靈蛇吐信”,杖影如山,杖頭倒卷朝下,雙方都是快招,兩杖相接,“彭”然一聲,神丐雙肩搖幌,下盤未動,蛇杖老人則震退兩步,雙臂酸麻。 兩人彼此一怔,方又揮杖猛攻,剎那間,杖影如山,狂飆四超,式中藏式,招外有招,迅疾輕靈,如飛虹掣電,沉雄穩重。若江漢凝光,只看得筵前匪眾,目定口呆,樹上蒼鷹老人,也為之提心吊膽。 武成林擒住花姬,已飄然歸座,冷幽幽的朝著天山神丐道:“老乞兒你這叫飛蛾撲火,自找亡身,看你來意,無非想救這幾個蕩婦淫娃,可是本寨主不惟不讓你趁心如願,倒要讓你知道潛來巫山臥底的人,是怎樣一個死法!” 語聲未盡,他右手突從衣服內,抽出那把屈如柔指的百緬刀,隨手朝上一揮,銀光閃燦,燭影搖紅,輕輕朝著花姬衣服一劃,只聞吱然一響,衣開裙落,連貼肉長褲,也褪了下來。 花姬穴道被點,而且劇毒發作,只痛得肝腸寸碟,全身只有顫抖的份兒。 窗外,突聞一聲暴喝聲:“無恥匪眾,禽獸不如,看打!” 一蓬嗤嗤,電射而人,緊對武成林,當頭罩落。 楊瀾伴著武成林,同坐上首,驀地冷笑一聲,袍袖一展,旋風並作,打來的正是一蓬鬆針,被這種內家罡風一激盪,立即紛飛四散。 蒼鷹老人,飛花摘葉被人震落,那身子也穿窗而入,人未落地,伽藍掌力,勢若排山,一股奇熱,把在座頭目,連呼吸也被窒住。老人鬚眉直豎形同刺蝟一般,顯見憤怒已極,十指如鉤,電閃而至。 楊瀾雙眸噴火,推椅而起,平胸出掌,勢挾風雷,霹靂功走的也是純陽路數,兩陽相遇,同性相排,大廳堂,轟聲大作,牆搖壁動,盤落瓦碎,瓶裂酒流。 座中頭目,驚叫失聲。 正待紛紛離席,抽兵刃實施群鬥。 武成林沉聲喝道:“兄弟們且請飲酒,不必大驚小怪?”旋把緬刀往桌上一放,左手拿捏花姬左臂,恰似一具鐵鉗,緊緊扣住,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此時全身赤裸,人在燈光之下,纖毫畢露。 匪酋,人性已滅,提壺自酌,酒到杯幹,對旁邊打鬥,恰似漫不為意,三杯已過,卻將酒朝花姬臉上一澆,縱聲長笑道:“武某非不憐香惜玉,但對付敵人,不能不各走極端。” 銀光一閃,血雨紛飛,緊跟著一聲慘叫,座中匪目,莫不色如敗土,緊閉雙眸,不忍卒看。 再看匪酋身邊的花姬,業已成了血人,曲線玲斑的嬌軀,此時已是一臉慘白,全身雖被武成林左手扣住,但身子半屈,口鼻間也流出血來。 這種慘像,使在場匪目,也疑做人間地獄,無法無天,雲姬人已半瘋,和徐芳已打得披頭散髮,加以奇毒發作,無力支持,眼花撩亂中,一見兩位妹子,死得這樣奇慘,她不哭反而笑,笑聲淒銳,直如新塚鬼哭,夜裊驚鳴。 驀地,她將雙手向上一展,招名“分花拂柳”,掌帶寒風,旋轉如輪,激盪而出,本是千嬌百媚,一顰一笑,終含著萬種風情。 這時,卻使人不敢多看。 首如飛蓬,一除鐵青,星眸紅腫,白沫直流,她形似殭屍地把徐芳逼退兩步後,瞪眼直腳地朝著花姬身奔走來。 這無異於自己找死! 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形如兩只餓獅,一聲暴吼,綠竹杖凌空飛舞,呼嘯有聲,伽藍掌左右併發,勢挾風雷,朝對方狂攻暴襲。 困獸猶鬥,蜂蠆有毒,人存必死之心,自不敢輕櫻其鋒,塗芳楊瀾,暗自駭然,不由往左右一退,避開正面,這兩位風塵異人,趁勢往前一撲,意擬保護雲姬。 武成林一見雲姬已離身前不遠,又復縱聲狂笑,白光電起,宛如匹練,耀眼生寒,朝著雲姬當頭一罩,兩位風塵異人,趕救不及。 眼春雲夢三姬,盡此了賬。 忽聞一聲聞哼,刀光暴劍,武成林竟匐然而倒。 廳堂匪眾,驚呼一聲,以事出卒然,更看不出敵人使用何種手法,把寨主製倒,於是慌作一團,紛紛察看寨主傷勢。 楊瀾大喝一聲,平地一縱,人與梁齊,十指微屈如鉤,正是武林中,比大力鷹爪還要毒辣十分的龍爪功力,挾居高臨下之勢,朝著雲姬頂門百匯便抓。 神丐往前一衝,把雲姬攔腰一帶,順手交與蒼鷹老人,低喝一聲“走!”” 須頭上楊瀾雙爪已到, 立將身子往下一縮.左掌朝上一翻:“天王托塔”力道如山。 楊瀾下落之勢受阻,猛把真氣朝下一壓,“巧墜千鈞”,依然直落,用力朝丐俠頭上抓來,只要沾手,丐俠頭顱,就得粉碎。 天山神丐,不愧見多識廣,身戶一翻,巧搭天橋,僅用頭與腳尖,把身子撐住,兩手卻運用自如,右手綠竹杖,如靈蛇轉尾般,平畫一道大弧,而後趁勢朝空擊去,這包含著一招雙式,“風燈搖夢”、“霜杵敲寒”。 杖頭來勢太猛,楊瀾不敢拼命.一式“雲裡翻身”,倒退而出,一怔之間,天山神丐,業已狂笑而起,山邀雲去,浪卷天浮,從寨門一掠而出,笑聲繞樑,裊裊不絕,但人已不見蹤跡。 寨中群盜一陣忙亂,為武成林探穴診脈,卻看不出絲毫傷勢來,但人卻昏迷不醒,形如醉酒,症狀離奇,不可臆測。 楊瀾懂醫,敵人逃去後,猶如一只鬥敗的公雞,緩緩而至。 徐芳忙道:“大哥,寨主不知中了那賤婢何種功力,竟昏迷不醒,萬望代為診察。” 楊瀾不敢怠慢,忙就手探脈,也不覺一陣茫然,大惑不解,皺眉說道:“人好好的,何曾有半點傷來?據脈息看,似乎醉酒,以他這種功力,千杯不醉,似乎說 得有點離譜,但百十來杯,絕可喝得,適纔,他飲酒不到十杯,絕無醉酒之理,也許殺了這兩位騷婆娘,又恨又痛,急怒之下,中氣不繼,昏迷一會,稍事憩息,即 可醒來,扶入屋中,令他躺臥,暫時不必投藥!” 群盜自然如命受教,把人抬去不提。 徐芳命嘍兵將二姬遺骸,拖出掩埋,自己心中也不覺為之大感不安起來。 強盜畢竟與眾不同,嘍兵將屍骸碎件收拾乾淨後,立又兇心大發,竟邀著楊瀾,往漠雲樓同見毒龍老怪,請示攻打金牛谷之策,暫且不表。 蒼鷹老人,扶著雲姬,飄出義勇寨,神丐也風馳電閃,跟蹤而至,只一臨近,即把這位風流放蕩的女子看了一眼,見她已經只有出氣而無進氣的份兒,不覺把頭搖搖,低聲問道: “老友,五毒追魂散,出自何門何派?有無藥物可解?只要告知者叫化,不論刀山油鍋,我也得走它一趟,說實話,我原來最討厭她們姐妹三人,以為她們甘心 淫賤,自居下流,誰知她們竟暗中想搭救金牛谷受困的人,不幸事機不密,釀禍焚身,臨危如歸,剛烈處不減鬚眉,老友,這種人無論如何,也得救救,我們趕快負 著她,找一掩身之處,籌思妥策,立即營救如何?” 蒼鷹老人,長嘆不語,攔腰將人抱住,雙腳一頓,拔地而起,如風馳電掣般,直往峰頂撲去。 又來到原潛蹤土洞,雲姬已跡近彌留,神丐俠肝儀膽,竟不惜損耗自己真元.手熱如炙,往雲姬胸前便貼。 也許是迴光返照,這位如花似玉,從心向善的美人兒,竟於突然間回過氣來! 她身體抖顫,兩目無神,兩老一個把她抱持,一個蹲在前面,竟無法將人辨識。 神丐知道事態嚴重,中毒已深,竟沉聲喝道:“雲道友,老夫天山神丐,抱你的正是蒼鷹道友,武成林所用劇毒,有無解藥,你應知道清楚,而今你中毒太深,從速告知老夫藥名,自當設法馳救。” 雲姬強振精神,似在注意傾聽;一俟話畢,口角間竟微露一絲笑容,繼而搖搖頭,表示無藥可救。 蒼鷹老人嘆息道: “嘉麟賢姪,若在此處,必有良策可想。可惜趕回崑崙……” 語音未竟,雲姬突然憶及了什麼,把手往的胸衣服內,指了一指。 義勇寨內,竟傳來幾杵鐘聲。 三枝藍色火箭,劃空呼嘯,土洞面朝盜寨,看得清清楚楚。 神丐和老人,知道這是一種不平常的舉動,丐俠正待出外察看,雲姬早已口流白沫,大式抽搐起來。 正是: 才離愁雲慘霧 又見紅粉香消 |
第20章 下書招 .
天山神丐,知道情況至險,也顧不得男女之嫌,即將她上衣解開,紅綾襖內,竟藏著一只貼肉荷包,神丐知道她用手所指的,可能就是此。 解開一看,荷包內,卻藏著一只扁圓玉瓶,女人貼肉隨身之物,自然不太簡單。 打開瓶塞,一陣消香撲鼻,不由驚叫道:“這是麟賢姪的靈芝露液,可能有起死回生之功!”繼而又想到:“這種珍貴之物,武林中百遇難求,麟姪雖然慷慨大 方,和乃師紫陽真人,如出一格,但非師門至好和同輩好友,也不應將這種天材地寶,輕輕送人,難道此女用什麼方法把他迷了,作出那種損名敗德之事,如讓他師 父知道,定必按門規懲處?……” 講到此處,麟兒在鷹背上如坐針球,忙道:“小姪因感此女療傷之德,同居一處,怕她糾纏,靈芝露液,功能清欲怯火,因此送她一點,她卻堅留煉藥駐顏之用,因此用玉瓶把它儲藏起來! 神丐卻笑罵道:“這幾句話,就可推得乾淨麼?女兒家微妙心理,老化子雖然不得而知,然而把你所贈之物,貼肉相藏,若無愛意,說來誰信?” 麟兒撒嬌道:“你瞎猜瞎說。”又怕神丐著惱,復又低聲央告道:“她傷勢著重,靈芝露液,是否能起死回生?怎不再講呢?” 神丐對他甚是愛惜,果然又細說以下經過。 蒼鷹老人,一見神丐手持玉瓶,隱入沉思,不由急道:“她人已正在嘆氣,你不把藥倒在她口中,如俟心脈一斷,那時縱有真仙臨凡,也就沒法醫治了!” 幾句話,將老叫化如從夢中喚回,忙把玉瓶中靈芝露液,倒在雲姬口內。 兩老神情緊張,有無奇效,在此一舉。 雲姬自靈芝露液入口後,口中氣,還是有出無進,那抽搐並未因食露藥而稍減! 蒼鷹老人,感嘆一聲,垂頭不語。 神丐卻滿臉傷感,仰天自語道:“死生原有命,半點不由人,想假草木之靈,起死回生,不過癡人說夢而已。” 兩人一陣傷感,只好抱著人看她氣,約莫有半小時以上,雲姬全身抽搐,竟漸獐蚯弱起來,而鼻息之聲,卻是愈來愈響。 蒼鷹老人,懷中抱著雲姬,垂簾合目,靜如止水,此時,突把雙目一睜,兩道如剪的冷芒,掃在傷者的臉上,看了片刻,突然噫了一聲,這一下,把神丐也從定中,驚醒過來。 他迫不及待的問道:“老友,是否她人已斷氣?” “快莫高聲,把人驚醒,靈藥已出現奇蹟,她已睡著了!” 老人這句話,對天山神丐,無殊醍醐灌頂,甘露涼心,老叫化竟站了起來,歪著頭,仔細一瞧,雲姬原是一陣慘白,毫無血色,此時臉色已微見紅潤,不但抽搐停止,態度也表現得極力安詳。 用手一探心脈,雖較常人微弱,卻已有不是適纔眾亂象徵,不由長舒一口氣道:“這真是靈丹妙藥,綰住了她一縷芳魂?” 兩人知道人已無礙,遂由蒼鷹老人,把人放在洞中石上,由於土洞矮小,周圍有灌木藤茅之屬,自不虞敵人發覺,遂一同走出洞外察看! 盜匪義勇塞內,鐘聲幽揚,藍色火箭,劃空呼嘯,就此論事,顯系對金牛谷有所舉動,而且這等派勢,至不尋常,說不定那老牛精傷勢已痊,親自出手攻擊了。 神丐朝蒼鷹老人,看了一眼,低聲道:“金牛谷中,鱗賢姪已向師門求救,剩下的只有惠元和瓊娘兩個孩子,仗著兩把寶劍,想和老怪為敵,無殊以卵擊石。我 和你年事已高,就算把命送掉,也還值得,土洞中那妞兒,雖然曾犯淫孽,但能勒馬懸崖,自屬可敬,看情形,如需復元,說不定還得一天半日,你不妨在此陪她, 讓老化子前去察看一番,生生死死,全憑天命,你意如何?” 老人沉吟不語。 神丐急道:“事情已急,肯不肯,全在你一語決定。怎和我婆婆媽媽起來?” 蒼鷹老人還未答言。 土洞裡,已發出輕微步履之聲。 兩人錯愕間。 雲姬已走出洞外,她滿臉淚痕,一到兩者身旁,立即盈盈拜倒,涼嗚咽道:“小女子身受兩位救命之恩,粉身難報,蛇書生武成林,人如其名,惡毒萬分,兩位 義妹,竟遭慘死,金牛絕谷圍困的俠義道,也危在旦夕,切齒仇恨,誓在必報,匪方擬於今晚,大舉攻擊,毒藥火器,無所不備,圍困絕谷的人,多為散瘟元恙所 傷,剩下的,只有崆峒高弟陳惠元,人單力薄,毒龍叟功臻化境,詭計又多,敵我情勢已明,兩位如不趕緊出手,後果至為可慮歹!身賴靈藥,已獲生痊,調息片 刻,復元有望,還望兩位先走一步,小女子隨後就來,不勞再守護了!” 語既婉和,意又誠篤,兩老不由同聲道:“道友快莫多禮,老朽等立即馳救便了。惟身在虎口,行動務須謹慎,如為匪目所發覺。必滋困擾,萬望留意!” 囑咐既畢,彼此也不再作無謂俗套,飄身出洞,捷比靈猿,同往義勇寨奔去。 寨今戒備森嚴,所有匪目,全是單刀匣弩,全付武裝,四周孔明燈,不住探射。 神丐不由冷笑道:“武成林這萬惡盜魁,竟把全份家當,都使了出來,無論他如何厲害,我們倒得放開手腳,和他一鬥!” 兩者趁著孔明燈轉向他處之際,朝著一株冬青樹上一撲,樹高一丈有奇,枝葉奇密,剛好把視線越過高牆,前寨中寨各處,竟能看得清楚。 施展孔明燈的嘍兵,以及守崗匪目,都在重遠而忽近,他們以為孔明燈之旁,敵人膽子再大,也不敢臨近,殊不知藝高膽大的武林人物,正能利用敵人此一弱點,而且孔明燈愈在近處,死角愈多,嘍兵匪目,見識不廣,乃至僨事。 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躲在冬青樹內,眼朝牆裡一望,不由大吃一驚。 因為面朝後寨,手持描金鐵骨扇的書生盜首,正是那百惡不赦的武成林。 他在指揮群盜,搬出許多徑約一尺,長逾四尺的木頭,堆在一塊。 徐芳吳文和洞庭幫主楊瀾.也在一旁協助,三人談笑風生,頗無忌憚。 只聞吳文笑顧楊瀾道:“師傅,你醫道雖然精明,但也幾乎被人欺騙,總算還看以一點端倪.否則.大哥中了那兩個老賊的蒙汗藥,你如用錯了藥,給朱老前輩看出來,那笑話可就大了!” 楊瀾一皺眉道:“我從脈息中,看出他既未受傷,也無病症.可是絕未想到,人在寨中,曾著下兩位老賊的道兒.而且所用的,又是江湖上下五門的蒙汗藥,一心卻從遠處著想,乃至舍近求遠…...” 吳文朗笑道:“倒是冷小俠年紀雖小,心思卻比我們細密得多,徐哥因為大哥病狀離奇.我雙目又為霧姬破箭所傷,為著今晚尚行要事,不能不朝見朱老前輩!走近漠雲樓,冷小俠即從室內迎出,道是朱老前輩已知其事,不必入見。 邊說,卻和我們同下樓來,逕往大哥臥息之處,連看都不看,即淡淡一笑道:“下五門的蒙汗藥,卻也厲害如此,我偏要師叔醒來?’旋用口往大哥臉一吹,一 股寒風,涼透心脾,說來也令人不信,這口氣,竟如響斯應,大哥遂霍然而醒!經過冷浮生寥寥數語解釋後,大哥也為之恨聲不已!” 楊瀾訕訕問道:“你那雙目,原為那淫婢血箭所傷,因她曾食鶴頂紅,內蘊奇毒,不知使用何物可清此毒?” “冷小俠得他師公真傳,爾雖武功過人,對醫道亦有極高素養,他醫完寨主,遂逕奔我臥室,取下雪竅球,對著我雙目揉了一揉,不但痛楚立失,而且兩目反比以前清朗得多!” 吳文對白發怪童冷浮生,真是滿懷感激。 嘍兵匪目,搬來的木頭,約有五六十根,這東西,全部漆黑,而且似從後寨取出,顯系平時製備,而且保藏得鄭重非常。 蒼鷹老人對神丐耳語道:“老友,此物作用不明,似是滾木,不但嫌它太小,還對以就地取材,何必藏之寨中,搬取費事?這東西,大有蹊蹺?” 神丐一皺眉,悄聲答道:“這些木頭,聽聲音,非常乾燥,絕非滾木可比,滾木以奇重為佳,功在取其勢猛傷人,無須計較乾燥,我看,說不定是什麼易燃易爆之物,想把金牛絕谷的人,一舉燒死!” 蒼鷹老人一聽,不由大吃一驚,悄聲道:“老龍所猜果然中的,這東西,大約是仿效諸葛武侯火燒藤甲兵的地雷之類,我和你只有設法阻撓,如讓此項陰謀得逞,則金牛絕谷的人,勢將萬無生理。” 兩人一陣緊張,但因武成林楊瀾之流,絕非易與,不敢貿然入內,私下計議一陣,決計於搬運途中,實施截擊,可是金牛谷和寨中距離,相隔太近,能否阻住,情形毫不樂觀。 武成林一見黑壓壓的木頭,堆了不少,獰笑一聲,朝著楊瀾道:“朱師叔頭上傷處,已漸痊可,適纔著敲冕h謠n,準備親自出擊,倏又中途變調,著我先行火 攻,使敵人無存身立足之處,並一再指示,最好生擒,如過分頑抗,則不論死活,先行消滅再說!” 吳文笑道:“這位長輩對敵人頗有兩點顧忌,一是自己的孫女從敵,想予生擒回山,按門規懲處,再則崆峒派的第二長老崆峒僧,與陰山至為契好,敵人中卻有 崆峒派的弟子在內,朱老前輩正修書通知崆峒,著其派人下山,將門弟子攜回處理,有此二事,故多躊躇!” 武成林突把臉孔一沉,低聲喝道:“三弟語話太多,速著人將東西搬到指定地點,沿途加強戒備!” 搬抬的,每一根四位嘍兵,兩個匪目,一具氣死風燈。 準備的情形,有條不紊,而且動作迅速異常,所採的途徑,卻是走出寨門,繞牆右邊石道,直赴金牛谷。 武成林和楊吳等人,密語一陣,楊瀾點點頭道:“賢弟所見甚高,愚兄當盡力協助就是!” 武成林和徐芳,轉身進入後寨。 楊瀾吳文,立和嘍兵匪目,押著那些黑漆木頭,直向金牛絕谷進發。 神丐和蒼鷹老人,知道這種木製地雷,可以開山裂石,血肉之軀,無法抵敵,今夜,破除性命不要,也得把此物毀了。 兩人施展八步趕蟬的絕頂輕功,從右眾繞道而上,因為嘍兵抬著東西,走得較慢,要越往前面,自然輕而易舉,神丐性子,遠較蒼鷹老人為急,竟如一縷輕煙。 穿枝渡葉,憑丹田一口氣,激射而上,這一來,可把蒼鷹老人,嚇了一大跳,暗道:“嘍兵背後,跟著的,是武林中兩位極厲害的能手,如被人家發覺,驚動義勇寨 的匪首,甚至把毒龍叟也引了出來,豈不僨事!” 心中想著,眼看前面就是一處屏岩,嘍兵以地勢太陡,肩上摃著的東西又重,愈往上行,愈覺困難,兩老幾個飛躍,已超越嘍兵很遠。 也許由於天山神丐,走的過急,風浪之聲,驚動林中宿鳥,震翼紛飛。 楊瀾和吳文耳精,早已看出情形不對,那洞庭匪首,竟沉聲喝道:“前面弟兄留意此處大有蹊蹺!” 匪中頭目,訓練極精,一名將氣死風燈高舉,另一名卻抽出單刀匣弩,嚴行戒備。 楊瀾吳文,更不敢怠慢,一縱身,躍上樹枝,直往林中宿鳥起飛之處撲來。 天山神丐,知道事情嚴重,早已飛身躍上岩頭,朝著黑暗之處一落,老人也跟蹤而上。 身旁,便是好幾處磨盤大的岩頭,兩老一見,不由大喜,一彎腰,各人便順手撈了一塊,少說也有三四百斤重。 懸岩,歪面臨來路,嘍兵已臨近岩前,因為楊瀾一喝,匪目過分小心,前面的路,必須照了再走,這一來,走得愈慢。 神丐本不願無故傷人,但因事情擺在刀口上,己不傷人,人將傷己,遂一咬牙,兩臂凝運神功,端起石頭,朝下一丟,岩高數十仞,石重勢激,朝下一落,只聞 轟然一響,地動山搖,碎石紛飛,岩頭下摃木嘍兵,與那前行匪目,被大石一陣滾打,只打得血肉橫飛,斷肢殘臂,紛紛四射。 一陣銳嘯慘號,只聽得使人驚心動魄,毛髮聳然。 楊瀾吳文,一聲怒吼,平空縱起五六丈,往上撲來,蒼鷹老人,兩手舉著一塊五百斤的岩石,鬚眉直豎,雙目中神光閃閃,口中大喝道:“無恥匪徒,看打?”臂凝真力,岩石過頂,朝下砸來! 只聞一陣呼呼之聲,宛如天崩地塌,岳撼山頹,石塊離楊瀾頭頂,猶隔三四丈,那風力便無法抵禦,驀將真氣一沉,身子朝下直墜,無如,頂上岩石,愈落愈 快,眼看就得砸上,吳文和他,不過一手之隔,忙奮不顧身,伸手抓著楊瀾的左臂,往旁邊一帶,竟滾落石道之旁。 緊跟著岩石砸地,響震群山,嘍兵匪目,受傷倒地的,都變成肉泥。 那黑漆木頭,打碎不少,裡面果然藏下不少火藥,天山神丐、知道這東西,留則害人,朝下便打,竟折了幾段松枝,用火摺點燃,立以甩手箭的手法,朝下便 打,火光著地,只聞轟然一聲,火焰高達丈餘,餘波所及,竟點燃不少未損地雷,只聞‘轟轟”之聲大作,連石道兩旁的樹木,也引發起來。 楊瀾吳文,以喘息未定,火勢走起,不覺心中大怒,“一鶴沖天”,平地拔空六七文,餘勢未盡,腳點技梢,又復一彈而起。 眼看離岩端不過丈許,口中大喝道:“鼠輩敢施暗算!看掌!” 劈空拳力,勢如倒海排山!怒撞而至。 蒼鷹老人,一聲異嘯,伽藍掌連環出手,只聞幾處轟發之聲,立將劈空掌風擊散。 金牛谷口之上,火箭騰霄,烈焰四起,還夾著震耳轟聲,顯示敵人已向谷中大施攻擊,用的正是這種土製地雷! 這無異於,“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不由使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大吃驚,手腳緩了一緩,楊瀾吳文,早已一衝而上。 一見竟是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遂哈哈大笑道:“老畜生?幾番失敗,仍不死心,好在你們仍未脫出寨主神算,看金牛谷火光燭天的情形,你該了然於懷了!” 兩匪隨著語聲,撲向神丐和蒼鷹老人,楊瀾施展霹靂功對付神丐,吳文把陰山派的喪門掌,攻向老人。 敵我雙方,遂作殊死戰! 彼此的掌對八上餘合,兩老因擔心金牛谷受困的人,一心二用,功力無殊大減。 岩底下,嘍兵匪目,約有兩百四十餘人,被石木滾死的,不下一半,越是走在後面的人,卻從死裡逃生,他們拔出腰刀匣弩,把土製地雷,索性拋掉,都往岩上 亂竄,岩下火勢,因周圍多是古木,高聳入雲,雖有幾株短小的著火。燒過後,卻未引燃其他樹木,竟自動的熄了起來。 群匪對兩老無不切齒,群起爬登後,一聲喊吶,強弩勁矢,激發如雨,紛紛朝神丐和老人,勁射而至。 匪群訓練有素,分攻合擊,全不彼此干擾,楊吳兩匪,在飛蝗勁矢中,仍然如行雲流水,掌風如山,疾從四方八面攻來。 那轟轟之聲,來自金牛谷,而且愈響愈密,神丐不由一急,丹田真氣一松。 只聞嗖的一聲,匣弩強矢,一劃而過,左臂上,被箭鏃劃了一道血槽,殷紅透袖,臂痛如灼。 楊瀾朗笑一聲,出口諷刺道:“老化子,巫山義勇寨,和你天山派,彼此無怨無仇,你不過捧人臭腳,自甘下流,可未想到,四川巫山,與別處不同,非我族 類,擅入此山,無殊自找死路,今晚,你兩度來犯,正是你落葉歸根之時,還不束手就縛等什麼?” 突把腰身一挫,“進步撩陰”,左手五指朝著神丐下襠便抓,又詭又快。 天山神丐,人雖受傷,豪氣不減,聞語竟哈哈大笑道:“尊駕開山立寨之處,並非巫山而系洞庭,水寨匪寇,卻未聞可以陸地乘舟,如認老叫化是捧人家的臭腳,那麼你無異自認是武成林的孫子了!” 口中叫著,手更不停,凝真力揮掌往外一送,“畫龍點睛”,掌力未吐,臂血長流。 楊瀾目光如剪,知道對方傷痕未裹,勉強用力,失血必多,趕忙一上步,右掌往上一穿一搭,“金絲纏腕”左手並食中二指,當胸戳來,擒拿點穴,交互為用,陰險狠快,莫之與倫。 天山神丐,左臂有傷,雖然不重,但失血頗多,功力大減,身勢略緩之下,左腕竟被人家扣住。 楊瀾鐵指如鉤,左指所向,正是神丐心坎處,只一點著,就得當場送命,同時四周百十陵兵匪目,見塞中貴賓得勢,不由氣燄大張,歡呼一聲: “射!”勁矢如雨,分從神丐背部兩側,一擁而至。 蒼鷹老人,正待出手相救。 吳文陰險狠毒之處,不下武成林,同時也把兩人恨透,眼看得手,那肯把機會錯過? 喪門掌如大海驚濤,處處乘隙猛攻把蒼鷹老人。硬行逼住,使他一時無法緩開手腳。 眼看神丐情勢危殆。 岩頭上,突然吹來一陣異香,不少噗兵匪目,聞到這種香味的,竟紛紛倒下。 同時一條俏影,如飛掠至,翠翻蓮額,薄袖禁寒,匪兵頭目,驚呼一聲“雲姬”,人如潮水,往四下匆匆避易。 飛來的紅衣少婦,撲向楊瀾之前,將手中羅帕一抖,一陣暗香,乘風襲至,嬌叱道: “萬惡匪酋,還我妹子性命!” 楊匪一見這條手帕,如中蛇,顧不得再事傷人,把手一松,猛朝斜刺裡便縱。 神丐也嗅著這種異香,突感頭昏腦脹,搖搖欲倒,紅衣少女撲向前,一把將他扶住,左手已送過一粒丹丸,納在他的口內,正容道:“道友且自行將傷處裹住,待我來退敵!” 不料話未說完,楊瀾已獰笑一聲,緩緩朝她走近道:“昨晚猶玉體橫陳,浪興十足,怎麼一晚之間,就翻起臉來?實告你,別以為你能僥倖逃出一死,這兩個老 物,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看你還是幡然自覺吧!寨主前面,有我楊某人一句話,天大的事,也可承擔下來……” 雲姬接口冷笑道:“洞庭巨盜,別再無恥廢話,義妹的命,均須叫你們血債血還,看掌。” 香風起處,紅光電閃,雙手一圈一揚,“擷香拾翠”,“步障搖紅”,輕靈詭秘,攻的又快又猛。 天山神丐已將左臂裹好,他把憤怒發洩在持弩匪兵之上,一聲怒吼,突如虎嘯雷鳴,身形電閃,來往於匪兵之間,施展點穴術,即將殘餘匪眾,打得似落花水流,紛紛撲地。 旋而撲向楊瀾之前,怒喝道:“無恥匪徒,你也嘗嘗這一招,是什麼味道?”踏左步,伸右掌,一式“金龍探爪”五指箕張,卷起一團勁風,對著左肩就拍。 在同時,和他拚命纏戰的雲姬,竟把嬌軀起在空中,“巧點紅菱”,腳尖踢向匪酋前額。 楊瀾兩面受攻,自知難敵,獰等一聲,一翻腰,猛朝岩下倒縱,口中還招呼吳文道: “敵人無恥,容後算帳!” 吳文仗著陰山派的喪門掌,系武林不授之秘,硬把蒼鷹老人逼住,一見楊瀾引退,驀地一轉身,躍向岩邊一株老松之上,還挖苦對方道: “賀一梅!你如有種,不妨入寨再幹!”竟不等對方答話,右腳一點,“遊蜂戲蕊”,藉力一彈,隨著笑聲,朝岩下飛躍而去。 兩老也無心追趕,同朝雲姬道:“速奔金牛谷!” 三條人影,飛身而上,夜已嚮晨,但天空濃雲密佈,山雨欲來。 沿著圍牆,折向右轉,金牛谷口,業已在望。 武成林攜嘍兵及匪中頭目,正在大聲吆喝,火箭及木製地雷,如飛蝗密雨,不斷投射。 金牛谷裡,火光燭天,同時也衝出一道十彩流光,黑白兩道光華最是強烈,所至之處,火減煙消,無如武成林心思狠毒,不肯放鬆一處,眼見谷裡火光稍弱,即 從地上舉起一只地雷,往谷裡就砸,周圍的匪兵頭目,引發弓弦,一溜火光,卷起一陣銳嘯,朝著那滿藏火藥的特製木頭上,用力一射,木質已乾得不能再乾,而且 浸滿桐油,火矢中的,立即燃燒,不須臾,引發火藥,便聞“轟然”一聲,周圍四五丈,均為火光布滿,碎木紛飛,便似火鴉火蛇,激起無邊熱流,剎那間,風助火 勢,火趁風勢,致成滿谷燎原之勢。 武成林不時朝下喝道:“谷中陳惠元,身為崆峒弟子,與本門互有淵源,念汝年幼無知,為敵巧言所騙,師叔不念舊惡,著汝立即出谷,只要離開敵人,一切誤 會,從此瓦解冰消,否則,此後攻擊,只有愈趨劇烈,縱是金剛不壞之體,也難免玉石俱焚,稍事躊躇,良機便失,還不出來等什麼?” 谷底一陣清嘯之聲,宛如鳳哆龍吟,流光亂轉,煞氣瀰漫,光華所及,火滅煙消。 還有一童子口音的人喝道:“武成林,你滿懷血債,武林俠義之土,莫不欲得而甘心,少作狂吠,有本事無妨入谷,一見高低?” 驀地從谷口裡面,進出一線紅光,猛向嘍兵匪目,一陣亂點,被點中的人,竟是幾聲慘號,立時紛紛撲地不起。 武成林突把描金鐵骨扇,對空一揮,煞風怒號,雷聲隱隱,分從四方八面,激射而上,同時口中大喝道:“弟兄們速放火箭,這東西正是金翅天蜈!” 只聞“嗖嗖”之聲震耳,匣努勁矢,排空直上,無如那東西似有靈性,只見一溜紅光,沖天而起,煞風火箭,追之不及。 武成林恨了一聲,正待再投地雷。 雲姬已撲向前,咬牙切齒道:“蛇之徒,殺我義妹,還想用武林俠義之血,染爾雙手麼?” 武成林聞聲大吃一驚,見是雲姬,倍增惶惑,但猶故作鎮定道:“無恥淫婦,朝秦暮楚,專吃裡扒外,筵前不忍趕盡殺絕,特別開一面,不事逃避,卻願自投羅麼?” 描金鐵骨扇劃然自開,往上一揚,“天羅雀”,立有一股凌厲煞風,疾從雲姬頂門百匯,當頭罩落。 只聞一陣厲笑聲,笑聲中滿含怨毒,這婦人,竟從革囊裡,取出一柄尺餘長的短劍,劍身發出一片藍光,劍柄其色如墨,乍看似乎毫不起眼,可是她把寶劍朝上一舉,“舉火燒天”,正待朝武成林扇上便戳。 只聞武匪噫了一聲,立把扇子一收,人也往旁邊一縱,沉聲喝道:“淫賤妖婉,竟把師傅魚腸劍,也使了出來麼?須知此劍一出,無殊互拚生死!” “義妹之仇,勢在必報,雖把你這狠心狗肺之徒,碎屍萬段,仍不能解我心頭怨毒!” 雲姬把這柄中古毒劍,一陣揮轉,“盤絲擊腕”,“巧篆垂簪”,“蟬碧勾花”,“雁紅攢月”,這是“雲夢三六短打”的連環四式,以輕靈詭快見長。 配合著這柄魚腸短劍,功能削金截玉,見血封喉,兩者威力並運,果然與眾不同。 但見一片藍光,夾著一團紅影,人似鳳翥鸞翔,劍如飛虹掣電,在銳嘯煞風,森森劍氣之內,滾轉翻騰,劍訣所指,劍尖所向,著著不離穴道。 這種勢同拼命的打法,不但把武成林弄得變顏變色,就是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也大為歎賞。 半空裡浮雲漠漠,雷聲隱隱,眼看神女峰頭,就要陋盆大雨。 神丐不由暗喜道:“這真是得道者天助,只要雨一下,正是這地雷的克星。”又見雲姬和武成林打得不可開交,心想:此人毒比蛇,留在世上不知要害多少正人,對付這種匪徒,還講什麼江湖道義? 遂招呼蒼鷹老人道:“老友,我們何不圍上前,把這匪酋廢掉?”一輪手中打狗棒,泰山壓頂,惡狠狠的朝著武成林頭上便擊。 蒼鷹老人朗笑一聲。 長袖一揮,鳶舉鷹揚,趁著前掠之勢,突把右足一點,隱含千鈞巧力,猛踏武成林的頭頂百匯要穴,武成林三面受敵,前後頂上,盡是人影,這一下,可把匪徒 惹惱,手中的描金鐵骨扇,時開時合,上下翻飛,開如大鵬展翼,合似浪裡騰蚊,十年潛修,具實學,不管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固武林中一流高手,還加上雲姬武 功奇詭,一時之間,竟也奈何這匪酋不得。 空中金蛇一閃,雨點驟至,風吹葉動,卷起陣陣松濤,雖然已是曉邊,但天氣卻是陰沉黑暗。 大樹枝頭,卻傳來一聲冷笑,只聞有一童子口音,但語調卻是冷峻已極,緩緩說道: “所謂名門正派的人,原來卻是依多為勝的跳梁小醜,我勸你們還是早點夾著尾巴滾蛋,只留下那吃裡扒外的無恥蕩婦,否則,我得叫你們血染此處?” 雖說他們正在作殊死之搏,可是人到枝頭,卻無一人發覺,來人這份功力,顯非等閒! 天山神丐不由吃了一驚。 定睛一看,原來是拾得子冷浮生,氣定神閒的靜立在一株樹梢之上。 雲姬已熟知他不但生性陰沉,而且武功奇詭,除了麟兒是地克星,連陳惠元也幾乎敗在他的手內,兩者雖然武功不弱,但他項下的雪竅珠,卻禁受不住,不由心中發愁。 這女人卻也重義氣,二老於她有救命之恩,遂決計破死命也不讓他兩人和這小魔互作對手。 於是也冷笑一聲,手持魚腸劍緩步而出,朱唇輕啟道:“姊弟之情,該是五倫之誼了,然而有人竟爾忘恩,念頭卻轉向乃姊,你人小心不小,生性如名姓,偏在此處大放厥辭,我倒得好好教訓你一頓?” 只聞一聲朗笑,白影電閃,冷俘生早已一掠而下,張口往雪竅珠一吹,白霧瀰漫,寒氣大作,往雲姬頭上罩來! 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離雲姬身旁,少說也有兩丈以上,突覺一陣奇寒,打從心坎冷起,毛髮直豎,血液欲凝,兩人立把全身真氣,聚之丹田,不顧安危,冒險一搏,同時以為雲姬必難倖免。 也不知道這女人是何人賦與她這種耐寒能力? 藍光閃處,劍氣騰雷,隨著一條紅俏影,竟用“斷碧分山”,“空簾剩月”卷攻而上。 魚腸劍劍身淬毒,是古代易水風寒,慷慨悲歡,燕趙奇人,荊軻刺秦王之物,劍能見血封喉,無藥可解,饒你拾得子冷浮生功力再奇,也不敢輕易試險!只好往斜刺裡縱開,避開她這連環二式。 冷浮生人如中電,驚異莫名,雪竅珠是陰山奇珍,天地間至寒之物,他不知這女人如何可以敵它? 卻未清楚雲姬自服五毒追魂教,人是鬼門關上的人,僥獲麟兒贈她靈芝露液一小瓶,服後生還,藥力又遍全身,功效未失,暫時可禦奇寒,否則,她人早凍僵了,但是這一點,連雲姬也未猜透。 正待揮劍再擊。 此時雷聲震耳,大雨傾盆,火光被雨一淋,已熄滅不少。 但谷內猶有殺喊刀兵之聲。 忽聞琵琶婉約,易是傳來,如閨中少婦,久別良人,春情難耐,起尋機抒,蒼懷哀意,與機聲頻相斷續,一聲聲愁苦無數。 武成林和冷浮生,知道這是太陰勾魂七曲的先聲,也是琵琶女獨擅勝場的專門奇藝,再事勾留,勢必出乖露醜,當下變顏變色。 但這兩人卻是一樣陰險,偏用以攻為守,以進為退之策,以免敵人訕笑。 偏巧雲姬也知道這琵琶之音難為抵敵,為恐敵人暗得毒龍叟裡之秘授,毫無顧忌,自己三人卻反為樂音所製,那一來,豈不大糟? 遂將手中魚腸劍一陣揮舞,勉強把冷浮生敵住,蒼鷹老人和天山神丐,卻雙敵武成林,奮戰間,猛聽雲姬喝道:“兩位道友,從速離開,此間事,自有了斷之時,不必急在此刻!” 兩人狂笑一聲,不約而同的將身子一縱,如閃光一般,舍卻武成林,猛撲冷浮生。 伽藍掌,陰陽內罡,交相併發,狂飆大作,煞氣如山,分向冷浮生左右逼至。 冷浮生往後一退。 三人乘勢往南方一躍,立即抽身後遁。 武成林雖命弟兄用火矢攢射,無如對手輕功極高,只幾躍,即沒入林中。 匪眾也未追趕,雲姬一臉黯然之色,向二老道:“我們實力,過份軟弱,不用說毒龍叟難於抵敵,就是那白髮小魔,邊難是他敵手,金牛谷無法入內,裡面形 勢,必然萬分緊張,否則,琵琶女朱雲英,不會扶病應戰。太陰勾魂七曲,運來至耗真氣,適纔聞得琵琶,斷斷續續,顯然中氣不繼,真力難達,至於此次火攻,裡 面是否有人受傷,卻無法從琵琶音中,探聽出來,真使人焦慮萬分!” 天山神丐,搖頭太息道:“群魔勃興,禍至之無日。看來這條老命,真是朝夕不保,嘉麟這孩子,不知何時可以趕回?老叫化得趕下巫山,準備一點乾糧,乘人 不覺時,偷入金牛谷,你兩人在上面接應,真正失陷,卻也不必管我,免得讓敵人圍困,遇上事,連個走腳報訊的人也沒有,我們找個隱僻之所,調息再說吧?” 蒼鷹老人和雲姬,知道神丐心意,再上神女峰頂,惟恐敵人發覺,雲姬突然想到,附近有處壕溝,裡面卻有一座石洞,群匪極少注意,暫時棲息,絕無大礙,把 此心意說出,兩者自然贊同,當由雲姬引路,偏向左轉,穿過一處灌木矮林,即到達那壕溝之處。 山壕上狹下寬,深可逾丈,藤葛滋生,幾無入口可尋,雲姬卻熟悉此間地形,躍上一處春藤,雙手一撥,現出一塊大可容人的缺口,她也不作無謂客套,往下便攢,兩者也隨之而入。 ’壕溝之內,水深盈尺,陰暗異常,但多露出水面的石頭,彼此都是武林高手,夜日精銳,雖在暗中,卻能見物,立即踏石而行。 石壁當中,卻有一處洞口,高約二三尺,由於空隙直通洞頂,竟有陽光射入,圓桌似的天然石塊四處,可作臥息之所。 三人就在洞中調息一陣,神女峰大雨未停,天山神丐喜動不喜靜,竟從石墩上一蹴而起,注視蒼鷹和雲姬兩人,正在垂簾內視,也就不忍驚動,閃身出了洞口。 壕溝內大雨淋漓,忙將體內罡氣,貫注全身,可也作怪,雨離神丐身軀,猶有四五寸,竟紛紛往旁邊飛落。 老化子把手中打狗捧朝上輕輕一攪,正待飛身外出,忽聞附近竟有人耳語。 凝神一聽,卻是義勇寨的巡山頭目。 只聞一人出語埋怨道:“這麼大的雨,寨主卻雷厲風行的著我們巡山,巫山十二峰,大岩小洞,數以千計,無一處不可以藏人,就是全體分頭出巡,也不一定就可把敵人藏匿之所發覺。” 另有人沉聲喝道:“唐巡目,我勸你還是小心為佳,隨口抱怨寨主,你有幾個腦袋!再說,目前正是寨裡多事之秋,連祖師那麼厲害,也不免敗於一個小孩之 手,並會鬧出窩裡翻,寨主之見,認為巫山還藏了不少敵人,能把金牛絕谷的人,早點解決,就可免去多少顧慮,只要雨一停止,就大量使用火攻,同時加強巡山, 以免外敵擾亂,命令正在風頭上,豈是抱怨得來?” 姓唐的巡目,冷笑一聲道:“王頭領,大雨天巡山,說說閒話,就把‘抱怨寨主’這項大帽子往我頭上壓來,這罪名,我可不承認,不管火攻水攻,反正已鬧了 四五天了,看情形,再有十天八天,還是解決不了,人未捉到,可把自己的人先整倒了,我看,大寨主明知火攻不行,何不立即趁著雨天,引道山洪,注入金牛谷 內,反正谷口已堵,把人活活淹死作數,偏生只喜火攻威力強大,要一試再試,才決定取捨,你說多磨人!” 兩個小頭目,爭論不休,就此走過,卻聽得天山神丐心頭一栗。 暗道:“好厲害的匪徒,計謀愈來愈毒,無論如何,我得把這情形,通知谷內的人,讓他們好作準備,並為他們製備一點食物。” 於是順著壕溝,從最偏僻險峻之地,溜下峰頭。 為著用玄門罡氣護體,恐驚世俗,特地買了一柄雨傘,把臉遮住,往巫山城的途中,義勇寨的匪徒,雖然安了不少眼線,但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位衣衫襤縷的老丐,正是一位風塵異人,而且屢在塞中,大搗其亂。 神丐原本嗜酒如命,自入神女峰,所遇驚險重重,時間上刻不容緩,連酒也無法享用,進入城鎮,正是晌午穿入西街,第一件大事,就是尋找酒店。 臨江酒家,位於江濱,上有高樓,下萬雅座,品茶飲酒,兩得其直,猶以雨天,家道豐饒的人,悶坐家中無事,昂然登樓,一杯在手,心曠神怡,過境的人,復 以該樓位置特殊,風景雅,晚間且供住宿,乾脆歇足再說,有此種種因素,此處酒樓,稱得上: “座中客常滿,林里酒不空!” 老叫化見酒心喜,也不管人多人少,手提打狗棒,緩步登樓。 也算他酒運好,靠左邊,尚空出一單一雙兩處座位,跑堂的看他是位窮叫化,不由皺了皺眉,但買賣人的規矩,只要人家肯出錢,你可不能挑剔他的身份,只好在神情上現出冷淡,天山神丐,他可不管這些。 揀著那處單座,坐了下來,把手一招,想叫堂倌,可是那東西偏把眼睛望到別處,洋詳不睬。 神丐不由暗中想到:“生意人十之八九都是狗眼看人低,勢利十足,如果你有錢有勢,他侍候你惟恐不周,否則,就得受他閒氣。此處堂倌,正是這種典型人物,我得出手戲耍於他。” 於是伸手打了一個哈欠,雙手往後一揚,那堂倌突覺前面有股吸力,身不由主,朝著神丐桌前便跑,樓廳客座極多,堂倌如同瘋了一般,也不管有無桌椅人客擋路,對著便闖? 只聞嘩啦啦一陣亂響,立時杯翻盤滾,桌倒椅飛,連人也被撞倒不少。 賓客中,自有不少認為堂倌無事惹事,怒吒呼打,有那火爆脾氣的人,竟爾擦衣卷袖,揮拳踢腿,動起手來,於是樓上立時秩序大亂。 那堂倌早已嚇得面無人色,更被人打得眼青鼻腫。 店東宋氏,是一位六十餘歲的老頭,不但見多識廣,而且狡黠異常,一見情形不妙,趕忙打拱作揖,大陪笑臉,安定來賓,除令堂倌叩頭陪罪外,並立囑廚司,重整杯盤,酒筵之盛,較之原定者只有更好。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面人”,賓客揍了堂倌倍,賺了酒席,肇禍者還跪在地下陪罪,氣已出足,也就不再計較。 天山神丐故意冷笑一聲,那笑聲使堂倍聽著,不由毛髮發直豎,趕忙從地下爬起,跪倒神丐面前,其他堂倌,趕忙送上酒菜,神丐不由暗中叫妙,立時撿著大嚼大飲。 一場風波剛過,樓下忽傳了一聲“客來!” 人未到,香風先臨。 登樓的卻是一位紅衣少女,和一位年青武士。 那少女,一身粉紅一緊身貼肉紅綾襖,百摺粉紅裙,粉面丹唇,不愧是婀娜紅粉,只可惜秀眉雙挑,配上一付三角眼,顯得頗為潑辣驕縱。 隨在身後的年青武士,卻也生得蜂腰猿臂,一表人才,但目光游離,嘴唇太薄,不流於狡詐輕浮,即便帶著三分狂妄。 兩人身上都背著長劍,挽著革囊,太陽穴鼓起老高,顯見武功已極具火候。 一上樓,彼此高談闊論,樓上嘉賓滿座,兩人連看都不看一眼。 堂倌忙含笑招呼,引人入座,動問酒菜。 那少年把眉毛一挑,意似不耐道:“盡好的攜來就是,照算錢:” 又見自己的座位,靠近天山神丐,自以為是濁世佳公子,和老叫化比鄰,不由把雙眉蹙起老高,老大不願,但樓上已座無虛席,想換卻也不行。 神丐見多識廣,早猜知兩人所屬門派,不由暗驚道:“難道毒龍老怪的信,已經產生作用了麼?如此一來,金牛絕谷的人,危險只有更多!”心裡思索,卻毫不現諸神色,裝著吃酒,暗裡卻細聽兩人所談。 那年輕武士道:“徐師姐,我們這次下山,雖說是查明事實真象,但陳師弟,至得掌門歡心,連大師伯和幾位師叔,也都存心向他,師傅派遣你我時,掌教師 叔,尚一再猶豫,幾乎惹翻師傅動火,幾次力爭,才成定論,要求使用師祖符令,著他立即回山,掌門人始終不肯,最後大師伯和兩位師叔,雖然出面打圓,由掌門 人親筆書函,囑其立返,然而函中偏說,一切可按情形,由師弟相機處理。 師傅正待反臉,大師伯立偏向掌門,明雖勸慰,暗中卻有責怪師伯之意,謂其過分強橫。 這一來,才使他老人家,藉著大巴山訪友為名,親自下山。 “看情形,他老人家也該到了!”紅衣少女,立時冷笑一聲,大拉拉的說道:“我就不信陳師弟,他能吃了豹膽熊心,置掌門函令於不顧,而和那些歷代世仇的 崑崙弟子纏在一起,不管他怎麼冷血,以及護衛他的人多,師傅正門規的廣成鐵劍,真正使了出來,陳師弟的項上人頭,可以保得住麼?我和你吃了飯,休息一陣, 稍候師傅,真正他老人家不來,也不妨立赴神女峰,見過陰山朱翁,探明師弟去處,而後拿著信,當面給他看,回山便罷,否則,只有動武,實施捕拿?” 那青年武士,不由沉吟道:“師姐所見,自然不差!只是陳師弟的武功,不但得師門秘授,說還獲了部份失傳的拳功劍術,連太乙五靈掌、七十二式飛雲劍最後 一十二招,他都學會,手頭上,還有一柄稀世之珍靈虎劍,恐非你我所能抵敵得來!” 那女子不由柳眉倒豎,殺氣橫生,只是臉兒太俏,使人猶覺喜怒咸宜,只聞她哼了一聲,突然問道:“秦師弟,你往常自負已極,怎麼一提起陳師弟,似乎立即 提不起膽來,恩師的一氣神功,在師門已成絕響,難道你不曾學會?再說,師直為壯曲為老,我和你,是奉命拿他,而且還有師傅作後盾,怕他何來?” 堂倌送上酒菜,果然旨酒嘉餚豐美無比,兩位少年男女,不由彼此對飲起來。 原來這兩人正是崆峒弟子,女的是桃花女徐壁姬,男的卻是赤陽劍秦坷,兩人和陳惠元雖非一師所傳,但說來都是崆峒十二弟子之一。 崆峒派的掌門,姓陳名太清,道號大悲真人,在目前師兄弟間,排行第三,如合著崆峒門中一位棄徒陸思南計算,大悲真人,應是第四。 掌門夫人,原是陳一真的一位嬌憨師妹,姓洪,芳名巧娘,十九歲,即和真人結婚,她不但是崆峒最美的女弟子,在武林中,也是艷名最著的人物,當時有句話:“西蘭北巧,女中皎皎!” 所謂西蘭,卻是指崑崙掌教的紫陽夫人陳佩蘭,談北巧,正是講玉鎖夫人,洪巧娘了。 在目前,夫人在崆峒長輩中,排行第六,如合著陸思南和另外一位棄徒計算,玉鎖夫人,應退居第八,至於另外一位棄徒,後有專章論及,此處暫時不提,以免重複。 和大悲真人同門的大師兄卻是一位俗家,也姓陳字一真,人稱逍遙客,此人淡於名利,人極正直,和掌門師弟,交好莫逆,真人賦性頗柔,崆峒派的大事。有時不免策出此老。 一般說來,崆峒長輩人物,大部都還正直,並無偏激之處,可是排行第二的一位,卻是特殊。 道來也是巧合,崑崙崆峒兩派,本屬道家,但排行第二的,偏是僧人,在崑崙,有苦行禪師。在崆峒,卻有崆峒僧朱清元,兩人雖然同屬佛門,性格上卻適得其反。 苦行禪師,道行卓絕,對師兄弟友愛異常,但崆峒僧朱清元,雖然修為近百,卻是一向剛愎自用。 在年齡上,他不但和大悲真人相比較,相差數十歲之距,甚至比大師兄陳一真,也要長上若干,在他眼中,什麼師兄掌門,不但是老弟,有的甚至是乳臭小兒。 他對崑崙派,成見最深,提起世仇,就得切齒幾番著掌門人,勞師西徵,和崑崙派一決高下,真人無法決斷,幾至弄得翻臉。 大悲真人的兩位師弟,老四湖海居士史仁,偏向崆峒僧,老五藍衣秀士戴夢華,此人年紀最輕,學養極高,武功出眾,為人更是方正不阿,連崆峒憎朱清元,雖然藐視掌門,對他卻有三分忌憚。 玉鎖夫人,賦性雖然溫和,但臨事卻能當機立斷,崆峒僧最是惱她,可是自從她走火入魔,人已全身不遂,連轉動也需人扶持,長日地纏綿床第,自無法參入門中大事了。 這一來,對崆峒僧而言,無殊去掉眼中釘,行動上,愈加飛揚跋扈。 崆峒門中,在陳惠元這一輩,有十二大弟子,六女六男,俏哪吒陳惠元,排行最小,武功人品,卻是首屈一指的一位。 崆峒僧和湖海居士,所羅致的弟子,恰好佔了一半,湖海居士,還稍顧大義,所教門弟子,尚不過份特殊,崆峒僧的門徒,則仗著師傅護短,專一的欺侮門中兄弟姊妹,人家只有敢怒不敢言! 曾有一次,為著攻打崑崙,大悲真人,難置可否,朱清元勃然怒作,語侵掌門,藍衣秀士看不過眼,不由冷然說道:“崆峒崑崙,相去不下萬里,勞師遠襲,殊 非所宜,再說門中大事,掌門人如果草率決定,難免不蹈以往覆轍,詳細考慮,正是掌門人穩重之處,還望二師兄切勿操之過急!” 話語雖然來得娓娓,但顯然不表贊同。 崆峒僧拂然不悅。 可是藍衣秀士也劍眉掀動,看情形,只要崆峒僧再不識趣,他也不甘示弱。 逍遙客陳一真,深知五弟個性,忙用話語岔開。 崆峒陰山,相距不過千里,崆峒僧竟想聯合陰山作為己助,必要時,竟不惜和門中翻臉,甚至廢去掌門,自己取而代之,那時以一派掌門之尊,自可為所欲為。 |
第20章 下書招 ..
他因懷著此念,遂奔赴陰山,找陰山掌門玄風老道。 五老潛修洞府,不僅至為隱祕,外人絕不敢擅越雷池,也是機緣湊巧,合該武林出事,崆峒僧上了陰山,竟遇上長耳客,兩人一見,竟是臭味相投,一俟崆峒僧 把來意反比,那黃髮尖嘴,麻臉大耳的醜八怪,遂為引見陰山掌門,掌教玄風道人,雖然一向坐大,對此並不太重視,但人家不遠千里而來,自行投靠,卻也不能過 份使人難堪,遂允接見。 梅花五陽洞府,絕不容許外人入內,外人也無這種奇特功力,能耐那陰風奇寒,好在待客之處,另有天然別府這次接見,算是特別賞臉,不但魔頭在座,連其餘 四老:寒冰老人,毒龍叟,元霧真君,以及太陰僧,也都走了出來,那天然洞府,額名瓊宮,地當回峰合抱之處,山形曲折,不是長耳客為之領路,饒你崆峒僧武功 再高,還發覺不來,此次離山,崆峒僧除帶了一只雲掃外,連那從不離分的廣成鐵劍,也末攜出。 長耳客和他談笑風生,走到洞前,崆峒僧猶未發覺,此處竟是一座天然洞府。 原來洞門已用青麻石緊緊封閉,看上去,卻是一塊天然大石,絕不疑大石中空、能作人修煉之處。 長耳客走到石前,咧嘴奸笑,雙手平胸,緩緩推出,那大石竟發出一陣吱吱之聲。 不須臾,石內雷鳴,洞門竟向右邊推開,細看,大石上下,各嵌在石槽之內,石厚數尺,重逾千鈞,內有木製絞盤,配以特種藤索,司石門開合之用,由於石門和四周石色無異,又配合得天衣無縫,竟使人無法辨認。 崆峒僧佩服不置,自認在眼力上已輸人一籌。 出來開門的人,不但形容奇醜,由於指甲卷在手上,而且其黑如墨,自然是那明山四惡的黑指怪了。 長耳客喊了一聲“師兄”,正待代為通名道姓,以使彼此認識,不料黑指怪卻是大拉拉的,搶先說道:“長輩們都在裡面,趕緊見吧!”說罷掉頭便入。 在平日,只有崆峒僧用這臉色,對付別人,從來不容他人驕慢自己,可是,這一次,算是情形特殊,而且絲毫不以為忤。 長耳客笑了--笑,回顧崆峒僧道:“且請少待,讓我先容。”不待崆峒僧親置可否,立即入內。 半晌,始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皮笑肉不笑道:“本門長者有請!” 洞作葫蘆形,穿過一狹長通道,進入裡程,忽然現出千絲銀光,耀眼奪目,崆峒僧略一注視,不由暗吃一驚,原來裡面至為寬敞,長闊逾數丈,一律用光滑的白 石修飾而成,上嵌明珠數百顆,乍看去恰似滿天繁星,幾疑置身瓊樓玉宇,不在人世。 堂中懸了一幅黃幔,橫列著,十三四歲的白衣童子六名,手中不但持著拂塵一只,而及捧著白玉香爐,煙香裊裊,散入空中,幽香撲鼻,表面上似乎顯得莊嚴穆肅,骨子裡卻是陰惡重重。 長耳客一入室內,低著頭,輕移腳步,走到黃幔正中,距離約有一丈左右,肅然下跪。 正中的兩位童子,趕忙向左右移開。 只聞他低聲稟告道:“弟子王祥。帶著客人求見!” 左當中,那白衣童子竟代答道:“請客人依禮,晉謁掌門:” 崆峒僧事先未問,應依何種禮教晉謁,沒奈何,只好隨著長耳客,一同下跪,訕訕的道:“晚輩崆峒僧,特來晉謁長者!” 驀聞有人縱聲朗笑道:“你我門派有別,不敢當此大禮:” 崆峒僧立覺有一股無形勁力,把自己拉了起來,暗中一較勁,直如蜻蜒撼石柱,難動分毫:只好老著臉讓人拉起。 最奇的是,煞風暗起,寒氣侵入,連呼吸也覺逼住,崆峒僧起身後,竟覺轉動艱難,以為人家暗中加害,不由悚懼萬分。 幔中有人哈哈大笑道:“本門自立派以來,除了岷山諸位道友,偶有過往外,江湖上一般武林之士,卻很少來此,數十年前,泰山派雲天一鶴鄧雲飛,覬覦本山 玄冰雪藕,擅闖禁地,四弟善言阻攔,竟敢動武,不到十合,自知不敵,投岩而死,以後來人絕跡,抱歉至今,以為武林高明之士,都把我們這幾個老怪,視為吃人 魔君,卻不料道友竟遠道而來,使人快慰莫似!寒玄、霽月,還不把黃幔揭開,令我們一見嘉賓麼?” 正中央兩位白衣童子,齊應了一聲:“遵命!” 也不見兩人動手作勢,堂中黃幔,竟緩緩向兩旁收縮。 五張白玉雲床,一字橫排,排坐著魔教中陰山五老,也是當今武林中魔家至高無上人物,五老像貌,各有不同,論年齡,起碼在百歲以上,他們的出身來歷,方今武林中,知道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正中一位,玄巾玄服,朗目修眉,鶴發童顏,不怒而威,兩手其白如玉,那指甲少說也有六七寸長,懷中抱著一具非金非玉的碧如意,精光閃閃,玄服正中,卻嵌著一具無極圖,青紅光華,至為強烈。 這一位。正是陰山五老之首,功高莫測的玄風道人。 靠左,卻是一位黃衣黃服,一臉慘白,毫無血色的馬臉老者,兩道長眉,連眼睛也全部遮蓋,獅鼻闊口,和那馬臉不相配,使人見著可怕已極,左手卻拿著-塊 黑渤渤的鐵牌,那鐵牌乍看不起眼,細看卻滿布符錄,牌名雲圖,原是魔家之物,威力奇絕,此它名列第二,自稱寒冰老人。 靠右則是一位頭生獨角,一身冰絹,滿頭須發皆白,形似山精水怪,這正是目前在巫山神女峰興妖作怪的毒龍叟。 挨著寒冰老人的左邊,卻是一位雲冠道服,身背長劍的道人,三角眼,掃帚眉,高大身材,一臉紅潤,手中拿著一把芭蕉蒲扇,看情形,顯得高驕異常,此人正 是泰山派恨之切骨。用蚩尤毒霧。將泰山派雲天一鶴鄧雲飛,打落冰岩,暴骨陰山的元霧真君。 右端未梢,坐的卻是太陰僧,也是五位魔頭中,打扮最為奇特的一位。 頭上戴著一道淡金箍,似頭陀卻又不類,豹頭環目,嘴裡兩具猿牙,伸出口外,滿臉於腮,貌像顯得獰惡異常。 懷中抱著一柄長劍,古色斑瀾,身上披著朱紅架綻,形如噴火,就他這打扮,應名烈火僧,才是正理,貌與名違,使人驚疑滿腹。 崆峒憎人至自負,可是見到這五位魔頭,實毫不自覺地矮了半截。 發話者正是陰山掌門,黃幔-卷,卻向崆峒僧點頭微笑,其餘四人,雖板著一張怪臉,但都把頭點點。 崆峒僧正擬再用重禮參見,卻為玄風道人所阻,並著童子設椅賜坐。 和魔頭打交道,只有按來意直說,如果鬥智施謀,無殊班門弄斧,崆峒僧即將門中和崑崙系世仇大恨的一切經過,概略一說。 話末講完,玄風老道即陰森地一笑道:“此中詳情.貧道兄弟早已知悉,不過貴派和崑崙比劍時,因事不關己,不願插手而已!” 崆峒僧不由一驚,暗道:“這是年代頗遠的事,難道他們都是數百歲以上的人麼?” 玄風道人,似乎已看出他的心意,微笑道:“本門師兄弟,得地利天和,玄冰雪藕,此處極多,服之可享高齡,兩三百歲,在我兄弟看來,也不過是彈指一瞬而已!” 好大的口氣! 把崆峒僧聽得只有佩服。 那玄風道人,又繼續道:“本門一向抱著人不犯我,我不侵人的宗旨,而今崑崙既已坐大,妄逞強梁,承道友來此,今後陰山崆峒,視同一體,有事即煩通知便了!”說完,立著童子切藕待客。 立有白衣童子,端出六只玉盆,裡面盛著碧藕一段,晶瑩如玉,芬芳撲鼻,入口則清涼甘美,迥異常藕。 崆峒僧食過玄冰雪藕,不敢多留,立即興辭而出,五老僅把頭點點,床也未下,卻由長耳客代表送客,這無疑已算是人家晚輩! 回山後,這惡僧曾把此事,語焉不詳地和大悲真人略事談及,但真人認為陰山派終屬邪門,心中並不謂然,卻又無法埋怨師兄,遂也未置可否。 誰知金牛絕谷裡,陳惠元和麟兒,已不啻難兄難弟,朱雲英因為愛著惠元,竟和祖父鬧翻,毒龍叟遂親筆修函用飛鴿傳書,寄與崆峒僧,不但把惠元情形說出, 函中並有責怪崆峒派,對門弟子管教不嚴之意,末後並稱,如不將陳惠元從速召回,自行處分,一旦玉石俱焚,當不能怪彼手段毒辣。 崆峒僧得了飛鴿傳書,不由氣得變顏變色,立即往煉功房內,找尋掌門。 恰好大悲真人,和師兄師弟,都在房內.一見崆峒僧手中持著信,而且滿面怒容,不由都大感吃驚,首由掌門,動問師兄有何事故? 崆峒僧冷笑一聲道:“想不到掌門人素所器重的門弟子,竟敢昧於大義,忘卻世仇,不但和崑崙派的門徒,稱兄道弟,而且聯合對付陰山五老之一的毒龍叟,存 心和自己過不去,而今人家來函,語多責怪,愚兄不敢定奪,只有驚動掌門!”隨著話聲,立把書信遞出。 大悲真人,不由暗吃一驚,看了書信,並未立時回話,崆峒僧以為他存心袒護,不由勃然大怒道:“門弟子私自親仇,無殊叛教,請以祖師符令,勒令他立即回山。” 真人微笑道:“惠元資質過人,秉性剛烈,如和崑崙弟子,行道一處,少年心性,活潑天真,一時顧慮不周,似不能就視同叛教,如動輒就請祖師符令,未免有違授徒本旨,當容小弟暫行考慮如何?” 還未落口,崆峒僧勃然變色,發怒道:“請問掌門人,教規和愛徒孰重?” 真人無法作答。 藍衣秀士戴夢華,看不過去,代答道:“知兒莫若父,知徒莫若師,惠兒本性,絕非叛教之人,此事既由師兄稟過掌門,就讓他自己慎重處理吧!” 崆峒僧縱聲朗笑,其響震耳,顯系怒極,急聲說道:“這麼說來,門中的事,是不容人過問的了。” 湖海居士也插上了口,暗責藍衣秀士昧於事理,不知輕重。 戴夢華正待反唇相譏。 大悲真人忙將師弟止住,立即提起筆,隨手寫了一封書信,仍然笑向崆峒憎道:“祖師符令,暫時免用為宜,元兒既是本門弟子,如眼前未有遭遇重大事故,見了書信,不會不回,一切事情,俟他回來之後,問明情形,再作定奪。” 正待派遣弟子,專赴金牛谷,還未開口,崆峒僧已是滿臉怒容,冷然道:“只要掌門人的書信,可以把人召回,那還有何話可說?下書的事,不妨著愚兄處理, 我即派壁姬珂兒,持函前往便了,反正我和巴山一涵道長,最近還有約會,順便和徒兒們一道,讓他們閱歷一番也好。” 大悲真人和藍衣秀士,知他言不由衷,心雖不快,也不好說出口來。 次日凌晨,崆峒四弟子桃花女徐壁姬,和七師弟赤陽劍秦珂,遂攜書出發,也許崆峒僧不願和年青人走在一塊,於是中途變計,走在最後。 兩人輕功提縱,已得師門絕傳,僅兩晝夜之力,居然抵達巫山縣,來到臨江酒家打尖,不想遇上了這位天山神丐。 神丐知道了人家的底細,立即起念想把這對少年男女截回,最少,也得把人阻擋一陣,否則,惠元如遵命回山,受困的人,勢將陷入絕大危險。 籌思一陣,計上心來,遂自言自語道:“而今世道日趨下流,小媳婦可以和野漢子私奔,還在稠人廣眾之中,大聲說笑,真夠瞧的!” 女人有女人的自尊,何況桃花女,還是一位大姑娘!隨便說她和人私奔,豈不把人氣煞? 赤陽劍秦珂,對師姊原是百依百順,遇著機會,那能不大獻殷勤?早從席上推椅而起,這少年,夠狂妄,仗著師門藝業,在大庭廣眾之中,酒客如雲,竟毫無顧忌,出手便是“金豹探爪”,往人頭臉就抓。 天山神丐,已是一流高手,那能被他抓著?竟端起酒杯,猛可裡,朝著秦珂臉上就潑,口中還吵著:“你敢欺侮我是窮老頭?” 秦珂防備不及,被酒潑得滿臉開花,兩眼刺痛,但拳招已出,仍未抽招。 手還未挨著神丐的臉,老叫化人已離席,似有意似無意把身子朝著桃花女身上一撞。 桃花女一轉頭。 他故意將手一伸,明是避招,實際上又故技重施,在桃花女桌上酒菜之中,做了手腳。 徐壁姬更是怒不可遏,扭嬌軀探掌揮拳,欲待搶攻,無如酒樓之上,地勢有限,掌腳施展不開,竟被神丐輕輕避過。 店東和酒客,群起勸解,又把神丐訴說幾句,老乞兒目的不在此,也就嘻著臉讓人斥責,肚子裡卻私自竊笑。 桃花女和赤陽劍,一見掙回面子,也就趁風下台,仍重行入座飲酒。 天山神丐,更是捨不得酒菜,老著臉,座大喝大飲,佳肴旨酒,被他吃得如風捲殘雲,灑菜既光,竟而伏案呼呼大睡。 酒保也拿他無法,只好任之。 他原是假裝酒醉,暗中卻在注視這兩位崆峒弟子,是否中計,果然徐壁姬和秦珂,吃了酒萊中的蒙汗藥,頓覺頭昏腦脹,渾身難耐起來,於是由秦珂喚過酒保,問他有無房間。 那酒保以為兩人飲酒過量,立將兩人帶入一座客房之內,裡面倒還整齊,但床鋪只有一張,枕頭卻是一對,顯系供夫婦臥宿之用。 兩位少年男女,連走路也覺步履跟跪,渾渾噩噩的隨著酒保,進入房內,見著床鋪,桃花女已迫不及待的往蹋上就倒。 那酒保含著詭笑,隨手倒過兩杯荼,擺在桌上,立即轉身出房,並將房門代關。 秦珂頗覺口乾,端過茶,喝了兩口,不但口渴立解,連頭昏腦脹,也覺減輕了些。 床上師姊,身上的寶劍革囊,也未除掉,心想:“我對她早懷愛慕,幾番微示好遂之意,她偏裝著不解,問急了,立即覺惱,雖然有時玩在一處,但極少假我辭色,真是百難挑一,會有這種機緣!” 於是懷著一種愛和恐懼的心理,走到榻前,伏著身子,正待伸手為她解劍。 不覺身軟無力,一個不小心,手未撐牢,往壁姬身上便壓。 桃花女本是側著身子,蜷臥床上,被秦珂無意之間一撲,右肘碰著師姊的左肩,竟把人翻了過來,口鼻更觸及師姊的臉上,只覺又軟又滑,香沁心脾,胸腹一帶,更是柔若無骨,其軟如棉。 女兒家仰著身子,最是撩人心意,秦珂已把睡意忘卻,換來的卻是熱血奔騰,渴望眼前師姊的肉體。 他把身子半撐半壓的伏在師姊身上,把壁姬的臉部和胸部,仔細看了又看,也許由於她喝了不少的酒,臉紅得像天邊的朝露,雙唇比櫻桃更赤,胸部的乳房,更 是軟中帶硬,只須用手微,便使人心脈加強,造化小兒,把女人造得真美! 壁姬腳上的小蠻靴,兀猶未脫,秦珂也穿著衣鞋,心想何不綴衣解帶,睡上一會? 於是溜下床,先脫去師姊的靴,壁姬雖是一雙天然足,但生得精緻異常,握在手中令人極涉遐思,尤以雙腿微動之間,一幅旖旎風光,似乎就擺在自己的前面,這無異一朵初開的牡丹,艷美之極。 也是孽緣天定,偏生壁姬人在夢中,微露瓠犀一笑,這一笑,把秦珂更是笑得失魂落魄,忍受不來,一時色膽包天,遂把房門閂上,不但為自己脫衣緩帶,更把師姊的貼身衣服解開。 大白天嬌軀橫陳,宛如一具十全十美的玉像,讓秦珂慢慢鑑賞。 先是一陣摩挲,只覺其滑如脂,鄉澤微聞,繼則輕吻朱唇,其溫如玉。 這時秦珂再也忍耐不住了。 房內只聞一陣喘息聲。 木榻,也發出一種有節奏的震動,底下,便是斷雨零雲,高唐夢轉。 窗前,黑影一閃,似還帶著一聲感嘆,那黑影,卻是一位手持竹杖的老者,按說,秦珂原是學武的人,理宜發覺,可是他正在興頭上,一馬闖關,連呼吸也喘不過氣來,那還有閒情別注?可是,自己的事,卻看在人家眼裡! 當天夜晚,三更時分,大雨仍然未停,巫山神女峰上,卻出現一條黑影,往上飛躍,此人身法極快,對神女峰上的路徑,似乎摸得極熟,穿枝渡葉,捷逾風馳。 一到義勇寨前,圍牆邊,雖然四處安著孔明燈,不住探射,但他善於利用死角,繞著圍牆,抹向右轉,所去方向,正是直奔金牛谷。 金牛谷的出口,原有數處,但多為寨匪所堵塞,目前出入之處,卻在落鷹岩的頂上,匪徒已把金牛谷,弄到如同一具細口長頸瓶,出入至為艱險。 來人,正是熱血沸騰的天山神丐。 他正潛身在一株大樹上,谷口已在眼前,周圍靜悄悄的,但堆著不少木製地雷,而且用油紙包紮完好,不懼風吹雨濕。 神丐知道寨中匪徒,就在附近埋伏,不敢冒失出手,遂折了一段樹枝,劈手打出,但聞樹枝呼嘯之聲,可是周圍仍無反應。 神丐不由一陣疑惑,知道這種重要之處,如果不妥為設防,則惠元早已把人負出,遂又折了一段樹枝,往著谷口投去,這一次,用力更大,而且從前面一株老松穿出。 驀聞有人噫了一聲,竟發話道:“頭領,這是什麼?……” 遠處,竟有人沉聲喝道:“何用大驚小怪,難道想找死不成?” 天山神丐模清了敵人的埋伏,不由暗中罵道:“好狡猾的匪徒,不是沉著氣,幾乎中他姦謀!……” 那出語斥責守護的人,老叫化已聽出聲音。知是洞庭幫的毒手鬼王高天鷂。此人狡獪絕倫,手辣心黑,而且武功極高,今晚遇上了他。想入絕谷,委實麻煩,正想籌思良策,暗中已有人答上了話。 先是冷笑一聲,而後大聲說道:“姓高的,你還不夾著尾巴,滾回洞庭麼?總有一日,被武林俠義之士,予以殲滅,佛語所謂回頭是岸,你何不立即放下屠刀?” 神丐知是雲姬,不由大喜過望。 高天鷂長嘯一聲,嘯聲凌厲,使人心寒,緊跟著便是人影飛騰,掌風呼嘯,知道雲姬已把強敵纏住,此時不飛身入谷,更待何時?立把真氣布滿全身,插上打狗棒,更將天山派的絕頂提縱術,使了出來,人如一縷輕煙,朝谷口便落。 此處距離谷底,高逾數十丈,神丐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把真氣上提,緩緩下落。 突聞頂上一聲喊吶,弓弦響處,火矢紛飛,朝下攢射,神丐取出打狗棒,一陣揮舞,勉強把火箭磕飛,距離頭頂,約有五六丈,突有一物,黑壓壓的飛奔而來, 在火箭燐光照耀之下,略一打量,即知是那木製地雷,同時,火矢集中目標,射在此物之上,眼看引燃火藥,就在指顧之間。 神丐知道只要此物一爆炸,饒你武功再好,輕則受傷、重則送命,但他江湖閱歷甚多,臨危不亂,棒交左手,臨虛發掌,打出內家掌力,一陣狂風起處,立把那段長約五六尺的木頭,擋了一擋。 自己也被掌風反挫之力,將身子往斜刺裡一送,立時人如星隕,往下飛墜,眼看離地還有四五丈,只聞轟然一響,一陣熱風,挾著火花碎木,猛從身上撞來。 神丐一咬牙,揮動拳棍。想把身子護住,但熱風撲面,連呼吸也覺困難,立感頭昏,同時身上的百結鶉衣,也有幾處著火,谷中積水頗深,措手不及之間,一屁股坐落水內。 頂上,漫空火蛇飛舞,可是一經激射入水,立即煙消火滅。 嘻雜之聲,兀猶未減,神丐知道頂上除了雲姬以外,還有蒼鷹老友,一定隨來,眼前最重要的,在於探視青雲師太等人,情況奚似! 於是凝運夜目,往四下一望,由於連日大雨,谷中積水極深,而且一股霉味嗆鼻,頗感難受。 靠左,原是一處松林,天山神丐,因系初次入谷,不知師太等人,困在何處。 顧盼猶豫間,驀覺松林中,人影一幌,眨眼間,已縱到神丐身前,不等老叫化開口,來人已先發話,只聞他低聲招呼道:“天山師伯,小姪惠元有禮,麟哥哥可曾同來?” 神丐滿懷激動,且不答言,緊握著惠元的手,把這孩子仔細一看,見他較前略為清瘦,但雙目卻還奕奕有神,不由嘆道:“賢姪義薄雲天,.獨膺巨任,盛情可 感,嘉麟人還未返,老朽冒險來此,一為探望,再則恐賢姪等乾糧已罄,特地來此送糧,師太他們可好?” 惠元不覺流下淚來,竟攜著天山神丐,往林中便奔,邊走邊說道:“師伯來得正好,我們已有一整天,未曾進過食物,練武的入,能忍飢渴,自無問題,只是袁妹妹功力較差,無法忍受,還有她們身上的傷勢,卻是日來日重了!” 進入松林,尚不見人,可是惠元笑道:“已到了呢!” 神丐不由抬頭上望,暗中卻大為佩服! 原來谷中水深,無法存人,惠元竟早已料到。自麟兒走後,立砍了不少的松樹,竟在樹與樹間,架起屋來,上面卻利用一種藤葉棕芝之類,編織成頂,仗著軒轅劍削物如泥,這孩子,竟弄了不少石板,鋪在屋內,居然可供坐臥之處。 瓊娘玉英,自麟兒走後,悵然如有所失,卻也未曾注意這些,琵琶女朱雲英,視麟兒為異性知交,視惠元則為未來夫婿,雖然人受重傷,但一雙妙目,卻經常隨 著惠元。見他穿躍枝頭,構木為巢,居然頗有匠心,還不時跑到自己身前,閒扯幾句,不由芳心感動,嬌笑道:“你幾時會著有巢氏,學會了架木為巢?” 惠元笑道:“隨遇求安,這是一種天賦本能,此處出口已絕,火攻固然可怕,水攻更不易防,息枝頭,仗著奇珍護住,攻守如意,正是那‘未雨綢繆,或敢侮予’之至意!” 瓊娘原抱著雲英,合眼沉思,一聽兩人談得有趣,不由將妙目睜開,嬌笑道:“兩位談些什麼體己話來?” 雲英玉頰微腆,嬌羞不語。 惠元甚是天真,語言更是毫無忌憚,遂笑答道:“我麟哥哥走了,弄得嫂嫂一人形單影隻,說不定此心早已隨著玉郎,飛越關山了!” 瓊娘笑罵道:“我把你這曾害相思的小淘氣,嘴巴打扁,明知你正在效那喜鵲含枝,預築香巢,以備金屋藏嬌,偏還怕人笑話,卻不惜先發制人,故意把人調侃,而今玉人在此,已償痴願,還不把人抱去,裝呆作甚?” 雲英把秀眉一皺,微笑道:“你兩人鬥嘴,誰也不弱,有得是閒話可說,卻把我扯上作甚?也不怕作口孽麼?” 瓊娘正色道:“你以為我的話,是故作調侃麼?前次因你矜持,一怒決絕,元弟心裡大慌,頓覺了無生趣,非但茶飯不思,連武功睡眠,也一併擱置,把他盟兄 急壞,晚間也變起夜遊神來,你一來,那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也不知念上若乾遍了!” 惠元一臉通紅,訕訕說道:“女孩子的嘴,最惹人嫌,我不和你們講了!” 這無異把自己心愛的人,也一併搭上,雲英微哼-聲,惠元回過味來,老大不是意思,一聳身,又飄上枝頭,架那木房去了。 樹上的散瘟元恙,雖然經過天娛。一陣吃食,但還存有不少,元兒所持,正是百兵之祖,軒轅神劍,劍柄上,存有避毒珠,各式毒蟲,不敢靠近,這孩子,自然 是昂然不懼,但他粗中有細,怕連雲英也一併沽上,遂把天娛放上樹枝,但見三絲紅光,盤旋飛繞,並還吱吱作嘯,不須災,即飛落枝頭,跑向惠元身前,振翼作 響,意似報功,惠元取出玉瓶,笑道:“歷來以毒攻毒,收效奇宏,而今你們已經全功,就入瓶歇息一陣吧!” 那蜈蚣銳嘯-聲,中有一條又長又大的,爬得飛快,一個縱躍,沿著惠元左臂,婉蜒而上,只嚇得惠元一陣酸麻,尖叫道:“格老子:你這小東西,真正可惡, 竟敢捉弄人,看我饒你!”立把玉瓶朝著蜈蚣頭部,輕輕一罩,立即收入瓶中。 傍晚,諸事已完,稟過青蓮師太,請其搬到樹上木屋,師太額面紅腫,此時正和玉英,緊閉雙眸,靜坐椅上,聞言,立即笑道:“賢姪俠肝義膽,為後輩中有數人物,只等群魔斂跡,便是神仙中人,厚誼隆情,貧尼倒覺生受了!” 惠元忙遜謝不迭。 師太攜著袁玉英,也不再作俗套,立即飛入屋。 瓊娘使壞,故意笑道:“雲英妹身受重傷,不能施展輕功,本應由愚姊攜抱上樹,只是我一身受恙蟲螫傷,已覺全身脹痛,用力艱難,攜抱之責,就煩元弟代勞如何?” 這妮子,不待話完,竟抱著人,往惠元手上便送,雲英一抹羞霞,滿透玉頰,微咳道: “姊姊過於使壞,看我往後饒你!” 惠元涎著臉,兩手接過人,拿眼朝著雲英玉頰,脈脈含情的不住偷望,雲英害羞,暗中用手在他臂上重重的捏了一把,元兒忍疼,正待縱身飛躍,一看瓊娘早已不在身旁,不由低喚一聲:“姊姊!” 雲英目蘊淚光,低聲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淺?而今我已是眾叛親離的人,忍辱偷生,能和你們團聚一刻,就算是緣,此間事了,必返師門,身受那分屍之 慘,你和你義兄,一樣癡情,還望彼此把世情看淡,否則,來日方長,煩惱只有更多呢。” 惠元流著淚道:“不論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此情不渝,還望姊姊一切暫忍,果真不幸,禍及姊姊,不但陳惠元親趕湯火,絕不皺眉,就是有事求助盟兄,他也 會不計艱難仗劍相助,只求姊姊珍重眼前,未來之事,我們會相機定妥!” 這孩子,初抱膩友,只覺幽香襲人,其溫如玉,其滑如脂,不由愛不可遏,但又想到意中人原在病中,冒險相就,此情似海,立又敬多於愛,雲英見他痴立不 動,遂微慍道:“盡呆著此處作甚?留心人家看你笑話?”一句話把惠元提醒,俊臉一紅,清嘯一聲,捷比揉猿,立即飛身上樹。 木房分作兩間,大的一間早已由師太三人佔住,惠元正待將雲英抱入,不料袁玉英卻攔在門口笑道:“此處客滿,請居外室!” 惠元不依道:“你這真叫做鳩佔鵲巢,乾嘛不讓雲姊住入!” 袁玉英抿嘴一笑道:“喜鵲兒原是一對,如果打單,豈不變成孤雁失群麼?” 惠元無法,只好把雲英放在木榻上,自己和她住在一塊! 第二晚,午夜之時,青蓮師太和瓊娘玉英,因受恙蟲螫傷,除一身奇癢外,微覺頭暈,瓊娘和雲英,彼此惺惺相惜,兩人經常聚在一起,雲英傷勢,非常嚴重, 入夜,人更不能動彈,瓊娘用乾元內罡在她身上,緩緩推拿,無如毒龍叟的掌力,得自蚩尤秘典,又狠又毒,打傷和毒勢,相輔而成,奇毒不淨,掌傷自也無法治 療,一陣推拿後,兩人競並頭而臥,絮語如珠。 陳惠元仗劍,守在外邊,半晚無事,不免掛惦心上人,遂抱劍入室。 瓊娘笑道:“這兩晚,均由元弟當值守夜,愚姊深覺不安,趁恙蟲螫傷,尚在潛伏期,未曾速爾發作,待我來輪番當值,否則無止無休,就是鐵打金剛,也有困頓之時,你就跌坐養息一會吧!” 惠元把劍眉一掀,朗聲笑答道:“我受麟哥重托,負責諸人安全,如讓敵人得逞,那無異於讓我終生抱恨,瓊嫂有病,只管儘量養息便了,不必為我擔心!” 雲英脈脈含情地看他一眼,鄭重說道:“武成林陰險狠毒,無人可比,今晚不但黯無星光,而且山風霧障,籠罩全谷,瓊姊身上有神佩護體,稍事輪守,你趁此機會調息一陣,用意原屬可取,何必強打精神?” 惠元不敢不遵,挨著雲英,遂閉目運起功來。 薛瓊娘一飄身,人已離榻而起,反手一拔,金牛劍已脫鞘而出。 正待飛身縱出室外。 惠元突把雙目一張,悄聲喝道:“瓊姊且住!” 隔壁的青蓮師太,竟也緩步而出。 瓊娘不由愕然,知道師叔元弟兩人,必有所見,遂低聲問道:“難道有任何跡象,顯示敵人,已發動攻擊不成?” 青蓮師太笑道:“如你人在定中,以你目前功力,必可聽出一點端倪,不妨伏耳榻上,試圖一聽!” 瓊娘好奇,果和朱雲英伏著身子,用耳貼著木床,潛心一聽,只聞一陣“吱吱唧唧”之聲,那聲音若斷若續,時高時低,似在木屋之後,若有人吹著一種奇異竹 哨,但又力圖把聲音隱藏,不欲使人聽出,如不是深更夜靜,萬籟無聲,幾乎辨聽不出。 陳惠元劍眉雙挑,嘴角間微噙一絲冷笑,這是他發怒時的特有標幟,如在陣上,勢必傷人。 朱雲英一臉困惑,急問青蓮師太道:“老前輩,敵人陰謀,可否忖知一二?” 師太也神色茫然,難於置答。 忽聞一陣龍吟之聲,軒轅神劍,突然躍鞘示警,同時隔壁的袁玉英,忽傳來-聲銳叫,這叫聲,使人聽得驚魂落魄,膽喪心寒。 陳惠元臉色鐵青,一衝而入。 玉英已拿手捻住左臂,咬牙咧嘴,冷汗浸淫,嬌軀已有搖搖欲倒之勢。 惠元已知有毒物作怪,撲上前,立將玉英左肩“肩井’’和“巨滑”及左臂“臂儒”三處要穴封住,事在危急,也難計及男女之嫌,竟一把將人抱住,朝著雲英 榻上一放,趕忙招呼師太道:“袁姊姊已受重傷,師伯趕緊為她治療,遲則不及!” 聲還未落,三絲寒風,已穿門而入,惠元朝著門,同時剛把人放在榻上,飛來之物,無異于都招呼了他。 雲英驚叫一聲,拼死命拉著惠元往旁邊一帶,瓊娘也奮不顧身,竟用“飛燕捕蛾”的手法,朝著來物一抄,只一下,就把東西接住。 勿忙裡略一注視,發覺來物,竟是三枝形似苗疆的甩手箭,色作烏藍,顯含劇毒,忙順手丟在革囊裡。 陳惠元已拔取軒轅劍在手。 琵琶女也將玉石琵琶,放在身前,正待叮囑惠元,小心應敵。 枝頭上,突傳來冷笑一聲,直似夜易驚鳴,新墳鬼嘯,使人毛髮驚然。 笑聲過後,竟傳來一種類似破鑼的口音,此人狂驕已極,只聞他大拉拉的喝道:“小狗們已陷身絕境,還不束手就縛麼?再事遲延,立成絕路。” 惠元清嘯一聲,音如金石,直欲穿雲,長劍一領,十彩流光電射。 正待飛身躍出。 朱雲英突作驚呼道:“蛇!” 惠元一驚,就著劍光一看,牆壁和地板,原是木枝成的柵狀物,加上幾塊石板,由於木材不直,自不免有多處空隙。 雲英臥處,緊靠後壁,這時,竟有兩處棚隙,伸出兩顆蛇頭。 那蛇,形如赤炭,粗可逾寸,張牙吐舌,口中還流著毒涎,不但形狀恐怖已極,而且是蛇類中最毒的赤煉蛇。 惠元不由恍然大悟,知道咬傷雲英,止是此物,同時,更憶及前和麟兒,大鬧義勇寨時,蛇老人,即豢養著毒蛇,徐芳吳文,把它盛在袋中,不圖被麟兒攜帶的 天娛,攪它一個天翻地覆,毒涎滲出袋外,幾把徐吳嚇得半死!這十條毒蛇,而今卻在此處作怪。 惠元的革囊內,發出一陣吱吱之聲,那是瓶內天蜈,震翅作響,這孩子眉隱殺機,精光電閃,立把手中神劍一指,紫光激射如箭,蛇自難禁強烈光華,往外一縮。 惠元立從革囊裡,把盛天蜈的玉瓶取出,還未拔蓋,一陣強烈罡風,勝似倒海排山,朝木屋推來,枝搖葉動,屋如浪裡飄舟,顛絕不已,惠元一聲怒吒,劍交左 手,風隨掌出,太乙青靈掌力,可剛可柔,往前一擋,立把來人掌風封住,緊跟著瓶蓋一拔,三絲紅光,嗖嗖而出。 柵壁上的赤煉蛇,撞著克星,吱然作嘯,卻縮頭往屋外便爬。 由來蜈蚣與蛇,勢不兩立,何況這三條微小惡物,性已通靈。紅光電射之間,早已穿壁而出。 惠元知道毒蛇之擾,已無大礙,同時瓊娘已發出玉佩光華,將三人全身籠罩,自然更覺放心,遂毫不猶豫,把軒轅劍護住全身,競施展身劍合一之術,長嘯一聲,但見一溜紫霞,拖著十彩流光,有如霓虹經天,朝屋外飛去。 屋內連番困擾,青蓮師太視同未睹,竟將玉英衣服解開,察看左臂毒蛇所咬傷勢,但見臂上已成黑色,兩處形同針細的小孔,滲透一種微帶黑色的毒液,玉英身上,不時抖顫,口角間也流出白沫來! 好厲害的蛇毒!實令人目掠心,不寒而慄!朱雲英正忙向青蓮師太道:“老前輩,趕緊用碎瓷為玉姊放血;更把傷處肌膚削掉一層,否則毒蔓全身,遲則無救。” 青蓮師太不由口宣佛號,由瓊娘遞過碎瓷,左手緊按玉英肌膚,以瓷代刀,輕輕一劃,血流如注,色作黑紅。 瓊娘拿出蝻蛇內丹,不住的往傷處周圍,團團疾轉,用以吸毒。 青蓮師太卻道:“放血之後,必用清泉洗滌傷處,否則餘毒滲入肌膚,仍將為害!” 瓊娘整容答道:“革囊瓶內,已無清泉,可供洗用,弟子當出外取水。” 師太把壽眉一皺道:“惡魔毫無人性,其心可誅,一切務宜謹慎從事:” 瓊娘銜命而出,立把佩玉光華一隱,前面空曠之處,陳惠元一支長劍,正在獨戰三魔。 毒手鬼王高天鷂,一雙毒爪,徐芳吳文,兩對鐵掌,三人如走馬燈一般,都用掌風往惠元身上撲擊,可是陳惠元一支神劍,施來如浪裡翻蛟,而且心思靈巧,非 但把真氣布滿全身,而且著著攻人要害,把匪徒弄得咬牙切齒,空自著急。 蛇杖老人袁非,仰著一付馬臉,望著天上三絲紅光,非但吱吱作嘯,還用手拍著蛇頭怪杖,發出一陣“霍霍”之聲,明是在那兒想收取天蜈。 空中有兩線紅光,幾番飛掠而下,前面的天蜈,竟銳嘯一聲,垂直一繞,立又將那兩線紅光趕回,似在阻撓同伴,不准返回惡人手裡。 瓊娘不由大奇,深恐天蜈被原主收取,不由摸出魔家異寶天狼釘,施展陰陽罡力,往前一送,此物發出一道烏光,呼呼作響。往前激奔而至! 陡聞有人沉聲喝道:“袁非兄,留神暗算!”話猶未落,一道銀光,急卷而來,瓊娘臨危不亂,嬌軀上聳,銀光帶著一陣嘯聲,打從避底掠過,跳得稍矮,準變 成截足美人,不由把俏瓊娘嚇出一身冷汗,眼看前面,烏光一亮,緊跟著便是“彭”的一聲,袁非的蛇頭杖,那張口吐舌的怪頭,競被天狼釘擊得粉碎。 袁非一怔,乃至驚叫一聲,又痛又惜,天狼釘剛被瓊娘收回,銀光杖影,攔腰卷至,俏瓊娘人在空中,起勢已盡,突把身子一翻,“金鯉倒穿波”,往後掠退兩 丈五六,一按劍身啞簧,金牛劍已拔取在手,細看那使銀光兵器的人,正是自己殺親之仇,義勇寨三惡之首,蛇書生武成林。 那銀光劍,無疑是柔屈如指,可作腰帶的百煉緬刀。 有道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何況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遂劈口噴出一股真氣,神佩上紫光如電,籠罩著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那婀娜俏麗,使武成林突又想及韓燕玉的俊影,自己強姦未遂。不料人竟嚼舌歸天,這種 剛烈堅貞,不由使武成林驚然而懼,剛好呆了一呆,薛瓊娘的金牛劍,如疾風暴雨,一陣猛攻。 武成林冷笑一聲,那身子朝地下一縮,似成了一個肉球。 但見銀光閃爍,宛如惡浪千重,陰山門中的滾堂乃法,竟是獨成一格,只聞嘶嘶之聲震耳,“水流花淨”,“波蕩蘭觴”,撩腳穿襠,對付女人,無一不是下流狠毒招武。 俏瓊娘不由芳心一驚,初逢怪異絕招,弄得眼花撩亂,惠元知道事態危急,怒吒一聲: “惡賊無恥!”軒轅劍繞身疾轉,“掃花尋徑”、“拔葉通池”,連環雙式,盡往吳文身上招呼,又猛又快。 徐芳和毒手鬼王,搶救不及。 吳文只有抽身旁躍。 陳惠元也不追趕,一飄身,縱向瓊娘身前,也把身子一矮,慢吞吞的施出一種奇異招式,竟和武成林對拆起來,這種招式,全然不是劍招,而且身形詭異,可是著著毒辣,但用來對付武成林的滾堂刀法,竟是綽有餘裕。 武成林系陰山派,自然識貨,不由大吃一驚:“這與三師兄黑手怪的墨指神功,如出一轍,為何會被這小子學來?”只好勉強抵敵。 蛇杖老人,趁眾人纏戰之際,不由暗道:“木屋內,多是受傷的人,我何不抽空捉她一個,實施要挾。”主意想定,竟悄悄的飛身上樹。 青蓮師太,因為屋中太暗,早從玉英革囊裡,取出麟兒贈送的夜明珠,懸在屋內,那東西,發出一蓬銀光,照得屋內如同白晝,這正給與這洞庭惡魔窺視屋內的好機會。 雲、玉兩女天生貌美,尤以雲英更為出色,雖然彼此受傷,但豔麗不減。 青蓮師太,背朝著門,正為玉英放血,這惡徒,手持斷頭蛇杖,閃身而入,猛可裡一式“獨劈華山”,惡狠狠的朝著青蓮師太當頭罩落。 驀聞一聲佛號。師太倏地一轉身,鐵拂塵如“游龍騰空”、“金蛟剪尾”,往著斷頭蛇杖一搭,雙方來勢都兇,木屋搖動,吱呀作響,幾把床上二女,震落地 下,朱雲英芳心大急,又苦於轉動艱難,正待手揮琵琶,用霓裳異曲,將來人驅退。 不料青蓮師太,竟沉聲喝道:“朱姑娘,不必費神動手,貧尼尚有伏魔之力!”一陣異嘯過處,鐵拂塵轉起寒風,強攻硬逼。 蛇杖老人,以為師太好欺,不料發起威來,比蒼鷹和神丐,招式更為凌厲,眼看木屋存身不住,遂把蛇頭杖一陣亂搗,把屋頂棚壁,搞得稀爛,旋把真氣一沉、 “巧墜千斤”,想將支持木屋的樹枝,一下折斷,可是惠元早懷先見,落腳之地,竟是大逾半尺的松幹,用結實老藤,扎在老松主幹之上。 大可合抱的松樹,數根承力,何啻萬鈞?饒你蛇杖老人,武功多高,也不過把木屋弄得搖搖晃晃。 空中飛蜈,原被蛇杖老人幾乎收取,蛇頭杖被天狼釘打斷後,竟一嘯沖天,那最長的一條,特具靈性,似知事態危急,漫空飛旋,默察場中比鬥,木房晃動,珠光動搖,顯示劇變非常! 瓊娘和惠元,被群盜包圍,抽身不開!就是師太武功比對手高,可是屋中太小,無法施展手腳,兵刃無眼,偶爾不慎,不用說挨上一杖,即可致命,就是被打飛的木桿撞上,只緣功夫已失,二女也得身受重傷!眼看形勢頗危。 前面那金翅天蜈,竟一飛而入。 蛇杖老人,知道厲害,右手杖橫掃師太,左手竟一記劈空掌,剎那間狂風呼嘯,掌力如山,猛往前面一送,不料天蜈乖覺,振翼一飄,避過掌風,一線黃霧,竟從側面噴來。 這東西,蘊有奇毒,中人必死,蛇杖老人,深知厲害,三十六計,走為上著,立把身子退往門口,朝下一翻,杖端點地,藉力一彈,疾退六七丈,正待再度興風作浪。 三條金翅天蜈,蜂湧而下,嘴裡毒霧,不斷噴來,不但把袁非嚇得亡魂皆冒,就是武成林等人,也知道再打一下去,非但難有結果,說不定還得受蜈蚣毒傷,只 聞撮口呼嘯之聲,以武成林為首,朝著谷頂便躍,人在空中,還冷笑道:“武某不將你這幾個小狗擒縛,碎屍萬段,誓不為人,等著瞧吧!” 瓊娘恨得咬牙切齒,本擬再發天狼釘,因距離太遠,恐一擊難中,同時更惦著受傷師妹的安全,忙吩咐惠元,速返木屋,自己則前往溪邊取水。 袁玉英經及時放血,取得溪水後,用蝻蛇丹元,浸水滌毒,人雖醒轉,但已顯得疲憊不堪。 惠元一見所構木房,被群匪搗亂,柵頂已破,不由又氣又急,當天晚上,即加修葺,地下的赤煉蛇,已死了四五條,顯系天蜈傑作,由於敵人豢養毒物太多,只好把天蜈放出,經常守衛。 翌晨,冷浮生竟親來谷中,也未叫戰。 惠元機警,深恐不敵他項下雪竅珠,軒轅劍抱在懷中,人也不離木屋,只要這小魔發動攻擊,立即報以顏色,誰知事實不然。 這白髮怪童,竟裝成一付笑臉,走到木屋之前,滿臉堆歡道:“日來,獲悉陳兄,系崆峒門下,貴派朱長老,與本門各位祖師,非但過從甚密,而且曾互約攻守 同盟,前日之爭,想系一時誤會,特奉祖師之命,來此致歉,還望陳兄勿以小事介意!” 惠元縱聲朗笑道:“冷兄來意,是否即此而已?武林中人,如彼此事出誤會,自屬一言可解,絕不應再事記仇,如系有人作姦犯科,為天理國法人情所不容,為 著維護武林正義,自不能不仗劍聲討,武成林一手血腥,惡跡遍及江湖,既然貴派長輩在此,自應將人擒回,予以應得處分,才是正理,陳某個人誤會,倒不必如此 費神!” 說完,一臉莊嚴神色,仍仗劍守。 冷浮生詭笑一聲,表面上似乎漫不經意,但無形中卻露出一臉猙獰,只聞他慢吞吞的道:“貴派和崑崙,原是世仇,論理你和本門,原應同仇敵愾,今適得其 反,祖師以少年人,處世經驗不豐,情感容易衝動,故不記前愆,並以陳兄資質過人,只要退出此場是非,舉凡陳兄所欲,無不面允,師姊麗質天成,與陳兄正是天 賜其匹……” 惠元還未答話,瓊娘已從木屋中衝了出來,見面便是冷笑道:“你這種陰謀詭計,原欺不過三歲小孩,不但元弟和我們已是生死之交,難於被你說動,就是雲 妹,也洞悉你的為人,硬的不行想施軟,威脅利誘,巧言令色,這一套,作用絕少,除非你改惡從善,否則我們便是強仇,此處不容許你鼓其如簧之舌,大肆扇動, 請!”說罷,右手一伸,意指送客,冷俘生卻裝著若無其事,哈哈大笑道:“我們年青人的個性,都是輸理不輸嘴,適纔所言,那是長輩的意思,還望陳兄多加考 慮!”也不再候惠元答話,竟緩緩走開。 瓊娘望了惠元一眼,立即返身入室。 冷俘生離開木屋後,並未立即出谷,即走到左手溪邊,垂手忙立,大約由於口渴,掏水而飲,孑然一身,未免顧影自憐,黯然無趣,不久,竟飛身出谷去了。 受傷的人,漸獐袈到心煩口渴,恰好惠元入室,瓊娘等人,競和未雲英等躺在一塊,一見面,雲英即笑問適纔經過。 惠元自然一一直陳。 琵琶女不由滿臉困惑,細告惠元道:“以冷浮生的為人,絕不會向任何人低首,更不會無原無故,對人發生好感,此次之來,不是查看我們受傷的情形,便是有其他作用,尚希密切留意!” 惠元笑道:“我們的處境,隨著時日而愈趨艱難,這一點,誰也知道清楚,我受麟哥救命之恩,與諸位姊姊有同生共死之誼,麟哥哥一日不返,不論敵人有多厲 害,我絕對仗劍與人交旋,戰到最後一口氣,敵人未倒,我也不會罷手!……” 雲英趕忙把他止住道:“多講這些作甚?誰還懷疑你的為人不成?我心煩口渴,煩你為我找點清泉!” 惠元自是如奉綸旨,不一刻,就提了兩只藤葫蘆,盛水入內,知道心上人頗有潔癖,立即取出一只玉杯,倒了水,正待給玉女飲用。 驀聞一陣吱吱之聲,那陰山天蜈,非但震翅作響,而且電閃而入,疾向杯中便落,嗖嗖幾響,竟在杯中洗起澡來。 這一下,把惠元氣死,真恨不得把這小東西痛打一頓。 瓊娘玉英,不約而同的叫了一聲奇怪,忙驅開天蜈,著惠元把水倒掉,另換清泉,瓊娘端著便嗅,雲英忙止住道:“本門所煉的毒藥,不下數十種,有幾種劇烈 的,只須聞著,立便傷人致死,而且死後連屍骨無存,這冷無人性的東西,想是在水中下毒,且取銀簪替一試,便見分曉!” 眼前金玉飾物都有,獨缺銀器。 雲英略事沉思,卻向惠元笑道:“東西在你身上,還不拿來!” 惠元猛然想起,她還有一只蝴蝶玉夾,放在貼身衣袋之內,那是麟哥哥和她競技時從她頭上強取之物,夾扣卻是銀的,趕忙從袋中取出,交與玉女。 瓊娘目視玉女微笑。 玉女無限嬌羞,裝作不見,手拿玉夾扣針,往水中一插,銀針立即變得其黑如墨,閃發烏光,雲英不由恨道:“這正是本門的離魂劇毒,稍一沾脣,立即喪命, 想不到他會拿這種毒藥,對付我們,山泉中滲上此物,如何可飲?水源一斷,我們真只有束手成擒了。” 有水不能飲,愈感口渴,三女不勝焦急。 惠元突然憶及一事,立覺滿臉堆歡,輕笑道:“諸位婉姊,不必惶急,飲水大約還無問題,只須就此一試!” 玉英不由一怔道:“你是否想用蝻蛇丹,化除毒質,但蛇丹入水,味帶苦澀,如作藥用,自無話說,日常飲用之物,如何可行?” 惠元倒提軒轅劍,笑道:“往日和麟哥哥比劍時,只見他劍柄上,放出一道十彩流光,也不知是何奇物,這次拿在手裡,仔細一看,原來劍柄上竟嵌著分水、避 塵、夜光、吸毒、定風、祛火、照海、驚兇、火齊、藍電等十色寶珠,既有吸毒珠在內,只須將劍柄往水內浸上一會,毒便除淨,不信,毋妨一試!” 立把劍柄往葫蘆之內一捅,耳靠葫蘆細聽,果然裡面嘶嘶作響,半晌取出,探以銀針,其色不變,三女不由歡呼一聲,盡情取水解渴。 瓊娘突然想及一計,遂對惠元道:“今晚必有敵人偷襲,我們得小心提防。” 惠元問計。 瓊娘笑道:“只須如此如此,管教匪徒們自有傷亡!” 正是: 巢中排巧計, 絕谷創兇頑。 |
第01章 疾風暴雷a
陰山: 高聳入雲,霧氣環繞,陰風陣陣寒氣襲人,叢山峻嶺,壕溝峽谷深不可測。 金牛谷: 位於此山西北,谷底平坦,是此山中唯一的一處吉祥地,沙漠綠州。綠州四周有險惡的地形作天然屏障,在此地修身養性的佛門弟子真是與人世相隔,不涉紅塵。 山是天山。 地是祥地。 可是天公偏偏不作美,這天黑夜,烏雲密布,墨硯五指,不大一會,狂風四起,雷聲大作、摧枯拉朽,震山撼感地,道道銀劍直劈山谷,銀光中數條黑影迎著閃電直瀉谷中。 隨及傳來便是: 風聲、雷聲、雨聲; 金鐵交鳴聲,吆喝、打鬥、怒罵聲,與這翻天覆地的大自然惡劣環境匯成一片淒慘境象,是可睹、熟不可睹。瞬時間,天開雲散,風雨收斂,屍橫遍地,人影四 遁,大地又恢復了美好的寂靜,再現出了陰山雄姿嬌態,當晚,金牛谷、木屋之內…… 當晚,金牛谷木屋之內,顯示岑寂異常,榻上臥著青蓮師太和雲英,口中黑血津津,手腳攣縮,披頭散髮發,狀至可怖。 地上人體縱橫。 陳惠元懷抱寶劍,雙目圓睜,口角拖延,仰臥地上,人處死亡邊緣。袁玉英和瓊娘,都伏臥地上,披頭散髮,衣著不整,似承受著一種極大痛苦。經過幾許掙扎後,最後力竭身死。 眼前顯示,屋中人似均中毒,而且毒性劇烈,身無解藥,眼見只有死亡。二更一過,絕谷裡縱落六條人影,徐芳和蛇杖老人帶著兩名膘悍匪目走在前面,吳文楊 瀾斷後,離木屋不遠,不約而同的停身悄立,暗中觀察動靜,四周圍既無聲息,也無珠光,木屋裡黑暗沉沉,宛如一處絕無人煙的荒廟破寺。 徐芳和袁非,最是狡詐,不由計議一番,立拆了兩段樹枝,同往左右一分,竟用甩手箭的打法,朝著木屋門窗,激射而入。 巴巴兩響過後,隨即聲音寂然,默察枝頭,也杳無人影。 蛇杖老人,獰笑一聲,驕驕地道:“寨主和我,所定計謀,絕無差錯,試想陰山派的離魂劇毒,無色無味,一入咽喉,毒即滲及全身,因為內含牽肌藥,死後屈 曲如弓,雖然那琵琶妞兒,可也知道此藥的厲害,但是她絕不會想及,誰會把藥下在水裡?口渴思飲,一飲離魂,只好和那陳兔崽子同赴五殿閻羅,共作那風流怨 鬼,你道此計可妙?” “只恐老人家祖孫情重,責怪下來,那麻煩可就大了!”徐芳話語中對雲英有顧忌。 蛇杖老人,又狡猾地笑了一聲道:“這一層,寨主早已想及,曾問計于冷師姪,據云: 他項下尋竊珠,在四個時辰之內,可把受毒的入,慢慢救轉,同時,老人家也露出口風,道是崑崙派的那把劍,實為百兵之祖,只要得著,不但可以解毒,而且 可以護身製敵,無敵於武林,為去強仇,不擇手段,有此一段話,我們還有什麼顧忌可言?走!入屋看去!” 楊瀾頗不為然,正待用話阻止,無如袁非徐芳,去敵之念,至為迫切:所據兩位匪目,正是巫山義勇寨以瘋狂慓悍,擄掠姦淫,無惡不作的邱二王五,瓊娘等 人,初到巫山縣城時,就遭受這兩個匪徒的戲弄。四人一飄身上樹,卻躊躇不前,久等無動靜,徐芳袁非,至感不耐,但也提防對方使詐,暗中一使眼色,卻令邱二 王五,先行入內送死。邱二向左,王五朝右。踏進木屋,因房中黑暗,地面無法看清,立把手中火折隨手揚起,但見房中人體縱橫,慘難入目,這兩個匪目,非但毫 不動容,反而狂笑一聲,朗聲說道:“副寨主,袁總監,敵人業已全都死亡,就請入內一觀,如何處理,有待示下!” 徐芳,和蛇杖老人,這時己安心入室,徐芳在左,袁非靠右,入門便是一陣嘿嘿狂笑,樂不可支。右邊(面門而言)一室,住的正是青蓮師太和玉英瓊娘,師叔 在床,徒弟卻躺在地下,左邊小間,除了玉女雲英,抱著琵琶,側臥床上外,陳惠元似乎已經死在地板上。邱二用腳踢了一下陳惠元的大腿,咧嘴大笑道:“這小 子,仗著臉兒俊,居然引誘妞兒們,從事窩裡反,快活不成,卻向閻王老五報到,哈哈……” 笑聲未落,驀地琵琶“錚”然一聲,軒轅劍紫光暴長,光幕如山倒在地下的陳惠元,一式“鯉魚打挺”,橫空一躍,十彩流光電閃間,對著徐芳攔腰卷來。 惡賊徐芳,只嚇得亡魂皆冒,臨危之際,他不但不顧自己的頭目,反把旁邊邱二,朝後一帶,“喀嚓”一聲,血雨紛飛,邱二作了替死羔羊,竟被攔腰斬為兩 截,徐芳趁機朝前一縱,幾和邱二的屍軀,同時落地,但一身早已染成血人,腥臭撲鼻。 在同時,青蓮師太和瓊娘,聽到琵琶一響時,也發動猛擊。鐵佛塵如怒龍舒爪,往蛇杖老人頭上就纏,王五也驚覺事有速變,竟把手上單刀朝瓊娘身上就朔,突 聞呼然一響,一溜烏光,勢挾風雷,正碰在王五的頭上,立把這匪徒的頭部,一舉擊碎。 袁非怒吼一聲,斷頭蛇杖。“獨劈華山”,勢同拼命,青蓮師太的鐵拂塵,也半路抽招,朝上繞來。不料這匪徒最是狡詐,驀地將枝頭朝後一抽,“鷂子翻身”,石火一瞥間,連王五的屍體,也被他帶著翻往地下逃去。 木屋之內,珠光復起,人影晃動,袁玉英最是高興不過,連日所受的悶氣,總算得以償還,她可知道匪徒還逗在附近,故作高談闊論,暗裡把人激惱,初則盛贊此次計謀如何成功,繼則怒斥匪徒愚不可及。 暗中下藥,手段已不高明,黑夜偷襲,更昧於不察虛實,試想飲水的人,絕不至五人同時口渴,拿水就飲,只要有人先行中毒,其他的人必然存有戒心,如何會弄成五人一齊倒斃? 連一普通粗淺道理,也想不出,還想鬼鬼祟祟,暗裡計算人,豈不自討沒趣?女孩子的聲音,又清又脆,把地下匪眾,幾乎氣昏。 袁非早已忍耐不住,不由破口大罵道:“妖尼賤婢,裝死計算人,總有一天,墜入阿鼻地獄。……” 陳惠元竟從門邊出觀,接口笑罵道:“你這奸詐匪徒,還不趁早滾開?否則,我立即教你和那同伴,一起上道!”道字還在口邊拖著,軒轅劍已帶起一片紫光, 劍刃迎風,聲響雷動,人未落地,卻趁勢一飄,“燕子抄水”疾若奔雲,長劍一橫,望著群匪腰斬去。 楊瀾徐芳等四名匪眾,懾於寶劍威勢,不約而同的往四周一散。 惠元笑道:“往常你們滿吹大氣,卻是這樣的不經打麼?” 群匪惱怒交加,避過來勢後,想用四人合擊之力,多少挽回一點面子,首由徐吳兩匪分別發動,劍與刀從側面疾轉而進,徐匪施展的正是迥瀾劍式,但見青光一 片,走石揚砂,左手還夾著對空點穴之技,著著逼來。吳文則用六十四式花刀法,帶著一片呼呼風響,疾從右側滾卷而進。 陳惠元朗笑一聲,揮劍疾繞盤繼,“怒風卷雲”、“岸角衛波”、“空山掛雨”連環三式,往徐吳兩匪身上要害之處,便是一陣點刺。 楊瀾袁非,暗惱偷襲未成,反被人家奇計反擊,雖說武成林不至怒加斥責,可也不是意思,無論如何,先得把眼前這個少年,解決再說。於是鐵掌蛇杖,雙雙加入戰陣。 忽聞一聲佛號,劃空而至,鐵拂塵帶起一片嘶嘯異嘶之聲,猛往袁非杖上便搭,同時一股狂風,輸旅電閃,徑撲揚瀾。匪徒驚愕間,見是青蓮師太。不由一咬 牙,雙拳單杖猛攻不休,師太也不示弱、人如一頭怒獅,全身布滿罡氣,鐵拂塵,拍打點卷,氣之所向,可剛可柔,把楊瀾袁非兩人,迫得險象環生。 六人打成兩組,奇招迭出,隱蘊風雷。驀聞怒喝一聲道:“老賊尼,本主和你拼了。” 人隨聲起,躍過一旁,探手懷中,手內競摸出三根鐵釘,陰森森的發出幾聲怪嘯,雙手連環揮動,手中鐵釘,銳嘯而出。 那東西,大約徐著什麼見熱發光之物,一出手,競現出五點閃閃光華,釘子上,泛出一溜紫光,前後左右,互成一品字形,對著青蓮師太,猛攻而至。 陳惠元大聲喝道:“師伯留意,這是五雲捧日攝魂釘!” 木屋之內,有人接口道:“破銅爛鐵,威力幾何?” 一陣異嘯起處,震得谷裡嗡嗡作響,六道紫光,凌空而降,朝著楊瀾所發暗器,一陣激撞。五雲捧日攝魂釘,竟被紛紛震落。 那東西,餘勢未盡,紫光電閃,各在空中劃了-道大弧,紛朗楊瀾徐芳的頭面,飄掠而來。楊徐二匪,竟看不清空中暗器,究為何物,不由心頭一凜,正待用劈空掌風,向空中撲擊。 瞥見一條白光,凌空奔至,宛似龍翔虎躍,激起松濤陣陣,只幾閃,空中紫光,竟被來人收去三道。屋中人也不示弱,一聲清叱,紫龍影如閃電騰空,與陳惠元 手上的軒轅劍,好似彼此互相感應,剎那間,紫光暴漲,光冪如山。出來應敵的,正是薛瓊娘,原來她已發動紫龍玉佩。在光華照耀之下,那白衣人影,正是拾得子 冷浮生,空中六道紫光卻是瓊娘魚籃之內,所放出的金鯉,這原是冷面觀音金素霞,獨門奇特暗器,無端被這白髮怪童接去一半,怎肯罷休? 仗著奇寶護體、不畏敵人所發出的森森寒氣,金牛劍出手,便是“金戈指日”、“南海泛潮”、上點雙睛,下臨腰際,人比花艷,捷全黨風馳,金牛影竟從四面八方,一陣翻滾。 拾得子冷浮生,武功似在瓊娘之上,更加天生冷峻,手黑心辣,神劍飛來,立將身子朝下一墜,緊跟著突地翻身疾轉,欺身而入,右腳往前飛踢間,猛朝瓊娘腹 下疾攻而來。這原是陰山奇招“足蹴飛雲”,用之女人身上,跡近無賴!瓊娘怒罵一聲:“匹夫無恥!”此時人已疾落地上,猛把劍身往下一垂,嬌軀滴溜溜的迥旋 轉動,冷浮生的腳,只要觸及鋒刃,準得受傷。雙方誰也不弱,但瓊娘卻佔著神佩的優勢,而將武功的劣勢扳平!八人打成三組,幾成混戰局面。 陳惠元暗中默察,不由想到:“如不早把敵人戰退,再加上武成林、高天鷂對屋中傷者,實施奇襲,我們實力,勢將大為掣肘!” 念頭一轉,立將飛雲劍術,使了出來。於是“淺雲掩月”、“斷浦沉雲”、“浪卷天浮”、“山邀雲去”,連環四劍,攻徐芳,刺吳文,幾於同一時間,幻出無數身影,吳文的刀,挨著軒轅劍的鋒口,發出一聲嗆朗,竟被截成兩段! 陳惠元朗笑一聲,長劍漫空迥轉,劍芒打閃,使人驚疑之下,恰似地動天搖。徐芳吳文,自知不敵,由吳文打出一記霹靂掌,把惠元來勢擋了一下,竟抽身往後疾退。 陳惠元也不追趕,一領長劍,競又加入戰圍,兩人合攻冷浮生,饒你再厲害驍勇,遇上惠元瓊娘,手上所持,又是仙兵神刃,冷浮生如何可敵? 忙發動雪竅珠,白氣瀰漫中,寒氣襲人,青蓮師太立受感染,不由機伶伶的亂打寒噤,楊袁非,也覺支持不住,加以惠元此時神威大發,劍光所及,當者披靡,群匪見機,趕忙抽身後縱。 楊死要面子,臨退不能不說話壯膽,哼了一聲,話未出口。陳惠元已冷笑道:“洞庭匪首,如再不知趣,滾出此谷,莫怪我陳某要仗手中神劍,不紙張情,施毒手了!” 楊瀾故作從容道:“今晚,本幫主也懶得和你爭口舌之利,但是你得記住,你們已成為甕中之鱉,釜中之魚,再發動攻擊時,就得看你們挫骨揚灰!” 語畢,也不待陳惠元開口答話,掉轉頭,立攜徐吳諸匪,在猙獰笑聲中,飛出谷外。 當晚無事。 第二天清晨,青蓮師太和薛瓊娘,突覺顏面紅腫,頭昏腦脹,渾身酸痛,而且發起燒來。陳惠元知道昨晚一戰,兩人都得使用內力,恙蟲病的潛伏期,本來尚有 四五天,這一來,無異加速把時日縮短,去了這兩個絕頂高手,在敵人重重包圍之下,要想憑一人之力,把人護住,委實為難。 這孩子,天性倔強,越在危難中,愈顯得談笑風生,異常文靜。他把師太瓊娘,服侍睡妥後,即回到雲英身旁,用太乙五靈掌,替她治療傷勢,眼看午時已過,才停下手來,正要出室察看谷中情勢。 雲英突然把他喚住了。他微微一愕,忙含笑喚了一聲“雲姊!”立回到雲英榻前。 朱雲英卻把身子朝壁移了一移,滿臉嬌羞道:“你就此躺上一躺,我有話和你細說!” 惠元受寵若驚,初作並蒂蓮,俊臉微紅,遲遲不敢躺下。 雲英嬌笑道:“往常的天真淘氣,到那去了?我也不是母老虎,吃不了人,你怕什麼?” 元兒只好涎著臉,笑道:“見了姊姊,就覺不能自持,可是我一點也不敢存心瀆褻………” 雲英嘟著嘴,氣道:“那來這麼多廢話?不聽說,下次別想我再理你。” 元弟弟被她說得此心難待,趁勢就勢,往木榻上一倒,低喚一聲“姊姊!”雲英閉著秀眸,玉頰微酡,艷比嬌花,似羞非羞,似笑非笑,清麗之處,雖稍遜龍 女,但較瓊娘,毫無遜色,不由越看越愛,竟把右臂伸在玉人頸下,輕輕一抱,軟玉溫香,只覺玉人口氣吹蘭,一時忍耐不住,兩唇緊貼,款渡丁香,玉人雞頭肉密 觸前胸,軟中帶硬,最是撩人心意,這一抱,也不知經過若干時間,真是異常甜蜜。 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袁玉英在隔房咳一聲,把兩人似從夢中驚醒,元兒不由低聲淺笑道:“我從未想到,能獲得姊姊這樣的人予以青睞,此情如夢,令我畢 生難忘,同門師姊中,清麗出群的人,不是沒有,但和姊姊比較,那就相去頗遠了。” 語聲一頓,雙眸中不異隱蘊淚光,又道:“最難得還是姊姊情深似海,義薄雲天,明是非,辯邪正,正氣所向,不顧一身安危,未來障礙尤多,白首之盟,誓以身任。” 兒女之情,非常微妙,這對璧人,真陶醉在愛的氣氛中。就這樣的情意綿綿,細語一陣,不由腹中覺得飢餓起來,雲英把此一心意說出。 惠元低笑道:“常人謂秀色或餐,只有姊姊才可當之無愧!我竟連餓也忘了。”忙打開革囊一看,不由半晌無言。 雲英是何等機敏心細,若無其事的問道:“是否乾糧已罄,就此發愁?看看隔壁還有沒有?我人在病中,躺著不動,吃得很少,別以為我餓著,時間一過,也就 不想吃了,支持四五天,只要有清泉,還可活著,你盟兄就在最近數日,必可趕來,空急什麼?” 惠元苦笑道:“姊姊言之有理,不過無論怎樣,我總得找點食物充饑,絕不能讓姊姊餓著。” 隔壁袁玉英,已走了過來,手上捧著一點肉乾和餅類,臨近玉女榻前,苦笑道:“兩位弟妹,想用午點,我這裡還存著不少,不過東西擺的時間頗久,味道已變,將就用罷!” 玉女和惠元,知道她言不由衷,更是心存感激,由雲英一把拉她坐著,兩手相觸,不由使雲英大感吃驚,原來這位玉姊姊也發起燒來。袁玉英知道她已明白,恙 蟲病已逐漸發作,這大約是赤練蛇咬過後,由於流血頗多,元氣大損,身子虧,發作的自然也快,何況自己還夾雜著心事重重,恙蟲病不打緊,心病卻是難醫!回思 前路茫茫,眼圈兒也不覺紅了起來。 眼前就只有這點食物,如何吃飽?玉女拈了一點糕餅,應個景兒,卻拿了一塊肉脯、兩個杏仁餅,往元兒手上一塞。 惠元笑道:“還有師伯和瓊姊未吃我那能吃得這多?肉脯歸我,杏仁餅留下罷!” 玉英知他人重義氣,舍已存人,不由掉淚道:“我們的死活,全在你一人的身上,別人可以餓,惟得你不能,敵人可能於晚上發動猛攻,你餓著肚子,如何與人 對敵?在平日,看你那狼吞虎嚥的情形,這點東西,可能還不夠你腸胃打底,趕快吃了吧!” 惠元天真地笑了一笑,滿不在意道:“說來慚愧,我比磷哥哥確實差得太遠,別看他與人動手過招,勇比猛虎,但吃東西卻文秀得連女人也不如,我呢,有東西 就得大吃大嚼,連自己也討厭這份饞相,這點肉脯,自不夠量,但我可捉點鳥兒野獸,烤來充饑,還有谷內有的是松子,雖然味帶苦澀,但煨著吃,尚能勉強下咽, 兩位姊姊,別代我發愁!”不待說完,立縱身一躍,跑向室外巡邏去了。 當天夜晚,武成林果然發動火攻,本來形勢十分危殆,好在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與雲姬等,從事外援,同時天降大雨,地雷威力大為減色,在仙刃神佩護體之下,武成林的毒計,仍未得逞。 以上經過情形,均由陳惠元一一向天神丐細說,並將人引入木屋之內,別看老叫化平日喜開玩笑,遇到這種事,卻是鄭重異常,進入木屋,除分別探視病人,並和師太計議以後防禦步驟。 青蓮師太長嘆道:“此間已成絕地,就算衝山龍外,毒龍老怪,也決不會就此罷手,何況雲英傷勢奇重,我和兩位師姪女,身受恙蟲蟄傷,一身功力也為之大 減,一有出谷企圖,老怪勢必親自出動。倒不如暫時困守此谷,等待援兵,默計磷姪時日,此時應已到達崑崙,再有兩三日,可能人已趕到,老友還是逃了出去,潛 守谷外,敵人如有動靜,我們內外夾攻,以緩和形勢,此意如何?”神丐自然無話可說。惠元仍然不脫天真,笑道:“師伯趕快出谷,仗著手上神劍,姪兒送你一 程,合兩人之力,刺殺幾個匪徒,也叫他們知道厲害便了。 神丐一臉莊嚴,點頭嘆息:“你和季賢姪,真可說是天生瑜亮,別的不說,就拿這種赤子為懷的態度,就算是武林奇花,老叫化今天晚上,倒不捨得再走,囊中酒肉俱全,咱們來痛飲一醉!” 師太合什宣了一聲佛號,垂眉答道:“窮尼久已戒酒,但人在難中,既蒙老友如此高誼,不吃也得約略沾脣,藉示楚意!”言罷,即著瓊娘把酒食擺上,果然敬 了天山神丐一小盞,又揀吃了一點素淨食物,然後陪坐一旁。神丐酒到杯幹,對於陳列的菜餚,倒不敢大肆受用,雲英也移臥師太的大榻上,對這位豪爽熱誠義丐, 卻深感投緣,當下也隨著惠元,口稱師伯,並還笑道:“老人家大約怕我們食物不夠,竟把冒險帶來之物,捨不得吃,據我估計,這一袋,已足夠我們十天之用,多 吃一點,絕無問題。”又把惠元輕輕一推,淺笑道: “都是你一味的只顧自己,卻不知道敬老尊賢,多氣人嘛!” 瓊娘抿嘴笑道:“往常,元弟天不伯地不怕,此刻卻多了一個管頭,真是孫行者如不戴上金箍圈,準得鬧上天翻地覆!” 神丐一口氣,連飲三大杯。圓睜著一雙怪眼,朝著瓊娘笑罵道:“瓊丫頭,你也別打趣別人,嘉麟在你身旁,有時你還不是照樣亂施小性。……”惠元念了一句 阿彌陀佛,道是“是非自有公論”。一頓酒、把那淒涼氣氛,盡情沖淡。老丐和惠元,回到小室,調息一陣後,東方將明,惠元連夜勞頓,竟已呼呼睡熟。 神丐其愛憐,正想讓他多睡一會,但惠元畢竟內功深厚,稍有響動,立即驚醒。忙悄聲問道:“師伯,是否立即出谷?” 神丐一點頭,手持打狗棍,立即飄身出室。惠元也追蹤而出。越過松林,暗中探望谷中,頂上孔明燈、卻不住往下探射,朝上便撲。惠元竟用凌虛飛渡之術,輕飄飄的朝上飛來。 眼看離頂到兩三丈,突被匪徒發覺,吆喝一聲,火矢如雨,紛紛朝兩人身上攢射。天山神丐,舞動打狗捧,將射來火箭,一陣磕飛,上升之勢,絲毫不減,眼看 就得飛出。忽聞哈哈兩聲大笑,武成林和楊瀾,早從兩旁一閃而出,手舉滾木,往下便砸。 兩旁火箭手,矢簇如雨,似箭劃空,銳嘯刺耳,如引發火藥,凌空爆發,勢將兩人碎為粉末。陳惠元勃然震怒,大奮神威,猛提一口真氣,那身子便似飛虹,忽 地手按啞簧,軒轅劍身作龍吟,十彩流光暴漲,隨手飛出,緊跟著紫電騰霄,便似烈日當空,彩映朝霞,閃閃龍影,令人目眩神搖,驚心落魄,空中似火箭,只一觸 及紫龍光冪,立便火熄煙消,惠元已衝在神丐之前,代為開路,唰唰唰,劍如浪擁波翻,鬥大根的木頭,竟被一揮兩段,內中火藥,漫空飛舞,觸及似火,轟然一 聲,熱氣襲人,神丐如不掩身光冪間,非受重傷不可。 武成林和楊瀾兩個匪首,不由相顧駭然。此時曉色雲開,一輪紅日,吐出萬丈光芒,與劍神光華,交相對映,把陳惠元照得如天上神仙,英俊無匹!陳惠元手指武成林,怒叱道: “匪徒,慣用姦謀,存心作惡,今日如叫你逃出手去,未免老天無眼!”正待揮劍取敵。只聞一陣哈哈怪笑,震耳欲聾,山谷雷鳴,枝搖葉落。群匪一聞笑聲,不覺面有喜色。 陳惠元知是毒龍老怪,出聲示威,說不定就得親自出樓,發動攻擊。忙向天山神丐,暗中示意,著其立即離開,自己則揮動手中長劍,一陣猛攻,同時口中還大喝道:“順我者生,逆我者死!” 武成林冷笑-聲,探手腰間,取出軟鋼緬刀,白光如電,卷起一團勁風,疾向陳惠元攔腰砍至。這惡盜,內力純厚,而且一身武技,得自陰山嫡傳,好在遇上陳 惠元,武功只有更高,刀來劍往,毫不示弱,長劍朝下一撩,招名“玉鉤斜幕”,那百煉緬刀攔上軒轅劍,不啻如小巫見大巫,刀上白光,被紫電流光一罩,立即顯 得黯淡無光,刃鋒還未撞及,武成林立覺寒氣襲人,深知神劍厲害,招到中途,突然撤手,望著陳惠元冷笑道:“仗著兵刃取勝,勝了也不為奇,有膽來比拳腳,那 才是真實功夫!”眼看神丐老人已去遠,陳惠元怕敵人再施毒計,擾亂谷中傷者,遂懷劍答道:“神劍對緬刀,無殊以緬刀對付一般普通兵刃,武林中誰也沒有規 定,不能用寶刀取人,打不贏,別耍花鎗,我也從不勉強和別人過手,膽怯趁早滾蛋!”他也不候對方答話,立往往谷里縱身,用寶劍光華護體,貼壁而降,頂上匪 徒,雖然不斷攻擊,但陳惠元動作神速,不一刻,即安然降落地面。 紅光微閃間,瓊娘已從林中迎了出來,惠元忙道:“姊姊有病,何不趁此靜臥,小弟仗有神劍。”邊說,邊和瓊娘進了屋內。 朱雲英早已滿臉焦急,一見元兒,忙迫不及待地動問一切,並告訴他,在最近數日,她祖父一定會發動攻勢,眼前情況,只有愈來愈險。 連續兩三天,武成林、楊瀾以及拾得子冷浮生,果然不斷攻擊,惠元均舍生應戰,還虧瓊娘和青蓮師太,扶病協防,武成林採用輸迥攻式,晝夜不停,地雷火 器,只震得山谷齊鳴,前面松林,幾番著火,幸虧撲救得法,未成巨災。谷外兩老和雲姬不斷馳援,武成林的陰謀,雖然不曾得逞,但陳惠元因日夜不能稍事將息, 人已困頓不堪起來!瓊娘和青蓮師太,因使用真力過度,已引發那恙蟲病,幸虧兩人功力精純,猶能勉強支撐,袁玉英內功火候差,又加被毒蛇咬傷,為排蛇毒,痼 經放血,這一病,比兩人更加沉重。恙蟲病,殊屬可怕十分。 頭痛、眼花、高燒不退、全身酸痛,甚至使人昏迷,陳惠元為著侍候病人茶水,變得異常忙碌,這還在其次,使他最感焦慮的,還是因主力已失,因為師太和瓊 娘,不但功力漸失,連坐立也成問題,毒龍老怪,如趁此時機,身臨絕谷,把自己一牽制,武成林等乘虛而入,勢必把受傷的人,一一活捉。 果然事變起於俄頃。那是一天夜晚,冷月東升,惠元受雲英指示,潛往屋外巡邏,並還一再叮囑,如遇敵人過多,難於抵敵,可發嘯求援,自己拼著-命,用太陰勾魂七曲,軀退敵人。 惠元一聽說她又要彈那琵琶,不覺慌了道:“這撈什子的怪音,過於厲害,只恐未能製敵,先把我弄得軟綿綿的,讓敵人活捉,那多冤枉!”雲英嬌嗔道:“誰 教你一點定力也沒有?還好意思說出口來!”惠元俊臉徘紅,蹲著榻前,低告道:“以姊姊的美豔,還配著這付琵琶,曲名勾魂,元弟弟那能不夢繞縈牽,長念姊 姊?”雲英一聞此語,不覺粉臉驟變,默然久之,眼圈一紅,惠元也回味自己所言,似覺大有語病,不由心裡覺慌,忙道:“小弟一時失言,還望姊姊勿以為意!” “這是那兒話?”玉女把元兒隨手一拉,兩手棒著玉郎的臉,仔細端詳一會,雙眸中隱蘊淚光,幽幽嘆息道:“但望適纔所言,勿成趣語!”元兒把臉伏在雲英身上,也不覺啜泣起來。 正在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之時,軒轅劍驀地脫鞘掙鳴,如龍吟,似虎嘯,把瓊娘也從昏迷中驚醒,忙出語警告道:“神劍示警,今晚殆有劇變,速把玉佩摸去, 有此雙寶護體,再厲害的敵,也可抵住!”元兒忙如命受教,並把雲英抱往隔房,以便有事時,可以彼此照顧。正待飛身出室。雲英忙把他阻止喚住,原來她關心玉 郎,經不住太陰勾魂七曲,遂把其中訣竅,悉數相傳,惠元自是心存感激,三矢靡他!纏綿後,雲英捏捏他的手,讓他飛出室外巡邏。剛一落地,穿出叢林,來到前 面一塊空地上,對面樹葉之內,竟飄飄的降落兩人。 惠元忙用夜目一瞧,又是武楊兩匪,連袂而至。正待喝問。 武成林早已冷笑一聲,大拉拉的說道:“陳惠元,難道你果真願意欺師背祖,不顧一切麼?”惠元把俊眼一睜,冷然答道:“陳某蒙祖師慈悲受恩師培育,一言 一行,絕不敢逆命而行,除惡安良,正是恩師本旨,你這無惡不作,惡貫滿盈的匪首,滿口胡言亂語,誰聽這一套?”武成林又復獰笑一聲,縱聲大喝道:“爾家師 父大悲真人,因你敵友不分,行同叛祖,特地修書遣徒,著爾回山答話,你如不幡然悔悟,大禍就在眉睫之間!”陳惠元將信將疑,暗道:“恩師人至正直,而且達 觀非常,何至下書遣徒,召我回山?此事恐是敵人詭計,不可理睬!”想罷,絲毫不動聲色。武成林冷笑一聲,立即撮口為嘯。松林之內,立又衝出兩入,惠元不由 一怔神,忙上前喚了一聲師姐師兄,原來這一男一女,正是崆峒十二門弟中的赤陽劍秦珂,和桃花女徐璧姬,兩人在酒店中了神丐的蒙汗藥,秦珂乘機把師姊姦淫, 待藥性一解,徐璧姬發覺全身赤裸,而且下體有異,不由大吃一驚,反身一看,秦珂還睡大自己身旁,而且好夢方酣,不由咬碎銀牙,暗裡恨道:“男人們真不是東 西!見了女兒家,柔順得像條馴服的羔羊,稍假顏色,莫不得寸進尺,他如此膽大,我倒得和他理論一番!” 遂捏著秦珂的耳朵,狠狠往上一提,秦珂從夢中驚醒,還未睜眼,兩頰上,卻挨了數記又清又脆的耳光,不待璧姬訴說。 只好裸跪床頭,請求師姊饒恕,璧姬自然不依,把赤陽劍折磨不好半天,最後秦珂自紕臉頰,把兩臉打得又青又腫,美人念他愛已出自誠意,在法無可怨,情有 可原的情況下,才拈巾抿嘴一笑,輕叱一聲:“還不穿衣起來,誰耐煩你這付死相?” 美人回心轉意,秦珂自然苦盡甘來,長日地,小心翼翼,把師姊服侍得體貼異常,璧姬已漸漸領略佳境,覺著女孩子確也少不了男人,情好之篤、自然不在話 下。天山神丐對此事並未忘懷,金牛谷探過之後,知道惠元和磷兒,彼此已建立了一種牢不可破的友誼,而且朱雲英和惠元的感情也絕非旁人可以隨意分割得來,磷 兒未曾趕到,但惠元在任何情況下,絕不至棄友回山。 這一來,無異吃了一顆定心丸,對這兩位少年男女,遂不再放心上,兩人也為燕婉之私,乃把崆峒僧所囑,暫時擺在一旁,到了第三天,才赴義勇寨,面見武成 林,說明來意後,武成林自然設法款待,當晚,立把兩人領往金牛谷,以師門手令,著惠元歸山。 桃花女徐璧姬,雖然生是女兒身,但性情狂妄已極,對同門師兄弟,似乎誰也礙眼。惠元和她招呼,她僅冷淡地笑了一笑,蓮步款擺,柳腰輕搖,少婦風韻十 足。兩眼神光。朝惠元掃射一陣後,才慢吞吞的朝他答話道:“師弟,你何時受人雇聘,當起人家的保鏢來?” 惠元知道這事情一個應付不當,對師門極為不利,目前情況,只有忍耐為宜,忙滿臉陪笑道:“師姐,這是那裡話來,小弟蒙恩師教養,一生衣食不悉,何至受 人僱用,提任保鏢?”“那你卻困守這兒作什?”徐女一臉輕蔑,緊緊迫問。惠元把劍眉皺了皺,正容答道:“小弟受朋友之托,護衛幾個受傷的人,神女峰義勇 寨,匪酋武成林,無惡不作,賊害武林,人人得而誅之,目前小弟正嫌人單力薄,師兄和師姊此來,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把赤陽劍秦珂,氣得牙齒痒痒,暗暗恨道:“我們還未把話講出,他卻先下說詞,把別人的身份點明,叫我們立腳不住,因為名門正派之士,總沒有和強盜站在一起的道理!” 他還沒有想出適當的話,答覆惠元,前面桃花女又先行開口了。 她避重就輕,扭轉話題,撇開義勇不談,卻先問陳惠元目前所保護的人,屬何門派。這女人,不但秦珂拜倒在她石榴裙前,連狡猾奸詐的武成林和楊瀾,也暗中 佩服不已。陳惠元天生一種豪氣乾雲的性質,毫無保留地把事實經過,簡單道出,並還手指武成林,為著姦淫,殺人一家,傷滅害理,是否該殺?武成林和楊瀾,雖 然暗是氣憤,卻極力隱忍不作一語,冷眼旁觀,默察這兩位崆峒門徒,所持態度,如真正被元兒說動,即一舉將兩人擒縛,智謀在握,表面上漫不為意。 徐璧姬聽過惠元所言,秀眉一挑,冷幽幽的說道:“師弟所護待的人,範圍真廣,廬山和本門,無仇無怨,這一層,姑且不論,陰山派和本門協力之盟,你使人 家祖孫不和,已違反長輩意旨,對於崑崙和本門,乃是世仇大恨,你和人家結交為友,無殊叛教親仇,這一層,誰也擔待不起,師姊和珂弟,為著此事,特諭命下 山,師弟總得向我有個交待!” 惠元淡淡一笑道:“此間事了,即隨師姊返山,面向恩師請罪。”徐女把嫩臉一沉,說變就變,脫口嬌叱道:“如門中長老,命你即刻回山,面呈一切,你是否想抗命不道呢?” 此語一出,果有雷霆萬鈞之勢,說得惠元一顆心往下沉。徐女見他難於作答,又復冷笑一聲,緩緩往前走了兩步,逼近說道:“叛教親仇,罪不容誅,連掌門人 也無法庇護,師弟,你還不把寶劍繳了出來?”武成林和揚瀾兩人,不由心中大喜,暗道:“這小子只要把寶劍交出,立可將人擒獲,而且寶劍到手,就算崆峒翻臉 也可值得。”當下暗地裡通知楊瀾,只要陳惠元繳出寶劍,不論明搶暗奪,總得設法弄取到手。 陳惠元在心情沉重之下,偶而瞥見武楊兩匪的詭譎表情,不由心中產生警惕,想就此提醒師兄和師姊,但因他們兩人,是二師伯的心腹愛徒,平日就和自己不大 投緣,此時理由再多,說出也無殊白費,但義兄的護身神劍,不但關係他自己一生,而且與武林劫運,互相關連,如何可以繳出?只好據實相告道:“小弟靈虎劍, 此時已不在身邊,稍候時日,立隨即師姊馳赴本門領罪便了!” 徐璧姬鐵青臉道:“靈虎劍為本門鎮山之家,平日掌門絕不示人,難道師弟把他藉與別人不成?”惠元只好把實情說出。 桃花女和赤陽劍勃然震怒,雙手抽出兵刃,一左一右,齊向惠元包抄而來。眼看惠元就得受同門挾於威肋。薛瓊娘抱病而出,佳人全身火熱,喘息微微,雲鬢不 整,病態十分,但愈顯得國色天香,俏艷中卻含著幾分清麗,宛如西子捧心,誰見猶憐,她一出,敵我雙方形勢,均趨緊張。惠元忍不住叫了“瓊姊!”他怕這位情 同骨肉的姊姊,被人傷害,不自覺的往後一退,護立身前。桃花女秀眉一蹙,冷笑連聲道:“我說,掌門身前的衣缽弟子。為何背師欺祖,原來還有這樣的病西施, 把你迷住,這就難怪了。”惠元急得要哭,忍不住衝口而出道:“師姐,她是小弟盟兄親密妻室,你這樣隨口一說,叫我日後何以為人?”秦珂插口道:“你連師父 都不要,還顧什麼廉恥?” 唰的一劍,“笑指天南”,直刺瓊娘前胸,招式凌厲無比,惠元不覺心中大急,竟橫身往前一擋,總以為師兄還會顧及三分同門之誼,一定中途撤招,誰知秦手 辣心黑,劍尖觸及惠元胸部。把一身勁疾藍裝,劃了一個三寸多長的裂口。要不是惠元功力精純,忙裡縮胸凹腹,就得當場受傷。惠元把劍眉掀動,以有滿腹委屈, 無法出口。桃花女隨著秦珂攻勢,也把長劍一領,“霧掩雲山”一片青光,往惠元瓊娘,當頭罩落。 驀地嗆啷一聲,金光迸發,紅影飛轉間,如電閃星馳,薛瓊娘抱病應戰,大周天三百六十神劍,演來連環出手,雖然嬌軀乏力,但仗著神劍神奇,手中又是廬山 鎮洞之寶,削鐵如泥,斬金斷玉,紫光如同一片匹練,只幾下,竟把徐女秦珂兩人的劍氣,紛紛盪開,但內力難繼,鬢間已香汗淋漓。 雖然緊咬牙根,勉力支持,但嬌軀早有搖搖欲倒之勢。惠元心中大急,忙用劈空掌,將師兄師姊一齊封住,手挽瓊娘右肩,往後一退,正色道:“師兄和師姊,暫時停手,聽我一言。” 秦珂在左,徐女在右,兩人都鐵青著臉,用劍指著陳惠元道:“你是叛徒,膽子可真不小!居然使用師門內家罡煞,對付自己的人,有種,隨我回去!”陳惠元 再也忍耐不住,笑了一聲,笑聲中充滿抖顫,那情形,似乎比哭還難受十分,他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言語依然充滿激昂、只聞他緩緩說道:“小弟五歲從師,不 但受恩師栽培,一身照顧,全賴掌門夫人,待我有如子女,漫說欺師滅祖,絕不會為,只要稍違掌門意志,叫小弟也不得其死,常言說得好:“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 立!’小弟受朋友之托,棄友背信,天地不容。還望兩位兄姊,稍假時日。待小弟盟兄趕到,當場繳劍返山,赴恩師身旁,自行領罪!” 秦珂怒喝道:“掌門有令,著爾即刻回山,絕不許有片刻延誤,誰敢擅出主意,徇情更改!” 兩人一步緊逼一步,也逗發惠元滿腔怒火,不由大聲道:“既是恩師有令,請示信符!”桃花女雙眸噴火,探手囊中,取出大悲真人親筆札諭,用手一揚道:“ 掌門手筆,大約你不會認不出來,這該死心塌地了罷!”陳惠元一陣急痛攻心,全身不住抖顫,怔立當場說不出話來。武成林和楊瀾,彼此相視一笑,笑容詭密叵 測,兩腳也緩緩向前移來。瓊娘知道已臨近生死關頭,玉掌朝著惠元命門、輕輕一擊,同時口中還嬌喝道:“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還望拋棄小節,自 救救人,墜敵姦謀,誤人誤己!希切注意。” 寥寥數語,不啻暮鼓震鐘,鍾,把從夢中驚醒,立將真氣一沉,靜比淵亭岳峙,往前數步,競伸手朝徐女索取師尊札諭。 桃花女氣衝鬥牛,素手輕揚,白光微閃,信札帶著一絲寒風,朗著惠元面門,激射而至。聞哪叱誠形於外,敬出小心,雙手微拱、立把來信接住,當場拆封捧讀,瓊娘仗劍護住。 武成林和楊瀾,狂笑一聲道:“兩位小俠,武某代令師捉拿判徒!”話聲未落,竟從武成林的長衣之內,卷出一道白光,光同匹練,朝著惠元攔腰截來。楊瀾一 出手,就是霹靂功,一剎那,雷聲震耳,百步風生,如大海驚濤,橫衝岸角,若天軍驟至,鼓譟而攻,薛瓊娘大吃一驚,一式“雲霧巫山”紫電橫空,勢挾風雷,光 華相觸,暴響起處,火花紛揚。百煉精光的緬刀,正和金牛劍刃鋒相觸,瓊娘手臂一麻,握劍不住,金牛劍飛起老高,楊瀾狂笑一聲,人如一只大雕,縱高五六丈, 正想伸手接劍。不料陳惠元一聲清叱,人聲隨起,帶著十彩光華,兩人勢子都快,而且均於同時握著劍柄。 楊瀾把左掌在前一推,“月探金窗”,猛往惠元胸坎便擊。陳惠元也不示弱,在手往前一探,“手揮琵琶”,兩手相接,啪然一聲,如中敗革。楊瀾一條手臂, 立感酸痛欲折。陳惠元左手食中二指,也如中鐵錘,兩人同時落地,畢竟惠元功高一籌,指痛臂靈,一挫銀牙,對著楊瀾胸坎,狠狠兩掌,只打得這洞庭匪首,五臟 翻騰,耳鳴眼花,握劍不牢,右手一松,金牛劍竟被惠元搶下。清嘯起處,宛如鶴唳雲天,紫光微閃,金牛劍竟對著楊瀾,攔腰而過。一代匪首怒酋,橫屍地面,血 雨橫飛,濺得惠元渾身都是。武成林怒急攻心,緬刀如飛瀑怒潮,一陣猛攻,惠元將身子朝地下翻仰,躲過緬刀,雙手一撐,倒穿而出,縱到瓊娘身畔,避過金牛劍 後,連環數式,快如石火一瞥,無如桃花女和赤陽劍,一見惠元果然偏向瓊娘,並還出手就用兇招,不覺怒極,兩把長劍,分從左右猛刺而來。瓊娘用劍光護住全 身,勉強將兩人接住,惠元不願同門相殘,用牟尼身法,幾式迴旋,立即脫出劍光之外,他一心想除去武成林,故於飄身掠影間,神劍出鞘,劍式一領,“笑指天南 ”,巧點將合,又快又猛。 武成林異常狡猾,緬刀不敢硬觸神劍,右腳斜退,刀隨身轉,但鋒口帶卷之際,刀身一彈,柔如屈指,往惠元脈腕就割。 俏哪吒冷笑一聲,右腕輕抬,紫芒電閃,長劍滾轉間,陡變“拿雲趕月”,因為臂凝真力,劍灑漫天金花,眩人雙目。武成林撤招變式,趁著閃身之際,描金鐵骨扇,霍然自開。 這匪徒,武功確有獨到,右刀左扇,能於同一時間,發出兩種不同的絕招,刀護全身,潑水難入,扇風疾勁,五尺之內,可以傷人。惠元把崆峒派飛雲七十二 式,使了出來,和武成林纏戰二十餘合,冷眼旁觀中,瞥見瓊姊姊被自己的師兄師姊,殺得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不由心中大急,長嘯一聲,正擬用內家罡 煞,震劍傷人。忽聞錚然一聲,琵琶響動,緊接著如怨如慕,姍姍而來。武成林在琵琶這前,出過大醜,時隔近旬,猶覺談虎色變,聞聲,忙抽刀後撤,並向桃花女 和赤陽劍提出警告道:“這是師門太陰勾魂七曲,當者披靡,我們暫時退卻,稍侯時日,再和這幾個小狗算帳便了!”秦珂徐璧姬,生性狂傲,絕不會想到琵琶之 間,也可傷人,那聽勸阻?兩柄長劍,依然如雨驟風狂,把瓊娘裹了個密不通風。 但聞琵琶若斷若續,仿佛兒女絮絮,傾吐離愁,抑揚頓挫間,感人肺腑,曲盡纏綿。桃花女首先嗒然若喪,那種爭強好勝的勇氣,無形中突然鬆懈下來。這還不 奇,妙則和師弟秦珂,顧盼之間,立即怦然心動,似在音樂之下,有如情人十年久別,遽爾重逢,滿懷別緒,無限情思,急於傾吐,迫不及待。 琵琶之音,愈來愈促,縱情奔放,溫香軟玉,喘息可聞。驀地秦珂狂笑一聲,如癲似醉,立把手中長劍,朝地下一扔,飄身掠到璧姬跟前,攔腰就抱,徐女不但 毫不抗拒,反而投懷送抱,任郎蜜愛輕憐,兩人臉頰,有類朝霞,雙眸如同噴火,身子一合,即熱吻頻頻,似乎渾忘一切,竟當場解帶緩衣。惠元知道勾魂七曲,只 一入迷,什麼醜事,也可做得出來,兩人與自己均屬同門,自然不忍令他們,當眾出醜,忙把紫龍神佩,如法施展,碧霞起處,龍影騰空,立將兩人籠罩在光幕之 內。 桃花女和赤陽劍,正在熱情奔放,恣意纏綿之時,女的上衣,鈕扣兒也解開了數顆,光華一照,遍體清涼,兩人如夢初醒,不由暗吃一驚。秦珂連把雙手鬆開。 桃花女也覺羞紅上頰,又惱又愧,正待把一股怨氣,推在惠元身上。突從洞頂上,飛落數條人影,惠元一看,巫山群匪,業已傾巢而出。 武成林在前領路,高天鷂、袁非、徐芳和吳文,相繼而至,背後尚有十餘名匪兵頭目,他們不但全付武裝,而且背著毒磷火箭,強弓勁矢,聲勢洶洶,不可一 世。一上前,武成林即著小頭目,把楊瀾屍骸,負出谷外,高天鷂一幹匪眾,居然也貓兒哭老鼠的號哭了幾聲,最後由武成林發號施今,誓於今晚擒兇復仇。武成林 居中,高天鷂徐芳在左,袁非吳文在右,採取鉗形攻勢,包抄而來。木屋之內,雲英的琵琶,此刻業已停止。 徐璧姬和秦珂,也居然加入了匪群行列。惠元知道事態嚴重,生死存亡,在此一舉,但他鎮定心神,用罡氣護住全身,準備以死相搏。武成林獰笑一聲,依然是 右刀左扇,緩緩朝惠元走來,薛瓊娘嬌叱一聲,金牛劍呼呼作嘯,直取武成林,陳惠元也相繼出手,兩道紫光圈空而起。絕谷裡,龍影滾滾,金牛奔馳,如旭日升 空,絢麗之極。群匪兵刃齊出,兩刀一扇,單杖雙拳,還有三柄長劍,分從四方八面,勢若倒海排山,三柄利劍,都對付了瓊娘,苦只苦她人已患病,功力大減,徐 芳匪態十足,邊打邊朝瓊娘喝道:“薛姓小妮,還不棄劍就縛,只要你能犧牲色相,服侍二爺,不但包你長命不死。而且穩作壓寨夫人,豈不遠勝那季家小子麼?” 薛瓊娘此時已筋疲力盡,頭昏眼花,手中劍似覺重逾千鈞,施來已有心無力,真氣不繼,神劍光華頓減。秦珂手黑心辣,專一攻人要害,趁著劍式破綻,長劍往 上一挑,裂帛聲起,俏妮子腰下的綠羅裙,竟一劃兩開。徐芳一聲淫笑道:“秦小俠,再來一劍,包你妙相生呈,大飽眼福!”徐璧姬心有濟惡,長劍一挺,“推波 阻瀾”。薛瓊娘雙拳難敵六掌,閃身不及,右臂竟被刺中,不由鮮血直冒,傘灑紅綾,踉蹌後退,嬌軀搖搖欲倒。 陳惠元眼觀六面,耳聽四方,一見情勢不對,軒轅劍如閃電驚雷,把敵人攻勢封往後,趕忙抽身後撤,飄身之間,猶未縱落,徐女和秦珂,兩柄長劍,同用師門 絕招,“月探金窗”,分由瓊娘前胸後背,猛刺而來。薛瓊娘身上加傷,跡近昏迷,已無還手之力,眼看一位絕世美人,就得死在兩人劍下。 惠元怒吼一聲,心念救人,已難顧同門之誼、左掌一揚,太乙五靈掌,力挾千鈞直取秦珂,右手劍一式‘‘秦川落日”逕襲璧姬。 雙方勢子都猛。秦珂收劍發掌,打出一記劈空掌風,想把惠元內罡接住。不意剛觸風緣,立感存身不穩,忙把身子一縮,“雪禍滾球”,風如浪卷,疾從身上呼 嘯而過,驚魂甫定,回顧師姊,手上所持青鋼長創,竟已短了三分之一。陳惠元已挽著那艷絕人寰的紅衣少女,撤退丈餘。璧姬不由大怒道:“無恥叛徒,欺師滅 祖,還不納命!”陳惠元也怒喝道: “你涇渭不分,與賊為伍,愚不可及,小弟此時已不欲多所置辯,總有一日,爾自有後悔之時!”武成林、徐芳、吳文,雙刀一劍,疾似怒濤惡浪,還夾著掌風扇風,專事猛擊瓊娘。 此時瓊娘已一臉慘白,實無法支持,連身子也不時由惠元用手扶住,惠元一手仗劍,勇似天神,神劍指點間,嘶嘶之聲大作,竟用師門化虛為實,罡氣傷人之 勢、抵禦匪群。這-著,不但武成林吃了一驚,連徐女秦珂,見他居然具有這種絕技,不由妒恨交並。 薛瓊娘自遇麟兒後,武功上得玉郎指點,所知至廣,知道這一方式,至耗真力,惠元雖然功力精純,但絕難抵禦群匪攻擊,不由低向惠元招呼道:“事態危急, 已難挽回,你速負雲英,用雙寶護體,逃出絕谷,與爾義兄會合,再採復仇,自為上計,我病情嚴重,生機已絕,再事逗留,不但於事無補,反令玉石俱焚,徒增遺 憾,元弟弟也之威風祥麟,心同赤子,義薄雲天,薛瓊娘只有報諸來世,麟弟多情善感,勢必醉成終身恨事,祈善慰之!” 語似鵑啼,人出花艷,但剛烈處,勝似鬚眉,玉腕微抬,手橫金牛劍,往脖子上就抹。 只嚇得惠元魂飛天外,魄落九幽,秀眸中熱淚紛拋,好在自己就在這位妹妹跟前,左手順勢把她手腕扣住,並告她逆來順受,自己千金一諾,不論情勢如何危急,早在受托之時,已決定同生共死。瓊娘只有吞聲忍泣,勉如所言。 此時木屋之內,早已危如累卵。原來高天鷂和袁非,趁著武成林纏住惠元時,竟竄至木屋之下。青蓮師太和袁玉英,知道今晚萬難生全,初由玉女雲英,手揮琵 琶卻敵,無奈一曲未終,人即昏絕過去,而刀光劍影,竟是愈來愈熾,不能不扶病下榻,扼守兩門。高天鷂狂笑一聲,朝著木屋發話道:“廬山妖尼,大勢已去,還 不下來領死麼?”木屋裡,寂無人聲,也不見有人出敵,不由使高天鷂困惑異常,正待縱身上樹。 袁非一聲冷笑道:“我們用火箭招呼,毀她巢穴再說!” 十個匪兵頭目,立時分作左右兩排,暴喝一聲,匣弩響處,火箭橫飛,齊朝木屋射去! 這一著至為毒辣,迫使青蓮師太,不能不出屋應戰,雖然她有七十餘年的修為,但疾病纏身,立感腳輕頭重,勉強振作精神,猛吸丹田一口氣,只覺五內俱焚, 異常難受,正待往門外縱出,三支磷火箭,迎面飛來,嘯聲刺耳,使人驚心動魄,師太無奈只好展動鐵拂塵,“怒龍卷尾”把來箭震落,但隔壁袁玉英已被火箭弄得 手忙腳亂,雖然已有兩枝被她用沉沉犀劍磕飛,但前面木柵,連中五箭,已紛紛著起火來。正是: 只緣厄運當頭照,萬般由命不由人! 五磷烈火箭,著物即燃,而且難於撲滅,柵壁雖然是粗逾碗口的木桿,但松木內多油脂,不一會竟引起熊熊大火。袁玉英五內如焚、而且四肢乏力,功力已失去 十之六七,勉強提著沉犀劍,一陣亂揮,把火箭去掉,終以火勢頗猛,濃煙襲人,雙目難啟,不由嬌咳一陣,正擬用羅巾指拭雙目。突然間,身後一陣風響,袁玉英 已熟知有人偷襲,正待返身卻敵,驀覺左腰一麻,全身即不能轉動,同時右腕如一道鐵箍,被人扣住,沉犀劍遽爾出手,來人把她嬌軀一摟,竟被人生擒活捉,不欲 待言。 玉英人雖癱啞,但心裡明白,暗中把人一看,原來擒拿自己的,正是洞庭幫的蛇杖老人,這匪徒叫喚,那人獰笑一聲道:“妮子,人到老夫手上,還想喊麼!” 比指朝她後腦啞穴一戳,立即有口難言,年紀雖老,但淫心至熾,袁玉英在他手上,一雙色眼,望個不停,不一會,竟把那又毛又臭的穢嘴,朝著玉英的嫩臉上,香 個不住,愈香愈覺氣喘如牛。 |
第01章 疾風暴雷b
榻上朱雲英,因真力消耗過度,已經昏過去,玄玉琵琶,卻猶抱在手上,閃閃生光。袁非既得人,更貪寶,暗想:“幾個高手,飛翔被人纏住,有這美麗的女 娃,落在自己的手上,何不痛快一陣再說?”這一來,事情更急,美人厄運當頭。 屋外,清嘯連連,白光紫芒,交相掩映,柵壁火光復起,燕還劈啪作晌,火勢驚人。袁非心色如熾,他渾忘現場一切,把袁玉英放在木塌之上,疾伸一雙毛手, 先把上衣解開,現出貼肉粉紅衫,正待解開衣鈕,盡情撫弄,只可憐玉英麗質天成,心中明白,但動彈不得,那情況,確實比死還難。 毛手壓著雙乳,更逗發匪徒獸性,綠羅裙排扣一松,玉人護身之物,又少去一層。蛇杖老人飽餐秀色,不由越看越愛,突作獰笑道:“老夫平素御女不少,頗知 憐香惜玉,絕無痛苦。”話中帶喘息,顯見慾火如焚,袁玉英羅帶已松,這匪徒也緩衣解帶,剛好手握蓮足,正待施為,驀聞嘎嘎鷹鳴,群匪鼓譟,慘號異嘯,紛至 沓來,隔床玉女,適於此時,從昏迷中醒轉,睜目一看,不由驚出一身冷汗。玉女忙中有細,默不作聲,趁蛇杖老人,凝神傾聽之際,手提玉琵琶,強忍全身內傷, 連吃奶的力,也使了出來,疾把琵琶朝著蛇杖老人頭上砸去。 “乓”然一響,玉琵琶竟把淫匪打個正著。袁非惱羞成怒,淫心稍減,殺氣橫生,竟抱著先將房中兩女除去再說,雙指朝著袁女命門輕輕一戮,手挽斷頭蛇杖,擬朝玉女逞凶。 不料青蓮師太,卻於此時趕回屋裡,壽眉一揚,沉聲喝道:“孽障,你敢逞凶!如不速逃,貧尼手上鐵拂塵,立即送爾西歸上路。”說罷,竟緩緩朝著袁非走 來。屋外,銀霞四迸,半空裡還幻出千朵紫蓮,顯見崑崙門中,業已打發絕頂高手,赴此救援,如再不走,恐將步楊瀾後路。匪徒雖退猶貪,正待俯身把玉女琵琶, 搶奪到手,不料師太的鐵拂塵,竟用“金蛟剪尾”之法,硬攻袁非頭部,鐵拂塵揮掃之間,只一挨著,根根見血,匪徒膽怯,不敢再事逗留,只好揮舞蛇頭杖,護往 全身,縱落屋外。半空裡,已飛來一只翼展逾丈的大鷹,鐵嘴鋼爪,神駿非常。挑來的火箭手,都是義勇寨最驍勇的得力頭目,武功藝業,既能隨心所欲出入絕谷, 自非泛泛之流,神鷹雖駿。火箭手竟以匣弩對付,但見烈焰飛騰,劃空作嘯,紛紛朝著蒼鷹胸腹,不住攢射。嘎嘎之聲,震撼絕谷,這只大逾常軌的老鷹,似乎怒 極,長翼一比,凌空疾落,抄掠而下。 只聞兩聲慘叫,淒厲異常,神鐵鷹爪之下,竟攫著兩名匪目,鋼爪銳利如刀,陷入肉裡,點點鮮紅,有如血雨,自空灑落。 雙翅扇拍間,凌空直上,升空十來丈,突把鐵爪一松,爪下匪兵頭目,自然跌的不成人形,就此送命。武成林和徐芳,正迎戰一白衣少女,袁非把那少女一看,不覺身子麻了半截。 原來這少女蟬鬢如雲,眉比遠山,一付翦水雙眸,亮同星光閃爍。 雪膚玉貌,飄逸出塵,最難得,是素衣白裙,半塵不染,而修短肥瘦,乃至不能增減半分,左手持著一幅金幢,紫霞漫空,蓮花隱現,右手卻拿著一柄寶劍,銀 光如雨,龍影飛翻,似仙女,謫降瑤池,若青娥,飄落月下。武成林和徐芳,手提兵器。縱到少女身前,怒喝道:“此處金牛谷,未經允許,禁止擅闖,從速退出, 否則兵刃無情,誤傷莫怪。”少女毫不理睬,卻注視場中惠元,一手扶著瓊娘,一手仗劍和敵人大打出手,以一敵四,雖然顯得異常吃力,但仍不屈不撓,嫩臉上不 由泛起一片笑意。驀地櫻唇乍啟,嬌呼道:“元弟不必慌張,愚姊前來助爾一陣!”“那是自行找死!” 武成林在左,徐芳居右,欺身進入紫光之內,刀劍齊舉,銀青兩道光華,猝然飛起,星馳電射般,猛向少女攻出數著。 驀聞嬌笑一聲,少女轉動左手金幢,空中灑落幹朵蓮花幻影,把自己身子一罩,白光幾閃,幽香襲人,一股潛力,猛將武徐兩人兵刃,盪開老遠,紫光如匹練橫 空,帶著一道環形大弧,疾朝惠元身前直落。緊跟著一片龍吟虎嘯,寒光打閃,劍氣如輪,一支晶瑩利劍,如銀花火樹般,朝著敵人兵刃,一陣卷攻,當啷數響之 下,桃花女和秦珂,趕忙縱出戰陣,手上所持的青鋼利劍,竟從當中被人斬落,只勝半截。白衣少女,似因自己的人,受了嚴重傷害,又痛惜,又氣惱。 金幢轉動間,眩人雙目,手中銀劍,竟然猛拆猛攻,口中還向惠元招呼道:“元弟,速拿軒轅劍將火撲滅,並趕快把瓊姊妥與治療,待姊將敵驅退後,再行暢敘契闊便了。” 一剎那,絕谷裡,狂風驟起,走石飛砂,刀光劍影,如閃電驚雷。 五個為非作惡的匪徒,還夾著崆峒兩位男女弟子,七人合攻這白衣少女,八十餘招,猶難分高下。武成林的描金鐵骨扇,能用罡風傷人,並能隔空點穴,幾番暗 試,不意少女周圍,似有一股無形力道,把她團團護住,寒風暗罡,只一臨近,立被彈回。而且她手上所持寶幢,威力太大,紫光如烈日騰空,照得使人難睜雙目, 一柄驪龍劍,光搖寒芒萬點,點點飄來,久戰而群匪不退。少女意似不耐,白影晃動間,突然劍交左手,驀地吐氣開聲,右掌如閃電般,對準武成林遙空劈出,只覺 一般熱風,非但不住激撞,而且像怒浪衝波般,朝四周湧去。 武成林、高天鷂和徐芳,都擅內功罡勁,三人都豎掌一接,掌風還未推出,即覺奇熱攻。高天鷂和徐芳,趕忙中途卸式,同往兩旁一縱,避開正面來勢,僥倖獲 免。武成林忙用陰山派學而未精的蚩尤掌風,硬接一記,陰陽相電,互生互克,但武成林的功力,畢竟稍遜一籌,只打得心頭作熱,兩眼發黑,但猶勉強撐住,硬逞 英雄,喝道:“也接寨主一掌!” 右掌平胸推出,陰風習習生寒,還未接近少女,只聞她嬌笑道:“原是陰山妖孽,黔驢技止此耳,何足為奇?”金幢一撞,卷起一片紫霞,把吹來寒風,盪向兩 旁掠去。武成林心裡有數,知道再打也是白饒,好在師叔出關在即,不必忙在一時,遂獰笑道:“賤婢可惡,既願趕來送死,太爺一定妥與成全,等著瞧吧!”說 完,撮口一嘯,集合弓箭,攜著群匪和那兩位少年男女,直往谷項飛去。白衣少女,正是千里馳援的司馬倩霞,眼見周圍靜悄悄的,甚連惠元進木屋之後,竟未反身 出來迎接。便知大事不妙,忙納劍還鞘,收去七寶金幢,懷著沉重的心情,飄落樹枝,進入木屋之內。惠元站在床邊,滿懷愁緒,見著龍女,不由喚了一聲“姊姊 ”,星眸里落下淚來。 龍女低聲問道:“她們傷勢如何?”惠元流淚不答。玉女和瓊娘,都因真氣消耗殆盡,人已昏厥。龍女和玉女,兩人還是初見,自然好奇,暗把雲英一看,不由 大為讚賞道:“無怪此女能把麟哥的私心打動,對她至為愛憐,果然是麗質天成,加上瓊姊和自己,堪稱三絕。”趕忙為她一探脈息,知道暫無危險。 瓊姊姊鼻息沉重,全身燙熱,恙蟲病業已發作,真氣損耗又多,而且右臂還帶著劍傷,幾種因素湊在一處,任是鐵打金剛,也承受不來。 於是朝著惠元一招手,低聲告道:“弟媳倒無妨礙,瓊姊姊也可熬過數天,吉人自有天相,惶急何為?”又朝著惠元細看一會,見他眼圈帶黑,人也清瘦很多, 不覺憐愛異常,撫肩慰勉道:“這幾日,大約日夜坐守、把你累壞,愚姊只有感激和不安,特受師兄之請,來此赴難,我們情誼手足,生死一塊,趕快前去休息,一 切由姊姊代你坐守!”“玉姊姊傷勢至為嚴重,師伯也不輕,膨哥哥再不趕來,縱有靈藥,只恐也無法解救了。” 龍女忙赴玉英榻前,略探脈息,不由花容失色,驚道:“怎會弄成這等情況?”惠元把前後經過,概略一說。“今晚她可受人襲擊?” 惠元一臉困惑,答不出來。龍女一皺眉,把玉英身上衣裙,妥加整理,又為她渾身察看一陣知道她曾遭侮辱,但未失貞操,而且還被人點中死穴。如在平日,功 力未失,尚可解救,她病上加傷,體力至弱,元氣已盡,解救至為困難,不由把心中所想,向惠元細說。惠元驚道:“如果玉姊有三長兩短,麟哥哥多情重義,勢必 抱恨終身,這事情叫我如何向他交待?” 龍女也黯然無語,最後只有慰勉惠元,並將師門靈丹分別納在傷者口內。青蓮師太,人已醒轉,龍女依禮見過然並將玉英情況,一一陳明。師太默然久之,幽幽 一嘆道:“我佛慈悲,但願劫數勿落在這孩子的身上!”當晚,玉女和瓊娘,先後醒轉,兩人一見龍女居然會有這種義氣,自然感激異常,尤其是玉女雲英,得悉名 門正派中,無論男女,風姿氣度,在人與人不同,不由又敬又愛,竟拉著霞兒的手,絮語不休。 玉英全身火熱,跡近昏迷,口角中還不時流出白沫,陣陣模糊囈語,細聽似在呼喚麟兒的名字,龍女不覺為之默然。 朱雲英也獲悉事情梗概,竟代為感嘆不已。乾元內功怯傷之法,功效如神,龍女夜間為玉英療傷,但因被人點中死穴,傷勢雖有進,但情形仍至為嚴重,在無可 奈何之情況下,龍女只有修書,向崑崙緊急乞援,召來神鷹,拿好書信,神鷹即衝出絕谷,直向崑崙飛去,義勇寨群匪,仍然採用火攻,而且在方法上,愈來愈毒 辣。先拋下不少乾柴,柴上澆以油脂,繼撒下大批火藥,毒磷火箭一引發,轟然一響,火光四起,周圍樹木,也紛紛著起火來。金牛谷火光燭天。 無殊一片火海,所幸天山神丐,立攜蒼鷹老人和雲姬等,相率救援,仗著寶幢仙兵,可以滅火,未肇巨變;然而不斷輪攻,漫無休止,龍女和惠元,卻也疲於從 命。就在龍女到達的第三日,毒龍老怪,竟不惜親自出馬,這天清晨,輪由惠元巡邏,探望谷頂,地雷滾木,堆積如山,火箭手也增強數倍,眼看情形不妙,立返室 與龍女計議一番。義勇寨鐘聲頻響,顯示群匪攻擊在即。龍女攜著惠元,縱出木屋之外,驀地白光一晃由谷頂縱落一人,不待臨近,惠元已低告龍女,來者為誰。 白髮怪童冷浮生,一見龍女姿容,不覺當場怔住,惠元喝道:“無知小魔,來此作什? 不速言明,莫想出谷!”冷浮生寒著森森的一張臉,漫不為意道:“奉師祖之命,著爾等自行束手就縛,尚可有一線生路,否則,只他老人家一出,谷裡一幹人眾,立成粉碎!” 惠元那甘示弱? 熱譏冷嘲,不但把小魔挖苦得淋漓盡致,連陰山五老,也罵得痛快十分,小魔頭勃然變色,竟不作答,聳身飛出谷底。 不須臾,武成林都一幹匪眾,先後入谷,緊跟著一聲異嘯,劃空而落,音才入耳,毒龍老怪,已縱落谷底,仍然是一襲白袍,寒光閃爍,但頭上那致命肉角,此 時卻已根除!人甫縱落,從那又長又亂,前覆眼鼻的白髮裡,迸出兩道寒光,旋發出一陣咯咯笑聲,使人聞之,從腳底直透頂門,不泛起陣陣涼意。 龍女大吃一驚,左幢右劍,蓄勢以待,陳惠元也伸手取劍,雙眼緊注敵人,只一發動。 決以全力相搏。老怪哼了一聲,把樹上木屋,看了一眼,立沉聲朝惠元喝道:“你大約就是崆峒弟子陳惠元了,可知罪麼?”“殺人父母,滿懷血債,才是罪魁 禍首,包庇凶犯,坐地分贓,也為從犯之一,陳惠元一身清白,自信可以無罪!”惠元慷慨激昂,絲毫不懼。 “孺子大膽!” 老怪把右手一揚,立見白氣如練,似實還虛,不但四周壓力奇重;而且寒氣襲人,膚痛如割。龍女一聲怒叱,七寶金幢,對空一揮,金花如雨,護往全身,幢風 起處,把毒龍老怪發出的寒氣;激向四周飄去,但覺幢上壓力奇重,震得臂彎酸麻。 老怪毛臉不由一陣悸動,分明對眼前少女,至感驚為,旋又一聲冷笑道:“憑雪山老尼,這點微末道行,居然敢和老夫作對,跟大膽:”驀地一飄身,快似幽靈 魅影般,立穿入紫蓮光幕之內,右掌往前一扣,逕奪龍女手上金幢。惠元眼快,立把手中長劍一揮,紫光碟繞,朝著老怪攔腰卷來,徒見白光連晃,在森森劍氣。綿 綿光網之內,如金幛熾柳般,絲毫困他不往,瞬息便是十招以上。牟尼身法,惠元雖學而不全,畢竟還練了十之四五,龍女卻習靈猴幻影,比惠元絲毫不弱,兩人因 為老怪身法太快,竟把這種師門奇藝施展來,一陣輪轉,快得使人眼花撩亂,龍女長劍一展,銀光匝地,出手便是“萬戶千門”、“曉桂秋城”、“風狂浪涌”,連 環三劍,著著逼來。惠元配合龍女攻勢,長劍卻從上面進逼,“雲龍舒爪”,劍點眉梢,“翰海煙波”,攔腰疾卷,紫虹白電,光幕如山,乍合乍離,風生雷動,漸 漸溶為白茫茫光影一片,把毒龍叟籠罩得密不通風。也不知老怪使用何種身法,人如一只大白鶴,飛旋疾轉,鑽空穿隙。對惠元和龍女的攻勢,不但漫不為意,而且 不予還手。 劇戰一陣,惠元和龍女,漸覺真氣突然鬆懈起來。龍女一見情勢不對,不由心生驚覺,暗中默察,才領悟老魔頭原利用一種奇異身法,專在空隙中穿梭往來,這 原是以逸待勞,耗人真力。兩小伶俐無比,不由互通聲氣,彼此使用寶光劍氣,護往全身,也和老魔頭慢慢硬耗。卻不料這老怪果是魔家至高人物,與眾不同,兩小 心意才動,便已全知,冷笑一聲,右掌一揚“金龍控爪”,強攫龍女手上驪龍神劍。神劍嗆啷作嘯,銀龍翻飛,七寶金幢,也如旋輪掣電,蓮花飄落間,硬往老魔手 上便匝。 惠元清笑一聲,口中還不斷挖苦道:“你來嘗嘗這一式,功力如何?” 一式“寒雞獨立”,人如陀螺疾轉,劍隨身走,勢若劈雷,這一式,果具威力,老魔不敢硬接,只有中途撤招,惠元龍女,長劍一翻,不等騰挪,同用“三星趕月”,往前一逼。 雙方打的不可開交,其他匪眾,也並不閒著。地雷油木火藥煙硝,由谷頂拋落後,群匪競紛紛往前搬運。一位毒龍老怪,即把兩人牽制,無從阻止,眼看愈積愈多,只一引燃,勢成火海。 龍女和惠元,知道形勢已急,兩柄利劍,加強猛攻,毒龍叟仍是一味清閑,雙掌兩袖,連番招展間,把兩人精奇招式,輕輕化解無餘。 武成林則利用攻心之術,在一旁大聲喊吶:“降則免究,違者只有自速其死!絕谷四周,佈置重重,如想掙扎,無殊作夢。” 忽聞異嘯連連,弓弦震耳,谷頂守兵,紛紛被人拋落,斷手折足,破腰裂腦,血肉橫飛,慘不忍見。 武成林一怔之間,未容考慮,立即一扭腰,“黃鶴沖天”,正擬躍上一查究竟。忽見兩條人影,疾同鶿鳥猛撲過來。煞風之勢,如決千似之溪,來勢之猛,使人驚心駭目。 頭一位,一襲清袍,面白無胡,非儒非道,倜儻不群。尾隨身後的,卻是一位身背鐵蓑翁的老者。 這付打扮,使武成林突然想到江湖上兩位極厲害的人物,不由綻口大喝道:“來人莫非公孫虛和鐵蓑翁麼?此間事,不容插手!” 那青袍中年人物,縱聲朗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假如大家都袖手旁觀,不讓強盜橫行無忌麼?”袍袖拂展之間,勁風如剪,往下便壓。武成林忙用一武“巧 墜千斤”,往斜刺裡降落地面,煞風凌空直壓,把地下匪屍,震得血肉橫飛。 群匪怒目而視,大約毒龍老怪預有叮囑,未經准許,不得插手群毆,連冷浮生項懸異寶,竟也釘立一旁,讓兩人自由自在的進入場裡。來人果然是苗疆二奇的公孫虛,和衡山派碩果僅存的鐵蓑翁。 紫白光華電閃,惠元龍女劇戰老魔,九十餘合難分高下。 公孫虛不由暗暗奇道:“這真是:名教無虛士,英雄出少年,紫陽舊友的愛女,竟有這種功力,老魔難惹,何不讓我兩人替換一番?”遂含笑向場中招呼道:“兩位小友,不妨稍憩,待我來和這位坐鎮巫山的長者,討教幾武高招。” 一聲襲帛起處,長劍光華乍斂。龍女惠元,往左右一分,收劍後,首由龍女笑向兩人招呼,並代向惠元介紹,還未敘禮,公孫虛早早含笑點頭道:“此時無暇互 道契闊,兩位小友暫進請便。”隨著話聲,緩步登場,鐵蓑翁也跟蹤而進。 毒龍叟背著一雙手,仰面朝天,視同未見。這種盛氣凌人之概,公孫虛自然不服,冷然發話道:“年事已高,是否適纔劇戰,不宜重來?若然,請示知地點時日,某當適時應命!” “你們兩人,自認比那兩個孩子,高明一著麼?如能在老夫手下走過五十招,老夫自認從此息影武林,不問世事!”老怪連嘴唇也末動,竟施展腹語,但聲音卻是異常清晰,字字入耳。 “好!就此過招!”名家交手,與眾不同,袍袖招展間,繞場三匝,道了一聲“請”。 毒龍叟緩緩一掌,平胸推出,既無風聲,看似也毫無力道,但公孫虛和鐵蓑翁臉上,卻顯得嚴肅異常,不約而同的把袍袖往上一展,立向兩旁分開。 老怪臉上,卻現出一絲詭秘笑容,橫步左旁,探掌前伸,白光一晃,輕快絕倫,還未看清,公孫虛已吐氣發聲,暴喝一聲“打!”雙掌往前猛力一擊。鐵蓑翁也 從側面進逼,掌風如山,勢若奔雷,眼看落在毒龍叟的側背。兩人拳掌,還距離對手身軀,遠達一尺以上,驀地中途撤式,似被一股無形力道,把兩人身子震開七八 尺遠。 龍女和惠元,知道這一比鬥,合兩位前輩之力,恐難走過三十招,不覺緊張起來。鐵蓑翁左掌當胸,右手前探,垂眉合眼,隨著對手身子,一步一趨。 倩露是佛門弟子,知道這是衡山派獨擅天下的金剛掌法,只可惜缺而不全。師門鴻鈞八式,以及神尼所授的天龍八掌,與金剛掌法,堪稱釋道三絕,不由全神貫注起來。 公孫虛平日和人對敵,極盡詼諧之能事,這一次,卻是傾全力以輔,掌按五行,人馳六合,分拿鑽按,開合翻旋,攻守進退之間,全盤無隙可乘,四象嚴守不露,著著施來,均臻上乘。 無如毒龍叟一身秘學,得魔家神髓,全身肌膚,也能隨意指使,防身克敵。這時,一見兩人使出煞著,不由嘿嘿狂笑道:“五行掌,金剛掌,盛傳武林已久,都 謂功力特具,老夫倒得試試!”飄身掠影間,又復笑顧鐵蓑翁王一峰道:“看你年歲,雖然達不及老兒孫,卻也近百,難道這麼多年的潛修名山古剎,卻只拾人餘 穗,學了這點殘缺不全的招式麼?” 口氣大的嚇人,笑聲更震得耳膜嗡嗡作響。鐵蓑翁不由一驚。 老魔頭趁他分神之際,人如浮光捉影,往前一撲。鐵蓑翁驀地將雙掌朝上一翻,“舉手擎天”風若怒浪,徑取胸坎,忽見老魔胸腹鼓動,一陣滾動,掌風擊中, 行若無事,前掠之勢,絲毫不減,抱袖招展間,往鐵蓑翁掌上就指。來勢太疾,換招不及,鐵蓑翁也深覺師門鎮山掌法,不見得如此不濟,臂凝內力,硬接-招,“ 啪”的一聲,鐵蓑翁如中蛇蠍,疾朝身後一退,陡覺十指又酸又麻,而且陣陣奇寒,直透心胸。 毒龍叟袖卷怒雲,人如幻影,飄身一掠,乘勢追襲而來,眼看鐵蓑翁岌岌堪虞。公孫虛長笑一聲,青袍帶風,側掠而上,還未臨近,右手屈指如鉤,五指真氣迷 漫,疾同石火一閃,掌擊命門。又猛又快,心裡還暗中嘀咕:“看你如何閃避這招?” 老魔頭反身疾轉,屈指微彈,硬敲脈腕,同時右手往裡一縮,那冰綃袍袖袖,似是卷尾怒龍,剛柔交並。白光微閃間,公孫虛疾閃不及,背上竟著著實實的挨了一下,只覺全身一麻,真氣一松,從空中跌下。 毒龍叟在三十餘合之內,連敗兩名高手,目光環顧,宛如虎鷹眸,嘿然冷笑道:“鼠輩,竟是無如不利的人,如此滋擾,老夫倒要成全你們到底。”暴喝一聲:“退!”武成林率全體匪眾,猛往後撤。 龍女驚叫道:“他們準備火攻!把毒龍怪攔住!”惠元疾把長劍一揮,猛往老怪頭上撩來。忽然腥風陡起,白氣蒸騰,朝著惠元擋了一擋,略事停頓,毒龍老怪 已如一縷輕煙,衝出谷頂,雙手連連揮間,只覺火花凌空而下,“轟”然一響,地動山搖,火光熱風,從金牛谷直衝而上、爾後只聞一陣“劈啪”,火勢歷久不絕。 谷中人眾,是死是活,因為出口處,為老怪親自扼守困往,無法入內探聽,根據當時情況臆測,由於火光太大,雖懷異寶,恐也難倖免。 以上情況,因為天山神丐,親目所睹,正待設法入內,碰巧當時毒龍老怪,率眾出谷,神丐知道老怪武功卓絕,合蒼鷹老人和雲姬等,也絕難是他敵手,只好暫時潛走。 毒龍叟目光如電,業已察覺,但未追襲。 當晚,由蒼鷹老怪,招來飛鷹,神鷹見著舊主,歡躍非常、於是由天山神丐,騎鷹往崑崙,擬面陳紫陽真人,計議一切。 飛馳一天一晚,即抵崑崙山境,忽聞一陣簫聲,如流水嗚咽,裊裊入雲。才一聞聲,那鐵翅神鷹,即斂翼降落,神情萎縮,以已受傷。 老叫化吃驚異常、暗道:“這簫聲太已邪門,莫非紫陽舊友,人在此處,故意開這玩笑不成!”正舉目顧盼之間,忽聞身後有人冷然說道:“看你這付奔喪神氣,以屬崑崙走腳報訊之流…… 神丐猛一回頭,見身後立著的入,手持鐵簫,不冠不履,恰似一落魄文人。年齡似在五十以上,左頰,帶有一條兩指寬的紅色胎痕,面容瘦削,兩太陽穴鼓起老 高,一付三角眼,精光瑩然,手指很長,其白如玉。此人、頭部微翹,那神情顯得高傲之極。 神丐久涉江湖、對於那三山五嶽的人,知道不少。可是,此人出身來歷,卻無從想像,而且以自己的功力,來人接近身後,竟一無所知,豈非奇事?不由暗裡吃 驚,但還強作鎮定,微笑答道:“老化子行無定所,自由自在,長年騎在鷹上,嘯邀煙霞,不免有時大發慈悲,也不免替人通喪報訊。尊駕如有此事須辦,只管交來 便了!” 那人哼了一聲,報以冷笑道:“蕭某想著你替閻老五報訊,說他座下又待添一名餓鬼!”鐵簫一指,響震風雲,一縷寒風,兜心而至。 神丐不敢怠慢,綠竹杖飛繞疾旋,把盪來鐵簫震開。但來人-起招,即隱含粘字訣,杖頭打出後,一股無形內力,沿著竹杖,綿綿不絕,如飛駛來。 神丐朗笑一聲,疾把身子往左一橫,長杖一挑一點,“拔雲見日”,猛襲章門。持簫人輕叱一聲“找死!” 人如行雲流水,簫似亂雨敲春,一枝鐵簫,幻起無數簫影,從四方八面,激盪而來。 一剎那,杖影縱橫,樂聲四起,如鶯鶯鳴鳳嘰,花外流雲,無疑是譜搖歌聲,香薰古寺,殺伐中卻現著載歌載馳,非常別致。 五招一過,神丐始知來人已得武學神功,自己絕非敵手,敵人也窺破老丐來路,竟自言自語道:“原是天山餘脈,憑這點本事,也涉足江湖,真是不知自愛!” 抬手變式,異聲迭起,鐵簫往上一穿,招化“昂日穿雲”,把綠竹杖前封之勢,一舉擊破。驀地翻身疾旋,“反日揮竿”,直挑竹杖。 神丐正用一式“泰山壓頂”,猛攻對手百匯,杖勢居高凌下,施來又快又猛,下壓上挑,逆向而來,澎然一響,聲震山谷。 天山神丐手頭的綠竹杖,如中千斤鐵錘,震起老高。只覺雙臂一麻,虎口火熱,未等騰挪,人影一晃,“關元”、“鳩尾”、“商曲”等要穴,盡被人點中。神 丐臨危神清,強盡丹田一口氣,抽身後躍。神鷹本來為簫音所傷,萎縮一旁,閉目調息。神鷹為主心切,竟於神丐後躍未落之際,振翅疾飛,嘎然一聲,負著神丐就 逃。 持簫人的身法,奇快絕倫,用心更是毒辣可惡。雙袖招展,騰身空際,鐵簫連指,習習陰風,挾排山之威,乘勢追襲。 神鷹被陰風擊中後,等於傷上加傷,昏迷中,一人一鷹,跌落澗裡。持簫人赴澗旁,看了一眼,並還嘿嘿冷笑道:“明年今日,是你祭辰,你自己找死,莫怪我蕭使君手辣心黑!”只聞一陣簫聲入耳,曾未幾即告消失。 神丐把話講到此處,麟兒已急得五內如焚,契友嬌妻,如有不測,則真是生不如死。這一想,直恨不得立達金牛谷,於是催鷹兼程進發。 窮一日一夜之功,巫山已距離不遠,眼前已在緊要關頭,麟兒不由手控革囊,準備冰蓮雪藕,好入谷施救。 隨手入袋,這孩子竟是慘叫一聲,身子一倒,不是神丐手快,已從鷹背跌落。老乞丐面冷心慈,對麟兒不啻父子,大驚之下,把人一看,美麟兒一臉慘白,手掌 如冰,口吐白沫,顯系驚傷過度,一時昏厥。神丐恐肇巨變,兩手把人抱持,先行落地,把人救轉再講。低嘯一聲,鷹性通靈,略一盤旋,即斂翼而落。 這正是巫山範疇之內,不過離劉女還有一段距離,山勢綿延,枝濃葉密,落腳處,細草油油,原是群巒疊嶂間一塊草地。 神丐把人抱下鷹背,注目革囊之內,始悉囊裡除了一半張殘荷之外,所謂冰蓮雪藕,連一點殘跡也無。這一驚,不是年事已高,忍耐得下,也幾乎和麟兒一樣急倒。 老乞丐不由慘笑一聲,額角間冷汗浸淫,頹然坐落,立把麟兒衣服鬆開,取出一顆紅九,拔開酒瓶,連酒帶藥,輕輕灌服,又在胸口按摩一陣。 約莫經功半時,麟兒才慢慢甦醒,雙眼一睜,眼見著這位慈愛逾常的師執輩,不由撲簌簌的落下淚來。神丐勉強安慰道:“你冰蓮雪藕,大抵被人用神偷手法順 手竊去,但事已至此,愁也無用,老叫化只有和你再入絕谷,好歹把敵人毀他幾個,以息心體怒火如何?” 麟兒泣道:“師伯,弟子眼前靈智已蔽,心亂如麻,一切仍煩師伯作主,弟子只有遵命便了!” 神丐知道此事對他打擊太大,但也無法安慰,乾脆點頭不語。麟兒從地上,慢吞吞的立了起來,此時他似乎一點也不覺急,反淡悠悠地一笑道:“師伯,人死之後,可不可以化為厲鬼,報復惡人?鬼神之說,你信不信呢?” 神丐不由暗裡一驚,正色道:“你這一問,倒把我化子考倒了,恕我難於作答!不過儒家對怪力亂神之事,避而不談,武林中人,只知仁俠作義,捨己存人,義 之所向,絕無反顧,但也不是逞一時之氣。令師紫陽真人,才華盡代,學究天人,氣度胸襟,無人可及,你能在這方面,多下功夫,絕對不會有錯,否則,你不但白 費了他一番教誨之德,也辜負了你這種絕世奇資,而且深寄重望的,還不止令師一人。試想,神山三老,德高望重,能把你列為門室子弟,可以說是曠世奇緣,你能 心存私慾,忘去大我麼?” 這一說,把麟兒聽得變顏變色,苦笑一聲道:“師伯金玉之言,小姪只有銘感。但望上蒼有靈,金中谷之事,安然渡過,不要掃及無辜才好!” 老少兩人,沿著一條小徑,面北而行。、眼前這一死結,似乎誰也沒法解開!老叫化仰望長天,頻頻嘆息,忽然噫了一聲,道:“這是誰家白鶴,如此神駿?” 麟兒不由心中一動,抬頭一看,早知此鶴來歷,忽聞一聲清唳,那白鶴忽從高空斂翼而落,又忽唰得一聲,振翅凌空,起落之間,如電掣星馳,奇迅無匹。天山 神丐不由一陣迷惘,眼望白鶴降落之地,怔怔出神。那是一處小巒,距離麟兒立處,也不過百餘步。 麟兒飄默不語,突飄身前躍,神丐知道他私心欲碎,不妥為監護,這孩子可能毀在巫山,於是緊跟隨身後,躍上小巒。 麟兒身法奇快,幾個縱躍,超前數丈。只聞他噫了一聲,突然在一塊青麻大石之前,停了下來,眼望石上之物,只管出神,秀眸中,更是紛紛淚落。 石上擺著一只碧綠瓷物瓶,一段白藕,還用手指寫著寥寥數字:“癡念可憐,原璧返還,絳丹雪藕,可以卻病延年,毋需傷心自誤!” 天山神丐如墜入五裡煙雲,莫名其妙?不由問道:“此物為何人所贈?為何恁地傷心!” 麟兒手裡拿著那瓷瓶雪藕,如獲至寶一般,欣然告道:“這位老前輩,不但功高莫莫測,而且慈心仁惠,尤屬千古難尋,在麟兒迫得無路可走時,竟又助我一著,這種思德,真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神丐正擬問他贈物者為何人,不料話未出口,也不知從那裡傳來一種老氣橫秋,極心詼諧的口吻,只聞有人罵道:“沒出息的廢物,辛苦得來之物,卻被人神不 知鬼不覺的一下摸光,老乞婆不過舐犢情深,慷他人之慨,假借你手,治好她那嬌生慣養的琵琶妞兒,你不但把我狗肉和尚的臉,一舉丟盡,還在此滿懷得色,真把 我氣死了。” 連訴帶說,哼唧不停,似是老年人氣憤已極,弄得上氣難接下氣。 磷兒這孩子,雖然天真友愛,但平常卻不容人存心侮辱。這一次,不但毫不為忤,反驚喜若狂,一雙爍若明星的大眼睛,忙不迭的向四周探望。那聲音又在叫 道:“我和尚真是自討苦吃,怕沒徒弟,揀一個活像大姑娘的小子,傳他鬼盡符,連貼身家當也給了他,不料許多妮子,竟因他害起相思病來。這一次,如不找人頂 替,豈不釀成天大麻煩?而今連老婆也保不住了,誰說他聰明可靠呢?”麟兒不由叫道:“師傅,快莫戲耍弟子了,好心出來,讓弟子拜見吧!” 四方八面,又傳來幾聲大喝:“你連師傅也見不著,還能算是神仙三老的門人?”哈哈笑聲震耳。一股酒香襲人,把天山神丐,弄得饞涎欲滴,不由笑道:“老 前輩真好享受,藏著美酒,獨個兒自行受用,卻不料我化子囊內,多的是煨好狗腿,醇酒狗肉,相得益彰,獨樂何如眾樂?乾脆現身出來,你拿酒。我出肉。大家痛 快一番,豈不甚妙?” 那人卻笑罵道:“你這乞兒,雖然天生饞相,卻還對我味口,只要你不嫌臟,等會,我會把點剩餘酒滴,與你解渴便了,此時你們兩人不妨暫時躲上一會,待我把那些沒有良心的賊禿。趕走之後,再見不遲!” 稍停,那語聲卻細得如蚊鳴一般,招呼兩人道:“別看輕了這賊禿,未來之事,可能就毀在他的手裡!”道罷語聲寂然。 麟兒不由如久旱甘雨,暗中竊喜道:“有他老人家一出,天大的事,也可迎刃而解,倒看眼前人物,卻是誰!” 小山之上,本有曲徑直通,翻過山頂,前面便是直達神女峰的麻石大道。眼前人影一晃,斜刺裡卻走出兩入。前面是一位身材魁偉,穿著月白僧袍,背負古鐵 劍,手持雲拂,不怒而威的老僧,那像貌,卻很使人感覺不惡。背後一位,卻是大巴山的磨鏡叟。兩人腳不沾灰,談笑自若,磨鏡叟卻正在羨慕陰山派的絕世武功, 動問彼中內情,並向前面老僧討教。 那老僧笑道:“陰山五老,虛懷若谷,功力如神,道友如欲窮究武功,老僧自願代為引路,而且足以自信,一言雖無九鼎之力,但此小事一件,絕無問題……” 語音未落,卻有人接口笑道:“年紀一大把,不自長進,卻願充當魔子魔孫,真是無恥之尤!” 吧的一聲,一團泥沙,如電閃星馳,撲得老和尚滿臉都是。 磨鏡叟和那老和尚不由怒吼一聲,兩雙眼睛,賽似兩把利剪,往四邊探掃不停。空山寂寂無人,什麼也沒看見。 “出鬼了,有心滋事,卻縮在窩裡不敢出來,這算是那一門的江湖道?”磨鏡叟破口大罵,存心激怒來人,使其露臉,準備合力攻擊,以出心頭惡氣! “你也嘗嘗這個!”接著便是呼的一聲,也不知從那裡飛出一口爛草鞋,無巧不巧,打在磨鏡叟的頭上,幾番失著,把兩人氣炸了肺,仍不見人,無可奈何,只好重整衣履,準備上道! “回來!”這一聲,激盪行雲,群山萬壑,響起回音,使人駭極。 老和尚怔神之間,立把腳步停住,冷笑道:“老衲系佛門弟子,不善鬼祟,有膽出來!” 一陣笑聲起處,竟從一株老松之上,滾落一人,口中還不住地道:“完了完了,我狗肉和尚被人逼得狗急跳牆,連松樹上也存身不住。”眼看離地還有兩三尺,卻用一式筋斗翻身,飄然降落地面。 麟兒一見恩師鐃鈸僧那付滑稽異相,幾乎暗裡笑出聲來。 原來他那中部凸起的光頭,弄得泥沙滿頂,面上更是一臉油膩,破舊的僧袍,補綴千重,紅綠交間,此時更是又黑又臟,一落地,立朝地下便滾,口中還喃喃笑罵道:“你兩人不是想見我和尚麼?看打!” 他說幹就幹,人從地上一彈,只聞清脆兩響,左右開弓,一僧一俗,老臉上,立挨了兩記大大的耳光。 這月白僧袍的老和尚,正是崆峒朱清元,他一向狂妄已慣,那甘無端受辱?肥大袍袖一拂,煞風宛似大海驚濤。同時旁立磨鏡叟,也發動青靈古鏡,光華閃爍間,已隱身遁形。 鐃鈸僧拔腿就跑,口中還不斷怪叫道:“無形無質,兩麵包抄,這不是要我和尚的命! 你們還不救我一救?”煞風撣在他那破舊僧袍上,震得如風飄蝴蝶,嘩嘩作響,異僧手舞足蹈,其快如風,驀地回身疾轉,也不見他揮手作勢,打來的一股狂風,即無形消失。 但一波未平,二波又起。鐃鈸僧的身旁,陡聞有人大喝道:“接招!” 鐃鈸僧咧牙一笑,口宣佛號,身法左顛右倒,詭秘之極。驀地以掌一揚一合,只覺一股青濛濛的光華,落在手內,於是奇事立顯。 磨鏡叟的遁形之術,立即失效,目定口呆的站在一旁。崆峒僧大吃一驚,知道來人功高莫測,但以自己資望之高,江湖經驗之豐富,竟不知來人為誰,眼看已輸 人一著,而且出手容易縮手難,不由當場怔住了,手腳一緩。和尚撲上前,伸手一抓,崆峒僧那月白僧袍上,立撕了一個大洞,而且還指手劃腳的訴說道:“自己是 長輩,卻計算門中的弟子,為老不尊,豈不可恨?” 崆峒僧不由又氣又急,怒喝一聲:“老衲和你拼了!”雙掌一合,童子拜佛,身形微挫,突從平地聳身而起,人似浮光掠影,僧袍帶風,輕靈已極,雙袖微展,滴溜溜的盤旋疾繞,覷準鐃鈸僧的頭部,掌挾排山之勢,凌空打來。 麟兒和天山神丐,不由一怔神,暗道:“這和尚,好精純的輕功掌力,這一招,倒看這位陸地神仙,是怎樣一個解法?”動念之間,只聞一聲怪嘯,若龍吟鳳飆,晌徹雲霄。陡見四方八面,都是老和尚的影子。 崆峒僧旋轉不敢下降。鐃鈸僧綻口一叱,右掌虛空一抓,掌起人落,崆峒僧那龐大身軀,竟跌落地下。 怪和尚把僧袍拍了一拍,嘻皮笑臉道:“這次不算,你們兩人不妨捲土重來,打勝了,把我送上西天,你們兩入不但解了心頭之恨,在武林中也露足了臉,如袖 手不打,不妨趁此滾蛋,至於你那徒姪,你如暗用陰謀,對他有所危害,只要被我狗肉和尚碰著,準下毒手,如不服氣,不妨一試!” 天山神丐暗自忖道:“這位老前輩,火氣還不小,如此以來,毒龍老怪,準得吃點苦頭!” 麟兒又恢復了平日那天真活潑的情景,一雙星眸,滿懷孺慕之色,真恨不得馬上把人趕跑,和師傅一敘離情。 崆峒僧被人打敗,老臉上又羞又愧,恨了一聲,指向狗肉和尚罵道:“你是何方的野和尚,老憎都得找你!” 鐃鈸僧把怪眼一翻,冷笑一聲道:“休想問我和尚的名姓麼,這個便是。”探手僧袍之內,竟拿出一腿狗肉來,大口啃著,其味無窮。又順手摘下腰間的酒葫 蘆,旁若無人,大吃大喝,口中還不斷嘀咕,道什麼:“徒弟找得不對勁,不但沒有東西孝敬,反替自己招惹麻煩,傳鈸之事,無殊狗咬耗子,好管閒事。” 一片瘋言瘋語,把崆峒僧弄得狼狽不堪,只好拉著磨鏡叟,從來路折轉而去。 麟兒躲在一塊岩石之後,敵人未去,鐃鈸僧不准他隨便出來,原早忍耐不住。此時人如一匹野馬,飛跳而出,更不管這位異僧身上,臟與不臟,撲上前,抱著師父大腿,那情形,甚是依戀。 鐃鈸僧綻口朗笑道:“孩子,你不怕師父身上的垢膩麼?這點酒,你敢不敢喝?” 麟兒笑道:“弟子不吃狗肉,師父的酒,卻想喝上兩口,唯打擾師傅的酒興,而且無物孝敬於心不安。”又握鐃鈸僧的手,代為神丐引見。 鐃鈸僧瞇著一雙細眼,望著神丐不住點頭。天山神丐,平日對人,也夠狂妄,這一次,卻極恭謹,雙拳一舉,笑呼一聲:“前輩,武林末學汪某有禮。”鐃鈸僧含笑不答,把酒葫蘆遞與麟兒。 麟兒笑向神丐道:“師伯壺裡已空,這兒的酒,先喝上幾口解渴如何?”神丐也不推辭,一口氣喝了三大口,即把餘酒給麟兒飲訖,並拉著磷兒,正容謝賜。鐃 鈸僧取過葫蘆,手朝神丐一伸道:“你的狗肉呢?想賴可不成!”麟兒在叫化口袋裡,取過三條熟狗腿,遞給師傅。 鐃鈸僧笑道:“你卻專一慷他人之慨,可知道他的東西,原是討來的,得來不易,那能全部給我?” 神丐笑道:“只要長輩不嫌,就連我這叫化袋,一同奉上,也是心甘情願的!”又向麟兒咬耳數語。 這孩子笑著搖頭。鐃鈸僧呵欠連天,雙手一伸,自言自語道:“這年頭,好人作不得,教了徒弟,居然得寸進尺,日後的麻煩不必說,眼前,竟把念頭轉到師父 頭上來了,閒事不管,樂得輕鬆,學酸秀才和牛鼻子,不是下棋,就是飲酒,無憂無慮,愜意十分!我找個地方睡覺去!” 麟兒那肯讓他離去,兩手把師傅大腿拖著,傻笑道:“好容易難得把你遇上,不要你的東西,連句話也不教訓徒弟麼?” 鐃鈸僧嘻皮笑道:“師傅講的話,你還不是把它當耳邊風?來!我問你,著你丟開老婆,捨掉朋友,自由自在的隨我去當和尚,你樂不樂意??” 磷兒把小嘴一嘟,口裡嘰咕道:“好好的人,為什麼要削掉三絲,去當和尚?”“難道當和尚的人,都不是好人了,那我狗肉和尚,還收你作什麼弟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迫,麟兒臉如紅布,羞不可仰。 鐃鈸僧一手持著狗腿,身子一溜,脫開身拔腿就跑,麟兒以為師父生氣,呆若木雞,眼中熱淚,如斷線珍珠,流個不住。 神丐笑道:“這位老前輩,生性詼諧,並非真的對你生氣,你只管前往便了!”眼前光華一閃,突地飛來一物,麟兒眼快,立伸手把它接住,原是銅鏡一面,鏡上發出青濛濛的一片光華,一望而知為磨鏡叟仗以隱身遁形的青靈寶鏡。 磷兒感激師恩深厚,心中無法形容。半空中,又傳來一陣細語,只聽鐃鈸憎喃喃叮囑道:“巫山受傷的人,其中可能遭致不幸,速赴金牛谷,先行救人,在劫難逃者,非我袖手不救,氣數已然。”到此語聲寂然,人也不見蹤跡。 麟兒關心愛侶兄弟安危,和神丐略事計議,立騎上飛鷹,奔赴金牛谷。 此刻金牛谷的人,正陷入絕大危機,因為毒龍叟連日猛攻,均被雙劍一佩一幢,硬行逼往,不由惱羞成怒,幾日苦思,終於想出一種極厲害的毒著,擬將受困的人,一一摧毀。 此日,太陽還未出山,武成林即率冷浮生和毒手鬼王高天鷂,蛇杖老人袁非,以及徐芳吳文一幹高手,進入絕谷。首由武成林率眾叫陣。 受困的人,還存身樹上木屋之內。龍女和惠元,連日苦苦支持殘局,敵人略退,又得服侍病人,而弄得疲乏不堪,而且袁玉英自受袁非所傷後,長日昏迷難醒, 每當神清,即便咯血,骨瘦肢離。昨晚,竟乘眾人調息之際,暗中把青絲割落,正擬伏劍自刎時,幸虧人已無力,手腕一軟,沉犀劍挨著牆壁,發出輕微一響,把闔 目養神的白衣龍女,驚了轉來。 一見這情形,美麗如仙的司馬倩霞,不由嚇得魂飛魄落,忙撲上前,接過寶劍,淚流滿面道:“師姊,眼前災禍,熬過數日,即可脫困復元,何必一時不忍,行此拙志?” 玉英顫巍巍的攜著她的手,低聲啜泣道:“霞抹,你以為我的病,還會好得了麼?”霞兒點點頭,勉為勸慰,但心情卻至感沉重,眼觸她身前千縷青絲,更是私心欲碎。 玉英微微嘆了一口氣,喘息不已道:“我雖得師門傳授,但因恪於天賦,內功基礎不穩,此次恙蟲螫傷,已難支持,赤煉蛇毒趁虛弱之體,侵入肌骨,雖然放血 療治,元氣卻因此而大傷,最後,群匪入屋,幾以兒女之身,為賊所辱,曾賴雲英捨身相救,得以苟全…… 而今,傷勢日重,生機已絕,最多也難熬過明日。” 龍女泣慰道:“也許明麟哥哥就可趕到。有他一來,我們即能脫困了!”玉英淒慘地現出一絲笑容,搖搖頭道:“我已魂遊丘墟,草木雖靈,焉能起死人而肉白 骨?他來,恐也趕不及了……”龍女為之默然,但她芳心明白,這位師姊,同樣地愛上了麟兒。可是嘉麟對自己的感情極重,瓊娘原是無法可想,情勢迫使他不能不 答應,要重蹈覆轍,再娶一位三房,決不會肯,可是這位袁姊姊,一經起念,三矢靡他,感情原是微妙的東西,絲毫勉強不來,遭到這種傷心棘手之事,饒你聰明絕 世,也為之捉襟見肘,不由心若熬煎,一時怔住。 玉英喘息一陣手持青絲,還將麟兒贈她的明珠,一一塞在龍女的手上,還握著龍女的手,低聲悄告道:“據我看,明日上午,他可以趕到,可是,我已等不及 了,明珠原是他囊中之物,理宜原璧奉還,頭上青絲,留與他作個紀念,並煩轉告,承他療傷之德,今生圖報無望,只好寄託來生了……” 龍女也不覺大為傷心。病者因為說話太多,一時竟咯血不止。嚇得龍女手足無措,忙服侍她食了幾顆丹九,餵了一芝液,讓她昏迷睡去後,靜中一想,只覺心亂如麻。毫無頭緒。 不用把惠元推醒,走到門如。把情形一看,陳惠元也只有流淚的份兒。 公孫虛和鐵蓑翁,都被老怪陰功震傷,只覺如置身冰窖,抖得牙齒打戰不停,兩人各就一人一板,跌坐行功,想用本身內力,卻去寒毒。無如這種絕毒掌功,不 與掙扎還罷,愈掙扎,竟是痛苦愈深,不由把兩位武林絕頂高手,弄得啼笑皆非起來。 這位苗疆異老,人最精靈,龍女和惠元,打從他身旁走過,即知出事,當下也不動聲色,一俟他們計議轉來,立把兩人喊住,問明情由後,這位師執長輩,當時 竟也難住了。不過公孫虛的為人,善於當機立斷,忙走近玉英身前,探了一會脈,說道:“有些事絲毫不能勉強,為人宜從大處著眼,真正人事已盡,無愧於心,事 情也就任它去罷!” 這一說,無異把玉英的病狀,明顯地認為絕望了。兩人自然無限傷心。 第二天清晨,玉英病勢,似乎已減輕不少,雙頰竟略現紅暈,朝著龍女惠元,絮語一陣,還強求龍女,把自己抱到師叔榻前,問候師太,又和瓊娘雲英,依戀了 一陣,最後,星眸中才流出眼淚來。瓊娘心細,仔細把師妹一看,不由慟哭失聲。 正是: 自古傷心惟死別, 今朝卻到眼前來! |
第02章 血染絕谷
原來玉英目光失神,瞳孔擴大,那紅光並非好轉,而是日落之前,必有迥光,也是人死先兆。 瓊娘失聲慟哭。袁玉英也熱淚雙流,龍女原生就俠肝義膽;而且以她身份,她可以左右麟兒一切,為著挽救玉英性命,忙止住瓊娘哭聲,攜著玉英的手,正容說道:“師妹,你我都是武林兒女,彼此有話,自然可以推心置腹,請恕我直言!”玉英含淚點頭。 龍女又繼續說道:“你病勢雖然沉重,但依我看,總還有一線生機,只要能挨過一兩日,他必定可以趕來,而且,只要玉妹妹看得起我們,彼此都情若手足,什麼事不可好好商量?不論有天大的困難,為著姊姊身體著想,我要代他答應一切!” 惠元不由佩服霞妹妹凡事真能當機立斷,雲天厚誼,無以復加。 玉女雲英,也暗中稱許不盡,但她和瓊娘彼此都知道,袁玉英生機已斷,無可挽回了。 果然從袁玉英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那笑意、也不過如浮光掠影,一顯即逝,緊跟著,便是一陣急促的喘息,額角間,冷汗長流,手和腳,都顯得冰冷。 龍女忙就著榻上,躍坐行動,雙掌一陣搓揉,其熱如熾,立向玉英丹田,輕輕貼去,還沉聲低喝道:“玉姊姊,速盡所知所能。利用本身元氣,引發真火,我用乾元內力,助你一陣!” 袁玉英的神智,幾近昏迷,經龍女一提醒,雖然勉強振作了一下,但內家基礎太嫩,竟然配合不來,只好苦笑一聲悠悠說道:“霞妹妹,你這番心意,我在九 泉,也得感恩圖報了,無奈我生機已絕,縱有回天之力,也難管住我七魄三魂!”稍停,又叮囑瓊娘道:“師姊,回山之後,無論如何,請你到我家裡來一趟,父母 年老,下有弱弟,依閭之望,勢所難免,他們誰又料到?養成這麼一位女兒,會客死絕谷!”講到此處,早已痰湧喉頭,嬌軀巳漸顯抽搐。不用說玉英瓊娘,這一幹 多情重義的武林兒女,弄得悲切欲絕,連青蓮師太和苗疆公孫虛幾位,也落下淚來。 惠元把麟兒所贈的芝蘭仙寶和靈芝天露,都拿了出來,強著玉英吞服。玉英目光已散,看人只覺一片模糊,但神智卻還清晰,喉頭痰湧,無法說話,只有把頭搖搖。司馬倩霞,卻施展了全身功力,乾元內罡,已化無形為實質,從鼻中噴出兩股白氣,只朝玉英鼻內直鑽。 驀地一聲輕咳,玉英已吐出一口濃痰,卻還強振作精神,哀哀泣道:“死後遺骸,請運回祖籍,別無他求了。”又喚了一聲:“元弟!”惠元泣道:“姊姊還有 何吩咐?”“請把他日常佩用的寶劍,給我看最後一眼。”元兒心似油煎,趕忙把軒轅劍解下,低頭垂目,一片虔誠,遞了過去,口中還 嚅道:“玉姊姊,霞姐姐 的話,麟哥哥會言計聽從,再說,只要能對你病體稍有補益,我們就是犧牲性命,也沒有什麼可以推辭!” 此語一出,又引出一片悲聲。 公孫虛和鐵蓑翁,淚灑羅衣,一同大嘆道:“武林中有你們這班少年人物,如此多情重義,魔劫猶臨,上蒼也太無情了!” 玉英把軒轅劍,放在胸上,摸摸劍柄,一雙失神秀目,早已涕淚漣漣,大約為龍女真誠所感,帶來一線希望,生機尚未全絕,故此時猶尚未咽嚥氣。忽有寒風一 縷;激射而入,千絲白氣,其涼透頂,朝著龍女玉英諸人頭上一蓋。雲英驚叫一聲。龍女項下神佩,突發出一蓬碧光,朝著那襲來寒氣一擋,惠元打出太乙五靈掌, 還隨手拔出軒轅劍,對著門口一撩。 來人冷笑連聲,身子一翻,倒縱而出。惠元也追出室外,一見暗中突襲的人,正是武成林和拾得子冷浮生,不由怒火萬丈,正待仗劍一拼。木屋之中,突傳來一 陣哀號,而且還夾著琵琶淒怨之曲,驀地高音泛微,殺氣天來,琵琶錚錚之聲,聲聲入耳,只震得耳鳴心跳,意亂神煩,四面周圍,壓力驟增,渾身難受,一身真 力,似已全失,軟綿綿疲憊不堪。 惠元知道袁玉英業已死亡,那哭聲正是瓊娘雲英所發,雲英怒惱交加,悲己憐人,正忘卻自己也身在病中,手揮太陰勾魂七曲景厲害的煞著,五陰攝元之法。這 類奇曲,系魔家最高傷人妙著,隱煞氣于弦音,散人心神,生成幻覺,於是身受其害,五陰紛至沓來。待五陰醫彼湛原,正如以沙土投諸淨水,遂成為濁,真性蒙 塵,邪念百出,安有不敗?武成林和冷浮生,早已全身抖顫變顏變色。正待引身後退。突從洞口上飄落兩人,一入低谷,即朝松林之內疾奔而來,雙方一照面,藏匪 如中蛇蠍。 武成林鐵青著臉,左有冷浮生,右有高天鷂,雖然被樂音震得人如大病,但不能不自裝英雄,冷笑道:“臨陣潛逃,武林顏面,已被你這崑崙敗類丟盡,今日大約是惡貫滿盈,有意叫你兩人前來領誅!不必走,先吃我一掌!”“麟哥哥!”那是惠元的叫聲! 這一聲,充滿著血和淚!麟兒且不回答,他心裡如五味瓶翻,酸甜苦辣咸,樣樣都有,一雙星眸,淚流不盡。群匪趁勢進逼,首由冷浮生發難,雪瓊珠散出一陣 奇寒,白氣瀰漫,如風送輕雲,往麟兒頭上就罩。這孩子,正痴痴的靜立著,也不回手,卻一把拉著天山神丐,雪瓊珠乃是玄冰之英,吹寒散霧,奇冷絕倫,一經襲 人,即可使人凍殭。神丐本來無法抵禦,但覺一股熱流,擴及全身,而且熱得渾身難耐,寒霧一罩,立覺熱冷均消,一身舒暢無比,不由暗裡稱奇,他卻未想到,麟 兒此次身入星宿海,採覓雪藕冰蓮,全仗天惠真人,贈靈藥把他護住,而且還服食那天材地寶的蓮藕,早已不畏嚴寒之氣,並用本身元陽,連神丐也一齊護住。群匪 一見冷浮生率先發動,不約而同的打出劈空掌風,風生百步,斷枝飄揚,那輪旋罡風之中,還夾雜著一種奇特罡力,黃光微閃之下,銳嘯驚人,錐心刺耳。 惠元警告麟兒:“這是蚩尤掌,妥作預防!”麟兒立把右掌一翻,迎著掌風來勢,輕輕一接,驀地一翻腰,朝空一送。掌風如濤,勢可排山,一撞之力,只覺山搖地動,隱隱雷鳴,谷頂上,一塊徑可逾丈的大岩頭,立即擊落。 麟兒緩緩朝後一躍,群匪卻趁勢往前一衝,匆匆奔出絕谷。麟兒和惠元,四目交接,彼此都覺對方清瘦很多,不由握手無語,相對黯然。 那琵琶之聲,此時已突然中斷,哭聲不但未停,而且愈來愈厲,鮫人夜泣,巫峽猿啼,賺人落淚不過如此,“難道有人……”底下對話,麟兒不忍出口,但惶急之心,卻現於辭色。惠元流著淚,默不搭腔,卻緊握麟兒的手,匆匆朝木屋走去。 三人一上樹,屋裡已走出白衣龍女,肩插金幢,手持寶劍,翠眉帶煞,熱淚盈眶,一眼見是麟兒,淒然地喚了一聲“師兄”。雙方如磁引針,彼此都忘卻兒女習俗,情不自禁的擁抱起來。 “袁妹妹傷重身死!”龍女一語道破,雙眸凝注玉郎,怕他承受不起這種刺激。果然麟兒全身抖顫,步履踉蹌入室。瓊娘雲英和死者同在一床,袁玉英氣已全 斷,朱雲英也命若遊絲、瓊娘則大燒太熱,相去死亡,已只有一紙之隔,青蓮師太人也昏去,公孫虛和鐵蓑翁,垂首跌坐地上,如醉如癡。這種人間慘相,使人一進 房,即有一種窒息感覺,麟兒撲近榻前,只覺一片模糊,長慟欲絕。龍女惠元,知道這種傷心之事,無法急勸,率性讓他盡情一哭,但救人的解藥,卻不能不先取出 來。打開未婚夫婿的革囊,裡面除了一枝天狼釘和幾套換洗的衣服外,還有不少赤金,知道他家財富有,幼失慈母,嚴父卻代替了萱庭,這些赤金,當然是他那老父 留給愛兒之用,囊中還有一段藕,一瓶丸藥。萬里往返,志在求藥,天材地寶,價可傾城,但丹丸雪藕,如何配合使用?卻使龍女感到一陣迷惘,想問玉郎,他已伏 在床上,哭得死去活來。 惠元悄立在他的身後,跟著流淚。正在無可如何之際,忽有一只紅頸黑羽,渾身發亮的鳥兒,從門口一掠而入,見榻上玉女昏迷,那鳥兒以為她已身死,竟叫了一聲“小姐”,雙翅一斂落在玉女胸上,振翅悲鳴,吵叫一會,見麟兒猶伏榻長慟,似已觸動他滿懷怒火。 “老祖母的話,你都敢違背,竟把小姐害死,她如知道,只一橫心,不把你們統統殺光,決難消她心頭之恨!” 惠元知道,這種鳥可作人言,這等靈禽,久經訓練,專能一心護主,遂也毫不為怪,反含悲問道:“適纔小姐,扶病卻敵,體力難支,乃至昏絕,如今靈藥已 來,雪藕和丸藥,我們還不知它的用法,否則,你家小姐,早就生還了!”那小巧靈鳥竟銳聲叫道:“不為此事,我還不來呢,絛雪丹和雪藕,可以同時吞服,不過 藕需搗碎,和以清泉,但老祖母謂小姐傷勢太重,絛雪丹須連服三次,澄心調息,三個對時即可復原,她這麻煩,惹的太大了,人好之後,還立需返山受罰……”龍 女忙如泡製,將藥調好,先與師執長輩,吞服之後,再服侍玉女瓊娘,一同飲用。 瓊娘雖大燒大熱,但還稍有知覺,司馬倩霞,用手一探她前額,不由一陣傷心。 又見玉女雲英,一臉慘白,毫無血色,鼻息之間,僅存一息,不仔細,幾乎察覺不出來,靈藥雖奇,但傷重如此,是否三丸見效,毫無把握,此女如身有不測, 不但惠元抱撼終身,連麟兒也遭波及。霞兒心細,這一想,不由當場怔住,暗道:“他功力見識,比我高出很多,為著袁師妹,已鬧出偌大麻煩,無論如何,一錯再 錯,先將他消殺悲慟,把人救活,而後動以柔情,慢慢化解便了。”想罷,忙將藥物遞與惠元,嬌喚一聲:“師兄,從速清醒,小妹有話和你細說!”輕輕一掌,擊 向命門,挽著麟兒的手,往上一帶。小師妹正是麟兒心目中最愛的人物,兩人合在一處,心靈彼此有感,一掌動心,片刻見性,雖然淚眼模糊,人卻應手而起。龍女 滿懷悲慟。 一臉莊嚴,用自己羅巾擦乾玉郎眼淚,拿了兩顆絛雪丹,塞了一顆在他口裡,又強迫惠元也吞了一九,稍候玉郎神定氣爽,即柔聲說道:“眼前已到嚴重關頭, 袁妹妹人死無救,你我心頭上,已留下莫大創傷。瓊姊雲姐,你我怎能徒事悲痛,坐失良機,看絕代紅 ,任其物化,掌門人如果責怪下來,那時你我將作如何交 待?”這句話,入情入理,而且說得非常沉痛,把麟兒不由聽得心頭一檁。因為雲英病情更為嚴重,麟兒先為她探了一會脈息,俊臉上竟然泛起一陣蒼白,額角間也 冷汗涔涔。 龍女和惠元,也隨著變顏變色,幾番出口想問,話到口邊又縮了回來。彼此沉默半晌,龍女終於開口了:“難道雲姊姊可有什麼危急麼?”“真氣渙散,一失難 收,絛雪雖靈,縱好也恐難保住她一身功力!”惠元急道:“麟哥哥,她那性情,你不是不知道,叫她活著像一個平凡的人,她準會把自己折磨死。” “無論如何,且把她性命挽回再說!”龍女竟把她下額輕叩,服侍病人先把藕汁吞服,塞了一顆絛雪丹在她口內,著惠元用五靈掌力,從事推拿。麟兒把瓊姐姐 仔細看了又看,見她人已清瘦很多,左臂創傷,兀猶未愈,淚痕猶濕,宛如著露芙蓉,她和龍女,有若牡丹幽蘭,各有獨勝,不由情切意亂,那眼淚,有如點點明 珠,灑落瓊娘臉上,龍女怕他又牽動愁懷,悲痛難忍,遂道:“雪藕利於止熱。服食自有功效,且不論結果如何?先行吃藥要緊。”把藥物往前一遞,微嗔道:“還 不代我餵藥?僅看作什?”麟兒強斂心神。輕叩牙關,把藥餵過,也顧不得別人笑話,拿嘴朝著嬌妻嚶唇一合,竟用吸氣方法,助長瓊娘法熱歸元。 龍女毫無妒意,依伴玉郎,頭上秀髮,被曉風吹得凌亂,羅衣勝雪,宮鬢堆鴉,使人疑似白衣仙子,謫降人寰,清麗雅秀之極。兩股白氣,其熱如熾,從麟兒鼻 端,直冒出來,額角間也透出點點熱汗,倩霞溫柔恬靜,不時用羅巾拭去她的汗水。惠元也在為雲英療傷,他的方法,卻又顯得特別。 太乙五靈掌力,原是道家絕世神功,惠元己煉得有九成以上的火候,這神純陽煞氣,且有療傷奇效,他用手貼著玉人胸腹,輕事推拿,一股奇熱擴及五內。 這樣用人工松筋活血,導氣歸元,朱雲英的兩頰,逐漸顯得紅潤起來。 惠元還未竣事,麟兒已功行圓滿。原來恙蟲病可以使人發高燒,絛雪丹和雪藕,正是解熱除毒之物,藥力一行開,即有奇效,瓊娘於疾病發作之後,只覺頭痛欲 裂,全身酸麻,漸至神智不清,失去知覺,昏迷中,突感熱流陣陣,往上直流,一入口腔,遁行消失!同時,丹田之內,似有一股清涼之氣,上達頂門,下及足心, 全身熱度,遂漸下降起來。 這樣內外夾攻,自然治癒神速,瓊娘人已醒轉,一睜星眸,玉郎雙目紅腫,顯系悲慟過份,不由一陣心酸,攜著玉郎的手,眼光卻落在身前師妹遺骸之上,事情 也很奇怪,突從玉英的嘴角,津津地冒也鮮血來,麟兒觸景生情,忍不住哀號一聲,長慟道:“袁師妹,小弟無能,害苦了你,芳魂不昧,助小弟誅此惡獠!”又見 玉英頭上青絲,竟剪斷兩綹,不由一怔神,默望瓊娘,半晌無語。 龍女淒然一嘆道:“此中事,非一語所能道及,情孽牽連,漫無了時,待小妹為師兄作主,事情已無挽救,想是劫數使然,如師兄早回半天,袁師姊或可躲過此 劫,而今事已至此,不提也罷:”麟兒心裡有數,除了流淚之外,還有什麼可說的?空中突傳來一陣獰笑,毒龍叟竟用六合傳音,出語示警:“無知小狗,死期已 到,從速準備受死,老夫即此就出!”麟兒憤然作色,星眸精光電閃,抬頭一嘯,聲作龍吟,掉轉頭,競朝窗外發話道: “季某已返金牛谷,血債必須血還,無須裝腔作勢,早求了斷,一決生死便了!”嘿然一笑,老魔頭似在眼前,軒轅、驪龍、靈虎,三劍脫鞘示警。惠元一掀劍 眉,卻拿眼望闃雲英,滿臉淒然神色,掌走全身三百六十五穴,手法俐落,愈走愈快,不須臾,雲英也回過氣來。因為昏絕太久,神智還略顯模糊,初則長嘆一聲, 茫然四顧,一眼瞥見麟兒。 見他淚痕未乾,對自己卻顯得滿懷關注之色,龍女就依立他的右側,白衣勝雪,秀髮如雲,恬靜溫柔,嬌姿雅麗,連雲兒平素那種自視極高的性格,也不覺大為心折起來,她自己也不知道,何以見著麟兒,似有不勝忸怩之感,同時還有一種特別的友愛,存在內心深處。 這種友愛,她雖然極力隱藏,但有時無意之間,卻不免流露,好在惠元心如瑩玉,對麟哥哥更是敬仰有加,兄弟姊姊和好之情,在他認為,那是理當初此! 朱雲英苦笑地喚了一聲“麟哥!”底下便是一片沉默,忽又注意到龍女惠元等,已是全神準備,不由暗裡一驚,急問惠元道:“難道祖父又將親來絕谷,實施攻 擊麼?”惠元只好據實相告。雲英默然久之,忽對麟兒道:“軒轅、驪龍、靈虎、玉佩、紫幢,威力奇大,祖父武功,雖然出神入化,但也恐難抵擋,還望惠留一線 香火緣,勿太過份使他難堪,他日朱雲英必有以所報。 麟兒憤然作色道:“如此一來,玉姊姊算是白死了!”話既出口,忽又想到雲英臨危來助,義薄雲天,生性又頗高傲,前次因為口頭不慎,幾至鬧翻,這次焉能 重蹈覆轍,惹她傷心?不由滿臉歉然,朱雲英看了看玉英遺骸,粉目中淚落細雨,竟一改平日作風,幽幽一嘆道:“你的話,我也認為有理,然而退一步想,卻又何 常不可稍留餘地!”話語略事停頓,又淒涼地繼續道:“許多事,眼不見,心不煩!我也不怨別人,卻深深地埋怨自己,為何離開父母,踏上江湖?正如春蠶作繭, 把自己牢牢縛住,到頭來,還不是一堆黃土,千古埋恨?最多不過供人憑弔真正知音有幾人…………”惠元涕泣如雨。 麟兒忙謝罪道:“我一時氣憤,口不擇言,惹起雲妹傷心,無論如何,我照你的話去作就是,快莫埋怨了!” 火箭嘯聲利耳,還夾著一種森森狂笑,幾於同時進入室內,那火箭,正朝著瓊娘的玉頰,如飛駛來。麟兒怒斥一聲,伸手一抄,把箭接住,猛然一抬腕,箭若流星穿雲,猛朝堂外打去,早聞有人大笑道:“小狗還不出來領死麼?”毒龍叟身入絕谷。 群俠不由一驚,公孫虛和鐵蓑翁已霍然而愈,立對麟兒道:“我兩人在樹上觀戰,幾方面均可照應得來,賢姪們只管放心應戰便了!” 麟兒龍女和惠元,彼此不免一陣緊張,頜首而出,但見二條人影一晃,穿葉渡枝,落于坪上,毒龍老怪,裝束同前,依然空著一雙手,屹立如山,滿頭長髮,把 一雙銳利如刀的雙目,也遮蓋起來。除了拾得子冷浮生,在他身側,捧著香爐,爐內白煙裊裊,籠罩著這魔頭的頭部,其他匪眾,幾乎傾巢而出,均是全付武裝,弓 上弦,刀出鞘,威風凜凜,殺氣彌谷。 麟兒不由心想:“這一戰,決勝負生死,武成林自然死有餘辜,連拾得子冷浮生也絕對留他不得?”忽又念及:“恩師紫陽真人,罪無可赦,常諄諄訓諭,對人 必需心存忠恕,不是巨奸惡盜,罪無可赦,絕不準動則傷人,但今日情形特殊,縱使他在身旁,也說不得了!”麟兒一落,龍女惠元,即分左右。 忽從毒龍受那眼中,射出兩道使人戰慄的光芒,出語更是冷峻可怕:“領死的難道就是你們三人?青蓮老尼她們呢?她們害怕嗎?”麟兒不禁怒罵道:“怕你! 我們三個,你也未見準贏!要比鬥,何用廢話?”那老怪哼了一聲道:“今日叫你逃出手,老夫從此不涉足江湖!你是否先行領死!” 不待話完,老魔頭早已緩緩而出,微風吹動他頭上白髮,只覺鬼氣森森,麟兒把劍眉一掀,玉頰微酡,似笑非笑,似惱非惱,依然一雙徒手,除了鐃鈸寶劍外, 胸前玉佩,閃閃生光,緩步出場,正待單人應戰。“麟弟且慢,十餘年血海深仇,不能不先讓愚姊應付!”話聲甫落,紅光一閃,俏瓊娘已從木屋飛出,美人抱病出 戰,麟兒又驚又憐,不待她飛近身前,已解下胸前神佩,朝她一丟,瓊娘伸手接過,立掛在項下,手挽金牛劍,緩步出場,朝著毒龍叟侃侃而談道:“殺人父母,不 共戴天,走遍天涯,總超不出一個理字!武成林和徐吳三人,同為匪盜,害我全家,詳情已奉告,恕我不贅,今日薛瓊娘算是索命而來,陣前不敵,只怨自己學藝不 精,長者如想出手,只有謹請稍候,我要憑雙掌一劍,鬥鬥那殺親仇人,單打群毆,悉聽遵便!” 毒龍叟還未開口回答,徐芳、吳文,早已忍耐不住,竟從毒龍裡身後,縱步上場,兩匪朝天打了一下哈哈,手朝瓊娘一招道:“恕我兄弟一出手就是兩人,這是誓言所限,不能算是群鬥,如果不願,你也不妨另外添人!” “狗賊看劍!” 紫光如電,卷起一片風聲,那是瓊娘的金牛劍,一出手,便是玉郎暗中所授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劍招教,招名“雨敲春!”森森劍氣,閃閃寒光,疾從四面八方,激射而至。 |
第03章 江畔奇人a
徐芳、吳文縱身閃避,口中還故作挪榆道:“這算是巫山雲雨,我兄弟兩人,只好同沾雨露了!”徐芳長劍一領,惡浪千重,青光匝地,劍如橫匹練,疾從瓊娘 頭上落來,那吳文更是賊滑,百煉鋼刀一卷,由下直搠而上,“直搗黃龍”,攻人下腹,招式輕薄,兩人幾是同時攻到,閃避困難。 惠元龍女,擔心瓊妹妹報仇心切,抱病出戰,真力難於久持,於是均蓄勢以待,只要一遇險,立下殺手,迫使敵人措手不及,引領伏誅。 三百六十周天神劍之術,系麟兒根據天音樂理及師門招數,獨創而成,這在武林中系一種新奇之術,別人忖摸不來。只聞瓊娘冷哼一聲,金牛劍嘯聲四起,紫光 觸天,劍氣縱橫,人轉六合。徐芳、吳文兩式奇招,雖然配合得天衣無縫,但仍覺一股無形之力把兩人刀劍,反彈回來。同時凌厲劍光,朝著徐芳一閃,那正是心坎 穴要之處,迫使徐芳往後猛退。 吳文立把刀招一變,只一點腳,立縱起兩丈余高,半空裡,折腰翻身,單刀疾旋,幻成一片銀光,如流星瀉地,朝著瓊娘當頭灑落。毒龍老怪,靜立一旁,似在默察瓊娘劍術路數,但他一顆毛頭,誰也難察出他喜怒哀樂,而且雙手籠在袖裡,表面上顯得一片安閒。 驀地他那冰絹袍袖,似是無風自動。俏瓊娘適於此時,突覺一無形勁風,往胸腹之間一撞,那金牛劍竟似有有乾鈞重,舉不起來,而徐芳、吳文,一從空中,一 向背後,形成上下夾攻。眼看瓊娘就得喪命,也是這妮子福命頗長,竟從鐃鈸僧傳授麟兒牟尼身法時,也學會了一招半式,匆忙裡,她把劍式一撤,嬌軀滴溜溜一 轉,緊接著,身法如流水行雲,只幾閃,立脫出那無形勁道之外,倒是徐芳、吳文淬然失敵,招式過猛,刀劍幾乎相觸,忙裡撤招,倒縱而退。兩人不由臉紅耳赤, 而且暗裡吃驚不已。 毒龍叟也哼了一聲。忽聞空中有人冷笑道:“暗裡計算一個女孩,也虧你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真是無恥之尤!”那聲音若斷若續,但能字字入耳,而且顯得異常清晰。稍停又聞笑聲道:“這妮子,也有點鬼聰明,整日纏著那沒出息的小子,也學會了不少新奇招數。” 龍女悄聲低問道:“這是誰?” 惠元已是笑容滿面,隨口插嘴道:“他是我們的再傳恩師,神山……”“誰收你這專門闖禍,竟和岳家作對的弟子?毒龍老怪,也是惹得麼?”最後兩句,說得 最響,毒龍老怪無疑聽得一清二楚。他把那顆毛頭,四週轉了一轉,顯系察看敵蹤。金牛谷林木千株,岩石無數,縱有人藏身其間,又豈是一時可以看得出來?老怪 目視極高,卻也漫不為意。 場上瓊娘和巫山二匪,戰鬥非常劇烈,以一搏二,雙方都將護身家當,全部抖露出來。 徐芳的迥瀾劍法和吳文的飛絮刀,在武林裡極負盛名,只一使出,周圍四五丈,只覺一片刀光劍影,而且他們手辣心黑,什麼下流指數,都可使得出來。瓊娘雖 然是扶病而戰,招式卻疾如閃電,金牛劍疾繞旋空,變幻莫測,每一劍似乎都對空畫著大弧,但都崩劈鎖刺,而且紫光奪目。神劍斷鐵如泥,迫使徐吳兩匪,處處都 得顧忌!不由手忙腳亂!猛可裡,徐匪竟出語招呼。“合子緊!漫天飛蝗,風吹濃霧!”這顯然是匪徒暗語,瓊娘自然無法理解得來。數語甫罷,徐、吳兩匪,不約 而同的往後一撤,探手豹皮囊,手揚處,漫天黃光亂閃。 打出之物,長約兩寸,大如手指,身有兩翅,其快如矢。不須臾,竟有四十八只之多,而且嘶嘶作嘯!這是洞庭幫絕毒暗器飛蝗陣,第二度捲土重來。瓊娘一 驚,縱身往斜刺裡一跳,忙卸下肩上魚籃,正擬發出籃內金鯉。那怪聲又出現耳前,先是清笑一聲,而後陰陽怪氣的說道:“這幾只銅製蝗兒,倒不過是幾塊破銅爛 鐵,無啥希罕,但它口內之物,那是玄風賊道,親手製煉之物,七絕玄霧粉,金鯉萬不能破!倒是那籃兒可以派點用途,捉它幾只玩玩,也未嘗不可!”毒龍老怪, 顏色一變,袍袖無風自飄。 那飛蝗陣,分成三隊,前面一十二只,一窩蜂,挾著呼呼異嘯,沒頭沒腦的朝著瓊娘撞來。突從半空卷來一陣怪風,迎著飛蝗一擋。蝗陣來勢立煞,而且聚在一 團。惠元拍手大笑道:“瓊姊姊,快使一招驅魚入網,保不落空!”但見俏影縱橫,香風陣起,瓊娘捧著魚籃,揮舞之間,頭批飛蝗,竟盡行落入籃內。 那怪聲又笑道:“準備接第二批!”這東西,本是滿天旋舞,忽又一窩蜂,立成直線進行,一簇十二只,朝著瓊娘緩緩飛來。 瓊娘身子一停,宛如天宮仙女,手捧魚籃,朝著來物輕輕一招,又毫不費力地把蝗陣收去。毒龍叟哼一聲,口中叱罵道:“龜縮不出,算什麼英雄?”立將右掌 一揚,狂風已脫手而出,空中剩下的二十四只飛蝗,競被震為粉碎,立時灑落漫天黃霧。只因範圍過大,幾無逃避可能。麟兒勃然震怒,星眸精光電閃,一縱身,落 在瓊娘身畔,力發丹田,功凝右臂,太清神罡出掌一吐,競把空中落下的黃霧,震得如大海翻波,驀將右掌一翻,面對毒龍老怪,掌力疾吐,煞風如潮,猛往老怪迎 面疾馳而至。這一式,原脫胎於鐃鈸異僧的旋乾轉坤,為神山三老的獨門藝業,方今江湖道上,敢說絕沒僅有,饒你老淫功力再高,也不由嚇了一跳,趕忙展卷袍 袖,打出一陣寒風,將飛來黃霧,驅向谷中那溪流之處。霧落水中,立時消失,可是流水染有毒質,自然又可為害人寰,但是山間居民極少,而且清泉隨處可得,倒 也不足為慮。 瞥見兩道烏光,從瓊娘下掌,脫手飛出。緊跟著便是兩聲慘號,使人毛髮直豎。徐芳、吳文,胸口流血,倒地橫屍。 紅影一晃,立把烏光收去。瓊娘手揮金牛劍,立即割斷了徐、吳兩匪的六陽魁首,哭喚一聲:“爹娘,從兇伏誅,保佑女兒將元兇翦滅!”不待毒龍叟出敵,武 成林早巳怒吼一聲,縱駛而來,描金鐵骨扇竟奔瓊娘頭頂百匯。麟兒也不示弱,駢指對空一劃。武成林前駛之軀,被股潛力彈回,略一怔神,不由惱羞成怒,破口大 罵,污言穢語,自然不必細表! 惠元忍耐不住,點足之間,翩若驚鴻,掉轉頭,笑對瓊娘道:“姊姊,你大病未復,留下元兇,讓小弟為姊代勞如何?”瓊娘眼圈一紅,正待婉謝。麟兒正色 道:“元弟與我們勝如手足之情,伯父母身仇大恨,我們彼此有份,就讓他代為出手。瓊妹妹理宜稍息!”赤陽劍秦珂、桃花女徐壁姬,還都留在巫山群匪之內,惠 元一出,眾頭目不免目視兩人竊竊私語,迫使兩人不能同戰!於是不約而同的一領雙劍,越眾而前,還未發話,瓊娘臉色-變,冷笑道:“薛家之仇,絕不能幹擾, 你們如不識趣,迫使玉石俱焚,那時悔之已晚!” 麟兒恐惠元不樂,正待出語阻止,瓊娘已縱身而出,揮動金牛劍,和兩人鬥在一起。惠元苦笑一聲,一口怨氣,都落在武成林的頭上,徒手出陣,豪氣乾雲,指著武成林喝道: “你惡貫滿盈,死期已到,陳某憑一雙空手,即此打發你上路吧!” 藍影閃動,掌挾千鈞,“驪龍搶珠”,巧點雙目,武成林狂笑一聲,描金鐵骨扇劃空疾迎,左手駢指如戟,虛空一點,五尺風生,雙方出手都快,而且用的都是 險招。惠元指點連連,仗著身後護衛的人,功力出神入化,已無絲毫牽制出手之詭,招力之沉,迥異往日。武成林卻是另有想法,陰山老五,技壓武林,毒龍叟親自 在場,而自己又是玄風掌教嫡傳弟子,相信總不至漠視,故也專心克制對手。十招一過,攻無禦功,閃身之間,鐵扇揚合,手法竟為之一變。 這招式奇快之極,扇揚風動,習習全寒,指點之間,似有無數扇影,巧奔三十六大穴道。武成林還不時作出猙獰笑意,但步履似覺凌亂無章。可是只一欺近身前,扇如風狂浪涌,套環數式,不斷逼攻,手腳忙亂,難,難于。 惠元不由一怔神,只好用崆峒鎮山掌法,翻天十八掌,雜以牟尼身法,才把敵人來勢封住。山風飄來,怪聲忽起,開人便是幾句笑罵:“沒用的東西,被人一柄紙扇,弄得招架不來,還配稱是我狗肉和尚的徒弟,豈不被人笑掉大牙?……” 惠元分神細聽,武成林卻乘機逼攻,疾出三招,“風捲殘雲”、‘平波卷絮”、“扇錦翻桃”。只覺扇風人影,竟把自己困住。 那人笑道:“乘虛擊實,硬攻硬接,側後為他死角,搶上兩招,他這迷真之法,就可自食其果!”惠元知是鐃鈸僧出語點破,自然奉若神明,眼前扇光微閃,他 卻毫不躲避,反將雙掌一翻,太乙五靈掌左右出手,把扇風擋向兩側飄去,人也乘隙往前一撲,探指朝著武成林的鐵扇抓來。武成林大吃一驚,抽招不及,只好朝後 倒蹤,但手中扇猶被惠元五指所觸,震得右臂一麻,不由心中暗忖:“迷真扇招,系掌門嫡授,並還經過師叔的特殊指點,自稱武林無人可敵,何以會被這小子識 破?”不料惠元趁他分神之際施展牟尼身法,身形微閃,駢指往他志堂穴上就點。 這是人身死穴。一經點中,傷及腎經,幾乎無藥可治。武成林立將描金鐵骨扇反手橫敲,扇風颯然,巧含陰勁。只聞惠元一聲冷笑,已把罡氣布注全身,右腕一抬,“金絲纏腕”,左掌平胸推出。 描金鐵骨扇,竟被惠元撈個正著,而且他這一掌,更挾排山威勢,眼看武成林就此送命。忽聞一聲獰笑,毒龍老怪飄空掠來,大袖一揚,寒風如箭,還帶著點點黃光。這正是陰山獨門魔功,蚩尤寶錄中的秘傳絕藝--太陽冰魄神光。 麟兒和龍女,肝膽俱裂,不約而同的往前一縱。首由麟兒發動鐃鈸僧秘傳絕學 太清神罡,含而未吐,迎著冰魄光往上一撐。 龍女卻不顧一切,手揮七寶金幢,猛往毒龍叟頭上便砸。佛門降魔之物,出手便是漫天金花,但見幢影翻飛。這種莊嚴恬靜,使老魔為之心折不已,惠元被太陰 風冰魄神光籠罩,本有性命之危,這孩子剛烈天成,視死如歸,危急之中掌力不撤,“啪”然一聲,掌落命門。武成林穩身不牢,震退七八尺,只覺喉頭髮甜,兩眼 昏花,耳鳴心悸,氣血翻湧,身子搖搖欲倒之際,袁非和高天鷂,正飛身撲落。忽然憑空一道烏光飛來,薛瓊娘三發天狼釘,這魔家異物,出手無殊催命符令,只聞 慘叫一聲,釘穿前額,腦袋開花,蛇蠍書生撲然倒地,眼見不活。瓊娘暗襲成功,更加抖擻精神,金牛劍如一條怒龍,紅影縱橫,著著進逼,把秦珂和徐壁姬,迫得 手忙腳亂,險象環生。太陰冰魄神光,因一撐之勢,往上反彈,麟兒趁勢往前一送,雖覺壓力奇重,但仍把這種絕毒掌力,一舉撞回。 老怪吃驚不小,暴喝聲中,竟用通臂功往前一探,只覺他右臂驟長,左臂暴縮,一把即將那七寶金幢撈住。龍女待收招撤回,金幢上力如大山,兩手竟支持不住,眼看金幢就要失手。 麟兒劍眉掀動,殺氣橫生,凌空一舉,猛襲心胸,毒龍叟獰笑道:“憑你這點微末道行,老夫倒要硬接兩招!”身軀屹立如山,不閃不避,金幢上壓力暴長,龍 女兩手掌心,其勢如炙,正待忍痛放手,任其取去金幢。人影一晃,一人自左邊峭壁岩間,如飛駛來。人未到,突飛來一段狗骨,還聞佛號之聲震耳。 以毒龍叟那麼高的功力,竟不敢硬接這段骨頭,怒吼一聲,忙鬆手往斜刺裡直躍。略一定神,眼前卻立著禿頂,細眼,滿臉油泥,滑稽突梯的怪和尚。他也不睬 麟兒,側臉嘻皮笑臉的望著龍女,咧牙一笑道:“這小媳婦真美!”麟兒怕她惱怒,忙挽著龍女笑著:“霞妹快見恩師!”紅光閃爍間,瓊娘也逼退秦珂和桃花女兩 人,一縱而出,隨著龍女等人,依依拜倒。 那和尚細眼圓睜,拍胸跳足道:“男孩子這麼沒出息,原來是你這批小媳婦們教的如此,你看魔崽子多神氣,難道你們還不及他?”又朝毒龍老怪發話道:“我 狗肉和尚收了這麼多不爭氣的弟子,經常惹厭,至為氣人,大約我和你的命,因此都差不許多,他們都要鬧窩裡翻了可不是麼?”只說得白衣龍女等人,不由心裡在 大樂,磕了一個頭,趕快爬起,同時也渴望一場熱鬧好戲,就此開場。 地上屍骸,已由寨中頭目,立即搬運出谷,備棺成殮。群盜首領已失,自覺膽寒,渴老魔成功,巫山義勇寨,由陰山立派人接管! 毒龍叟取出一付金鉤,把散發往兩旁一分,鉤子卻持在自己耳上。這時才能露出他的額目,但覺臉若雛嬰,兩眼神光逼人,白眉闊嘴,大耳垂肩,貌相奇異之 極。鐃鈸僧歪著一顆怪頭,咧嘴大笑道:“看你這相貌,和我和尚的孫子,不差什麼,卻偏生有一位嬌美如仙的孫女。據我看,恐怕你膝下兒孫,是請人越俎代庖 吧!”龍女瓊娘等,一臉羞紅,低聲悄語道:“師尊為老不尊,豈不被佛祖責怪?” 毒龍叟臉色一變,厲聲喝道:“賊禿,老夫一向不慣與人爭口舌之利,你的來歷,別以為老夫摸不清楚,數十年關,天惠賊道,曾出現陰山,可惜他夾著尾巴潛 逃。本門上下,均欲得而甘心,你和他自是狐群狗黨,聯成一氣,今日幸會,正好和你一決存亡。來來來,閒話不言,從速發招吧!” 鐃鈸僧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道:“我和尚只會飲酒食肉,打架可是外行,就叫我那大姑娘似的小弟子,和你玩玩吧!” 麟兒撤賴道:“弟子功力不濟,師傅,你為何懶著不愛動手?” 鐃鈸僧笑罵一聲:“放屁!”朝著麟兒背上,狠狠一掌,把麟兒打得往前一栽,一頭撞在毒龍叟的胸坎上。老怪猝不及防,又覺力道奇猛,競穩身不牢,疾退數 步。麟兒一驚之下,忙用金鯉倒穿波,向後一躍,略定心神,瞥見對手苦眉皺臉,不由暗暗稱奇,同時也覺膽氣一壯,一斂心神,雙卷一合道:“請老前輩賜招!” 毒龍老怪,壽眉一掀,眉宇間殺機隱現,暴喝一聲:“小子找死!”掌隨聲出,探爪便抓。 麟兒一開始,便立展牟尼身法,左旋有轉,奇快絕倫,驀地立式發招,駢指直劃。天罡指陰勁襲人,指風所及,奔心坎,襲奇門。無如毒龍老怪,內家罡煞,已 布滿全身,竟視指風如無物,大袖一揚,冰綃如練,白光刺眼。麟兒只覺一股無形勁道,迫使呼吸困難,下意識立將雙掌朝上一圈,掌風如旋輪般翻出。對手這怪 招,竟被輕輕化解。 鐃鈸僧卻從破袖內,取出一條熟狗腿,吃得非常香甜,瞥見麟兒這招,卻大聲笑道: “這一招,頗為邪門,但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的恰到好處!” 龍女不由芳心竅笑,暗道:“師傅真是神人,連扶桑姥姥傳授的百里飛環的手法,竟也看出,並還暗語諷刺,毒叟碰上他,真是觸盡霉頭!” 想念之間,場上形勢,卻是險惡異常。毒龍叟快打猛攻,竟展出一種奇特步法,只覺左右往來如熾,幻成兩團白光,在場中翻騰旋轉,捉摸不定,和麟兒的牟尼身法,竟弄成異曲同工。雙方誰也不敢出手一搏,一時竟互相僵持。 龍女關心玉郎,忍不住悄問鐃鈸僧道:“他被人用一種奇步法困住,你老人家如再不指點,萬一給人打敗,豈不有辱三老威名?” 鐃鈸僧笑道:“什麼威名不威名,倒是用來關心夫婿是真,殊不知:‘知幻即離,離幻即覺,心體合一,無起無落?’這種粗淺之理,也領悟不來,難道跟著我狗肉和尚,專學吃酒食肉?” 麟兒一聞此語,不由心生警覺,忙摒除俗慮,雜念不生,抱元守一,以逸待勞,任對手幻影重重,絕不為他所動。這一著,果然有效,迫使毒龍叟不得不攻,白 影沖天,疾同星隕,掌挾排山之力。橫空劈來!麟兒受著師傅指點已把握了以靜製動,避實擊虛的要則,因為掌力太猛,難於硬接,忽爾狂笑一聲,驀地雙掌往前一 穿,身一彈,身子幾平射而出。毒龍叟居高臨下,覷機一逞,以為絕不落空。卻不料這孩子經人指點,領悟太快,竟從掌風邊緣之外,逃出手去。不由一口怨氣,全 落在麟兒頭上,心中竟惡念橫生,也將身法一緩。 那冰綃衣袍飄忽,滿頭亂發,直豎如柴,雙眼覷定麟兒,發出兩道碧光,使人增加不少寒意。雙方勢子都緩,而且布滿了內家罡煞,舉手投足,即可毀人於俄 頃。群匪屏息以待,眼睜睜渴望這一場扳回全局。惠元龍女,想法又是不同,看鐃鈸僧那付飲酒食肉的饞相,根本不把毒龍叟放在目中。 雙方一聲大喝,聲動全谷,響著雷鳴,毒龍叟竟施煞手蚩尤掌,一出手,便是腥風撲鼻寒氣襲人,如聚雨奔濤,一下將麟兒籠罩在掌風人影之下。麟兒也用崑崙鎮山掌法七十二式斬掌、“霧掩雲山”、“擎天一柱”、“屈指彈龍”,點、崩、拿、絞、劈、掃、掛,手腳上全是上乘功夫。 場中一老一少,採取猛攻硬拆,周圍十餘丈俱見人影翻飛,煞風怒作,二十餘招已過,雙方兀猶勝負難分!只看得龍女、瓊娘,變顏變色。惠元一雙星目,更是 殺氣橫生,幾番想幫仗,但意神之間,鐃鈸僧一伸懶腰,立有一股無形勁道,把他擋回。麟兒功力,難望老魔深功,時間一久,不由額角見汗,濁氣上浮。七十二式 斬龍掌,正用到“大力伏魔”,身子一翻,掌如掣電,怒卷而出。毒龍叟狂笑一聲,挫腰吸腹,“橫架天梁”,同時左手往前一推,冰魄神光如山崩海嘯,正對著麟 兒心腹要穴。鐃鈸僧卻是一聲怪叫,揮手之間,那啃殘的一段狗骨,出手便碎,化為-簇箭雨,朝著毒龍老怪顏面之間,激射而來。雙方勢子都急,眼見不死便傷。 空中人影一晃,突落下一中年美婦,從旁邊打出一股風力,將那箭雨吹斜,同時雙掌直劈,左手把毒龍老怪的掌力封住,右手揮彈之下,更把麟兒震開,口中低 喝道:“偌大年紀,怎和孩子家一般見識?”鐃鈸僧箭雨被吹,毫不為怪,反咧嘴大笑道:“老魔頭,而今來了管頭了!”那青衣美婦拿眼打量了一下怪和尚,不覺 雙眉微皺,立轉眼望著老魔,見他冰綃袍上,被骨箭碎洞不少,不由暗裡奇怪。原來他所著冰綃,系特種蠶絲和經猱毛所製,刀劍難斷分毫,骨箭力道雖猛,居然能 穿絲洞帛,這種功力,在江湖上即屬少見。 毒龍叟眼望來人,面帶喜色,即道:“夫人來得正好,這兇僧和小狗們至為可惡,速行助我一臂將他們一舉擒縛,否則無以對掌門!”那婦人,正是毒龍老怪結 髮妻子扶桑姥姥,也是老怪最畏懼的人物!拾得子冷浮生,一見此姥,不由心裡一寒,趕忙伏體拜見。在往日,扶姥姥對他最是仁慈,見則笑臉有加,今日情形,可 大不同,寒著臉,把手一擺道: “起來起來,不用多禮!”語罷,掉轉頭卻向乃夫道:“後生小輩,我懶得和他們一般見識,掌門人如認為非擒不可,可另遣旁人。” 稍停,往左右望了一眼,續問道:“雲兒那孩子和你一道下山,難道獨自回家不成?” 不問還好,這一問,卻觸發了老怪餘怒,突把老臉一沉,淡淡說道:“夫人,你當她死了的好!朱家可沒有這種女兒!” “孩子是妾身一手帶大,我可不信她一時就迷真逐妄,背了本性!”扶桑姥姥,講到此處,臉上早泛起一片怒容。在平日,毒龍老怪可嚇得不敢回聲,這一次, 他一反往常,他突把老臉一沉,冷笑道:“你我已是兩年夫妻,平日我總是盡情容讓,這次的事,可算例外,孫女不肖,背長欺祖,親敵事仇,這刑罰,在本門是罪 大惡極,五馬分屍,掌門人責怪下來,你我都得攤派不是。前日我已用重手法擊她一掌,就是免使她重在人前丟人現眼,可是事出意外,她還活著不死,仗著夫人傳 她的琵琶七曲,竟一再助敵,如不把她擊斃掌下,朱氏門中已無面目見人!” 語聲末絕,琵琶之音,已裊裊傳來,而且朱雲英已從木屋內,緩緩而出。惠元驚叫一聲,早拔步如飛朝著雲英奔去。 雲英傷勢末痊,懷抱玄玉琵琶,忍痛而出,星眸中淚光閃閃,人如帶雨梨花,舉趾漫步,如風搖嫩柳,裊裊婷婷。惠元撲上前,叫了一聲:“姊姊!”底下便是 默默無言。雲英停步不前,綴然無語,一付翦水雙眸,卻現出柔情萬種,滾滾熱淚,只管長流,驀地長嘆一聲,扭轉嬌軀直往場中走去。 麟兒和龍女,也無法阻止,又擔心她此後安危,不由心情大亂,也緩緩隨之而出。到場中,毒龍老怪,鐵青著臉,鼻息咻咻,搶步而出。扶桑姥姥,出緊隨老怪 身後,兩眼注視乃夫,看情形,卻在嚴防老怪,猝下毒手。雲英垂首低眉,往場中一跑,低喝一聲:“爺爺奶奶,不孝孫女雲英,特來領罪受罰!” 毒龍叟雙眸一睜,頭上白髮,根根直豎,那冰綃白袍,似因老怪身材暴長,而逐漸增大起來。軒轅、驪龍、靈活虎,三劍同時出鞘,瓊娘也隨著龍女,立三處,四人採包抄之勢,團團將玉女圍住。 雙方均蓄勢以待,劍拔弩張,一觸即發。鐃鈸僧卻捧著腰間的酒葫蘆,對場中情形,似乎漠不關心,口中還時瘋言瘋語,恣情嘲笑!扶桑姥姥,此時已在老怪右 側,也未理睬雲兒,卻拿眼望著惠元,顯系關心孫女著戀的人,人品氣質,比麟兒上下如何?她喜怒不形於色,麟兒瓊娘雖然心細,卻也無法默察出來。 鐃鈸僧偏拍手大笑道:“祖母默相孫女婿,這一回,大概中意了!” 桑姥也不加理睬,卻面朝毒龍叟低聲喝道:“對付自己的孩子,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再說,眼前一般少年,雖然頑皮淘氣,卻決非奸佞之徒,雲兒能知錯,帶回家中告戒便了!” 毒龍叟獰笑道:“姑息養姦,授人笑柄,牝雞司晨,貴非一之家福!” 桑姥臉色一沉,輕叱道:“你這話語,用意何指?”毒龍叟避不作答,卻對孫女暴起發難,身子一晃,控爪朝雲英頭上便抓。清嘯起處,麟兒等四柄利劍,已沖 天而起,但紫光電閃,龍虎翻騰,勢如天河倒瀉,浪海揚波,挾轟轟發發之聲,朝著毒龍老怪身前直逼,凌厲之勢,實武林中昔所未有。 毒龍叟扶桑姥姥疾退數步。突聞雲英慘叫一聲,本是跪在當場、此時卻抽身而起。變生肘腋,莫知所白,不但麟兒四人,收招疾退,連鐃鈸僧也不覺為之駭然。瓊娘和龍女將雲英由地上抱起.仔細一看,不由心如刀割,痛哭失聲。 從玉女口邊到前臉,盡是鮮血,而且還汩汩直流,下額雙頰部份,已逐呈浮腫,全身猶不斷抖顫。那翦水雙目,已失去往日光輝,悲慘之極。龍女不言不笑,臉 上一片茫然,兩手抱著雲英,席地而坐。在平常,她素有潔癖,縞衣素裙上,絕無半點泥塵,此時卻一反往常,什麼都不管了。瓊娘則眼淚模糊,輕將玉女牙關叩 開,才看出她那致命之一,卻是嚼舌而起。舌從中間咬斷,肌肉收縮外翻,僅剩的點筋肉沾連,使人一見,只覺血肉模糊,慘不忍見。惠元半蹲半跪,血淚交流,手 撫雲英哭訴道:“雲姊姊,你義比天高,命同紙薄,惠元恩德未酬,恕我此時不能追隨地下,待返師門交接一切後,思酬怨了,也是我向姊姊報命之時!”他大約傷 心已極竟朝玉女一拜,人即躍然而起,仰天一嘯,響遏行雲,那嘯聲,也不知有多少悲痛?使人一聽,不由自主的落下淚來。 他緩緩朝著毒龍叟走近,星目裡發出一種異樣光輝,那是充滿怨毒。饒他毒龍叟功臻絕頂,陰殘狠驚,也不由心頭一凜,不自覺的後退兩步。惠元手挽靈虎劍,眼見一場凶殺狠鬥,即將起於俄頃。 扶桑姥姥,關心孫女安危,一反往日鎮靜,人如浮光捉影,早飄向孫女身前,伏身察看傷勢,臉上似乎帶著一片絕望情景,驚叫一聲:“苦命嬌兒!” 隨又喃喃自語:“事情如此,我還存什麼奢望?” 可怕之事,紛至沓來。一聲“阿彌陀佛”人影晃動間,青蓮師太,如秋葉墮地,無息無聲,懷中正抱著一具女屍。那是袁玉英死後遺體,青絲半斷,顏面如生, 只是雙目未合,嘴角間還掛著幾絲鮮血,因為死的都是少女,而且她們都是蘭心蕙質,艷絕人寰的月下嬌娥,她們本身絕無過惡,可是都陳屍眼前,作為魔爪之下的 犧牲品,這那能不使人痛心萬分? 此一攻心戰術,足使正義之士豪氣乾雲,而使那些存心邪惡,手帶血腥的人,自然怵目驚心,魂驚魄落。剎那間,匪中頭目,竟有不少的人,掩面而逃,袁非和 毒手鬼王,雖然力加阻止,揮拳揮杖,殺雞駭猴,但後面的人,卻怒吼一聲,手按匣弩,引勢待發。所謂三人同心,其利斷金,大敵之前,士心瓦解,甚至倒戈相 向。只要來一個內外夾擊,天大的本事,也得伏誅於正義之前。袁非和毒手鬼王,相顧一驚,趕忙見機縮手,靜立老怪身後,群匪雖然一哄而散,但毒龍叟卻視同未 觀,臉上陰晴不定,口角間還冷笑連連。惠元正待伏劍出鬥,老怪已把煞氣布滿全身,準備一出手,立將元兒斃之掌下。 扶桑姥姥,見了袁玉英的屍骸,臉上更增悲戚,又不斷打量了毒龍老怪兩眼,正待朝青蓮師太發話。鐃鈸僧已掛上酒葫蘆,赤著一雙腿,瘋瘋癲癲的跑了出來, 口中叫著道:“阿彌陀佛,虎毒不食兒,老魔你把自己的孫女也害死了,足見比毒蛇猛獸還惡,如今髮妻也來勸你,仗著肉角已除,了無所懼,你真認為人世間沒有 人可把你制服麼?”老怪怒吼一聲,大袖一揚,平空拔起丈許,雙掌揮動間,連環三式,交替攻來! 鐃鈸僧跣著一雙足,所及之處,石頭上都留下一種很清晰的足痕,出招更是神奇妙絕,舉手投足,都使人莫測所由。 兩人愈打愈快,最後幾難分辨他們的身影,只覺有兩團黃白光華,在空中滾來滾去,劇戰總在六十餘合以上。驀地白光遽降,毒龍老怪現身,他不但臉上浮腫, 口角間也滲出鮮血,顯然落敗受傷。鐃鈸僧也隨之落地,這時卻一本正經道:“你如再用一身所學,毒害武林,下次相遇,莫怪我和尚更下毒手!” 老怪鐵青著臉,戟指扶桑姥姥喝道:“你還不把她屍骸負之返山,一同向掌門謝罪,如果責怪下來,那時悔之已晚!” 桑姥也無好氣,立即報以惡聲。老怪獰笑不語,攜著群匪,衝出絕谷而去。 鐃鈸僧指著惠元和麟兒,也厲色告戒道:“劫運已起,從茲更甚,他這一去,玄風老道絕不會就此甘心,說不定因為元兒,崆峒教主將首蒙其害,我化身無術,老大和老二,又不願插手多管閒事,事情愈弄愈僵,憑你兩人,持劍追擊,就可一了百了麼?” 又伸手打了一個呵欠,徐道:“未來之事,佛祖或自有安排,而今救人要緊!” 這句話,對惠元無殊醍醐貫頂,甘露淋心,不禁喜極而泣道:“師傅,她還活得了麼?” “活倒不成問題,但此後恐將變成一位啞女!”麟兒和惠元,競一同跪了下來,異口同聲道:“她於我們危難之中,冒險相就,這份義氣,絕非常人所能及萬 一,別說是啞巴,再厲害的殘廢,也絕不會有人嫌她,只請恩師從速解救!”鐃鈸僧把兩人都踢了一腳,喝令起來立著。師太告訴惠元,玉英斷氣已久,本事天大, 也挽救不來,從速力求成殮,運回祖籍。 麟兒和惠元,自然又引一陣傷心。金牛谷這一仗,雖說凶徒伏誅,大仇已報,然而弄得兩敗俱傷,瓊娘和麟兒,比別人自然更覺難受。鐃鈸僧看了看雲兒傷勢, 不由嘆道:“在往常,這種傷勢,倒不足奇,只是她已中了蚩尤掌,餘毒未斷,舌頭受創,毒侵肌理,創口永遠無法恢復,把一位活生生的女娃兒,弄得有口難言, 這責任,應由她祖父擔任!” 桑姥從不向人服輸,這一次,算是例外,她勉強微笑道:“長者玩世風塵,心存仁惠,舉手投足,分明已得神髓,雲兒如能獲救,老身自是感激非淺!”說完,竟也朝著鐃鈸神僧,深深一福。 鐃鈸僧微笑道:“承獎承獎,我狗肉和尚自是受寵若驚,只是玄門功力再深,她這創口,實難來復,而今,先把她救活再說吧!” 他向瓊娘要過針線,手朝玉女虛空幾指,即把穴道封住,專就這幾手,扶桑姥姥即怔在當場,暗道:“對空點穴,出手無風,此人武功,真已達化境,看來陰山 派,遲早要毀在人家手裡,我何不早自為謀?”鐃鈸僧把玉女牙關,輕輕一叩,下額即自動脫開,兩手夾著玉女舌頭,朝外一拔,那受傷的部分,立時脫出口外!別 看他滑稽突梯,性好詼諧,此時卻是一絲不苟。從那又臟又破的僧袍裡,竟拿出一瓶紅色藥粉,用手指挑了一點,朝著舌上一彈,說也奇怪,舌上肌肉,因失血過 多,本朝上卷,顯得血肉模糊,此時卻緩緩往下伸。 鐃鈸僧手法俐落,沿著斷裂之處,把肌肉理好,一時運針如飛,把創口縫接後,合了下額,塞了一顆丹丸。卻笑對扶桑姥姥道:“她性命已無大礙了、但舌頭卻 無法復元,我和尚管閒事,只能到此為止,俟有機緣再說吧!”又朝龍女笑道:“你這妮子,還不把人交出,讓她祖母帶走麼?誰願自己的兒女,在外飄泊?”惠元 不由嚇了一跳,正想出言阻止。 怪和尚早翻眼喝道:“你算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操之過急,貽自誤人,難道你們專為兒女之情,不顧一切麼?” 這無異對在場的少年男女,當場棒喝。扶桑姥姥從龍女手上,接過雲兒,龍女得過她的傳授,對她自然更具好感,把人束好後,兩手抱著玄玉琵琶,恭謹奉上。 瓊娘自也隨在龍女身後,幫助料理,這種兒女溫情,自是感人已極。桑姥不由手挽兩女,淡淡一笑道:“長年蟄伏深山古洞,如不下山走走,真要變成老怪物了,往 昔性情,至今回思,不覺啞然失笑,雲兒舉動,無怪其然,只要她能保得一命,我決定設法讓她和你們聚在一起。”語聲稍歇,又見惠元痴若木雞,不覺為其憐恤, 竟探手懷中,取出一本薄書,授與元兒道:“雲英少小嬌弱,一切全由老身撫育成人,她娘倒落得輕鬆,幼年從老身習武,即純依此本,略加琢磨,所習卻頗為不 俗,今以此相贈,以此把玩,於本身不無小補,尤以勾魂七曲,如能將道理演通,江湖行道之日,自可免除若干苦惱!” 惠元自然再拜受教。 這位武林奇婦人,似捨不得離開這些天真爛漫的少年男女,臨走,還輕微嘆息著。他們都列隊送別,眼角間都涕淚漣漣,揮手之間,人影一晃,立即衝出絕谷而 出。想到玉女情義,男女四人,不覺大為苦惱!鐃鈸僧手朝龍女一招,龍女走近,他暗裡指示機宜,並著立即動身。麟兒和惠元正想動問,龍女卻先笑向麟兒道:“ 小妹有事,從不對你隱瞞,這一次,師傅特一再叮囑,絕不準露出半點口風,恕我不能違命,只等玉姊成殮後,我又得和你分別了!”麟兒心中本懷著隱痛,有了龍 女在側,心中似乎獲得安慰不少,他對袁玉英本無妻室之求,而且事先也力求避免,卻不料對方情深一往,千排萬解,總無法打開這個死結,留髮示愛,至死纏綿, 這對麟兒,不能不認為是一種憾事!龍女和瓊娘,自然瞭如指掌,正待入室著手成殮,入口處,突顫落數條人影。 那是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雲姬卻走在最後,還帶著義勇寨幾個頭目,抬著一口棺材,匆匆入谷。麟兒見過蒼鷹老人,雲姬早不待招呼,自動走近,朝著麟兒惠 元,淒然一笑後,卻神色莊嚴地靜立一旁。她以前本愛著紅裝,形容嬌柔之極,此刻卻一反往常,紅裝換了青裝,蛾眉不掃,脂粉不施,卻變得異常淡雅清麗。 麟兒手挽龍女瓊娘,讓她們互相見面,二女也敬愛這種改邪歸正的人物,互相竟異常親熱。此刻,連公孫虛和鐵蓑翁,也到了場中,連同蒼鷹老人等,由神丐一 一向鐃鈸僧引見,因為異僧輩份太高,這一幹武林長輩,此刻不免向人家執弟子禮,把這位滑稽玩世的怪和尚,氣得瘋言百出,苦眉皺嘴,狀至可笑。 鐵蓑翁常因衡山派的金剛掌法失傳,自己費了幾近一甲子的功夫,好不容才採出了數式,但深奧的招術,卻均付闕如。巧遇這種前輩異人,自然不免有所請益。 誰知這位僧竟哈哈大笑道:“你這糟老頭,算是找錯了對象,誰個不好問?卻問到我狗肉和尚的跟前!什麼金剛達摩,我和尚卻是一概不懂!” 又忽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放著要事不辦,卻在此處瞎談,曠時費日,豈不被神祖責怪麼?”他可不管別人,說走就走,但走路的姿形,卻是異常奇特,而 且還手足舞蹈,只有麟兒龍女,惠元和瓊娘,心中一動,四雙妙目,望著他的一舉一動,都默記下來,等到鐵蓑翁發覺有異時,他已如一縷輕煙,飛出絕谷而去。鐵 蓑翁不覺扼腕長嘆道:“這位老前輩,真是陸地神仙一流,本門金剛掌法,適纔竟已連環演出,不過特以散手方式,亂以他招,故使人難以發覺,只怪老朽一時粗心 大意,竟未注意及此,此錯此良機,殊為可惜!” 公孫虛卻目視麟兒等人,微微含笑道:“老前輩不必著急,那曠世奇招,此處自有入學全,何必舍近求遠?”鐵蓑翁立即會意,立著鱗幾當眾演出。公孫虛正待避開,鐵老卻一手挽住道:“道友和本門,深具過命交情,何分彼此?” 麟兒將適纔所見,略加整理,因為心中有事,卻未凝運真力,僅將動作形式,從頭到尾,一一施展,只看得鐵蓑翁不住點頭,因為拳招中還藏著內家決竅,他索 性將一已所得,全部公開,於是衡山派這久已失傳的秘招,遽爾恢復。玉英成殮,全由青蓮師太一手主持,幾位男女小俠,均失聲痛哭,麟兒似覺內心有疚,並向青 蓮師太一再謝罪。師太以玉英生前,麟兒對他有恩,婚事不諧,正是他情深重義之處,那能怪他? 趕忙慰勉一陣,並立即封棺。鐵蓑翁和公孫虛,性如野鶴游雲,玉英祖籍,遙程千里,運樞之事,由青蓮師太洽商兩人擔任,自然一說即允。復伊之事,暫作了斷,群俠即飛出絕谷,公孫虛和鐵蓑翁,攜玉英靈樞,飄然而去。 龍女神色黯然,也向玉郎和惠元等人,依依辭別,並還笑勸道:“月元常圓,席終人散,人間事,苦樂參半而已,勉強求陬不得。小妹此次,任務艱難,峨嵋赴 約,恕我不能同往。據師傅言及,我們所習所能,雖屬武林秘技,但真正遇到最厲害的人物,如陰山五老之流,若非敵手。為著此事,連神山三老的首腦人物,元妙 恩師似乎也在最近必須出手,這一來,小妹不能不有所擔心了,抑鬱傷神,善愁喪志,凡事必須看開一點!” 又摘取項下神佩,授與瓊娘,珍重說道:“峨嵋之行多險,稍一不慎,遺憾千古,袁師姊之事,足為前車之鑑。小妹有幢劍相護,比你安全得多!師兄一身安危,關係武林劫運,身上之物,不宜動它,你就把此飾佩在身上吧!”瓊娘正色婉辭。 龍女嫣然一笑,咬耳數語,只說得瓊娘粉臉通紅,嬌羞萬分,玉佩也被那小妮子順勢套在她的頸上,撮口長嘯之下,神鷹凌空降落,龍女別過眾人,笑臉上帶著 三分愁意,香風起處,袂舉襟揚,兩只神鷹,早已展翅直上,人在雲端裡猶不時回首反顧玉郎,不但把麟兒弄得失魂落魄,連其他的人也不覺為之陶醉傾倒。 “霞妹妹走了,峨嵋事了,也應擬作謀計。鱗哥哥,我們也動身走吧!”惠元一臉茫然之色,心靈上感到萬分空虛,原有的天真活潑,此時早已不留痕跡,人更顯得清瘦可憐。麟兒自然暗中著急,原擬著他早日返山,了除師門疑慮,但因他人重義氣,言出必行,怎樣勸也不答允。 兩人都是難兄弟,而且同病相憐,他的話,麟兒自是言聽計從,稟過師太,立決定朔江而上,趕赴峨嵋,搭救畢瑤出險。 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同朝青蓮師太笑道:“我們這些老不死,夾在年青人的中間,顯得極不諧和,雲夢道友,駐顏有術,江湖經驗老到,孩子們就由她率領奔赴峨嵋如何?” 老乞丐言不由衷,無非已深知雲姬確改邪歸正,讓她去接近這班少年男女,稍獲慰藉而已。老輩三人,由神丐領先,清嘯一聲,千仞高峰,但見三條人影,如星隕丸,往下宣降。 |
第03章 江畔奇人b
麟兒嘆道:“我們也就此走吧!”語畢,手挽惠元,回顧瓊娘雲姬一眼,雙眸中含著一片淒涼,略一挫腰,即輕飄飄的直掠而出,腳踏松枝,“遊蜂戲蕊”一彈便是十餘丈遠,急往峰下奔去! 雲姬似也心神不屬,笑問瓊娘道:“此次巫山之事,他們兩人,心靈上已受絕大創傷,你還得花費心血,相機化解,否則,江湖上險惡重重,難保不生事故!” 瓊娘也黯然笑道:“情之一字,誤盡天下多少靈秀,他們什麼都好,唯獨這一事,卻難得看開。談化解,一時還真不易!姊姊也深悉他們的性情,此去能朝夕相 處,正好就此討教!”兩人武功自也不弱,蓮足一蹦,風送幽香,也一同飛下神女峰。走了半晌,卻不見麟兒惠元的蹤跡,瓊娘恐失連絡,不免微覺心慌,雲姬笑說 無妨,竟領先沿右而進,巫山一脈,地形奇險,石堆列障,豹隱群巒,仰望穹蒼,只覺山與天齊,雲湧足下,伏看江流蜿蜒如帶,一瀉千里,景物之奇,足使人滌盡 俗塵,而產生一種清雅出塵之念。瓊娘感喟原多,美景當前,無心欣賞,雲姬卻代為解說。每遇名勝,必須簡述一番,瓊娘自不免心存感激。 神女峰一石一木,雲姬莫不如數家珍,而武林中各大門派的深情逸事,言來也覺頭頭是道,這一來,自不免使瓊娘問及峨嵋情景。 雲姬略一皺眉,微笑道:“峨嵋派系川中主脈,除了四僧二道外,據老輩傳言,還隱藏著兩個至為厲害的人物。其中一位,輩份原不大尊,好象傳言是位女的, 但誰也沒有見過,也從未出現江湖。掌教和尚,系覺明大師,為人至為坐大,也不知鱗弟怎樣把這派惹翻,如果他們存心對付,把最厲害的人物,也請了出來,那危 險之大,恐怕比金牛谷還要厲害十分!”此語一出,只聽的瓊娘心頭一凜。 下了神女峰,便是一處山巒,山靠江邊,頗多幽岩怪石。 麟兒和惠元,正坐在一處石墩之下,兩人注目前視,她兩人臨近身側,也恍如未覺,這情形,可以說昔所未有。 瓊娘不覺揪然暗思道:“這可好了,繞下峰來,便是這等失魂落魄,峨嵋之約,只要人家略施小計,包管片甲難回!”正待出言埋怨。眼前白光一閃,麟兒惠 元,現出一陣錯愕之容。隨眼望去,才發覺一椿異事。原來離此三十余步,是一處由河中直升而上的絕崖,少說也有十餘丈高下。江流湍急,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花,這本是一種奇事,可供人觀玩。崖頭險峻,下豐上削,雖然離地不過丈餘,平的人也可勉強攀登,但因前緣太險,只一跌落,立便葬身魚腹,誰不惜命?願拿性 命打賭? 但此刻絕崖之上,卻坐著一駝背老頭,看那老態龍鍾的樣子,起碼也在八十歲之上。他頭上挽著一只髮髻,身披灰布衣袍,雖然補綴重重,但顯得異常乾淨。手上的黑竹釣竿,細而又長,論情理,急流之中,魚兒存身不住,擇此為釣,無殊白費心機。 可是,他偏得了一尾魚,而且還是一尾份量頗重的鮮鯉。這條白鱗紅尾,又長又嫩的鯉魚,長幾寸,少說也有五六斤重。沿江雖然水資豐富,但激流垂釣,能獲 取這麼大的鯉魚,卻非易事了。瓊娘見他兄弟兩人,全然不理,不由輕輕咳了一聲,兩人驚覺,趕忙招呼一同落坐。雲姬笑道:“兄弟大約看出那駝背老人,釣魚有 趣!” “他釣魚不用餌,單憑一絲數鉤,分明依恃自力精純,內功深厚,大魚來往,巧展內力。鯉鉤一刺,魚即成擒。不過崖高浪大,功力不高的人,難如運用罷了!” 惠元雖曾遭雲姬擒縛,而且幾至喪失真元,此日相逢,卻是毫無芥蒂,而且相得極歡。 雲姬低語道:“你可知道此入門戶?”元兒搖搖頭。 “此人絕非川中土著,但停居此處,起碼也在十年以上了。他出身來歷,從無人知曉,也絕少與人互打交道。遠在十年以前,武成林即注意此老,幾回暗中派人 跟蹤,卻發覺他在江濱之上,結廬而居,那時,他身邊還帶著一位七八歲的女孩,孩子除了全身臃腫外,別無異狀。駝背老頭,對她算是愛護有加,飲食衣著,必親 自料理,孩子稱呼他為爺爺,祖孫兩人,相依為命。暗探頭目,扮作附近百姓,想藉機和他混熟後,暗中盤底。無如老人諱如深,進入廬中,也絕無怒意,每日除了 早晚必須釣魚兩次外,有暇則種蔬植果,恬然自樂。 武成林明知其為江湖隱者一流,見他並無窺寨之心,也就放過不管。最近半年,祖孫不知何往,盜首伏誅,在此間發現,寧非異事?” 雲姬這一說,更引發了麟兒惠元等人的好奇之心。 瓊娘依著麟兒,附耳言道:“要察看人家的底蘊,不如以誠相見,故示大方,果真是江湖俠隱一流,說不定被我們誠心相感,樂於見面,若是邪惡之輩,說不定他反要暗中探聽我們了!” 惠元果然點首附和。距離老者垂釣之處,兩丈開外,便是一處禿松,橫枝逾丈,高與岩齊。四人將腳一點,躍落枝上、駝背老人,注目江中,心無二用,對麟兒 等人的行止,連看都不曾看上一眼。元兒雖然有事哽在心頭,但平日那莽撞啤氣,卻是隨時可以引發,雙方半響不作一語,他早已忍耐不住,暗道:“待我藉點事 兒,找他晦氣!”浪花一卷,金鯉翻飛,駝背老人,把手中釣竿,微微一抖,水裡立衝起一股極細微的水箭,朝著那鯉魚。惠元手上早折了一段松枝,隨手一揚,隱 含內家真力,但聞勁風呼嘯,枝同疾矢,朝著水中刺鉤,直奔而至。 元兒出手雖快,無如人家也並非弱者。駝背老人,仍若無其事,僅把手中釣,往底下一揚,無巧不巧,一竿竟打在那段松枝之上。 枝折落水,刺鉤仍然射中魚身,老人把釣竿往上一揚,白光微閃,呼然作嘯,絲上那條又長又大的鯉魚,卻拍然作響,把惠元一張賽似蘋果的玉頰,撞個正著。 以牙還牙,以爪還爪,駝背老人竟出手懲治,這可苦了俏哪吒。橫技之上,存身不牢,臉上一陣火熱,還夾著一股魚腥異味。枝頭到崖腳,少說也有十來丈高,功少 稍差的人,怕不跌得筋斷骨折,肉綻皮開。俏哪吒臨危不亂,人到空中,立把真氣一提,雙掌朝下折,“靈鷹鼓翼”,藉空氣上揚之力,把下降之勢一緩,旋用一式 “落葉霞飄”,人如風吹敗葉,竟隨風鼓舞起來。 他也許想用輕功,把老人怔住,雙手連揮之下,俏哪吒又復沖天而起,人如浮光掠影,驚鴻疾電,輕靈美妙,莫之與倫。麟兒恐他與人立起糾葛,笑呼一聲:“元弟,快速來此!” 陳惠元復縱落枝頭,玉頰微浮,劍眉掀動,顯然又羞又惱!突聞一聲嬌呼:“爺爺!” 那聲音如雛鶯出谷,百囀黃鸝,清脆悅耳之極。 雲姬忙低語道:“她來了,屈指十年,她自己由孩子變為少女!”言下似大有淒涼感喟之意。崖頭已縱落一位少女,滿頭秀髮,眸同秋水,身材倒不高不矮,只 是額面和全身,顯得臃腫不堪,那顯然是一種病態。根據眼前顯示,駝背老人,既已身懷絕技,卻無法醫治好自己的孫女,這種病,自然不輕!自麟兒惠元直至瓊娘 等,六雙妙目,齊集中在少女身上,不由自主,那妮子一陣扭怩,好似自慚形穢般,不敢正目相覷。 她提著魚簍,簍中卻有鮮魚數條,忽又嬌喚一聲:“爺爺!魚已夠多,提回家,讓孫兒調羹作膳,美酒鮮魚,又夠忙半天活計受了!” 駝背老人笑了一笑,立即收取魚具,雙眸中神光一閃,驀地一長身,由少女提著魚簍,雙雙由十丈高崖。一掠而下,寒風陣陣,勢同倒海排山,猛朝麟兒等所踏 橫技一碰,只聞克嚓一聲,枝斷如鋸。麟兒等防不及防,朝下疾降。好在四人功力深厚,落地無傷,江濤折岸,水霧瀰漫,老人和少女,轉眼即消失所在。 惠元氣極,不覺呸了聲道:“這真是白日見鬼,找到他們,真得好好把那老小子教訓一頓。”雲姬回眸一笑,施眼色暗裡阻止。麟兒雙目,功能透穿雲,此時卻 信停立江畔,凝神四矚,顯然在察看老者行蹤,突把劍眉一挑,嘴角間泛起一絲冷笑,突然自言自語道:“這是武林長者對待晚輩之道嗎?”瓊娘知道他動了真怒, 說不定又有一場狠鬥,為免有誤行程,多樹強敵,不由婉勸道:“長輩中,有人專喜滑稽玩世,以恩師之尊猶不能免,麟弟何必為小事見懷?” 遠處,突有人笑道:“到底女人比臭男子好!”語言嬌甜,分明又是那臃腫少女所發。 惠元最氣臭男子這付刺耳頭銜,不由回了一句:“誰說男兒不好?”“你天生一付姑娘像,算是例外如何?”發話的人補上一句,並還傳來那噗哧笑聲。 把元兒氣得牙齒痒痒,恨聲道:“麟哥哥,我和你找她理論!”兩人繞過崖腳,折向右轉,數十步開外,江岩內陷,便有依自然之勢,結廬而居,證諸雲姬所 言,一望而知為駝背老者棲息之處。麟兒止步,靜候二女。頭上微風竣然,有人從石壁上飛掠而降。惠元不甘遭人戲弄,反身折出一掌,這一下,自有六成以上的功 力。來人不等落地,突將雙掌一翻,竟把元兒打出的掌風,硬行封住。惠元立覺警兆連連,不由當場怔住,眼前所立,正是那臃腫少女。 少女略現扭怩,避開元兒目光,嬌語道:“祖父傳言,謂適纔所為,不過卿以相戲,如下嫌蝸居簡慢,不妨稍作棲止,薄酒鮮鯉,雖然難以言敬,究有別於盜泉!”這一來,無異於前倨後恭,且別瞧人家生得臃腫,但言談雅麗,何嘗不是可兒? 麟兒正待回答,眼前紅光微晃,俏瓊娘已隨著雲姬,姍姍而至,但聞雲姬接口笑道: “武林後進,得蒙長者垂青,敢不登門造訪?就煩妹子引路如何?”少女淡淡一笑,遂也不再作客套,往前領路。 沿著江岸石壁,走近廬居,那駝背老者,已背手簷前相候,麟兒和惠元,搶先一步,竟以晚輩敘禮。 老者手挽麟兒,卻受了惠元全禮,雲瓊二女,正待下拜,少女趕忙阻止,只好作罷。進入木屋,雖然異常簡朴,但桌椅之屬,卻是潔淨異常,屋分內外兩層,木架藤壁,以岩作頂,別具匠心! 少女俟客落坐,立烹泉作飲,舉火為炊,大事張羅。瓊娘和雲姬,過意不去,略事寒喧後,即朗然入內,幫閑操作去了。老人健談,江湖閱歷也多,所知至博, 言無不詳,但一涉及自己姓名來歷,即忙顧左右而言他。麟兒、惠元,因身在客邊,探人底蘊,又為江湖所忌,遂也不再問及。老者對麟兒所背雙鈸,似乎注意非 常,言談之間,不免涉及。 麟兒笑道:“這位傳恩師,以前輩所知之廣,言來自然熟悉,神山三老,為儒道僧結義而成....”老者雙眸一睜,眼力現出一種異樣光芒,緩緩說道:“那 是很久以前,聽人傳說的老輩人物,雖謂仙術名家,駐顏有術,然也不應還在此時傳徒,其中的確有位神僧,素以恢諧玩世,鐃鈸所照,魔影潛蹤,是幾時,他將此 物傳你,可否給老朽一開眼界?”麟兒,道及經過,並含笑遞過雙鈸。 老頭很鄭重的注視鐃上符錄篆文,繼而長嘆一聲,自言自語道:“明哲保身,不問世事,實違背武以衛道的本旨,百今連這幾位神仙人物,竟也插手,我又何能置身事外?” 語罷,一雙銳利目光,卻落在元兒身上,只看的元兒滿懷疑惑,暗道:“這老兒來意不明,而且舉動奇特,他對麟哥哥,顯得異常客氣,對我,卻另是一付態度,否則,磕頭時,也不會專拉麟哥哥了!……” 老人並向元兒問話:“你背上所負,似是崆峒一脈所傳,最為珍貴的神俞靈虎,如果我老眼未花,陳太清應是你的授業師傅!”當著人家的徒兒,直稱其師名號,這不但是倚老賣老,更是無禮已極,但有一樁,若是門中長輩,自然可以另當別論了。 元兒受恩師扶養培育,師徒不啻父子,本門之事,大悲真人幾無不言,而玉鎖夫人,因已無所出,更愛之有逾子女,從未言及,崆峒派還有長輩存在人間,更沒有聽到有什麼駝背長者或師執。 經元兒據實相告後,老者又復問道:“他夫婦近況如何?”元兒又是一驚,這人窮根究底,居然一步緊似一步,內心雖然疑慮重重,但還是把師娘病況,告訴了老者。 老者掀眉微笑道:“五行掌力與太乙五靈,異曲同工,但鍛鍊時,前者卻難得多了,距等而進,水火失調,最易走火傷身,半身僵直,難於轉動,正是極陽生 熱,灼傷筋骨所致,要痊癒,除非太陰玉液、雪藕冰蓮之類,松筋活脈,固本培元,絕難為功!”到此感嘆一聲,徐道:“天地雖大,無奇不有,但靈藥卻是可遇而 不可求,看來她只好坐以待斃了!” 惠元見他神色似有黯然之意,不由更加困惑,但對老頭卻已毫無厭惡之心,於是把此行下山經過,一一說了出來!老者見居然獲得了靈芝天露及芝蘭仙寶,而且還有絳雪九及雪藕之屬,事完,可立即返山,藉此機會,正可報答師門。 寒喧半晌,那腫胖女妮,竟攜著雲姬瓊娘,翩然而出,酒肴既俱,五味雜陳,菜香撲鼻,使人食慾大動。老者不覺捻胡微笑道:“這妮子往常除了弄得一手魚羹外,什麼也不愛作,今天卻是特殊,看情形,老夫又得陶然醉臥,抱瓷而眠了,佳肴須趁熟,來!一同落坐吧!” 酒筵之上,談笑風生,可是麟兒和惠元,傷痛難平,總覺悒悒寡歡,老者似乎業已發覺,雙眉一鎖,緩緩說道:“少年之士,該如車龍活虎,兩位似乎心有不 釋,可否就老朽一談?”這可把麟兒惠元難住了。一抹羞雲,斜透玉頰。那胖女妮卻把一付亮同秋水的眸子,落在元兒身上,眸中卻發出一種異樣光輝,那是憐恤和 眷戀。 瓊娘心細,似已察覺,和雲姬相對一笑,並即代玉郎插語解圍。 巫山之事,娓娓言來,兒女之情,卻擇要而述。玉英感恩致死,雲英重義,嚼舌身,鐃鈸僧因情施救,各種情節,只聽得老人和胖女變顏變色,尤其胖女更落下淚來。麟兒和惠元,竟停著不食。 老人點頭嘆息道:“人非太上,孰能忘情?貫懷良友,正是至情至性,飯後老朽,飯后不情之請,只不知季公子能否俯允!” 麟兒忙強顏顯歡道:“承長者見重,有事只管明言,雖斧鉞之危,亦不敢有辱所命!” 老人看著那臃腫少女,正待有所談論。 少女神色黯然,竟藉故離席。老者遂也隱約道出。原來這少女表字蘅春,為老者嫡孫女,幼年父母遽逝,賴祖父扶養,六歲時,也不知患了一種什麼疑難之症, 浮腫普及全身,老人為她各處奔馳,訪遍名山大澤,草野奇人,竟無人能將病因找出,也看不出所患何病,十餘年費盡心機,一病如故,近聞天山派有位神尼,可醫 怪病,老人遂攜孫女,慕名訪見,無如對方脾氣也怪,奔赴天山後,但見山后,絮,古廟雲迷,哪裡有什麼神尼的影子,於是嗒然若喪,至今晨始返原居,以致錯過 金牛谷一幕龍爭虎鬥的驚險場面。麟兒身上所懷靈藥,無一不是地寶天材,老兒想出口討取,為孫女試治。 麟兒慨然許諾,即說即給,絕無吝嗇,把老頭喜不自勝! 飯畢,雲姬朝麟兒略施眼色,正待起身告辭。駝背老人大笑道:“本想隨同諸位,一遊峨嵋,無如老朽年事已高,只好隱伏此處,以終天年,未來有緣,或許自有相逢之日?’” 走出木屋,面對滾滾江流,似覺豪興大發,競伸手向惠元要過寶劍,又拍拍元兒雙肩,微笑道:“崆峒崑崙,兄弟之幫,前人一念之差,卻弄成世仇大恨,幾至 弄得不可收拾。你兩人能卻除私見,和好無壽,玉樹瓊花,交相掩映,爾後必為武林造福不小,可以預卜!季公子得師門奇藝,獲神僧真傳,武功之高,在江湖後輩 中,已是第一人物。”至此手指元兒,續道:“你功力雖然不弱,但比人家卻相差頗遠,既然遇著老朽,總算有緣,這套劍術,對你關係頗大,由老朽演完全式,不 妨注意領悟便了!” 飄然一掠,屹立江干,手持靈虎,雙目凝注,還未動作,那靈虎劍立發出一陣嗡嗡之聲,忽爾銀光匝地,匹練橫空,靈虎劍卷起百丈銀芒,灑下漫天銀光,虎影 奔騰,疾如電閃,森森劍氣,-觸肌生涼。老人像是虎躍龍騰,草飛免落,長俞起伏;形成一座渾圓銀色光幕,一招一武,怪異非凡。 麟兒此時,已聚精會神,眼光卻隨著老人手中招式,周流疾轉。惠元自老人一起式,竟自言自語地驚叫一聲:“這是本門失傳絕學‘一氣兩儀劍術’!何以會有人習此?” 少女蘅春,浮腫的臉上,現出一絲神秘笑容,低語道:“招子不明,大驚小怪,真是呆子!”元兒雖然聽得清楚,但全神被老者劍術所吸引,故也未與致答。轉瞬間,四十九式已過。 驀地,劍刃迎風,劃空作嘯,緊跟著便是嘶嘶之聲大作,空中流雲,一受劍氣震蕩便化作團團飛絮,不住的滾轉翻飛,大江流水滔滔,似受著一股狂引之力,朝岸奔來。一剎那,波光雲影,霞飛電掣,尉為奇觀,而且疾風怒號,雷聲大作,似覺天搖地動,海嘯山崩,使人驚心駭目之極。 七十二式一過,波光乍斂,聲如裂帛,怒濤又復退向中流,一切趨於平靜,流岸上依然站著一位駝背老人,卻顯得老態龍鍾,衰弱已極,如不親眼見過誰又知道他身懷絕技? 麟兒拱手笑道:“老前輩,功臻絕境,幾可出入青冥,辱承賜教,感激無已!” 元兒早已跪在地下,一臉至誠道:“弟子愚頑,竟不知長者是本門老輩……”駝背老人替元兒納劍還鞘,並一手把人挽起,笑語道:“老朽不但無門無派,而且也無姓無名,與你師門絕無瓜葛,今日之所以如此,不過見你和季公子,原是難兄難弟,如果功力相差過甚,豈不受人奚落?” “乾脆,既願成全,一發成全你到底便了!”隨探手懷中,取出七雙亮光閃閃之物。瓊娘一見不由驚叫:“這是鐵燕金鉤!” 老人一怔神,點頭不語。瓊娘睹物傷人,不由想起死去父親,星眸中熱淚盈眶,便就老者手頭之物,請賜一觀。果然是一雙形似燕子的東西,嘴有金鉤,鉤長兩 寸,上有針孔倒刺,大約內含毒汁,中人必死,而且入內倒不易取了出來,掀燕雙翼後掠,前緣鋒利如刀,色作銀白,精光閃閃,耀眼生寒,顯然是前古太白金精所 煉,武林中倒不知誰有這種奇藝,竟能巧奪天工,匠心獨具。 老者看了瓊娘一眼,不免動問何以熟悉此物?瓊娘便把父屬崆峒,與陰山結仇一段,說了出來。老者笑道:“原來你還有這段歷史,不過,你父所用之物,雖然 與此相似,但絕不會是這七雙。隋唐之交,威震武林的海天一燕,就以這幾雙鐵燕馳名,晚近武林雖有巧匠,製造之物,略具雛形,但和這七雙一比,那就不能同日 而語了!” 瓊娘不由恍然大悟,始知先父所用,還不是真正最厲害的一種,只好收淚謝教。 老者將暗器授與元兒,並淳淳告誡,不到身受危險,威脅生命時,鐵燕金鉤,絕對禁用。元兒自然如命受教,旋即和老者以及他的孫女,淚別起程。少女蘅春,對惠元似覺依依不舍。元兒義氣最重,蘅春那份情意,他也不是不知道,不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罷了! 沿著江北,直赴峨嵋,長路漫漫,如不使用輕功,自非短時可達。前面神丐三人相距已逾百里,按說聯繫頗雜,但老叫化江湖經驗極豐富,他各種連絡暗記,又都傳了麟兒。每到歧路迷惘之際,只需麟兒稍事察看,即可獲得正確行蹤。 元兒好奇,不由大惑不解。雲姬貼身微笑道:“你也不看看有的地方,堆著兩三個鵝卵石麼?根據石子的數目,即可獲得他們的方向了!”元兒不由恍然大悟。 一行數日無事,默計峨嵋約會之期,僅有四天,渡喜陵,過壁山往前盡是山路。瞥見路旁幾株松樹上,樹幹上卻嵌著兩顆小石,惠元笑道:“此處往西,並無歧路,用不著什麼暗記。難道雲姊姊又有什麼解說麼?” 這一聲雲姊姊,叫的雲姬笑的更甜,秀眸幾轉,心頭思索,卻也不得其解。鱗兒臉色一變,驚叫道:“敵蹤已現,從速與師執長輩,互相會合,以免變生肘腋,猝不及防!” 從壁山至永川一帶,地形多山,山雖不高,但蒼松翠竹,互傲風寒,怪石層巒,綿連不已。人行其間,至難發覺,從午至黑,前面的人,不但沒有追及,而且那聯絡暗記,也從中途逐爾消失了。 夜幕低垂,天已大黑,朔風呼嘯,寒意驚人。四人不覺心頭微悚。瞥見正西山巒之上,泛起萬點銀光,光從雲端裡,反射而下,映人眼臉,似有無數繁星,在空 中盤旋不定。乍見之初,幾疑天地有變,星舞雲飛。雲姬玉容微變,竟顧不得招呼麟兒,微挫柳腰,往枝頭之上一縱,即飛身朝前追趕。 惠元也清嘯一聲,嘯聲裡充滿淒涼,隨即卸尾直上,疾如星馳電掣,勁矢驚濤。瓊娘手挽玉郎,低聲嘆息道:“想不到巫山之行,激起許多驚險,而今餘波未 已,魔劫重重,愚姊只有默祈冥蒼。假如天降災星,一切讓瓊娘身受!”又復悄語低問道:“袁師妹之事,你還耿耿於懷麼?霞妹之言,望你記著才好!” 麟兒淒然不語,但手挽伊人,施展絕頂輕功,往前奔去。那山巒,樹木本多,但千株綠竹,隨風飛舞,簌簌之聲,扣人心弦。 麟兒一到,見惠元正蹲在一斜坡之上,為雲姬推拿穴道,不由大感吃驚。論武功,以雲姬身手,在江湖上,已算是一流人物,竟於轉眼之間,不但被人打敗,而且還弄得不能動彈,就以麟兒目前的手法論,也沒有這樣乾淨俐落。 細把傷者一看,她眼猶睜著,臉帶驚愕之容,脈息和常人一般,了無異狀,這種點穴手法,似又高人一等,競連麟兒也無法分辨出來。 好在崑崙源太清神罡,系道家至高無上功力,一經施展,功效特殊。雲姬睡醒後,不由搖頭嘆息連聲。麟兒惠元,驚問所遇,她皺眉苦笑道:“此話說來近神, 但親身所歷,又不能不信從飛行之處,到此山巒,也不過八百餘步,在我們看來,幾乎一蹴而達。也許由於我性子過急,竟未和麟弟同往,剛到巒邊,一落地,即有 萬絲銀光,朝我眼前一照,便什麼也看不清楚,鼻中突聞一陣清香,似有人在我身上輕輕一捺,從此什麼也不清楚了!” 惠元接口笑道:“待小弟飛來時,除了姊姊伏在坡上外,餘無所見!” 麟兒秀眉一挑,氣道:“我就不信人世間有鬼狐一類的人,可以出神入化,總有一天會遇上,那時手底分強弱,劍下決亡,才看出誰是弱者!” 大竹一株,就在道左,竹幹上,竟刻著幾行字跡,那分明是用一種指功所書,書法媚秀,似出自女人之手,寫的是:暴虎憑河,愚不可及,再往前進,自速其死! 寥寥一十六字,把麟兒惠兒,不覺氣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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