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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風神幫
江湖風神幫
作者:李涼 第01章 千佛寶搭起風波 第02章 二小出江湖 第03章 人小鬼大 第04章 賭場顯身手 第05章 小老千訴衷腸 第06章 初見殭屍 第07章 奇寶招禍 第08章 人鬼情緣 第09章 月靈石晶珠 第10章 夜遊神傳信 第11章 巧獲仇蹤 第12章 江淮六煞 第13章 無毒不丈夫 第14章 曠野眾戰 第15章 破廟風雲 第16章 火爆辣子 第17章 師兄弟大比拼 第18章 小桂尋根 第19章 小乞丐出道 第20章 風神四少名揚天下 第21章 小辣子施暴 第22章 天星隱月大法 第23章 小鬼發威 第24章 “辣子”原來是女流 第25章 兩個老子 第26章 四少重來 第27章 幹將神劍顯鋒芒 第28章 刁蠻小幫主 第29章 荒島廛戰 第30章 水塘鬥法 第31章 苗疆施法 第32章 大團圓 |
第一章 千佛寶搭起風波
深秋。 黃昏時刻。 山裡已明顯地有了料峭的冬寒。 天空被層層濃墨似的彤雲.壓得又低又沉;冰碴般的刺骨冷風,打著尖哨狂然卷過小坳口,帶著嘩啦啦澎湃的樹濤聲,回盪在群峰之間。 這陣冷瑟的金風才剛掠過,毫無徵兆地,天竟沙沙有聲的落下綿密急雨…… 忽然,“得啦!得啦!……” 由遠而近,一陣驟加密雷的突兀馬蹄聲,似要擺脫雨絲糾纏般的,自山坳口彼方如颶卷至。 隨著蹄聲移近,一團黑影以快捷無比的速度,出現在濛濛雨幕之中。 原來,那是一匹長奔中的栗色大馬,馬背上挺坐著一名氣宇俊朗年約三旬的玄衣騎上。 這騎士身上並無長物,只在背後攜著一口樣式古樸、柄飾金穗的黑鞘長劍。 此時,非僅風雨驟急,馬匹馳掠的速度更是呼呼生風,而玄衣騎士的身子,亦隨著馬兒的奔勢起伏有致。但是,劍柄上那撮金穗在此情況下,居然如置靜處,分毫不動。 如此跡象,明白的顯示出這名玄衣騎士,該是一位功力非凡的練家子。 玄衣騎士對這撲面而來的寒雨,似是無奈的承受撇嘴苦笑。但他在笑意剛剛浮上嘴角時,神色倏地一凝,眉頭微皺的豎耳傾聽著什麼。 栗色大馬四蹄翻飛,速度不減的轉過山道彎口。 遠遠的,雨中有對撐著傘的人影出現在玄衣騎士眼前。看他們相互扶持,卻又走得一步一滑,好不艱辛的模樣,敢情竟是一對裹著小腳的娘們。 玄衣騎士放緩馬速,逐漸接近撐傘的二人。 在他目光銳利的微瞥下,便已看清眼前的兩個女人,一老一少,約模是對母女,或是婆媳。瞧她們二人雖是撐著傘,但二人衣裙下襬早已濺濕大半,那名老娘裙上沾滿黃泥的模樣,不難猜出,這陣突來驟雨可整了這對女人家一次不大不小的冤枉, 這時,傘下的二人也已經聽見馬蹄聲,她們不約而同,回頭望向冒雨而行的玄衣騎士,一面將身子避向山壁讓道而立。 玄衣騎士略做猶豫,隨即微夾馬腹,正打算加步通過二人離去…… “壯士,請留步!” 那名少婦已然怯生生的開口,叫住了玄衣騎士。 玄農騎士心中暗嘆一聲,知道躲不開這樁雞毛蒜皮的“俠義之事”。 他停下馬,淡淡開口道:“姑娘有何指教?” 那少婦難為情似的羞紅了臉,垂下頭,低細道:“請教是不敢,只是……壯士,因為天雨路滑的關係,適纔我婆婆失足跌了一跤,雖然沒傷著哪兒,但是她老人家舉步艱難,所以我想……我想……不知道壯士能否行個方便,用馬……送我婆婆一程。” 她一手撐著傘,一手卻不安的直扯著自己裙角,急切接道:“我們住得不遠,就在前面一點,只要再過個彎口就到了,……應該是順路,不會麻煩你太多的…… 請壯士行個方便……” 玄衣騎上不待她說完,已翩然下馬,依舊淡然道:“扶你婆婆過來上馬。” “謝謝壯士!謝謝壯士!”二個女人喜出望外的忙不迭道著謝。 等這少婦扶著她婆婆過來,二人望著高懸的馬蹬,只有無助的回眸看著玄衣騎士。 玄衣騎士再次在心中無奈的低啃一聲,上前道:“老婆婆,我扶你上馬吧!” 老婦人堆起滿臉皺紋的笑容,感激涕零道:“年輕人,真是謝謝你啦!又藉老身馬騎,還得麻煩你扶老身上馬,我真是過意不去吶!” “不用客氣。”玄衣騎士古井不波的回答著,同時跨前一步,隻手輕托老婦腰間,將對方輕而易舉的送上馬背坐穩。 老婦人大呼小叫道:“欸喲!年輕人,你好大的力氣吶!怎麼還沒見你用勁,我只一眨眼,人就已經到了馬背上啦!” 少婦見自己婆婆如此大驚小怪,靦腆的岔言道:“婆婆,你沒見這位壯士身背寶劍,想必人家一定是武功高強的武林高手,力氣當然很大啦!” 說著,她像是怕自己說錯話般,偷瞄了玄衣騎士一眼。 玄衣騎士只是露出個有趣的談笑,不置可否道:“這位大嫂,一併上馬吧!” “不用了……”少婦急忙推知道:“我跟著走就好。” 玄衣騎士輕描淡寫道:“我恐怕你的腳程跟不上這馬兒,而送完二位,在下尚且急於趕路。” 少婦聞言面色赧然:“耽誤壯士行程,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她還仔細的用衣袖裹住自己的手,這才怯怯生生的伸出胳膊,讓玄衣騎士扶妥,再踩著玄農騎上半屈的大腿,好不容易的翻身上馬。 玄衣騎士不由得在心裡暗自好笑的忖道:“包得這麼緊,莫非怕我吃你豆腐?” 好玩的一搖頭,玄衣騎士上前牽起馬級,徑自放步而行。 馬背老婦人口不得閒,嘮嘮叨叨道:“年輕人,真是謝謝你呀!……不好意思哩……麻煩你啦……〝 玄衣騎士只是牽著馬,冒著逐漸滂論的雨勢目而自的往前走,至多回應“嗯!”地一聲,一直未再多費脣舌說話。 最後,老婦人終於沒趣地閉上口.不再嘮叨不休。 這時,一路之上,除了輕脆的馬蹄聲響,周圍只有雨聲沙沙…… 走著走著…… 起初,他只當是淋了雨的關係,並不以為意。就在他準備催功抗寒之際,驀地,一陣奇冷傳遍他的全身。 玄次騎士不禁心頭一跳,微怔之後當即恍然大悟。他倏然回身,未見作勢,肩頭寶劍業已猝彈出鞘,帶著一抹匹練也似的寒光,橫掃馬背上的二人。 寒光甫現,馬背上那兩名婦人,雙雙嬌叱,身形毫不滯怠的前後翻掠而去,一點也沒有龍鍾老態或柔弱之姿。 玄衣騎士一擊之後,並未再度追殺,他長劍下指,表情平靜,目光冷淡的望著蹌踉落地的兩個女人。 顯然玄農騎士只出一招,但是,演了一場好戲的這兩個姐們,兩人四手,卻已各添四道血痕,急湧而出的鮮血,在大雨的沖刷之下,順著衣袖.淋漓滴落,將地面染得一片殷紅。 扮成老婦那女人踩著腳,恨聲道:“姓君的,你居然敢放咱們姐兒倆的血,今天我們若不將你碎屍萬段,豈能消此心頭之恨!” 說著,她手一 ,揭去皺皮鶴發的易客,露出一張嬌豔卻顯得有點酷邪的面孔。她身旁那名少婦,亦是用手在臉上一抹,現出原本的面目來。 玄衣騎士強抑下另一陣襲至的奇寒,冷然遭;“原來是姚青萍、姚紅珠你們這兩只梨江雙蠍,我君桂丞今天倒是看走了眼,沒能認出你們這兩只毒怪。” 姚紅珠聲音嬌膩的冷哼道:“沒認出我們姐兒倆,是你的不幸。姓君的!你已經看了我們倆的獨門奇毒天蠍五陽散,若是一位香之內沒有服用解藥,全身血液便會逐漸凝結阻塞,最後酷寒攻心,神仙難救。如果你想活命的話,就說出千佛塔的下落,只要我們姐妹一開心,還可以饒你不死。” 君桂丞突兀的吃吃笑了起來:“原來你們也是為了千佛塔而來,我早說過,那寶物是君某受人臨終之托,已經物歸其主了;想知道它的下落的人,只有一個方法可以打探,那就是 ”“去問閻王爺吧!” 君桂丞的語聲,在說到最後幾個字時,變得冷酷異常。 他手中寶劍也在同時,幻起一輪輪加明月般的光球,衝破雨幕,無有阻礙的罩向梨江雙蠍。 姚氏姐妹驚叱一聲,兩人極有默契的分朝左右退開。 她們一退之後,抖手一甩,在一陣“嘩啦”金屬聲響中,揮著粗鋼打道的蠍子鞭,以退為進,硬架君桂丞犀利的劍招。 叮噹為子響聲中,火星與雨絲齊齊四濺。 姚氏姐妹如喝醉了般,身形搖晃,腳底蹌踉的一路退後,目中一股血箭抑也不止,“哇”地狂噴而出。 君桂丞手腕微動,正待追擊,基地,又是一陣透心奇寒襲來,冷得他不由自主的腳下微停,緊咬著牙強捺過一陣幾乎忍不住的哆佩。 只這細微片刻的耽擱,梨江雙蠍姚氏姐妹已緩過一口氣來,她們倆心有餘悸的互覷一眼;這纔明白,眼前之人敢對江湖放言“奪寶者死”,實非空口虛言,而是有極其深沉的功力為後山吶! 姚青萍見自己姐妹倆受創非輕,而對面那君桂丞雖已中毒,但似乎仍有餘力對付自己一人,她知道此番想要獨力奪寶已是不可能。 於是,她朝妹妹打了個眼色,兩人抖手一震,手中蠍子鞭突然寸斷,化做一蓬箭雨射向君桂丞。 同時,她們倆雙箭齊揚,一蓬有著濃膩甜香味道的黃霧,掩去她們二人的身影;另外,一支尖嘯如泣的響箭,自黃霧中飛射而出,落向山彎的另一頭。 “想走?”君桂丞冷笑一聲:“我笑月劍神君桂丞生平不說空話,既然敢奪寶,就把命留下。” 君桂丞不顧自己中毒之軀,他長吸口真氣,手中寶劍“霍!”他倏翻,驀地 雨幕陰沉的山道上,詭地升起一團碩大明亮宛如皓月般的銀燥光球。 這團平地而起的冷璨銀月,竄閃著電芒寒光,數不清的光影銳彩四飛濺射,劍刃切割著空氣,發出恍若鬼泣的尖厲銳嘯! 姚氏姐妹奮力脫射的斷鞭,在觸及光球的剎那,宛若牛毛入海一般,只發出一陣“叮噹!”微響,隨即被攪碎成一蓬鐵粉,飄然墜地。 “身劍合一!” 梨江雙蠍驚懼的尖聲嘶叫自迷濛黃霧中傳出,人影碎閃,她們姐妹二人已藉著毒霧隱身竄逃而出,逸向道旁密林。 只是,姚氏姐妹方始竄逸,身形尚未遁入林中,那團發出“淋淋”銳嘯的冷月銀芒,已如流星掠空般,衝散濛濛毒霧,直射騰空逃逸的二人。 於是 兩聲尖銳而恐怖的淒然長號,不分先後,出自姚氏姐妹之口。 如此心摧膽裂般的尖產慘叫才剛響起,卻又似繃得過緊的琴弦,驟然中斷,候乎而止。 漫天血雨濺灑中,姚氏姐妹的身軀,宛如遭人扯碎的布娃娃般,肢離破碎的自空墜落,砰然落回山道上。 光影斂收,笑月劍神君桂丞現出身形,面容冷煞地卓立於林邊。 他長劍指地,神色漠然的望著劍刃上的血清被雨水沖刷怠盡。 突然,又是一陣奇寒襲來,冷得他就像將身子浸進了冰窖一般,這種刺骨鑽心的森冷,果真像是要將人身上的血液全給凍結了似的。 雖然這陣奇冷的感覺也像先前一樣,驟來即逝,但緊接著,他便開始頭暈目眩,心頭作嘔,呼吸艱辛,身軀也不自覺的輕晃起來。 君桂丞本能地以劍拄地支撐自己,同時迅速調息一番抑止那逐漸沉重的暈眩和窒息感。 他無限感慨的抬頭苦笑道:“瓦罐不高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可嘆的是,沒想到我君桂丞一生磊落,今天卻是栽在女人的陰謀詭計之下。” 他似是自嘲的撇了撇嘴角,振作精神,自林邊土坳躍落山道。 當他正打算舉步朝坐騎走去,這才發現,那匹栗色大馬。竟已渾身發黑,口吐血沫的倒斃於地。 君桂丞哀傷的絕了這匹陪了自己多年的愛駒一眼,隨即眉頭微皺的低喃道: “看來,對方顯然想要阻止我趕赴星月宮,不知秋形那裡安危如何?” 這時,雨聲沙沙里,已然傳出一陣人在急速奔掠時衣袂飄動的聲音;而且,顯然來者為數不少。 君桂丞冷酷一笑,肅然這:“來吧!就算我會命絕於此,那也將綴上所有來人與我一同上路。” 說著,他吸口長氣,出指點向自己胸前心脈大穴;不僅抑止了毒性的漫延,也同時聚集全身精氣神,準備應付可能是自己此生最後的一戰。 眼前,是一片依山傍水的小小村落。 雨,綿綿密密的下著…… 由於近來連日的大雨引發山洪,使得那條環村而過,竟可行筏的選題小河,竟也高漲氾濫,非僅水勢洶洶,更是混濁湍急。 在這個村子尾,隔著所有人家都有些距離。 一處背俺奇石,頗見清幽的敞地上,一圈修篁如籬圍著三棟茅屋,自成一片清靜出塵的天地。 這個地方,雖是偏遠冷寂了些,卻別有一種脫俗的雅逸。從青竹環立,茅屋隱密的佈置來看,顯然這屋主該是那種不喜人打擾的隱士之屬。 此時,暮色漸沉。 冷澀的秋雨“沙沙”直落,含著自茅屋左近聞蜒淌過的嘩嘩流水聲,將這片小小宅院,襯托得更加空寧遺世。 只是,很突然的,前村方面有十數條矯健若程的人影,籍者漸沉的天色和運雷雨幕的掩護,行動如風的躡足潛向翠竹環繞的茅屋。 他們身上所穿的眼飾花色雖異,但每個人臉上全都用黑巾蒙住了頭臉,只露出兩只眼睛在外面。 這些人潛近叢叢青竹之後,並不躁進,一個個反手解下斜背於背的強弩。 這強弩外表看來與一般的連株強弩並無大大不同,只是中間凹槽部份較尋常的強弩寬深了許多。 這些潛行之人似是早有了分配一般,以茅屋為圓心,間隔三尺一人,散成一個半圓弧形,手持強弩,靜默無聲地包圍住茅屋。 就在這些人剛剛佈置妥當,又有兩名身著寬袍,蒙頭蓋臉的神秘人物,足不沾地,行若飄風的自村前冒雨而來。 光看他們二二人行進的身形步法,就知道他們個是身懷上乘武功的高手之流。 這兩人看似平緩,實則迅捷的來到隔著茅屋尚有十丈距離處.便已停身負手而立。他們環目打量持備圍住茅屋的這些人,似是頗為滿意的略做頷首。 於是,左面那名蒙面人緩緩抬起他的右臂…… 持弩等人見狀紛紛探手人懷.摸出一粒粒大若鴿卵的暗紅色彈丸,架於手中強弩的凹槽中。 隨著蒙面人物舉臂斷然一揮,伏圍的眾人手扣啞簧,射出彈丸。 暗紅色的彈丸如飛蝗群峰般,穿透雨幕,直奔茅屋而去。 頓時 “轟隆!”聲響,煙火蓬濺,烈焰四起,三間雅緻的茅舍,眨眼之際陷於熊熊火光之中! 就在這時,茅屋的屋頂像是突然炸開了般,猛地朝空“砰”然四射,燃燒著的茅草便如慶典上的煙火,鬥然噴灑飛濺。 兩條人影則緊隨著這陣進炸入空的火苗子,自屋內竄騰躍出。 竹篁後,埋伏之人但見人影飛閃。 不由分說,持起火器強弩朝空猛射。 空中傳出一陣蒼勁朗笑,只見凌空的二人雙手連揮,那陣激射而出的彈丸,尚未抵達目標,已緩緩爆炸四濺,無數煙硝挾雜著火星,有如掀天巨浪般倒翻撲卷,猛地朝眾蒙面人目標,已緩緩爆濺直落。 埋伏的眾人不由得被這逆轉而來的火雨逼得驚叱連聲,紛紛閃躲走避,露出形藏。 這時,原本凌空的兩條身影,也已絲毫無損的飄然落地。 仔細一看,這兩人竟是一對年屆花甲的老夫老婦;而那老婦背上,正以布毛毯裹駝著一個白胖可愛,年約三歲的奶娃子。 這個孩子偎在奶奶背上,目覆蓋著他的毛毯下,露出一只晶瑩黠亮的丹鳳眼兒,眨呀眨望著十數名蒙面人各自亮出兵刃,逐步逼近自己,居然安安靜靜,不哭不鬧,一點也沒有尋常小孩受嚇害怕的模樣。 花甲老人望著逐漸收擾包圍圈的眾人,衣袖微振,不屑的負手輕哼! 只這微微的一個動作,卻令眾蒙面人立即收步停身,以緊張戒慎的眼光盯著眼前老人,顯然,這老人令這群圍襲之眾頗為忌憚。 花甲老人目注立於較遠處那兩個神秘蒙面人,冷聲嗤弄道“你們這些見不得人的小龜孫,擺出眼前這等架式,打算尋的是哪門子仇,也該叫個像話的傢伙出來放個屁吧!” 左面那蒙面人重重一哼,尖著嗓門森冷道:“君老頭,虧你是個江湖名流.沒想到說起話來.居然如此粗魯不文!” “怎麼?”姓君的花甲老人嘿嘿嘲訕道:“嫌我老頭子說話難聽?你這小混蛋未免也太過於孤陋寡聞了吧!江湖之中,誰不知道我老頭子向來見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 我撈頭子的風度與涵養,是留給那些有風度和涵養的朋友們領受的吶!對你這種鼠輩,現下的態度,已經是高抬了你。” “老匹夫……” 左面那蒙面人暴跳如雷的喝聲方起…… 另一蒙面人爾雅的輕輕揮手.打斷他未完的咆哮,安詳道:“據聞君家關月劍法的原創人,九霄落虹君尚義是個遊戲風塵,老而彌辣,而且語多訕謔,幾近尖酸的人物;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虛。” 九霄落虹君尚義呵呵笑道:“你這小子可比身旁那混球有教養多了。看來,你才是這稟鳥人的頭頭,是不?我老頭子到底哪裡得罪你們,居然值得你們動用血霹雷來放火燒我的房子?” 為首的蒙面人一擺衣袖,平談道:“通常,在類似的情況下,受襲之人大都會先問我們是誰。難道,你不想知道?” 君尚義以嘲弄的眼光照著對方,嘿然遭:“既然你們全都蒙面而來,就表示不想洩露身份。就算我老頭子問了,你們可能說老實話嗎?我老頭子何許人也,豈會開口問那些無用的廢話。” 蒙面人似乎頗為欣賞的點了點頭,爾雅道:“不錯,君家人果然不入俗流,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換個立場,或許我們能成為忘年之友也未可知。有時,天意的安排,真令人好生懊惱。” 君尚義抹去臉上的雨水,故作附合適:“是呀!人生因緣本就難測。小夥子,聽你說話的口氣,看來你也是當人差領人糧,替人跑腿辦事的進階嗟羅。我倒是對你那個有本事網羅你這樣人材的主幹,有點好奇了!不過,你還沒回答我老人家剛剛的問話。” 就在這時,那著火的茅屋已“轟!”然一響,完全倒塌下來。 “婆婆……”君尚義驚望火場,無限感慨道;“這屋子我們也住了好些年,這下子全毀啦!” 尖嗓門的蒙面人無限快意的幸災樂禍道:“要怪就怪你兒子吧!這回,可是他替你們這兩個老不死的惹來的禍端。” “你的話太多了!”為首那名神秘蒙面人不悅地輕哼一聲。 他身旁那個尖嗓門聞言,惶然地躬身清罪道:“用下該死,請總護法恕罪。” 為首的蒙面人目光森冷的掃了這個粗心的傢伙一眼,只是尖嗓門的蒙面人卻還不知道,自己可又說錯了話,洩了自家頭的底。 雖然他洩露的是懲般的微不足道。 君尚義與其老婆有趣地對望一眼,似笑非笑道:“如此說來,你們約模也是為千佛塔這檔幹事才找上門來的嘍?” “是,也不是。”被稱為總護法的蒙面人談談道:“吾等奉命,要將君家老少三代,就此消失於人世。” “嘖嘖……”君尚義不怨反笑道:“這可不叫做滅門?不過,想滅君家的門,光憑你們幾個行嗎?這種事可得有把握才好誇口吶!” 為首的蒙面人清雅道:“既是奉命而為,吾等亦只有盡力試試了。不過,有件事本座認為賢伉儷應該有興趣知道才是。” “啥?”君尚義軒了軒眉,懶得多廢脣舌。 “就在本座來此之前……”蒙面人輕描淡寫道:“接獲飛鴿傳訊,上面說令公子君桂丞早打淮陽山趕赴星月宮的途中,如期陷入本座之設計,身中奇毒,遭到截殺。此時.恐怕已經不孝先行,命歸黃泉矣!” 君尚義夫婦臉色激變。 “天色已黑……”蒙面人抬頭望空,低沉道:“你們二位,也不該讓令公子等得太久,是不?動手!” 比所有蒙面之徒更快的,是君尚義那個一直未曾開過口的老婆。 她背上雖然還背著個孩子,但是身形卻在一門之下。便已越過包圍自己的眾多蒙面人,直升為首那名總護法而至。 一點如星的劍芒,便在她閃掠之間,朝對方面門急射飛出。 “好!”為首蒙面人旋身退閃,揮掌還擊道:“果然不愧有飛天女之稱,君夫人的輕身術確實堪為武林第一!” 只這兩句話的時間,他們二人竟已互換七招十四式,而君夫人在對方渾厚悠長的掌勁下,被逼退半步。 直到此時,那名尖嗓門的蒙面人方始得隙插入二人的較鬥。君夫人探出對方功力不弱,不待二名高手聯合兵擊,只一旋身,便已脫開糾纏,掠回丈夫身旁,幫忙對付那十數名眼色各異的蒙面人。 “哪裡走?” 尖嗓門氣急敗壞的叫喝著,追上前去加入混戰。 為首的蒙面人對這個尖嗓門如此輕浮的表現,不由得搖了搖頭。他知道,目前還不需要自己出手,於是輕鬆地負手一旁掠陣。 “老婆,如何?”混戰中,君尚義猶有閑暇問道:“摸出那免患子的老底沒?” 君尚義的老婆飛天女駱珍珍手舞軟劍,逼退對手,答道:“七招十四式,用的全是些古怪的功夫路數,過去不曾見過,功力倒是略勝我半等。” 君尚義不感訝異道:“當今武林,單打獨鬥,能在七招之內使將你近退的人已經不多。看來,他應該是那個新興暗殺集團中的護法了。” 尖嗓門手持一支喪門幡,戳、掃、點、刺的攻擊君氏夫婦。他見二人於纏鬥之中,猶能竊竊私語,交換意見,不禁狂然暴怒加猛攻勢。 君尚義夫婦被這陣狂攪猛攻道得一窒,當下,他們二人同時氣納丹田,振劍長嘯。 登時 他夫婦二人手中劍光大熾,一輪輪如真似幻的銀亮明月,隨著他們二人旋走奔掠的身形飄飄忽忽,幽幽晃晃,飛向四面八方。 “笑月連心?好劍法!” 在旁觀戰的蒙面人不由得低聲讚賞著。 首當其衝的尖嗓門只覺得銀光眩目,壓力大增,逼得人不得不施出壓箱底的救命絕學以抗。 其他的蒙面人也頓覺壓力驟增。 當圓月罩落之際,四周空氣經不住利刃的切割,開始發出咻咻銳嘯;這些人便似風中葉、海上舟一般,在無形的勁氣迴旋裡,衝突奔娜。 這種要命的當頭,所有的蒙面人本能地施展自己最為精擅厲害的功夫,以圖自保。 於是 “呼轟”一聲。 勁力互擊的暴響下,人影宛如炸開的碎石一般,四掠他躍。間或有人噴灑著血雨橫摔而出。不消說,那就是功力不夠精,逃命不夠快的結果。 君尚義夫婦以二敵十三,聯手力拼強敵。 雖是佔盡上風,但兩人也不由得被遲遲二步。 在他夫婦二人拿樁站穩的同時,耳中業聽到敵人的呻吟,和一片呼兄喊弟的淒痛哀喚。 一提長劍,君尚義神色平靜道:“很好,我老頭子道是誰有懲大的膽子,敢來得我這虎鬚,原來是淮南五鬼和巢湖六惡,你們這兩撥不開眼的小雜毛。” 飛天女駱珍珍殺機已現,接口道:“老伴,連這種第三流的江湖貨色,都有膽子摸上門來作怪,我真不知是咱們真的老朽了呢?還是他們活得不耐煩?” 君尚義呵呵一笑:“老婆,這事說穿了不稀奇。其實,不過這些小毛賊們仗著自己人多,又以為有了靠山,便生死無忌的朝咱們遞起爪子來了。” 駱珍珍吟聲道:“姑奶奶已有許久不開殺戒了,但是他們既有膽子敢為千佛塔而來打擾咱們的清靜,那就如丞兒所言‘奪寶者死’。今晚,一個也不能放他們離去。” 那邊,已有蒙面人悲憤吼叫道:“你們這兩頭狂吠的老狗,今晚看誰不放生誰?” 君尚義目光一冷,低沉道:“很好!” “好”字出口,劍芒映空。 君尚義人隨到動,一閃已到適纔口出惡言方人面前,暴閃的劍芒有如漫空烏雲覆蓋下,猝然迸射而出千百條奪目蛇雷。 那誇言的蒙面漢子驚叱一聲,忙不迭就地翻滾逃避,加上周遭四、五名同夥極力出招相救,他才勉強躲開君尚義如此凌厲一擊。 “我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君尚義並不追擊,只是冷臉道:“原來不付爾爾,看你出招,該是巢湖七惡之一吧?” 那漢子不敢答腔.只是越隙斜瞄了在旁邊觀陣的那蒙面人一眼,便又揮著一對分水刺,朝君尚義狠命殺去。 別一邊 駱珍珍也再次和持喪門幡的尖嗓門蒙面人,及其他三名漢子動上手。 如今,這些來襲之人已經識得君氏夫婦聯手的厲害,因此,故意將他們夫婦二人隔開,企圖各個擊破。 只是,這些進犯之徒沒料到.就算他們夫婦各自應敵,其武功與威力,依舊不容輕視,光憑自己幾人合力突擊.顯然還是很難佔得上風。 持喪門幡的蒙面人久攻不下.見那位總護法似乎仍無動手之意,索性一橫心,喪門幡專門對著駱珍珍背上的孩子飛刺擊殺,以圖擾亂駱珍珍的攻守。 駱珍珍反劍化消喪門幡的攻勢,怒叱道:“找死!” 只見她身形輕旋,空中頓時出現無數身影急驟地閃晃著。隨著飛天女閃晃的身形,無數如星如月的冷芒燦流,鳳舞電掣。 一陣金屬交擊的叮噹密響,喪門幡上的布招剎時粉碎如蝶,尖嗓門蒙面人兵器脫墜,手扶肩頭,連翻帶滾,好生狼狽的逃出六尺之外。 其他與他合擊駱珍珍的三人之一,喉頭血噴如泉,連個慘號也沒發出,便軟軟摔倒,死不瞑目。 另二人在駱珍珍舉創追殺猶未起身的尖嗓門蒙面人時,拖著一身涔涔冷汗,趕忙揮舞兵刃上前相救。 為首的蒙面人卻似看足的好戲一般,一面輕輕擊掌,一面直近鬥場,語聲愉悅道:“精彩!真是精彩極了!君夫人這式天外飛仙輕身術,融合了君家笑月劍法,威力果真驚人!” 他語帶教訓似的,轉頭對正由地上狼狽起身,抬回喪門幡準備再戰的蒙面人,清談道:“牛坤,現在你該明白,君家二老可不如你所以為的好對付了吧!” “牛坤?”君尚義手中長劍揮灑自如壓制著對手,聞言呼聲道:“原來這毛毛躁躁的混小子就是西睡一梟牛坤。 就憑他這副成事不足的德性,怎麼還能混到今天,尚未完蛋大吉?看來,西睡一地大概也沒啥大將嘍!才能讓這種人也叫響了名號。” 為首蒙面人轉身.踱近君尚義動手之處,整理衣衫似的輕彈著衣擺,語聲含笑道:“君老,所謂‘罵人不揭短’,你又何必要實話實說,傷了這位由西睡遠道而來的貴客的心呢?” 他這番話不說還好,說了更叫西陲一梟臉上無光.掛不住面子。 君尚義一邊動手,一面哈哈大笑道:“乖乖!我說這位總護法老弟,雖說牛坤剛才不小心洩了你的底,你也不用這麼快就報仇嘛!你這幾句話說得簡直比毒龍潭潭主還要毒上三分吶!” 那邊,西陲一梟手上緊握著缺口滿布的喪門幡,氣得瑟瑟發顫:“總護法,你太過份了!” 蒙面總護法走近他,擺手輕笑道:“牛坤,別生那麼大的氣。你若想加入我們,當然得先經過這些考核,而這種臨陣不為言詞所動的功夫,你可還得多學著點。” 牛坤本想發作,被這位總護法一說,他又沒了脾氣,只好轉身衝向駱珍珍,將一肚子鳥氣發洩在動手過招之間。 君尚義遊刃有餘的呵笑道:“我說總護法啊!你可真不是普通的陰險厲害吶!像你這麼懂得運用權術的人,留在江湖上,絕對會成禍害。” “想殺我嗎?”蒙面人不以為然道;“你可得先收拾眼前這些三流角色。” 他這話說得越發惡毒,簡直不把跟他同來,眼前猶在賣命的淮南五鬼和巢湖六惡放在眼裡。 君尚義忽然收手,躍出混戰,吃吃笑道:“老弟台,你夠阻、夠毒,連同路人都可以犧牲出賣。不過,你若想藉我這把到殺人,恐怕不太容易。” 另一頭,與駱珍珍的三人,也只聽見這位總護法之言,他們紛紛撤招歇手,語氣不善道:“總護法,我們兄弟是拿錢辦事,並不想加入貴組織,可無需忍受你這些壓損的言詞。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 這名蒙面總護法淡然道:“想要本座尊重,可得有些本事。像列位昆仲這般,才與人動手不到三回合,便被逼得原形畢露,說你們三流,只是實話。” 淮南五鬼和巢湖七惡僅存的九人聞言,自是怒不可遏。 “媽的個巴子!”一名手持五行棍的粗壯蒙面大漢怒極撲向總護法,口中猶自咒罵道:“老子先稱量你算***什麼玩意?” 這人舉著五行根狂揮猛掃,蒙面總護法只是腳下微動,便已變換數次身形,使得此人的撲擊 一落空。 就在這漢子雙手高舉五行棍,打算再次擊落時,忽然這名壯漢雙目突瞪,“呃”地一聲,口角溢血,砰然倒地而亡。 “三哥,你怎麼了?” 淮南五鬼中三人大驚衝前叫喚著。 蒙面總護法冷冷道:“他死了!” 淮南五鬼殘存的三人,尚未聽出這名總護法的口氣不對,只是忙著把老三的身子仰面翻過;同時,拉下他的蒙面巾,這才發現,老三面色殷赤,七孔流血,顯然是中了某種劇毒而亡。 “毒?” 他們三人的驚呼未歇.忽然一個個手撫胸口,喉間發出“呢!”地悶哼,便逐一伏倒於地。 巢湖七惡,中倖存的五人,摹然間驚覺:“你想殺人滅口?” 這五人憤怒的叱喝著,手舞兵器,閃動身形,撲向蒙著面的總護法。 但是,他們終究動作稍晚了些。 他們方始飛身而動,卻又一個個自半空中砰然墜地,死不瞑目的啞聲嘶吼: “你……好毒……” 牛坤望著滿地死屍,不禁亦對總護法如此明很歹毒的手段,打心裡發毛。 君尚義夫婦兩人即自懷中取出一粒什麼丹藥,塞入背在駱珍珍背上的孫子口裡。隨即,他夫婦二人卓立雨中,低眉垂目,仿若入定。不一刻,他們二人頭頂僅已冒出騰騰白霧。 蒙面總護法望著正把握短促時間,運功排毒的君氏夫婦,語聲溫和道:“兩位賢伉儷,真遺憾,本座必需以如此不太光明正大的方式對付你們。只是,上命難違,而你夫妻二人的功力偏又太過超凡,所以逼得本座不得不以此詭計取勝了。” 他無視於君氏夫婦頭頂越冒越盛的霧氣,徑自接口道:“其實,你們實在不需要試著想以內力將毒逼出,因為二位緊賢伉儷所中之毒.名曰:嗤心火。此毒普通人中了,還可能有藥救;但是若是習武之人中了,越是運功催逼,毒性發作得越快。像剛剛的齊老三,他若不妄動內力,想擊殺本座,也不至於死得恁般爽快。” 此時,君尚義臉上已是一片如炭火般的排紅之色,他散去還毒內力,頭頂霧氣隨之消散。 “不錯。”他緩緩開口道:“此毒越通越是往內腑鑽滲!我們這還真格的是著了邪門歪道。” 他這雖是說給駱珍珍聽的。 此刻,駱珍珍的臉色,也和他一模一樣,是一片異常赤紅。 蒙面總護法再次以閒話家常的口氣道:“先前,本座已提醒二位,令公子乃是栽在毒上,而你們居然還未曾注意提防,真是遺憾。” 君尚義平靜一笑,問道:“你可是趁我夫婦正與淮南五鬼及巢湖七惡動手之際,以鼓掌及彈衣的動作為掩飾下毒的?” “正是。”蒙面人頷首道:“君老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如果當時沒那麼分心,本座想陷害你,恐怕也非易事……” 他語氣微頓,接又慨然道:“說老實話,像君老這般的對手,本座實在極為不願以此不入流的手段對付,無奈之處,尚請二位見諒。” 君尚義忽然呵呵輕笑起來:“總護法老弟台,說實在的,我可真是佩服你呀! 你不僅陰險毒辣,而且虛偽矯情;同時,你更是一個極端不要瞼的傢伙……” “夥”字出口,君尚義暴起發難,右手倏然揮斬,一道晶瑩絢爛的冷電,畫著完全的弧度.直洩丈尋之外的總護法而去。 |
第二章 二小出江湖
這名總護法不敢大意,手腕翻處,兩柄樣式極為普通的鋒利匕首赫然在握,他的身軀以極小的弧度飛快地閃擺開來,揚手之間,一陣“叮叮噹噹”宛似鐵匠打住的金屬碰撞聲,密急響起! “牛坤!你還不動手嗎?” 總護法與君尚義這看似一劍,其實為百餘次揮砍所融幻的冷交擊之下,竟也被逐退半步。於是,朝仍站在一旁發徵的牛坤冷冷一喝。 牛坤仿佛剛從一場惡夢中醒過來般,機伶價打了個冷顫,忙不選擇動著手中光禿禿的喪門幡,上前夾殺君尚義。 已經中毒的君尚義,此時一旦運到出招,立刻感覺到體內之毒,宛如燒紅的炭一般,據朝五腑六臟裡鑽。 那種嗤心火辣的痛苦,不禁令他面容抽搐,混身更是汗出如漿,出手越見呆滯散亂。 駱珍珍自是發覺自己老公情況不佳,正待上前想助時…… “快帶桂兒走!” 君尚義強抑著毒火攻心之苦,嘶聲大喊! 駱珍珍急得雙目泛淚,尚未決定是否該照老公的話去做,那邊 總護法冷笑發言道:“君家夫婦,鴛鴦快侶,君夫人怎麼可能捨得獨自突圍。” 他手握短匕,雙臂翻拋著大圓弧度,由內而外,由外而內,迅速的翻纏揮絞。 於是一圈圈的刀鋒冷芒,便如瀚海漩渦般,激旋回盪,連空氣都似經不起這陣狂攪,打著轉子發出一陣陣怪異的“嘶嘶!”輕嘯! “別聽他鬼扯,快走!” 君尚義奮力揮劍回截蒙面總護法如此詭異且極霸道的怪招,一面催促急吼! 只這一分神冷芒閃映處,血漬立現。 君尚義左肩處隨著他回身旋閃,一溜血珠子拋灑入空。 “當家的!” “爺爺!” 駱珍珍和她背上的孩子,不約而同,發出回聲的驚呼! “快走!” 君尚義再次催喝,整個身子亦凌空飛起,手中長劍,微顫如波,眩目的劍光伸縮吞吐,霍然一抖之下,沉沉的雨幕中,墓地,竟有千百個明晃晃、充燦燦的圓月紛紛墜落下來。 總護法和牛坤在如此浩然犀利的劍式之下,不由得齊齊閃退,朝後躲避這威力輝宏的笑月劍法。 駱珍珍猛一咬牙.趁著敵人退閃的這些微空隙,身形一晃,徑自朝屋後的小河掠去。 總護法見狀冷哼一聲,閃避的身子猛地振臂拔空,人若流光,直撲駱珍珍身後而去。 身形凌空的君尚義,不持身子往下落右手持劍猝然揮甩,整個身子使籍這甩劍之力,如鏢射向總護法後背背心。 同時,君尚義手中劍勢再展,一片涵蓋三丈方圓有金的光孤,霍然有聲的撲向總護法如虹的身形。 總護法驟覺背後勁道逼人,不容輕忽,雖然眼看著即將攔下駱珍珍,亦不得不放棄追殺,身形猛洩,直朝地面撲躲。 只這微頓片刻的時間裡,駱珍珍業已掠至河邊。她一回眸,正好看見力竭而墜的君尚義,被牛坤的喪門幡一下擊中,掉落地面。 她心痛如絞,灑著眼淚,低喃道:“憑我君家夫婦之名,豈可命喪於一個三流貨色之手?” 她驀地橫心,一咬牙,右手軟劍倏揮,河邊一株約有環抱粗的空心枯木,已被她斬斷一截。 她迅速將背上的君小掛解下,將空心的枯木套在孩子身上,滔滔交待道: “桂兒,你聽好,我君家一門無端招此橫禍,全是為了一件叫做千佛塔的寶物而起。眼前陷害咱們的人,有一個外號叫西陲一梟的人,名叫牛坤。另一個主謀,是一個專門拿錢替人殺人的神秘組織裡的總護法。你記清楚了嗎?” 君小掛睜著又黑又亮的丹鳳眼,淚眼汪汪,似懂的非懂點著頭。 “好乖!”駱珍珍手撫君小佳的頭,含淚笑道:“待會兒,奶奶要把娃兒放到河裡而去,桂兒抱緊身上的枯木頭下去游泳,如果遇著浪打來了,就像平時爹爹教的,把呼吸閉住,隨著河水往前跑,懂不懂?” 君小桂點點頭,吶吶地問:“爺爺和奶奶不陪桂兒遊嗎?” 駱珍珍鼻頭更酸,雨中早已分不清是淚是雨的便咽道:“爺爺和奶奶不能再陪桂兒了!孩子;你一定要記注,若是老天有眼.讓你渡過這一劫,保住了性命。 將來長大,要查清楚你爹和你娘的生死和下落;記住要替爺爺奶奶報仇,” 她背後,拼鬥聲更近了些。駱珍珍明白.自己的老公正豁命阻攔敵人的追殺,但顯然快攔不住對手了。 她抱起枯水環看的君小桂,奮發力朝河中拋送出去。 “孩子,你自己保重!” 哽聲嘶喊中,君小桂平穩的飛入河中,載沉載浮。 一個浪撲來,他忙不迷閉上眼,屏住呼吸,等浪頭過去,他浮上水面.正好看見駱珍珍揮劍回撲斬殺了手持喪門幡的華坤。 他看見爺爺披頭散髮,混身染血,依舊和穿著寬袍子的蒙面人糾纏不休。 突然間,君小桂感到一股驚慌襲來。 因為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就要再也看不見爺爺奶奶了!好像,自己就變成孤伶伶的一個人了。他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種感覺,他就是覺得驚惶無依…… “爺爺……奶奶……” 隨著河水奔騰之勢,君小桂順波飛流;他極目望著岸上越來越遠的人影,忍不住惶然的放聲尖呼! 又一個浪打來,嗆了他滿口泥水,令他咳個不停,等他再度抬著頭,睜大眼,岸上搜巡爺爺奶奶的身影時,他看見蒙面人的手揚起,一道噴泉般的腥紅血箭,自爺爺胸前高高噴起…… 他瞪大了眼,再也叫不出聲。 他看見爺爺在雨中砰地摔倒…… 他看見奶奶尖叫著撲向蒙面人,卻被蒙面人揮手打得飛起來,摔在地上不動了。 他看見蒙面人像飛一樣的沿著河岸跑著,是在追自己。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 透過雨幕,小桂木然瞪著雙眼,望著蒙面人追綴的身影,在黑夜中逐漸模糊不見。他突然明白 爺爺奶奶死了! 他永遠再也見不到疼他、愛他的爺爺奶奶了。 一個浪打來…… 昏然中,小桂本能的閉上眼睛,屏住呼吸,隨波飄向沉澀黑暗的惡夢之中…… “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 黃山之美,美在它兼有泰山的雄偉,華山的險峭,衡山的雲煙,廬山的飛瀑和峨嵋的的清秀。 山之美,美在那奇松挺秀蒼鬱.剛勁多皆怪石奇巧如仙如獸;更美在那奇峰之間縹緲騰繞的雲彩煙霞,波漾起伏.宛若仙鄉。 在這片艷岩危崖爭奇競秀的靈山之境。自有不少出塵隱士、仙道奇人、有感造化如此獨寵之美妙,在此結廬,避世索居。 就在這蓮花峰向陰的谷底,有一處怪松懸結。飛泉如碎,鳥獸難渡的窄狹平坡,隱現於巨木參天的絕地之間。 說是絕地。這片不太寬闊的平坡,卻已經被人整闢成一畦一畦的菜圃。 時值初夏,這片克難式的菜園子裡,正是綠意盈眸,收成可待的光景。 午後的陽光透過林間,灑落園中.仿佛跳躍在這片綠意之上;徐徐的和風,拂過生機盎然的園田,更令這寧靜的小園增添了幾分活潑。 一陣輕微的“喀喀”碰撣聲,顯示出正有人在這片可愛的小菜田裡工作。 打這巨木林間望去,一條青衣人影正挑著一擔水,自林端另一頭的飛泉邊輕快行來。 看個仔細,這青衣人影,居然只是個年約十七、八歲,面容純樸,身材壯實,臉色微褐,一副生就慣於勞動的壯稼小夥子。 怪了! 這麼年輕樸實的小夥子,怎會躲在如此出塵之地“隱居”?這個年紀就隱居,似乎太早了些吧! 這個小夥子走進菜園,放下肩著的水桶,極頭朝園子左面看了一下,不禁在臉上浮現一抹和煦的笑容。 他回頭彎下腰,徑自舉起桶內水瓢,動手灌溉。 菜園左側,引起眼前小夥子面露微笑的,原來是一名年僅十五、六歲,臉盤兒生得極為俊美,著一雙瑩澈黠亮,微微上挑的丹鳳眼兒的半大娃子。 這孩子不是別人,正是昔日那個目睹至親遭人慘殺,落于河中,隨波亡命的君小桂。 小桂蹲在一顆剛剛開始結球的某藍葉眼前,手裡拿著一支細小枯枝,神情專注的逗著一條蟋在某藍菜上面的綠色小毛蟲,玩得渾然忘我。 瞧他不時發出咯咯低笑的模樣,就知道他和那條毛毛蟲玩得可開心吶! 如果不是在他眼眸深處,隱蘊著一股冷清內斂的神韻,從他如今純真、平靜和帶笑意的臉龐上,實在很難看出這孩子竟也曾在生死關口打過轉了。 年紀較大的小夥子專心著手上的工作。 小桂專注的和毛毛蟲玩著。 在這個渺無人跡的寧靜谷地裡,時間仿佛也凝住不前。 不知經過多久的時間,小桂和毛蟲玩膩了,拋開手中枯枝,起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忽然,遠方的天際,飄過一抹淡薄如氛的淺黃色煙霧,小桂抬起那雙斜飛入鬢的劍眉,凝目望著那抹黃色煙霧,口中嚷嚷道:“師兄,你快看那邊天上,那是不是玉屏峰上隱醫爺爺的煙霧傳訊?” 小桂的師兄抬頭眺望,沉穩道:“沒錯,江爺爺從未施放過此種煙訊,看來,他那裡是出了緊急狀況了!” “那我們快回去。”小桂催促道:“師父一定正等著叫我們過去看看。” 小掛的師兄一點頭,迅速收妥灌溉菜園的用具,與小桂二人沿著谷底平坡往北電掠而去。 瞧他們師兄弟二人縱掠之間,身形這般輕盈流暢,不難看出他們倆都具一身不錯的功夫哩! 不多時,他們二人業已掠進群峰盤結的山區,極其識途的穿梭於棘木茸茸之間。 隨即,他們來到一處絕壁峭的和奇峰前面,眼看著此地已是絕路,但二人知末曾稍停,只是將身一縱,躍上半空.延手攀著突出崖間、盤根虯幹的老松,和附壁蔓生的重藤,身若赤猿般,輕巧的朝門上騰升。 盞條光景他們師兄弟倆已留至雲霞畏繞的峰頂。 頂前,兩方丈高巨岩相擁夾立,中間一道約有一眉之寬的巨罅,半掩於霞霧之中。 毫不猶豫地,小桂帶頭鑽進石罅。 穿過那道僅見一線天光的裂罅,眼前為一塊奇石環立的平地,平地上數棟房舍,俱以山巖及松幹所築成,別有一股堅實沉穩的風味。 此時,峰頂上風勢略緊,吹得薄霧四下穿繞,來去無定,更為眼前石屋增添幾許飄逸氣息。 小桂一縱已至廈前,尚未入門,便已扯起嗓門,大聲嚷嚷:“師父!出現緊急情況啦!” 一邊叫嚷,他腳下不停的衝入主屋正堂。 他那師兄見他竟如此性急,不由得頻頻搖頭,苦笑不已。 小桂進屋之後,但見屋中無人,不禁納悶地搔著頭,咕嘟道:“奇怪,師父哪兒去了?他沒說今天要出門呀!” 這時,小桂的師兄也已進入屋內,同樣奇怪自己師父跑哪兒去了? 小桂自師父平時坐的竹榻上,拾起一紙素箋,瞄眼之下,忍不住哇啦驚叫: “師兄,師父留書出走啦!” 他師兄忙不迭擠過來。 只見柬箋上寫著:“客途、小桂二徒知之:玉屏峰上,為師之志年知交隱醫江水寒命中遭劫,為人所囚,需汝二人速往解救。此去,爾等涉入江湖風波,路途凶險.唯盼吾徒加意小心,謹防詭計,尤其小掛,命中注定,多恩怨是非與殺劫,染血或已不可避免,切記得饒人處且饒人,莫要趕盡殺絕,以免有違天和,汝二人見此留言.為師業已西行訪友,短期之內,不再回來,汝二人收拾妥當,可徑自下山,無需等候為師。此去千里路遙,吾師徒自有再見之時,江湖險惡,吾徒宜自小心謹慎。切記!切記!” 師父十月手喻” 看完信箋,小桂和客途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怎麼會這樣?”小桂茫然苦笑道:“師父真的狠得下心,把咱們倆就這麼踢出山去啦?” 客途無奈道:“師父會做這種突兀的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咱們還是聽話,收拾收拾,準備下山吧!” “也罷!既然木已成舟……”小娃一掃消極之態,嘻嘻笑道:“咱們也只有乘舟揚帆,到外面的花花世界闖它一闖啦!” 他和客途對望一眼,兩人難掩即將下山的興奮,忍不住一陣咯咯直笑;隨後,各自回房,便循著下山的路徑,離開居住了十餘年的峰頂石屋…… 小桂和客途上了蓮花峰,沿著僅有足寬的險峻小徑,一路西行,凡再降升,時而循徑,時蹬疊級,繞過層曲奇詭的羅列峰林,終於來到四面岩壁環聳的玉屏峰。 他們倆正頭痛著該往何處去尋找隱醫江水寒的住處,一抹輕談到幾乎難以令人察覺的黃色煙霧,自二人所立左側的深塢中,若有若無的飄出。 他們二人對望一眼,振臂朝那深塢撲去。 只見深塢之中,山石皆緊,獨有一青石如龍婉蜒塢中,龍首處垂空尺餘,竟有水珠下滴,煞是神奇。 就在這青石傍,一棟雅緻茅廬靜靜地停立於夕照之下,仿無人煙。而那抹幾乎不見的黃霧.便是自後屋的煙囪裡,斷續飄出。 “哇!”小桂讚賞道:“我以為咱們蓮花峰已經是夠美的啦!沒想到這裡也別有天地嘛!” 客途呵呵一笑:“我聽師父說,這位隱醫所住之處,取名青龍軒,我只道是隨便叫叫的,沒想到真有一條青龍在這裡。” 他人二人援下腳步,慢慢朝茅廬行進。 兩人邊走邊轉頭朝四下打量。 小桂喃咕道:“師父信上提到說,隱醫爺爺被人所囚,顯然已經不在此地。 不知道這股黃色警訊,究竟是誰發出的。” 客途朝四周望瞭望,攢著眉道:“小桂,你覺不覺得這裡好像太沉靜了些? 沉靜得近乎死寂。” 小桂點頭同意道:“這裡的氣氛詭異一些,不像是好路數。” “小心點!”客途提醒道:“師父在信中一再交待,咱們往後的路,可得千萬謹慎。依我看,約摸就是指從現在開始啦!” 二人不覺地放輕腳步,幾乎是躡著手腳,來到茅廬前。 茅廬的門扉半掩著,一股淡淡的藥味和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自屋內飄散出來。 小桂和客途不約而同皺了皺眉,客途上前一步,掩向門側,輕輕一推,竹門“伊呀”而開。 小桂探頭朝裡瞥望,未見任何異樣,便朝客途搖了搖頭;二人這才一起小心翼翼的推門而入。 一進門,只見地上一灘濃稠的血漬尚未幹透。 這道血漬一路朝屋後拖曳過去,顯然是受傷之人掙扎著朝裡面爬行。 他們倆循著血漬來到廚房,只見一名花甲老僕僵臥在灶口,一隻手猶擱在灶門內,已被燒得焦黑。 他們倆趕上前去,輕輕翻過屍體。 客途難過道:“這人應該就是平時服侍江爺爺的老僕人江福,他一定是在江爺爺遭劫時被滅口的。只是他拼著最後一口氣,爬到這裡來施放煙霧訊號,好通知咱們青龍軒有變。” 小桂檢視屍體上的傷口,恨聲道:“一刀刺透心臟,下手利落;顯然行兇之人功夫不差,而且心狠手辣。” 客途放下尸身,沉聲道:“江福死了.江爺爺失蹤,咱們無法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不如四下找我,看能不能直到一絲蛛絲馬進。” 他們倆分開身,在屋裡屋外掛尋了半天,卻沒找到任何線索。 眼看著天色漸暗,他們二人只得放棄搜查,找了處地勢較高的位置,合力將老僕江福埋葬。 小桂和客途二人在墳前默禱道:“江福爺爺,你的主人失蹤了,我們也找不到什麼線索,不知道他到底被什麼人.帶到什麼地方去了。只有請你在天之靈保佑,指引我們,早日找著他,將他解救出來。” 是夜,他們二人便在青龍軒休息一晚。 隔天清晨,空氣中還留著夜裡的涼例,林間晨霧尚未消散,小桂和客途即已離開青龍軒,趕赴茫茫前程。 路上,他們經過幾處茅庵。 打聽的結果,庵裡的僧道都說最近沒有瞧見有人從山上下來,他們兄弟倆是唯一的一對客人。 他們二人百思不解之下,總算開始見識到江湖人物的“神出鬼沒”是怎麼一回事了! 數日後 他們倆終於離開黃山山區,沿著坦坦大道,朝有人煙的市集徒步而行。 小桂抬眼瞥了眼惡毒的日頭,揮汗道:“師兄,依你看,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咱們要如何打聽隱醫爺爺的下落? 客途揚著後腦勺,頭大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若是照師父在信中提示的,咱就應該先設法進入江湖再說。” “問題是……”小桂噴舌道:“江湖在哪兒哩?咱們到底要如何投入法?” 客途苦笑不已:“別問我,我還是不知道,以前在山裡師父什麼都教,就是沒教‘江湖’這玩意兒!你叫我怎麼回答你?” “師父也真是的。”小桂發著牢騷道:“要走也不把事情交待清楚,莫明奇妙就把咱們放生出來,這豈不是叫人前途茫茫嘛!〝客途尚未答話,肚子突然“咕咕”直響。 他呵呵失笑:“你聽,我的肚子說話了,它說‘待會兒進城,你們不用忙著入江湖的事,倒要先忙著祭五臟廟。呵呵……” “說得挺實在的。”小桂嘻嘻笑道:“不過,前幾天咱們都是靠著幫農家打工,才換了幾頓飯吃,身上一點盤纏也沒有,待會兒進城,要如何祭五臟廟?” 客途想了想,笑道:“這簡單,大不了再餓一餐,咱們在城裡先打個零工,賺點銀子就是了。” 小桂頷首道:“也只好這樣嘍!反正在咱們想出該如何進入江湖之間飯還是得吃,就先想辦法賺些路費好了。” 隨著他二人無心的閒扯,高聳的城牆已出現在路的盡頭。 小桂這才注意到,黃土道上行人已逐漸增多,更有牽著驢子馱貸的,或是推著獨輪板車載東西的,各種形形色色的人熙來攘往。 隔著城門還有一大段距離,小桂他們便已隱見人城的人排成一隊,不知在等什麼。好奇之下.他們向身旁經過的獨輪車夫打聽,這才知道,原來想進城,還得檢查有沒有路條才能通行。 “這下可麻煩了!”客途傷腦筋道:“咱們身上哪來什麼路條,沒有路條怎麼進城?” 小桂眼珠子一轉,已經有了計策:“大不了不走正門嘛!就憑咱們翻山越嶺都能如履平地的本事,道還會翻不過那道牆?” “翻牆?”客途忍不住嘿嘿失笑道:“沒想到咱們俠客還沒當,就先幹起梁上君子來了!” 他若知道,多數的俠客也都是用小桂所提議的方法,進出牆門,大概會笑得更愉快。 他們二人既是決定翻牆而入,自然趁著距離城門還有段路,就轉向人煙稀少的田郊,準備找個合適的地方登牆拜訪眼前這座大城。 轉了半天,他們終於好不容易在城南郊外,找著一處荒涼無人,而且城牆上藤摹蔓生的好地方,輕鬆地攀藤越城。 他們倆躍下的地點,正巧在一座荒蕪的大宅院旁。 小桂指著大宅院,咯咯直笑:“師兄你瞧!咱們晚上住的地方有著落了!就算待會兒咱們賺不到錢,至少不用擔心要露宿街頭了。” 客途瞧了瞧大宅院,亦是甚為滿意的點頭道:“不錯,這宅子雖然荒廢了,不過屋瓦倒挺周全的。咱們晚上就來這裡休息。” 他們二人認清了目標,這才大步的朝著人聲熱鬧的大街走去。 來到街上,眼見店舖林立,人潮擁擠,小桂不禁噴舌嘆道:“哇鷹!大城大府果然不一樣,到處擠滿了人也!” 客途也是首次見識到如此熱鬧的城市,亦是瞪大了眼,呵呵直笑:“哇!好熱鬧!”他們師兄弟倆像對典型的鄉巴佬,一路走一路逛,一邊猶自比東指西的大開眼界。他們二人那副俊祥,可逗笑了路上不少行人。 一時之間,他們便也忘了肚子還餓著的這回事,索性順著三街六市先逛個過癮再說。 要不是客途在東大街上,看到一家糧行前,搬運的工人來來去去,他差點忘了自己還得打工,才能填飽肚子的事。 於是,他拉著小桂來到糧行前,向櫃檯上的掌櫃打聽有沒有活可幹。 掌櫃的用一種不耐煩的眼光,上下打量著他們兄弟倆。 “小夥子……”掌櫃的抽了抽蒜頭鼻,哼聲道:“我們這每一只麻袋,可都足足有二十斤重,你自信搬得動嗎?” “可以,可以!”客途忙不迭點頭道:“二十斤絕對沒有問題。” 他心想:“二十斤算什麼?如果不是還得留點錢給別人賺,我一趟最少可以摃個六袋子!” 掌櫃的“叭啦”、“叭啦”抽著水煙桿,瞄起眼睛道:“我可得先告訴你,你搬一只麻袋,工錢是二分;如果你溜了手捧破麻袋,一只可要賠五分錢。你估量估量自己,能不能做得來,可別到時候摔了袋得靠打白工來補償,又說我欺負了你吶!” 旁邊其他的搬工聽了這掌櫃所開的價碼,就知道這個黑心肝的掌櫃放過欺生。 他們雖然暗裡替客途抱不平,但是得著還得靠他賺錢,自然沒有人開口說話。 客途哪知道掌櫃開的工錢,只有行情的半價。他只要有工找就高興了,自是不會計較錢的多少,要求馬上上工。 掌櫃的大刺刺地朝後頭險喝一聲:“老範呀!你來帶這小夥子上工,告訴他們這裡的規矩。” 糧行裡面有人回應了一聲! 不一會兒,走出一個橫眉豎目,滿面胡渣,打著赤膊,活像攔路土匪的工頭,以不屑的眼光,上下打量著客途。 “乖乖!”客途回頭和小桂交換個有趣的眼神,暗忖道:“哪裡來的大狗熊?” “走呀!”姓範的工頭惡聲惡氣的催喝著。 客途暗裡扮個鬼臉,朝糧行後面走去。 小桂理所當然跟著過去。 冷不防,這個工頭粗魯的揮臂推來,粗聲地道:“去去去!你這小鬼頭跟進來幹什麼?” 小桂本能的塌肩側身,讓過對方推來的手掌。 這工頭一記推空,重心不穩,往前蹌踉,小桂好整以暇的負起雙手,腳尖微抬,絆了對方一下,只聽見一陣“乒乒乓兵”的撞響,那姓範的工頭整個人飛打出去,撞倒了一大堆麻袋,還跌了個狗吃屎。 客途回頭嘆道:“工頭大哥,大家有話好說嘛!你何必對我師弟動手動腳?” 他言下之意其實是指,對小桂動手動腳,倒霉的是自己,這是自找苦吃。 只是,這話的那姓範的耳裡,卻認為客途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故意出言消遣自已。這姓範的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聞言豈有不抓狂之理! “我操你奶奶的!”姓範的出口成臟,叫罵道:“動手動腳又怎樣?老子今天非得教訓: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不可!” 小桂雙眉一堅,不說道:“你這個渾球出口成臟,如果跪下道歉,少爺就不跟你計較。要不,少爺今天就要敲掉你滿口大牙!” 小桂這一變臉,一勝寒森的氣息不怒而成,看得那些擠在糧行裡外看熱鬧的人,全都不由的“突”地心頭一跳。 只有這個霉星高照的範工頭,怒火遮眼,沒察覺服前這個“小鬼”,可不是那種可以隨便捏來吃的軟柿子。 姓範的工頭霍地跳起身來,朝指叫喧道:“我呸!你還想要我道歉?老子揍扁你!” 他猛地一個虎撲,朝小桂衝去,模樣倒真有點戰牙咧喝的凶相。 小掛故意扭頭看著客途,無奈道:“師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惹事的。” 眼看範工頭氣勢洶洶的撲至,圍觀眾人不由得替小桂發出擔心的驚叫! “……”地一聲,才剛擠出眾人嗓頭,小桂已然回頭、揮拳.動作如行雲流水,優雅瀟灑。“僻僻啪啪!” 十幾記清脆的巴拳擊肉聲急由成一片,姓範的工頭已在慘號怪叫聲中,噴著滿嘴紫血碎牙,倒飛而出。掌櫃的一看可慌了,不及細想,已然扯著嗓門,失聲高叫道:“來呀!快來人呀!有人找碴!” “我們找碴?”小桂和客途無辜的對望一眼,忍不住呵呵失笑道:“像嗎?” 不管像不像,糧行裡已湧出十來個牛高馬大,橫肉滿面的壯漢,人人手裡持棍帶棒,不容小桂他們分說,一湧而上,手中棒棍揮舞砸努,雨點似的猛朝小桂他們二人身上招呼。 “哎喀!打死人啦!” 小桂戲謔的叫聲剛自亂軍之中傳出,一股如山的氣流平地旋起,將那十幾個大漢砸落的棒棍悉數反震而回,敲在他們自己的頭臉之上,痛得這些人哀哀大叫! 這些惡漢還在叫著,小桂右腳倏伸碎掃,這些人立刻如遭重擊般,紛紛滾跌摔撞,剎時亂作一團。 那個掌櫃的早已嚇得縮在櫃檯後面,瑟瑟直顫。 客途看著已是一團混亂的糧行,嘆口氣道:“我看,這個工咱們是打不成了!” 這時,糧行外看熱鬧的人群裡,有些好心一點的,壯起膽子朝小桂他們叫著: “小兄弟,你們快走吧!剛剛已經有人去報官了,這城裡的縣太爺和這家糧行老闆是拜把子的叩頭兄弟,這寥若是鬧進了衙門,你們可就討不了好的。快走吧!” 小桂他們二人在圍觀群眾善意催促下,朝眾客氣的拱手離去。 打不到工,他們師兄弟只得打了處免費奉茶的茶站喝它個飽,然後回到先時越牆進城所看中的那座荒宅裡休息。 他們二人才剛在灰塵滿布的大宅子裡,找著個淨處和衣躺下,突然聽見屋子外面人聲雜沓。 “快!四處找找,一定要搜出那兩個小鬼,帶回衙門給二爺處治。” “何方,帶些弟兄進這破宅子看看……” “找仔細了,別讓他們跑了!” 小桂和客途同時彈身而起,互望道:“哇呀!咱們好像惹上麻煩了!” 小桂皺著眉頭道:“官商勾結,鐵定不是什麼好貨色。咱們若被綁進了衙門,肯定是有理三扁擔,無理扁擔三。” 客途愁眉苦臉道:“我是擔心,他們若要咱們賠償損失,咱們拿什麼賠?說不定會判咱們在那糧行做永遠免費的白工吶!” “不是不可能哦!”小桂抿嘴道:“若真這樣,咱們哪還有機會去闖江湖!” 客途眨著眼道:“所以說……” “咱們溜!”小桂極有默契的嘿關接口。 這時,已有人聲自荒草叢生的宅子前庭傳來。 他們倆嘿嘿一笑,轉進宅子後面,自另一頭翻牆而出,溜之乎也! 是夜。 星光燦爛,一月如弦。 小桂和客途這對難兄難弟為了逃避官兵的追緝,索性循著白天入城的原路,再次潛越城牆,回到城外荒郊,找了座破廟躲起來,傾聽夏蟲卿卿和肚子咕咕! 他們倆枕著臂,躺在廟中僅有的殘破供桌下,目半頹的屋頂望出去,看著眾星拱月。 “其實……”小桂以打著商量的口氣道:“師兄,你知道,我身上還有一塊金鎖片,雖然不大,不過……” “不行!”客途一口打斷道:“那是將來如果有機會,你和爹娘相認唯一的信物。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你都不能賣掉它。” 小桂翻身側臥,望著客途道:“不是賣,我只想把它拿去當。” “不行!”客途更加堅定的反對,同時也翻過身,瞪著小桂,認真道:“師父說過,我這個當師兄的,除了幾個大原則要堅待之外,其他什麼事都可以依你、順你、寵你,甚至聽你的。而很不幸的,與你身世有關的事,就是我必須堅持的原則。所以,這個事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你不可以賣金鎖片,也不可以當金鎖片,反正你不能讓這個金鎖片離開你身上,離開你的視線。這件事就這麼決定,師兄我說了就算。” 他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一翻身,又仰躺回去閉上雙眼,表示討論結束。 “好吧!”小桂終於無奈的仰面躺下,咕吶道:“誰叫你是師兄,反正比大小,我也比不過你,只好聽你的啦!” “少囉嗦,睡覺。” 客途故作嚴肅的打斷小桂的嘀咕,結果,他們二人的肚子同時發出一陣“咕咕!咕咕!”的飢餓聲,在沉靜的夜裡,顯得特別響亮。 他們倆倒過頭,對望一眼,實在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沒辦法。”小桂拍著肚子,吃吃笑道:“餓得睡不著。” 客途瞪著星空,閒聊道:“咱們的師父外號不死神仙,聽說他已經能知過去。 未來,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曉得咱門現在的情況?” 小桂突然一骨碌翻身,改成俯趴的姿勢,雙手托著下巴,緊閉著眼睛,口中念念有問道:“師父,我肚子餓!師父,我肚子餓!師父,我肚子餓!師父,我肚子餓!師父。” 客途莫明奇妙問道:“你在幹什麼?念咒呀?” 小桂頑皮的撐開一隻眼睛,眨了眨,戲謔道:“我聽師父說過,咱們有個心法叫‘天地一心’。就是說,如果你的靈台夠澄清的話,你就可以感應想感應的人事物,或者讓對方接收到你的念頭。我是想試試著靈不靈嘛!” “嗯!”客途弄笑道:“什麼跟什麼?大地一心,是師父近年來才參透的一種聚於密法,需要以極為深厚的內力為基礎,才能到達你所說的那件境界。哪是像你這樣咕噥就成了的,我看你真的是餓瘋了!” “好玩嘛!”小桂咯咯直笑:“反正睡不著,閒著也是閒著,當然得打點事情來娛樂自己。” 說著他無聊的翻身躺回地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一時之間,他們二人都沒再說話,只是似醒似睡的假寐起來。 忽然 靜溢的夜裡,隨風傳來一陣隱約的叱喝之聲! 客途驚醒過來,推推小桂,輕聲道:“你聽到什麼沒有?〝只這半刻,叱喝的人聲仿佛又朝破廟這邊接近了些。緊接著,一陣細碎的叮叮噹噹聲響起,像是兵刃交擊所造成的結果。 小桂朦朧道:“誰那麼大的興致,半夜不睡覺,跑到這荒郊野外來打架?” 說著…… 他突然清醒過來,猛地彈身坐起,興奮道:“啊哈!那是江湖中人在夜鬥!” 客途亦是兩睛發亮道:“嘿嘿!江湖人管江湖事,這可不是讓咱們給碰上了!” 小桂跳了起來,嘿然直笑:“咱們正愁找不到過江湖的門路,這下子‘門” 可是自己跑來了!師兄,快點!咱們快去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江湖事,等著讓咱們來和。” “走!” |
第三章 人小鬼大
他們二人一閃而出,朝打鬥聲響起處,電射而出,生恐去得慢了,萬一錯過趟入江湖渾水的大好時機,那豈不就可惜了。 隔著破廟不足百丈遠的地方,有一片稀稀疏疏的林子。現下,正值開花季節,每棵樹上都開滿潔白如雪的小白花。只要風兒吹過,滿天落英便宛如紛濱瑞雪,在風中優雅的翻飛,那景象真是美極了。 此時,雖僅是夜風微微,但小白花紛墜如密雪,有時迴旋飛掠,更速於撲火之蛾。 當然,這些小白花不是被風所吹落。 它們是被作中激鬥的氣旋所摧墜,正不斷隨著拼戰雙方攻拒的勁流,上下穿繞翻飛。 激戰的雙方,一共只有五人。而且,還是以一敵四,且戰且退的局面。 迷朦的弦月灑落的是黯淡的月光.透進林中,就更顯得錯落與淒迷。 小桂他們很快便已來到疏林邊緣,隱在樹後,好奇與新鮮兼而有之的朝林中觀望。 雖然只能籍者透入林中那不太明亮的月光探看,但是,他們還是很容易就看清林內動手之人的模樣。 那個以一敵四,並累得汗流使背仍在挨打的人,赫然只是個與小桂年齡相近,長得濃眉豐唇,輪廓深刻,略顯清瘦的褐衣少年。 而圍攻他的人,一個是年約四旬,中等身材,博唇如削,面容冷厲的持劍紫衣人。紫衣人左右,是一對手持金瓜錘,面貌酷似,身形魁梧的黑衣壯漢;另一人,則是名背脊微駝,面加重棘的六旬老者,他背上雖也背著長劍,但此刻劍仍未出鞘,只憑一雙乾癟枯黃空手,就逼得褐衣少年幾度險象環生。 褐衣少年且戰且走,逐漸退近小桂他們藏身之處。這時 駝背老人呼地騰空而起,揚掌揮掃出渾厚剛猛的力道,隱含呼呼風雪之聲,攪動滿天似雪落英,威猛至極的撞向褐衣少年。 就在同時,紫衣人的另二名黑壯漢,也不分先付的出手夾擊,三件兵器自四面八方如閃電般朝褐衣少年身上罩落。 褐衣少年瞪目如鈴,驀地,他身形突兀一矮,整個人縮起身朝地面上撲滑出去。 砰地悶響聲中,褐衣少年左胯已被駝背老人的掌風掃中。 他雖是狼狽已極的滾出丈尋之外,卻也籍著駝背老人的掌勁的推送,即時避開其他三人要命的攻擊。 紫衣人怒極叱道:“臭小子,看不出你居然如此滑溜!” 他身形如電,再次揮劍撲擊。 褐衣少年披頭散髮,強忍著左胯的抽痛,狀極狼狽的正自地上半跪而起。他一看紫衣人再度殺未,當下,左手並指如刀虛空揮劃一陣,口中同時暴喝聲: “起!” 咻然一道劍光直射紫衣人,令追擊中的紫衣人大吃一驚,忙不迭揮劍砍向那道森冷寒芒,同時奮力振臂,猛然朝後倒掠,無暇再追殺他上的褐衣少年。 “叮噹”聲中,那柄離奇飛射紫衣人的寶劍,隨著紫衣人掃擋之勢已被磕飛。 有人叱喝一聲,閃身追去接回遭磕開利劍,而那人竟然卻是那個駝背老人。 駝背老人身手利落的接回自己兵刃,旋身瞪著依然半跪於地,猶自喘息不已的褐衣少年,冷冷道:“小鬼,看不出你年紀不大,卻能施展茅山派的鎮派秘學移劍術。無怪乎你有膽子傷害老夫的親孫,老夫倒是有些小覷了你!” 褐衣少年原本窘迫的處境,因他這把詭異的移劍術突襲成功,而暫緩了動手。 他慢慢的站起身來,竭力平穩著氣息道;“關駝子,虧你還是個在道上開了宗,立了派,有名有姓的角色。自己的孫子在外面浪蕩成性,甚已調戲良家婦女,你捨不得管那也就算了,少爺看不過去,替你教訓一頓,你非但不思檢點,反而帶著兒子替孫子出頭,聯四人之手,欺侮我一個後生晚輩,你羞也不羞?敢請你風雷門的名聲,就是靠這種不要瞼的手段聞出來的!” 關駝子聞言,剎時,臉色變得異常冷澀,酷厲道:“小鬼,你將為自己所說的話感到後悔,老夫原本只想廢了你,饒你一條狗命。但是現在,老大一定要殺了你。” 褐衣少年嘶啞嗆笑道:“對!殺了我,免得風雷門今晚這檔子不要臉皮的醜事宣泄出去,從此臭名迎風傳揚數千里!” “爹……”紫衣人冷然開口道:“何必跟這小鬼廢話太多,早點子掉他,替凡兒報仇,咱們也好早些回去休歇。” 關駝子緩緩點頭,沉聲道:“小鬼,你自己命短,莫任老夫心狠……” 他話還沒完,小桂施施然的自樹後行去。 “是誰在替少爺收魂?”小桂嬉皮笑臉的岔言道:“幹嘛沒事‘小桂’‘小桂’叫個不停!” 客途也自林木後現身,猶自對小桂這個趟入混水的籍口,呵笑不停! 對立的四人均不料這林中還有別人,微怔之下,各自提神戒備這不知是敵是友的二人。 不過,不可諱言的,身陷絕境的褐衣少年見有人出面架梁,不管對方是敵是友、顯然情況對自己似乎較為有利。當然,心情可比先前稍感輕訟。 “你是誰?”關駝子冷聲喝道:“沒事闖入江湖紛爭裡頭,難道不怕把小命給弄丟?” 小桂故作愕然狀:“你剛不是一直在叫我嗎?我還以為你認識我,這才出來和各位打個招呼的嘛!” 關駝子皺眉道:“我叫你?老夫根本不認識你,怎麼會叫你?” 小桂故意斜他一眼,佯喚道:“我就是‘小掛’,小掛就是我。你既然不認識少爺我,為什麼少爺正在樹後賞月賞得挺高興,聽故事也聽得頂開心,你這老小子非得千呼萬喚的猛叫‘小鬼’,把我給叫出來才高興!” 這下子,關駝子可聽出小掛有意打碴來著。 只是,他打量著眼前這兩個不如死活,想橫架梁的“小鬼”,實在想像不出他們能有多大本事。因此,他頗為不屑的冷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你看,又叫了吧!”小掛雙手插腰,再次岔言道:“這個小掛、小鬼是不可以亂叫的,否則少爺我一旦誤會了,是很容易生氣!” 他故意打斷關駝子的話,明擺著是不將這個風雷門的創派掌門放在眼裡。當然,其實小桂根本還搞不清楚“風雷門”在江湖上究竟算什麼東西,究竟又有多大的威風和勢力? 只是,眼前那名紫衣人,也就是“風雷門”現任的掌門,江湖人稱紫衣飛星的關家駒,卻無法忍受小娃如此目中無人的狂態。 “無知小輩!”關家駒怒聲道:“在我風雷門之前,豈容你張狂?左右護門何在?” 那一對相貌相似,手持金瓜錘的黑衣壯漢,齊齊躬身回答:“屬下在!” 關家駒重哼一聲:“去將那個不知死活的小鬼給我廢了!”“遵令!” 那二位仁兄一揚手中重逾百斤的金瓜錘,惡狠狠的瞪著小掛,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客途呵呵一笑,攔在小桂身前,卷著衣袖道:“想欺負我師弟,也得問問我同不同意吶!” 關駝子已經不耐煩和他們如此挾纏,揮動手中長劍,冷嗤道:“想死還怕沒鬼可做?上!” 風雷門的兩大護門應諾一聲,揚錘撲身,動若蒼鷹撲兔,暴烈的舉錘砸向客途。 面對對方很烈的攻擊,客途還是好脾氣的呵呵一笑,他居然不退不閃.右掌當胸直豎,左掌劃個小弧斜劈出。 客途的出招看似沉緩無奇,狂撲而至的二大護門一聲冷笑剛出口,卻駭然發現客途的手掌已然印到自己的胸前。 冷笑驀地變作驚叱,這二大護門急忙回錘擋向客途攻勢,但是 “砰!”然悶響,客途已一掌震得撲來的二人倒摔飛去! “哇!”地一聲,這二大護門同時噴出一口鮮血.踉蹌落地之後.腳下猶自“ !”連退三大步,險些腿軟的一屁股坐倒於地。 客途一招傷敵,當場震住風雷門上下和那名褐衣少年,唯獨小桂,一個勁兒鼓掌叫好!客途收手而立,朝小掛擺手笑道:“這沒什麼啦!我只是佔了他們輕敵的便宜,要不這二位護門,大約可以支持個十來招沒問題。” 他們師兄弟倆是就事論事,實在話實說。但是,那邊“風雷門”的二代掌門,卻聽得氣衝牛鬥。 “狂妄小子!”關家駒手舞長劍,跳腳大罵道;“本掌門就讓你見識一下本門的真功夫。” “唰唰!”急響中,關家駒劍若流虹,飛卷客途。而在那無數冷芒的流虹之中,隱隱有星芒穿射。 褐衣少年忍不住揚聲道:“小心他那招‘燦出星飛’,劍勢之中央有暗器!” “多謝警告。”客途朗笑聲中展開身形,有如行雲流水般的飄忽游移開來,輕易就避開了關家駒的暗器。同時,他雙手或拳或掌,旋展出輕靈巧妙的招式,空手不讓的和關家駒戰得有來有往。 關駝子不愧是老江湖,當客途一招震傷他的二大護門,他便直覺到眼前這二個陌生的小子恐怕並非易與之輩。 如今他凝神往視著客途所用的革法,心下更是大凜的忖道:“這是什麼掌法?” 居然連老夫都看不出它的變化?” 關駝子暗吸口氣,抑住心中震撼,朝身後二大護法沉聲道:“你們不上,還怔在那兒做什麼?”二人護法慌忙恭應一聲,再次持著金瓜錘上陣。 小掛跨身,本要阻攔這二個黑衣護門,但是,一對森冷的寒光,阻斷他的去路。 關駝子劍出如濤,語聲冰冷道:“小鬼,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原來.關駝子人老成精,已經察覺出眼的這二個身份不明的小鬼,雖然不知是哪個高人門下,但卻是剛被放出來磨練江湖的雛兒,因此功夫固然高明,不過經驗顯然相當生嫩。 像這樣的小子名不趁早除之,日後終成大患。 於是,他當然顯不得老前輩的風範或威望,一上手,便到猛處殺,打算就地擺平小掛他們。那邊 褐衣少年神色不定的望著正與關駝子動手、似乎有些力不從心的小桂,以及正以一敵三,顯然應付已是相當吃力的客途,心中暗自算著自己究竟該溜,或者留下。 老實說,風雷門的卑鄙無恥,今晚他可算大開了眼界。關駝子和關家駒的無賴護短,比起江湖傳言更有過之。 加上人家的功夫,顯然不是他能對付地來,就算加上眼前這二個拔刀相助的陌生人,好像也沒什麼勝算的樣子,留在此地…… ”恐怕不見路數!”褐衣少年暗自沉吟著:“但是……如果這樣拍拍屁股走人、好像又有點不夠義氣,真是傷腦筋!” 他這廂正舉棋不定的猶疑著,小桂卻在關駝子威猛的劍浪之中,哇哇叫道: “餵!老兄,如果你還沒力氣過來幫忙,至少藉把劍給我用用吧!我這空手對敵的結果,就快被人家吃死死啦!” 關駝子嗤鼻道:“憑你這小鬼的本事,多把劍、少把劍,結果還是一樣,只有死路一條。” 小桂身形曼妙的穿梭在關駝子那縱騰飛掠的劍勢中聞言.不服氣道:“老駝子,你說這話可就叫誇張了!你以為自己這套破綻百出的劍法能奈少爺我何?我之所以還沒動手拆穿你的台,那是因今我的撥雲掌還沒練到家,所以不能像我師兄一樣,單憑一雙肉掌就能打遍天下。我比較厲害的功夫是劍術,你若不信,就讓我拿把劍,咱們重新比劃。” 關駝子“嗤”地冷笑一聲:“你是癡人說夢!” 原本有些去意的褐衣少年,不禁有趣笑道;“人家風雷叟關星玉,關老駝子前輩可是憑他那套風雷掌和三十六式飛雲劍法,在江湖上闖出偌大的一片天,更建立了赫赫有名的風雷門也!你居然敢批評他的劍法破綻百出,難道你的劍術會比他還高?果真能破得了他的劍招?” “是不是,試了就知道。”小桂嘿笑道:“如果沒有點本事,你以為我憑什麼到現在還能夠在他的劍招裡走來走去?” 褐衣少年本是故意拿言語消遣風雷叟關星玉,但是小掛卻只是單純的實話實說。不過,他這番“實話”,聽在成名已有二十餘年,而且個性老好巨滑的風雷叟耳中,可就大大的不是滋味了。 關星玉怒極反笑道:“好個狂妄無知的小輩,竟敢在老夫面前如此大吹法螺! 好好好……老夫如果不給你一個機會試試,你還真以為自己可以蹦上了天!” 說著,他圈劍而回,躍身停戰,形色暴烈的朝站在一旁那褐衣少年擺頭吼道: “宋小千,還不快快將你手中之劍,交給這個不知死活的小鬼,好讓老夫來領教一下他的‘高招’!” 這老駝子幾乎是咬著牙,切著齒,硬生生加不屑之至的吐出“高招”這二個字。 宋小千終究不是少年心性,乍見眼前情況竟有如此戲劇性變化,在好奇與湊熱鬧的心情趨使下,早將逃走的念頭拋到九霄雲外。 他忙不迭將自家的佩劍塞進小桂手裡,興致盎然的退讓在側,好整以暇的抱起雙臂,等著做那壁上之現。 小桂有模有樣的拈了拈手中三尺青鋒,抿嘴一笑:“輕了些,不過,將就著用用還可以啦!”另一邊 關家駒明明眼看著自己老父即將收拾掉小掛,卻不知為何突然停手,竟打算和那小鬼“比劍”,心中自是大感納悶。 簏戰中,客途卻是呵呵笑道:“哎呀呀!想和小掛比劍?你聽我說,那個老駝子注定要踢中鐵板嘍!” 紫衣飛星關家駒以堂堂一門之主的身份,聯合門下二名功力不差的護門,久戰之下,居然擺不平一個默默無聞,而且年僅弱冠的對手,早已是氣得眼冒火,鼻噴煙。 這下,再聽到客途這番“胡說八道”,簡直是暴怒如雷的大跳其腳。 他根本忘了還得維持什麼掌門形象,出口成肥的咆哮道:“放屁!就憑那個胎毛未脫,我用一隻手就能掐得死的半大小鬼;他也敢拿劍向我爹遞爪子?他才叫做 買滷魚放生,不知死活!” 客途依然好脾氣的聳肩笑笑:“信不信由你,如果不你信,咱們何不停手,一起過去瞧瞧。” 關家駒本要答應,忽又眼珠子一轉,連連怪笑道:“小子,你想找藉口歇手罷戰,以求得苟延殘喘的機會?你以為本掌門這麼容易就上你的當?你想得太美了!兩大護門,還不加把勁,儘快將這小子給廢了!”轟喏聲中,戰況再緊。 客途咬牙以撐,依然開朗笑道:“師父平說過了,這個世界實在是顛倒。所以我說真話,反而沒有人相信。” 不讓他有更多發表感想的機會,關家駒和二大護門的攻勢,已將地逼得他有點捉襟見肘,窮於應付,無暇多言。 小桂當然明白客途那邊戰況不利,他更清楚,纏戰時間如果拖長,倒楣的肯定是自己一方。 因此,他手領劍訣,故意大刺刺的吃喝道:“老駝子,你注意了!”本少爺指導你用劍!” 原來,本性精靈的小桂已經看出,關家父子的脾氣暴躁,頗容易受激,因此故意拿言語撩撥對人,目的只為了替自己製造有利的致勝良機。 果然,風雷叟關裡玉正如小桂所望,被這簡簡單平的幾句話,刺激得跳腳,衝動之下,揮劍就砍,一副恨不得將小桂碎屍萬段的模樣。 小桂見這老小子果然中計,動手出招之間,氣勢雖猛,但招勢的前後呼應卻不嚴謹,破綻百出。 這小鬼,人禁樂得齊心裡暗自偷笑:“原來‘武林前輩’的程度,不過如此嘛!養氣的功夫實在足,太差了!呵呵呵……” 於是,他定心靜慮。抱元守一,捧劍於胸,神色煥然,以一種超乎他年齡所應有的沉穩與雍容之態。見招拆招,見勢優勢,輕易化消關星玉這一陣狠砍猛殺。 關星玉也不愧是成名二、二十年的江湖老鳥,經此一陣急攻,竟然無功而退,心中不免微該,當即拋開衝動,身形微退,正擬重整氣勢,再圖進攻。 但是 “老駝子,你覺悟得太晚啦!” 小桂吃吃笑弄聲中,抓緊關星玉頓閃而逝的瞬間,手中長劍霍然揮斬,於是 半空之中,驀然閃現出層層波浪般的光華。 光華微然顫動中,忽然有團圓亮如月的光影,自震顫的波浪裡幻上浮現。 關星玉沒料到看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小桂,居然有本事施出如此沉穩老練的劍法,凜然之下,一式“流雲飛瀑”濺灑著咻咻寒光,反檔小掛劍招。 剎時,月影與寒光相觸。 一陣刮人耳膜的金鐵交擊聲,伴著如颶突起,四溢穿射的勁流,叮叮噹噹響透夜空!滿天非花,在這陣激盪迴旋的勁流中狂舞。 小桂的身子便隨著翻匕的焰花,姿態曼妙的飄然退掠。 關星玉卻在這互震的勁道中,閃身連晃,直避七步之外,方始拿極站穩。 他們二人首遭的接觸,顯然關星玉略吃一點小虧。 “看吧!”客途得意笑道:“我說你那個駝子老爹打不贏的,你還不信。” 關家駒雖感意外,但面子上可不能不強硬吼道:“放屁!” 他手中的劍,舞得更急、更兇了。因為,他總得替在那方失利的老爹,在這邊找回點顏面嘛! 風雷叟關星玉一招失利,不由得暗暗吃驚,同時,也在心中暗自尋思道: “奇怪!這小鬼的劍法,我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待他多想,小掛已再度揚劍,欺身直上。 這小鬼口裡還挺不饒人的嘻嘻嘲笑道:“我說老駝子,關老爺!你剛才可真有武林前輩的風範,一讓居然就讓了我七步。你何必這麼客氣呃?你如果太客氣了,少爺我也就不好意思贏你太多哩!” “小鬼,狂妄!” 關星玉有些掛不往臉冷叱一聲,手中長劍猝然飛斬,“飛雲劍法”中最為犀利的三招,“雲煙漫世”、“風湧雲動”和“岫出星飛”,一起狂掃齊出。 凌厲的劍光,頓時化做一片有形的雲霧,發出咻咻銳嘯,宛似自天上轟然覆落般,毫無間隙的猛朝小掛周身丈尋方圓範圍內,暴烈襲至。 而在這片劍光凝成的酷厲雲霧中,更有點點星光交相飛射,不僅詭異已極,更是肅殺狠厲之至! 小桂雙目圓睜,大叫聲:“好!” 他驀地雙手握劍,修沉猛翻,環體猝揮,於是 森森劍氣嘶嘯聲中,劍影如山轟起,層層重重。 而在如此重疊的劍山之間,忽有無數圓弧猝然飛現,正當這些弧光展現之際,林中頓時有千百個明月映空溜瀉! 連串細密的爆震綴合著金鐵互擊的震鳴,隨風飛舞的百花,忽如炸開的白雪,隨著猛朝四同排擠的潛勁,呼轟滾盪,激湧飛射。 迴旋衝撞的勁流,帶起上沙飛揚,煙霧瀰漫上.巨木頹折的喀啦聲直響! 一旁觀戰的宋小千驚呼一聲,腳底猛點,身如輕煙,迅速奔退十丈之遠,直到躲出林外,方覺壓力稍減。 原本交戰中的客途和關家駒等人,也被這陣衝盪的勁流,逼得心頭一窒,出招散亂,他們忙不迭各自收手,晃身側掠,急急避向遠處。 半晌之後,塵灰消散。 小桂已與關星玉相隔六尺,如鬥雞般對峙而立。 他們二人所站位置三丈大圓之內,林水全毀,無一完整,連地面也像被剷平了似的凹陷一圈。 小掛臉色蒼白,柬發的頭巾已失,不過髮髻卻沒被挑散,他雙手技劍於地,急促喘息著,左膀上一圈血漬正透衣而過,迅速的殷開,除此之外,小桂身上並無大礙。 小桂對面的關星玉此刻也以微微喘息,他除了一頭已見斑白的灰發有些凌亂之外,渾身上下倒是毫無損傷,連一身衣袍也都整整齊齊。 但是,他卻是滿臉的震撼與激動,連他握劍的右手,似乎也有些不可扼制的微微抖顫著。 客途急忙掠向小桂,二話不說,立刻出指如風,幫小掛封穴止血上藥療傷。 宋小千滿面驚服的踱回林內,嘖嘖嘆道:“乖乖!你到底是打哪兒來的怪胎? 明明和我差不多的年紀,居然有如此高明的本事和功力!” 那邊,關家駒也帶著二大護門,趕上前探視他爹的情況。 小桂沒有回答宋小千的問話,反而目注關星玉,嗆笑道:“老駝子,看來這場硬拼,你倒是佔了點上風。你這近乎一甲子的功力,的確不是唬人的吶!” 關星玉神色古怪的反問道:“小鬼,你剛才用的,可是君家關月劍法?” “是,也不是。”小桂模稜兩可的回答,隨後好奇的反問:“你也知道笑月劍法?” “江湖之中,又有誰不知道笑月劍法?”關星玉深沉道:“小鬼,你與君家有何關係?” 小桂撇嘴一笑:“我姓君,名小桂。你說。我該和君家有什麼關係?” “什麼?”關家駒訝然道:“你就是君桂丞的兒子,君小桂?” 關星玉雙目微睜,瞪視著小桂,稍頃,他神色一黯,喃喃道:“好……好! 君家有後了。” 他還劍入鞘,神情依然古怪道:“小鬼,今晚這檔子事,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就此揭過,宋小千……” 他側首,冷冷瞪著褐衣少年,道:“你與凡兒這筆帳,咱們先記下了!錯開今晚,以後哪邊遇上,咱們哪邊再算。走!” 關星玉頭也不回的掠身離去。 關家駒再次惡狠狠的瞪了宋小千一眼,這才帶著二大護門追著關星玉的背影而去。 “餵……”小桂怔然招手道.“老駝子,你們走呀!我還有事想……問你吶……” 他有些洩氣的望著消失在黑暗中的風雷門等人。 宋小千在一邊,嘿嘿笑道:“關老駝子遇上君家人,不走才怪呢!” “呀哈!”小桂回過身,得意笑道:“跑了一個,這裡還有一個。我說,這位老兄……請了!” 小桂突然朝小於有禮的長輯到地。然後瞅著對方若有所思的嘻嘻笑了起來! 小千被他笑得心裡在發荒,怪叫道:“餵餵餵?你幹嗎這樣子看人?人家說‘禮多必詐’,你問莫非有什麼企圖?” 客途被他緊張的樣子逗笑;“我們哪會對你有什麼企圖!我們不過是有些事,想請教你罷了!” 小千以懷疑的眼光瞅向他們二人,質問道:“你們想問什麼?對了,你們二個,到底是誰?” 小桂見他如此神經質的樣子,忍個住就想逗他,索性更加促狹的嘿嘿怪笑,然後伸出一隻手,搭上小千肩膀,一副與他十分親密的架式。 “可惡……”小千嚇得跳起來,一把推掉小桂的胳膊,警告道:“小子,你少來這一套!少爺我可不是人妖,少跟我玩斷袖子的那一套!” 小掛和客途終於忍不住,雙雙抱著肚子發出一陣足以將死人吵活的誇張大笑…… 依舊是城南荒效。 也依舊是小掛他們先前歇腳的破廟。 小掛和客途二人,正咀嚼有聲的啃著小千“貢獻’出來的隨身乾糧,不待咽下滿口的食物,小掛已迫不及待的伊晤問道:“餵!老兄,你剛才為什麼說,姓關的那個老駝子遇見君家的人,不走才怪?” 小千稀奇的反問道;“怎麼你家的事,你自己居然不知道,還得問我?” 小桂撇嘴過:“我三歲時就遭到家變,差點死在河裡,幸好被我師父救回黃山,一待就是十來年。直到幾天前,才和我師兄莫明奇妙的被師父放出山,我不知道自己家的事,可多著吶!否則,你以為我是提議咱們先回這破廟休息做啥?” 小千恍然道:“哦!原來你打算向我打聽消息。成,既然你替我解了危,我也該有所回報。你想問的事,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客途呵呵失笑道:“瞧你把話說的,好像我們救你是為了和你談生意似的。 我們那有這麼冷血?” 小於睨眼道:“人本來就是很現實的動物,只要有利自己,犧牲別人算得了什麼?如果對自己沒有利益的事,肯定不會去做。這就是人性,我早看透了啦!” 小桂作個鬼臉道;“老天,你這人未免將人性看得大悲觀了吧!” 小千諷笑道:“不是悲觀,是實際。江湖之中,本就是爾虞我詐,人與人的相處相交,多數是為了互相利用。這年頭,說什麼以誠相待人氣相交,那是笨蛋才做的事。你們如果不信,等多吃幾次虧,多上幾回當,自然就明白啦!” 小掛他們兄弟倆總覺得他的話未免太過偏激。 但是對這種自由心證的話題,多加急辯也無意義,只有和小掛對望一眼,不予置評, 小桂嘻笑訴道:“隨便啦!利用就利用吧!我說,小老千,既然你願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麼就趕緊讓我利用一下,說些我原本該知道的事,給我聽聽如何?” 小千挺喜歡小掛這種爽朗的個性,心情不知不覺地也跟著愉快起來。不過,他倒還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名字已經被叫歪了,他頷首呵笑道:“沒問題,我就仔細說給你們聽,其實,關老駝子和你們君家的關係,可以說是錯綜複雜,因為,他成名得相當早,三十歲以前憑著一手流雲劍法,幾乎打遍天下無敵手。當時,你爺爺九霄落虹君尚義,也以自創的關月劍法名動江湖。 既然同樣是使劍的行家,關老駝子便耐不了寂寞的跑去向你爺爺挑戰,結果輸了。這麼一來,他當然是賠上了風雷叟威名,自然也就恨死你爺爺!” “他這是自找的嘛!”小掛搔著頭,無奈道;“怎麼能怪我爺爺呢?” 小千點點頭道:“關老駝當然也知道這場沒趣是自己找的,所以心裡固然不爽你爺爺,也只能自個兒生悶氣了,後來,有一回他讓仇家給暗算,險些賠上老命,就在正這危急的時候,你猜準救了他?” 小桂眨眼道:“我爺爺?” “才不是!”小千嘿笑道:“是你爹,關月劍神君桂丞救了關老駝的命,還幫他療傷解毒,然後護送回風雷門。” “難怪!”小掛忍不住吃吃直笑:“我爺爺打敗地,我老爹救了他,難怪他見了我要作辣,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好一走了之。” 客途呵呵失笑道;“天底下的事可真巧,沒想到你和江湖的首度接觸,居然又是架了風雷門的橫樑,君家和關家的因緣,不可謂不深吶!” 小千岔言問道;“對了!君小桂,適纔關老駝子問你用的是不是笑月劍法,你回答說是,也不是,這又是怎麼回事?” 小掛抿嘴笑道:“是,是因為那的確叫笑月劍法,不是,是因為我施展的笑月劍法,已經過我師父的增減潤飾,改良過了,和原來爺爺所創的劍招不太相同。” 小千恍然點頭,好奇問道:“你們的師父是誰?姓啥名何?是哪一門哪一派的?” 客途搔搔後腦勺,苦笑道:“咱們的鄰居說,師父的容貌十年都不曾改變,所以送他一個不老神仙的雅導。至於哪一門哪一派,師父不曾說過,我們自然不清楚。” “不老神仙!”小千攢眉思索半天,最後搖頭道;“江湖中沒中說過這麼一號人物,他有多大年紀?” “不知道?”小掛學他師兄,扭著頭苦笑道:“我師父是鶴發童顏的類型,如果光看臉,好像只有三、四十歲的樣子,不過聽說他很久很久以前就是那長像了,否則人家怎麼會叫他不老神仙。” “聽說?”小千嗤嗤失笑道:“像你們這麼迷糊的人,也敢出來問江慚?難怪公摸不著江湖的邊,你們真是太混了!” 小桂哄嘻笑道:“混就混吧!反正不也是有了開始、對了,你是不是還知道其他和君家有關的事,譬如十三年前,江湖中對君家有沒有什麼傳言?” 小千扮個鬼臉,哼聲道;“開玩笑.你知不知道,君家在江湖之中,是那種站在風頭上的人物?君家的事蹟,是江湖傳言最熱門的話題,只要是在江湖上跑的人,誰沒聽過君家的故事!” 他歇口氣,接道:“尤其是十三年前,笑月劍神君桂丞受人臨終之托、將武林中人人夢狀以求的千佛塔,送往某個不知名之地,而引來無數想要奪寶之人的陷害與追殺,最後不知為何失蹤,生死不明,至今都還是江湖中人津津樂道的一個迷吶!” “真的?”小桂喃喃道:“我爹失蹤了,訖今生死不明?” “還有……”小於瞅著小桂支支吾吾道:“你娘,就是前任的星月宮官主,凌雲仙子玉秋彤,被控為了防止千佛塔去處洩密,下令屠殺位於鄂北的新州城外南三十裡地,名為北塘村居民一百三十七口。 而你娘為了證明自已無辜,甘心放棄抵抗,武功受禁,被武林聯盟收押下牢,等候受審。她本是期望你爹能為她查明事實真相,以昭清白,但是,因為你爹突然失蹤,那件屠村案件自然變成懸案。 後來,武林聯盟以申冤時效已過,你娘查無反證,落實了她的罪名,便將她廢去武功,囚於總壇的死牢之中。” “你說什麼?”小桂突然變得面無表情,目光清冷的瞪著小千.以一種令人懷疑的奇怪腔調緩緩道:“能不能麻煩你再說一遍!” 破廟裡剎時瀰漫著一股幾乎可看的濃烈危險氣息。 小千被這突如其來的詭橘氣氛,壓得心頭沉窒,不自覺地加速說話速度,劈哩啪啦道;“反正,簡單的說,就是你娘被人廢掉武功,現在正關在黑牢裡。被關了這麼多年,不用猜也知道.她的情況恐怕不會太美妙。所以我建議你這個當兒子的,最好先設法將她救出來,再談其他。” 小桂依然定定的瞪著小千,只是,他的眼神似穿透了小千,正望向某個深透迅虛無的空間般木然。 小千早被他這種古怪的眼神看得心底直發毛,連口大氣也不敢喘,深恐任何最輕微的妄動,都會為自己遭來無妄之災。 此時,一股酷厲的威助感,漸漸自小掛周身上下散發出來,冰冷而強烈,宛似刮過冰原的淒厲寒風。 客途直覺地感受到,小掛正將自己退入一個冰冷、漠然的殼裡,他已無法再有理性的思考。 客途靈光一閃,墓地想起自己曾經見一次小桂此刻的模樣。 “快閃!” 客途驚叫一聲,伸手拉著小千胳膊,猛然揮臂朝破廟外倒射退去。 廟中,小桂墓地爆出“啊……”地一聲狂吼! 隨著這聲狂吼,無數凝若有形,宛似怒天般的勁道,以小桂為中心,驀地朝四面八方迸射開來! 原來頹傾的破廟,登時如中炸藥般,“轟!”地一聲,爆散粉碎。 石碎沙飛之際,殘梁斷水,泥灰碎瓦,有如流星雨落,蓬然四散,好不壯觀。 饒是客途知機得快,拖著小於搶出廟外,卻依舊被這陣突起的狂隨勁流所波及,衝撞得兩人蹌踉不穩,歪斜直退。 等到灰沙消散,塵埃落定之後,他們二人也已經是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
第四章 賭場顯身手
小千嗆得滿口沙灰,呸聲道:“我的媽呀!這是怎麼回事?” 他走神一瞧,乖乖,眼前那座破廟竟然已被夷為平地。 而小桂昏迷不醒的癱倒幹地。 客途忙不迭晃身射向小桂,仔細持他檢查一番。 小千隨後掠近.三分關心,七分好奇的探問道:“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客途徑自伸出右掌,抵向小掛心窩,以內力幫他運功療傷,一邊關道:“沒事,這小鬼只是耗力過度,有些虛脫。” 小千看得目瞪口呆,傻了半天方始吹了聲長長的口哨,嘖舌道:“乖乖!你居然可以一面替人運功療傷,一面開口說話!那你的功力豈不……” “平常得很,到目前為上,尚未超過一甲子。” “怪物!”小千駭然搖頭道:“看作出不過十七、八歲小紀.你是怎麼練出這般高強的功力?” 客途認真的想了想,老實說:“應該是我師父的功勞,大概是他所傳的心法,比較特殊的原故。” 小千苦笑道:”說實在的,茅山一派在江湖上雖然名氣不小,也已擠入堂堂十大門派之一,不過,跟你們這一比,好像就稍為差了一點點。” “真的嗎””客途聳肩笑道:“我和小鬼才剛下山沒多久,還不很清楚自己的本事算不算好!” 說完,他也收回抵著小桂胸前的右掌。 小千見小桂尚未清醒,不由得問道:“這小鬼真的設事?怎麼還沒醒?” 客途輕笑道:“我已經帶動他體內的真氣,讓他自動循環運轉。只要小鬼體內真氣運行過十二大周天,他就會醒過來。” 小千點點頭,坐回地上,問道:“剛才究竟怎麼了?真的是這小鬼發功將這座破廟給拆了?” 客途頷首道:“沒錯!” 小千駭然咋舌道:“乖乖!這小鬼的功力真的如此驚人?” 客途呵呵輕笑道:“其實,你只要想想小桂的身世背景,自然不會對他擁有如此驚人的威力感到驚訝。” 他看著依舊昏迷的小桂,回憶道:“我還記得師父帶他回來的那個黃昏,不過才三歲多一點的他,卻因為身中奇毒,命在旦夕,而他體內的毒,居然連我師父都解不了。你要知道,憑我師父當時的醫術,雖然還不敢說到了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境地,但是,天底下卻已經少有我師父親何不了的奇毒雜症。所以你就應該能猜得到他體內的毒有多厲害了吧!可是,小桂居然中毒近旬左右還沒斷氣,這豈不是奇蹟。 後來,經我師父仔細診察的結果,發現他已打通了奇經八脈,所以才保住了一條小命。” 小千吹了聲長長的口哨:“才三歲就已經打通奇經八脈,難怪這麼厲害。” “不僅如此。”客途接著笑道:“根據隱醫爺爺的說法……” 小千插口問道:“隱醫爺爺又是何人?” 客途說明道:“他算是我們的鄰居,我和小桂跟著師父住在黃山蓮花峰上修練,而隱醫爺爺就住在玉屏峰鼎谷的青龍軒。他姓江,名水寒,聽說幾十年前是在大內當御醫,這次我初小桂下山,就是為了他的緣故。” “江水寒?”小千皺著眉頭,思索半天,茫然道:“沒聽說這號人物,他大概不是江湖中人。算了,不管他!你剛說,根據這位隱醫江老人的說法怎樣?” 客途笑道:“根據江爺爺的說法,小桂應該是在母體內,也就是在他母親懷著他時,就已經被刻意的滋補培育了。所以他一出生,體質便已優於尋常嬰兒,再加上不到三歲便已被人以金針易脈的方法,打通奇經八脈,一旦修成上乘的內功心法,其成就簡直不可預計。” 小千忍不住咯咯失笑道:“原來他是個被人刻意培養的落難寶寶。” 客途點點頭,又道:“不過,小桂雖然先天、後天的條件都異常優越,但是像剛才的情況,那是因為小桂受到太強烈的刺激。精神上不堪負荷,他為了逃避內心的痛苦,潛意識的封閉使自己所有的感覺,讓心靈變成一片空白,因此才能由無知覺的狀態下,將蘊藏於體內源源不絕的真力,悉數爆發出來。 這種情形,只有在他三歲時,當江爺爺治好他所中之毒,他醒來之後,憶起目睹祖父母被殺的慘狀,發生過一次。 若是平常時,由於我們對師父所傳的心法尚未完全參透,所以小桂能運用的功力,仍然有限。” “不會呀!”小千反駁道:“我看他在對付風雷門的關老駝子時,他的劍法也是一級棒的嘛!” 客途舔舔嘴唇道:“哦!那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小千好奇的問。 客途娓娓道:“那是因為,小桂在被我師父救起時,除了頸上的一塊金鎖片,只有在地貼身的肚兜暗袋裡.藏著一份臘封的君家劍法秘決。他對這二樣東西特別有興趣,也特別用心。我師父見他真的有練劍的天份.還特地將君家劍法去蕪存精,創演了一套更精堪的月明劍法傳給小桂。據我師父說,這套劍法已經超越有無,堪為劍門止境,若是將其口訣全部滲透,身即是劍,劍即是身,則必無敵於天下。” 小千聞言,心裡不以為然的暗想:“他們的師父到底是誰?居然敢如此臭屁!” 客途歇口氣,才又接道:“其實,小桂目前對月明創法的領悟,也不過才五成左右。他才剛由有招,逐漸步向無招的階段,功夫還差得遠見!” “還差得遠?”小千這下可怔得合不攏口,傻眼道:“那種本事,還叫差得遠,那要練到什麼程度,才算不錯?” “當然是要練到……”小桂不知何時已轉醒,依然躺在地上,病慪慪的開口: “劍即身,身即劍,意生劍至,無堅不摧,才算大功告成。” 客途高興道:“小鬼,你醒了!身體覺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小千卻是失神的喃喃咕噥;“劍即身、身即劍,念生劍至,無堅不摧……這豈不是成了神話?” 小桂神色疲乏的坐起身子,有氣無力的回答客途道;“我沒事。剛才一下子耗盡精氣神,現在雖然功行圓滿,內力充沛,不過身體的虛脫,還沒那麼快復原,大概還行休息個把時辰,我才有力氣活動。” 客途天看天色,道:“差不多也快大亮了,這個多事的夜,可真是漫長!” “天亮後你們倆有啥打算?”小千順問道:“是不是要到武林聯盟救人?” 小桂疲倦一笑:“救人是一定要救的,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得先辦。” “什麼事?”小千好奇的問。 小桂和客途對望一個眼,默契十足的同聲嘿笑道:“你知不知道哪裡可以賺到路費?” 城內。 又是掌燈時分。 小桂和客途二人頭戴羽冠,身著華眼,足登軟底快靴,手搖風雅折扇,一副跨紈子弟的打扮,火搖大擺的朝人聲鼎沸、燈火通明的北大街逛去。 就在他們倆行經的路線沿途,偶而可見成排的海報文書貼在牆上,圖文並茂的指明通緝他們二個“逞凶傷人的惡徒”。 不過老實說,現在就帶小桂他門故意站在海報文書前面,也沒有人會當他們二人是通緝犯。因為,以他們現下的裝扮,實在很難讓人相信緝捕通告上寫的。 面的會是眼前這兩位公子哥兒。 北大街,能在入夜後如此熱鬧,不是沒有原因的。 因這個城裡最有名煙館賭坊和“養雞戶”(妓院),全都集中在這條大街上。 所以,太陽才剛剛下山沒多久吶,一些不甘寂寞的人兒,也不管祭過五臟廟與否,全都像蒼蠅見了蜜糖似的湧向這條街。 客途一邊搖著不挺順手的扇子,一面前咕道;“那個小老千,真是不夠朋友,一聽說咱們決定去找武林聯盟的山門,居然忙著和咱們劃清界限,死不肯帶路。 就連上這賭場,也不願意陪咱們來,真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 小桂呵呵笑道;“師兄,其實關於小老千的態度,你只要想想他所說那套‘互相利用’的現實理論,也就沒啥好意外的。再說,咱們要到武林聯盟救我娘的事,搞得不好,就要流血拼命,他不願意去才好,畢竟我們跟他也不過是‘露水姻緣’,彼此認識只有一個晚上,如果有個什麼萬一,咱們豈不是太對不起他?” 客途撲味失笑道:“什麼跟什麼?你居然連露水姻緣都用得上,真是有夠亂七八糟!” “此姻非彼姻……”小桂黠渲眼笑道:“是你自己思想不純潔,才會想入非非,誰亂七八糟來著?” 客途呼聲哭弄笑道:“是!你最乖,你純潔,每次闖禍害我跟著倒霉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他刷地收扇,遙點行不遠處貼有通緝令的磚牆。 小桂扮個鬼臉,悶聲笑道:“我早說了,我不是故意的嘛!只是事情碰上我,通常會變成麻煩,我又有什麼辦法。” 這時,他們正走近一座懸著“大發賭坊”招牌的三層華樓。 客途瞄了一眼高高挑起的大紅燈籠,語重心長道:“小鬼,你師兄我,誠心的希望,咱們今時能順順利利的過個平安夜,賺足路費,好早日上九宮山的武林聯盟,去救回你娘,所以,拜託你千萬安份一點,可以嗎?” 小桂憋住笑意,以手撫心,儘量以最嚴肅的表情誓言道:“親愛的師兄,你的希望一向就是我的理想,我必定全力以赴,以期將之實現!” 客途嘿嘿笑道:“我最怕聽到你說這種話!就我印象所及,只要你擺出這德性說話,師兄我就得準備著幫你收拾爛攤子了!” “安啦!”小桂以扇面拍拍客途胸口,嘻嘻笑道:“我答應你,今晚一定做個乖寶寶就是。我也想儘早上路去救我娘的啦!” 進門之後,小桂他們二人迎面所見,竟是佈置得富麗堂皇的花閣水謝和珍木奇石,更有打扮的妖治豔麗的鶯鶯燕燕穿梭其間。讓人猛一見著,還以為自己逛錯了地方,跑進了此街有名的春宵閣,而不是踏進散財的賭坊裡。 小桂他們在一名穿著黑色勁裝,被黑色頭巾,打黑綁腿,登黑皮軟靴,混身上下都是凶神惡煞般,連那一臉橫肉也是黝黑得發亮,偏又硬裝出滿面謙恭媚地虛偽假笑的人漢接引之下,踏著白雲石鋪成的小徑,穿過消魂窟似的庭院,終於進到賭場的中心 一座分開擺列著各式賭具,如牌九、單雙、骰子。押寶、麻將等等玩意兒的大廳。 才剛踏入大廳,陣陣汗臭夾著脂粉香,鶯聲燕語和著呼虎喝雉的喧騰音浪撲面而來。 小桂和客途被如此的烏煙瘴氣和穿腦噪音,轟炸得只想起身就走。但是,為了更現實的經濟問題,二人也只有無奈的相對苦笑一聲,硬起頭皮往大廳裡闖。 他們倆進了大廳,先是漫天目的的東轉轉,西看看。只見任何一種賭具前,全都圍滿了人,有的在賭,有的在看;但不管是賭的人或是看的人,表情全都一樣的興奮和緊張。 儘管每一張賭台的形狀不一,設備各異,相同的是這些臺子後面,都有一個主事的“師傅”,三名下手,另加幾個也是混身通黑,腰間鼓起,一見即知帶著傢伙的“把台腳”壯漢。 至於場中的客人,有那種和小桂他們打扮類似的跨紈子弟,有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兒,有滿腦肥腸的大腹商賈,有衣履光鮮和舉止粗俗的暴發大戶,也有三山五嶽、橫眉豎目的江湖大爺。 依偎在這些奉金爺們身旁的,除了一些形態輕挑的嬌媚女子,更有些男女不分,扭捏作態的“相公”和“童鮮”穿梭往來,打情罵俏;越發令這大廳裡的氣氛淫穢放浪得令人作嘔。 在這座大廳入口的左側,有樓梯通上二樓。摟梯口處,也有黑衣的大漢門神一般的柱在兩邊看守著。顯然,能上這樓梯去賭的客人,身份地位約模都是高人一等的特殊分身。 小桂他們逛了半天,終於拿著小千慷慨奉獻的十兩賭本,擠到押單雙的賭台前坐定,專心一意,心無窮騖的“賺”起錢來。 也不知道是小桂他們的運氣好,或者是這兩個剛剛攪入江湖混水的半大娃兒們,真有點賭博的門道,不過個把時辰的光景,他們倆已由十兩的本錢,賺進近萬兩的收入。 雖然,小桂他們懂得“大贏小輸”的發財之道,在台面上並未引起太惹眼的注目。但是,以他們二人不大的年齡,偏偏施展如此老練的賭窟生財之道,卻早已讓負責“把台腳”的兄弟,對他們留上了心。 小桂暗自信算了一下今晚的收稅,覺得也差不多夠自己師兄倆開銷好一陣子,便對客途道;“師兄,我累了,咱們回去吧!” 客途早就被這種荒淫怪誕、放浪喧囂的場合轟得頭昏腦脹,太陽穴隱隱作痛,巴不得能早走早好。聞言,自是二話不說,抓起銀票和銀錠,逃難也似的擠出人牆,和小桂一起離開大廳,朝賭坊門口大步行會。 他們倆先前坐的位置,早有人想沾財運似的搶著去坐,展開了別一場昏天黑地的“廝殺”。 同時,一名“把台腳”的黑衣大漢,也悄然打了個手勢.招來另一名護場的兄弟,交頭接耳一陣,護場那人連連點頭之後,立刻匆匆而去。 步下“大發賭坊”台階,客途狠狠吸了幾口冷冽清新的空氣,“呼……”聲道:“哈!這才是人吸的空氣嘛!剛剛那裡面,簡直像人類即將毀滅般的最後狂歡,真是受不了!” 小桂拍拍懷間銀票,搖頭晃腦的提著精神道:“還好,辛苦,算有點代價。 那種罪,一輩子受它一趟,我已經嫌太多了!” 兩個人心有同感的相對一陣呵笑,這才邁步離開依舊燈火通明的不夜之街,朝城裡“日落而息”的另一頭愉快走天。 雖然同樣的一座小城裡,城西這邊的街市,早已門戶深銷,空盪無人。和熱鬧的北街相比,這裡仿佛另一個世界般沉寂。 小桂他們二人享受著今晚難得的寧靜,沉默中,踩著暗夜的隊影,腳步一致的前街尾高掛著招牌的客棧,緩緩而行。 正當他們行經一條暗巷之前,陰影裡、忽有人影閃移、七名人高馬大,滿臉兇像的黑衣漢子,各個手持武器圍了上來。 小桂眼角一撩,懶洋洋的咋舌笑道:“喲!這可不是大發賭坊的護場大哥們嗎?天這麼黑,風這麼大,各位這麼好的興致趁夜出來溜噠啦!” 一個長著一只倒吊眉的護場大漢,不理會小桂的調皮,兇惡道;“小鬼,下次投胎時,可千萬要記住,天底下哪一種行業的銀子可以賺,唯獨賭場裡,不是可以隨便撈油水的地方。” 客途搔搔前額,恍然道:“哦!原來你們開賭坊的、只準客人輸線,不準人有贏錢的?你們這樣只進不出的做生意,未免太黑心了點吧!” 小掛不屑的撇嘴接道:“明著讓贏錢的客人離開,暗裡卻跟上人家幹掉對方.然後將銀子拿回去,這已經不止是黑心而已,根本就叫卑鄙無恥,下流之至!” 吊倒眉的漢子粗暴:“呸!上流也好,下流也好,反正丁二爺的銀子,可不是那麼容易任人拿的。做了他們!” 一聲令下,一個個小山也似的粗野壯漢餓虎撲羊般的高舉著手上家夥,衝向小桂和客途。 眼看著閃著冷冷寒光的刀槍劍棒就要招呼到自己身上,小桂居然動也不動的抱臂站在那兒,愉快的笑著,好像等著被人分屍是一件令他非常高興的事似的。 “等死呀!”客途驚叫一聲,錯步閃身,擋在小桂身前,雙掌齊揚。 一連串的“ !”、“ !”悶響中,撲殺小桂他們的黑衣大漢,去勢比來勢更快前仰面倒摔而出,而這些人手中的兵刃,也變做一堆破銅爛鐵,叮叮噹噹的掉了滿地。砰然的人體落地聲挾著陣陣“欸唷!”的慘叫呻吟,在寂靜的夜裡聽來,顯得特別的淒厲和刺耳。 小桂卻是熱烈的鼓掌叫好道:“好一招漂亮的‘旭日生輝‘,果然是爐火純青的架式。” 客途雙手插腰,惡狠狠的瞪眼道;“奶奶的!你這可惡的小鬼,竟敢如此玩命耍帥,勞動師兄找出手救你!” 小桂滿臉無辜道;“是你自己叫我安份一點的,所以我才沒有動手呀!” 客途一怔之後,好氣又好笑的敲了小桂一記響頭,笑罵道:“滑頭小鬼,耍我!可惡蛋!” 小桂突然“欸唷!”叫了一聲,不過臉上卻沒什麼痛苦的表情。顯然,客途這個當師兄的,可捨不得真的欺負師弟哩! 他們二二人看也不看還躺在地上哼哼啊啊的黑衣大漢們,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徑直朝客棧方向開步走。 就在經過一列海報文書時,小桂突然停下腳步,若有所思的敲了敲貼在牆上,文圖並茂還纏著自己二人的告示。 “啊哈!”小桂彈指笑道;“我就覺得那個‘丁二爺’挺耳熟的,原來就是害我們變成通緝犯的糧行老闆嘛!” 客途嘿然一笑:“沒想到咱們居然和地這麼有緣,如此一來,保證這位丁二爺鐵定恨死咱們倆了!” 小桂哼聲道:“光憑這兩樁‘新仇’加‘舊很’,我就該會砸了那混球的賭坊不過.看在咱們急著趕路的份上,本公子決定放他一馬算了!” 客途呵呵笑道:“你今天果然聽話。” 小桂故意白眼道:“我每大都很聽話,只是你沒發現而已。” “少來啦!” 他們一路笑鬧到客找門口,敲開大門,在睡眼促松的伙計帶領下,儘管安心的投宿去也。 就在小桂他們遭到突擊之處的對街不遠,小千藏在暗處,關注著他們二人的一舉一動。 看到小桂他們進入客錢,小千終於忍不住在暗地嘀咕:“這兩個白痴,不知道自己惹上豐亭縣坐地分贓的大爺,居然不懂得馬上走人,還敢打客錢投宿。他們真的單純得以為對力會這樣就算了,真是自找麻煩!” 他無奈的人搖其頭,隱入黑暗、消失影蹤。 進了客錢的小桂和客途,在名睡眼惺鬆的伙計帶領下,難得奢侈的投進上房,連油燈也懶得熄,便合衣倒頭呼呼大睡。 暈黃的燈火靜靜燃燒著…… 隨著時間緩慢的流逝,耗盡燈油的火光逐漸微弱…… 終於,燈火在一次微然的跳動後,吱地熄滅,房裡登時一片漆黑。 遠遠的街上,隱約傳來三更鼓響,還有一陣隱隱的狗吠聲!叫得有些兒淒涼。 細細地,小桂他們所住房間的窗襤上,突然響了那麼一響。 輕響之後,仍是一片寂然…… 又過了有一陣子,一陣淡淡的白煙,緩緩地自窗縫鑽了進來、先是細細如縷,然後開始大量湧入…… 房間裡頓時瀰漫著一股強烈的甜膩的悶香,原來嗡嗡急飛的蚊蟲,以及在床腳暗處爬行的蟑螂、壁虎,紛紛墜地僵臥。 白色的煙霧,似一層飄渺的薄紗,在房間裡輕盪浮沉。良久之後,才開始慢慢的消散。 這時.糊著白宣紙的細木條窗戶,已被人自外面緩緩推開,一條人影手腳利落,悄然無聲的翻了進來。 這人朝四下一打量,便已注意到半垂著布慢的床上,棉被微隆,看來小桂他們依舊黃梁高臥,不知殺機隱現,死之將至。 來人冷酷一笑,回頭低聲朝窗外打了個招呼,人影再現,又有二人翻牆掠進屋內,除他們如此利落的越窗架子,顯然這些傢伙個個都是練家子。 首先進屋那人朝後來的二名同夥打了個手勢,向床上一指,三人動作迅速的霍然分開,成三角之勢圍向床沿。就在這三人分閃圈圍的剎那,三柄寒光燦燦的勾刃刀,己分握他們手中。 眼前三人小心翼翼的接近床邊,一聲暗號,閃電般撈起布幔,勾刃刀在窗外微光的掩映了,閃過一片寒芒,狠辣快捷的交叉砍向床上薄被裡的人體頭勁部位。 勾刃刀鋒利的刀口“噗嗤”有聲的切入被絮,行刺的三人,在故中的同時.狠得不帶絲毫人情味的手腕齊齊用力翻絞,打算叫受害之人,一刀砍下,便當場身首異處。 只是,當他們手腕用勁的剎那,三人已驚覺所斬之處著力有異。 其中一人,順手一帶勾刀,薄被底下露出被切開的兩個裂口,翻出白花花棉絮的被褥。 這三人原本也都是老江湖,一見情況不對,立即收刀,各自挪位退閃,神色緊張遲疑的瞪起牛眼,住房子四周搜視。 三人之中,一個身材矮胖的赤面漢子,沙著嗓門,低聲道:“大哥,架上的鴨子展翅竄啦!這場面不大對,難不成那兩個混小子撈了銀子,趁夜溜走,卻放布迷蹤,讓咱們以為他們還留在客棧裡?” “有可能。”一名瘦高個兒陰沉著臉,哼的道:“依趙老七的說法,那兩個混球小鬼年紀雖然不大。但滑頭的不得了,所以場子裡的兄弟們才會大意失手。 他們既然知道場子裡找上門來,拿銀子走人是最聰明的做法。” 另一個生得獐頭鼠目的猥瑣漢子,壓著嗓門問道:“咱們要不要追?” 矮胖的紅面大漢低聲嘀咕道:“二爺若是知道被那二個小鬼撈銀子走人,鐵定氣得抓狂,到時候倒霉的可是咱們。” “先遇再說吧!”瘦高個兒的老大跺著腳,恨聲道:“真是找人麻煩的可惡小鬼!” 他們三人面朝屋裡,迅速的倒退向窗口,剛打算縱身離去。 “三位老兄,你們還是甭退了吧!”小桂的聲音突然起自屋中的梁橫上方: “你們若真追了,還不知道得上哪兒打咱們哩!” 三個不速之客驚然大驚,瘦高個兒的反應卻是極快,他右臂碎揮,六點銀光已如星馳射向橫樑上聲音起處。 “欸唷!好狠吶!” 小桂調笑的語聲,用暗器釘木的“奪奪”聲同時傳出。 行刺的三人才剛轉身向窗準備躍走,卻發現客途不知何時早已坐在窗檻上,好不悠哉的翹著二郎腿,正對著自已等人愉快的露齒而笑! “你們好呀!”客途嘻笑自若道:“很遺憾剛剛各位對我們師兄弟倆的行蹤推測錯誤。” 眼前三人齊齊嚇了一大跳,本能的蹬地倒掠遠離客途,保待距離,以策安全。 小桂好整以暇的盤膝坐在頂梁上,雙手托肋接著膝頭,由上而下,陰視著慌張挪閃中的三人,悠然嘖聲嘆道:“師兄,我早告訴你了,不要這麼神出鬼沒嘛! 你瞧,你把人家嚇得屁滾尿流啦!” 在他盤坐的橫樑梁身上.六枚三角尖錐一列排開,支支入木三分的釘在那兒,正自微微地閃著黯藍黝光。 才剛被客途嚇得不輕的三人,驚魂未定,乍聞小桂出聲,立即又忙不迭的抬頭.搜尋小桂的人影。 瘦高個兒的視線瞥及梁上那幾支六角尖錐,不由得頭皮發麻,暗自倒抽口涼氣忖道:“我射出暗器時,明明是分上、中、下三路,向六個不同的方位出手。 這個小鬼卻是用什麼樣的手法,在一眨眼的時間同,將六支飛縹排列的恁般整齊?” 他這廂猶在兀目驚疑,小桂卻似尚未睡醒般,有氣無力道:“我說……各位大哥,你們知不知道,現在是三更半夜也!在這種時間跑來打擾人家的安眠,實在是一件非常缺德的事哩!” 這三名不速之客顯然不明白小桂為何突說此言,不禁莫明所以的面面相覷。 窗櫺上,客途輕晃著雙腿,以一副事不關己的口氣解說道:“我這個師弟呃! 平素的脾氣還算是不錯。不過,如果在他睡覺睡到一半,偏給那種不知死活的人吵醒時,就很難令他保持正常時和藹可親態度了。” 他嘴裡雖是說著話,但眼睛卻只瞧著自己的手指甲,看他瞧得那麼認真的模樣,簡直比欣賞一件稀世珍寶還要用心三分。 這三名前來行刺,卻又出了大糗的仁兄們尚未想清楚,究竟該拿什麼樣的態度來處理眼前的窘境。 客途已對著自家手指甲幽幽嘆了口氣,接口道;“我想告訴各位的是,你們很不幸打擾了我師弟的睡眠,引起他極大的不悅,你們最好開始念佛,自求多福吧!” “然也!”梁上,小桂唱作俱佳的重重一拍橫樑,翻臉冷叱道:“納命來吧!” 隨著他擊梁時所發出的砰然聲響,明明是牢牢釘在橫樑上的六枚三角尖錐,竟像有了生命般的活跳而起,凌空鬥翻,咻地射向行刺之人。 以瘦高個兒為首的三人幾乎異口同聲,怪叫著舉起勾刀刀奮力磕向反襲自己的飛錐。 “叮噹!”聲響,三人手中的勾刀刀雖然擊中三角尖錐,但是刀身竟也應聲而斷。 三角尖錐受擊之後,並末落地。只活一改激射方向,余韻猶存的交叉襲向手忙腳亂中的三名大漢,在他們手上、臂上劃破數道血痕。 “埃唷!不好!” “毒……” 驚叫聲與人體倒地時控翻桌椅的乒乓碰撞聲亂成一團,當眾聲俱寂,地上已多了三具中毒面亡,七孔流血的屍體。 “見血封喉!”窗櫺上,客途嘖嘖嘆道;“乖乖,暗器居然餵上這麼強烈的毒藥,未見也大狠了吧!” 小桂自橫樑上飄然跌落,吐吐舌道:“我本來是想嚇唬他們。哪知道這毒鏢居然如此霸道,害他們在翻本的機會都沒有。” 客途搖著頭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那個瘦高個兒若是知道,自己竟也有誤中自己毒鏢的時候,就不會在鏢上餵以如此歹毒的毒藥!” 他躍落櫺檻,踢了踢漸僵的屍體,攢起眉道:“這裡咱們是住不下去了,你打算怎麼辦?” 小桂磨拳擦掌怒哼道:“他奶奶的!真是‘君子可以讓予一,讓予二,讓予三,但對小人莫可空讓也,否則謂之孬’!咱們若再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他們大概還以為咱們是吃素的,找起麻煩就沒完沒了。” 客途苦笑一聲:“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好吧!反正惡人原本就得靠惡人來磨才能見效,這場麻煩橫豎是免不了的啦!” 時已四更。 熱鬧的北大街經過一夜的喧騰,也逐漸有了曲終人散的冷清意味。 只是,大發賭坊裡卻宛然不知休息為何意義般,仍舊熱鬧滾滾,囂喧如常。 小桂他們卸了華服偽裝,二人俱是一身素雅的青布長衫,直趨賭坊之前。 賭坊所屬的黑衣守門大漢看到如此不起眼裝扮的二人步上台階,猶不知凶神上門,只當沒瞧見的徑自聊他們家的天,連虛偽的哈腰迎客也全省下了。 小桂故意在門檻前停了下來,衝著對自己視若無睹的黑衣大漢們露齒一笑! “有時候……”小桂笑吟吟的開口:“跟錯了主子,實在是一件既委屈又悲慘的事,你們知不知道?” 黑衣大漢們圍上前。沒好氣道:“窮酸小鬼,你若想賭錢就進去,要是沒錢賭就滾蛋!你擋著門口前咕個什麼?” 小桂依舊笑容滿面:“找麻煩的來了,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還不快跑嗎?” 沒瞧見小桂有什麼大動作,只看到他左手猝然翻揚,緊跟著便是一陣“劈劈啪啪”刮人耳光的清脆肉掌擊額之聲響起! 在呼爹喊娘的慘號和摔跌滾撞的哀叫聲中,小桂和客途無視於原本圍著自己,此刻卻被摑成滾地葫蘆,噴著滿口紫血和碎牙,還趴在地上呻吟不已的守門大漢們,兩人宛如開路機一般,橫行無阻的一路朝賭坊內大步推進。 凡是遇上他們二人的賭坊所屬人員,沒有一個不落得和那些守門大漢同一命運。 難怪,小桂打一開頭就說,跟錯了主子真的是一件委屈又悲慘的事。 除不過片刻工夫,他們師兄弟二人已穿過中庭,進人賭坊大廳。而賭坊驚聞奪勢的護場大漢,也才剛擎槍掄棒,堪堪趕到大廳口對上小桂他們。 大廳內的賭局,早已因為這驚變紛紛歇了手,那些不及走避的賭客們全都噤寒蟬的縮於一角,兀自膽顫心驚,神氣萎縮。 小桂宛若巡視著自己的基業般,瀟灑的負手而立,含笑點頭道;“很抱歉打擾了各位今晚的賭興,我們兄弟倆是專程砸這場子的。因為,就在今晚稍早,大約剛起更的時辰,我們兄弟倆手氣不錯,從這場子裡贏了約摸萬把兩的銀子。 可是一出門不久,就被賭坊區的幾位大哥們攔下,他們表示,丁二爺的銀子不是那麼容易搬的,要我們將今晚贏的銀子吐出來,交還他們。哼!難道開賭場的規矩就是,輸的留下,贏的不准帶走?你們說,這是不是天大的笑話?” 小桂這一口氣剛歇,一名五短身材,頭大如鬥,滿臉橫肉,凶相畢露的仁兄聲如皋雷,硬生生格言道:“滿口胡言的奧小子,你究竟受誰的指使,竟敢來此紅口白牙的扯起這漫天大謊,存心想找碴生非?你們莫非是活得膩味了!” 客途依然溫吞和照的露齒一笑,慢條斯理道:“我們可沒說說,貴寶號前來恐嚇不成,接著又派人潛至我們師兄弟倆下榻的客棧行刺,企圖奪回銀兩,在那兒還留有行刺失手的三名人質,如果你們有興趣對質,不妨找人去將刺客提來,不就一切真相大白了嘛!” 別看客途滿臉忠厚老實的模樣,他若是胡連開來可比小掛那一副精明的滑頭德性容易贏得別人相信和認同。 更可怕的是.他這招屢試不爽!就像現在,賭場裡的賭客加打手,上下數百人之中就沒有一個人會懷疑他居然在說謊。 小桂環目四顧,發現此刻在大廳四周及前梯口各處,業已布滿刀劍出鞘,張弓搭箭,目露兇光,殺氣騰瞠的黑衣大漢。 這小鬼似乎對眼前如此“盛會”甚感滿意的不住頷手,他無視於眼前眾多黑衣大漢一副將要大開殺戒的駭人駕勢.反而反客為主,衝著廳內驚惶瑟縮的無辜賭客,咧嘴一笑! “各位花錢玩完的老爺們……”小桂喧賓奪主的故言道:“今天咱們這個場子是砸定了,無關的人、沒事的人,最好趕快回家睡覺,否則,待會兒刀槍無眼,萬一被以傷了,你們可是找不到人要醫藥費的喲!” 原來,人群之中已有人認出小桂他們就是通緝要犯,正在議論紛紛,此時再被小桂如此恐嚇刺激,立刻群情騷動,不安的氣氛登時升高。 這時,通向二樓靜室的樓梯上,有一人緩緩的走下樓來,這人穿著紫底圍暗花的長衫.立著一雙蛇眼,模樣陰鷙。 此人沙啞著噪門,語調陰沉的開口:“本坊今晚營業到此為止,不論輸贏,我們過些時再與各位貴客結算。現在.請各位先收檢好自己的銀錢,魚貫出門,外頭有本坊伙計恭送各位、掃各位的興,情非得巳。 這個小兄弟受何人指使,前來挑釁找楂的陰謀內幕,待我們查明後,自會公告諸位,好讓各位判明個是非曲直。” 小桂哧地一笑:“乖乖,真會說話!” 當然,滿懷驚懼的一幹賭客自是不敢理會小桂挑釁的言詞,揣揣不安的開始離去。膽子稍大的人忍不住地在竊竊私語;有些人則在行經小桂他們身旁時,投以悲憫又惋惜的一瞥,也有人嚇得只知低著頭促促而行,哪敢多看什麼。 於是,大廳一大窩子的人夾雜著那些娼婦相公,不消片刻便走得一空。 |
第五章 小老千訴衷腸
方才還是熱鬧非凡的大廳,此時卻顯得異樣的空洞冷清,耀眼的燈光明晃晃地照著廳內的一片零亂。沉靜裡隱伏著森森的肅殺。 蛇眼大漢冷沉沉道:“你們二人究竟是何出身?三番二次的找丁二爺麻煩,究竟受難指使?意欲問為?” 小桂和客途對望了一眼,未言先笑道;“老兄,你沒搞錯!到底是難找誰的麻煩來著?咱們兄弟倆前天過午才踏進這座縣城,為的是找個可以換頓飯的工作做,結果不到黃昏,二人就莫明奇妙的變成通緝犯。昨晚,我們也是規規矩矩的來賭錢,憑著運氣和一點點的本事,僥倖贏了點銀子,卻又三番兩次被人圍毆加行刺。如果換成是你、你有多大本事能夠無動於衷,假裝什麼事也沒有?” “原來如此。”蛇眼漢子陰險笑道:“這麼說,你們是初出洞門的雛兒,誤打誤撞,自找了一身的麻煩。真是不幸吶!” 他朝站在廳門旁那個五短身材的大腦袋一揮手,大刺刺道:“關門!” “嘎吱……碰!”地一聲,廳門被四名黑衣大漢推動關閉,還落了栓。 客途好脾氣一笑:“喲!敢惜這門還是生鐵鑄的吶!不過,這四周牆壁全都是雕花的鑲板隔間而成,這樣子能關得住人嗎?” 他的話才剛說完,忽然一陣“嘩啦……碰略!”的撞響,在那些雕木鑲板的內側,落下一道道的鐵柵欄,封閉四周。 客途忍不住失笑道:“我就說嘛!這種黑心肝的賭場,怎麼可能沒有點像樣的裝置,瞧瞧!這鐵柵欄支支都有兒臂粗,算得上是座牢靠的鐵籠啦!” 那個人腦袋兇狠喝道:“臭小人,你們離死不遠,還有心情說什麼風涼話?” 小桂嘖嘖嘲弄道:“師兄,這邊的人怎麼全都是一個樣兒?他們真的是很搞不清楚狀況也!” 這小鬼一揚眉,藐視以極的接著吆喝道:“餵!大頭呆,你搞清楚一點,咱們可是打定主意來砸場子的,沒有三分三豈敢上梁山!該死的,絕對還輪不到咱們兄弟倆,你懂還不懂!” 大腦袋勃然大怒道;“啊呸!就憑你們這二個鳥娃兒,也想上我們這裡來惹事非,踢場子?老子今人若是不能叫你們直的進來,橫著出上,我***就不姓劉!” 蛇眼大漢阻止暴跳如雷的大腦袋,冷削道:“廢話不用再多說,小鬼報上名來受死!” “我偏不!”小桂雙手環抱,扯皮道:“你以為你是誰呀!叫咱們報名,咱們就非得報名,你他娘的!想得美喲!” 蛇眼大嘆瞪著小桂,目光有如毒蛇的舌信,酷寒道:“無知小童,枉費你父母白養了你這麼大!進了枉死城,別忘了是‘喚蛇’薛全替你們送的終。上!給我亂刀分了!” 薛全使出一桿中空套連,伸縮如意“環結槍“快若電光的暴刺小桂胸口。 其他黑衣大漢則在薛全最後一字出口的同時,手舞單刀,吆喝如雷,如狼似虎,怡勢俱足的分別衝向小桂和客途。 小桂面對刺來的長槍,依然悠閒的吃吃直笑! 他雙掌交錯,擺出一種詭橘的封門姿式,面對攻勢毫不動容,直到長槍臨身的剎那,方始變然而動,在掌下拍,右掌長劈,碰然悶響聲中,長槍嗡聲脫射,大腦袋仁兄卻“哇!”地一聲慘叫竟被小桂一招震飛,口噴鮮血,倒翻摔出。 蜂擁而上的黑衣打手們猶未驚覺眼前異變,已然迎上晃身切入的小桂。當他們才剛舉刀劈斬,小桂一招空手入白刃,輕鬆奪得一柄單刀,一換刀花,刷刷揮展。剎時,空中現出一圈光弧,光弧乍硯的同時,震人耳膜的金鐵交鳴聲“叮噹”直響! 十幾只仍然緊鈕著單刀的人手齊空亂飛,血雨濺灑中,淒厲慘痛的哀號扯人心弦的躥空直起,十數條人高馬大的黑衣漢子便血糊狼狽的撞跌成一片。 小桂這邊才剛施辣手,客途那裡也已傳出一連串“欸碰”的掌擊人體聲音。 衝向客途的那群黑衣人打手,一個個有如拋空的繡球,手舞足蹈和著哀哀嗥叫,炸彈開花般的翻摔落地。 薛全估不到眼前這才胎毛未脫的半大娃子,功夫居然如此扎實,下手更是狠辣,心中不由得暗暗一驚! 他急忙探手解下纏於腰間的兵器鏈子錐,怪嘯一聲,凌空飛擊空手對敵的客途。 客途驟聞空中傳來兵刃劃破空氣時所產生的咻然銳嘯,便知有高手來襲,他雙臂大拋,布起一道半圓型的無形勁道,護住自己,同時身形暴旋走位,右手順勢而揮,屈指連彈,指勁破空,發出奇異的“噗噗”聲響! 揮刀猛砍的黑衣大漢們單刀急落,卻在觸及客途布起的勁道時紛紛反彈倒揚,有些人更是被震裂虎口,單刀脫手飛墜。 薛全揮擊的鏈子鏈,竟也遭到客途凝氣成箭的屈指一彈,撞偏準頭,噗嗤插入一名黑在大漢的大腿根部。 在這名手下“嗷……”的慘然狂吼中,薛全震撼的收鏈閃身,駭然脫目驚呼:“穿雲指!” 他落地之後,顧不得被自己誤中的手下血流如注,而色發白的指問道: “成名於二甲子前,一生未有敗跡.被武林兩道尊奉為武林狀元的水千月老前輩,是你們的什麼人。” 客途瞄了小桂一眼,兩人會心一笑,心想:“呵!原來咱們師父過去也是個大大的名人吶!這下咱們終於知道了。二甲子前就已經成名?那師父最少也有一、二百歲……哇!好老哦!” 小桂忍不住吃吃失笑;“水千月正是我們的師父。我們的師父就是水千月。不過,他現在年紀大了,不再叫什麼武林狀元,如今人家都尊稱他老人家為不老神仙!” 這小鬼是想起上回和小千初見時,小千說不曾聽過不老神仙的名頭,自己心裡難免有些不是味兒,因此決定這一次有機會,當然得替師父做點宣傳,好好打一打廣告,以期重新炒熱自家師父的知名度。 他卻不知道,自己此番張揚,竟導致而後他們師兄弟二人的江湖之行,凶險倍增。 廳內,眾黑衣打手雖說全是些上不了大臺盤的江湖下九流之屬,但顯然對那些真真假假的江湖傳聞,比什麼都要熟悉。 因此,當小桂得意的說出武林狀元就是自己的師父時,全場不禁為之譁然轟動。 薛全更是臉色數變,他沒想到一個流傳了一百多年的“傳聞”,一位只存在於人們傳說之中不可思議的人物,如今居然在自己面前落了實,而且還跑出二個找自己麻煩的傳人來,這種衝擊,實在不能說不大。 度過片刻的震撼,薛全終於忍氣吞聲道:“既然二位是水老的嫡傳.那麼看在令師等的金面上,大發賭訪與二位小兄弟的過節,就此了結。二位小兄弟盡可走人,來呀!開門送客!” “慢點!慢點!”小桂拋了手中單刀,擺手謔笑道:“薛老大,我剛剛才說你們這標鳥人搞不情狀況,你怎麼又來!”今天可是我們兄弟主動找上門來算帳,這梁子是你說了結,就能了結的嗎?而你居然也敢厚著臉皮,指出我師父的招牌,想跟咱們兄弟倆拉關係、攀親情,你有沒有搞錯?” “就是說嘛!”客途理著衣袖,氣定神閒道;“剛剛的臭小子,就算馬上變做“小兄弟“,梁子依然是梁子,過節也仍舊是過節。你 腹蛇,薛全 同樣還是不可能變成我們的朋友,你們三番兩次騷擾咱門兄弟倆的帳,也照常還是得算個清楚!” 薛全臉色一僵,就待翻臉。 小桂旁若無人的咯咯直笑;“這應該是我的台詞,怎麼讓你先說了?” 客途滿臉敦厚的攤手一笑:“你師兄我認識你這小鬼一輩子啦,我還會不清楚你心裡想些什麼?” 他們二人這般目中無人的閒話家常,實在不是故意藐視薛全,全是因為習慣使然。 過去,在黃山上那段漫漫歲月,小桂他們師兄弟倆除了師父,和少數難得來訪的幾位幾近於‘地仙’修為的方外隱者,從未和別的人相處過。 因為,他們早已習慣只和彼此做伴的“二人世界”,悅起話來的口氣,自然而然不認為有視於第二者存在的必要。 只是如今這種說話的口氣態度,當然大大的得罪了講究面子勝於一切的江湖人士。 薛全怒不可遏的咆哮道:“好!算你們二個有種。既然你們寧願不做親家做仇家,本總管就成全你們。你們打算如何解決這梁子,儘管劃下道來!” 小桂一見對方居然是如此一副前倔後恭的德性,想也明白,薛全大概是忌諱自己的師父。 他不禁暗想:“咱的師父名氣真有這麼大?聽說,他都已經有幾十年不問紅塵俗事了,沒想到眼前這條衰蛇居然還是如此含糊?” 小桂無視於眼前一觸即發的緊張之勢,帥氣的擺手一笑:“算了!咱們出山前,師父特別交代過,得饒人處已饒人。既然你都已經抬出我師父來拉近乎,我們師兄弟倆也只好不為已甚,就讓今晚的遊戲到此告一段落吧!師兄,你覺得這個結局可好?” “我無所收,你高興就好。” 薛全本是一怒之下,才會脫口而出要小桂他們“劃下道來”,這麼衝的氣話既然出口,一般敵對的雙方鐵定會以大幹一場做了結。 誰知道小桂這小鬼究竟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居然還笑得出來說算了。 此時,薛全如果再行挑釁,那可就變得有失風度。這種“失風度”的事,可不是薛全這個在江湖上有名號的人物幹得出來的。他如果真做了,將來哪有面子再在道上跟人爭長論短? 更何況,薛全若真的拉下臉來硬幹,想想剛才人家兄弟倆出手,他這邊可也不定能贏。 萬一翻臉之後還落個淒慘大敗,豈不應了“賠了大人又折兵”那句話,如此一來,他薛全在江湖上可就真的甭再混了! 但是,以現下這種場面而言,薛全明明是漲紫了苦臉,氣炸了心肺,咬碎了滿口的蘇板牙,若要他真的就這麼“算了”,那他豈不是得將滿肚子的怨恨、氣懊一併打包,通通帶回家中自己獨自一人消受。 短短片刻,薛全的思緒已迴轉千回。 但是,他越想只有越嘔。 “怎麼會這樣?”薛全悶在心中千詛萬咒,空自不甘的暗罵不已:“說什麼我蝮蛇薛全也是個以陰險狠棘而出名於江湖的老鳥,今天怎麼會被二個毛頭小子逼入如此進退難控的局面?可恨吶!” 薛全心裡恨著,臉色也一陣青一陣紅的變換不定。 小桂和客途二人卻搞下情狀況的奇怪著,為何薛全半天不吭聲?莫非他決定不這麼算了,而想繼續以武力解決彼此的梁子? “開門,送客!” 薛全突兀的暴吼一聲,一甩衣袖,回身便走得略略上樓離去。 嘴角猶自掛血的大腦袋仁兄,在二名手下的扶持下才勉強地站穩身子,他一聽到“送客”二字,顯然稍松了口氣,忙不迭的揮手要手下挪開那道鐵所鑄的大門,送瘟神似的隔著老遠目送小桂他們離開賭坊。 回到冷清的街上,遠遠的已有雞鳴傳出! 時已五更交鼓,天色漸露微光。 “好長的一夜!” 小桂和客途不約而同的齊齊長噓!之後,二人不禁斜眼對望,忍不住同時爆出一陣興奮自得的哈哈大笑! “走吧!”迎著初露的晨曦,小桂意氣風發的揮手傲笑道:“目標 武林盟,殺呀!” 他們二人腳下同時用勁,身形發電的射向城垣而去。 當然,他們又是翻牆出城了。不過,這一問,他們可沒有打算再回這個豐亭縣。 就在小桂他們得意離去的同時,大發賭坊隔壁的留香閣頂樓上,窗畔一條人影隱立於簾後,似正在目送著小桂他們二人出城。 留香閣的對面,一家附有宿處的酒坊裡,小千衣衫俱整的枕臂躺在床榻上。 “好傢伙!原來你們是武林狀元水千月的嫡傳弟子。”小千臉上含笑的喃喃自語道:“這回我可真是看走眼吶!這二個傢伙,呵呵……” 他雖是兀自的咕咕著,但是一雙神色養棄的眼睛卻自斜姚而起的窗戶下,緊盯著對面留香閣頂樓上的神秘人影…… 離開豐亭縣城一路西行的小桂和客途二人,上午剛剛超過冬意初露,微見簿霜的山區,進入名為“秋浦”的小鎮。 秋浦鎮雖然沒有豐亭縣來得大,但因為所在位置臨近江邊,故而商旅往來頻繁,鎮內不僅三街六市俱全,到處更可見酒樓飯館林立,熱鬧非凡。 許是因為距離江岸不遠的關係,小鎮上的風勢不弱,樹樹的冷風吹的人們添衣加襖,鎮裡已是一片入冬時節的景象。 小桂他們二人依舊是一身單薄的青布長衫,走在風中,卻絲毫沒有寒冷的模樣,與他們探身而過的路上行人,不免對不畏風寒的二人投以佩服的一瞥。 小桂望著眼前冬衣加身的行人,不禁信口吟道:”昨日秋風方起,草黃葉落初入眼,今朝醒覺風寒時,意已瑞雪紛紛。” “說得好!”客途呵呵一笑:“咱們離開黃山時,也不過才立秋時節,沒想到眼一眨,都已經入冬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小桂笑問:“師兄,天也漸漸冷了,咱們要不要在這兒順便添幾件襖子,好準備路上穿?” “也好。”客途頷首道;“否則,若是再像這二天全在山裡面打轉,可又要冷煞人了,那滋味確實不太好受。” 小桂扮個鬼臉笑道:“就是說嘛!雖然咱們倆都有本事在雪地裡打赤膊,但是既然來此人間俗世,咱們的穿著打扮如果和平常人差太多,也會被當成是瘋子。搞個不妥,又不知道會是出什麼麻煩呃?” “惹麻煩不是你的最愛嗎?”客途斜眼陰道:“你幾時變得謹慎了?真稀奇哩!” 小桂黠謔嘻笑道:“誰說我喜歡惹麻煩?我才沒那麼遜哩!是麻煩喜歡自己來找我的。這賓與主的關係,請你搞清楚些,不要隨便污辱少爺我的格調。 ” “臭屁!” 客途故做不屑的嘖弄一聲,頭也不回的大步走入一家綢緞莊。 “喲!罵完就走!”小桂咯咯一笑:“讓對手回嘴的機會都沒有,高明! ” 他不以為然的嘻嘻一笑,正要踏上綢緞莊的門檻,卻被街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注意。 小桂縮回腳朝那漸行漸遠的背影極目探望:“那不是小老千嘛?好些日子不見,沒想到他也進了這個鎮!奇怪……照穿著打扮來判斷,他身旁那幾個大個子,應該是他的同門師兄弟,可是我怎麼覺得小老千好像被那些人給挾待了?” 綢緞莊內,客途嚷聲道:“小鬼,你不是要買襖子嗎?還不過來,賴在門口做啥?” 小桂想想不對,回聲叫道:“你幫我隨便挑好了,我剛剛看到小老千,他好像有麻煩,我追過去瞧瞧出了什麼事。” 他跑得比風還快! 客途聞言掠出綢緞時,小桂的人已經遠在數條街外,一閃便失去人影。 “噴!”客途好笑道:“見了麻煩就追,還說自己不找麻煩!這小鬼,真是的!” 認清楚小桂剛才逝去的方向,客途不急著去追他,返身走回綢緞莊內,因為小桂想要添幾件襖子的嘛!只要小桂想要的,客途從來不曾拒絕過。 小桂連鑽帶閃,穿梭在熙來攘往的人潮衛,沒幾下就追上小千那一群人,他便隔著段距離,遙遙的在暗中跟蹤。 小千左右那些人動作略嫌粗魯的推著小千朝鎮郊偏僻的角落走去,小千面無表情,卻不曾反抗的默默而行。 小桂心中暗自納悶:“奇怪!小老千明明不是這麼好脾氣的人,幹嘛任那些人欺負而不翻臉?” 這時,小千一行人已在一處荒園的暗處停下來。 小桂四下一望,看清地形後,迂迴轉向一條暗巷,潛近小千等人停身之處…… “小師弟……”一名高頭大馬,滿臉麻子,年約二十三、四的華衣青年,氣燄囂張的點著小千胸口,不懷好意的奸笑道:“你躲得可真遠呀!這個樣子,你叫我們這些師兄們,如何評鑑你在外修業的成效?” 小千僵著一張臉,硬繃繃的道:“回稟大師兄,我沒有躲,我怎麼敢躲著各位師兄呢?” “沒有?”這位大師兄冷冷一笑,忽然揚掌,“啪!”地賞了小千一記耳光。 小千不閃不躲咬緊牙根,生受了這記火辣辣的耳刮子,他人雖未受傷,但右頰卻立刻浮現紅腫清咻的五爪金龍。 茅山派這位大師兄沉著臉哼道:“你還敢狡辯!你若不是故意躲著我們,為什麼沒有依照我的吩咐,在指定時間之內趕回豐亭縣報到?” 小千忍氣吞聲道:“回稟大師兄,我是因為在豐亭縣外與風雷門有了點瓜葛,才耽誤了報到的時間,所以我才會盡速趕來此地,和各位師兄會合。” 大師兄揚了揚稀疏的眉頭,顯然不信道:“哦!真的嗎?這件事誰能替你作證?” 其他幾個茅山弟子亦在旁起鬨:“對,誰能作證?若無證人,我們就要按照門規治你一條抗令不前、欺瞞尊長的大罪!” “他到哪兒找證人?依我看,這小千根本就是瞎掰,他分明是在欺騙咱們,藉以逃避咱們的監督。” “對!大師兄,別踉他囉嗦,按照戒律處治他不就得了!” “慢與!慢點!”小桂笑嘻嘻的自隱身處行去,擺手打岔道;“我可以替這個小老千作證,他真的是在豐亭縣外,遭到風雷門二代門主的聯手追殺,差點連小命都丟了哩!” 小桂這一現身,立刻引起茅山弟子們一陣騷動,有人更是緊張兮兮,如臨大敵般的手揮佩劍,瞪著小桂嚴陣以待, “別急!別急!”小桂吃吃直笑;“我是碰巧替小老千解危的人,不是什麼凶神惡煞,各位不用太緊張。” 茅山派這位大師兄冷冷道:“我茅山一派在此處理家務事,不希望外人打岔,請你離開。” 小桂奇道:“你們不是要小千提出證人,證明他的行蹤嗎?現在我這證人在此,你們怎趕我走?” 茅山弟子之中,一名瘦高個大刺刺道;“告訴你這是咱們茅山的家務事,要你走,你就走,哪來那麼多廢話? 小桂笑容依舊,但眼神也漸冷硬;“我走了,你們才好繼續欺壓小老千,是嗎?我不知道他哪裡得罪了你們?不過,我倒是第一次見到像你們這種以欺壓師弟為樂事的狗屁師兄!” 他不理會勃然變色的茅山弟子,微頓一下,接著道:“小老千是我的朋友,而我絕不容許有人欺負我的朋友,就算你們是他的師兄也一樣!” 茅山大師兄陰險道:“宋小千,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勾結外人恐嚇同門! ” “我沒有……” 小千欲辯無言,因為小桂猝然出手,點中他的穴道,令他不得動彈,亦不能言語。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小桂呵呵一笑:“如今小老千受製於我,接下來發生的事,是咱們之間的梁子,與他無關。我說……這位大師兄,你若真有本事,儘管衝著我來便是,我君小桂包管將你伺候得服服貼貼,滿滿意意!” 大師兄臉色陰暗不定:“我說過這是茅山派的家務事,與你無關。你若硬要插手,便是與整個茅山派為敵,而宋小千亦將被視為叛徒。我勸你最好考慮一下後果!” “你說得我好怕喲!”小桂訕笑道;“我真佩服能教出你這種徒弟的人。 像你如此顛倒是非、混淆黑白的人,還真是人中一絕。茅山一派,有徒如你… …真是不幸呀!” 茅山弟子頓時群情激憤:“大師兄,這小子竟敢污辱作,咱門教訓他!” 這位茅山派的師兄本就氣得七竅出煙,此時八人扇風點火,立刻火冒三丈怒喝一聲:“湊他!” 眾茅山弟子身形甫動,忽聞有人威嚴沉喝:“住手!” 這些茅山弟子一徵之下,倒還真聽話的剎住身子,扭頭望向聲音起處。 客途手裡拎著包袱,大步行來。 “想欺負我師弟,還得問問我肯不肯。” 他走到茅山派大師兄面前,目光如炬的瞪著對方,一字一頓道:“我最恨不懂得愛護門師兄弟的人!” 既然,客途已知道雙方衝突的原由。 身著青布前衫的客途,雖然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莊稼漢,沒有絲毫足以令人畏懼的氣息。但那個茅山派的大師兄,個知為何被他這一瞪,瞪得打心底直冒涼氣,大氣不敢吭,生恐激怒眼前這個看似不甚起眼的“莊稼人”。 茅山大師兄股色微微泛白,避開客途目光,衝著不言不語的宋小千威脅道:“今日之事,我自會稟報師父。我令你三日內趕往殷家匯待命,此次若再延誤,我一定報請師父中止你的修業之計,叫你回山。” 他冷哼一聲,又含狠狠的瞪了小千一眼,方始百般不甘的率眾離去。 小桂解開小千受製穴道,小千“欸 ”地長嘆:“這下我可倒霉了!” 客途不解道:“莫非我們的作為,給你添了麻煩?” “不是。”小千無奈地搖頭:“我還真謝謝你們為我解危。因為我那位大師兄氣量狹小,嫉妒我已得了掌門師伯的真傳,所以只要逮著機會,他就想辦法找我麻煩,這一次,我誤了他的交代,正了給他藉口整治我,如果不是你們出面,他豈會如此輕鬆放過我!” “既然如此……”小桂問道:“你又倒了哪門子的霉?” 小千苦笑道:“大師兄要我趕往殷家匯,肯定是要我去收拾猖獗該地已久的殭屍,那殭屍兇名久著,不好對付,因此一般道法術士誰也不願沒事去招惹他。如今,我師兄卻要以此為藉口,做為我修業考核,要我去都那怪物,就憑我目前的本事,哪能對付得了,我還能個倒霉?” “世上真的有殭屍嗎?” 小桂和客途全都驚奇的瞪大了雙眼,神色之中,更形流露出掩不住的興奮。 “你們倆這麼高興做啥?”小千白眼道:“普通人聽到殭屍,嚇都嚇死了,哪有人像你們這般興奮的?莫非你們是見我即將倒大霉,所以幸災樂禍!” “你說那什麼話?”小桂砸嘴笑道:“像我們如此重義氣的人,怎麼可能明知朋友有難,卻故意幸災樂禍,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 “你們真的重義?”小千皺起鼻子,怪模怪樣道:“根據我的經驗,會把這種話攤開來講的人,如果不是臭屁份子,就是睜著眼說瞎話的傢伙,請問二位,你們是前者還是後者?” 客途搔著腦勺,苦笑不迭:“嘿!小老千,你真的對人很沒有信心也!” 小千撇嘴道;“少來!”小桂搥了小千肩頭一拳,嘻嘻笑道;“我從來信人性本惡這一套。等將來咱們混久了,你自然明白我們哥兒倆是哪一種人,所謂‘事實勝於雄辯’,就是這麼回事了!” 小千不以為然:“咱們有什麼機會混在一起?你們得上九宮山救人,那是西行的路線,而我卻要北上去殷家匯應卯,根本走不在一路嘛!” 小千故意裝著毫不在意的樣子,徑自踢著地上的石子玩耍。其實,他對前往殷家之行,一點把握也沒有,打心坎兒裡希望小桂他們能跟自己走一遭,就算對付不了殭屍,至少也有人做伴壯膽也好。 只是,自幼生長的環境使然,早就教會了小千對事不要有所期盼,對人更別奢望有所祈求,免得倒頭來一切皆空,傷心失望的仍是自己。 這種心態當然不見得正確,但對命運乖鐘的小千而言。卻已成了他自我保護的一種本能。他寧願選擇一開始什麼也沒有,那個“什麼”.其實也沒什麼。 小千之所以會有如此偏激的心性,其實也是因為自幼被同門的師兄們欺負太過之故。如今,他卻碰到小桂和客途這對“相親相愛”的師兄弟,令他覺得不可思議。 師兄師弟既非親亦無故,怎麼可能感情懲般融洽?說不通嘛! 小千不免有些吃醋的想:“我就沒有一個如此善待自己的師兄。嗯……也不能說真的沒有,至少三師兄就不會像別人一樣欺負我。” 儘管小千總是告訴自己,不用在意那些師兄對自己好或不好,學好本事才是最重要的。不過,他畢竟還是孩子心性,難免希望也能有個相投的伴兒。彼此說說笑笑,或是談些心裡的話多好! 這正是為什麼小千雖然明著拒絕和小桂他們同行,偏又暗裡留心這對“白痴兄弟”的行蹤。因為,連小千自己都還不明白,其實他很喜歡與小桂他們相處時的感覺。 這也許就是緣吧! 小千兀自失神的踢玩著石子,雖然他並未將心中希望小桂他們同行的念頭形之於言語,他卻不知道,自己無意識的動作中,卻已明顯地流露希望有伴同行的期待。 小桂和客途對望一眼。 客途忍不住咕噥:“沒見過這麼捌扭的傢伙,明明想要,偏又不說。” “什麼?”小千回過神來,茫然問道;“你說什麼?” 小桂笑道:“誰說我們走不在一起?師兄和我都想去見識見識,殭屍到底長得什麼德性哩!所以只好請你帶路,咱們一起去殷家匯羅!” “那……”小千心喜難掩,偏又故作不在乎問:“九宮山之行怎麼辦?” “笨!”小桂嘲汕道:“這種事還要問,當然是自動延期啦!反正,十幾年都過了,就算會受折磨,我娘也早已受盡折磨了,並不差這短短幾天。” 說著,小桂神色略黯,但他旋即冷靜道:“不過,不管我娘受了何等折磨,我都會要武林聯盟,一點一滴的還她一個公道!” 在他冷靜的語調中,一股莫明的肅殺凝若有形,不禁令小千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小千呆了呆,不覺地付道:“乖乖,好感冽的殺氣!這小鬼難不成是煞星投胎?如果真是如此,武林聯盟可得自求多福了!” 想著想著,他不自覺多眠了小桂幾眼,但橫看、豎看,總覺得小桂的面相實在不像凶神惡然之貌。 小桂奇怪反問:“我臉上開花了嗎?你為什麼看得這麼起勁?” “臉上開花的是小老千!”客途呵呵笑道:“他臉上那條五瓜紅龍再不處理,就要腫破臉皮啦!” 經這一提,小千頓覺自己頰上果然正火辣辣的抽痛不已。 小桂嘖嘖有聲道:“你那個狗屁師兄真夠狠心,下手挺重的哩!” 客途已自包袱中取出隨身所攜的藥物,輕手輕腳的細心為小千敷上。 涼涼的藥膏敷上臉頰,小千立刻感到腫痛消褪不少。但更令他感受深刻的是客途那雙大手,竟然如此輕巧細膩的為他上藥。一點也不粗魯或不耐。 這種受人關愛照顧的感覺,是小千過去在同門之中從未感受過的溫暖。他忍不佳鼻頭泛酸,眼眶竟也濕潤起來。 客途道:“痛嗎?我師父這藥很管用,馬上就可以消腫退熱,一下子就不痛了。” 小千不好意思說明自己為什麼想哭,抽抽鼻子,掩示性的點點頭。 小桂在旁恨很道:“下次再讓我遇見你那個狗屁師兄.我幫你狠狠甩他幾巴掌,替你出氣。” “算了!”小千扮個鬼臉:“你幫我報仇,他一定找藉口告到師父那邊去,倒霉的還是我。” 客途見他恢復了精神,看看時候不早,便提議三人邊說邊行,也好找個地方落腳休息,順便用頓遲來的午餐。 三人離開了僻靜的小巷,朝熱鬧大街行來。 小桂接續剛才的話題,問道:“難道你師父也幫著你那些師兄欺負你嗎? 否則,他豈能不問青紅皁白隨便處罰你?” “你不明白。”小千無奈嘆道:“這事說來話長。” 小桂相中一座青雅的酒樓,往裡走去:“沒關係.反正咱們有的是時間,你盡可將自己過去光榮的歷史,妮娓道來,吾等洗耳恭聽便是。” 小千和客途懼被他那副咬文嚼字、故做瀟灑的樣子給逗笑了。 酒樓的跑堂迎面而來,見客人們笑得愉快,他咧著大嘴的笑容也更見開心,直嚷著裡面請,摟上雅座侍候。 直到小桂他們酒足飯飽,呷著酒館免費奉送的熱茶,小千方始敘述起自己的身世。 “……我是在大荒年時被父母遺棄的棄兒。那時我才一歲多,根本還不懂人事,也還不太會說話,一個人坐在連樹根都沒有折乾裂荒地上,不知道哭了多久,正巧遇上師父打附近經過,才將我帶回茅山撫養。 師父待我有如親生的孩子,因此平時的管教相當嚴格,自然我在藝業的修習上,也就比其他同輩較為出色。 師父一向以我為榮,便連家門師怕也常誇我有天份,將來必定能光大茅山一派等等。就是因為這樣.我的苦難也跟自來了……” 小桂猜測道:“是不是你樹大招風,材高遭忌?” “然也!”小千無奈一嘆:“由於我師父的排名,在他那一輩正好是最小的師弟,而他原本志在雲遊四海,根本無意收徒,碰上我全屬因緣巧合,所以他收我為徒時,我乃全派之中最晚進門,年紀最小.排名最末的超級小師弟,因此全派上下,不論是誰都有資格管我。” 客途忍不住噗味笑道:“偏偏你這個超級小師弟,本事又比其他師兄好,難怪你那些師兄們會因此覺得設面子,然後心裡擺不平,最後自然就變成以整你為發洩了!” 小千苦笑道:“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他們怕我將來會搶走掌門人的地位。” “哦……”小桂恍然笑道:“凡事一旦和權勢扯上關係,就複雜了。人在利益衝突時,是真實的本性才會顯現出來嘛!” 客途道:“可是,像茅山如此子弟眾多的大門大派,有關一派傳承的重大事件,應該有一定的規矩和順位吧!你這個敬陪末座的超級小師弟.又怎麼會威脅他們呢?” 小千笑得更苦:“因為我不小心學會了本派例來只有掌門人才有辦法施展的移劍術!” “移劍術?”客途尋思道:“就是那天晚上,你用來對付關老駝子的那招?” “正是。”小千頗見得意之態。 “呵!”小桂彈指笑道:“那把可真帥!通常我所知道的,一般道士的飛劍術挺多就是指揮自己的佩劍而已,那已經算是很不得了的功夫。但是你那把移劍術卻能藉別人的劍來用,令人防不勝防,功夫的確更上層樓。” 小千得意道:“如果不夠厲害,它怎能成為本派鎮派絕學?其實我的功夫還是最粗淺的哩!你若是有機會看我掌門師伯施展此招,那才精彩。他一次同時能支使五把不同方位的劍,施展所謂的五行移劍大法,效果更是驚人。“根據掌門師伯之言,這招移劍術苦練至大成,便是提於敵人手中之劍,也能駕馭使其互相破殺攻擊,如此方是真正的移劍大法。 “不過,此招真正的移劍大法,已在本派失傳近百年了,師伯就是希望我能參境出真正的移劍大法,重光本派絕學,因此才命我下山修業.鍛練自己的道行。 “哇!”小桂笑謔道:“何其光榮偉大的任務呀!” “糗我啦!”小千呻吟道:“如果不是為了這什事,我也不用如此命苦。 非但無原無緣的四處流浪,沒事還得挨巴掌,吃人肉鍋貼!” 客途笑道:“根據你剛才所言,貴派的移劍大法應該是一種近似移花接木神動的馭劍術。這移花接木神功只是存於傳聞之中,沒人真的見識過。若是你能悟出真正的移劍大法,茅山一派,非僅武學得已更上層樓,便是聲名、地位亦將隨之大噪於武林,難怪你師伯要把你趕出來好好磨練。” “趕我出來磨練是沒有什麼問題啦!反正我也挺喜歡下山出來玩。只是,我那水門師伯們要答應讓大師兄來做評監監察使,這才嘔人啊!我這一路之上,幾乎沒有一天安穩的日子可過。如果不是為了不讓師父為難。我早就用大師兄翻臉了,才不會如此委屈自己呢!” 小桂呵呵笑道:“以後有我們罩著你,你就不用擔心你那個狗屁師兄來找麻煩,更無需委屈自己了!” “對了!”小千眼神一亮:“剛才你師兄對付我師兄,用的是什麼秘祛? 為什麼我師兄會那麼狼狽的挾著尾巴逃走?” 小桂含笑著向客途。 客途習慣性的搔搔後腦,呵笑道:“沒有什麼秘法啦!我不過是以內功心法將正氣逼發出來而已。如果是心術純正的人,對我所通發的這股氣,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若是相對之人,存心不正的話,就會承受不了這股正氣,內心心生畏懼,自然就落荒而逃。” 小千仔細凝思半天,最後還是搖頭:“不懂!江湖上沒聽說過有這門功夫的,以氣退敵?太神奇,太不可思議了!” 他不能了解,小桂他們也無法教他領會。畢竟,這種一脈相承、口傳玄奧秘法,唯有師徒之間方能道哉。 他們三人這大半天一聊下來,自然覺得彼此之間距離,似乎又縮短不少。 尤其,當小千得知客途乃是因父病死客途,逢水千月採藥路過所救,故此命名,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時,頓然覺得世間非僅自己是苦命孤兒,更是對小桂和客途多添二人同病相憐的親切感。 三日後。 小千和小桂他們如期來到鬼名遠播的殷家匯。 此地雖已人去樓空,荒廢日久,但是從三街六市僅全的遺跡看來,這裡應該也曾是一座熱鬧小鎮。 小桂他們三人上午時分便已抵達此地,隨即在鎮口了附近找了間尚且完整的宅子,略略收撿後,做為落腳休息之處。 小千打開有備而來的黃布包袱,就以自己等人休息的宅子大廳為中心,布起防鬼陣線。 小桂和客途看他煞有其事的拿著墨斗、羅盤和紅線,一邊測量,一面牽起線網,覺得好像很好玩,也跟著小千屁股後面轉來轉去,忙得不亦樂乎。 等到完工後,時間仍早。 小桂聽說殭屍怕光,白天不會出現.便硬勘著小千一起到街上逛逛,以便實實在在的見識一下這鬼鎮的模樣。 在以“修道成仙”出了名的黃山住了一輩子,小桂和客途幾所接觸,均是些超然物外,氣宇祥和的“地仙”、“半仙”、“不老神仙”這類高人隱士,他們倆始終很難想像,“鬼”或者“殭屍”到底是何等的異物? 正因為不了解、不明白、不知情,所以他們才有心情想要去逛這座鬼鎮。 反觀自幼即學捉鬼驅飛的小千,就是因為在清楚要跟什麼東西打交道,老大不願地被小娃他們拖出會閒逛,心中總有幾分毛毛然的感覺,心情可就難以愉快得不起來。 待看遍整座殷家匯廢墟之後,回到鎮日休息的宅子裡,小桂忍不住笑道: “除了鎮屬西側那株佔地頗廣的大宅,看來比較陰森之外,這裡空盪的根本什麼都沒有嘛!小老千,你幹啥老是一副神經兮兮的緊張模樣?” 小千睨瞅著他,哼聲道:“算你還有點神經,還感覺揮到鎮尾那棟大宅有問題。如果我推測無誤,那裡就是殭屍的窩了,你現在不覺得這廢墟有什麼,是很正常的事,等黃昏過後,如果你還是覺得沒什麼,我就佩服你的麻木不仁。” 小桂不信邪的扮個鬼瞼,表示走著瞧。 客途道:“你那大師兄怎的還沒來?莫非他臨陣逃脫了?” “這不是不可能。”小千聳肩道;“反正他若不來,盡可編出千百個理由來推如此事,我也莫可來他何。” 小桂不服氣道:“難道就沒辦法治他?” 小千道:“他是我二師怕的親生獨子,又是與我同輩之中的大師兄,就算掌門師伯要處治地,也不能不顧著二師伯的面子,從寬發落。若非如此.豈會養成他目空一切、狂妄無人的惡劣品性。但說這些又有何用?他還是他,靠山依舊渾厚,所以看他不順眼,儘量避著他就是了,何必自找麻煩。” “鄉愿!”小桂嗤笑道:“他會被龐壞,還不是你們自己的責任。” “噓!噤聲!”客途突然豎指輕喝:“有人接近此屋,距離十丈……來者四人。” 小千面露驚疑:“你光用聽的,就知道?” 客途聳肩一笑:“這是內力深厚的好處之一。” 他話剛說完,門口已有人聲傳來。 |
第六章 初見殭屍
先前,小千決定在此歇腳時,便已在門口留下茅山派的暗記,此時,宅於木門碰然一聲,被人大力推開。 來人.正是小幹那位麻子大師兄,和其他三名師兄弟。 這位麻子師兄打量一眼宅子中的諸般佈置,沒哼一聲,大刺刺的走入宅內,冷笑道:“算你乖巧、懂得提前來候。” 他嘴巴不說,其實心裡暗暗驚服小千布陣之老練與周密。小千過人的天份與資質,一直是他又羨又恨,不能平衡的最重要因素。 此時,他見小桂和客途陪同小千前來,忍不住心裡暗笑:“不知死活的傢伙,一點道行也沒有,竟敢來此鬼應看秀,只怕屆時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他冷冷瞥了小桂他們一眼,小桂回他一個鬼瞼,客途依然是溫溫和和,笑容可掬的向他點頭招呼! 想起上回莫明若妙的挫敗,這位麻子師兄仍然未能釋懷。 他拉長一張麻瞼,冷然遭:“小師弟,看你有備而來,想必你已猜到考題為何。殷家古宅內的殭屍雖兇,卻從不離開古宅一步,你自己體量著對付,若不行別逞能,速速脫出此地為上策。可別貪功丟了小命,還害師兄我難以向六師叔交待!” “是!” 小千垂著眼,恭應了一聲。 麻子師兄滿意一哼,又道:“如此,便說你好運了!吾等在殷家匯十裡外的樟木村靜候佳音。” 說完,他一揮手,轉身離去。 另三人亦隨之返身,但其中一名身著寶藍長衫,長得圓臉大耳,相貌堂堂的弱冠青年,卻在其他三名師兄弟步出宅子大門後,迅速回身,在小千手中塞入一物,含笑道聲:“自己小心,別太強逞。” 話落,他即掠出門外.追上其他離去之人。 小桂精明道:“這個人是誰?前幾天,我們可沒見過他。” “他是我三師兄,叫做古秀玉。”小千攤開手掌望道;“他也是所有師兄裡面,對我最好的一個。” 他說話的語調充滿感情。 客途好奇探問:“他送了什麼給你。讓你這般感動?” 小千笑道:“這是家門師伯隨身的伏妖寶物 辟邪紫玉。” 小桂和客途倍感興趣的擠上前,打量小千手中之物。那是一方晶瑩剔透,紫光琉璃,大小僅約寸金,上接八卦,中嵌太極的透明紫玉。 小千接著道:“掌門師拍既然命令三師兄送來此玉,以助我收拾們屍,足見師伯已知大師兄故意回我冤枉之事。而且,此玉在此,表示大師伯的人一定也已經到了這附近。既是如此.我有掌門師伯這座大山可靠,那還怕收服不了這段家匯的怪物。” “難怪你這麼用心。”小桂僵笑道:“原來是靠山到了的關係。不過,你也太小看我們哥兒倆了吧!有我們二個已經在場的大活人幫你,難道不比你現尚且不見蹤影的掌門師怕可靠?” “話不是這麼說啦!”小千苦笑:“我知道你們二人功力不錯,可是收妖伏魔的事,終究不同于和活生生的人類拼鬥.所以我難免會有些擔心嘛!” 小桂不信邪的撤嘴道:“真有那麼不同?” “等你碰上時就明白了!”小千扮若鬼臉:“反正你若沒親眼見識過,就算我說破嘴,你還是不信。” 小桂呵呵失笑:“也對,反正眼見為憑。我等著看就是了!” 小千略帶促狹的笑道:“希望你的膽子夠大.否則相見不如不見。” 小桂明眼道:“你是說我會嚇昏了?” 小千謔道:“嚇昏或許不至於.不過,尿液尿流和無法動彈的樣子.倒是最常見的狀況。” 客途可可一笑:“莫非你是在說你那些師兄們的糗樣?” “然也!”小千咯咯直笑:“我有好幾個師兄在跟著掌門師怕或二師伯.見收妖時經常不是被嚇呆了,動彈不得,就是事後褲襠全濕,屎尿齊流,簡直是遜畢了!” “你呢?”小桂不安好心的笑問:“你第一次撞邪時,又有什麼反應?” 小千回想道:“我第一次陪師父去收妖.只想到如果法事完畢,師父考問時我若答不上來,下次他就不帶我去。所以只忙著仔細記住師父收妖的全部細節.哪還有時間分心會害怕。” 小桂和客途同聲哧瘈失笑:“原來你師父的嚴管初教.比妖怪還讓你害怕! ” 小千自己也覺得好笑:“說的也是!” 小桂笑道:“所以說,你的成就也算是你師父逼出來的。因此,你道同門師兄忌妒.迫害的命運.你師父得負絕大部份分責任。” 小千一怔,隨即辯白道:“話不能這麼說.所謂玉不琢不成器。師父也是為我好,是師兄他們心眼太小,才會欺負我.你不能誤會我師父……” 小桂著他為了香自己的師父辯解.急得滿頭大汗,忍不住哈哈大笑! 客途拍拍小千肩頭,笑道:“這小鬼使壞,故意拿話迫你,你別理他。你一理他,就上當了!” 小幹恍然,忍不住笑罵道:“奶奶的!哪有人這麼狡猾的!” 小桂訕謔道:“誰叫你拿我跟你那一標鳥師兄比?跟他們比較,簡直是污辱我人格! “我操!”小千嘆服道:“你真能記仇,就這樣隨便比一下都不行?他們雖然爛,不過也不至於太爛嘛!呵呵……” 連他自己都覺得後面那句話,實在是句謊言,因此忍不住呵呵失笑! 小桂丟給他一個“現在你了解了吧”的白眼,小千只得笑嘻嘻的生受了! 客途道:“依我看,你那些師兄裡面,只有剛剛送辟邪紫玉來給你的那個比較正派。其他人……只怕將來不會太有成就。” 他這話算是說得很含蓄,因為在他和小桂眼中,目前所見那些茅山派弟子,實在沒有一個上得了大臺盤。 “那當然。”小千不以為講道;“三師兄是我掌門師怕親傳的首徒,也是將來最有可能接住茅山掌門的人選,當然人品出眾哄!至於你們所見,我其他那些師兄們,都是我二師伯調教出來的門人。由於我二師伯為人心胸較為窄狹,所以他所調教的弟子,自然氣度、品格各方面,都不如掌門師伯所教之人。” 小桂笑道:“這麼說,是主流與非主流之別峻!你到底有多少師兄?” 小千細數道:“與我輩分相同的師兄共有七人,其中大師兄、二師兄,五師兄和七師兄都是二師伯的弟子,其他三、四、六師兄都是掌門師伯的嫡傳。由於大師兄是二師伯的獨子,因此二師伯一直希望將來能由他坐上掌門寶座。不過,接任掌門這種大事,都由我師父那一輩的幾位師伯共同議定,並經過本派碩果僅存的師叔祖同意,才能生效。所以,我那大師兄想當掌門,恐怕沒那麼容易。” 小桂奇道:“你還有師叔祖和師伯?你們茅山派的人可真複雜。” “還好啦!”小千笑道:“找們茅山上中下三輩,除了我這一輩的八人,師父那一輩原本有六人,但是三師伯、五師伯已死,四師伯失蹤多年,加上師叔祖隱居在只有掌門師伯才知道的某個神秘地方,咱們茅山玄前現裡也不過只任了十來個。如今,由於我被派出來修業,二師伯的弟子跟出來監督,山上人口就更少了!” 直到此時,小桂和客途總算對茅山一派之傳承略有了解。 三人說謔聊聊,時間過得也快,不覺日漸西斜。 外面的風,呼呼地增強,吹得鎮上一些破舊的門靡“嘎吱!”“嘎吱!”直響。加以此刻,天色漸暗,令這座素有鬼鎮之稱的殷家匯,越發地陰森起來。 既然入夜尚得“上工”,小桂他們便趁著天色猶未全暗,匆匆飽餐戰飯,只待天色一黑,即刻動身前往殷家古宅,一窺究竟。 路上,小桂問道:“你那個麻子大師兄說,這個殷家古宅裡的殭屍雖兇,卻從不離開古宅一步,真的是這樣子嗎?” “傳說是這樣。”小千聳肩道:“應該沒錯吧!若非如此,我想我師父和掌門師伯斷不可能放著它四處為害而不管。” 客途好奇道:“一般的僵戶都只在固定的地盤內活動嗎? “不一定!”小千道:“雖然殭屍大都有一定的活動地點,溫是我就曾跟著師父收拾過幾個四處作怪的殭屍。” 小桂呵呵一笑:“原來你已經著經驗.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小千白眼道:“這個殭屍出名已久.火候不同。不是容易對付的。” 客途呵呵直笑:“莫非殭屍也和咱們武林中人一樣.有的功力高強,不易挫敗,有的本事平平,容易收拾?” “答對了!”小千訕笑道:“你們雖然越來越有概念,再跟我多混幾天,你們也可以號稱收妖專家.唬一唬外行人.混碗飯吃,而不需辛苦的上賭坊‘賺錢’,還惹的滿身騷呢!” 小桂駁回嗤鼻:“這怎麼行.我和師兄如果山改行吃這碗飯,那哪還有你往下混的餘地,豈不是要換你去喝西北風?像我們如此講義氣的人,絕對不可以做這種不義之事,所以你安心繼續混吧!” “什麼?”小千為之窒言,哭笑不得道:“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嘍!” 小桂故做正經的擺擺手:“不客氣,誰叫咱們是朋友,而我又是如此重義之人。” “去你的!”小千忍不住踹他一腳,笑罵道:“說的比唱的好聽,跟真的一樣。” 小桂閃開這一端,扮個鬼臉道:“誰叫你吃我們豆腐在先!” 小千無奈笑道:“你可真是什麼都吃,唯獨不吃虧啊!” 客途呵呵失笑:“你果然越來越了解這小鬼了,能夠認清事實,總是件好事。” “我怎麼會認識這種人?”小千停下腳步,攤開雙手,仰天而嘆。 小桂故示同情的拍著他肩膀,安慰道:“欸……真是財也、命也、運也,非你所能也!天意如此,你就認了吧!” 這小鬼唱作皆佳,頻頻搖首,滿面真誠慨然之態,逗得小千和客途捧腹不已。 小千忍不住要問客途:“這小鬼時常如此!動不動就發神經?” 客途故意感慨一嘆:“這還是最輕微的症狀,他若真的發作時,我一定聲明我不認識他。” “我懂了!”小千頻頻點頭:“我會記住你的建議。” 小桂卻像不知二人所討論的主角正是自己,大方道:“師兄認識我一輩子了,你聽他的沒錯。” 小千傻眼道:“他知道我們說的是他嗎?” “他當然知道。”客途含笑回話。 小桂亦愉快的頻頻頷首,附和客途的證言。 小千更見茫然:“他不介意人家當他是瘋子?” “不介意。”客途笑得更絕。 “哦!” 這下,換成小千變成女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猛搔著後腦。 客途和小桂對望一眼,兩人均是眼神帶笑。 “我不懂!”小千百思不得莫解,終於宣告投降,不想知道。 客逾呵呵一笑:“小鬼是不是瘋子,他自己清楚,你更清除,所以你何必在乎人家如何看他?” “就是這樣?”小千怔道:“這麼簡單?” “不強要多難?”小桂訕笑道:“這麼簡單的事,你都想不懂了.我們哪敢出太難的題目給你想。萬一,你想炸了腦袋.變成瘋子怎麼辦?” “然也!”客途一本正經直點頭,眼裡卻飛揚著捉狹的笑答。 小千恍然大悟,這纔明白自己被這對師兄弟聯手白整了一次冤枉,雖是好氣又好笑,偏偏發作不起來。最後,終於于和小他們同聲爆出一陣哄笑,以解尷尬。 原本有些陰森鬼氣的夜,經他們三人如此一場大笑,似乎也活潑了不少,不再像先前懲份令人覺得忐忑詭橘。 三人帶著一笑之後的默契,輕巧的掠向鎮尾,一棵那座殷家古宅。 鎮尾西側。一道早已傾原失修的風火磚僅,目起佔地極廣的一片宅地。 這片深似挨門的宅地,正是克名遠播的殷家古宅。 小桂他們三人來到宅前,不由破敗的大門進去,反而民身掠上搖搖欲墜的大門瓦格之上,遙觀這座令人聞之喪膽的大宅。 就著流脈的月光,三人清楚的看見這座古老前後共分四排,左右廂房俱全,雖是荒廢已久.雜草叢生,卻仍能令人輕易想見它昔日輝煌時期,僕人成群,人丁旺盛的光景。 小千掏出八卦羅盤,測算一番,隨即向小桂和客途拍拍手,三人一起朝內宅掠進,直抵最後一道月洞門前,小千方始打著手勢要小桂他們伏身潛行。 三人經手輕腳的模向洞門旁,決種蔗裡探著,只見正中有座呈八角型,高僅有三塊磚,青苔滿布的怪異枯井。 枯井過去,是一道三級石階通向內宅正廳。廳外,另有迴廊,通向左右兩側之西東廂房。 此時,月色雖是明亮,但廳內陰暗難辨,且森寒陰氣奇重無比,便是如小掛和客途這般外行之人,亦深感其內必定隱有古怪明邪之物。 小桂指了指在井中的枯井,默問小千那是做何之用? 小千久觀之後,聳肩搖頭,表示不知。 三人互視一番,實在猜不透為什麼有人會在內宅深處的天井中,砌上如此一座古怪矮井。 尤其小千,手捧羅盤測量估算之後,更是眉頭直皺。 小桂耳語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小千亦是輕聲回道:“那座八卦井所在的位置實在離譜。根據此內宅格局推薦,那個位置正是八陰交匯之處,在那裡徹上一座八卦井,等於是將此宅四周所有極陰之氣吸入井.這宅子不出事才是奇怪。” 客途好奇低間:“會出什麼樣的事?” 小千扮個鬼臉道:“不管此屋主人家中風水如此興旺,福蔭如此深厚,自此井建成的地一個月圓之夜起,此屋之中,每隔三日必死一人,直到此族血緣盡絕為止。” “乖乖!”小桂和客途同時倒抽口涼氣:“這豈不成了令人絕子絕孫的無形殺手?” “正是!”這小千點頭道;“按照此並之格局與結構還來,建此並之人必然也是深知陰陽五術的高手,不知他與屋主有何深仇大怒,竟以如此惡毒之計陷害這一族人。我想,這屋中的殭屍,大概就是死不瞑目的殷家人氏,因積結這股不甘心的怨氣,才會做殭屍作怪。” 小桂和客途對於人死之後,為何會變做殭屍一事,並不清楚個中原由.既然專吃這行飯的小千如此推測,他們二人自然也猛點頭如此相信。 小桂道:“既然這殭屍是遭人陷害而死的殷家人,它又不曾離此害人,咱們跑來想要收拾人家,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吧? 再怎麼說,這還是他家嘛!它活著被人陷害,死後又無處申冤,只好變做殭屍嚇嚇人,出出怨氣,這實在無可厚非。” “你說的真是全情合理,慈悲已極!”小千訕笑道:“像你這麼有仁法之心的人,才該人我茅山修習過法,以期廣渡無形眾生,那真是功格無量,善哉!善哉!” 小桂猝然出手.敲他一記響頭.蹬眼道:“我的看法不對嗎?你說什麼風涼活?” 小千不甘被襲,哇哇叫痛之餘,撲上前揉住小掛也還他一記爆栗子。二人登時扭做一團,互不相讓.根本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正做何事。 他們這一開打,似是驚動屋內異物,只見正廳那道除花木門“劈啪”一聲,無風自開,一陣奇寒刺骨的陰風自屋內吹出。 客途心中暗自一驚,急忙“劈啦!”兩下,各自賞了忘形的小桂和小千二人一個響頭,再將二人拉開.一起躲向洞門之後的陰影中。 三人正隱憂間,閒著那陣陰風襲過,一個臉色青灰慘白,眼中綠光閃山.嘴邊潦牙如虎,身做書生打扮的殭屍,直挺挺的自屋內走向天井,落地無聲的停於八卦井前,轉目四望。 這殭屍搜望一番,未曾察覺異狀,便打在八卦井前.翹首而望,似是賞起月來。 小桂等人乍見殭屍出現,渾身不由自主顫起一陣雞皮疙瘩,待習慣眼前殭屍的恐怖榜樣之後,膽氣復壯。 “現在怎麼辦?”小桂耳語低問:“真要會鬥它嗎?” 小千硬著頭皮,悄然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 客途苦笑不迭:“但要如何發法?“ 這時 那殭屍似乎已察覺有生人闖入,它忽然扭頭以綠森森的眼睛旺向月洞門,隨即信手猛揮! 天井內一塊重逾千斤的花崗巨岩,意隨這回屍揮手之勢,呼地砸向洞門外,三人藏身之處。 “媽餵!”小千怪叫一聲,滾身閃向另一處陰影。 “乖乖!”小桂和客途瞪眼驚呼,二人四掌,齊心吐勁猛然狂推。 “轟隆!”巨響。 花崗巨岩禁不起小桂師兄弟二人聯手一擊,如中炸藥般.轟然粉碎。 碎石四濺之後,小桂和客途不及藏身,只好和殭屍六目相對,正面朝相。 殭屍看清來人竟是二名小孩,似乎有些訝異的微側著頭,瞪著小桂和客途。 小桂他們心裡雖是直發毛,且不得在不臉上擠出一抹平笑。 “對不起,打擾你了!”小桂急中生智,胡言亂語道:“請問這裡是不是黃家寨?我們是來找人的。” 不知殭屍是否聽懂小桂之言,它依然直勾勾的瞪著二人,眼中綠光閃爍如燈。 忽然 “天地無極,乾坤藉法,護吾大道,驅魔降妖!著!” 小千自暗處飛身而出,並指如刀拈著一道黃符,口念咒訣,將符猛地擲向殭屍! 黃符化做一道黃光,射向殭屍胸前,轟然一響,竟將殭屍震飛,直摔三級石階之前。 殭屍硬板的身子在觸地的瞬間,呼地平起,釘階伸前,它似被激怒的吱吱怪叫數聲,墓地探手,指爪暴長,碎然抓向小千。 小千不慌不忙翻手揮處,一柄長僅尺二的金錢短劍霍地削向殭屍指爪。 殭屍顯然有些忌憚這柄金錢短劍,指爪一縮,避開短劍,大袖猛揮,刮起強烈陰風撞向小千。 小千雖已見機閃避.但仍被這陣陰鳳尾勁掃中,頓覺渾身如置冰窟般,一陣奇寒襲來,手足立僵,無法掙動,砰然揮向地面,叫苦不迭,手中短劍亦告飛脫,叮噹墜地。 自小千飛身襲擊殭屍,到他碰然落地,也只不過一眨眼的工夫。 小桂和客途才剛張口,準備為小千擊倒殭屍喝彩,豈料,喝聲未起,情勢已轉,摔在地上不能動彈的已經變成小千自己。 “哇呀!”小桂怔眼大叫:“怎麼會這樣?” 他和客途忙不迭掠向小千,一個展勢阻擋悠然飄至欲下殺手的殭屍,一個忙將小千拖後,抵掌運功,幫著凍得牙齒直顫的小千逼除邪寒。 與殭屍動手之人是小桂,他猛力劈掌,硬將殭屍震退三步,生氣怒道:“你這個可惡的殭屍鬼、臭妖怪,竟敢傷害小老千,我跟你拼了!” 斥喝聲中,小桂雙掌掄飛,剎時劈出十數掌,掌掌正中殭屍胸口。 這殭屍每中一掌,即被震退一步,因此十餘掌挨來,已退出丈尋距離。但是,待小桂掌勢一過,它又呼地一聲飄回小桂身前三尺之處,挑釁的吱吱直叫,顯然在嘲弄小桂掌力不夠重,只配幫它搔癢。 “啊哈……”小桂不服氣道:“你在向我挑戰是嗎?好,再來!看掌!” 小桂驀地沉腰坐馬,氣貫百骸,雙手交封,猛然猝翻。登時 小桂身旁空氣宛似遭到無形之手攪動一般,施出無負沉流氣流,發個陣陣咻然銳嘯,衝向殭屍而去。 這這殭屍竟也驚覺厲害,呼然飄退。但是。它動作雖快,竟也快不過小桂掌勢,只見飄身而退的殭屍就像掉進旋渦激流一般,凌空打起轉來、並且越轉越快,令這殭屍不由得駭然吱吱尖叫起來! 小桂得意的望著亂轉鬼叫的殭屍,就像在和一個人類對手過招股,嘿笑嘲弄道:“你有本事就別叫呀!我就不信你能躲得過撥雲掌。現在你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小千邪寒已退,聞言苦笑不迭:“這小鬼又發神經了!他如果把但屍當人看,待會兒一定要吃悶虧。” 客途狐疑道:“這殭屍看起來不很兇惡嘛!真有必要收拾它?” “婦人之仁!”小千無奈嘆道:“你看它不兇惡,那是因它還覺得咱們很新鮮、很好玩,所以才逗著咱們玩玩。等到它玩膩了,發起脫想喝人血時,你就知道什麼叫恐怖了!” 那邊 轉昏頭的殭屍,終於擺脫勁道漸弱的掌勢撲通落地。 落地之後,它尚且有如喝醉了般,東旋西轉了好幾圈,方始站穩,一邊還不住地搖頭甩頭恢復清醒。 隨後,這殭屍竟似惱羞成怒,瞪眼撩牙,怒叫一聲,雙臂平舉,指爪暴長,隔空抓向小桂。 “小心!”小千和客途的警告同時出口。 小桂哇地一笑:“還來這招,落伍啦!” 他身若飄風隨著暴長逼近的鬼爪朝後飛去,令這殭屍迅速縮回的鬼爪,身如流失,隨之射向殭屍,同時左手又起雙指,一招“雙龍寺珠”猛然暴戳殭屍雙眼。 殭屍未料小桂竟敢如此行險,雙爪被卷無法禦敵,只得甩臂猛揮,自斷指爪,藉此拋開小桂糾纏。 小桂摔出之後,一記騰身側翻,飄然落地。身形輕盈曼妙,顯見輕功非凡。 小桂姿勢雖美,可惜眼前對敵者乃為殭屍,並不懂得欣賞如此上乘的輕功身法,反而因為自己連番失利,兇性大發,狂嘯數聲,揮袖掃出陣陣奇寒陰風,直撲小桂面至。 剎時之間,天井內勁風奇寒,嘯如冰裂,鬼哭神號,昏晦淒迷。 陣陣防風之強烈,竟讓小千和客途幾欲站不住腳,只得朝月洞門後退去。 “你看吧!”小千急道:“我說這妖物絕非善類,現在你們信了吧!” 他急急默念咒決,將金錢短劍招四手中,準備施法以助小桂一臂之力。 “慢著!”客途阻攔道:“先別動手,否則萬一不能一擊而中,反倒激發殭屍兇性,會今小桂更加不利。” 小千雖然心係小桂安危,聞言亦覺有理,遂不敢貿然出手,倒是凝神注意起天井內的變化。 他這不著剛已,一系鬥在吃驚得不能言語。 原來,天井裡面,小桂受陰風吹裝,但似乎不憑其富,反而展開身形,宛若水中游魚一般,輕鬆滋走於陣陣陰風的間隙之中,絲毫不將那裡以開山邊石的強烈陰風放在眼中。 小千驚奇道:“我剛剛才被這殭屍的陰風風層掃了一下,使渾身凍殭,不能動彈。為何這小鬼居然不怕這陰風的酷寒?” 客途笑道:“我們所修習的功夫之中,有一門心法叫浴怫神功,令克各種妖功邪法,現在看來,這門功夫用來對付殭屍鬼手之屬的有風鬼火,顯然亦是功效十足哩!” 小千傻眼道:“光是一門心法就如此厲害,效果居然和咱們茅山派裡的收妖伏魔陣一樣,而我們那陣法,還得動用八名弟子和各種法器、符咒才搞得起來吶!” 他這下可真是見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的真義了。 天井之中,那殭屍見小桂居然不將自己呼呼鬼號的明風當作一回事,亦是不服氣的吱吱怪叫。 它怒然將鬼眼一瞪.眼中綠光頓熾。 這殭屍竟也似小桂剛才一樣不服輸,雙臂突展,更加狂揮猛掃,死心眼的非憑自己修練多年的一身陰風能耐,和眼前這個小鬼一較高下。 足見,這殭屍對所謂的“輸贏勝負”可是和普通人類一樣在乎,所以想扳回方才輸給小桂的那一場顏面。 天井內,因殭屍的發成,非僅陰風如刃,便是鋪在地面上那些年代久遠的石板,亦被呼嘯旋刮的陰風一一掀起,隨風勢砸向小桂。 這些隨風飛面的石板,宛如或大或小的暗器股,狠狠向小桂身上招呼。 “玩這套?”小桂嘿嘿笑道:“我五歲時就已經檢定合格了!” 笑聲中,小桂一陣清嘯,身形立變,由方才靈動滑溜的游泳魚身法,展目換做如鷹如鶴的飛騰衝掠之勢。而那些石板碎片,就在他舒臂撥轉回掠之際,打個轉兒失去準頭砸向別處。 那些石板碎片非但砸不著小桂.有些反被小桂使壞的暗勁引帶,迴旋射向殭屍而去。 殭屍雖然不在乎石板砸身,但是自己砸人不成反倒被砸,怎麼說都顯得太沒面子,氣得這殭屍碰碰亂跳,怪叫不休。 躲在洞門外的客途和小千看得不禁失笑! 小千噗戲笑道:“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逗’殭屍竟是這麼有趣好玩的事。 這小鬼施的是什麼手法?竟能讓石片穿透如此強烈的防風,射中殭屍。” 客途饒有興趣的解說道:“他最早用的輕身術叫游魚……” 小千猛點頭道:“對!故名思義,看了就令人一目了然。” 客途不在意的打岔,接著道:“現在他施展的是‘野鶴戲雲’,他將自己化為野鶴,並當殭屍所發的陰風為浮雲,你瞧他揮臂之間都略帶弧度,是不?” 小千凝神細觀後,頻頻點頭。 客途道:“那些微的弧度.以是陰風與陰風之間.衝擊迴旋而成的間隙,只要能掌握住這細微的間隙.自然就能趁勢將自己的勁道插入,撥轉石片溜過陰風攻擊殭屍了。” 小千咋舌道;“這豈不就是高手過招的原理嘛!原來他拿殭屍當對手,正在練身手吶!” “然也!”客途呵呵直笑:“因為殭屍所發時勁道極大,但是本身反應卻慢,所以正是試手的上乘活靶。這小鬼當然不會放棄這個練習機會。” 小千苦笑不迭:“現在我可明白,為何‘武林狀元’的盛名,能夠流傳二甲子依然不滅。光看你們的身手,就不難瞧出水前輩的武功是何等上乘,他的傳人都已如此,若是他親自出手,那還得了!” 客途笑道:“聽說我師父已經有一百年不曾出招了,連我和小桂都沒機會見識他出手。” 小千奇道:“那他怎麼救你們武功?” “口傳心授,自己領會。”客途呵呵笑答。 小千不解道:“可是你們怎麼知道自己學對了沒有?” 客途道:“當然是我們比劃給師父瞧啦!不過,師父的評語一定抗是“嗯,很好!很好!不過,差多!差多!’過後,他再指點我們應該修正的訣竅,而我和小桂自繼續再去悟啦!” “這是哪門子教法?”小千傻道:“如果資質不夠的徒弟.悟不出來怎麼辦?” 客途笑道:“師父說,這就叫“無形換有形’.而且一定適合任何徒弟。因為這是真正的因材施教,完全順應徒弟資質高低不同,啟而教之,因此沒有任何的模式或界定會限制徒弟的發展,徒弟所學一定是最適合於自己性情,自然容易有所成就。所以這種教法,絕對不用擔心徒弟的資質如何。” 小千略有所悟道:“是呀!我想.這種教法的重點.應該是在於師父。不是每一個師父都有本事,如此教導、啟發徒弟……” 就在他們二人聊得起勁的同時,天井之中,小桂和殭屍相持不下的局面.異變突起! |
第07章 奇寶招禍
原來僵屍久鬥無功,又見月漸偏西,顯然時間的流逝將不利於自己,於是乃凶性大發,再也顧不得和小桂鬥氣,忽然尖嘯一聲,飛身撞向小桂。 小桂閃身避開.但僵屍動作之快,簡直令他措手不及,只一眨眼,僵屍已然又回到自己眼前、正仰起雙臂掐自己脖子。 小桂駭然怪叫一聲,急中生智,向著僵屍硬繃繃猛朝後仰,摔向地面,險險避開這要命的一掐。 這僵屍雖然一擊未中,但身形不變,只是雙臂暴長,猛又朝躺在地上無可躲避的小桂抓去。 小桂尖叫驚動客途他們,小千本能答應咬破手指,一口鮮血噴向金錢短劍,急喝聲:“去!” 短劍登時化作一抹寸長金光,直射僵屍兩眉之間的眉心要害,迫令僵屍不得不退身閃躲,小桂方始逃過一劫。 饒是如此,小挂胸前的衣衫,業已遭僵屍抓裂,只差一線便要被開膛破肚,如此驚險,豈能令小桂不寒心喪膽? 客途因自己一時疏神聊天,竟讓小桂身陷危險,甚是自責,是以不顧一切跳出洞門,找那僵屍拼命。 小千一把沒拉住他,暗叫:“要糟!” 但是,僵屍卻無視于沖向自己的客途、一味認定自地面翻身爬起的小桂,再次飛身撲去!這僵屍厲嘯一聲,十指指爪登時寸寸斷裂,化做手百把利刃,猛然暴射小桂。 “小心!”客途驚叫末歇,加速掠身沖向僵屍,但已無力阻止箭雨般的鬼爪飛射小桂。 身形示穩的小桂驟見慘綠鬼爪如箭的至,範圍涵蓋周身丈尋方圓,自己根本無處可躲,頓時怒然嗔目,雙手結印胸前,瞬息倏翻,威猛推出,口中同時宏亮沈喝:“普照大千!” 剎那之間,小桂身上仿佛突然發出一片金光,這似真似幻的景象乍現即逝,但是僵屍暴射的千截利爪,在射至小桂前二尺左右的距離時,竟似撞上一道無形的牆壁,悉數反彈落地! 原本凶性大發,急欲撲嗤小桂的僵屍,此時,忽然變得有些畏懼小桂,吱吱一陣怪叫,飛撲的身子呼地調頭想逃。 它這一調頭,正好迎上飛馳而來的客途。 客途驚怒於這鬼物竟敢加害小桂.一向溫和的他,此時溫和盡失,臉上奇異流露著煥然神光,面相極其莊嚴。 只這須輿,客途仿佛已幻身成一尊受人敬畏的威猛天神,他沖著迎面飛來的僵屍,宏聲一喝:“孽障,還不伏誅!” 僵屍豈會當他是一回事,大袖狂揮,一股奇寒陰風已然揮去。 客途驀地氣納丹田,張口發出:“牛……阿……牛……”的梵音吟啞,同時一拳筆直威猛搗出。 “轟!”然一響,僵屍所發陰風竟遭客途一拳擊散。此時,僵屍雖已略見驚惶,但仍不死心的猛揮鬼爪,抓向客途頭頂。 客途忽然雙眉倒豎,現出怒目金剛之相,口中梵音不絕。雙拳配合著梵吟,忽伸忽縮,有模有式,沈緩而威猛分擊僵屍和頂上來爪。 僵屍鬼爪猛抓之下.竟被客途揚起之拳風震折飛脫,僵屍駭然怪叫著收回手臂,當胸卻又遭客途隔空的所發之拳力擊中,砰然倒摔。 這僵屍雖然仍是一摔倏起,但動作明顯的慢了許多,顯然客途這一拳已令它吃到苦頭。 一旁小千,早已看傻了眼,他實在想不透,就憑“人”的力量,怎麽可能傷得了僵屍?如此,自己這一身茅山法術,豈非白學。 想到法術,他才想到自己的金錢劍在剛才解救小桂之危時,被僵屍避開,此刻還釘在門廊前的梁柱上。 所謂“輸人不怕陣”,不論客途此時是憑何本事對付僵屍,今夜來此,主角可是自己,說什麽也得表現一下茅山道法的厲害才行。 於是,小千集中心神,默念神咒,並指而彈,口中急喝:“法中金龍.直沖九天,聽吾號令,扶正驅魔。起!” 隨著他這一聲令下,釘于梁上的金錢劍立即又化做一道寸長金光,隨著他手指所揮,斬向僵屍。這僵屍乍見金光斬來,知道厲害.急忙一跳避了開去,偏偏另一邊小桂又逼近過來,令它三面受敵,頗感威脅。僵屍瞪著綠光閃閃的鬼眼,扭頭左右觀望,似欲尋路而逃,它大概想不到,就憑凶名久著的自己,竟會被三個半大娃娃逼得如此狼狽吧! 這僵屍似也發了狠,咬咬一聲揪人心神的尖長鬼嘯,猛地朝小千撲去。 小千迅速圈劍回斬,直削僵屍頸脖,豈料僵屍竟然不避,依舊撲來,逼得小千腳下猛蹬,往後倒掠。 小千一股猛勁的朝後退掠,未曾注意身後即是那口八卦井,沖拌之下,哎唷一聲,仰面朝井裏坐摔下去。 客途正在他左邊,見狀大吃一驚,急忙撲向井沿,一手抓去,即時拉住小千的腳跟,將他倒提上來。 這時,小千早已嚇得臉色發白,直叫命大。另一邊—— 小千所施之金錢劍,雖然“當”還一聲砍中僵屍脖子,居然無功而回,墜落地面。 那僵屍則趁小千落井,客途援救之際,咻然飛身突圍而去,進入黑黝黝的內宅之中,登時了無聲息。 小桂雖亦掠身追去,但那自宅廳門在僵屍飛入之後,碰地一聲,驀然由內向外閉合,正好將回後趕入的小桂被門板給撞了出來。 小桂這下正撞大板,人如蛤蟆仰翻摔回天井之中。屁股首先著地,痛得他哇哇大叫! “死僵屍,臭僵屍,居然耍詐陷害人!”小桂一面揉著尊臀,一邊萬分不甘的嚷嚷直罵。但是僵屍一如宅內,立刻加石沈大海般,無聲無息, 小桂叫嚷方歇,四周立即隱入一片沈寂古宅的氣氛,登時變得更加詭異。 驚魂未定的小千拾回自己的金錢劍,反覆打量,一面嘀咕道:“奇怪!這劍明明砍中!” 小桂道:“它的脖子上有一個鋼圈,所以沒有受傷。” “原來如此。”小千恍技大悟:“我還以為是自己法術失靈哩!嚇我一跳。” 小桂道:“你的劍削裂了它的衣領,那鋼圈在月光下閃了一閃,我才注意到。” “難怪它敢跟我硬拼!”小千恨恨道:“下回我不砍它脖子,改劈它腦袋,我看它有沒有本事戴頂安全帽來擋?” 客途聞言一笑,問道:“現在僵屍跑了,你的修業考核算不算通過了?接下來,咱們又該做什麽?” 小千和小桂二人對望一眼,心有靈犀道:“追!” 客途苦笑道:“我早知記你們會這麽說,可是,古有明訓‘窮寇莫追!’這道理你們難道不明白?” “可是這是僵屍,不是窮寇,所以非追不可。”小桂不以為然的反駁。 客途瞪他一同:“我看,你是因為仗著自己的怫門心法能克得了那僵屍,所以才想自找麻煩,是也不是?” “然也!”小桂大大方方的承認:“咱們現在已經見識過何謂‘僵屍’了,知道它雖然有點可怕、不過也不是非常可怕,既然有本事吃定它,當然得趁勝追擊。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此乃千古不變的兵家秘法,更何況,誰叫它剛才臨走還整了我和小老千一場冤枉,公道豈能不討回來?” 小千咯咯在笑:“你這小鬼真現實,不過說得很實在,很好,我喜歡!” 客途笑道:“我實在替剛剛那個僵屍感到可憐,明明是咱們主動上門挑釁,被整了冤枉也算自作自受,可是忙往還要找它討回‘公道’?莫非它就活該被騷擾?它又得向誰去討公道?” 小千扮個鬼臉:“你難道不明白?‘鴨霸’乃人類之天性。欺善怕惡,則是人之劣根;否則、怎麽會有‘最殘酷之動物.人也!’這種說法。” 小桂失笑:“拜託你別把萬物之靈的自己,抹黑得如此徹底好不好!其實,說實在的,我想追那僵屍也不是真的非找它麻煩不可,我只是對那間陰森森的屋子有點好奇而已。反正,既然咱們都已經來了,僵屍逗也逗樂了。何不再進去四處看看,也好多增加些見聞。免得將來說咱們,都已經到了鬼屋門口.卻沒進去探一探鬼屋.豈非會被議為沒膽!” 客途白眼道:“你別說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了。簡單點講,反正你就是好奇,非得進鬼屋去滿足一下好奇心不可就得了!” 小桂嘻嘻直笑:“所謂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麻!小老千,你說對不對?” “別把我扯進去。”小千故意劃清界線道:“我和你們不同,我可沒有我們那種奇奇怪怪可以克制妖魔鬼物的護體種功……” 他語氣一頓,忽然想起心中的疑問:“對了!客途老兄,你剛才那套一邊動手,一邊鬼叫的拳法叫什麽?拿來對付僵屍.好像挺管用的嘛!” 客途笑道:“那是韋馱降魔拳,乃為正宗佛門拳法。相傳這套拳法沿自蘭若寺,自古就是和尚專閉練來收妖降魔之用。” 小千不住搖頭:“今晚我真的是開了眼界.難怪師父記說,道上自有法術之玄,佛家亦有神通之妙。無所謂道高佛低,或是佛高道低;全在於個人修習之精與否了!” 小桂笑道:“你師父就得出這種活,足見是個有見識的能人。” “那當然。”小千得意道:“師父好不好,看徒弟就知道了。” 小桂憋笑道:“那可不一定,像我師父就常說,收我這個徒弟是上天給他最大的考驗。我是為了幫他找麻煩,才會變成他徒弟的。” “有這麽慘嗎?”小千嗤嗤失笑:“你到底做了什麽事?” “沒有呀!”小桂無辜道:“我只是覺得有時待在山上大無聊,溜出去找附近鄰居玩玩而已。” 客途嘿嘿一笑,泄他的氣道:“是呀!這個鬼也沒有做什麽啦,只不過,趁人來打座煉丹,最後丹藥煉進他肚子裏,還把人家的屋子不小心燒光了而已! 其他瑣瑣碎碎惹的禍,就更不用說了。他如果三天沒惹事,師父和我就得擔心他是不是生病了,才會那麽乖。 我告訴你,在黃山上,你只要問向任何一個修真隱土,沒有人不知道蓮花峰上的君小鬼.外號就叫麻煩!” 小桂乾笑道:“我從來沒有一次是故意的嘛!每次事情碰到我.好像就會出狀況,這也不能怪我呀!要不然,他們怎麽會明知道我是麻煩,偏還喜歡我去找他們玩。” 小千早已抱著肚子,笑得直打跌。 客途謔道:“既然你自己明白,只要事情碰上你,就會出狀況,你還想去鬼屋嗎?你不怕又會出問題?” “怕什麽?”小桂嘿笑道:“就算出問題,倒楣的肯定不會只有找一個。反正既然有人做伴,會死好歹也是一起死,不寂默的啦!” 客途苦笑不已:“每歡我都是這樣被拖下水的!小老千,要跟這小鬼一起,你還好要有覺悟才行。” 小千呵呵笑道:“你放心,我從小被人以負著長大,所以別的本事沒有,躲麻煩已經成了生存的本能。任何時候,任何情況,只要風向不對.立刻閃人,保證沒機會讓麻煩沾上我。” “真的?”客途笑道:“那麽改天你得教教我,如何躲這麻煩。我已經被糾纏了一輩子,偶而實在也想清靜一下。” 小千故意裝著沒看小桂滿臉抗議的表情,和客途握著手達成協議,口裏邊道一定,一定! 他們三人雖然嘴裏扯著,手也沒閒著,早已找來所攜之行囊,取出准備好的火把,點燃之後,小心翼翼的踏上石階,來到門前,心驚肉跳的推門而入…… 适才,還令小桂吃了個大閉門羹。尚且摔了個坐股蹲的這扇雕花木門,此時被小千輕輕一碰居然便“伊呀!”而開。 三人你望我,我望你,互相打氣壯膽之後,高舉著火把,跨入門檻。 大廳在火光的照耀下,不再顯得恁般鬼氣森森。 從地上厚厚的積塵看來,此屋荒廢時日已相當久遠。廳內屏風、桌椅甚至燈架等擺設,卻依然毫不零亂的擺放在它們應該擺置的地方,仿佛這屋子尚且還有人住著一般。 小桂索性點亮燈架上殘存的蠟燭,不一會兒這廳中大放光明。 小千探目四望,輕聲道:“看這屋裏的擺設,顯然此屋主人非僅富有,而且是相當夠品味的人吶!” 小桂道:“剛剛那僵屍是書生打扮,大概就是此屋主人吧!” 客途嘀咕道:“這僵屍不知躲在那裏,可別讓它從背後偷襲了才好。” 其他二人聽得心裏在發毛,心想:“這可說不定!”於是自覺地採取背靠背的姿態,才敢安心住屋內搜去。 這屋內空房甚多,足見當時此內宅所住人口亦不在少數。 有不少房間裏,已將所有的布幔垂簾,甚或蠟燭,悉數換成白色。顯然,正值守喪期間。 小桂忍不住道:“看這樣子,小老千你剛才說,那八卦井建成之日起,第一個月圓之夜開始,每三天得死一個人的事,大概錯不了。” “廢話!”小千嗤道:“你不看看是誰在推算,怎麽可能錯得了。” 三人順著屋內長廊而行,漸漸轉向屋子的西側部分。 西側第一個房間推開,裏面是一間書房,書架上雖然挂塵已久,但滿目琳琅的書籍卻完整如故。 客途舉高火把,一排排打量著書目,不禁噴舌連連:“若能看完這屋子的書,就算沒有才高八斗,至少也學富五本。” “你們快過來!”小桂在書桌那頭叫道:“看我找到什麽了!” 客途和小千聞聲擠了過去,就著火光,看見桌上猶自攤展著一卷作畫用的細棉紙,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工整小楷。 棉紙因為時日已久,早已泛黃,紙面上厚厚的積塵令字跡看不真確。 小桂半蹲下身,頭與桌面打高,輕輕的朝棉紙上吹了口氣,將紙面上灰塵吹開,但見工整的蠅頭小字寫到: “吾殷氏一門,自宋朝蒙太祖思寵列班朝廷之日起,殷家弟子為官,無不時時以民為重,肅己厚民,雖不敢言有功於神稷,但求無過于百姓。後因異族入主中原,吾族不屑伺外姓一廷上,是乃遷居此地,隱仁為商,卻仍不忘書香傳家,忠祥忠信,遂蒙天佑,漸發為旺族,更蒙地方父老括愛,將原名安學之小村,改稱段家匯,以紀念殷氏祖上對此地之貢獻。 如此,殷氏一族歷經元、明二朝,雖逢時代動蕩、亂民四起,吾族尚堪無憂,得已一脈相傳,至士民是第十四代孫。今未知吾族何處有虧,獲罪於天,免於短短數月,族人相繼暴斃,死之離奇,致今鎮中居民視吾族宛若瘟疫,無人肯為族人發葬稍盡綿力。而今族百餘口人停樞後廂,無法入土,如何得令死者安之? 眼見父老叔伯魂歸渺渺,士民問竟無力使之入土為安,身為子侄,何等痛心,嗚呼悲矣! 細思吾殷氏一族之巨變,乃自數月之前,一名自稱靈明子之道士來宅,向先父進言,謂殷家宅園之內,有一陰脈所代結穴之地,仙蘊奇寶凝形在即,若建一八卦聚氣靈井,助此異寶成形,非僅吾段氏一族富貴發達,更有利本鎮之榮繁昌旺。先父雖不計末族之富貴,卻既有利此鎮數百居民,遂答應於內宅結穴伏處,由靈明子監工鑿建該開。 豈料並成之日,不足半月,先是吾父暴斃,隨即族人—一殃及,士民驚心之餘,久尋道士未見其蹤,方推此乃惡道詭計,陷吾於不幸。只是,惡道狼子野心,所為何來,令人不解? 然其計之毒,足令段氏一族滅門在即。士民遂今僕役執鎬亦毀此井,可恨者,凡傷此並之人無不非瘋即狂,掙紮哀號,竟日而亡,其情慘矣,其景可怖!士民不忍多傷無辜,遂乃遺散家中一切仆庸外人,自閉宅內,坐以待斃。 段氏一門陰德可損,遭此橫禍?輾轉思之,豈個士民甘心? 天地神明,聽吾詛咒,若吾族不虧人神,無端招禍,士民即便身化鬼物,亦誓報此滅門大仇! 天地神明,聽吾詛咒,凡有貪圖吾族貝才富,或此地異寶而尋者,士民即便身化鬼物,亦必奪其慘遭橫死。 天地神明,聽吾詛咒,凡有毀傷吾族靈櫃,做得陪葬之物,令亡魂更加不安者,士民即便身化鬼物,亦必奪其性命,不令生出! 段氏十四世孫殷士民絕筆” 看完這封長長的遺言,小千呼了聲長長的口哨:“你們看,遺書最末的諸般詛咒,怨氣何等之重!難怪這個股士民死不瞑目,非得變做僵屍守護此宅。” 客途瞄著遺書最末的日期,輕輕咋舌道:“此遺書是一百多年前的所留,這麽說,這個僵屍存在也有一百多年了!難怪你說它凶名久著。一百多年不得安寧,的確是夠久的了!” 小桂卻問:“他遺書上說什麽陰脈所伏結穴,這是什麽意思?” 小千解釋道:“那是風水堪輿的用詞,在堪輿術上謂水為財,山為氣,氣脈有分陰陽。結穴,就是指龍臥潛藏的位置,陽脈龍穴得而葬之,依該真龍結穴之不同,各得富、及福、豐、康、和、樂、旺等力氣,足以為帝為王。至於陰脈絡穴之地,附氣充盈,若狂聚於一城一鎮,該地便會成了陰極柔極的女兒鄉。” 小桂笑道:“這麽說.殷家匯豈非盡成女子之鄉!女兒之國?男人入此,豈不奇貨可居?” 小千嗤地笑道:“不是啦!所謂陰脈匯集,在其氣而不在於形。不是說此地沒男人,而是指此地男子性子大都陰柔,就保娘們那樣什麽都自在心裏,不明著說。至於此地女子.性情溫順陰柔之極,倒是預料中事。” 小桂和客途如此方始恍然。 “那麽……”小桂又問:“明脈所伏結穴,又會雖有什麽奇寶?竟值得那個惡道靈明子,設下如此惡毒狠計,令殷家一族為之滅門。” 小千聳肩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那個叫靈明子的道士,我卻知道他的來厲。” “真的?”小挂和客達同聲好奇問道:“那個惡道上是何來厲?” 小千道:“靈明子搭家姓氏為林,原囊鄂州人氏。他林家原本九代繁成.但到了祖父輩區僅得一丁,因此其父視之有若命根子。後來,鄂州大旱,我有二位玄祖輩的師伯奉本源掌門之命,前往為百民祈雨,鄂州一地之旱象因而得以解除。 那林父驚于我茅山法術之靈效,千方百計想讓靈明子拜入茅山門下,不惜千里迢迢,帶著兒子自州遠赴茅山,日日於山門外叩來,最後掌門大歎在劫難逃,不得不將之收為記名弟子。” 小桂師兄弟二人,對望一眼,異口同聲笑邊道:“原來此惡道,竟是茅山妖孽!” “非也!”小千黠笑道:“故事還沒完哩!話說,這個靈明子成為本派掌門之記名弟子後,掌門人並未傳他任何上乘術法,只教他最基本的頌經超渡、超渡亡靈這些功課。後來.靈明子十三歲隨師兄外出為喪家做功德時,竟然調戲事主幼女,被師兄報上家門那裏,經戒律壇判定閉關面壁三年,他卻在二個月後潛逃離山。 本派掌門因此宣佈將他逐出門牆,自茅山一派之中永遠除名。所以惡道非我門下,所有行為與茅山派無關!” 客途道:“既然他在茅山未曾學得任何上等法術,他又如何看得出此地為陰脈所伏結穴?又怎麽有本事建造那座害人的八卦聚氣井?” 小千道:“聽說他進出茅山之後,又回到鄂北,加入該地極為惡毒的巫神教,學得不少妖術。據聞,他那位舉發他犯淫戒的師兄,就是被他用巫神教的黑咒術給害死了。後來,他還曾想以黑神通的九魔術法來陷害當時的掌門人,幸好那時掌門人正因門下弟子死于異教妖法,正在施法調查中,因此有了防備,未遭其害,反而給予靈明子重創,從此本派就再也沒聽過他消息。沒想到,他竟跑來此地造孽,陷害了殷氏一族。” 三人一陣籲噓,不禁同為殷家憤恨不平,直罵可惡妖道,喪盡天良。 他們三人明瞭殷家遭害之始末後,對那僵屍似乎不再覺得有何可俱,反倒同情殷氏百餘口死後竟無法入士為安。 於是,三人遂按遺書中所稱.尋往後廂堂一觀究竟。 三人剛到後廂堂前,已法感覺一股異於平常的寒氣,正自廂堂那方隱隱散發出來,使人如入冰窖,不覺毛發悚然。 他們三人互望一眼,默運神功,戒慎恐懼的慢慢行入廂堂。 這廂堂,為了便於停靈,早已拆除所有的隔間,偌大一片廳堂。此時正擺滿一具具的棺木。 棺木蒙灰已久,四周蛛絲糾結,放眼之景像,頹敗之中更見淒涼。 三人向前走了幾步,腳下突然踢到東西.低頭一望,意是見到人骨殘骸,嚇得三人急忙怪叫著跳開。 忽然“咯嚓!”輕響,小桂以為自己又踢到人枯骨,口中不住地抱歉,這才提趕膽子往下看去…… “還好!”小桂鬆口大氣,直拍胸口:“不是死人骨頭,是一根爛木頭。” 他再仔細一看,這根爛木頭竟是一支早已腐朽的鐵鎬握柄,附近地面,亦自散落些鐵鍬、鐵斧、鐵錘等工具。 小桂不禁想起殷士民的第三項詛咒,直歎人心不古,像這種向死人下的事,竟也做得出來。 就在這時——他們三人身後,忽然傳出異響! 三人猛回頭,但見方才那僵屍正憤怒咆哮著飛快前三人撞來! 他們三人齊齊一聲驚叫:“我們不是來盜棺的!” 他們三人手中的火把,此時掉落地面,閃閃欲滅,由於照亮的角度太低,火光所映的範圍小得多了,四周越發昏暗得有些詭譎。 小桂一閃之下,就近竄向一個棺木旁掩藏。 旁邊再有一具盜棺的骷髏與他做伴,那骷髏咧開著大嘴,仿佛正對小桂含笑問候的模樣.簡直令他頭皮為之發麻。 也不知僵屍是否聽得任人話,小桂再次伏身叫道:“你是不是殷士民?我們剛才在書房看過你的遺書了……” 僵屍聞聲回頭,大手一揮,小桂籍以掩身的棺木淩空飛向廳堂另一例,安穩的落地停正,絲毫未有損傷。 小桂一擡頭,正好與那僵屍正面相照,四目相對。 事已至此:小桂索性壯起膽子,大刺刺站了出來,喝問道:“我問你是不是殷士民,你到底聽得懂?聽不懂?” 本來正一步一步往前跳的僵屍,聽見“殷士見”三字,忽然停了下來,似是有些述思的望著小桂。小桂但見溝通有望,心下大定,再次緩慢道:“你,是不是殷士民?是,就點頭;不是便搖頭。” 僵屍微側著腦袋,似乎真的認真在聽小桂說話,又像在思索什麽。 小桂再二次耐心道:“你,是不是殷土民?殷士民,記不記得這個名字?” 這時,小千和客途正自僵屍背後掩進。 小千手拍一道黃符,趁僵屍分神之際,一個箭步急竄而上,將黃符貼上僵屍後靈台。 “著!” 小桂驚道:“你怎麽可以暗算它?” “安啦!”小千笑道:“我給它貼的是驅魔護體咒,此咒生人承之,可除百病;陰人承之,立增功力。因為這僵屍久為庚氣所覆,靈性昏沈,若不幫它加把勁,化消一些庚氣,要它記起前塵往事可就困難了! 不過,咱們也得防著點,萬一它不是那殷士民,而是別的凶惡僵屍;這功力一增,可就不好對付。” 小千剛說完這話不久,僵屍眼中綠光漸充。 “來了!”小千略感緊張的提醒著。 三人立刻揪緊心神,默運玄功,嚴陣以待。 小桂見僵屍開始緩緩擺頭,打量自己等人,趕忙再次發問:“你,是不是殷士民?此地屋主,殷士民?是,就點個頭吧!” 僵屍思索一陣,終於極為僵硬的點了一下頭。 “你聽懂了?”小桂大喜:“太好了!這下咱們溝通有望了,小老千!你的符的確不是假的吶!” 小千得意道:“那當然,你不看看誰的符,豈能無效?” 他們倆這廂正得意,那僵屍卻瞪目潦牙做出憤怒狀,竟似又要再度動手。 客途忙喝:“小心!” “別怒!”小桂天真的豎掌阻止道:“我們不是來盜棺的,我們是來幫你的,殷士民殷老兄!” 聽見“殷士民”,僵屍漸又放鬆下來,雙目綠光炯然的盯著小桂。 小桂笑道:“殷士民,我們剛才在你的書房中,發現你的遺書,遺書,你懂不懂?” 僵屍側頭一想,慢慢點頭,仔細聽著小桂說話。 小桂滿意接道:“懂就好,我們從你的遺書上,知道你被人陷害,全族滅絕……” 這叫殷士民的僵屍似已想起前塵往事,聞及“陷害”和“滅絕”等字眼,忽而仰首發出淒厲尖嘯!綠目之中,竟有淚水涔涔滾落。 小桂和小千二人仍是半大孩子的心性,不失赤子真誠,此時見僵屍殷土民愁慘落淚,竟也跟著眼眶泛淚。 唯獨客途心性較為成熟,且定力較深,他雖也對殷士民的遭遇感到同情,但難過之余尚不至於陪著灑淚。 小桂抽著鼻子,安慰道:“殷士民,你也不用再難過了,既然事已至此,傷心亦無用。咱們今夜會來此打擾你,說來也是因緣湊巧,所謂相逢即是有緣,既然咱們能夠溝通上,更是緣上加緣,如果你有什麽未了之心事,我們幫得上忙的,你就設法表示一下,我們會盡力幫你完成心願。” 小千原本也在為殷士民一家的遭遇感傷,聞言猛怔,急忙揉揉鼻子,扯著小桂道:“喂!這種活不能隨便亂說的也!毀了對生人的承諾,尚且有辦法補救,可是如果毀了對陰人的承諾,是會一輩子不得安寧的也!” “那就不要毀諾嘛!”小桂不以為意;“我想,這位殷老兄應該也明白,我們辦得到什麽,辦不到什麽。他也不會胡亂表示的、對不對?” 他最後一句話,是朝僵屍殷士民所發。 殷士民一直很仔細在聽他們說話,也不知道他究竟聽懂多少。但小桂問他對不對,他也側頭想了想,方始點頭以表同意。 “你看吧!”小桂嘿笑道:“你要對自己的靈符有信心,現在這位僵屍大哥是有思想會思考的……僵屍,他當然不會做非分之請嘍!” “是嗎?”小千哭笑不得道:“但是,僵屍終究是僵屍,跟活人是不太一樣的……東西。” 小桂依然樂觀道:“僵屍不也是人變的,沒什麽大不同啦!” 他轉向僵屍道:“喂!殷士民,你希望我們幫你什麽忙?說吧!” 殷士民青綠的臉上獠牙一勾,似是露出一個屬於僵屍的笑容,他突然呼的轉身,硬繃繃的擡手指向棺木。 小桂笑道:“你希望我們幫你的親人入士為安,是不是?” 殷士民僵硬的點了一下頭。 客途心裏暗笑:“這小鬼,他明明已從殷士民遺書上瞭解,殷士民唯一未完的心願,便是要為死去之家人發葬。而他也早就決定幫這個忙,卻偏偏故意要殷士民自己開口,好賣個大人情,令這僵屍心生感激,真是個連僵屍感情都要騙的君小鬼!” 此時,雖然不聞雞啼,但屋外漸露天光。 身為僵屍的殷士民瞥見窗外白光漸強,不禁面露驚惶。他望瞭望小桂,忽然雙臂猛揮,剎時滿屋子裏的棺木,—一騰空而起,整整齊齊的排列於堂前。 這些棺木年代別已久遠,但因殷家富有,所選棺材皆為上乘福杉,加以殷士民本身陰氣照料之故。這些棺木極如大殮之時,完整無缺。 小桂望著棺木上所貼靈位姓名,福至心靈道:“你希望我們按你所排順序,為棺木下葬?這是按你族內輩位大小所排順序?” 殷士民面露喜色,隨即僵緩點頭,他再次揮手,堂中暗處,尚遺有一棺木,忽地“喀啦!”一聲棺蓋掀起。 殷士民硬繃繃擺了二次頭,似要小桂他們跟他過去。然後,他一步一蹦,帶都跳向掀開的棺木。 小桂他們好奇之下,亦是跟去。 原來,那掀開的棺木竟是一具空棺,裏面登有數個尺余正方的精致錦囊。 殷士民站在空棺前,張手虛抓,一隻錦囊頓時被他吸入手中。 小桂忍不住笑道:“好厲害的淩空攝物!武林高手都沒你行。” 客途亦是笑道:“說的也是。不過,若按人世的演算法,這位元僵屍大哥也有百年功力,難怪能夠淩空攝物。” 僵屍不言,只是伸長手臂,將錦囊遞給小桂。 小桂接過打開一看,其中盡是珍奇珠寶與上等翠玉。 小桂問道:“你要找拿這些珠寶當喪葬費,安葬你的親人?” 僵屍再次點頭。 小桂笑道:“那也用不著這麽多,這些足足可以買下大半個城鎮!” 僵屍獠牙一動,似是在笑,他呼地一聲飛躺入棺,打開之棺蓋再次喀啦脆響,密密合攏。 他們三人這才注意到.在此棺上頭貼有“殷士民之靈”的白紙。 小千笑道:“看來這位僵屍大哥是真的信任你了!” “怎麽說?”小桂不解。 小千繞著自問道:“你可知現在已經天亮?” 小桂嗤道:“廢話!我又不是瞎子,當然看得見窗外天包大亮,這種光景若不叫天亮難道叫地亮不成?” 小千又道:“那麽,你知不知道,通常僵屍在白天是不活動的?” 小桂頷首道:“有聽過這麽一說。” “這就對啦!”小千彈指一笑:“我告訴你,這位僵屍大哥既敢將偌大一筆財寶交給你,又當著你的面回他的窩睡覺,如果不是信任你,辦得到嗎?你難道忘了,就在這廳堂上.還有好幾個貪財不怕死的傢夥,已經變成枯骨了吶! 再說,你已知道僵屍藏身之處,若要趁白天對他不利,那可是挺容易得手。僵屍大哥不止是信任你而已,他等於連老命也交在你手上了,懂不?” 小桂恍然道:“說得也是!那我可不能有負重托。快!咱們快點開始動手,打點殷氏一族下葬事宜。 否則,如果等天黑了,這位殷大哥醒來.見咱們沒將事情辦妥,豈不失望。那樣,我可就太對不起他了!” 小千被他推著往外走,一面猶自咕咕道:“我就是想不懂,怎麽會有僵屍信任生人,而活人卻替僵屍跑腿辦事這種情形發生?如此陰陽交會.似乎不太合邏輯吧!” 客途笑著拍拍他肩膀:“等你認識這小鬼夠久.你就會明白,他顯擅長的事,就是打動人心。否則.山上那些年紀很老的朋友.為什麽明知他麻煩,還會喜歡他。經過這一次.我更得到證明、他不但壓得打動人心,就連僵屍的感增,也能騙得上手。” 小桂扮著鬼瞼道:“我哪有騙?我都是用真心誠意換來的也!如果我們不老實,你以為人家會願意用真心對待?別人又不是傻子。” 小千想到此時,小桂受僵屍之托,便忠於僵屍之事,認真要為對方處理好全族入土為安之事,一點也不推誘賴皮.說他真心誠意確實一點也沒錯。 看樣子,想要別人真心對待,真的得先付出自己的真心才行。像他自己.好像就快要被這個小鬼“騙”定真心了哩! 小千兀自發著吊,被拖著走而不自覺。 小桂和客途都一路吱吱喳喳辯個不停.他們在爭論小桂的心到底有多“真”?連僵屍的感情都敢戲弄的小鬼,還算是“真人”? |
第八章 人鬼情緣
日上中天,時將近午。 小桂他們回到先前布妥大陣,准備當做和僵屍決一死戰之最後基地那標廢宅中。 望著英雄無用武之地的這場佈置,小千感觸萬千。他們三人一邊啃著自隔鎮買來的饅頭、鹵菜充饑,一面哀聲歎氣! 原來,稍早天剛亮的時分,他們三人出了殷家古宅,便急著為殷家那一百零七口棺木尋找合適的墓地。 當然,談到風水,出殯這類“後事”,小桂和客途是無經驗,自是順理成章的交由師出茅山的小千這個“專業人土”來負責辦理。 小千很快在裏離殷家古宅不遠之處,看中一片風水適宜的山地,准備做為殷家墓園。由於殷家匯早成廢鎮久矣,這偌大一片山地並無人開墾.算是無主之地.只要並不便是該族墓地,土地所有權的取得保證毫無問題。 小桂樂得直笑,只道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可惜,事實不然! 當他們三人趕往三十裏之外的隔鎮,採用出殯所需之諸般用物時,鎮上之人不免好奇,是哪里舉喪?竟然一口氣需要准備一百零七份用品? 三人自是坦然告知,此乃殷家發葬,所以工程浩大,所需用品與人手均感欠缺,希望當地鄉親父老多多幫忙。 誰知,他們不說還好,還有人前來應聘擡棺、棺墓的工作。一旦公開說明之後,那些已先領過訂金的雇工,紛紛跑來退錢,拒絕所接受之工作。 三人道問為何不肯去? 那些人吐著口沫,哼道:“因為殷家受了詛咒呀!有邪祟作怪,去不得,准死無疑吶!這件事已在附近流傳了百來年,誰不知道?” 三人直罵鬼扯、荒唐,我們不是好好的? 但是人家不肯去就是不肯去,他們也不能逼著人家去。三人只好雇車,打算將來買好喪葬所需的用品載回殷家匯再說。 豈料,車行老闆早已風聞他們三人的來歷,知道車子要去骰家匯,說什麽也不肯租,因為怕染了穢氣不吉利。 最後,小桂火大,索性出高價將車買下來,說他用完之後,寧可將車丟在殷家發爛。 車行老闆方始勉強答應,賣了一輛甚是老舊的破車,和一匹幹癟已極的劣馬給他們,讓他們自己設法將東西載回殷家匯。 他們三人對于鎮上居民,如此不合情理的恐懼、迷信,除了無奈的搖頭,亦是無能為力。 小桂樂觀的認為,該鎮因距離殷家匯較近,自然對傳說比較信邪,不如換個地方試試,也許別的鎮上的人不會如此忌諱殷家匯的鬼事。 幹是,三人花了一上午時間,跑遍殷家匯左近,方圓七、八十裏地內別處三鎮一莊,一小村。結果這些地方居民的反應,和第一個鎮上的人完全相同,只要聞聽殷家發喪,無論如何重賞,就是沒人敢接工作。 最後,三人倒也因為地方跑多了,因而購齊建墓最重要的墓碑,和三大車香燭金箔、紙人紙馬等等拜祭之物。否則,殷家匯附近棋是小鄉小鎮,沒事誰會一次囤積懲多的喪事用品等人來采購? 小桂終於不得不歎道:“鄉野黎民相信迷信,比相信事實者多,難怪有些事以訛傳訛,造成轟動。” 他們三人趕著三輛破車回到鎮上,已是日上中午之時,想起得憑自己三人之力,下葬一百零七口棺材,工作量之大,豈能不叫三人哀聲歎氣,直叫苦也! 這時,客途望著正在拆除廳中陣法的小千,忍不住失笑道:“現在你知道了吧!只是這小鬼招惹上的事,很少不帶麻煩的。” 小千垮著臉苦笑:“我只要一想到,咱們三個人得挖一百零七處墳地,也就是每個人最少要挖三十五個坑,每座坑還不得三尺寬、六尺長,我就快瘋了!更甭提,每座墳皆得按死者生辰八字之不同,在因定的時辰內,按不同的方位下葬。 還有,墓園外圍的砌牆、栽樹等等瑣碎工作也須完成,否則墓園不出三年就會變成亂葬崗,可就大大不美了!天啊……” 他越想越痛苦,簡直要扯著頭發大叫:“像我如此精明,如此懂得置身事外的人,怎麽會址進這樁麻煩理由?” 客途苦歎道:“本來,我還巴望著你真的能教我遠離麻煩之道,如今看來,你跟我一樣爛嘛!只要碰上這小鬼,也是沒轍啦!” 他們倆不由得同聲呼噓,互道同病相憐的心情,只差沒有淚眼相對,否則就更像兩名深閨怨婦互吐苦水。 一旁,正依著棺木上所抄來之名單,運起大力金剛指刻著墓碑的小桂,擡眼揪著二人做作的表演,譏笑道:“這裏實在不愧是陰脈所憂之地,陰氣特旺!也不過才待了一天、半天,馬上就有人受到感染,變得像娘們一樣。我說二位,你們的定力未免也太差了吧!” “你懂什麽?”客途瞪眼道:“咱們這叫苦中作樂。否則,等待會兒一上工挖坑去時,只怕會累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那時想樂也樂不動了!”小桂望瞭望地上自己費盡全力才刻成的三塊墓碑,再看看已經腫得像腫得像香腸的手指,泄氣道:“不用待會兒.現在我就已經樂不起了!” 小千已收妥廳中布陣之物.走近過來,見狀怔道:“你幹嘛跟自己的手指頭過不去?” 小桂白眼道:“不是你說,要用手指刻這墓碑的嗎?” “我……”小千捧腹大笑:“我是這麽說,可是沒有叫你急著刻呀!這墓碑上還得動點手腳才行,否則如此刻法,你有本事,我還做不到哩!” “哦?”小桂斜瞄著張狂大笑的小千:“還得動手腳才行?” “當然!”小千尚且不知大禍臨頭。 小桂突然飛撲過去,死命掐著他脖子,惡聲惡氣叫道:“你為什麽不早說?還我手指變香腸,可惡!” 小千被掐得呃呃有聲,卻依然止不住暴笑:“誰叫你不先問我!呃……放手呀!會死人的啦!” 客途好不容易拖開小桂,笑道:“好了啦!你若把他掐死了,沒人動那墓碑的手腳的話,連我的手指也會變香腸,這千萬使不得。” 當然,小桂雖然懊惱自己手指遭殃,卻也不至於想掐死小千,純碎是在鬧著玩,他也只是“苦中作樂”嘛! 所以,經客途這一拉,也就不為已甚的放過小千一馬。 小千搓著脖子直叫:“臭小鬼,你好狠呀!居然掐得這麽用力,你以為自己是僵屍,想掐死人呀?” 小桂嘻嘻賊笑:“要掐死你也不是現在,師兄剛剛提醒我了,掐死你就沒人替墓碑拜動手腳,我又何必現在自己動手掐死你!” 客途呵呵失笑,補充說明道:“請注意他的言外之意,他的意思是說,等你替墓碑動完手腳,他可以拜託殷士民掐死你。” 小桂嘿笑道:“師兄,你明白就好,何必故意揭穿我的企圖。” 客途故作莊重道:“師兄我乃大公無私之人,為了維護正義,我有義務提醒剛認識你不久的小老千,注意你隨時想要使壞的心眼。” 小千哧哧謔道:“經由認識二位,我終於明白,人類的不要臉,原來是無所不在的意識。” 小桂笑問:“何出此言?” 小千歎笑:“我還以為客途最正經老實了哩!連他都能如此大言不慚的臭屁滿天,世上還有誰不會不要臉?” “正經?” “老實?” 小桂和客途對望一眼,同時哄笑道:“那是美麗的幻想罷了!” 小千不住點頭,佩服道:“能夠如此堂而皇之承認的人,的確不是普通人。” 他一頓之後,再往說明:“不是普通不要臉的人!” 他原以為這話說完,小桂他們鐵定要和他翻臉。 誰知,小桂和客途非但不以為什,反而拍著他肩頭告訴他:“很好,你終於認清事實了。” 小千還真是沒見過這種人,過去,他的那些師兄們根本開不起如此玩笑。每次那些師見和他都都輸時,就將臉一拉,指責他不敬師長,口出怨言.叫他到戒律壇自請處分。 小千心裏雖是不服.暗罵:“開不起玩笑就別開嘛!”但是,仍得乖乖的去自請處分,面壁三天。 久而久之,他根本不再和那些師兄們說笑,免得自找沒趣。也因此,同門中人都說他孤僻,不合群。為免麻且不小千對這些批評,構來默默忍受,日久下來,連他自己都相信自己是孤僻,不合群的份子,哪能輕松愉快的享受和人相處之樂。 如今,客途和小桂給他的全新感受.不禁令他深深覺得——有朋友真好! 有三、二個性情相投,懂得幽默、自嘲的朋友,真是人生一大快樂。 “喂!”小桂推推他:“發什麽呆?時間不早了.還不幫墓碑動手腳,等到什麽時候?今天還有很忙哩!” “我在發呆?”小千好玩的搔搔後腦,笑道:“我怎麽不知道。” 小桂推他道:“就是不知道才剛發呆嘛!知道的話。就是想心事了,這麽簡單的事都不懂,枉費你的師父養你這麽大。” 小千享受著難得愉快的好心情,嘻嘻笑道:“簡單的事留給你這種簡單的人懂,我這種天才,專門養來仍一些複雜的事,目如……如何替墓碑動手腳啦!” 他自隨身的乾坤袋中取出瓶瓶罐罐置於地上。 “呵……”小桂謔道:“有人很臭哦!” 這小桂嘴裏雖是如此說,但卻滿心好奇的擠在小千身邊,看小千自地上那些瓶瓶罐罐倒出各種粉末,將之調在一起。 小桂每見小千加一種粉末.便問一聲:“那是什麽?該用多少?” 小千手裏忙著,口裏也—一為小桂解答。 不久,小千即已調配出一堆白石般的粉末。 “好了!”他笑道:“將這些化石丹在墓碑上輕輕描上一層,再等片刻,那墓碑表面就會變得如沙一擔松軟,不管你要寫字或畫圖,保證輕而易舉。” 客途好奇道:“寫完之後,這墓碑表面如何恢復原來的堅硬?” “簡單!”小千道:“這化石丹遇水,立刻失效。所以寫完之後,再用水一淋,墓碑便可恢復堅硬,字跡自然也就定形了。” 他擡頭,看見小桂正仰首視天,嘴裏響曲咕咕似是在默頌什麽。 小千不禁好笑道:“奇怪?你幾時也加入我茅山派,學起念咒的法門?” 小桂神秘一笑,嘰嘰咕咕背誦起來,小千仔細一聽,竟是方才自己調配化石丹的成份和用量。 他張口結舌道:“你全記下來了?” 客途同情的望著他:“我沒告訴你嗎?這小鬼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入耳不忘,對他來說也不是難事。” 小千眨眨眼道:“哇,那我可得注意了!否則,萬一我將派中禁傳外人的絕技說溜了口,被你學去,豈不得背上數師叛祖的冤枉大罪。” 小桂呵呵笑道:“你要是說漏了什麽不該說的.只要通知托一聲.我一定將它自鬧袋中洗去。” “真的?”小千不通道:“你的記憶能夠如此操縱自如?” 小桂嘿嘿一笑:“你若不信.試試看就知道了,” “算了!”小千擺擺手道:“我這小鬼還起來往是一回不著實的模樣,我如果相信就是笨蛋。想不泄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提都甭提,否則就無法守密了!” “我同意你的說法。”客途溫和一笑:“我一向認為,說那種‘我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的話,最是無聊。” 小桂笑道:“其實,說那種話的人,目的是希望你幫他傳播秘密,你怎麽可以不瞭解他的心情。” 這話說得三人都笑了起來,小千一望日頭,已是正午,再也往不得時間,便和小桂、客途一起動手,將化石丹抹在碑上,開始為殷士一族刻寫墓碑。 有了化石丹之助,三人運指如飛.不用幾刻既已寫完一百多塊墓碑。 小桂想起自己剛才以大力金則指刻碑的辛苦,直呼手蹄痛得冤枉。 這事又引得客途和小千好好將他嘲弄一番,小桂自我安慰道:“如此方見我的真心,你們盡管笑吧!” 三人忙著將刻妥的墓碑過水洗淨,在搬上車,准備一往墓園。 這些工作都是省力不得的事,小桂不禁異想天開,問說何不等入夜再來下葬,如此也好叫殷士民幫忙。 這小鬼想到殷土民那一百多年的“僵屍攝物神動”。放著不用,豈非便宜了他,累死了自己三人。 “你別妄想了!”小千澆他冷水道:“你見時聽說有人入夜下葬的?那是犯沖的事,懂不?別說入夜,只要日落黃昏,那是天地交泰,由陽入陰,就已不宜喪事,所以咱們動作得快,得趕在日落前將棺木下葬完畢。至於,墓園周遭的一些零碎工程,趕趕夜工倒是無用。” “你不早說!”小桂和客途齊聲叫道:“現在已是正午,只剩三個時辰的時間,有這麽多棺木得葬,咱們還在磨蹭什麽?” 小千苦笑道:“早說也沒用。我已經算過了,那一百零七位的生辰八字,沒有一個能在今日午時之前下葬的,趕也無用。” 客途仍然可可一笑:“這就叫天意!大概是老天想考驗咱們,有無能力幫殷家的忙。否則,豈會諸事安排每如此巧妙,從頭到尾,只有咱們三人為此忙碌。” 小桂笑道:“天意就是天意吧!反正,這事咱們既已播手,自然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進上西.我認命了!” 三人相視一笑,無所怨言,加把勁將所有墓碑搬上車,運往莊園。 隨後,三人持鍬帶鎬,在小千的度量下,一一標出適於下葬棺木的地點,拼命挖掘起來。這時,他們可真的是在趕工吶! 饒是三人練得一身好功夫,這一百多處墓穴挖下來,也已累得手腳發軟,氣喘噓噓。但是,不容三人多加休歇,他們又忙著奔向殷家古宅,搬運那一百零七口棺木,三人尚未動手,已先腿軟了一半。 “怎麽搬法?”小千苦笑問道:“一人一具,獨立作業?還是二人一具,一人輪休?小桂環目四望,看到後堂庭院內靠牆處,曾有不少圓樁,許是昔日殷家建井所遺留之物,遂而彈指笑道:“利這些圓木當滾輪,咱們可以一路將棺木送到墓園去,省得擡它們。” “這樣好嗎?”客途考慮道:“如此是否會對死者不敬?還有,這些棺木中都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能不能經得起如此顛波?” 小千沈吟道:“小鬼這項提議倒不失為從權之計,對于死者,我想咱們焚香祝禱一番,再燒封書信給他們,他們亦能體諒咱們的苦衷,想必不會見怪。至於這些棺木,咱們就辛苦些,在運送時用內力穩著點;這樣,應該也不至於會散開才對。你們覺得如何?此法可行嗎?三人對望一陣,再略加思量,隨即同時擊掌道:“行!” 小桂吃吃直笑:“不行也得行,否則,萬一為了擡得累死咱們三人,就沒人可替他們下葬,如此豈非得不償失,殷家亡者大概不會來得連這一點都想不透。” 他們三人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默契日長,決事迅速,議決之後,三人立即行動。 小千在眾棺之前擺設妥香案,振筆急書,寫好一封有關移棺之舉乃如何不得已,內容文情並茂釣陰信,在焚香默詩之後,施咒焚化此信寄予殷氏族人。 在他忙碌的同時,小桂和客選亦不得閒,二人忙著將置於後院的那些圓木樁搬出,自靈堂前一路排向墓園。木樁不夠,便墓園就地取材,將适才為了挖掘方穴而砍下之樹幹,選其圓直合用者補木樁之不足。 待此諸事佈置妥當,三人首先將殷氏族長,也就是殷土民之父的棺木格上木樁,運勁一推,棺木襯著滾木果然移動快速。 客途雙掌抵著這第一具棺木,以內力略略扶殮,非僅令棺木不虞震動過劇,甚且加快棺木去勢。不消片刻,棺木即已順利運抵墓地。 三人但見此法可行,雀躍歡呼一陣,當下輪流很扶著棺木,又向墓園。幾十趟跑下來,饒是三人腿力強健,卻也逐漸汗流夾背,氣喘噓噓。 三人之中尤其以小千最是叫苦,因為小桂和客途他們久居山巔絕地,攀峰越嶺之餘,早已練就一身上乘輕功,一雙腿力自然也不差,此時跑來,倒有幾分如同在山上練功時一樣,就當它是鬆散筋骨的熱身運動。 與小桂他們二人相形之下,小千一來內力不如二人,二來腿力跑不贏他們,只得最後宣佈“被打敗了!”,留在墓園裏面稍勢休息,讓小桂和客途將剩餘的棺材—一運來。 小千方始歇過一口氣,不敢耽誤時辰,立即又手持羅盤,拉正子進線,馬不停蹄的為每一具棺摳仔細計算下葬方位,隨即依每位亡者生辰時日之不同,先後將此一百零七口棺木扶正落葬,封土豎碑,確是忙碌迅速,卻絲毫不曾馬虎。 直到回落黃昏,天邊紅霞映空,三人大汗淋淳,灰頭土臉,總算在時辰之內,將殷氏一族安葬妥當。 小千呼口大氣,欣喜道:“酉時頭凶,酉時尾險,酉時中則大吉大利,引時恰恰酉時中,足見殷氏一族乃是有福之門,方始保佑安葬過程如此順利。” 小挂和客途聞言亦自高興.覺得如此辛勞一場,能助善良一脈人入土為安,也是值得。 三人遂在各墳前將金錠銀錠,紙人紙馬,一一焚化.並舉香叩拜.默視殷家亡靈就此安歸黃泉,不再做飄蕩遊魂。 他們三人如此為殷氏一門盡心盡力;純粹是出於一念之仁,不忍這莫明遭害的一家人,連死亦不得安寧。也因為三人心中僅皆一片真誠,方始甘願勞心費力為與自己毫無關連的殷氏族人辦此後事。 他們只是單純的一片誠心以慰死者,從未想過如此的討出是為獲取什麽。 三人安葬殷氏一族之後,為了不使這一大片墓園子來日變成亂棄之崗,遂又打起精神,在墓園四周砌起一道磚牆拱護墓園,園內廣植花齊墓樹,並於墓園入口豎起一方足有一人半高的巨岩,再以化石丹舖灑岩上,刻出“殷家墓園”四個大字,最後在下教書明建墓日期和立墓之人。 小桂心血來潮,認為應當將殷氏一族無辜遭害,殷士民何以化為僵屍,變做百年來恐怖傳說之始末昭告世人,並襲著殷土民的三項詛咒來保護已無後人守墓的殷家墓園。 於是,他們便又在巨岩背面,刻下殷士民留于書房之遺書的全文。 小千忍不住笑辯,小桂過目不忘的本事此時最管用。 三人如此考量周全,不外乎希望能令殷家死者,不再受無謂的打擾罷了。 當他們終於忙完安葬殷氏一族之浩大工程,正式宣佈收工時,已是因生夜寒的起更時分。三人拖著疲累已極的身軀,慢慢走回殷家古宅。 明晃晃的月亮升上三人頭頂,皎潔的月色似為三人照明歸路而灑。 客途扭頭望著圓亮宛若銀盤的明月,呵呵一笑:“原來今晚是月圓之夜,難怪月色如此美麗。” 小桂打著哈欠道:“換做別個月圓之夜,我一定陪你好好賞它一賞。不過,現在我只想躺下來好好睡它個昏天黑地。” 小千亦是捶腰揉肩道:“如果能夠在睡前,先泡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就更美了。” 客途打趣道:“不知道那位僵屍哥會不會如此體貼,燒好熱水,煮好飯等著咱們回去享用。” “別假了啦!”小千嗤笑道揮手:“僵屍最怕見光,你要他去燒材開火,那簡直是做夢!” 小桂噗嗤一笑:“如果是個女鬼.說不定還懂得燒水煮飯這類事,至於男的僵屍……生前被人伺候慣了,你還能巴望他死後會懂得下廚?” 三人說說笑笑,已然回到殷家古宅。 此時古宅中一如平日,淩黑陰森,不見火光。若非月色明亮。三人進門後,想越過野章叢生的前庭大院。 三人靠著月色領路,倒也輕盈穿過數進庭院,直抵內院天井處。 經過八卦井旁時,小桂揉揉眼睛,問道:“噫?這八卦井怎麽會冒煙?” 小千瞥望一眼,不以為怪道:“那不是冒煙,那是八卦井在聚氣的現象。此井名曰:‘八卦聚氣井’,自然有吸納地靈月氣之效,今天晚上的月色不錯,是以此井自動生效,吸收月靈陰氣,所以井口上端著來像是有煙霞裊繞。” 小桂笑道:“難道說此井之中,真的有寶?” “誰知道。”小千聳肩一笑:“就算有,可能也已經被那個惡道靈明子拿走了,亦未可知。咱們在收拾後堂中那些盜相的無名屍骨時,並未發現有道土所屬的遺物,顯然那靈明子並未死在停靈的後堂。” 原來,三人在替殷家發葬的同時,也順手將那些橫死的盜棺者一併葬了。 三人累得不願再去探究那口八卦井裏,到底是不是真的蘊有奇寶、他們越過天井,途自推開內宅廳門,直入後堂,腳步熟悉的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樣。 當然,他們不可能不熟,因為稍早三人已在這條路上跑過百餘趟。 三人甫一踏入後堂,不由得會心一笑! 原來,後堂之上雖未點燈,但就著窗外月光掩映,三人已發現,在殷士民所誰那口棺木對面,靠牆避風處,已經舖好三個床位。 客途呵呵一笑:“這位僵屍老兄果然細心體貼。” 小桂早已翻身躺在被舖上,他皺皺鼻子:“棉被有點黴,不過寥勝於無。我要睡了,晚安!” 小千按了按失去彈性的棉被,笑道:“放了一百年的被子,沒有爛掉已是奇跡,有點黴味算什麽?” 他也一翻身,連靴都懶得脫,便已排平在舖蓋上。 客途四下搜望一番,奇怪道:“可是僵屍老兄跑去哪里了?” 回答他的是小桂和小千二人高低有致的鼾聲! 客途無聲一笑,再次環目搜尋,覺得四周並無礙眼之處,方始安心睡下。 就在他迷迷濛濛,將睡未睡的蒙腕之際,一陣微風輕輕拂過堂前。 模糊中,客途覺得自己正盯著堂前人口處打量,忽然一隊身著縞素裝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人馬,不下百餘之譜,自堂外冉冉而入,行至自己三人面前福身斂禮,做拜謝之狀。 客途甚是詫異,想要起身,發覺自己竟不能動彈,欲開口相詢,張口卻不能出聲,心中正自驚疑,忽聞“喀啦!”一聲巨響,人已自床上驚坐而起。 他揉揉眼睛望向堂口,發覺四下無人,剛才所見顯然是場夢境。 在他身旁,小桂和小千也已被撞響聲吵醒。 小千打著哈欠道:“剛才殷家亡靈前來拜謝,大概是投胎有望了。” 客途驚疑道:“那……我不是在做夢嘍?” “你也看見啦?”小桂亦是滿臉好奇。 “是夢,但也不是夢。”小千疲累未消,半睜著眼道:“像夢是夢亦非夢,生死虛無飄渺中。死人和活人的溝通方式,不就是這樣!” 客途恍然有悟,忽然——- “喀啦!”又是一響! 三人齊齊轉頭望向聲音起處,只見殷士民正站在自己的棺樞旁.故意將棺蓋弄出聲來,引起三人的注意。 小桂哈欠道:“殷老兄,你剛才路去哪里?咱們累了一天,才剛睡著,你幹嘛又把我們叫起來?” 殷士民.雖然依舊是背面擦牙,綠目灼灼,但神色之間竟也進也一抹溫和,不似初見之時那般庚氣浮現。 他側首凝聽小桂說話,然後轉身目視墓園方向。 “你去過殷家墓園了?”三人不禁異口同聲而問:“覺得滿意嗎?” 三人相對一眼,對自己等人的默契頗感佩服,紛紛呵呵失笑! 小桂道:“我們實在找不到人手幫忙,所以無法將墓園建造得更華麗,還希望你別介意。” 殷士民綠光閃爍的睜中,不禁又滾下淚來。他直起雙臂,抱拳朝三人拱拜不停,想是在向三人道謝。 只是,他因膝不能屈,肘不能彎,硬挺著腰伸直雙手供禮的模樣,著實古怪的令人發噱。 小桂強忍笑意,擺手道:“好了!我們也只是適逢其會,順便幫忙而且,你就不用再謝了。” 客途也對殷士民的模樣感到好玩,回頭想和小千說話,卻發現小千不知為何也流淚不止。 “小老千!”客途詫異道:“你哭什麽?” 小千略帶茫然的回過神,拭淚道:“我沒有哭,是僵屍在哭。” 小桂奇怪道:“既然是僵屍在哭,你又幹嘛跟著掉眼淚?” 小千不好意思吐吐舌頭:“我剛才是全心全意在想,要如何幫殷老兄投胎轉世。否則,他們全族都已經走了,此地只剩他一人,他會很寂寞的。大概是我想得太專心,不知不覺被他悲傷的頻率所感染,所以也跟著掉眼淚。這是定力不夠!定力不夠!” “我就是要問你這件事。”客途笑道:“你想到如何幫他了嗎?” 股士民綠目之中,竟也閃出期待的光芒,望著小千。 小千苦笑道:“我想了又想,就是想不出該如何讓僵屍投胎。我所知道所有與僵屍有關的法術裏,都是以消滅僵屍為目的,就是沒有一種可以助僵戶超生的方法,所以才頭痛吶!” 殷士民聞言,眼中綠光為之一黯.周身似是籠罩在一股沈重的哀傷中。 小桂心中不忍,直問:“真的無法可想?” 小千不言,翻身落地,徑自在堂內低頭蹬起步來。 小桂關心所及,則跟在他身邊一起打轉。 殷士民先是左右扭頭。以目光跟隨二人和身形。半晌,似是覺得如此扭頭太過辛苦,索性一蹦一跳,呼呼有聲的緊跟在小桂身後看情況。 客途盤腿坐在木板搭就的床榻上,看著小桂和僵屍如此“問道於賢”的怪模怪樣,跟著小千滿屋亂轉,已然隱忍不住,不時發出咯咯笑聲! 如此踱數回。小千忽而靈光乍閃,他猛然回向,叫道:“除非……” 碰地一下,小千憧上緊隨其後的小桂,兩人同聲慘叫:“哎唷!”齊齊仰摔。 小千一屁股摔坐地上,小桂卻往後彈摔撞上殷士民硬繃繃的身子複往前撲倒,正巧不巧,將小千壓個正著,二人滾坐一堆,哀叫直起! 小千懊惱的賞了小桂一個大響頭,罵道:“你跟那麽近做啥?” 小桂挨了揍無處發泄,一回身,跳起來也賞了殷士民一個響頭,學著小千罵道:“你跟那麽近做啥?” 殷士民被打得莫明奇妙.只有瞪著無辜的鬼眼,茫然望著二人。 客途早已抱著肚子,笑跌在地。 小千和小桂亦覺自己舉動太過幼稚,忍不住地呵呵失笑! 殷士民依舊滿頭露水的望著他們,半晌,竟也咧著僚牙,學著三人“呵呵”幾聲。他這一笑既尖且響,震得屋頂灰塵噗噗直落,令小桂等人直叫別笑、別笑,屋頂會垮的! 經這一鬧。殷士民身上哀傷的氣息,竟然消散不少。 小桂問道:“小老千,你剛才的‘除非’,還有些什麽下文?” 小桂和客途自是急問:“什麽方法?” 連殷士民亦是咻地一聲,擠到小千面前,欲問其詳。 小千道:“我唯一想得到的,就是先利用銅鏡教戾大法,將殷老兄身上這股積久怨氣化消,並致去其僵屍庚氣,使他變做普通的僵屍,然後再擇吉安葬。如此,或許可助其超生,以期投胎有望。 用這方法,至少也可令殷大哥入土為安,總比永生永世,生不得、死不成的做個孤伶伶的僵屍好得多。” “好呀!”小桂和客途齊聲叫道:“不管這方法有沒有效,至少試試也無妨。” 殷士民亦是僵硬的直點頭,表示贊同。 小千卻泄氣道:“可是,這個銅鏡斂戾大法我也只聽師父提過,他還沒教我,所以……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施為。” “沒關系!”小桂一本樂觀,笑道:“只要有方法就可以了,你不會,你的師父總會吧!大不了我們去求他,請他來施法就是。” 小千想想也對,遂點頭道:“好吧!所謂好人做到底,既然咱們已經幫上忙,總不能留個尾巴不得善後。如果師父他不肯答應作法,我也一定會設法向師伯學到這門術法,來助殷大哥順利超生。” 殷士民聞言感動已極,只得伸長僵直雙臂,抱拳上下直拱,以表達他的謝意。 三人又被他的怪樣逗笑了! 小桂促狹笑道:“拜託你別拜了,你若把我們笑死,就沒有人幫助你超生投胎,那多不划算呀!” 殷士民再度咧嘴“呵呵!”大笑兩聲,笑得三人直叫吃不消。 小桂忽而問道:“對了!殷老大,那個惡道士靈明子呢?他後來有沒有再來挖寶?你有沒有逮著他?”殷士民仔細凝聽後,一擺頭,略步往堂外跳去,三人知他似要引自己等人出去,遂跟了過去。 殷士民一路跳過天井,直朝月洞門而去。 在經過八卦井旁時,他停了一下,擡頭望望月色,又低頭看了看八卦井,似在考慮什麽,然後才又朝洞門外跳去。 小桂他們一路跟著他,在經過八卦井時,也好奇的看看月亮,又看著井圈,覺得並無異處嘛! 倒是小千,忽然“噫……”他一聲,低頭指指而算,南哺直道:“真巧!莫非今晚四更之後,會有意想不到的光景?” 客途問他何事? 小千尚未回答,殷士民已在洞門外揮手招喚三人動作快些。 三人行出洞門,但見此庭院之中荒草叢生,假山已頹,蓮池乾枯,四周除了亂石多些,並看不出有何特異之處,為何殷士民要要引他們來此。 小桂終於拗不住問道:“咱們來此做啥?” 殷士民綠目閃閃,朝四下打量了一番,忽而揮臂,假山旁一塊長滿青苔的成叱巨石猝然飛起,移向一旁。 三人朝那巨岩移開之處一望,赫然發現下面竟是一具被壓得粉身碎骨的殘骸。 小桂笑問:“這傢夥就是靈明子吧?” 殷士民僵硬點頭,信手再揮.巨石複又砰地移回原處,再度重重將靈明子屍骨壓埋入土。 小千彈指笑道:“原來這惡道尚未進入內宅,就被你埋伏於此給幹掉了,難怪內堂停靈之處沒有看見他的遺物。” 殷士民再一點頭,轉身徑自朝天井處略步跳去。 小千猜測道:“如此說來,八卦聚氣井之中應該仍有寶物存在,就是不知是何奇寶,竟值得這惡道如此狠毒,不惜陷害百途條人命,極欲得而甘心。” 客途道:“你剛才說今晚四更有什麽事,不是嗎?” “什麽事?今晚四更起,正逢八陰交匯之陰年明月陰日陰時,如果那並中之寶未失,屆時八卦聚八陰,該寶勢必出上吸收天地靈氣,自有一番奇景可觀。” 小桂興致勃勃:“那咱們還賴在這裏做啥?快到天井准備現奇景呀!” 三人逐興沖沖返回天井內,這才發現殷士民早立在門廊陰影下等候他們。看他模樣,似乎並不急著返回內堂停棺處。 小桂笑道:“小老千說,四更時有奇景可觀,你也要留下來看嗎?” 殷士民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以綠光閃閃的眼睛望著小桂,也不知他心裏想些什麽。 小桂以為他擔心自己等人有意奪寶.是以笑道:“你不用擔心.我們只是好奇會有什麽玄妙光景可瞧罷了,不會去動那井的寶物,雖然你殷家已後繼無人,但那總歸是你家的寶物,我想除了你,也不該屬於其他任何人。” 殷士民不知為什麽,只是默默的搖頭,隨即轉望著八卦井,不再理會小桂他們。 隨著時間流逝,明月漸過中天,子時已盡,四更將起。 忽然,天井之中的八卦聚氣井泛地自井底深處,傳出陣陣輕微的嗡嗡震鳴之聲! “來了!”小千難掩興奮的輕呼一聲。 三人好奇已極的引頸而望,目不轉睛的陪著八卦井。 殷士民卻似有些緊張,一雙鬼爪不自覺地做做一收一放,雙眼綠光更盛的盯著八卦井。 隨著月光逐漸投向八卦井井口位置,井中的嗡鳴聲越聽清咻,這時,原本浮蕩于井口上方的舞氣,竟然無風自動,向左打著漩渦,慢慢朝井底鑽去。 嗡鳴之聲越來越急,越來越響。 迴旋的厚霧也跟著越轉越快,猛朝井內直鑽。 當偏移的月光正好照落八卦井的剎那,一道凝結成碗粗若人的光茫,忽然自天上明月投射而出,筆直射向八卦聚氣井中。嗡鳴之聲猝然消失,四周登時沈靜下來,靜得令人感覺到有股莫名的壓力存在。 忽然一顆大若雞卵晶瑩透明珠子,隨著打轉的漩渦慢慢自井底浮升上來。此珠升至井口,驀地閃耀出強烈白光,光芒四射之下,天井如晝,小桂他們三人早已是雙目花眩,不能視物。 殷士民似是頗為畏懼此珠所射出之強烈白光.急忙退入廳中,砰然關上廳門,自廳內窺探石晶珠子之變化。 隨著月漸偏西,自月中射出的光柱逐漸轉弱,那顆石晶珠子亦跟著變弱的光柱緩緩沈回井中。 殷士民見狀,猛地自廳中飛身而出。射向八卦井,他淩空探爪猛抓,將那顆即將沈入井內,依然強光四射的石晶珠子抓吸過來。 石晶珠甫離八卦井口,強光暴漲即逝。但是,殷士民已在強光暴漲的剎那被白光罩個正著,他淒厲一聲鬼泣,如中雷擊般摔回廳中。 就在殷士民為強光所傷的片刻,他忍著劇烈痛楚,猛然揮臂,將石晶珠掃向小桂。 原本目眩神迷,不能動彈的小桂,忽覺有物襲來,出於練武者之本能,他反射性的揚掌抄接,將殷士民豁命弄來的石晶珠子接入手中。 石晶珠子甫入手中,小桂頓覺一陣清涼傳來,昏眩的神智立時清醒過來。方才殷士民所為,意似歷歷在目,瞬間閃過心頭。 小桂吃驚低頭而望,此時手中這顆奇異的石晶珠子,除了股持異的清涼之外,與一般的石晶珠似乎並無二樣之外,與一般的石晶珠子似乎並無二樣。 渾身一震之後,總算收回神來。 小千忙問:“出了何事?” 客途驚疑不定道:“此珠為何物?竟有攝人心神,令人喪魂而不自知。” 小桂急道:“僵屍老兄為了取這顆珠子給咱們,好像受了重傷.咱們快去找他,看看他傷的如何。” 三人立即掠回停棺之內堂,瞥目之下,大吃一驚! 原來,殷士民此時焦灼滿身.皮開肉綻.慘不忍睹的俯趴於他所住空棺前不遠的地面上,幾乎奄奄一息。 三人趕忙上前,隔著股士民尚有三尺距離,已聞到一股屍體受灼的惡臭焦味,令三人險些嘔了出來。 “慘也!”小千搖頭直歎,連忙自身上所負乾坤袋中,取出一道紫符,口中念念有詞,輕喝一聲朝地上的殷士民背上擲去。 紫符半空之中呼地火化,變做一團紫光冉冉降于殷士民背上,紫光著背之後,徑自鑽入殷士民體內。 殷士民隨即低聲呻吟,他身上焦灼的傷痕,竟奇跡也似的恢復完好,他亦呼地一聲,自地面硬繃繃豎起身子來,只是神色之間萎頓已極。 小桂高興的直拍手,笑道:“乖乖!小老千.你這道符好厲害,竟能治僵屍燒傷。” 小千笑道:“這是最上乖的驅魔護體咒,不靈才怪。我看僵屍大哥傷得這麽重。我不替他加把勁,他可就得如此痛苦三個月,才能活動得了!這種折磨太痛苦,我實在看不下去。” 殷士民再次感激之至的朝小千拱手“拜”了起來。 “得了!得了!”小千失笑道:“你再拜,我們又要笑破肚皮。” 殷土民這才住手,神色欣慰的瞪著三人猛瞧,他不能言語,三人也不知他想表達什麽。不過,從神色看來、大概是覺得今夜裏幹了結所有的心事了吧! 小桂將石晶珠托於手掌,遞向殷士民道:“你打算如何處理它?” 小桂只好將石晶珠遞給小千,問:“你知道這玩意兒,倒底是何物?僵屍老哥如此怕它,我看是不可能拿它做他的陪葬了!” 殷士民點頭,表示同意。 客途和小千研究了半天,亦不明所以,便又將之交還小桂。 “你先收著。”小千道:“等碰上我師父時,再問問他好了,他見多識廣,大概會知道這倒底是什麽珠子。” “想來只好如此了!”小桂將珠子貼身收好,頓覺渾身有種說不出的舒泰,令自己精神倍增。 他呵呵一笑。“今晚這麽一攪和,天又快亮了,我看咱們也不用再睡了,等天一亮,就去找你師父,問他那個銅鏡斂戾大法究竟該怎麽辦。” “為什麽不睡?”小千和客途二人同時伸著懶腰道:“這一晚沒休息,腰都快散了,多少睡一下也好。” 小桂驚訝的望著二人,忽然呵呵失笑:“我知道了!” 他取出石晶珠,交給小千:“你放在身上,看看有什麽感覺?” 小千依言而行,有頃,亦面露笑容道:“妙呀!這珠子俱有提神醒腦、恢復體力之效。” 他迅速調息一番,恢復疲倦後、又將珠子交給客途試用。 客途感受其神效,苦有所思道:“此珠功能應該不會如此單純,或許它俱有增進功力之效,才會招惹靈明子覬覦。” 當他恢復精神,取出石晶珠交還小桂收妥時,小桂驚嚷道:“這珠子縮水了!” 三人仔細一看,果然石晶珠子較初時已縮小一圈,不由得嘖嘖稱奇。 小桂笑道:“老天果然是公平的,此珠雖然靈異,不過越用越小。當它鞠躬盡瘁之後,也就煙消雲散,歸於虛無,如此倒也符合:萬物有生必有滅真理。” 三人疲累既除,便擬即刻動身去尋找小千的師父。 三人向殷士民道別時,小桂笑道:“因為請不到人,所以沒花什麽錢,剩下的全在這裏面,就還給你了!” 殷士民望著小桂,又將錦囊推給小桂。 “要給我?”小桂搔搔頭道:“可是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收。” 他又推回殷士民,殷士民自然又推了過來,二人倒像玩遊戲似的來回推卸那個錦囊。 小千見了好笑,索性搶手搶去,戲謔道:“你們不要,給我好了!一次下葬一百零七人,說不忙是騙人的,拿點酬勞也是應該。拿了這些珠寶,我也可回去氣氣師兄他們!” 殷士民甚是同意點頭再點頭,然後他回身揮臂,掀開館蓋,隔空虛抓,咻咻兩聲,兩只相同的錦囊飛入他手中,他將之塞給小桂和客途。 客途開聲道:“小鬼,僵屍大哥竟然有心送給咱們,你亦無需推辭了,收下吧!” “好吧!”小桂不為已甚,收下錦囊道:“至少這樣,咱們就不需再去上賭場,賺那辛苦錢。沒事尚且惹得滿身騷!” 想起前塵往事,他和客途忍不住都笑了! 小千呵呵笑道:“我倒成了笨鳥先飛,最先動手槍的,貨最少!” 他故意好玩的上下掂了掂錦囊,殷士民認真的想再換一個給他,卻被小千笑著阻止。畢竟,他們收下錦囊為的是紀念這段人鬼殊途的交情,而非真的死要錢。 最後,三人在殷士民依依不捨下,送出了內宅天井。 小桂回身道:“僵屍大哥,天快亮了,你就別出來,免得見光。” 小千亦道:“我們最遲二、三天內,一定會再回來。最快,大概今晚咱們又見面了,所以,你也不必太捨不得咱們。” 殷士民點頭,再點頭,目送三人頭也不回的離開殷家古宅後,方始一蹦一跳,回到他停棺的內堂去。 天色微明。 走在空蕩無人的殷家匯大街上,小千不由得對競日來所發生的事感觸萬千。 “何謂人鬼殊途?”小千感歎道:“其實人鬼亦不過只差一線罷了!著人做惡鬼之事.與鬼何異?若鬼做人善事.鬼亦即人也。” 客途笑道:“你又想起你那些可惡的師兄了嗎?” “是呀!”小千扮個鬼臉道:“我只要想到得去向他們報告,還不知他們又會拿什麽法子整我冤枉。我就想回頭.寧可去與僵屍大哥做伴,也比和他們在一起時愉快。” 小桂拍著他肩頭,笑道:“你不用煩惱,有我們陪你去,你那些狗屁師兄如果敢太過份,你看我如何幫你把他們倒整回來。” 三人剛出殷家匯沒多遠,忽見二條人影正朝自己這個方向馳來。 小千凝目細望,失聲叫道:“噫!那不是師父和掌門師伯嗎?他們趕這麽急,要去哪里?” 來人亦已看清三人面貌,其中一名面容清瘦,身材削瘦,頗有道骨仙風之貌的四旬道士,已然欣慰喚道:“千兒!這不是千兒嗎?你沒事吧?” 小千趕步上前,倒頭便拜:“師父、師伯在上,小千向您老請安了!” 小千的師父立即扶起自己徒兒,細觀究竟,但覺自己的徒弟非但沒有邪晦纏身之氣,反而頰豐唇紅,神采煥發,喜瑞之兆溢於言表,倒像有什麽奇遇。 小千的師伯年約五旬,氣爭宇軒昂。神采棄養,滿面正氣;他發現隨後而至的小桂和客途,想是小千患難之友,使含笑朝二人頷首招呼。 小桂和客途亦執子佳之禮,朝他拱手禮拜,令他對二人好感頓生,不由得多看了二人一眼。 這一看,卻令這個以相術道法名聞茅山派掌門人。暗自驚異! 小千與其師敘過孺幕、便為小桂他潤介紹:“這是我掌門師伯,江湖人稱馭劍天師玄清道長;這是我師父巧天大師玄啟道長。” 小桂和客途二人再次向這兩位茅山前輩正式見禮。 小千亦介紹小桂他們師兄弟二人給自家師伯、師父認識。 玄清道長聞及二人乃昔日武林狀元水千月之嫡傳弟子,不禁與去啟對望一眼,二人會心一笑! 小千好奇問道:“師父,你怎會和師伯一起前來殷家匯?三師兄怎麽沒和你們在一起?” 玄清道長含笑道:“你三師兄此番下山之任務已了,因此我命他先行回山。” 玄啟卻是眉頭微皺:“數日前,你大師伯與我接獲秀玉通知,方知你大師兄竟命作來此進行修業考核,此舉實為不智。不過,既然事已露跡,便是勢在必行。你師伯亦想藉此機會考驗於你,故而非來阻止你前來收伏僵屍,只命秀玉送來辟邪紫玉助你施法。 吾則因另有他事,直至昨夜方抵三十裏外的清泉鎮。秀玉等人來報,說你們昨天跑遍殷家匯方圓百里之地,收購各項喪葬用品,並招聘人手,想為殷家發喪。你大師伯與我不明你此舉何用,等了一夜又不見你回來,放心不下、方始趕來。” 玄清道長問道:“小千,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在殷家匯可遇上了那有百年氣候的僵屍?” “當然有呀!” 小千睜大了眼。繪影繪形將自己二人近三天二夜的話般遭遇與行事,仔仔細細向二位師長報一番。 “善哉!善哉!”玄清道長聽完,不禁慨然:“沒想到令人聞之色變的百年僵屍背後,尚有如此一段淒慘公案。” 玄啟歎道:“也虧得你是與君小兄弟他們二人同行,若非他們二人的佛門玄功能克得住僵屍,且居心誠正,不畏陰邪,想要對付百年僵屍,豈有懲般容易。” “師弟說得對極!”玄清道長微笑道:“現難能可貴的是,二位小兄弟宅心仁善,為人徹底,方能突破諸般障礙,令殷家一門入土為安。此等心胸和眼界,著實非凡,錯非水老如此高人,誰能調教得出如此高明之徒弟!” 玄啟頻頻頷首,直道然也! 小桂和客途被二位前輩一捧,豈有不飄飄然之理,二人早已笑眯了眼,不過倒還沒忘掉謙虛一下,口裏直稱前輩客氣,前輩過獎。 小桂陶醉,卻沒忘了問:“不知二位前輩可願大發慈悲,以銅鏡效戾大法助助那僵屍殷士民超生?” 玄清和玄啟二人再次對望一眼,笑道:“也罷,既已適逢其會,吾等便略盡心意吧!” 玄啟接道:“晉等亦可趁機會.傳授小千施展此一大法玄妙之在。” 小千自是雀躍不已,客途笑道:“但不知二位道長施展妙法,可有忌諱不令外人聞知?” “不妨!”玄清道長含笑道:“貧道正想邀請二位小友出任護法,以增吾陣功力。” 小千連忙道:“掌門師伯,小鬼可是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他只要看過一次的東西,就有辦法全盤記住哦!” 玄啟亦是笑道:“無妨,若是別人窺得吾等秘要,香等需擔心是否會遭濫用;但既是二位小友,我相信他們定然不會憑此為非做歹。” 小桂投個鬼臉:“道長,你可太看得起我們師兄弟倆了!你如此信任我們,豈不是讓我們想使壞都會不好意思。” 玄清與玄啟二人聞言不禁哈哈大笑! 玄清道:“其實,就算你記住了布陣施法的所有細節和內容,也不見得有辦法施展此大法。” “為什麽?”小桂好奇不已。 玄清笑道:“因為你非吾等道中人,又非本派弟子,對于施法的諸般口決和秘咒均不明了,就算你學會布陣又有何用?” 小桂恍然道:“說的也是。” |
第九章 月靈石晶珠
不過他心裏卻想,若是自己真想學這些茅山道術,只要賊一點,連套帶挖還怕學不到? 小千正在問他的掌門師伯,施展銅鏡斂戾大法可需等到晚上才能進行? 小桂的眼光才瞥過去,客途已猜到這小鬼心裏想著什麽,好笑的忖道:“還好這位玄清道長沒說小鬼一定不會,否則被小鬼卯上了。用拐的他都有本事騙出此陣法的口訣、秘咒。” 玄啟愛徒心切,仔細解說道:“旋展斂戾大法最好的時辰是正午,因為籍天地純陽之氣化消鬼物邪庚,乃屬自然之法,必增陣勢功效。” 小桂插口道:“可是僵屍不是見光死嗎?若叫殷士民大白天出來作法,他豈不是死定了?” 玄啟笑道:“小友放心,吾等既是要助他超生,又豈會害他。至於個中詳情,待會兒你見了,自然明白。” 於是,他們一行這又調頭回到殷家古宅。 玄清和玄啟在看見內宅八卦井時,亦不禁指責靈明子惡毒無道。竟以如此毒計害殷氏一族。 小桂想起殷士民送他們的石晶珠子,遂取出給玄清他們觀看,並問此珠到底何物?果真值得以百餘條人命換取? 玄清大吃一驚:“此乃月靈石晶珠,難怪靈明子如此費盡心思。非奪不可。” 小千問道:“什麽是月靈石晶珠?它有何作用?” 玄啟道:“月靈石晶珠乃是八陰奇穴之靈氣依勢潛結,複受一縷剛陽正氣之引發,凝聚成形,加以時日吸納明月精華,方能有成,遂成石晶珠丸出世。此珠之凝成,需具足天時,地利、人和諸多因素機緣湊合,方能有成,乃為可遇不可求之罕世奇珍。若是尋常之人擁有此珠陪葬,秉其靈氣之蘊,隔代先出東宮正妃,之後子孫非富即貴,可享百世榮昌之福。” 客途呵呵一笑:“古人說富貴不出三代,有了這月靈石晶珠,卻可享百世榮麽難怪是件珍寶。” “非僅如此。”玄清道長道:“若是吾道中人得之,納其靈氣而修練,不但能免去火火魔之虞,更能通神役魔法力無邊。至於,若由一般武者得之,卻有增功助力之效,可說是練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奇寶。” 小桂穎悟道:“顯然無邊的法力,或者超絕之功力,才是靈明子卻奪此寶的動機。倒不知他是如何看出殷家古宅蘊有此主?方設下如此滅門奪寶的惡計。” 玄清道長笑道:“只要是吾道中人。對堪輿風水涉獵有術,再探知殷氏一族之家史者,倒不難推斷此八陰奇脈所蘊之寶為月靈珠。” 小千吐了吐舌,自白道:“依我的功力,可以看得出這個殷家匯是陰脈所伏之地,而這座八卦井所建的位置,正巧為八陰所匯之處,可是看不出此宅之中,竟夥有八陰奇穴。還是在看到殷士民的遺書之後,知道此共有寶,才猜測那是八陰奇脈的結穴地點。” 玄啟乘機訓示:“你之所以無法看破陰脈奇穴之奧妙,乃是因為力練不足,追龍不精所致。這也是為何你大師伯要你下山,遍遊四海的原因之一,所謂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是也。依你目前之程度,理論足矣,唯欠實際經驗。所謂經驗,需親自經歷藉以體驗,個中滋味如人飲水,師亦難傳,唯自己力行中悟得,方見真實,懂嗎?” 小千受教,目是凝神恭聽,頻頻頷首。 小桂插著腦門,滿頭霧水道:“道長,你說小老子追龍不精,是什麽意思?難道,你真要他去找那種能夠共雲致雨,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神蟲?” 二位道長聞言蕪爾,小千卻是誇張大笑:“也虧你想得出,要我去追那種龍,倒不如叫我吊頸還容易些。” 小桂白眼道:“我正在請教令師大人,你笑得如此囂張像話嗎?真是一點禮貌也沒有!” 小千被他搶白的為之窒言,摸著鼻子前咕道:“臭小鬼,什麽都吃就是不吃虧。” 玄啟道長對他們當著自己面,如此放肆逗笑非但不以為什,反倒有點欣慰之情溢於言表。 玄清似是明白其師榮心倩,微微一笑,徑自向小娃解釋:“吾道所稱之龍,並非傳說中那種能夠騰雲駕霧的神奇之物,所謂看地首金龍,龍郎山脈之氣;龍穴、龍穴,即指山勢氣脈之所結而言,並非真是神龍所居之穴。” 小桂恍然大悟,連連拱手在道受教!受教! 他那人小鬼大,故做正經的模樣.逗得其他幾人又是一陣好笑! 玄清看看時辰不早,遂將月靈珠交還小挂,准備布陣。 客途忽然問:“道長,比珠為何似會蒸發,越變越小?” 玄清笑道:“那是因為,此珠既是由無化有,每經使用,便自有歸無,次遞滅縮之故;此亦即靈珠返樸歸真之現象也!” 小桂等人聞言,點頭猶如搗蒜,直道:“我們也是這麽猜的。” 三人異口同聲,動作一致,不知情的人看了定然以為,二人大概自小一起長大的吶!否則,豈能有如此融洽立默契? 玄清和玄店相視有感,不禁完爾。 他們二人略作商量,決定便在此天並處佈置銅鏡斂戾大陣。玄清道長留下玄啟和小千負責有陣,自己則和小桂、客途一起進入停棺的內堂。 時雖已近午,但內堂之中仍是一片陰森淒冷。 殷土民的棺木依舊孤伶伶,靜悄悄的停置於堂內陽光照射不到的深的角落。 玄清略略打量此後堂,雖不見那百年僵屍之蹤影,但仍能感覺到森森陰寒的鬼氣,顯示殷士民此刻確實藏于相中“休息“。 他遂並指於空中虛畫符咒,同時口中低聲默頌,告知棺中陰人欲將棺木移往天井。隨後,他自隨身所排之行囊之中取出一道黃符,念完咒輕唱一聲擲往棺木。 那道黃符似是長了眼睛般,呼然直飛棺木,牢牢的粘於其上。 玄清道長喝聲:“起!” 棺木應聲騰升約三寸高的距離,忽又碰然落回地面,沈重連黃符亦自飄離棺木。 玄清心中不由得暗吃一驚,他知此乃館中陰人與自己相抗之現象。但真正令他驚異的是,此抗力之大顯示棺中陰人亦非易與之輩。 玄清道:“小桂,此棺中陰人不信任吾之祝禱還是由你開聲與他溝通,吾等將其移往天井之中,准備施法。” 小桂點點頭,遂道:“殷老哥,是我君小桂!我和小老千已經請來他的掌門師伯和師父,准備在天井裏為你舉行斂戾大法,助你超生。現在得先將你的棺木移向天井那邊,才方便于午時施法.你如果答應,我們這就幫你移棺。” 小桂語聲方落,殷士民的棺木忽然自動騰升入空,呼地朝外面飛去。 小桂笑道:“看來,殷老哥是答應了!” 玄清道長心中一動,暗自忖道:“此子秉其重諾守信之赤誠,竟連的戾百年的僵屍亦能感動,如此一念之仁,來日定可為他化消宿世殺劫。” 玄清雖然看出小桂命中原多凶險之災劫,已因幫助殷氏一門人士超生,種不善因,得已消彌不少、卻也不去點破,只是出來招呼小桂、客途二人緊隨棺木之後,回到天井。 殷士民之棺木自行飛到回廊下,即輕消落地,穩當地停於陽光直射不到的陰影處。 玄啟擡頭而望,不見棺木上有黃符,正感驚異,玄清和小桂他們已自廳內行出。 玄啟朝自己的師兄投以詢問之眼神,玄清笑道:“吾之法力尚不及小桂一言,這位殷施主原本拒絕移格,卻在聽了小桂解釋之後,自行出來。” 玄啟聞言,亦感意外.不由得多看了小桂兩眼,徑自在心中暗道:“看此子頭角嶺峰,來日定非他中之物。千兒能與之相識,亦屬奇緣。” 客途環顧一匝,發覺只這須臾時光,小千已和玄啟道長將陣勢布成。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好笑:“這兩位道長嘴裏雖說不擔心小鬼偷法,心裏多少還是提防著吶!否則,動作又何必如此之快?” 小桂雖也看出布陣已成,但因自己本就無心學習這些茅山術法,故而對眼前之舉不以為意,亦未置眼。 玄清擡眼視天,估量時後將至,送叫四人各自手持一面八卦銅鏡,於陣勢之中分東、西、南、北四方站定、並向小千取回先前叫秀玉送來的辟邪紫玉,立於陣首,與其他四人組成五角星芒之陣勢方位 玄清道長右手持工,左手結印、默頌咒語之後,揚動手中紫玉照向天空烈日。忽而紫玉反射,在五角星芒之中,投下一圈直徑俞三尺有餘的太極圖形之光影。 “小桂!”玄清莊容道:“請殷施主停棺于太極圈中。” 這回,不需再由小桂轉述,殷士民之棺木已然呼地騰空而起,飛落太極光影之內。 “起陣!”玄清喝道:“施法!” 玄啟立刻轉動手中的銅錢引來日光,射向小千手中銅鏡,於是—— 日光忽然自動於四面銅鏡之間折射飛繞,匯成一股地臂粗的金光,投向太極光影中的棺木之上。 登時,一縷黑霧自棺內逸出。 隨著銅鏡金光之照射,黑霧越來越濃,且無風自動,但不論黑霧如何沖騰飄蕩,始終不離太極光影之範圍。 如此,經過約有一柱香的時間,黑霧開始化薄轉談,再過片刻,終于完全消失無蹤。 直至此時,玄清道長方始吸聲道:“收陣!” 玄啟低領咒語;輕喝一聲,銅鏡投射出之光柱立即消散。 “好了嗎?” 小桂好奇的問著,瞥目所及,赫然發現二位道長俱皆汗透衣衫,神態疲累,顯然剛才之施法,二人耗力甚巨。 小千收了銅鏡,急忙探問二位尊長之情況,玄清和玄啟俱道無妨,但二人卻就地盤坐,徑自調息起來,片刻之後方始起身。 小桂和客途忙問為何如此? 玄清笑道:“旋展此法,即其以吾等本身真元斂化棺中陰人之戾氣,此次如此耗力。乃是因為對方為百年僵屍,戾氣深聚,較不易化消之故。” 小千瞪目道:“這僵屍既是如此厲害,為何卻會被小鬼和客途所驚定?莫非小鬼他們的本事,竟比僵屍厲害?” “這倒未必!”玄清道長含蓄一笑:“不過,基於陽陰相克之理推斷,小桂師兄弟二人所修習之武學,應屆純陽之功。不知然否?” “然也!”小桂和客途拼命點頭。 小桂更是嘻嘻捉笑:“不只是純陽,而且保證百分之百為童子之功,否則效果就得大打折扣了!” 小千促狹道:“原來如此,這豈非和童子尿的意義相同?” 小桂聽他竟拿自己所練的武功和尿比,豈有不發肉之理。 然而小千已知機達開,二人遂在天井中追打開來。 玄啟望著笑鬧追打的二人,欣街道:“千兒的個性,變得比以前活沒多了。” 身為師父的他,自然不會不知道自己愛徒因受同門欺壓,個性變得抑鬱之事,他雖心疼但為了培養小千忍耐的功夫,亦不得不佯做不知。 如今,看到小千找到適合自己的朋友,個性變得活潑開朗,內心豈有不欣慰開懷之理。 客途呵呵笑道:“認識君小鬼的人,沒有變得病瘋顛顛,實屬萬幸。變得活潑一點,實在不算什麽啦!” 玄啟聞言,亦不禁呵呵失笑! 玄清揚聲道:“你們兩個,事情還沒辦完,怎麽就玩起來了!” 小挂終於逮住小千,將他的腦袋當做木魚敲了一陣,這才掠回。 “不是已經收陣了嘛!”小桂嘻嘻笑道:“怎麽說事情還沒完?” 玄啟笑道:“斂戾大法固然已經完成,但是,難道你不將這位殷公子斂葬?” “也對。”小桂敲敲自己腦袋,笑道:“這麽說,咱們還得上殷家墓園,幫他找處好風水下葬嚶?” 小千已悄然潛回,賞了他一記爆栗子,以為報複,口中同時笑斥道:“笨!眼前有個八陰奇穴,不就是最好的風水嘛!” “我怎麽知道?”小桂好脾氣的揉揉腦袋,白眼道:“我又不是你,專學那種叮鈴當嘟的本事。” “叮鈴當啷?”二位道長同感哭笑不得:“你將茅山道法當成了什麽?” 小桂吐著舌道:“對不起,我忘了還有你們二位老人家在場。我隨便說說,你們假裝沒聽到好了!” 這下子,這二位茅山前輩開始有點感覺到小桂的頑皮了。 客途為了不讓小桂繼續胡鬧,岔開話題:“道長,我們真的要將殷土民老哥葬于八卦井中?” 小桂瞄他一眼,顯然已知他用意,想到還是以先解決殷士民的後事為要務,這小鬼也就不為已甚,暫時安份的聽人發言。 玄清道長額首;“八陰奇穴葬之非富即責,雖然殷家無後,但將殷士民葬於此亦可福蔭其族墓園不遭宵小破壞。如此亦可為法等替殷士民一門之安葬,做一妥善之了結。” 小桂道:“下葬殷老哥之前,我們能不能再見他一面?我很好奇,經過斂戾大法後,他會變成什麽樣?” “見見也好。”玄清道長同意道:“一來讓小千瞭解,斂戾大法完成後的結果。二者,你們雖與殷土民照面數回,卻不識認他原來面目,看一看為彼此這段緣分留個回憶也好。” 於是,玄啟道長翻手一揮,數張小紙片飛身棺木上空,忽然“嘴膨”有聲的化成數把油紙傘,懸於半空,遮住正午的烈陽,今陽光不致照射於棺木和屍體。 小桂哇然贊歎:“好厲害!這樣就能變出傘來,還不用人撐.就能擋太陽哩!” 小千得意道:“你才知道厲害!不然,你以為我師父巧手之名,如何得來?” “得了!”玄啟笑斥道:“光會饒舌捧師父有何用?師父的本事,你學到了多少?還不快去開棺!” 小千吐了吐舌,和小桂二人合力移開棺蓋。 棺木之中、躺著一具年約三旬左右,相貌斯文端正,身著書生打扮的屍體。全然不是小桂他們所見有青面獠牙那個僵屍模樣。 殷士民已死百年,但經玄情和玄啟二人施法之後,此時容貌並不是死人的慘白,反而面色略顯紅潤,與一個熟睡的生人無異。 小桂等人望著格中的殷士民,各自於心中默待一陣與之道別。 小桂取出懷中月靈石晶珠置入棺中,歎道:“殷老哥,當你是僵屍時,無法承受此珠力量,如今既已恢復正常,我也可以物歸原主、讓你帶著它陪葬了,希望此珠能有助於你超生投胎。” 玄清和玄啟雖覺得將此千載難讀之靈珠用以陪葬甚為可惜,但對小桂如此不貪奇寶的正直心性,更是贊賞。故此,並不阻止他物歸還原主,將靈珠還給殷士民陪葬。 置妥靈珠之後,小桂暗道一聲:“後會有期了。”便和小千再次合力封棺,蓋妥棺蓋並釘牢棺木,將之擡往八卦井旁, 玄清道長取出朱砂筆,在棺木上畫上符咒,目中喃喃祝禱:“人鬼殊途結奇緣,殷家匯裏洗沈冤;今朝超渡葬奇穴,來生得享富貴全。” 書罷符咒,玄清道長打起手印,口中喝聲:“起!” 殷士民的棺木依其指揮直豎而起,冉冉上升移向八卦井口。 玄啟趁機解釋道:“八陰奇穴因天井取寶,靈氣已被導升,因此棺木下葬必須直豎方得其效。若不知下葬方式,將棺木橫道,非但不得奇穴靈氣,主葬之人亦必遭殃,輕若成殘,重者喪命。吾道中人,不可不謹慎習之。” 小千連忙恭聲應是。 小桂和客途卻瞪大眼睛,望著無人扶持的棺木移至井口上方後;一寸寸,一尺尺的朝井內緩緩落下。 客途低聲贊歎:“玄清道長這手功夫,簡直比淩空攝物的技巧高明許多。” 小桂亦道:“茅山法術的確管用,不止可以馭劍,還可以馭報,如果小老千也有如此本事,咱們下葬殷家族人時,就不用跑得那麽辛苦。” “開玩笑!”小千粉個鬼臉:“你們以為掌門師伯這個本事容易學會嗎?最少也得有三十年的經驗和火候,才能做到如此馭棺下葬。” 他這話剛說完,棺木已完全落下井底。 忽然—— 一股清涼之氣由共內直沖而出,繼而,大地動蕩,震顫不已,井底深處更似有隆隆地鳴之聲傳來! 眾人連忙施出千斤墜釘身於地,避此地震。 玄啟道:“此乃八陰撼地的現象,殷士民已得引穴靈氣矣! 這時,風火磚所砌的八卦矮井,竟在地震中轟隆一聲崩頹,磚石盡地入井,待到地震停止,使井已被填平。 玄清再叫小桂他們取來沙石泥土,將此墳略加修飾。並朝墓園方向立下墓碑。 小桂問道:“為何墓碑不朝大門,反而向著墓園的方向?” 玄啟目注小千,顯然要他回答。 小千道:“碑乃一墓之眼,朝向殷家墓園,即是以此墓看護墓園之意。” 玄清和玄啟同時滿意頷首。 玄清忽道:“茅山派第一百一十七代弟子宋小千聽命!” 小千聽到掌門師伯此刻以正式輩份點名,知有大事諭下,立即恭道下跑,應道:“弟子聽命。” 玄清道長自懷中取出一面紫竹雕就之權杖,高舉手中,莊嚴道。“本派弟子宋小千自奉命高山修業.一切行儀合於鑒核,今于殷家匯協助殷氏一門超拔得還,並于二友相助之下,斂化百年加工屍,清靜地方,此舉深得吾道收妖伏魔,救世濟民之法旨。 吾以本派第一百一十六代掌門之身份,正式宣佈:宋小千修業圓滿,通過考核;即日起准予出師,獨自行走江湖。廣傳吾道,光大本派門風。此外,特賜紫竹權杖一面,命其為戒律堂行遊監察使,監督本派弟子在外言行;若遇本派弟子有違山門戒律、祖宗規矩,難狀便立行事,代為薄懲。諭此,接令!” “謹遵守掌門諭令!”小千大喜望,伏地叩首之後,雙手高舉過頂,必恭必敬接了紫竹權杖。 他才剛起身,小桂和客途已大笑著猛拍他的肩膀,直道:“恭喜你,終於出頭天了。” 二人絲毫不掩為其高興之情,令小千甚感溫噗窩心。 玄啟教徒有成,心中固然欣慰有加。但對愛徒羽翼已豐,即將獨自展翅高飛,更有一份難舍的落寞。畢竟,十數年來,師徒二人情若父子,甚少分離,如今愛徒既長,將有自己的天地,難免遠行他去,老人孤單,心中感觸好不淒然。 為沖淡自己心中感傷,玄啟故意板起面孔,向愛徒做最後的訓示和叮嚀。 他正色問道:“千兒,你可知掌門師伯為何命你執掌行遊監察使之職?” 小千了然道:“許是大師伯知道了,我近二年來修業之期,所受到的照顧,為了不讓其他師兄再以輩分欺壓千兒,故而投我此職。” “正是如此。”玄啟嚴肅道:“你既明白大師伯用心良苦,切記不可濫用職權,循私報複過去所遭遇。否則,你與其他同門師兄並無不同,不過是心狹量小之材,終究難成大器。屆時,為師定會報請掌門,撤消你的職權,懂嗎?” “弟子明白。”小千苦笑道:“雖然我真的很想為近二年來的遭遇,好好出一口惡氣,不過我也知道自己若是如此做了,師父你一定會對我感到失望。所以,我不會再去計較過去師兄們對我的諸般折磨。但是他們如果犯了戒,被我撞上,我鐵定秉公處理,絕不法外留情。這樣說可以罷,師父!” 玄啟聞言.甚是欣慰,但仍含笑訓道:“秉公執法固然不錯,但執法可嚴可寬,別忘了得饒人處且饒人。” 小桂嘻嘻一笑:“小老千,你若肯和我合作,我保證整得你那些師兄雞飛狗跳,時常讓你有機會秉公執法,如何?” “這筆生意可談哦!”容途呵呵直笑:“這小鬼向來說到做到;要整人,他的鬼點子可多著呢!” 小千當然心動,玄啟看出他心意,笑斥不可,小千只得聳肩作罷,大歎可惜! 玄清和玄啟見他竟一改過去陰鬱之個性,自然流露出率真的一面,內心欣慰之餘,卻也各自若有所思的望了小桂一眼。 玄清淡然一笑:“小千,其實你亦不必過於怨責那些師兄們。需知.人生所遇自有因果,萬般因緣不離定業。” 小千征然反問:“師伯的意思,莫非是說我這陣子的磨難,全是命中注定的事。” “然也!”玄啟微笑頷首。 雖是掌門師伯親口證言,但想起這一年多的諸般遭遇,小千仍不免有些悻悻然。 他挑戰地問道:“可是師怕究竟如何判定,到底是我命該如此?抑或是師兄他們仗勢欺人?” 玄清不以為然,含笑和玄啟對望一眼,似乎在說:“你這徒兒可真倔。” 玄啟道:“孩子,當年為師帶你回茅山派時,上代掌門,也就是你的師祖,便已為你摸過骨,批下終生。當時,他又是歡喜,又是感慨的說,在你這一輩弟子中,你將是最能深得吾道的傳人,茅山一派之技藝,亦將因你而得振興,但可借你命運乖僻,一生多劫,易遭小人陷害。那時,他即已交待,本派掌門大位絕對不可傳你,否則於你性命不利,當你修業藝成之後,亦不能留於山門;你之定命,唯有浪跡江湖,雲遊四海,方得大成。” 玄清接道:“你應當還記得,小時候師祖對你如何的嚴厲苛刻吧?” 小千點點頭,吐著舌道:“我還記得,當我得知師祖坐化在印的消息時,心裏的感受只有用欣喜欲狂四個字才能形容。可是,後來師組臨終之時單獨召見我,問我恨不恨地,我本想說恨,也好順便氣死他,但是不知道這什麽,我看著他,那個字就是說不出口,最後我突然明白,我永遠不可能恨他老人家,因為我內心一直很清楚,他雖然嚴厲,卻從不曾給我超過我所能忍受的磨練;他雖是苛刻,卻從不做無理的要求;其實,他老人家一直以一種非常特別的方式愛著我。” 說到後來,小千的語調充滿懷念,變得低沈而感傷。 小桂和客途互覷一眼,不約而同的心想,不知自己的師父坐化時,他們會是何等心情?悲痛?哀傷?或者平靜接受? 玄清道:“孩子,師父他老人家故意對你懲般嚴厲苛刻,其實是在為你化消命中之災劫。你可知,你是他唯一親傳移劍大法秘訣的徒孫? 雖然那時你只有七歲,但他深信,你有足夠的資質,定能於十五歲之前參透此法。果然,你的確不負他所望。” 小千愕然道:“師祖臨終之前授給我的口訣,就是移劍術的秘法?” “怎麽?”小桂好笑道:“你連自己學什麽都不知道?” 小千一個勁兒茫然的搖著頭,雖然被這項事實嚇到了,怎麽也不敢置信。畢竟,移劍大法乃茅山鎮派秘技,非掌門人絕不輕傳,就連身為掌門首徒的三師兄都還沒開始修練,沒想到自己竟早得師祖真傳,叫他如何能不大吃一驚? 客途瞅著他詫然失神的模樣,悶笑咕噥:“自己學什麽都不知道,居然也有辦法學成,這種本事也真是不簡單。” 玄啟笑道:“千兒,如今你明白師父他老人家對你的期望了吧!其實,作此番修業之遭遇,他老人家如早有預示:同門之欺不可維護,僅此方可化消有傷你性命之一大凶劫。故而,當你大師兄曹承泰自薦為評鑒使時,你掌門師伯和為師雖知他必會刁難於你,卻未反對,原因即此。關于曹承泰所作所為已迫其職之事,吾非不知,但為了消免你往後殺劫,我們也只好不加阻止。” “原來如此。” 小千恍然之餘,諸多心結終於在其師這番說明之後消解。 玄清亦道:“由於省承泰對你不合理的欺壓,使你還上小桂他們;更因為他們二人之助得已收眼的名久著之僵屍,轉禍為福免過凶劫,正應驗了師父他老人驚昔日預言。往後,你就和他們同行江湖,彼此也好有個照應,如此師伯和你師父也可放心。” 小桂和客途同聲大叫太好了,高興之情溢於言表。小千卻放意裝出勉為其難之貌,表示既是師伯交待.他也只好和這兩個菜鳥同行江潮了。 小桂瞪眼道:“你說什麽?” 小千開始往古宅大門外一步步退去,口中同時叫問;“師父,您還有沒有事要交待?如果沒有,我得腳底抹油了!你看,有人快要飛飆了!” 玄啟就算仍有千言萬語想再三吩咐、交待,但是看到小千得遇玩伴喜形於色的模樣,也不想讓離愁破壞了小千的心情,遂含笑道:“沒事了!” 他話才出口,小千已拔腿就跑,小桂自是不甘落後的追殺而去。 客途匆匆朝二人拱禮一拜,道:“二位道長,後會有期,我會負責看著這兩個頑皮鬼,你們請放心。” 他身形一閃,卸尾追去。 玄清道長揚聲提醒:“小千,別忘了每二年回去黃觀述職一趟!” “知道了……謹遵掌門口諭……” 小千語聲自古宅前方遙遙傳回,聲音越來越輕,顯示人已走遠。 玄啟語帶落寞,感傷道:“他們走了!” 玄清知他心情低落,勸慰道:“這孩子找到了合適的伴,變得比以前開朗,你應該為他高興才對。何況,昔日師父也曾說過,這孩子只要能熬得過同門相欺,不生報複之心。往後命運大有轉變,凡事必當化險為夷,未來成就不可限量,若是強留他在身邊,只會對他不利而已。師弟、你就看開點吧!” 玄啟苦笑一陣:“唉……其實師兄之言我亦非不知道,只是沒想到自己竟會如此放不開罷了!真是枉費自為修道之人。” “修道之人也是人。”玄清淡然道:“除非是沒有感情的草木樹石,否則看著自己扶養長大的孩子離開身邊,誰能不感傷落寞?回去吧!現裏還有事等著咱們發落。” 玄啟頷首以答,二人環顧一匝,對然離開古宅。 殷家古宅受到詛咒的傳說講未隨著百年僵屍的消失而破除。事實上,除了小桂他們三人及二位道長之外,無人知道殷家匯的名久著的僵屍已除。 然而,誠如小桂所言,就讓這個傳說繼續傳下去吧!只要傳說存在的一天,殷氏一族就不會有受人打擾的時候。對于等待了百年方始人士得安的殷氏人而言,不該再受任何打擾,就讓僵屍厲鬼的傳言,永保他們的安眠吧!” 皖境。 南行官道之上。 三匹意氣風發的快馬,如風一般盡情地馳騁。 “得啦!”的馬蹄聲,宛似滾雷揚傳數裏。 馬上的騎士們年齡皆輕,不過是十六、七、八的弱冠之齡。 他們不是別人,正是離開殷家匯往九官山方向疾行的小桂等人。 小桂他們三人三騎,沿著坦蕩的官退,一路曉行夜宿的朝南下行;連日來,行進順利,未曾遇上什麽礙眼之事。 是日。 初冬的太陽曬得人渾身噗烘烘,輕過大半天的趕路,三人額際已是薄汗。 小千在馬上高聲道:“前面一點有處驛站,那兒有間小店可以歇腿。咱們在那邊休息一陣,順便填填肚皮再繼續上路如何?” “可!”小桂嘻嘻笑道:“反正你是咱們裏面唯一比較具有江湖經驗的老鳥,該如何吃、如何喝、如何走,我們不會比你清楚,聽你的就是。” 小千可笑道:“這麽說,我可得找機會將你們倆給賣了;不過,只可借你們倆還沒出名,沒啥身價,賣不值錢。” 客途笑道:“小鬼果然有識人之明,他打一開始就直呼你為老千,不是沒原因的。” “原來如此!”小千哈哈直笑:“我終於明白自己為何被改名了!” 小桂哩笑道:“你倒說說,咱們要如何創造身價,才值得被賣,說不得你我合作一番,還可以藉此大發一筆吶!” 小千噗嗤一笑:“想創造身價有何困難?你只要找幾處有名的賭場去踢館,惹的人家非殺你不可,偏偏又殺不了你,這樣就成了。” “不懂!”小桂和客途想了半天,不明個中奧妙,大搖其頭。 小千嘻笑解釋:“江湖上有個殺手組織,叫做巴彤教,專門收錢幫人收拾仇家和對手。由於辦事效率不錯,生意越做越發達,近幾年來已然成為一股可怕的力量,隱居黑道之岑他們在接受委託殺人時,總是根據對象在江湖上的名氣、份量和武當程度訂出接受委託的價碼;並且標榜下二份,不論任何情況,絕不折扣。 由於他們的訂價被公認頗為實在,因此想知道自己的老命值多少銀子,或是在江湖上究竟已各少份量,他們還提供特別的管道,免費幫你評估哩!” “什麽活?”小桂和客途哭笑不得;“這種生意都有人做?” “生還可好得很!”小千謔笑:“像這種既可以幹掉仇家,又不妨礙自己性命的特殊營業,如今成為江潮中人的最愛。” “沒出息!”小桂搖頭歎息:“自己報不了仇,就花錢買別人老命,如此做法真是太沒品啦!” 小千挑眉笑道:“但是很實在,現在的江湖人,只要能夠達到目地,手段有沒有品,有沒有格,根本已不在考慮之列。” 客途愕然道:“這不就是所謂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了嘛?” “啊哈!”小千彈指嘲訕:“答對了,你已經開始瞭解當今武林了!” “不行!”小桂人在馬上皺著眉頭,似是深思著什麽,斷然地大聲喧呼。 小千和客途僅是莫明奇妙.不知他在囔囔什麽,只得不解反間:“你說什麽東西不行?” 小桂回過神來,笑邊道:“我說這種江湖不行!好好的一個江湖武林,怎麽可以搞得又沒品又沒格?我決定了,為了拯救這個唯一的江湖、我就委屈一點,犧牲自己吧!” “是嗎?”客途憑著對小桂多年的認識,不用猜也知推這小鬼鐵定又想到什麽歪點子。 至於是什麽點子呵? 客途實在懶得多問。 反正不管他喜歡不喜歡,或者點子高不高明,好事、壞事難有他的一份。誰叫他和小桂是親同手足的師兄弟呢? 小千大概甚少碰到如此臭屈的小鬼,因此以七分哭笑不得,三分懷疑的口氣反問:“請問君小鬼閣下,你打算如何犧牲自己,拯救武林!” 小桂一本正經道:“那還用說!當然是降低我的格調,配合這個已受污染的環境,勉強混它一混啦!” 客途噗嗤一笑,猛搖其頭,不予置評。 小千嘿嘿訕笑:“有一個千古不變的代名詞,用來形容你最貼切不過。” “不要臉,是不?”小桂斜著眼反問。 “不是!”小千嘻嘻一笑:“那個詞已經落伍了,新新人類早就舍棄不用它了。” “那又是什麽調整,足以形容少爺我?” “屁塞仔兒!” 小千一字一頓的宣佈,也不管小桂他們是否能夠瞭解這個詞的意思,一夾馬腹,險喝著沖向十數丈外,人馬喧騰的驛站而去。 進了驛站,小千直接將馬奔向馬廄,打了賞請裏面的馬夫照料,自己則轉向官道對面一間供宿的酒館。 隨後而到的小桂他們依樣畫葫蘆,交待了馬匹,也橫越官道朝酒館走去。 豈料,早他們一步踏進酒館的小千已匆匆返身,大步迎向二人,低喝:“快走!” 小桂和客途同是一愕,卻也反應迅速的回轉運馬廄,但他的才剛走到官道中央,馬廄分一棟四方木屋裏,已經走出一隊頭頂紅櫻.身遼役眼,手揮大樸刀的官府衙役。 為首的捕頭乍見路中的小桂和客途。立刻咆喝:“在那邊,抓住他們!” 眾捕身轟諾一聲,紛紛撤出拿人鐵練,凶神惡煞般圍向小桂和客途。 小千機伶的進向一旁,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加步走向馬廄,眾捕役不疑有他,根本懶得阻攔,他輕易脫身,消失於馬廄中。 小桂和客途望著惡形惡狀的捕身圍了過來,約略猜到是啥回事。但二人佯做不知,閃向一旁,故意讓退。 眾捕身自然不會輕易放行,隨著二人閃身而移位,將二人團團圍困。 小桂嘻嘻笑道:“官爺大哥,你們攔著我們兄弟二人做啥?” 一名威猛大歎喝道:“小朋友,你們在豐亭縣犯一案子,早已行文至此通緝你們二人歸案,你們若乖乖的讓咱們鎖上,跟咱們回衙門去,我們也不會為難你們。” 小桂和客途對望一眼,客途輕噴一聲:“官爺大哥,我們是被人陷害,是冤枉的吶!你瞧我們二個像是匪徒之流嗎?你若鎖了我們去,豈不叫一般百姓笑話?” 這威猛大漢本就覺得眼前二個小鬼,怎麽也不像是會逞兇傷人的惡徒,因此被說得一愕,只得回頭瞅著自己的頭兒,請他定奪。 捕頭是名長得瘦小精幹的五旬漢子,他正負著雙手,淡淡道:“是不是枉棱,上了公堂自有大人定奪。我們捕身只負責奉命行事,按圖緝人,二位小兄弟就多委屈些吧!” 小桂歎了口氣:“有了豐亭縣的經厲,老實說,我們非常不信任公堂之上尚有公理,所以很難說服自己委屈一點點,只有設法抗爭到底了。” 捕頭的臉色有些茫然:“老朽很同情二位小兄弟的遭遇,不過,國有國法,既然二位被咱們碰上,且認了出來,咱們只有拿人了。看二位小兄弟言談平靜,氣度不凡,顯然不是普通人物,你們既要抗爭到底,恐怕不打算乖乖和我們回去吧!” “你說呢?”小桂嘻嘻一笑,不置可否。 捕頭目光精光一閃,沈喝道:“拿下!” 他的話聲剛落,馬廄那邊已沖出三匹快馬,撞向包圍圈。 “小心!” 眾捕役一陣驚嚷,紛紛閃避馬匹的沖撞。 小桂他們則趁著混亂之際,身形猝閃,掠上馬背,輕松沖出重圍。 小桂不忘回頭揚手叫喧:“捕頭大人,我們尚有急事待辦,恕不奉陪啦!” 三騎隨即狂奔而去,小千亦自藏身的馬腹之下,利落翻回馬背,朝著後面驚叫怒罵卸尾而迫的衙役遞了個飛吻,得意地絕塵離去。 精幹的捕頭很恨的跺足直罵:“可惡,這二個小鬼居然還有人掩護,快用飛鴿通知前面關哨,有通緝犯闖關而去,叫他們加緊緝拿!嫌犯共為三人,動作快!” 在他連串的咆喝怒叫聲中,眾捕身又是一陣騷動忙亂,急著去執行他的吩咐…… 小桂他們策騎狂奔,直到沖出數裏之後,方始減緩奔速。 一路上,三人想到自己狼狽奔逃的模樣,不禁伏在馬背上狂笑不歇。 小千咯笑不休道:“這下可好,連我變成你們的共犯了,師父若知道我被通緝,不知會有何反應?” 小桂風涼道:“大概會叫你回山面壁三年,以待風頭過去再說吧!” “面壁三年?”小千嘖嘖道:“不會那麽嚴重啦!不過,三個月倒是滿有可能的事。” 他語氣一頓,故意哀聲歎氣:“唉……,我真不幸,怎麽會認識你們這二個通緝要犯?”客途忍不住呵呵捉笑:“我記得好像有聽人說過,你的命運乖外,一生易遭小人陷害。既然是你命中注定,你就認命了吧!” 小千扮個鬼臉:“師父還說我認識你們是轉禍為福,依我看,是福是禍可難說得很吶!若是我宋小千沒死在僵屍手裏,反而栽在六扇門那些鷹爪們手中,那才真毀了我堂堂茅山弟子的英名哩!” “安啦!”小桂嘻嘻笑道:“你可以對我們沒信心,不過卻不能懷疑你師父、你師祖的相術不靈呀!我記得他們可沒提到你有牢獄之災嘛!所以你應該沒機會被公家逮捕才對。” “怎麽逮?”客途呵呵直笑:“這個小千賊滑得不得了,從頭到尾都沒引起捕身的注意,就連放馬救人都還把自己藏得妥妥當當,叫人看不到他的模樣,就算六扇門裏的人想畫個圖來通緝,也弄不清他的臉到底生就何等德性!” 小桂吃笑捉弄:“是呀!關于如此周密的自我保護本事,咱們可得多向他學學,免得到處都搞成見光死的局面。” “隨便你們說啦!”小千泰然:“反正你們二個是菜鳥,還不明白人在江湖,什麽麻煩都好惹,就是別去招惹官府的原則。” “對了!”客途好奇問道:“剛才你一進酒館莫非看到什麽了?怎麽知道轉出來催我們跑路?” 小千白眼道:“還會是什麽,當然是二位大少爺逼真傳神的美麗畫像嘍!一排十來張你們二人的通緝圖像,就貼在酒館進門最顯眼的地方,有人通報已發現你們二人的行蹤,正一路南下朝流東方向前進,他們推測罪犯必定經過驛站,所以在那邊守株待兔,等著逮住你們二位大少爺好領賞吶!” 小桂咯咯笑道:“你剛才還說咱們二人沒身份,沒想到居然已經有人打算靠咱們發財了。可見呀!你這個小老千算命的功夫不怎麽靈嘛!” 客途呵呵笑道:“也不能怪小老千本事不好,應該說是咱們哥兒倆行情暴漲太快、前一刻尚不值錢,後一刻鹵魚翻身,身價節節攀升直逼漲停板,才會跌破這專家的眼鏡。” 小千望著二人直搖頭:“你們二個可真叫樂天知命哩!到現在還笑得出示?你們大概算的還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哦?”小桂好奇笑問:“事情到底有多嚴重?” “對呀!有多嚴重?”客途亦道:“難道會是要命的事?” 小千無奈歎道:“你們這二個白癡!你們要不要和我打個賭,現在這條官道方圓百里之內各大小衙門和驛事,都已經知道咱們造才闖關逃逸之事,包准這一路之上,官家方面鐵定大張旗鼓,嚴加搜巡、等著甕中捉鱉了。” “哦!”小桂皺皺眉:“他們行動這麽快?我聽說官府辦事,一向都是以牛步化而出名嘛!” “是呀!”小千潮訕道:“通常是這樣沒錯,但如果事關花紅金,重賞之下豈會沒有勇夫?” 客途探問道:“我們哥兒倆到底值多少銀子?竟能令人如此熱血沸騰,砰然心動?” 小千訕笑:“不多,也不少。二位共值一千兩白銀,而且死活不論。” “太過份了!”小桂生氣道:“怎麽才值一千兩?真是太看不起人!” 客途播搔後腦:“死活不論?那個丁二爺如此很我們,未免太誇張了吧!” 小千道:“這正是對方陰狠之處,因為一千兩銀子雖說不是很高的價碼、對他丁二爺乃是九牛一毛之事。但是對一服官差、捕役而言,一干兩可是大半輩子也不一定賺到的銀金,你們二個看來又是很好吃的軟柿子,他們不趨之若騖才怪。況且,因為死活不論之故,這些人下手可以不擇任何手段,無所顧忌,所以我保證想賺這筆錢的人鐵定不少。更甭提江湖之中,有一幫專靠領此懸賞過活的獵人族。 一千兩正好是他們出手豬人的底限,這些人既是吃這行飯,當然沒有一個是吃齋念佛的善人,他們出手絕對兇狠毒辣,不留餘地。所以你們倆真的是惹上麻煩了,現在你們明白了沒?” 小桂呵呵一笑:“原來真的是要命之事哩!” 小千歎道:“這也是為什麽一般武林中人,多數不願惹上官家的原因。因為一旦變成通緝犯,任何尋常老百姓都是線民,行蹤極為不易掩藏,走到那裏就會被追捕到那裏,生活根本無寧日可言。你們懂了吧?” 客途恍然道:“原來如此,難怪剛才我們雖未進酒館,官差就知道要出來拿人,大概就是那個馬夫告的密。” “你總算了解了!”小千無奈道:“現在,咱們已經在衙門裏挂了號,接下來應該如何避開官府方面的追緝?” 客途毫不憂心道:“照你行前的說法,咱們當然不能如此毫無遮攔的繼續往前闖嘍!” 小桂亦是不慌不忙道:“既然陸路走不通,大不了改走水路罷了。” 小千望著二人,忽然笑了起來:“我現在才發現,你們的定力果然比我高明許多。看來,我似乎太過杞人憂天了。” 小桂笑謔道:“不錯,有人覺悟了!” 客途呵呵一笑:“咱們師父最先教會我們的一件事,就是凡事要懂得順其自然。任何事情,怎麽遇上就怎麽解決,對於已經發生的事實,懊惱或化心都無濟於事,圖增煩惱而已。” 小桂吃吃笑道:“跟我們在一起,久了你會明白,凡事放輕松就對了!天底下沒有不能解決的事,時間未到,你急也無用.如果時後已至,你想越看不解決也不行,一切自有天數啦!” 小千細細凝思一番,已豁然笑道:“說得好,說得好!凡事一放輕松就對了。” 三人相視大笑,彼此心靈上的距離,不知不覺又更拉近幾分。 既已決定改走水路,小千立刻開始動腦,規劃新的行程。 他們三人離開官路,避向山區小路,隨後在半山處通著一家獵戶,三人便向他們借個地方打尖休息。 這戶人家姓張,只有一對老夫婦,和二個年近三十的兒子住一起,小桂他們方至,這人家的午餐也才擺上桌,尚未開動。 張家秉承山裏人熱情好客的本性,愉快的招呼小桂他們用餐,經過方才一陣狂奔,小桂他們還真有些餓了,當下也不客氣推託,坐下和這戶人家一起便餐。 小千稱自己等人乃隨興出遊,走到哪玩到哪,因為貪賞山色風光而迷路,所以跑到山裏來。 他如此編造說詞,無非為了便於仔細探問這山區的諸般路線,好做為行程的參考。 豈料,張家爺子熱心過度,深恐這三個小娃娃不熟山路,再度迷失於山間,非得叫自己的大兒子陪他們三人下山不可。 三人勘不過張家的熱情,只得任張大柱伴著下山。 |
第十章 夜遊神傳信
張大柱個性爽朗健談,一路之上說了不少野聞趣事,逗得小桂等人大開耳界,笑不攏口。 日落黃昏之際,天邊雲霞一片服紅。 張大柱終於將三人送抵山腳,此時,他們已越過山嶺遠離宮道,但也遠離了三人本擬前往的渡口。為了不再泄露行藏,三人並未言明自己等人真正想去的地方;因此,當三人知道最近的渡口,竟是在山的另一邊時,著實哭笑不得。 樸實爽朗的張大柱半天下來,竟和三個聊出了感情,無論如何一定要親自送小桂他們到最近的小鎮,才肯放心。 三人一聽,這還得了,若真進了小鎮,辛辛苦苦隱藏的行蹤,豈不又得曝光? 最後,三人實在擺不脫張大柱的熱情糾纏,只好暗施手腳將他點昏,留下三匹馬和全副鞍轡給這位偶然巧遇的熱情朋友,自己等人則藏於暗處,等待張大柱離開。 張大柱醒來不見小桂等人,驚疑不定,以為小桂等人出了意外,直到他在馬錢鞍袋中找到小桂他們的留書,言明三人已先離去云云,這位大柱兄趕忙察看鞍袋,看過之後,忍不住大聲驚叫,隨即朗空猛拜,口裏直嚷著神仙降世大慈大悲! 原來,先前在路上,張大柱與三人聊得投機,不知不覺談到婚事,說自己和弟弟年紀已老大不少,但因家計較緊,雖夠生活卻無力娶妻,言下不免頗多感慨。 小桂等人因喜歡他爽朗的個性,不僅將三匹上等駿馬送給了張家,以報答一飯之情,另還留了百兩白銀做為張氏兄弟二入的賀儀.有了如許厚賜,張家這兄弟倆非但有錢娶妻,還可以搬到小鎮上做生意,未來生活何止改善千倍,他豈有不驚不喜之理。 張大柱朝空拜了又拜,終於歡天喜地的上了馬背,牽著另二匹大馬,循來時之路,匆匆趕回家報喜訊去。 待他走後,小桂三人自藏身處行出,忍不住對剛才所見把著肚皮哈哈大笑! 小桂道:“做人熱心是很不錯啦!不過,如果熱情的太過頭,也真叫人難以消受,” 客途呵笑道:“現在,咱們是不是得再走回頭路,翻過山的另一邊,到江邊渡口去?” 小千反問道:“除此之外,你難道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沒有!”客途苦笑不叠。 “所以啦!”小千雙手一攤:“除了回去翻山越嶺。咱們別無選擇了。兄弟!” 小桂擡頭望天,解問道:“還好天空看來滿晴朗,今晚的月色應該不錯,咱們來趟踏月夜遊也是挺有情調的事。” 幕色漸沈。 天空雖是明月高挂,繁星閃爍。 但山林之中是除了偶而透林而入的細碎月光,四下一片擔黑,並不如小桂所認為的易行。 入冬的時節,山上的夜格外清冷,空氣中的冰寒凍得人直打哆咦。 三人雖已精祆加身,仍不時搓著膀子叫冷。他們這才悔不當初,早知如此或該等天亮之後才上路。 不過,三人仗著自己功力不差,每個人都有一隻獵頭鷹般的夜眼,倒也不將林中的昏暗放在眼中,一路行來尚且嘻嘻笑鬧不停,不時驚得棲鳥撲翅亂竄,打破山林的寧靜。 小桂咯咯直笑:“若有人此時撞見咱們,准為自己撞見了夜遊之神。” 小千嘻嘻道道:“你想當夜遊神,還早得很響!人家若不把你當做山魈魑魅,就算看得起你啦!” 走在最前面的客途突然停下腳步,覺聲道:“說到收拾這些山魈魑魅,可就是請你這位茅山小道出馬才管用了。” 小千未覺有異,得意笑道:“哪還用說,若真碰上這些玩意兒,交給我來發難沒錯。” “哪麽……”客途讓身道:“就請你上去露一手吧!” 小千一怔,擡眼望去對數丈前果然站著一個有影無實,仿佛隨時可參飄然消失的白色大影。小千不愧見慣此等場面的茅山小道,乍見白色人影.並未驚慌駭然,反而踏前一步,皺眉問道:“何方遊魂在此現身?難道不知陰有陰法,陽有陽規,陰陽殊途,非彼此有緣,不得相見?” 一個清雅的嗓音可笑響起:“好個陰有陰法,陽有陽規!既然相見,當屬有緣。” 白色人影無風自動,足不沾塵的飄近三人。 三人凝目細望,不約而同失聲叫道:“殷士民!” 白影正是書生打扮的殷士民,他此刻的模樣正和小桂他們下葬之前所見,完全一模一樣。 小桂歡愉道:“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擺出那副鬼樣想嚇唬誰呀?” 小千瞪眼道:“你不是入士為安,超生去了嗎?怎麽又會變成孤魂野鬼,半夜跑出來遊蕩?” 客途笑道:“難不成,是二位道長法未失靈,沒把你送走?” “非也!非也!”殷士民的魂魄擺手一笑:“二位道長法力無邊.合力施為豈有失誤定理。我既現身此地,實乃因緣是也!” 三人聽他滿口酸氣.忍不住齊齊哧哧失笑! 殷士民語若冬烘,反應卻頗見機伶,立刻機辯笑道:“古人者,作古之人也乎?抑或是百年存貨之古董人類之謂?” “隨便啦?”小桂非常欣賞他的反應,哈哈大笑:“反正你們當鬼的,橫豎都有本事猜中咱們做人的心裏話,不是嗎?” “非也!非也!”殷士民插頭晃腦道:“吾已有言,道長法力並未失靈,故此小生卻已獲得超生,不列鬼籍矣!” 殷士民爾雅一笑;“此事說來話長,吾等不如邊行邊敘如何?” “可!”三人再度一起開口,他們自己都覺得佩服如此良好之默契,不禁咯咯好笑。 小桂謔道:“反正長夜漫漫,聽鬼故事,或是聽鬼說故事,都一樣刺激。” 三人再次開步走,殷士民問他們欲往何處? “江邊渡口嘛!”小千道:“我們招惹了點麻煩,正在當逃犯。” 殷士民笑道:“汝等之事,吾已知矣!不過,欲往江邊,汝之方向搞迷也,且隨我來。” 三人互覷一陣,聳肩隨行。 客途徑噴一聲:“殷老哥,你似乎知道不少事哦!” “然也!”殷士民輕笑:“吾於酉時三到來此,已先向此地山神打探過爾等行蹤。是以明白爾等今日之遇,本來否已隨爾等之後前往西麓育興小鎮,卻於鎮上追尋下著爾等蹤跡,是乃請教當地土地,方知而三人返行入山矣,吾遂盡快追來,與三位見面也。” 殷士民呵呵一笑:“吾確已受封但非駐地山神,而是司職記錄人間善惡之八方夜遊之神。” “夜遊神?”小桂想到先前自己的玩笑,嘿然道:“我剛剛才說著,怎麽就來了個真貨,可真是巧也!” 小千道士出身,自然明白這夜遊之神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有資格受封,而是要累積相當功德之後,方有可能受到選派。 “恭措你啦!”小千開心道:“殷大哥,這個位置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受指派。足見老天仍然有眼,知道你殷家福蔭深厚,理當封此職位。” 客途和小桂聞言,亦為殷士民高興,不住向他道賀。 殷士民笑道:“其實,否能有此機緣就任夜遊之神,實乃小桂之功也。” “何以故?”小桂好奇反問;“吾未曾相助絲毫功德與汝,何言為吾之功也乎?” 這小鬼心血來潮學著殷士民口氣咬文嚼字一番,逗得其他二人愣神笑得直打跌。 殷士民笑飽了方道:“汝雖未曾相助功德與吾,但卻用天地奇寶——月靈石晶珠,為再陪葬,是否?” “然也!”小桂笑道:“那月靈珠本來就是殷家之物,還給你陪葬,乃合情合理之事,這豈有什麽功勞可言?” 殷士民笑道:“你可知此寶生人得之,有何妙用也?” “知道。”小桂道:“二位道長解釋過.我們也才知道那個惡道明靈子為何會那般心狠手辣。” 殷士民點點頭,不厭其煩問道:“如此,二位道長必也解釋過,若人往生得此珠陪葬,可享百世富貴?” 小桂也耐著性子,點頭回:“說過。” 殷士民感情豐富道:“而妝寧願放棄如此垂手可得之異寶,將之交予一名嗣亡魂陪葬?汝可知,因你之念冊封之福?此非法之功勞也乎?” “原來如此!”小桂三人恍然大悟。 殷士民接道:“冊封之時,冥王渭吾可于陰間判官夜遊神祀,二者選其一而讓任也。否因甚為懷念古宅之中,不求封神受職。冥王有感於吾等因緣殊勝,特准吾析,更因封吾為八懲之依據。” 小桂彈指而笑:“這麽說來.你的職位相當於人間的八府巡案嘍?” 殷土民點頭稱是,小桂直叫高官!高官! 三人再次向他恭穆道賀,殷士民連稱託福!託福! 他不正是托了小桂之福,方有此日,這句客套之詞,倒也實至名歸。 客途笑道:“如此說來,以後殷老哥倒是每天晚上都可以和咱們見面了?” “非僅夜晚。”殷士民含笑道:“因吾乃貪命之遊神,非一般陰魂也,故而日夜皆可現身示人。但因吾成魂日短,功力尚淺,是以不宜太早現身于白日陽氣正之時,待日後功力加深,自是隨時可與三位小兄弟相聚。” 小桂眨眼道:“想增加功力有何困難?叫小老千用那個什麽護體咒,多給你出幾道,你不就功力立增。” 小千笑罵道:“你想的倒美!” 殷士民哈哈笑道:“吾神功力之增,貴在自我修煉,憑籍外力,終究有違自然,非正道也,如此豈是吾神應為之舉?” 小千訕笑道:“小鬼,聽見沒?人家殷大哥才不像你這麽皮,凡事盡想不勞而獲。” 小桂扭個鬼臉:“你以為稱兄道弟就能拉攏殷老哥?你如此喜新厭舊,不怕他為之齒冷?” 小千哧哧笑道:“殷大哥雖是夜遊之神,便仍是明魂成就之身,缺少陽氣勢力,他會齒冷實屬正常。他的齒若不冷了,咱們可就要恭喜他,那表示他已修練得道,名列仙班哩!” 客途呵呵失笑:“也只有你這種術士,才知道殷老哥的牙齒冷不冷有何差別。” 殷士民與小桂他們相聚不過頓飯工夫,卻已感受到無盡的歡笑和輕松,獨自渡過百年孤寂的他,不禁深深覺得自己的選擇沒錯,往後的日子他不會再是一個人沈悶的熬度光陰。 他們三人一齊踏著清朗月色,漫步笑談于荒野林間、其情不可不謂詭異之至,但是氣氛卻又懲地溫馨熱絡,如此奇特的因緣,別說幾人難以置信.便是神鬼之界亦大歎奇也怪哉! 小桂他們因有殷士民民領路,在山區不再瞎撞亂闖,著實省下不少找路的時間。 不過四更剛過交鼓時刻,三人已隨殷士民來到山腳下。 殷士民指著一條極易辨識的蜿蜒小徑,道:“爾等沿此小徑前行,可直抵江邊,隨即左折再行裏許,即有一戶船家,船老大姓雷名超,為城信可靠之老實人,且孤寡一人無所牽絆,汝等可雇其舟溯行至九江,之後上岸改由陸路西行往九宮山方向矣!” 小桂他們毫不訝異地如何知道船老大姓啥名何,為人如何,所謂“神通”大就是這麽回事了。 小桂問他不一起走? 殷士民含笑:“為免驚世駭俗,為兄不宜公然亮相,汝以為然否?” 三人知他神人無蹤,自有其律法,若是該出現時自然會現身,凡事不可勉強,以免觸犯無條。因此,他們三人帶著認識.“特殊”朋友的興奮心情,愉快的向殷士民揮手告別。 殷士民爾雅一笑,拱手回禮,剎時化作一陣清風消失無蹤。 三人逐乃按照殷士民的指點上路,果然約半個時辰後,他們抵達江邊。 此時,天際已有些微的朦朧,濤濤的水聲給人一種振奮的感受,透過薄薄的晨霧,遼闊的江面隱約可見。 三人沿著江岸左轉西行,嘩啦盈耳的江濤蓋過人語,是以三人索性閉嘴不談,省下和江濤比吵的力氣,施展輕功具法掠向目的地。 裏許地的距離對三人而言,不需盞茶時光即已抵達,這還是他們怕到的太平,船家尚在夢中大會周公,因此放慢速度以緩延時間。 否則,誠如小桂狂言:“裏許地,算什麽距離?我一跨步就到了。” 當然,小千不忘回他一句:“尼塞仔兒!” 三人在百丈開外即已遙遙望見那處渡口,他們收住身影放緩腳步,踩著晨間的露水行向渡口。 這個所謂的渡口,其實只是一棟黃泥茅草屋,加上一座數塊薄板拼成的簡陋碼頭。 一艘帶篷的小舟,用麻繩緊緊系於碼頭的木樁上,隨著滾滾江浪起伏有效的輕晃著。 一個四句左右的中年漢子,身著青布粗衣,正蹲在碼頭邊上,就著江水漱洗。 直到小桂他們來到他背後丈尋以內的範圍,這位船老大仍未察覺有人接近,顯然他並不清武功。 三人相望一限,小千故意放重腳步弄出些許聲,走近雷超。 雷超聞聲回頭,看到居然是三個半大孩子,不禁和善招呼:“早呀!小兄弟,這麽趕早去哪兒?” 小千笑道:“我們昨晚迷了路,這會好不容易才還到一戶人家睡!”雷超一聽是迷路的小孩,更加關心的追問三人打哪里來,耍去哪里?” 有了前一天和張家獵戶相處的經驗,這回小千可不敢將放事編得太過火,免得又換來一頓無微不至,但關懷過剩的熱心照料。 他只道自己等人住山上,要到九江探訪親戚,只是下山之後,一路上沒看見有渡點,只得沿著江邊走了一夜,好不容易才找到此地。 雷超雖然直覺他們三人的氣質、並不像普遍山上的人家,但看他們身上全都背著個小包袱,確實是外出的打扮,暗裏猜想也許是翹家路出來的小孩、這會兒迷了路想打退回府去了。 他呵呵笑道:“這附近十來裏地,只有我這一裏小船,你們當然看不到別的江船。還好你們懂得沿江而走,要不,附近還真的沒有別的人家哩!” 三人和雷超談妥展船事宜,因為一夜未歇,只想上船睡覺。 他們要雷超准備妥當之後,徑自啟程,不用招呼他們。但是,雷超偏就要為他們弄些早點,要他們吃過熱食才去好好休息。 小千喝著地瓜小米粥,嘴裏啃著黑饃饃,不禁感觸萬千:“其實,這世間的好人還是滿多的嘛!像咱們昨天遇上的張獵戶和今天這位船老大,雖然熱心得有點過於固執,卻也都是出於一番善意。比過讓湖上那些奸險狡詐之徒,不知可愛多少倍吶!” 小桂稀哩呼嘈喝下大半碗粥,道:“現在你那套什麽狗屎現實人性的謬論,應該不攻自破了吧!所以我告訴你,人如果把自己的心放開些,放寬點,自然會發現,人人是好人,日日是好日。” 小千嘻笑道:“少那麽一副老氣橫秋的德性跟我說教,老子不吃你這一套。” 客途笑道:“聽你剛才感慨萬分,莫非你後悔淌入江湖?” 小千攢眉想了想,搖頭否定道:“不!不管這個江湖變得多麽糜爛,我絕不後悔攪入這趟混水。說實在的……” 他忽然呵呵失笑:“如果有一天,師父不准我去闖江湖,只准我做個規規矩矩的抓妖小道土,我想,我一定會無聊而死。” 客途輕笑:“我師父曾說,人各有定命。一個人生來要進入哪一行,都是前世注定之事。就算以外力強改命運,也只是改變一時,有一天終究得回到原點,經歷人生原本應走的路;這也就是所謂的天意了!” “所以說……”小桂拍拍吃飽的肚皮,抹著嘴道:“順天者昌,逆天著亡。想瞭解這個天的意,還真是一門學問哩!” 小千擡杠道:“可是,有句俗話叫人定勝天,這又怎麽說?” 小桂笑嘻嘻的拍著他腦袋:“這只是安慰人的話,懂嗎?笨蛋!” 小千撥開他的手,笑罵道:“不准設大沒小的,屁蛋!” 小千在茅山派裏當了一輩子的“小師弟”,難得碰上個比自己年輕的“小鬼”,此時逮著機會耍耍威風,他發現這感覺真爽。 他不禁心裏暗忖:“難怪那些師兄有事沒事就愛擺出這副臭架子,原來是擋不住的感覺作怪吶!” 老成持重的客途,已然擺出大哥大的架式,催道:“不管你們二個是什麽蛋,如果再不開始談的話,乾脆留在這裏孵小雞算了!” 二人立刻風卷殘雲的清光早點,收拾妥當.准備上路。 小桂低著嗓門,黠謔狹笑道:“老貓發成了!” “老貓?”小千噗哧失笑,隨即猛點其頭,表示贊同此一封贈。 二人不再拖拉,出門上船。 船艙裏,雷超已細心的為三人准備妥舖蓋,吃飽喝足的三人相信殷士民對雷超的評語,因此進了船艙,不管三七二十一蒙頭就睡,將其餘瑣事安心留給雷超處理。 一覺醒來,已是日漸西斜的時刻。 三人伸足了懶腰,方才各自起身,鑽出船艙會和掌舵的雷超閒聊。 此時,遼闊的江面上不乏漁舟往返,搖格的船家若是遇見熟識的朋友,總是隔江嗆喝招吆,此起彼落的呼喝聲.和著濤濤江水鳴響,將夕陽下江面的氣氛點綴得十分熱鬧。 雷超笑著為他們解說:“此處已經快接近赤湖了,就咱們今晚泊船的地方。在赤湖的此岸,有一個靠船吃飯的朋友們所組成的幫會,叫大筏幫。他們人多勢眾,常理著赤湖和右近數十裏地的水陸營生,因為打這裏開始往來的船隻多數屬於大筏幫,他們相互認識,見了面自然要招呼,所以江面上就特別活絡了。” 客途笑問道:“雷老伯,你為什麽不加入他們?有人做伴不是強過一個人生活?” 雷超呵呵笑道:“不哦!人幫會是年輕小夥子幹的事,我哪有興趣湊這個熱鬧。再說,我聽入了幫的朋友提過,幫會裏有一套自己的規矩、家法,人幫就得聽令行事,有時為了搶地盤.奪生意,還得跟人動刀動槍,拳腳相向。 我這個人天生就不喜歡跟人爭,又不愛人家管,哪能習慣過那種日子?還是一個人,自由自在。” 想起自己等人的“逃犯”身份,小千對江面上如此頻繁的船隻往來,總覺得避開為妙,於是暗示小桂和客途回艙中提談,以避人耳目。 “赤湖到了!”雷超在船尾叱喝:“三位小兄弟,你們不出來瞧瞧?這時辰正是赤湖最美的時候哩!” 一半是出於新鮮,一半則是為了避免雷超覺得自己等人行徑怪異,於是三人紛紛自船篷裏探出頭來欣賞出山光水色。 小船在雷超靈巧的掌控下,打個轉折滑入一片開闊延展的湖面。湖的四周,群山環繞,只有在遙遠處,山頭才開始分開。 北方的山麓,果然有綿瓦的建築隱露青山之外,北岸的碼頭也特別的繁忙,此時已淚滿大大小小的船隻。 日已西沈,天邊仍殘留著一道夕陽餘暉,將湖面染成一片躍動的金黃。暮色中,環抱著湖水的山頭是一片殷綠,山邊已有點點燈光逐漸亮起。 小桂他們托詞北岸船多,自己三人討厭睡覺時人聲吵雜,要求雷超將船駛向人煙稀少的南岸。 雷超有些意外三人竟不想上岸住店,反倒以窩在船上過夜為樂。而且。以他們如此年齡的大孩子而言,既強出家在外,有機會到處多看著逛逛.怎會不想去? 雷超這才開始覺得,眼前這三個小兄弟果真有點與眾不同。 雷超將船泊在一處長落于平的淺灘,此時蘆花正開,晚風中銀芒搖動,沙沙有聲,遠處偶而傳來野鴨輕嗎,襯著細碎水聲,別有一份出塵的寧溫。 “瞧!”小桂笑道:“這種韻味,可不比北岸那頭旺噪的人聲強多了?” 雷超心想:“這韻味若是我這個四十歲的老頭來品嘗,還說得過去。你們不過是十幾來歲的半大孩子,心性哪有這麽老成,懂得欣賞?” 他想歸想,臉上笑笑,嘴裏不說,以免得罪客人。 既然小桂他們三人們得上岸,便取了銀兩托雷超到附近帶點吃食回來。 打發了晚餐,三人坐在船頭處聽雷超說些行部的所見所聞,倒也趣味盎然。時間不知不覺的飛逝,直到起更時分,眾人方才各自入睡。 正當大夥兒睡得迷濛濛之際,客途突然驚醒,他凝神細聽,但覺水聲有異,仿佛正有人小心謹慎的撥水泗近。 客途輕踢了小桂一腳.小桂已然沖著他直眨眼,表示自己早醒了。 小桂翻過身,朝小千的後頸呼呼吹了口氣,小千立刻清醒,輕聲問於什麽? 客途傾耳凝聽部外動行,撥水聲在丈尋開外停下,接著在一陣“潑啦!”輕響之後,四周安靜下來。 他豎指朝船下比了比,表示來人潛水而來。 小千聲如吶問道:“要不要下去?” 客途尚未回答,湖畔忽然毫無徵兆的刮起一陣旋風,將三人所乘之船吹向另一處無人的湖岸。 小桂他們對望一眼,知道大概是殷士民動的手。 雷超感覺到小船的飄行,揉著眼醒來:“船怎麽飄走了?我明明下了錨啦!” 他有些迷惑的坐起身子,正巧,殷士民於此刻突然出現於船頭。 雷超定睛瞅向殷士民,忽然意識到眼前的白影。可不是自己船上應有的客人。 “鬼呀!”他放聲尖叫,猛翻身,反射性的跳入湖中逃命去也! 殷士民怔了一下,無奈苦笑道:“吾實乃無心矣!罪過,罪過!” “跑了也罷。”殷士民接著道:“此乃天意也,是謂雷超並非惡徒,不應為爾等之劫而受牽連,故此脫走,免遭的噩。” 小千扮個鬼臉;“殷大哥,莫非你此來,是為報凶訊而來?” “非也!非也!”殷士民擺手道:“應劫凶訊,實屬無機,不可泄露。汝等需小心以對,方能有驚無險,否則危矣!吾乃為另一大事也。” “是何大事!”三人異口同聲催問。 殷士民輕嚷道:“此去西南八十餘裏處,有鎮名望江。明日將有陽間八府巡持微服私訪.互子稍早得知.有不宵歹人欲不利於巡按.特來通知妝等。汝等或於起更之前趕至望江小鎮,解八府巡按之危,非僅於功過簿上多添功德一筆,且可托此巡控化消纏身官司,可侵一舉二得。汝等宜速去也!” 他說完之後,不待三人反應,立即消失不見。 “你先別走呀!”小桂叫道:“咱們的船夫跑了,我們如何速去?還有你說今晚的凶劫,又是怎麽回事?你說清楚了再走嘛!” 小千道:“不用剛了,殷老哥現在大低已經在十萬八千里之外。今晚他解咱們之危在先,又透露有人謀刺入府巡控之事在後,已經泄露了不少天機,其他的事最好別再追問,否則反而會害了他。” “如此說來……”小桂推手一笑:“咱們可得應敏自強。但辦法自己救自己了?” 客途忽然呵呵笑道:“希望二位已經想妥自救之道了。” 小桂和小千不用問什麽,因為他們也已經實党,原本寂靜的赤湖上,此時有無數大小船隻正緩緩駛向自己等人所乘之船的方向。 看這些船隻行進的航線,他們正以高超的操舟技巧,將三人的小船團團圍困。 小千吹聲口哨:“乖乖!現在湖面上最少也有百八十艘船隻,動用如化浩大的場面迎接咱們,可見這個大筏幫倒是挺看得起咱們的哩!” 客途孤疑道:“就為了一千兩銀子,值得如此勞師動眾嗎?” 這時,圍困三人的船上開始亮起一簇簇的火光,不過片刻光景,火光在湖面上散延開來,少說有三、四百支火把齊燃。 躍動的火光映著邊跳波光,仿佛無數星辰墜落潮面,蔚為壯觀。 小桂高興的鼓起掌來:“好看!好看!看在他們提供了如此一場燈火奇觀的份上,我可以考慮別對他們太苛。” 客途補充說明道:“這小鬼的意思是指,他可以網開一面,不用太計較。” 小千搓著下巴道:“嗯,對方不愧是靠水吃水的行家,探舟布陣的本事的確有一套。” 來船在距離小桂他們約十丈開外,紛紛定住,不再懇行。而且,船隊甚有組織的分為六隊。在七艘豎有大旗的快部帶領之下,內三層、外三層困住小桂他們的船,另一隊剛緩緩行接近小船,大約是為首談判者的坐船。 光憑如此老練的包抄泊技,就顯示出部隊訓練有素,久經陣仗,因此小千方有先前之說。 赤湖湖面雖寬.坦因夜深人寂,來部肅靜,因此小桂他們這廂的一言一語,皆清楚的飄過湖面,傳入船隊所有人之耳中。 那隊接近小桂他們的船隻,在首船一名大鬍子示意之下,亦在三丈開外停船。 大鬍子站在船頭,雙手插腰,洪聲道:“三位小哥得罪了,在下大鬍子桑濱,為大筏幫外堂堂主,有事請教。” 小千望瞭望客途和小挂,他們二人微微額首,表示要小千上去對陣。 小千朝對方棋棋手:“路過貴寶地,未能及時前往拜候貴當家的,實是小弟們失禮之處,但不知桑堂主有何事?竟以如此浩然之排場接待兄弟三人。真是過意不去!過意不去!” 小千這話說得甚是婉轉,雖然語多調佩,明擺著告訴對方.自己可也是老江湖,不吃他拒人這一套。 桑濱聽得明白.暗自慶幸自己沒有搞錯,對方雖然只是三個弱冠之齡的大小孩,但既然敢出來闖,又不怕死的惹上官家,搞得懸賞捉拿,定非易與之輩,多帶些人來,果然是明智之舉。 “小哥兒客氣了!”桑濱打個哈哈道:“桑某想請問三位小哥兒可曾去過豐亭縣?可是剛從南關驛道那邊翻山而來?” 小千不置可否的反問:“是的話如何?不是的話,又如何?” 桑濱哈哈一笑:“桑某不過想驗明正身罷了!如果三位小哥兒不是我們要找的人,很抱歉深夜打擾,我們就此告退而已。如果你們正是我們要找的人,那麽……三位小哥應該知道為的是什麽了。” 小桂調佩道:“大鬍子,你們大筏幫可真鹹風!三更半夜下水摸船不成,乾脆明者圍人。如果找對了人,就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的拿人;如果找錯了,卻拍拍屁股,當做什麽事也沒發生過的走人。你們這可真是橫豎不吃虧吶!” 桑濱老臉微熱,但強詞奪理道:“大筏幫托道上朋友的擡愛,賞了赤潮方圓百里地混口飯吃,我們自然有責任協助擒拿一干宵小,若是因此得罪朋友,也只有說聲抱歉了。” 客途溫和笑道:“小老千,你不是說江湖上的朋友,大多已不得高官府遠遠的才好?可是,人家大筏幫好像不是這麽回事哦!” 小千對桑濱仗勢欺人的言詞起了反感,因此冷笑道:“這大概是因為他們尚不成氣候,所以得拿著雞毛當令箭,巴結巴結官家罷了!如果大筏幫上得了臺面,我怎會連他們幫主的名號都沒聽過?” 小千此言一出,船隊中群情嘩然! 這些大筏幫的弟兄當然不服氣如此被貶,一片喊打聲已起! 桑濱冷冷道:“小兄弟,你說話可得多斟酌,否則,得罪了我無妨,侮辱了本幫當家的,事情可不能如此善了!” 小桂吃吃笑道:“一次出動了四百多人的場面,你又何嘗想要善了?大鬍子,我們也不是豆腐筋,你何必睜著眼睛說瞎話,自欺欺人呢?” 桑濱身後一個壯若枯牛的三旬漢子,粗野道:“三哥,何必和這三個小鬼羅嗦,反正拿下了交給趙頭兒,他自然有辦法整治這些小鬼。” “嘖嘖……”小桂笑得可開心:“好凶呀!原來大筏幫為達目的,根本不顧是非黑白。” 客途溫然一笑:“小老千,難怪你會對江湖失望,以咱們這第一類接觸的情況看來,如此江湖的確有整頓、改造的必要。” 小千撇撇唇道:“現在你可相信了?我一定也沒有胡說。” “既然如此……”小桂清朗一笑:“咱們整頓江湖,就由大筏幫開始。” 桑濱看出他們想要動手.立刻指揮船隊沖向三人所乘之船.打算來個短兵相接。 大筏幫船隊尚未開戰,卻人人擊架喊殺。愛時,湖面上一片殺聲震天,聲勢驚人。 只可惜,如此陣仗碰上有真功夫的小桂他們,聲勢是夠精彩,不過驚人的效果就差多了。 小千哭笑不得道:“他們在幹啥?演戲嗎?” “管他們幹啥!”小桂促狹道:“我倒要看看,到底誰殺誰。” 話落,他不待船隊接近,人已騰空而起,直掠數丈外桑濱的座船。 小桂如此輕功一露,桑濱使知此番只怕是踢到超硬鐵板了! 不容桑濱多想,小桂已在大筏幫數百人的驚呼聲中,淩空虛渡,落在桑濱面前。 桑濱身後沖出二人,一個手持分水刺猛砍,一個手握著三尺魚又狠刺,齊朝小桂身上招呼。 小桂嘻嘻一笑,狹謔道:“好狠呀!” 只見他雙手一分,偷襲的二人莫明奇妙碰地被震落湖中。 桑濱大吼一聲,劈掌踢腿,有模有樣的攻向小桂。 小桂腳下後退,輕松避開,口中嘖嘖有聲,笑弄道:“哎喲!伏虎神拳也!原來你是少林俗家弟子!” 桑濱雖然學的是少林虎拳,不過,他卻是少林俗家弟子開館收徒的無緣弟子。三十六路伏虎輩學完了,但是,學錯的地方比學對的地方多。 小桂看得直搖頭:“這麽基本的一套拳,你都沒學好,可見你若不是資質太差,就是練功太混了!仔細看,這套拳應該這麽打。” 說著,小桂毫不客氣的動起手來,每一拳、每一式,不但架式十足,甚且虎虎生風,果真有幾分伏虎的威凜出現。 桑濱對這套拳熟的不得了,但不知為什麽,看著小桂攻來怎麽也躲不開,才打到第八式,他已被小桂揍得鼻青臉腫,總算小桂嫌他本事太差,做得繼續玩下去,索性一拳將他打落湖中,他才有機會喘口氣。 與桑濱同船的其他人,見自己的堂主都被接得恁般淒慘,他們豈敢再往上湊。一看小桂又躍另一艘船。 一股水柱,亦隨著小桂沖起的身形,沖向半空。 原來,這小鬼用力跺腳,目的不是藉勁騰掠,而是故意破壞船隻。 桑濱看到船遭毀,在水中驚怒狂吼,但他還沒劃到破船邊,小桂已如虎入羊群般,拿人當繡球拋,一個個丟下水後,再以同樣手法毀船。 另一邊—— 小千和客途在小桂動手的同時,也已分別撲向幾艘帶頭的船隻而去。 他們擒賊先擒王,破壞了為首的旗船,果然引起其他船隻的恐慌,船隊開始動搖。 總算小桂他們心狠手不辣,知道這個大筏幫實在沒有能人,只能勉強算是江湖中的九流小幫,因此未開殺戒,只將對方教訓一頓,弄壞那些幫眾吃飯的傢夥,令對方心疼無比而已。 小桂邊動手邊嚷嚷:“小老千,有沒有更省時省力的方法教訓他們?” 小千眼珠子一轉,呵呵直笑:“有!看我的。” 他奪下一艘船,探手自隨身乾坤袋中摸出一把黑漆漆的豆子,口中念念有詞:“天將領天尊,率九天神將雄兵降臨,急急如律令!去!” 小千將手中黑豆撒向船隊,忽然夜空之中響起一聲清脆霹靂,一道電光淩空直落,剎那之間湖面上出現數百雄兵,在一名赤眉環目,表情兇悍的丈高巨人帶領下,持槍披甲沖入船隊,將大筏幫那些早已驚呆了的幫眾悉數打落湖中泡冷水。 不過片刻光景,數百人的場面變得一片淒涼。 後又一聲雷響,那些小千施法請來的天兵天將,化做一股輕煙消失。 小桂和客途雙雙掠向小千身邊,贊歎道:“哇!撒豆成兵也!好厲害。” “小意思!”小千得意笑道:“不過真正厲害的不是我,是我師父練的豆子。” “瞧你得意的德性。”客途打趣道:“我看,下次你大概會弄個移山倒海的場面,讓我們見識。” 小千黠遊笑道:“移山倒海是樊梨花的本事,有風度的男人絕不與小女子爭強。” “扯屁!”客途好笑道:“不會就直說嘛!” 小桂高居奪來的船首,望著湖中數百人載沈載浮的場面,氣勢凜然的插腰而立,大馬金刀道:“大筏幫的朋友們聽著,想在江湖上混,至少也要保持些格調。像你們這樣,本事不見強,偏又想仗勢欺人!橫吃十方,未免也太不自量力。這次遇上我們兄弟三人,只給你們一點小教訓,算是你們幸運。” “沒錯。”小千接道:“真正在江湖上闖的硬角色,沒有幾個是吃齋念佛的大善人。就憑你們如此不問青紅皂白,便擺出偌大陣僅想恐嚇人,換成別人,他們不會只將各位趕下去泡泡冷水澡就算了,早已經讓你們血染赤潮。再赴上岸去拆了大筏幫的總舵。我們三人念在上天有好生之符,這次不和大筏幫計較,但是貴幫氣焰,若不稍加收斂,離著倒楣的日子就不遠了!” 泡在湖中的大筏幫幫眾,早已冷得牙齒直額,但是個個供若寒蟬,沒人敢開口回話;因人多勢眾,獨攬赤湖左近地面的航運營生,若論功夫,全幫只有幫主翻江龍史校一個人算得上數。其餘幫眾,何曾見識過真正的功夫? 如今,他們第一次開眼界。就碰上小桂他們這三個將要改寫武林歷史的超級新星,豈有不嚇得發呆之理。 更何況,小千剛才那一手“撤豆成兵”的絕活,更是個大筏幫這群自大的兒郎們,嚇得魂不附體,直叫妖法,哪還有人敢對小桂他們教訓的言詞表示意見? 客途溫吞吞一笑,道:“就算大筏幫真的窮瘋了,只為了區區一千兩賞金,就背上一個欺淩弱小的罪名.各位認為值得嗎?奉勸大筏幫,若要在江湖中立足,什麽銀子都好賺,就是高官家的賞銀遠一點,會比較容易受江湖朋友歡迎的。” 這時,湖面有人低聲咕味:“他們果然是那三個小通緝犯。” “他們還不知道懸賞自己的價碼提高了!” |
第十一章 巧獲仇蹤
小桂三人耳尖,已將如此低細的嘀咕聲聽個明白。 小桂頗感興趣道:“喂!那邊那位老兄,你說我們的身價提高了是不?究竟提得多高?也值得你們如此勞師動眾?” 嘀咕之人嚇了一跳,孤疑道:“咱們說的話,你全聽見了?” “你說呢?”小桂笑嘻嘻反問。 這下大筏幫的人更深信眼前三人,可不是普通的小鬼而已。 适才開口之人,望瞭望自家堂主,見桑濱猶自昏迷不醒,方始大膽介面道:“聽說官府方面的懸賞不變,仍是一千兩銀子。但是,豐亭縣那邊的事主,卻額外增加了賞金,你們三人每人一千兩,死活不論。所以逮住你們,就值四千兩白花花的銀子。” “呵!”小千笑道:“漲得真快!不過,那位了二爺似乎太急著除去咱們,尤其,我並未介入豐亭縣之事,他居然也捨得出錢要我的命,顯然他的目的不單純。” 他想起昔日閣樓上那個神秘的身影,直覺不是什麽好路數,果然預感靈驗。 “才四千兩!”小桂撤喝一笑:“太小孩兒科了!大筏幫如果真那麽缺錢,叫你們幫主來找我談,少爺我隨便就可以投資你們四萬兩,哪需要你們如此辛苦!” “真的嗎?” 湖面上的人看得出小桂他們並無殺意,而且好像挺好說話,不禁有人開始壯起膽子應聲。 客途呵呵笑道:“是真是假,你們的幫主若有膽子來談,就知道了!” 小千揚眉問道:“大筏幫究竟是誰在當家?我真的沒聽說過。” 眾人猶豫一陣,終於有人出聲:“我們老大外號翻江龍,姓史名蛟。” “哦!”小千恍然道:“史蛟呀!他的名號我倒是知道。聽說他是南海黎族出身,水裏功夫頗為了得。以前他一直待在南方,卻不知幾時來到中原,而且當起大筏幫幫主。” 眾人聽到自家老大果真有點名氣,個個與有榮焉,七嘴八舌輪著開口:“咱們老大年前才接任大筏幫幫主的職位。” “他是因為救丁老幫主,老幫主出於愛才之心.才請他入幫任幫主的。” “大筏幫有他領導,可比以前強多了。” 小桂不以為林:“但以多欺少,欺淩弱小的人,我看其人品也不怎麽樣,說他多會領導,能奈亦是不過爾爾。” 有人不服道:“這次行動不是老大的意思!” “是呀!這陣子老大不在,他回南海去接老娘、孩子來赤潮,幫裏事務暫時交待前任的老幫主,和內外兩堂的堂主們負責。” “這次出動,是桑堂主的意思,他想著此實際歷練一下船隊。” 小千沈吟道:“如果剛才的行部布陣出於史蛟之手.那麽,他的確有兩把刷子。” 小桂神秘一笑:“如此說來,更值得投資。” 小千瞄眼道:“你實得太詭異了,你心裏在打什麽鬼主意?” 小桂眨眨眼:“天機不可泄露,以後再告訴你。” 小千望向客途,以眼詢問,想知道這小鬼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 客途呵呵一笑:“不外乎是想實現他改造江湖的偉大幻想吧!至於細節,只有這小鬼自己心裏明白,我也猜不透。” 此刻,天際已有些泛白。陣陣晨風拂過湖面,凍得數百人臉青唇白,有人已忍不往直打哈愀! 小桂覺得也把這些人整得差不多了,遂道:“這裏沒戲唱了,咱們走吧!別忘了,八十裏外還有熱鬧等著咱們。” 小千道:“沒有船夫,怎麽走?” “這種事,看師兄的。”小桂嘻嘻一笑:“他這門功夫,絕對不比你的撒豆成兵稍遜!” 客途呵呵一笑:“你每次都這樣,總是,有事師兄服其勞。” “因為師兄本事好嘛!”小桂這馬屁拍得臉不紅,氣不喘,理所當然之至。 小千對這小鬼這套功夫,也算是開了眼界,直叫佩服!佩服! 客途好脾氣的笑笑,腳下暗勁一送,三人所立之船突然無風自動,滑行而出。 大筏幫眾見們們離去,有人叫道:“你們到底是難呀?留個名號,大家交個朋友嘛!” “是呀!你們不留名號,叫咱們老大到哪兒找你們去?” 這些人好像忘了入夜才想將人家捉去貪賞的事,現在竟打算和家交朋友? 小千哭笑不得:“我第一次見到這麽笨的幫兵。” 客途放緩去勢,笑問:“留不留名?” “當然!”小桂吃吃一笑:“也該是時候了!” 他隨即回頭,朝身後數百人喊道:“笑月傳人,君小挂是也!” 湖面上,登時傳出吱吱喳喳的議論聲:“哎呀!他就是君家的傳人?難怪那麽厲害!” “君家三代不是都已經死了嗎?” 客途低笑道:“君家果然出名,連這種第九流的江湖幫會都知道它的軼聞。 小千笑道:“想要混江湖、可以不但武功,卻不能不知道江湖傳聞。” 他亦大聲向大筏幫眾迫;“茅山派,飛劍小道宋小千。” “哎呀,是那個茅山新秀,難怪會施展那種古怪妖法!”湖面上嘩然更盛。 小桂和客途這才知道,原來,小千已經是個江猢名人! 二人直道看不出。 小千明明很得意,偏又故作不在乎.擺手直說不算什麽。 他那德性逗得小桂和客途忍不住同聲笑罵他虛榮。 客途亦留了名號,當然不如小桂和小千轟動,他卻不以為意,腳下再度運勁,小船立即如箭射出,破浪而去。 在大筏幫眾人的驚歎中,小桂呵呵大笑,叫道:“看到沒,這是我師兄的本事。” 短短的時間,小船已駛出數十丈外,三人在大筏幫數百人目瞪口呆的目送下,穿過湖面,駛向晨聞微露的西南方向而去。 望江鎮。 此鎮乃因沿著山坡開發而成,家家戶戶皆可遙望遠處煙波浩瀚之長江水面而得名。 今晨,小桂三人於赤湖折服大筏幫之後,乘船在西南湖畔上岸,向當地船家打聽清楚望江鎮的位置,仗著自己三人腳程不差,乃舍舟就陸,直奔八十裏外的這個小鎮。 黃昏時刻。 小桂三人略改裝束,扮成出遊學子進入鎮內。 此舉的確為三人省去不少被追捕的麻煩,但是他們卻在頭痛,該往何處尋那微服秘訪的八府巡按? 最後,三人只得在鎮內各大小飯館、酒樓和客棧到處瞎鑽,期望能夠於無意中撞見那個待人解救的神秘巡按大爺。 個把時辰之後。 小鎮勢鬧的人潮逐漸散去。 小桂三人除了多出兩條勞苦功高的疲累之腿,依舊一無所獲。 小千首先泄氣:“不玩了!不玩了!再繼續逛下去,我的腿遲早變成不是我的。” 小桂嘀咕道:“這個殷老大也真是的,咱們真正需要他幫忙時,他卻不知躲在何處逍遙,也不會現個身指點一下。” 客途看看自己等人,正好來到城隍廟門,乃建議道:“小老千,你們茅山不是有本事請神驅鬼嗎?你何不乾脆施個法,請教一下當地城隍?我想陽間的八府巡按來此,陰間的衙門應該也會知道吧?” “不行!”小千搖頭道土地、城隍的官位,在陰間雖說不大,但好歹也是個小神,若想調清他們問事,我師父、師怕他們可以辦到,而我剛從道門畢業,年小神薄,因此既無功亦無德,根本還不夠資格洛他們出來查詢。這個辦法,目前行不通。” 三人正感泄氣。小桂忽然呵呵失笑:“門城隍不行,問問面攤子老闆總可以吧?” 原來,在此廟口東側,正巧有一個面攤子,因為城隍廟屬陰神管連,晚上前來上香參拜的百姓亦不在少數,故而小攤下生意興隆,此刻攤子旁的二張方桌,都已坐滿吃宵夜的人。 “也對!”小千拍著肚皮道“反正今晚咱們可夠辛苦的啦!多祭一回五髒廟慰勞自己,也是應該的。” 三人確實逛得累了,二話不說往面攤子走去,剛好有一桌客人離開,小桂他們當然老實不客氣的趕緊一步,將自己的屁股黏上桌旁板凳,好叫自己的雙腿休息休息。 “好,請坐,馬上來!” 山東口音的老闆伶俐的招呼著,手上始終未曾停止忙碌, 三人這才剛伸長腿,旁邊那桌客人正興奮的口沫橫飛:“……我當時正好也在大殿內,可親眼瞧得一清二楚,那娃兒才剛拈了香.拜都還沒拜,他手上的香突然自己飛到香爐裏,插得端端正正。那娃兒自己也怔了一下,後來他朝殿上的城隍拱了拱手,你們知道怎麽著?” “怎麽著了?” 別說與他同桌的客人全都好奇不已,就連小桂他們三人也都豎直耳朵,聽得入神。 那人呷口老酒,哈哈笑道:“那娃兒才一拱手,殿上城隍爺的法相忽然呼地一聲,朝後倒了下去。嚇得那廟祝趕忙跑出來,叫那孩子別再拜了。他說你這孩子福深德重,定非普通人家,咱們城隍爺不敢受你大禮,你還是先走一步吧!否則,咱們城隍爺不敢回座接受香火吶!你們說。這件事稀不稀奇?” 小千連忙站起來,向那人客氣探問道:“這位大叔,你可有看見你說的這娃兒出廟後,往什麽方向去了?” 那人指著對面道:“他和二個家丁往西街去了,你找他做啥?” 小千笑道:“他可能是我的一個朋友,我們正在找他,不知他長得什麽模樣?做何打扮?” 那人奇怪道:“你的朋友,你怎麽不知他長得什麽樣?” 小千呵呵一笑:“因為是聞名已久,尚未謀面的朋友,所以才找得這麽辛苦嘛!” 那人看看他們三人學子打扮,自以為是道:“哦!原來你們是約著一起上京趕考的新科舉子。那孩子和你們差不多年紀,也是十五、六歲的光景,同你們一般做德生的打扮,不過他身上穿的可是真絲縷金質地上等的寶遊長袍,可比你們這身衣裳強多了!” 話落同桌之人俱皆一陣哄笑! 小千嘻嘻一笑:“他是富貴人家子弟,我們哪能比得上呢!否則我們找他做啥,你說是不?” 他故意前眾人眨眨眼,那些人發出一陣恍然會意的輕笑! 這時,老闆剛將煮好的面和小菜送來,三人顧不得祭自家的五髒廟,丟了銀子便跑。 老闆“喂!喂!”直叫。 小桂俏皮的回頭揮手直笑;“不急,不急!咱們持會兒回來吃。” 小千沒忘交待,隔壁那桌客人的帳一起算,他請客,樂得說故事那人直叫夠意思! 三人朝西街一路疾行,小桂問小千何以確定那人說的孩子,就是自己多人追尋不著的八府巡按? 小千道:“他既是欽賜八府巡按,官位最少在三品以上,區區城隍不過是六品綠豆官,哪能受他大禮?這城隍若糊裏糊塗受他一拜,可得折損十年以上的功力吶!” “陰官、陽官之間,也有這等於複雜的關系?” 小桂和客途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 三人追了一陣,並未發現有與自己年紀相仿,身穿寶藍長袍之人,正感奇怪之際—— 客途突然叫停。 右邊,有兵刃碰撞的聲音!客途迅速道:“過去看看!” 這時,小桂和小千也已經聽到細微的動手叱喝聲,隨風飄去。 三人但見四下無人,當下不掩身形,閃電般朝聲響起處飛射而去。 黝黑的夜空,接著一勾蒼白、迷蒙的黯淡新月。 一排破落且陰暗的老舊空屋左邊,八名黑衣裝束,紮頭蒙面、手使孤型彎刀的殺手,圍困著二名三旬壯漢和一名年僅十六、七歲的少年狠砍猛殺。 那二名壯漢手囊長劍,身手不弱,但是蒙面殺手之攻勢,卻多朝二人守護之不懂武功的少年身上招呼。 使劍之二人為了維護少年的安危,顧不得自身空門大露,拼死護衛少年,不多時即告負創,血染衣衫。 一直甚為鎮定的少年,此時見二名隨侍護衛受傷,驚急大城住手!住手! 然而,他哽咽的呼聲只換得蒙面人的狹謔訕笑,並未有效阻止其痛下殺手。 年紀較長那名護衛以一敵眾,嘶聲狂喊:“周全,你護著公子快走呀!我來斷後!” 蒙面人之頭領冷笑道:“今晚,你們三人是都得走,只不過去的是黃泉路罷了!誰先誰後,又有何差別?” 名叫周全的護衛並不答腔,揮劍逼退來敵,隨即反臂抱起少年,趁隙縱走。 蒙面頭領冷哼一聲,騰身追擊,他人在半空,左手倏揮,二柄飛刀如電射向走脫的周全和少年。 攔敵的年長護衛見狀,驚吼一聲小心!他完全不顧自己安危,手中長劍猛甩,磕擊空中飛刀。只因這一分神。蒙面殺手們的弧形彎刀已斬至其項,他慘然一笑,雙掌全力揮擊,准備和敵人同歸於盡。 另一方面,周全聽見同伴的警告,側首瞥見射向少年的飛刀已被閃射的長劍擊飛,另一柄飛刀卻正朝自己肩背心直射而來.蒙面殺手的頭領也已然追至,淩空揮刀斬向自己拖帶的少年。 他只是揮劍磕擊飛刀。便無暇再解少年之危,如果他先攔阻蒙面人攻勢以解少年之危,則自己勢必命喪飛刀之下。 電光石火的剎那,他已無暇多作思考,唯有慘然一笑,舉劍硬架蒙面頭領之攻擊…… 這時—— “通通給我住手!” 小桂氣勢凜然的喝聲剛起,他與客途已如驚天之虹,倏乎而至。 只見他們師兄弟二人同時屈指連彈,“剝剝”數響!砍向年長護衛的彎刀被無形的勁矢擊中。竟自蒙面殺手的手中飛脫,那護衛雙掌震中敵人胸口,將對手擊得仰面摔出,僥幸撿回一命的這人,渾身已被冷汗浸透,幾乎虛脫。 射向周全身後的飛刀,也被“穿雲指”擊中,不墜反彈,調頭朝追殺周全和少年的那蒙面頭領射去。 蒙面殺手之頭領才剛一刀劈斷周全手中長劍,忽聞有人架梁,隨曾見自己所射的飛刀竟回頭殺來,駭得他急忙抽身閃退,回刀磕開不認主人的作怪飛刀,弄了個手忙腳亂,有失禮面。 為人解危的小桂和客途齊齊扭身落地,姿態瀟灑,他們二人身後,小千緊隨而至,他猶自咕噥著自己動作稍慢一步。 小桂眼見那蒙面殺手的頭領,被自己暗動手腳彈回的飛刀戲弄成功,當場非常不給面子的咯咯失笑,破壞了三人決定“嚴肅”救人的計劃。 死裏逃生的少年和其護衛驚魂肯定之餘,不僅訝異為自己等人解危的居然也是半大不小的少年。 年長的護衛在心中苦笑不叠:“唉!真的是年輕人出頭的時代了!” 當場被小桂嘲笑的蒙面頭領,雖然看不見他臉上是何表情,但自他透著惡毒怒火的眼光中、不難猜想他對突然殺出的小桂三人是何觀感。 這名蒙面頭頸語聲冷澀道:“你們三個小鬼是誰?來此何事?難道沒看見前面有巴彤教的亡魂攔路?吾等在此辦事,敢來打擾著,死!” 小千吹了聲長長的口哨,狡黠謔笑道:“乖乖,打翻馬蜂窩了,這下子可精彩嘍!” 客途滿臉老實的呵呵一笑:“原來,前面插在路中央那面黑漆漆的三角旗子,叫做亡魂旗呀!下回我們就知道了。” 小桂嘻嘻直笑:“我們是來找人的,如果不小心打擾了各位,諸多多包涵。” 那蒙面殺手的頭領顯然對小桂他們做得近乎愚蠢的回答,感到非常不耐煩:“你們究竟是誰?來此欲尋何人?” “我們是過路的人。”客途好脾氣的回答著。 他說的根本是廢話,蒙面殺手頭頓正持發火…… 小桂捉狹的高聲道:“請問,這裏是不是有個微服私訪的八府巡按? 被救的三人互望一陣,少年輕整衣衫,從容道:“本府正是,訪問三位壯……兄台,有何見教?” 他本想說“壯士”,不過看看三人年紀都和自己差不多、實在不怎麽壯,因此改口稱兄台。 小桂嘖嘖有聲道:“真的是他!年紀這麽小,就幹上這麽大的官,難怪有人不服氣,被人追殺不是沒原因的哩!” “年紀小?”客途瞅眼道:“依我看,他正好比你還大一點點。” 小桂不勝稀噓道:“我是因為命苦,才會年紀輕輕便淪落江湖。他怎麽能跟我比呢?” 藍衣少年望著面對惡敵,卻能旁若無人,只顧自說自話的小桂和客途二人,臉上不禁浮現哭笑不得的錯愕表情。 小千自動在旁解說道:“這兩個人因為自幼受環境的影響,所以患有習慣性的目中無人的絕症,你不用管他們,他們發作過後,自然會恢復正常。” “呃……”藍衣少年信以為真:“你可知他們二人打探本府行蹤,所為何事?” 他真有點擔心,眼前這二個看來似乎頗為怪異的人救了自己。還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小千笑道:“他們是來找你申冤的。” 一直冷眼旁觀的蒙面人,終於按掠不住,陰森道:“小鬼,戲該演夠了罷?看你三人的功夫,絕非泛泛之輩,既然敢破壞巴彤教的行事,難道無膽亮出名號?” 小桂狹笑道:“你叫我叫得恁般親熱,我還以為你已經認識我很久了呢?” 蒙面殺手的頭領疑惑道:“什麽意思?” “小鬼就是我。”小桂吃吃一笑:“我就是君小桂。” “君家之後?”蒙面殺手冷笑道:“傳說笑月劍神之子出現江湖,原來屬實。那麽……遇見我,就是你的不幸了!” 小桂忽然呵呵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未減,眼神卻已逐漸變得冷硬:“你果然認識我很久了!或者,我該說是巴彤教認識我很久了?十三年來,你們的行頭一直沒換,未免也太過寒酸了吧!貴教昔日的總護法,職位是否已經高升?看來,我應該好好問候他才是。” “什麽?”客途首先反應過來:“當年謀害君家三代的元兇,就是巴彤教?” 蒙面殺手頭領冷哼道:“你們在說什麽?本座聽不懂。” “還裝?”小桂目光清冷,了無笑意的一笑:“再裝就不像了。你該明白,君家敏銳機伶的反應,一如血脈,是絕無僅有的遺傳。” 他還說著話,人已如獵鷹出擊,猝然撲向為首的蒙面殺手。 “斬絕!” 蒙面殺手的頭領沈冷一喝,率先揮刀迎上小桂。 客途和小千已在小桂身形乍動之際,雙雙出手,於是混戰再起。 只是,原先遭人追殺的主角,那位少年巡按和他的二名隨從,反倒被冷落在旁觀戰掠,變成了配角。 小桂身負血海深仇,一直不知仇人是誰。如今,好不容易有如絲馬跡可尋,豈會輕易放過。 因此,小桂的出手一改慣有的稀鬆平常,招招致敵要害,威猛強悍。蒙面殺手頭領雖然功力略勝半籌,此時又有二名手下助陣,合三人之力對村小桂,一時之間,卻也無法占得便宜,奈何不了小桂。 客途應付著二名殺手,深知時間拖長,對小桂非常不利因此他採取快打猛攻的方式,准備盡快了結對手,前去援助小桂。 小千也是和二名蒙面殺手纏戰不休,對敵經驗豐富的他甫與敵人接手,便已發現蒙面殺手的武功路數甚是詭異,和過去他所遭遇的對手全然不同。 他不禁冷前一聲:“不愧是藏邊傳來的邪門歪教,的確和中原土產略有不同。” “大膽!”蒙面殺手想喝道:“污蔑本神教者,淩遲處死!” “淩遲?”小千不屑譏諷道:“我不怕哦!有本事你們就試試,光說不練是狗屎。” 二名蒙面殺手狂吼一聲,奮起構成二柄彎刀舞得批批直嘯,聲勢果真有幾分驚人。 少年巡按的隨從幾番想下場幫手,但是三處鬥場的攻防,快得分二人目不暇接,就算他們有心幫忙應敵,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 二人目不轉睛盯著鬥場,頻頻低呼:“才是真正的高手過招吶!” 他們不禁對自己所負身手,生出汗顏之歎。 受到三人圍攻的小桂,仗著一身靈巧的輕功周旋改間,但空手應敵的他在三柄神出鬼沒的彎刀威脅之下,漸感壓力倍增, 他雖已瞥見丈尋開外的地上正躺著先前激戰所遺留下的長劍和一柄彎刀,正且戰且走想靠近取它,卻遭蒙面頭領窺破企圖,加緊攻勢將他逼得難越雷池一步。 小桂氣得牙癢癢,驀然一聲厲嘯,雙掌猛揮,幻出千百掌影逼迫敵人,他隨即起隙沖霄拔起,直入十丈高空,狂吼道:“借劍!” 周全聞言立即將手中長到朝他射擊,但蒙面頭領閃身一攔,輕易將長劍擊飛,冷笑道:“想得太美了!” “是嗎?”小桂身形緩墜,卻仍有閒暇出語嘲謔。 小千突然閃出戰圈,並指劃道:“劍去!” 地上遺劍果然應聲飛起,射向空中,小桂輕易反抄入手,看得眾蒙面殺手和少年巡按等人同時目瞪口呆! 當然,小桂剛才那聲借劍,原本就喊給小千聽的,這小鬼算准周全鐵定也會出手,正好可令那殺手頭領分神,如此一來,小千便可出奇不意將劍飛送,不遭阻截。 果然一切過程盡如他所估料,長劍到,毫無意外。妙的是他與小千二人配合之默契,絲毫不差,簡直到了靈犀相通之境,連客途都不得不豎起拇指大聲贊歎一番! 小桂長劍入手,更見精神,偶戰笑道:“現在看看誰怕誰來著!” 他長嘯入雲,身形驀地一閃,反撲蒙面頭領等人。 那柄平凡無奇的三尺青鋒,在小桂手中竟似有了靈性一般,隨著他揮劍之勢,竟是劍光燦然,閃閃生輝。 小桂抱元守一,揮灑劃招,夜空之中忽然幻現出無數明月齊殞的異象。 “笑月劍法?”蒙面頭領凜然驚呼出口。 “錯了!”小桂人在明月的幻影之後,吃吃笑道。“這不是笑月劍法,而是我師父閒著無聊時,為我所獨創的月明劍法。第一招—一千月之劍,注意看著!” 笑聲未歇,小桂劍式驀展,剎時,千萬個圓盤也似的眩目月影。宛若火山爆發一般,蓬然過向蒙面殺手而去。 “千月之劍?”殺手頭領靈光乍閃,駭然驚呼:“莫非……你是武林狀元水千月的傳人?” “答對了!”小桂得意笑道:“不過,我師父現在號稱不老神仙!” 只是幾句話之間,殺手頭領拼命閃身連換數次身形,方始勉強,躲過小桂這招“千月之劍”。 小桂輕嗔道:“你的身手不錯嘛!難怪會派你來暗殺八府巡按。再試試明月劍法的第二招——明月伴人歸!” 不待小桂施展第二招,殺手頭領急喝一聲;“退!” 眾蒙面殺手行動如風,迅速逸去,便連先前遭少年之護衛擊斃的殺手屍體,也一併被帶走。 不過瞬間,四周恢復一片沈寂,這個荒僻的角落,好似未曾發生過任何事般的平靜。 如果不是周全和他的夥伴身上都還帶著傷,他們很難相信自己在鬼門關口來去一遭,更難相信自己竟然親眼目睹了真正的高手之戰。 客途呵呵失笑道:“我不知道咱們師父竟然如此厲害。光是他的名號,就可以嚇退這群本事不差的職業殺手。” “不妙!”小千搖著頭道:“事情肯定大大不妙,巴彤教是目前江湖上最倡狂的殺手組織,怎麽可能如此輕易被嚇退?依我看來,剛剛那些人或許只是銀牌殺手,他們沒有把握吃定咱們,所以故意退走,也許打算換上更厲害的金牌殺手來對付咱們。” 小桂皺眉道:“巴彤教到底有多少殺手?怎麽聽起來好像挺複雜的。” 小千扮個鬼臉道:“巴彤教組織之龐大,大概只有他們教內重要人物才清楚確實人數,江湖之中只知道巴彤教內的殺手依功力之高低分為金牌、銀牌、銅牌等級。他們狙擊殺人完全按對象藝業之強弱分派任務,所以一直吃定穩贏,未嘗敗跡。” 少年巡按喃喃嘀咕道:“他們可真懂得唯材是用,勞役公允吶!” “小老千,你又如何知道他們是銀牌殺手?” 小千苦笑道:“我猜的。如果他們不是銀牌殺手,而是銅牌殺手的話,咱們往後的樂子可就大了!” “說的也是。”小桂會意道:“如果他們銅牌殺手的功夫就這麽厲害,那金牌殺手的本事豈不是能上天了?而今,他們既知咱們師父不好惹,又明白我絕不會和他們善了,他們理所當然要派金牌高手來對付咱們。嗯……” 這小鬼搓著下巴思量道:“的的確確是不太妙!小老千,算你有一點先見之明。” 客途追問道:“你確定巴彤教真的是十三年前陷害你家的神秘組合?” 小桂搔著後腦勺,嘿嘿乾笑:“只能說……大概是吧!剛才我也沒有什麽機會弄清楚。不過,反正是或不是只要再熬一陣子,就會明白。” “是呀!”小千苦著臉道:“只要熬到你被他們無所不用其極的追殺,大概就可以推斷對方真的是你的仇家。你不覺得用這種方法判斷是不是仇人,好像太辛苦了些?” “你有更好的方法嗎?”小桂反問。 小千無奈歎道:“沒有,所以我也認了,只好陪著你救人追殺罷了!” 客途呵呵笑道:“你終於也覺悟了!” 少年巡按一個腦袋左轉右轉,來回望著交換意見的三人。他發現,其實小千也一樣患有“習慣性的目中無人絕症”;否則,他們三人如何能如此輕易的遺忘身旁還有被救的自己多人。 好不容易這著小桂他們改口吻息的機會,這位年輕的八府迎接,趕忙搶口乾咳兩聲,引起注意道:“本府在此謝過三位兄台搭救之恩!” “小意思。”小桂呵呵一笑:“救你其實也是為了我們自己;你不用客氣……” 小千岔言道:“各位,我知道你們相見恨晚,有話要說。不過,此地實在不是閒話家常的好風水,就算你們不在乎夜深露重,至少也得防著巴彤教的人去而複返.換上一批更厲害的高手前來繼續他們未完成的買賣吧!咱們何不換處上有屋頂,下有睡舖,四周是牆,能夠叫人安心歇腿的好地方,在那兒你們愛怎麽聊就怎麽聊,可好?” “也對。”客途笑道:“更何況,眼前這位老大哥,身上傷勢說重不重,但若是不上藥包紮,就光失血也會要命的哩!理當找個地方休息,也好管他們療傷。” 少年猶豫問道:“可是,我們應避往何處方屬安全呢?” |
第十二章 江淮六煞
鎮上,離開街市中心稍遠,一條昏暗的小街裏,有下家甚是老舊的客棧。這客棧連招牌也沒有,只在門口挑著個早已泛白的紅燈籠,燈籠上寫著“宿”字,業已斑剝得幾乎看不出來。 小桂他們偏就選中這樣一處地方落腳休息,以避敵人耳目。 在路上,小桂他們三人和少年巡按主從三人已經相互自我介紹。 三人方知這少年巡按名叫陳玉虎,廣州人士。今年十六歲,只比小桂大了二個多月,他因為去年州試考了第一,被廣州州府大人直接呈上朝廷,朝廷驚為奇才,即召見入宮面試。 金鑾殿上,陳玉虎面對三公九卿輪番盤試考核,竟然鎮靜從容,對答如流,當廷令皇帝老兒喜得合不攏口,馬上下旨,免去入試,著即禦封為頭名狀元,並任八府巡按,考察民情,以增長經驗,待日後准備委以重任。 陳玉虎上任之後,即微服出巡,解決大小懸案三十餘件,更搜證齊全,揭發貪官汙吏與奸商勾結、苛刻稅糧數大重案,專折上呈,查明屬實後為國庫收回不少銀兩,令皇帝老兒龍顏大悅,特命他以八府巡按身份兼領欽差之職,代天巡狩,專辦各地貪官汙吏。 雖然,他這個欽差的官威不小,但辦的既是官府同僚,自然得罪的人也不少,要擔的風險相對亦增大。因此,皇帝老兒為了他的安全,特別抽調禦林軍統領林威和周全二人做他的護衛,隨同察辦。 大半年下來,陳玉虎確實辦了不少大快民心的案子,不過也因此惹得那些想要藉官牟利的同僚們,人人寢食難安,是以商量出雇用巴彤教此等江湖殺手謀其性命的毒計。 房間裏—— 陳玉虎娓娓道出巴彤教欲取自己性命之因由。 受傷的林威和周全經客途為他們上藥包紮之後,已先在隔壁房間歇下。 小桂挑眉問道:“如此說來,你大概已經知道是誰想要你的小命嘍?” 陳玉虎頷首道:“我已掌握了數條線索,只待搜集安確實證據,就可扣押這些企圖加害於我和二位統領之凶徒。” 小千道:“光是扣押有何用?我勸你最好設法先斬後奏,幹掉那些想要你小命的人。否則,只要這些付錢的大爺們老命仍在,巴彤教就不會放棄對你們的追殺。你的麻煩還大著嘔!雖說你那二位四品帶刀護衛的統領大人功夫還算不錯,不過,如果跟高手如雲的巴彤教殺手對上了,只怕會重演今晚的局面。屆時,你到哪里找人救命?” 陳玉虎眉頭微皺,問道:“如果雇用巴彤教之人已就擒,為何巴彤教匪徒仍不放棄追殺,他們難道不怕官府派兵圍剿?” 小千哈哈大笑:“你想圍剿誰?到哪兒圍剿?巴彤神教在江湖上是以其神鬼莫測而出名,就連江湖道上的人都摸不清楚他們的堂口何在,組織如何,你以為官府爺們能找得到他們?” 陳玉虎遲疑道:“如果從他們用之人身上逼供,不可能間不出線索吧!” 小千嗤地一笑:“我保證你問不出,那些委託人受擒,頂多只能供出如何與巴彤教接頭。就算你知道如何與他們接頭,巴彤教現不現身是一個問題,就算他們現身了吧!現身接洽之人也不過是巴彤教外圍分子,根本對巴彤教之情況一無所知,因此這些人若是失風被逮,也泄露不了什麽消息。巴彤教如果不是層層防範甚嚴,早就被那些遭到他們暗殺之人的親朋好友們給掀掉了,哪容得他們生意越做越發?他們又憑什麽號稱為江湖第一神秘之組織?” 陳玉虎狐疑道:“巴彤教果真如此詭異?” 小桂呵呵笑道:“有關江湖的事,你相信小老千說的就沒錯了!畢竟,江湖武林這個世界和皇帝老子管的那個世界,根本就大大的不同。那不是個你能以王法、常規來理解的世界。別說你難懂,我和師兄跟著小老千已經在江湖上混了一陣子,也還是滿頭霧水哩!” 陳玉虎歎道:“我確實聽說過,武林中自有其一套律法與生存之道,只是沒想到如此複雜、詭橘。” 他微頓一下,又問道:“為什麽雇用巴彤教之人不死,巴彤教就不會停止追殺?” 小千笑道:“這是商譽問題,巴彤教接受委託殺人,一律事先收費,絕不打折。因為他們的收費最少千兩,高則不限,標准不可謂不高;相對的,他們當然也得提供顧客高標准的服務。這個服務就是,收費後十二個時辰之內展開行動,不達任務絕不終止,除非委託人亡故。” 客途呵呵失笑;“如此說來,若是遭到巴彤教的追殺,最直接的解決方法,就是乾脆先幹掉可能是委託人的對手嘍!” 小千道:“理論上沒錯。可是,巴彤教當然不可能泄露受何方委託而殺人,因此被追殺的人如果僥幸逃出生天,想先下手為強幹掉仇家以解危機,也得猜得中誰是委託人才行。” 小桂咯咯發笑道:“仇家越多的人可不就越可憐了!一方面得提防被人追殺,一方面又得去追殺別人,真是辛苦。” 客途睿智一笑:“而且很容易就搞得天下大亂。” 小桂突發奇想:“有沒有人被巴彤教追殺時,反過頭來花錢請巴彤教去追殺可能是委託人的仇家?然後,再拼拼看誰先被巴彤教幹掉?巡按少爺.你倒可以試試這一招哦!” “有道理。”小千嘻嘻直笑:“這個方法倒是可以一試,說不定真能解除你的殺身之禍。” “天呀!”陳玉虎不可思議道:“這樣的法子也能行得通?這個江湖,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世界?” “當然是個一團混亂的世界!” 小桂和小千不約而同的回答,然後同聲哄然大笑! 陳玉虎不知二人所言是真是假.只得借然的望著二人發呆。 客途道:“別理這兩個瘋子,我們談談正事比較重要。” 陳玉虎心想:“我被巴彤教追殺,隨時可能有喪命之危,難道不是正事?” 他心裏這麽想,嘴裏也只能道:“當然!當然!不知客途大哥歐談何事?” 客途遂將自己多人莫明奇妙受到通緝一事說了個明白,陳玉虎聽得頻頻頷首。 末了,陳玉虎推論道:“按你的說法來推斷.這的確可能是官商勾結,強人入罪的案子……” “不是可能而已!”小桂打斷道:“根本就是官商勾結,強人入罪。那個丁二爺不服氣被咱們贏了銀子,又鬧了場;既然武力對付不了咱們,他索性栽髒陷害,企圖利用官府的力量擺平我們。” 小千亦道:“小小的縣太爺若不與地方流外勾結,彼此利益輸送,他如何達到升官發財的目的?這種故事千百年來已發生得太多、太多了,早就不是新聞。而以後,如此情形也仍然會繼續發生,毋需懷疑。” 陳玉虎輕佩道:“本府奉天出巡的目的,便是在於杜絕此類事情的重復發生。” “很好。”小桂彈指笑道:“救你總算是沒救錯,我們三人被通緝的事.就請你代為平反,叫官府別再找咱們麻煩了!” 陳玉虎豪情道:“此事本府自當查明,以還三位少兄一個清白。不過,我們是否得等林統領和局統領二人傷勢收口後.才動身前往豐亭縣比較恰當?” 小挂反問道:“誰說我們要去豐亭縣?” 陳玉虎怔道:“你們不是要平反冤屈嗎?在豐亭縣發生的案子,及當在豐亭縣審理結清吶!” “沒錯。”小桂哧哧一笑:“所以說,是你們要去豐亭縣審案。至於我們,因為尚有非常重要的要事纏身,必須盡快趕往九宮山,因此無法陪你們跑這一菌。” “但是……”陳玉虎為難道:“你們三人乃是事主,若不親自上堂應訊,如何洗刷冤枉?” 小桂嘿然笑道:“這就得看你的表現嘍!如果你真有自己所說的懲般聰明機智,如此小小的技術性問題都無法解決,還奢望能辦理什麽重大案件!” “小鬼說得對極了!”小千敲著邊鼓道:“我們不也是未經審判,就被定罪,既然這是這官家暗盤操作的結果,當然應該也有不上公堂,就能合法擺平的方法。否則,你的本事豈非顯得比那些獐頭鼠目的**還差?” 客途溫吞吞的介面:“好了啦!你們二個也不要一直逼著人家巡按大人設法。畢竟,官家有官家的規矩,其中無奈的限制,哪是咱們所能了接的?如果真的不行,也就算了,咱們大不了繼續和衙門周旋下去而已。” 陳玉虎終究是少年心性,受到激將,立刻振聲道:“罷了!既然三位少兄無法親往豐亭縣結案,本府無論如何也會盡全力為你們平反莫須有之原名,以期撤銷官方對三位少兄通追緝。” “好極了!”小桂三人異口同聲笑道:“那就由你全權負責啦!” 陳玉虎一怔之後,恍然大悟:“看來,本府中了你們三人聯手激將的計謀了!” 小挂呵呵一笑:“你果然機伶,現在我相信你是真的有本事!” 他微頓半晌,接又賊笑道:“就和我一樣,全或是年輕有為,即將在未來的日子裏大放異彩的超級貨色。” 小千嗤鼻嘲謔:“不愧是臭屁塞仔,果然隨時不忘迎風打屁,自我吹噓。” 陳玉虎乾笑兩聲:“小桂兄拿自己和貨色相比,不覺得有點委屈?” 其實,是這位年少位高的巡按大人自覺委屈,故而有此一說。 客途可笑道:“這小鬼對于語言文字的詮釋和運用,和別人不太一樣。他認為如此自我形容,才叫虛懷若穀吶!” “虛懷若穀?”陳玉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小千噗嗤失笑:“這叫有病!哪是什麽虛懷若穀,胡扯八道。” “你懂屁呀!”小桂瞪眼道:“虧你還是道教出身,連所謂‘道’理都不明白,居然還敢說我胡扯八道,真是朽木一根。” 小千哧笑道:“除你說得跟真的一樣,你這是哪一門子的‘道”理?我倒想聽聽閣下非凡高見。” 他也故意學著小桂口氣,強調那個’道’字,打話要和這小鬼擡杠。 “真想聽?”這小鬼放意拿蹺,斜瞅著三人。 小千白他一眼:“廢話!就怕你掰不出讓人信服的歪理。” 客途無言一笑,端起已涼的茶水,輕輕吸著。 和小挂在一起生活了一輩子,他豈會不溜楚這小鬼扯的是哪一套?他聽得多了,當然不會再有新鮮或好奇的感觸。 小桂吃吃笑道:“好,趁著今夜月黑風高,少爺心情不錯,何妨透露一些玄之又玄的無上道法,讓你這個個老千分享一下。你可聽仔細……” 陳玉虎早在心裏才笑不得的忖道。“這又跟月黑風高有什麽關系了?”他直搞不憧小桂到底是在說真話,抑或是信口胡扯。 難道,所謂的江湖人物都是如此古怪之人? 微頓一下,小桂不待旁人打岔,雙目做閻,撈出一到高人陰士渺不可測的樣子,緩緩開口:“老子的道德經中有言:天下皆知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所以說,天下萬事萬物的觀念乃是因為相對而產生,如果沒有這種相對的觀念,有如死不為死,美之為美,善不為善,惡亦非惡。這也就是名可名,非常名的精義。” 他微歇口氣,接又道:“既然我們清楚了上述道中之理,自然就該去除心中這些因相對而衍生的觀念,去除文字義強以名之的觀念,這些觀念若除,什麽是英雄?什麽叫狗熊?豈有定論?真正的英雄,是當時勢必須要做狗熊之時,能夠順乎時勢做個自自然然的狗熊,心中無怨無撼亦無懊恨。至於平時扮慣了狗熊,機緣成熟時,說不定乘勢而起,站上鋒頭變成英雄亦未可知吶!” 陳玉虎聽得如癡如醉,頻頻頷首。 小千好笑的嘀咕道:“前面說得還像人話,後面就叫瞎掰了。” 客途依然臉露笑容,不予置評。 小桂呷口冷茶,又道:“好了,既然英雄、狗熊,實為一體兩面,無所分別,那麽我稱自己為貨色又如何?是上等真貨,就不會是普通貨;若是普通貨,拼命否認還是一般貨,所謂此貨非彼貨,因此不怕貨比貨,就怕有人不識貨。若是識貨人,一看便知有無貨,不用好貨自己摔,我這不叫虛懷若穀,叫什麽?” 這小鬼說完,順便白了小千一眼,好像是說小千根本不識貨。 陳玉虎聽完他這一大篇“貨色論”,又看到他那得理不饒人的樣子,早已忍不住噗哧失笑! 小千卻是好氣又好笑:“明明知道你這小鬼是瞎掰,不過還真叫欲辯無詞。” 客途灑然道:“這小鬼今晚算客氣的啦!只扯了這麽一小段。你還沒聽他搬出整部道德經和人擡杠哩!他正理歪理、是道非道,足足可以扯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黃山上,誰不知道他鬼扯的本事,和他那惹麻煩的本事一作出名。” 小桂是不臉紅的拱手直道多多指教!多多指教!逗得陳玉虎笑彎了腰,小千亦是笑罵不已! 時間在笑聲之中,流逝得似乎特別快。 四人覺得才剛談得性起,遠遠已有雞啼聲隱約傳來! 窗外,矚光漸露。 白天又來臨了…… 三日後。 小桂已有些耐不住心意,想要盡早上路,前往武林聯盟救人。 陳玉虎和小桂他們相處三日。卻已是笑鬧一體,投級至極,他實在捨不得和小桂等人分手。 他曾試探性的問過小桂他們,不知三人願不願意出任公職? 當然,小桂他們明白,只要自己三人點頭,這八府巡按身旁的護衛之職,就等著他們上任。 但是,該歸屬草莽的,終究擱不下江湖。 已經趟入江湖這帶泥水的小桂他們,自是婉拒陳玉虎的知遇,繼續過他們浪蕩江湖、傲嘯山林的逍遙日子。 是日。 小桂他們和陳玉虎主從三人在客棧那間陳舊的廳房裏,剛用過一餐不算豐富的早餐。 當然,這是他們加了銀子,要客棧負責准備的。 陳玉虎滿臉離情依依:“我們上了豐亭縣,是取道東行,你們前往九宮山,卻是南下之路,咱們離開這裏之後,就得分手了……” 客途拍拍他肩頭,笑道:“小虎子,虧你還是堂堂的八府巡按,怎麽擺出這種臉色?只要有緣,咱們還是有機會再見面,時間之快,說不定大出你意料之外呢!” 小千道:“昨晚,我們三人商量了一下,為了防止巴彤教再度襲擊於你,我們決定先送你到彭澤都督府去,由都督府的兵士衛隊護送你前在豐亭。畢竟,不管巴彤教多倡狂.你終究是朝廷重要命官.他們不至於明目張膽的刺殺你,你會比較安全。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先設法解決掉想要你小命的那些對頭,你才會有安寧的日子可言。” 小桂揚眉笑道:“你真的不要我們幫你殺掉那些對頭了,我們可是免費服務,保證絕對不失手哦!” 陳玉虎急忙擺手道:“不可以!不可以!他們終究也是朝廷命官,你們若去暗殺,豈不真的變成欽命要犯?這事萬萬使不得。其實,我已經想好如何對付他們了!” “真的?”小挂好奇道:“你打算怎麽做?” 陳玉虎道:“我本來我已和二位統領商量好了,打算先到對江時當馬縣衙門避難,然後由二位統領攜帶罪證人京面聖,請皇上降旨處治一干人犯。不過,我原本擔心小小的縣衙,也難擋賊人謀害。現在,你們既然要送我去都督府,老實說,我可安心多了!” 客途道:“你的方法固然可行,但是那些對頭若是罪不至死,你的安全依舊不保,不是嗎?” 陳玉虎眨眨眼道:“我請二位統領進京面聖,除了陳述奸賊的罪狀,最主要的,卻是要奏請皇上賜下他曾許諾給我的尚方寶劍。有了先斬後奏的尚方主動當靠山,還怕賊人不伏誅。” 小桂和小千同聲哈哈一笑:“還有這一招,看不出你小子也挺陰險的嘛!” 陳玉虎凝重道:“這幾天和你們在一起,聽你們談了許多江湖軼事,我也想了很多。不管是在哪一個環境,哪一種行業,其實,人與人競爭的本質是不變偽。這個本質,說穿了不外就是強者生存弱者淘汰罷了! 只是,為了生存下去,一些本事不足的弱者,在競爭的過程中,很自然的會想到運用計謀或手段,來彌補自身較差的條件,以占得一席生存的空間……” 他微頓半晌,接又沈思道:“如果,那些被使用的計謀和手段,全屬光明正大之舉,那也就罷了,在此情況下競爭的結果,有時反而可以促進競爭者彼此的成長。只是,很不幸的,人性是很難經得起考驗。由於人性之中,自私;貪婪和種種欲望的作祟,多數人為達目的,就變成不擇手段。於是,人類的生存競技場,自然變做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世界。 直接的殺戮,或許是過於殘酷之事,但是,如果真的到了唯有以殺止殺,才能真正解決問題的境地時,就算心中有所不忍.卻也必須硬起心腸生執行,如此方是真正的大仁。” 林威和周全顯然驚訝的望著陳玉虎,他們發覺,經過這次的生死劫難,陳玉虎已變得更加深沈與成熟。 小千聞言,亦有感而發:“小虎子說得一點沒錯。其實,人活著就離不開竟爭,只是競爭的方式有的有形,有的無形,有時文雅,有時暴厲,盡管方式不同,目的卻都是為了活下去.只是生存於江湖圈子,迫於環境之故,有時生死即分的竟爭方式。比較起來,還算是仁慈的了,若是將人陷害得求生困難,死又不能時,那才是真正殘忍之事。” 小桂吃吃直笑:“你這一說,倒讓我想起咱們殷老哥來。想當初,他在當僵屍時,不就有點生死兩難的味兒,這陣子一直沒他的消息,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正在幹什麽呢?” 聽到那句“當僵屍時”,別說陳玉虎覺得納悶,就是見多很廣的林威和周全二人,亦不知所云。他們只道是小桂又在說笑。客途沈思道:“咱們如果想在今晚入黑之前趕到彭澤;可沒時間繼續在這兒閒扯了,該收拾收拾。准備上路了吧!” 小千點點頭:“彭澤距此有六、七十裏路.是該准備出發了。” 小桂笑問林威和周全二人:“二位統領身上的傷,可都收口了?行動是否方便?” 林威和周全二人連道收口了,收口了!已無礙行動。 一行人走各自回房收拾行囊,不多時,即在掌櫃的滿面笑容且哈腰恭送下,離開這家老舊的客棧。 為了不耽擱行程,他們六人索性以馬代步,一路馳向位於小鎮東南的彭澤府而去。 由於沿途末再遭遇任何突突或意外,一行六人、頗為順利的於近燈時分進入府城。 都督府,位於北大街上。 都府宅第自是巍峨輝煌,十二級的青石階,階旁聳立著一對偌大石獅,漆黑的大門上有有金黃獸環,門杠上黑扁金字的都督府三字俱旨都大,端的是氣派十足,威風凜凜。 門前,石階上左右各有四名持佩刀的衛兵站崗。小桂等人才剛行近石階前。衛兵已森然喝問來者何人? 周全拍馬上前,遞上名帖,衛兵接過一看,登時臉色大變,狗咬屁股似的撞入府內,忙前去通報。 小桂於此時一笑,道:“小虎子,送你到這裏,應該不會再有問題了。我想,我們三人就不陪你進去了!” 陳玉虎忙留人,但小桂以自己三人仍是通緝要犯為由,誰說見官不便,不如不見。 陳玉虎想想也對,雖是依依不捨,也只好不再強留他們。 道了聲後會有期,三人在陳玉虎主從三人的離情盈眶的注目下,撥轉馬頭,頭也不回的消失於長街轉角。 幾乎就在小桂他們身形方逝的同時,都督府那兩扇巨門“伊呀”全開,一名年屆四旬,武將打扮的黑髯漢子,已滿面笑容,拱手客套不已的迎下石階。 小桂等人隱在轉角處,望著陳玉虎從容下馬,禮數周全的和來人客套問候,最後在這位都督大人的哈哈郎笑聲中,一起進入府中。 三人這才安心的一點頭,離開北大街朝市中心酒樓踏蹄而去。 當然,即是掌燈時分,也到了該填肚子的時候,不是嗎? 綿密繽紛的雪花,悄悄地自天際飄然撒落。 昨日,猶自殘留著蕭索意味的大地原田,因為夜裏一場突如其來的惡劣初雪,已然披上厚厚的銀白。 就仿佛造物者決心將這世界重新刷飾一般,天地遠近僅成一片晶瑩琉璃,潔淨得毫無暇疵。 空氣雖是冷冽,卻格外的鮮涼清新,令人忍不住要在這種天氣裏盡情舒展心胸,一次又一次深深的呼吸。 在一條盤旋回繞的窄狹山道上,小桂他們正是如此。 騎在健碩的馬兒背上,數著無聲飄降的晶瑩冰花,踏著軟綿綿的積雪,三人宛若要擁抱天空一般,微微昂首,雙臂大展,一次又一次做著暢快的深呼吸。 山上的雪地裏,還遺留著一些無人採摘的小野果。紅紅的小果實,不畏冰雪欺壓,正自厚厚的雪堆下鑽出頭來,露出艷麗的色澤,襯著白雪越見鮮明。 透過結滿霜花的禿枝,擁抱落雪的天際,在這個粉妝玉琢的世界,三人仿佛旅行在一個銀色的夢裏。 這是多麽恬靜,多麽柔美的一段旅程呀! 忽然—— 十丈外一個彎口後,一團白忽忽的東西便是受到了什麽驚嚇般,突冗的朝小桂他們這頭竄來。 這團白影不過奔近數丈,便又被踏蹄而來的馬匹嚇得猛朝山徑旁斜竄出去。 那個驚惶的小身影瞬間撲入路旁草叢,帶起一陣哄哄有聲的草間落雪。 三人停下了馬。 小桂似笑非笑的望著白影消逝的地方,輕描淡寫道:“那是一隻兔子。” 小於點點頭:“那是一隻受到驚嚇的兔子。” 客途呵呵笑問;“想不想獵兔子?” “當然。” 這二個字還在山徑上回蕩,他們三人已自馬背上猝然飛撲而起。 只是,他們並非撲向野兔消失的山徑旁,而是十丈之外那處彎道口。 彎道後,數條人擔乍見三人如隼鷹撲至,顧不得再隱藏身形,紛紛喝叱著挪騰閃避小桂他們三人犀利的補擊。 小桂等人一擊未中,並不追擊,身形曼妙的在空中略一回折,飄然落地,瀟灑的負起手,面含戲謔地望著各自潛定身形的伏敵。 小桂勾起唇角,懶散笑道:“各位好呀!這麽冷的天,各位不窩在家裏抱暖爐,喝老酒,怎地好興致跑到這冷淒淒的荒山裏頭打埋伏。莫非是來捉兔子的?” 一個身高八尺、滿臉橫肉的大塊頭,緊了緊手中狼牙棒,暴烈道:“兀那個臭小子,你約摸就是姓君的小鬼?你不用俏皮,爺們今兒正是沖著你們而來,你們准備減天吧!” 環顧眼前六名敵人口中嘖嘖兩聲,小桂吃吃笑道:“才這一照面,就有人叫得出少爺我的名號,看來,咱們可真是出名了。” 小千望著來人,似笑非笑道:“小鬼,你可知來者何人,人家是獵人族裏有名的江淮六煞哩!如今咱們的通緝尚未撤銷,懸賞仍在,他們正打算拿你去換銀子花花。怎敢不認識你的金面?” 小桂挑眉一笑:“看來我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呀!難怪天這麽冷,他們還守在這兒等著拜望我老人家。”。 一個瘦得像竹竿似的六旬老人冷冷道:“不知死活的小鬼,老夫一定會讓你後悔自己的出口不遜!” 小桂眥牙弄笑道:“老鬼,你可嚇壞我嘍!” 客途溫吞一笑:“江淮六煞?我還真沒聽過這個名字。既然當了人家吃穿的爹娘,就算不情願,好歹也該認識一下這些孝子賢孫們。小老千,你何不替咱們介紹介紹?” 別看客途一副憨然老實的模樣,說起刻薄話的本事不比小桂稍遜,卻更能氣死閒人。 兩個生像酷似,同樣,是青白面皮。死眉死眼的瘦高個子,同聲淒幽道:“你應該就是叫客途的小子?你死定了!” “你們可真叫凶吶!”客途好脾氣的笑笑。 小千嘖笑道:“客途老哥,這二位賢鐘昆便是有名的陰魈鬼魅方欽、方海兄弟,人家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的角色.能不凶嗎?” 微頓一下.小千拿下巴朝最先開口那個大個頭點了點,道:“這位人王似的老兄,姓諸名大器,外號擔山人熊。那位長得和竹竿一樣的老太爺,正是有名的鬼娶百里常生。” 他接著望向左旁一直未曾開口的二人,又道:“這邊這位禿頂圓臉,其胖如缸的仁兄是禿鷹賴申圳,那邊那個臘黃臉兒,叫做郭一峰,外號青竹絲。” 小千剛介紹完,青竹絲郭一峰已尖著嗓門,皮笑肉不笑道:“據聞,飛劍小天師乃為茅山派年輕一輩中之佼佼者,今日一見,果然英雄出少年,口氣、態度,可都狂妄得緊響!不過,遇上我們兄弟六人.你的囂張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是嗎?”小於嗤地一笑,反問道:“就憑閣下幾塊廢料,處郭的,你以為奈何得了我們哥兒三人?” 禿鷹賴申圳惡狠狠道:“小輩,本想留你們一個全屍的,但是你們一再口出穢官污辱咱們江誰六煞,那也就怨不得咱們將你們一寸寸的淩遲碎剮!” 小千不為所動道:“禿子,你可以試試,看到底誰能淩遲了誰。” 小桂單臂環胸,一手搔著下巴有趣笑道:“這幾天咱們三人一直等著巴彤教上門,不料沒等著那些見不得人的殺胚,卻先遇上你們這幾個巴望著為咱們送終的不孝子孫,人跟人的緣,還真是難以預料吶!” 鬼取百里常生再也無法忍受小桂如此尖銳的言詞,暴叱一聲:“小鬼找死!” 他人如一抹流光,只那麽一閃,便到了小桂頭頂,手中銀芒如電,璀璨眩目,暴射小桂。 幾乎同時,擔山人熊諸大器亦揮舞著重逾百斤的狼牙棒,虎樸而至,橫砸小桂。 “好凶呀!” 嗤邊笑聲中,小桂身若浮雲、隨著諸大器橫擊的勁道,呼地飛出,同時扣指連彈,”嘩剝”、“叮噹”聲裏,準確無比的二十一次撞開百里常生揮砍的二十一刀。 “好個穿雲指!”百里常生狂喝道:“不愧是水千月的傳人!” 狂喝中,百里常生在半空之中飛快的翻滾,手中銀芒流璨,再度卷向小桂。 小挂在首度的遭遇裏,已經看清百里常生所用的兵刃,那是一柄寬僅食指,長逾丈尋,軟革似的奇形緬刀。 小桂暗自驚心道:“乖乖!看不出這個老小子居然是練一丈紅的貨色,聽師父說,這種名為一丈紅的細長緬刀,是諸般兵器中罕見而且極為難練的一種,因為若是練得不到家,出手鐵定先傷到自己.但是一旦練成.絕對刀出見血,傷敵殘命。所以,練這種一丈紅緬刀的人,通常都是狠酷得不帶點人味的傢夥,因為他不止能對別人狠,他得對自己夠很,不怕一次又一次的割傷自己,才能練得成這門功夫!” 腦中思緒如電,身形亦絲毫不慢,小桂仗著一身絕佳的輕功,飛掠閃躲著出必見血的一丈紅緬刀,同時以“穿雲指”和“撥雲掌”應付著百里常生及諸大器二人的攻擊 百里常生這邊一動手,陰魈鬼魅方氏兄弟二人手持喪命劍,齊齊飛撲客途。 客途僅憑一隻肉掌對付方欽和方海二兄弟,出手猛捷,鎮定穩健,掌勢起落之間更是勁力呼號沖激,硬逼得使劍的二人難以施展。 陰魈鬼魅兩兄弟這才明白自己看走了眼,眼前這個看似土氣的少年,居然是不露相的真人!二人雖知自己這遭撞大板,卻也只能咬緊牙關硬撐。 另一邊—— 小千以三尺青鋒對付郭一峰的丈二毒蟒鞭,傢夥沒有人家的長,尚未搞上位置,便被逼了出來,簡直無法可施。 另外,賴申圳人雖癡肥,行動卻毫不遲緩,手中短柄約連槍更是淩厲如電,招式狠辣。 小於在他們二人的夾攻下,節節敗退。 郭一峰舞著毒蟒鞠暴抽小千,口中同時不屑地嘲弄道:“小天師,少年英雄!你的本事就這麽一點?憑這二手就成為茅山年輕一輩的高手,看來茅山亦不過爾爾!” 禿鷹賴申圳冷嘲熱諷道:“小雜毛,憑你這掀門簾的本事,你能淩遲得了誰呀?” 小於沈著臉,悶不吭聲,他在一次回閃時,手中長劍猛地脫手朝那郭一峰胸口射去。 郭一峰大吃一驚,忙不叠飛身閃退,同時左掌一揮,拍開射來的長劍。饒是他反應迅速,前胸業已被劃過一遍寸餘長的裂口,險些見血,氣得他長鞭猛抽向小千。 賴申圳在一次閃進中諷笑道:“知道自己打不贏,也無需棄劍投降呀!而且,就算你棄劍認輸,老子還是要將你千刀萬剮,以諾前言!” 小於冷哼一聲。大回身,稍退即進,豎指劃喝:“起!” 墜地長劍,毫無預兆的猝然射向賴申圳左肋,在郭一峰驚叫:“小心!”的同時,賴申圳硬生生拉移三尺、卻仍被長劍貼身掠過,剎時血光進濺,痛得這只肥胖禿鷹眥牙咧嘴。 小千冷聲道:“今天我就讓你們這二個不開眼的傢夥,見識一下什麽叫茅山奇學!” 他左腕在腰間乾坤袋中一探,叮當響中,做法所用的招魂鈴已豁然在握。 只見小千左手搖鈴,右手指劍淩空飛比,他那柄尋常鐵劍,竟似有了生命的蛟龍一般,在空中飛縱如電,攻殺郭一峰和賴申圳二人。 此時,小千才算是真正拿出他飛劍的本事,比起在著小桂和客途之所見,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顯然,由於郭一峰和賴申圳一再出言辱及茅山,小千這會是動了真怒,決心給這二個在江湖中,凶名久著的煞星一個好看! |
第十三章 無毒不丈夫
隨著小千手中收魂鈴越搖起急,越催越響.空中那柄長劍,竟然精光漸炙,逐漸化為一抹有形無實的劍光,縱橫回繞.犀厲霸道,逼得郭一峰和賴申圳倆居然有些應付不暇。 直到此刻,這二個煞星才知道,眼前茅山這個毛頭小千,之所以能過名列江湖中年輕一輩的高手之流,全非僥幸,憑的可是真功夫吶! 一旁,正與陰魈鬼魅動手的客途見狀,忍不住脫口贊道:“要得!小老千,你的確厲害。” 這時的小千已然全神貫注于在展飛劍之術,靈台一片清明澄靜,他雖認聽見客途之言。卻無暇他心回話。 正與他過招的青竹絲郭一峰和禿鷹賴申圳二人,對于應付這門詭異的飛劍功夫,其震駭之感受,絕非旁人所能體會。 因為,他們二人在攻拒之間,發現自己聚于丹田之處,那口用以發力施動的真氣,在收魂鈴所發出陣陣時當震響的沖擊下,竟然隱隱波動,幾有難以聚會把持之勢。 唯到如今,他們二人始感到真正的震憾與驚心,茅山技藝,終究不輕輕視。 雪花如絮! 風在咆哮! 飄飄灑灑的雪花花得更密了。 然而,飛劍在凜烈寒風中的淒淒白雪,卻也僅在交手之人的四周迴旋翻舞,絲毫飄不進勁道激蕩呼嘯的出手範圍之內。 白茫茫的雪花,形成一圈圈的隨著拼搏眾人團團旋轉,宛如一圈又一圈的白環、環繞著三處鬥場。 戰況略帶膠著持續著。 三處拼戰,顯然只有小桂這邊漸落下風。 因為,沖著君家過響亮的名頭,和昔日武林狀元水千月威風凜然的不墜招牌,江淮六煞絲豪不敢大意的由功力最為精湛的鬼取百里常生和擔山人熊褚大器來專門侍候這小鬼。 因此,空手以對的小桂難免有些吃虧。 也因人對付方家兄弟份刃有餘的客途,開始逐步將對手二人逼向小桂那邊的鬥場,准備在必要之時,隨時抽身支援小桂。 當講,陰魈鬼魅二兄弟自然不會不明白客途的企圖,他們雖已拼命抗拒,奈何功力最差,拉是難以爭得自動,依然無法避免一步步被逼向小桂拼戰之處。 細窄閃耀的刀刃劃破空氣,響起尖銳的呼嘯,像是鬼哭神號,刺人耳膜。 百里常生削瘦的身形旋轉得有如狂風趕雲,緬刀在他手中已經成明亮燦耀的銀蛇閃電,一溜溜,一串串,倏閃即滅,倏滅再展的帶給小桂無比沈重的壓力。 小桂雖然身若輕煙,飄渺飛閃,卻逐漸無力反擊百里常生的攻勢,加上,勁沈力重的褚大器,揮舞著呼呼生嘯的狼牙幫,配合著百里常生伶俐的殺招,小桂開始有些轉不開的感覺。 不管額際汗拋如雨,小桂長吸口氣,語聲帶笑道:“二位,你們可真帶勁。你們到底打算拼命到什麽樣的景況,才肯歇手?” 褚大器伯厲吼道:“等咱們摘下你這小鬼的狗頭,自會歇手!” 小桂腳步迴旋,身若茶擺柳搖,急速的晃挪,銀亮的寒光如矢如箭,以驚人的快速.稍差一線的自他身邊掠射而逝。 避開百里常生的攻擊,小桂接著吃吃笑道:“非得見血不可嗎?難道一點都沒得商量?” 銀蛇一般的光芒,宛如極西流電,帶著森森寒氣和淒厲尖嘯,幻起無數光圈,一輪跟著一輪,串連接合,套向小桂。 百里常生冷淒淒道:“小鬼.你幾時聽說江淮六煞出手獵人,尚有商量可打?你還是認命吧!” 小桂能身彈起,一口氣懸虛做了三十二次滾翻,再度讓過致命的緬刀,冷笑道:“那麽,你們是在逼我了?” 褚大器狼牙棒橫掃猛砸,吼聲如雷:“逼你又如何?小鬼。你死到臨頭,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麽皮條可耍?” 小桂冷清一笑,鳳眼含煞道:“好!就讓我們彼此慈悲吧! 百里常生忽覺小桂神色有異,小桂已長射而起,如一道流虹般,筆直飛射褚大器。 “老三,小心!”百里常大聲警告,手中緬刀灑出千奇百怪流光暴泄小桂身後。 褚大器挺立如山,狂笑一聲,狼牙棒論飛旋舞,帶起一片隱隱滾動的風雷聲響,迎擊小桂。 客途神色一凜,力劈十數掌,迫退方欽和方海,急撲小桂那邊。 但是—— 接觸只有一瞬之間! 快! 快得令人不及眨眼!“落魄!” 空中剛響起小桂不帶絲毫感覺的語聲,他已錯掌狂揮,撞入褚大器杯中。 血在濺! 一條尚扭著狼牙棒的粗壯人臂,隨之飛拋入空。 褚大器狂吼著打著旋轉,自戰圈中連連翻出,每一旋圈,濺灑起一輪輪的刺目血雨。 他的胸前、小腹和四肢,布滿一道道寸許寬的傷痕,切口平滑,宛如利刃所致。 但是,那明明是小桂雙掌的傑作。 就在褚大器使出戰圈的同時。小桂亦倒弓著背,飛向半空。 他的背脊斜斜並排七道尺餘長的刀痕,腥紅的皮肉向外流卷,其狀淒成,慘不忍睹,就是他的胸前,亦被褚大器的狼牙棒掃中,變得一片血糊淋淳,煞是可怖! 飛身而至的客途,雙掌交拍狂掃,將百里常生抖射追擊小桂的緬刀反震回去,同時淩空橫移,接抱住力竭而墜的小桂。 “怎麽樣?”客途急道:“要緊嗎?” 他已順手塞了一把藥丸到小桂口中。 另一邊—— “老三呀!” 趕往檢視褚大器生死的鬼吏百里常生猛地失聲悲號,揪人心胸。 失了對手的方家兄弟亦沖著褚大器的方向而去。 小桂嗆笑道:“光聽這聲鬼叫就知道,那頭人熊斷氣了!” “廢話!”客途瞪眼道:“修羅掌出必殘命,我清楚得很;可是誰叫你這邊蠻幹?你難道不能再拖一陣,我不是已經趕著過來幫你了嗎?” 小桂噓口氣道:“就是拖不下去了,我才作如此拼命嘛!” 喘口氣,他又接道:“那個老鬼的一丈紅太厲害了,如果一對一。我還能應付得來,但是再加上那個大狗熊,就只能跟他們豁出來玩命。” 另一邊—— 小千已然掌握先機,抽空叫道:“小鬼,你沒事吧?” “還好。”小桂提口氣回道:“還有力氣更再幹一場。” 那邊,百里常生和方氏兄弟已如瘋虎般沖了過來。 百里常生激動狂吼:“君小桂,你要償命!” 客途跨步上前,呼聲道:“換我來領教閣下一丈紅的厲害!” 他雙臂大展.一舉攔下狂撲而來的三人。 小桂一身傷雖然痛得他直找牙,但他明白光憑客途一己之力,恐怕很難應付眼前三人聯手.他還不能在一旁風涼。 吸口氣,壓下火辣抽痛的感覺,小桂朗聲道:“師兄,放個使劍的朋友過來吧!” 客途不放心道:“你撐得住嗎?” “沒問題。”小桂呵呵一笑:“好歹.我該給人家一個為兄弟報仇的機會,你說是不是?” “那你就接著吧!” 客途長笑一聲,倏然自戰圈抽身而退。 百里常生等人自然不容他逃走,三人吆喝一聲,紛紛追擊,客途卻是一退即進,揚掌攔向來勢最快的百里常生。 另一邊,小桂亦已閃身切入,雙掌一分,即與陰魈鬼魅殺做一團。 方欽正待與其弟聯手收拾小桂,忽覺背後勁矢襲來,嚇得連忙回劍自保。 只這瞬間,客途已橫身過來,掌勢大展,複將方欽圈入自己攻勢之下。他與小桂默契之佳,簡直令百里常生等人氣得只有跳腳的份。 另一方面—— 小千與青竹絲郭一鋒、禿鷹賴申圳的激戰,業已接近白熱化的階段。 震天響的鈴聲震撼著郭一峰及賴申圳的心弦,他們二人出把逐漸出現散亂的跡象。 怪的是,一旁酣戰之中的其他各人,卻絲毫未受到這陣陣鈴聲的影響。 郭一峰和賴申圳二人久戰之下,深知小千手中鈴聲邪門,當下,索性不顧半空之中有如騰蛇蛟龍一般的閃閃劍光,二人齊心抽向小千。 毒蟒鞭如怪蛇騰舞一般,發出劈啦的暴響,瘋狂抽向搖鈴的身影,鉤連槍宛若怒江決堤,帶著滾滾呼嘯沖向移掠閃晃的小千…… 在二大高手傾力而為的攻擊下。周遭空氣呼轟回蕩,洶湧沖激,強大的壓力猝然排擠,空中發出陣陣尖銳得足以撕裂人們耳膜的淒厲嘯聲! 嘯聲沖擊著鈴聲,宛如驚濤拍岸,轟轟澎湃,天地為之黯然,令人生起束手無助的渺茫感覺。 面對敵人豁命一拼,小千咬牙嗔目,搖鈴不歇,右手迅速回招。腳下卻踏者交叉移換的詭非同步法,倏左倏右的在四周遊走起來。 他這步法移動的速度不快,但變換身形的角度和方位,卻奇異玄妙得令人無法捉摸。 於是—— 鉤連槍的攻擊次次落空,賴申圳忽聞背後有兵刃襲來的破空輕嘯之聲,知道是小千的飛劍奔至.駭然之餘,他猛地朝左側搶撲出去,手中釣連槍更是奮力反磕聞聲起處。 但是,晚了! 賴申圳身形方才撲出三尺,手中鉤連槍磕擊落空,劍光猝閃,飛掠他的頸項,尚不及發出一聲驚叫,他那又圓又胖的禿頭,已隨飄撒的血水噴彈入空。 郭一峰狂風暴雨般的猛攻,有二鞭結結束實實拍中小千的左胯和後腰,散碎的衣衫和著四濺的血珠並飛,小千一個蹌踉,歪歪斜斜朝後退去。 郭一峰正因得手而咧嘴狂笑!那邊,賴申圳噴泉般源濺的鮮血卻已染紅了半邊天。 郭一峰急忙回頭一望,漫天血霧之中,賴申圳斷頭的屍身碰然落在他面前。那顆禿頭卻眥著牙,咧著嘴,骨碌碌地沈出老遠。 郭一峰猛地噎住狂笑,駭然瞪著落在自己面前的屍體,半晌,他似被毒蛇咬到一般的躍了起來,慘厲尖叫:“肥哥呀……” 當然,他的肥哥已死的禿贏賴申圳永遠不可能回答他的呼喚。 驀地,郭一峰像瘋了一樣沖向尚未站穩腳步的小千,口中狼嚎般尖聲怪叫:“小雜毛,你給老子償命來!” 手中毒蟒鞭帶起尖銳風嘯,郭一峰驀地將一百鞭怒然揮出,兜頭蓋臉,狠狠狠地朝小千猛抽而至! 鞭影縱橫,風聲如泣,小千顧不得雅觀與否,斜撲身,連翻帶滾,總算避開這一輪攻擊。 郭一峰大吼一聲,跨步再追,恨不得將小千立斃鞭下。 狼狽滾翻中的小千,忽地右掌猝甩,一蓬鬥大黑影射向死追不放的郭一峰。 郭一峰但見暗器襲來,厲吼一聲,剎身急停,同時手中旋鞭如輪,卷纏飛掃迎面射到的暗器。 剎時—— 隨著空中一聲清脆雷鳴,剎時,千百個持槍覆甲的天兵神將,臨空突現,慓悍沖向郭一峰,擇槍刺殺。 郭一峰微凜之後,呸聲怒道:“小小幻術,豈能瞞我耳目!” 他鞭子一揮,劈啦有聲抽向圍困自己的天兵神將。 只是,這些在郭一峰眼中視之為幻象的天兵神將,卻也悍不畏死的挺槍與之大戰,令郭一峰不由得大開眼界驚心不已。 不過,這些被小千招來當打手的天兵神將們,本事並不高明,每每三兩下便被郭一峰擊中要害,倏然消失。 幾回下來,郭一峰不禁膽氣大增,放聲狂笑:“小子,你還有什麽本事,不妨盡管抖漏出來……” 他語聲未落,一抹白光有如怒矢,猛朝他面門奔至。 郭一峰駭然一驚,忙不叠旋身閃躲,那抹白光卻似有靈性一般,一擊不中,竟古怪回折,自一個令人意外的角度,咻地射向郭一峰後背。 亦當此時,一名手揮戰斧的披甲將士正以驚于雷霆之擊,一斧朝郭一峰頭頂劈落,聲勢銳不可擋。 郭一峰本能地躍身閃過眼前這個披甲戰將的攻擊,但是,他卻忽略了那抹由小千所操縱的白光,才是真正要命殺招。 於是,郭一峰身形閃移之際,正好迎上那道猝然折射而至的白光。 於是—— 一聲淒厲的不似出自人口的慘嚎,拔空自響,揪人心肺! 郭一峰被那道白光撞出三步之外,釘死於地。 仔細一看,那道將他捅個對穿,牢牢打死地面的白光,竟是小千所用那柄尋常鐵。 直至此時,小千方始噓出一口大氣,渾身鬆散疲乏的一屁股坐落地上。從他隱隱泛黑的臉上不難看出,他已中巨毒。 這邊,小千剛解決他的對手。 那廂—— 小桂在血汗齊濺的騰娜中,冷冷口出一字:“斬!” 隨著這個生硬冷冽的字眼出口,半空之中,有形無質的掌影,宛如悶響許久的火山轟然爆發,噴濺激飛,穿織瀉舞,壯觀已極!卻也酷厲已極! 狂號著,方海有如掉落急流漩渦裏的枯葉,在小桂的掌勁範圍只中,不可扼抑的翻騰起伏,迴旋撞跌。 最後,方海像煞一尊淋了水的泥人,那麽軟塌塌的癱倒於地,他那柄喪門劍,拋落在距他屍體約三尺之遠的地上,像一條已死達的蛇,扭曲得不成形狀。 小桂斃敵之後,一口氣不歇,身形櫥彈之下,已然夾著排山倒海之威,狂颮罩向方欽。 方欽目睹血親兄弟慘死自己眼前,早已痛恨得雙目盡赤,臉色泛紫。 此刻,他見小桂飛身撲來,狂吼一聲,立即迎前揮劍狠殺。 但是,他卻輕忽了小桂這淩空撲擊的身法。 小桂的人猶在空中,雙手卻像寫大字似的左右一揮。剎時,狂颶倏起,勁流激蕩之中,尚有隆隆雷鳴隱約而出。 小桂本身在這倏然揮臂之際,人已微沈即起,複又升高丈許。 方欽憑著一股仇恨怒火狂然揮掃的三十二劍,劍劍自小桂腳底掠過,逐一落空。 方欽正欲換招轉式,但是那股夾有雷鳴的潛勁已找倏然而至,將他撞得仰面滾跌,好不狼狽。 小桂彈升的身形倏地下墜,追上翻跌中的方欽。 方欽虎吼一聲,驀地伸臂朝空中的小桂射出一縷五彩毒沙,範圍之廣,涵蓋小桂周身丈許,令人欲避不及。 小桂眼見毒沙來得又密又急,非但不謊不驚,反而嗤地一笑!瞬間,雙手結印胸前,倏合即分,威猛推出。 這正是他在對抗僵屍時,曾經施展過的普照大千。 只見,小桂身上似乎有金光微閃即逝,景象離奇的令人睜目結舌,這雖然僅是剎那之間的幻象,卻也的確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那蓬毒沙非僅被阻隔于小桂身外三尺之地,更有大半,隨著他推掌之勁倒翻飛出,反罩地面上的方欽。 方欽不料自己打出的毒沙,竟會倒打一耙追自己,駭然驚心之餘,連滾帶爬尖叫著奪路而逃。 饒是他閃得夠快,仍有大半遭到反震而回的毒沙濺到他身上、腿上。 方欽渾身沾到毒沙之處,竟滋滋有聲的冒起陣陣白煙。 方欽更是鬼哭狼號的在地上翻滾撲騰,慘厲長嚎,不過片刻光景。即已斃命。 小桂飛身落地,一記蹌踉,險些撲倒。他忍著渾身血糊的傷痛,一步一跳地走向小千。 來到小千面前,這小鬼登時臉色大變,驚叫道:“小老千.你中毒了!為什麽不早說?” 他因不得自己身上的創傷都還淌著血,忙不叠蹲身檢視小千在左胯和後腰上的傷勢。 小千大著舌頭,昏然道:“說……什麽,你們也都忙著……拼命,我……怎能令你們……分心。青竹絲……***夠毒!不也是……被我送了終……他們二條命……抵我……抵我一個人,我……不吃虧。” 小桂瞪著眼叫道:“你少胡說八道!你這小老千是禍害遍千年,處有這麽容易翹辮子。” 小千呵呵笑喘:“我也……不想太早……歸位,好不容易……認識你們,我也想……和你們多……多溫一陣……培養感情,你說……是不?” “好極了!”小桂檢視完畢,安心笑道:“你果然有機會和我們哥兒倆繼續培養感情!你所中之毒應該是一種叫做紫斑草的玩意兒,這種毒雖是劇烈,不過發作緩慢,只要用白犀角磨水喝下,就會沒事。” “白犀角……”小千吃力道:“荒山野嶺……到哪里去尋……白犀角?” 小桂拍拍他肩頭,“咱們這廂先好生歇著,等師兄收拾了那個老鬼頭,再讓他來處理咱們倆的一身傷。” 說著,這小鬼也一屁股坐倒在小千旁邊,如此動作又牽動傷口,痛得他絲絲有聲的直抽涼氣。 知道自己死不了,小千略見精神的提氣問道:“小鬼……你也傷得……厲害?” 小桂吐氣道:“還好,胸前這塊傷,是被那大狗熊的狼牙棒擦到,看起來血糊糊一片,不過不太嚴重。倒是背上這幾刀傷得夠嗆,那個老鬼頭的本事的確高明,手裏的一丈紅還真***練到了家。我若是閃得稍慢一點,緬刀再多切進去半分。就要傷到脊椎,那時就算不死,保證也是一輩子殘廢。” 小千緩緩歎笑道:“我看你在殷家匯時……心腸倒是挺善良的,哪知……此次動手……下手最狠的人……確是你。” 小桂揉揉臉頰,疲累一笑:“善良也得著對什麽人呀!其實,打一開始和那老鬼頭及大狗熊動手時,我也是一再的忍而讓之,對他們好言相勸。問題是,他們認為自己鐵定吃了我們,不給我活路走.叫我如何放他們的生路?” 他歇口氣,故做無奈的接道:“反正大家都是拿命換命,我只好委屈自己送他們早點脫離人生這苦海,這也是基於慈悲的心腸,你說是不?” “扯屁!”小千喘笑不已:“被你送了終……還得謝謝你的慈悲?” 他強打著精神,又道:“不過,眼前的這些四人,既然選擇了獵人族這行業為生,他們早就不將人命當人命。所以……動起手來,不論是自己的命,或者獵物的命,除非有一方休矣,否則他們是不會歇手的……對付這種人,除了以殺止殺之外,確實沒有第二條路可行。只是……” 他略帶空茫的瞪著仍在接對廝殺中的人影,古怪道:“就算以殺止殺是唯一解決問題的辦法,但是在殺人殘命的瞬間,心中卻難免有些於心不忍。至於殺人之後的感覺……像現在……老實說,我只覺得有種惟帳然的感受,一點都不輕松舒坦,你呢?” 他紐頭轉望小桂問著。 “你說的沒錯,如果沒有三分鐵打的心腸,殺了人還能無動於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或許是受我小時便遭遇影響之故,在我剛才動手分生死的剎那,心裏只是一片冷靜,沒多大的不忍之感,甚至覺得,既然生死相見已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仁慈不過是多餘的情緒罷了!我想,當我發狠時,算得上是夠酷的了。” 這小鬼忽又呵呵笑道:“我師父曾說,能殺能放是大人物,能狠能仁方為大英豪。我這一生,注定會是雙手血腥、比較起來,師兄算得上是慈手仁山,因為他是軟心腸,對於殺人的感覺,他或許會和你有相同的看法。” 隨著小桂的視線望向戰況,小千會意的歎口氣:“他的確夠婆婆媽媽的!明明三、二百招就能擺平那個鬼娶,卻拖到現在還捨不得下辣手。他大概不知道.咱們還等各他救命哩!” “基於你我性命之安危……”小桂咯咯笑道:“我們或許應該通知他才對。” 小千噓口氣道:“你叫吧!我現在虛弱得只想閉上眼,好好睡一覺。” “睡不得!”小桂急忙提醒道:“你這一睡,可就甭想再醒來了!” 小千當然也明白,所以一直硬撐著和小桂胡扯,若不在此讓自己專注精神,只怕他早已昏迷不醒。 小桂揚聲嚷嚷道:“師兄,你動作快點好不好?小老千中了紫斑草之毒,等著你救命吶!我身上的傷,雖然吃了止血丹,但是也在火辣辣的抽痛,不好受哩!” 客途已完全掌握攻勢之主動,正逐步將鬼娶百里常生逼向毀滅一途。 百里常生手中那柄一丈紅緬刀,此時,在客途浩然威猛的掌勁裏,像極了一條沖逃無路的喪氣之蛇,客途抖手揮出百餘掌,將百里常生逼得逐步倒退,方始抽空叫道:“小老千中毒了?你怎麽不早說?” 百里常生連退六尺有餘,卻在掌勁一過,即旋腕抖射手中緬刀,剎時,一片流光如雨,暴卷回話中的客途。 客途嗤聲一笑,人如浮雲一般,隨著一丈紅的光影飄然閃動,光影斂散,百里常生尚不及換招,客途竟在憑虛一跨之際,詭異的穿越六尺之距,轉瞬之間來到百里常生的面前。 百里常生大驚之餘,不及回劍。只得運起左掌,施展其賴以保命的絕活九陰收魂爪。這套掌法亦是為他博得鬼娶名號之由來,足見他這套護命掌法之霸道與厲害。 客途憑著千里一栗這獨門輕身術,瞬間移彩換位.來到百里常生跟前。此時,百里常生早已蓄足九陰收魂爪之功力于左掌,只見他的左掌已然變做一隻泛黑的枯爪,罩面便朝客途頂上猛然抓落。 客途身形一頓,口中“哦”地開聲,同時,雙掌化掌,左上右下,一架百里常生暴抓而落的鬼爪,一擊對方心髒部位,端得是一派悍不畏死的拼命打法。 百里常生狂笑一聲,亦是不閃不避,加緊抓落左掌之際,他驀地彈跳,雙足足尖飛踢客途下腹丹田之處,他的身形亦籍此飛踢之勢,微激下沈,避開受襲之心髒要害,准備犧牲肩胛來接受客途的一擊。 百里常生的確不愧為獵人族之中的佼佼者,變招之快,用招之狠,果然老練酷辣。 但是,他遇上的卻是客途,盛名流傳二甲子而不墜——武林狀元水千月的首徒,一個所具功力超乎他想像的對手。 因此,百里常生的判斷出了差錯。 他原以為踢向客途丹田的毒招,至少會遲得對方有所顧忌而略加閃避,只要客途稍讓一絲空隙。他的九陰收魂爪便可於瞬間揮抓餘爪,他有把握,最少能有三爪以上奏功。 在這以險招博命的時候,別說三爪,只要他一爪成功,客途都將性命不保。然而—— 客途臉上神光湛然,他竟保持原勢不變,口中梵音更響,莊嚴硬接百里常生之攻擊。 百里常生臉上露出殘酷的笑容…… 他的鬼爪抓上客途左拳的同時,歡足亦已踢中客途丹田…… 小千的驚叫方起—— 百里常生突然狂號者,倒飛摔出。 他所有的攻擊,雖然完全擊中客途,但是卻如石沈大海般,絲毫末起作用。 反倒是,客途正面攻擊的右拳隨著百里常生沈降的身形倏沈,依然正中目標,一拳擊在百里常生心髒之上,震斷他的心脈,令他當場斃命。 小桂拍拍滿臉驚惶的小千肩頭,笑道:“別忘了韋陀降魔拳專克魔功邪法,那老鬼的毒爪自然起不了作用。 小千噓口氣,拭去冷汗道:“我擔心是那老鬼踢向客途丹田之處那兩腳,一般練功之人,只怕的是丹田受擊。那是聚力的氣海,若受到了重擊,哪有不破功之理?” 他瞪向全身而退的客途,無奈接上一句:“誰知道你們這二個怪胎,練的是什麽動?居然連丹田都可以棄之不顧。” 客途含笑走近二人,聞言,呵呵一笑:“韋馱降魔拳是氣護上丹田功夫,施展之際,體內勁流瞬間逆轉,自然產生一股護體罡氣,將全身毛孔、穴道完全鎖閉,因此才能抵擋妖魔邪法的侵襲。此外,那股罡氣運行的圓熟時,尚能反震侵體之外力.易守為攻,妙用無比。” 小千嘿嘿苦笑道:“不用說,你當然是已經能將這股罡氣,籍以反震外力吧!” “沒錯。”客途老實的點頭道:“那個老鬼娶由於判階錯誤,非僅左掌和左腳均已折斷。同時也輸掉了一條老命。” 小千強打著精神,精笑道:“基於人道槽神,我應該為那老鬼感到惋惜才對;不過,根據我一貫秉持的現實主義而言,我實在非常高興、你終於決定將他擺平。如此,不失為明智之舉也!” 客途蹲下身,檢視著他所受毒傷,關心道:“你還好吧?感覺如何?” 小千恍惚一笑:“我覺得昏昏然、軟綿綿,渾身像要化做一灘水似的無力。不過,小桂說這毒性發作的不快,所以,我應該算是還好吧!” 客途瞭解的笑道:“你是死不了,只是快撐不下去了。“他自懷中取出一個小皮囊,拉開倒出一小塊白石似的犀角,並用小千乾坤袋中一個銅盤取來一堆幹淨的白雪,待以掌勁烘溶白雪之後,再磨入白犀角,讓小千服下。 那一小杯解藥喝下不久,小千渾身汗出如漿。汗色帶著紫黑,且有一股淡淡的腐草氣息。 客途一邊抓來積雪為他擦拭周身,以利去毒,卻凍得他直打顫。 小桂在旁笑道:“你可別沒被毒死,反倒被凍死了。” “以目前情況而言……”小千牙關直顫,抖聲道:“這不是不可能的事。” 客途又塞了顆丹藥給他,方始笑道:“我人在,你想凍死也沒什麽機會。” 丹藥下肚,一股熱流隨即傳來,小千不敢再多話,自動盤膝打坐,運功催化丹藥。 客途便又忙著往小桂的傷處上藥,天氣冷,傷口血液雖是凝結得快,卻也增添醫療時的麻煩。 盡管客途已盡量放輕手腳,但是待包紮妥當,小桂早已痛得滿身大汗,正好和小千剛才模樣完全相反。 小桂吃藥吃糖似的吞了一大把藥丸,他擡頭望著越來越急的風雪.頑皮一笑:“這可不是在山上練功,叫我在暴風雪裏打坐,我可不幹。” 小千亦已收功而坐,贊同道:“對!神經病才會繼續賴在這兒涼快。咱們還是先找個地方避避風雪,再來收拾身上零碎的傷。” 他所中之毒一解,精神恢復,可不將一點小傷放在眼中。 客途回到彎道之後,將三人坐騎牽來,看這三匹馬兒口中猶自悠閒嚼著的模樣,顯然是因為隔著鬥場有段距離,是以並未受到驚嚇。 三人蹬上馬,頂著呼嘯有聲的風雪,朝山道另一頭催馬而去…… 山道上,雪密急的落著。 不久,那斑斑血漬和那六具遠離喜怒哀樂的屍體,都將很快的為大雪所埋葬。 大地將會恢復一片潔白,像是不曾發生任何事情一樣的潔白…… 這是一處三叉路口。 由於這路口正巧位處進出山區的必經之途,因此有人在此蓋了間野店.以方便進出山區的行人休息或過夜之需。 如今,小桂他們三人就在這間野店裏休養療傷。 距山道那一場血戰,已是三天之前的事。 大風雨也由三天前,一直下到昨夜方才停止。 厚厚的積雪,幾乎將大地完全冰封起來。 一大清早,紅殷殷的太陽才剛爬升在灰濛濛的朝霞裏時,野店的老闆對老三便已起來,取出鐵鍬清除店裏店外的積雪,順便喂喂餓了好些天的牲口。 在店裏悶了三天的小桂他們,早在屋內憋不住,聽見劉老闆幹活的聲響,三人亦起了個大早,匆匆漱洗之後,啟門而出,到店門外溜溜腿,散散心。 三人口鼻冒著白煙,在清晨凜冽的嚴寒裏輕松的蹬著方步,望著胭脂般的旭日,為積雪的大地染上一片嫣紅。 霧,慢慢的散了。 明亮的陽光照在雪地上,白亮亮的山野,就像一片耀眼的鍍銀,閃亮發光。 劉老闆自屋裏的客堂招呼三人用膳。 “就來啦!”小桂愉快的回應著。 三人剛剛轉身,准備進屋…… 客途驀然回身,神色凝重的目注左面來路。 那裏,一批黑衣蒙面人,踏雪無痕的肅然行來,顯然,目標正是野店這邊。 對方一共八人,從頭到腳,渾身裹在索然的黑色之中,映著四野純淨的雪白,顯得格外扎眼。 小千吹了長長的口哨:“乖乖.看看是誰來了?這可不是咱們久候不至的巴彤神教嗎?” 客途眉頭微皺:“他們來得可真不是時候,你和小桂身上都還帶著傷。尤其,小桂背上那幾道刀傷,尚未完全收口,若再使勁,只怕傷口又要扯裂了。” 小桂無奈一歎:“小老千還好,他的傷已等治好了七、八成。我可就慘了,聽說,舊傷新裂比原創要痛苦許多呢!” 小千望著越行越近的巴形教眾人,呵呵笑道:“光著這些人落足雪上的痕跡,就知道他們可比江淮六煞高明許多。來人說不定正是金牌級的殺手,若不准備一下,肯定對付不了人家。” 說著他頭也不回的大步走向屋內,去取他的法寶。 小桂懶洋洋道:“順便通知劉老闆,咱們會晚一點進去吃早點。請他記著先將東西放在蒸籠裏溫著,免得待會兒冷了,可就不好吃。” 巴形教來人在叉路口停下,客途和小桂剛閒踱幾步迎上前去。 小桂含笑點點頭道:“各位,才來呀!可叫咱們久等了!” 巴彤教來人分成前後二排,每排四人,挺立不動,顯得甚有紀律。 前排右面一人談談道:“從江淮六煞的死法看來,你們三人的確夠資格動用本教的金牌使者出手。” 小桂眉頭微掀,輕松笑問:“這麽說,你們都是金牌級的殺手嘍?” 左面一人冷哼道:“就憑你們三人?還沒那麽大的行情。” 客途呵呵一笑:“那麽請問,我們三人值得什麽樣的行情?我實在是很好奇。” 右面那人冷淡道:“這問題,等你到了閻王殿,再向閻王老爺打聽,自然就清楚。” 小桂吃吃笑弄:“奇怪,咱們和巴彤教又沒什麽深仇大報,你們何必非要我們的小命不可?莫非,巴彤教真的和我有宿仇,所以想斬草除根?” 一個尖銳的嗓門道:“你們三個小鬼壞我教大事在先,辱我教威名在後,光憑這二項大罪,便足以令本數將你們淩遲碎剮,何需其他因由?” 小千提著長劍,腰佩乾坤袋走了出來.他將長劍拋給小桂,嘿笑道:“你們聊得挺愉快的嘛!拖了這麽久,還捨不得動手?” 小桂嘻嘻笑道:“還不是在等你,我怕先動上手,搶了你的風頭,你會和我翻臉。” 小千嘖弄道:“我哪去那麽沒風度!” “度”字還在他嘴裏打著轉,他忽然揮手,剎時,滿天黃紙碎片宛如風中落英,翩翩飛舞。 巴彤教為首之蒙面殺手冷然道:“上,不留活口!” 他們人人方始撲身而動,滿天碎紙竟然化做無效拳大的虎頭毒蜂,嗚嗚聲大作罩向巴彤教眾人。 蒙面殺手之一冷然道:“不愧是巧手大師的傳人,變把戲的本事不差。可惜小小幻術,能奈吾何?” “是嗎?”小千訕謔道:“真可惜有人不明白,這乃是個真真假假的世界吶!” 他語聲方歇,已有數名巴彤教殺手被眼前“幻術”蟄的滿地亂滾,叫聲慘厲可怖。 巴形教眾殺手不由得同感心驚,再也不敢小看這群黃紙變化出來的毒蜂。 他們顧不得撲殺小桂等人,急忙揮舞著孤型彎刀斬殺鳴聲如雷的若大一群毒蜂。 小桂吹聲口哨,笑道:“厲害!這又是哪一招?” 小千嘿然笑道:“你管它是哪一招,有用才是還重要。” 客途問道:“如果咱們現在沖上去,那群蜂兒會不會找咱們下口?” “它哪敢!”小千得意道:“你不看看是誰放它們出來,叮錯了人是要受罰的吶!” 小桂興致勃勃道:“那我們還等什麽?如果不趁現在,來個混水摸魚,幹掉幾個扎手貨,等一下無魚可摸時,叫哀的就得成咱們!” 他已看出,小千的毒蜂固然厲害,但就像其他的茅山術法一樣,這些蜂一旦被殺,便又變回黃紙碎片,飄飄墜落。 只要時間稍長,群群仍會被消滅。 眼前這些殺手個個功夫不俗,若無毒蜂之顧忌,三人要與之對抗.怕是相當吃力之事。 於是—— 小桂二話不說,手揮長劍,撲向最靠近自己的一名殺手而去。 |
第十四章 曠野眾戰
剎時,只見滿天流光飛閃,就在眾人眼中剛映入一輪成形明月之際,那名殺手已然慘號往俯摔於地。 從背面,看不出那人致命之傷何在,但自地面迅速流來的鮮血判斷那人應該是一劍斃命。 從小桂動向、出招,到敵人斃命,只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 小千才剛舉起過門法寶——金錢劍,尚未施展飛劍本事,小桂那邊竟然已分生死。 他不由得倒抽口氣,嘀咕道:“出手斷魂!這小鬼不止是動作快.連心腸都好像一瞬間變硬了。” 客途無言一笑:“我也是到現在才明白,為何師父曾說,小桂是個不折不扣的三面修羅。從小到大,我一直只認識他溫和愛笑的那一面,如今,總算見識到他冷硬酷厲的另一面了。” 正要動手的小千,不禁停住勢子,滿心好奇問道:“那他的第三面,又是什麽樣子”? 客途深沈一笑:“聽師父說,那是不喜不怒、無憂無樂,超越所有情緒,絕對的冷寂和清明。這一面,別說外人無法究知,就是他自己內心也不甚明瞭。但若是,當他領悟自己的這一面時,就是他自身成就之比他便可以脫離江湖,無需再做任何爭戰。” 客途說完,微一晃肩,人已電射向戰圈,雙掌大開大摑,一舉留住二名對手。 那二名蒙面殺手,正是先前發話之人,也是這批殺手中的領頭人物,更是八人之中功力量為高明的金牌級殺手。 雖說他們的裝扮和其他獲面殺手並無二致,但是,眼明心細客途,依然在混亂之中,一眼便挑出他們二人,直令這兩人甚是驚訝! 客選好脾氣的可笑道:“二位金牌使者,像你們這種當頭頭的人,也混在人堆裏打爛仗,豈不成了有失禮面之舉?”那二名金牌殺手並未答腔,只是齊齊冷哼一聲,手中彎刀光閃如電,迅速擊向客途。 應戰中,客途已感覺出,此二人功力較之日前他所對付的鬼藪和擔山人熊,更又高明幾分。 他顯傾力以博,也只能勉強和對方戰成平手,誰勝誰負,猶未可知。 另一邊,小千並不懂為何當小桂成就之日,反而會退出江湖。不過此時他已無暇細問,左手銅領猛搖,右手倏指,金光猝閃,出奇不意斬落一名蒙面人的腦袋。 這時,滿天毒蜂已被消滅應盡,僅餘三、兩只不成氣候的幫著小桂攻擊敵人。 小千揮手再招,金錢劍化做尺長金芒,揮旋盤繞,與小桂聯手夾擊敵人。 忽然,一條人影捨下小桂,猝然撲向小千而至。 小千嘿嘿一笑,腳下倏閃遊移,避開來人攻勢,同時詭異的移影換位,換向小桂左邊,空手接回金錢法劍,反臂斜揮,一道小指股粗細的金光咻然暴漲,卷向追撲而至的殺手。 那名殺手驚噫一頓,手中彎刀翻折如電,抖出十六個深厚的光孤,化解小千這一招者似運氣反劍的玄奇功夫。 當然,小千這一手絕不是憑仗高深內力修為所催發的劍氣,但是,金光所至,上驅天界攔路邪神,中禦人界強凶頑敵,下斬鬼界妖魔鬼怪;是茅山弟子人人必修之防身卻敵的上乘劍術,亦是江湖之中場僅盛名的一套劍法。 這套金光劍法,與适才小千施展的北斗幻影步法,以及小千外號由來的飛劍術移劃大法,乃是茅山鎮派三大絕學。 茅山一派,便是憑此三項絕藝於江湖之中,保持林赫成名達一甲子以上。而小千,更是目前年輕一輩弟子中,唯一練全這三項紀學,奉准出師的第一人,就算內力稍差。他仍足以應付眼前這名金牌殺手。 只要應敵仍有餘力,小千刁鑽的個性便又浮現出來。 他猛搖左手銀鈴,震得對方血氣隱蕩;同時,嘿嘿怪笑道:“好朋友,你到底是金牌殺手?還是銀牌殺手?好歹也該放個屁,讓我知道到底送了何方人物的終嘛?” 蒙面殺手冷厲道:“想知道我的身份,你只有去問閻王爺了!” 蒙面殺手不再回話,抖手之間,刀勢如天河決堤般.倏起暴落。 因為,攻圍小桂的三人當中,此時,又有一名殺手奉命轉戰,過來與那尖嗓門合夥對付他。 來人功力雖是不如尖嗓門,但是卻也為小千帶來相當大的壓力,令小千不得不集中全部注意力,用心施展“金光劍法”。 他手中尺長的金錢劍,在他專注發功揮斬下,金光大盛,劍芒暴漲三尺有餘。隨著他劍勢伸展,他就像手握著一柄三尺金劍與敵過招一般,令他的對手為之膛目。 先時小桂以一招“月現星墜”一劍斃敵之後,仗著毒蜂兇猛,蒙面殺手應付不暇,到處抽冷子打遊擊,本以為帶有便宜可撿,豈料現次挑中的目標,卻不如前一個恁般容易對付。 他這個對手非僅反應迅速,出手更是狠辣得不留任何餘地,只一上手,小桂便知自己撞正大板,碰上硬把子的高手啦! “你是金牌殺手吧?功夫不錯哦?” 動手之余,這小鬼竟還能嘻皮笑臉的和對方大套交情,只可惜對方不吃這一套,悶聲不吭,纏住他一個勁兒快斬狠殺,一柄彎月帶著森森寒光,硬架小桂長劍,絲毫不退不讓。 如此一來,原本偷雞打遊擊的小桂走脫不得,只得忍著背上隱隱作痛的傷勢,與對方周旋起來。 然而,那群毒蜂雖是兇猛,巴彤教此番前來之人亦非等閒。 小桂和悶頭狂殺的對手,也不過才接手十來招,那群毒蜂即遭斬殺怠盡。沒有蜂群威脅的巴彤教殺手,自是朝小桂一湧而上群毆加混戰,准備將他亂刀分屍,立廢當場! 只是,客途一下場,便攔住二大高手,小千一上陣,就斷了一人的魂,因此巴彤教想分小桂的屍,可沒盤算中那麽容易。 等到另一名金牌殺手舍他而去,小桂應敵壓力更是減少二分。最後,又有一名銀牌級殺手奉命轉戰小千,只好下二人與小桂廝殺,他雖應付得仍然有些辛苦,不過這小鬼總算又可以開心了,因為他無需繼續喊天! 有了好心情,這小鬼動手之際,越見精神。 他故意瞧著一名脖子被毒蜂螫腫的對手,怪聲怪氣道:“喂!老兄,你的脖子腫得和大象的腿一樣粗,一定感覺非常不舒服。你何不到旁邊先休息一下,等我和你的頭兒親熱完畢,再找你敘舊,你覺得如何?” 那人粗嘎著嗓門吼道:“小鬼,你下輩子再做這種夢吧!” 小桂正持消遣二句,那邊,一聲斷喝莆起,緊跟著已傳出一陣“辟啪”的對掌脆響,以及兩聲輕微的悶哼聲! 小桂閃身微退,抽空一望—— 客途左肩染血,人正歪斜倒退。 與他交手的二名金牌殺手之一,亦是口角溢血,人如醉酒的踉蹌而退。 顯然,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但是,另一名毫發無損的金牌殺手,卻在怒叱聲中,揮刀追殺腳步虛浮的客途。小桂怒目狂喝:“站住!” 他左手驀地屈指連彈,“嘩剝”數道有如怒箭般的無形勁矢,急奔追殺客途那名金牌殺手背後。 那名殺手若是保持原勢,或許可以重傷客途,但他自己必定也逃不了被穿雲指洞穿背心的命運。 因此,那名金牌殺手果真是聽話的站住,回刀自救,免去客途一劫。 但是—— 小桂雖是為客途解危成功,自己卻因此立隱危機。 只是這一瞬之間的分心,金、銀二殺手的彎刀已經來到小桂眼前。 小桂已無暇舉劍阻架! 在這生死即分的瞬間,小桂劍眉倒堅,一雙目暴睜。狂吼一聲,猛地雙手握劍奮力掄殺。 於是—— 剎那之間,千百輪明月夾雜著隱隱呼嘯,鬥然自天際蓬然墜落,明月之間,更有千萬飛星咻然有聲的留溺濺射。 就在星月齊現的同時,飛鴻狂瀑般的半弧光彩,業已帶著呼嘯回湧氣流,迎面撞上驟然忽視的千星萬月。 一陣辟啪有聲的細須爆震,綴連著叮當清脆的金鐵撞擊聲響! 空氣驀地向四周突溢排擠。 呼嘯滾蕩的勁流,追得人口鼻俱窒,無形的壓力似要炸人心肺般驟然收縮。 滿地的積雪隨著這陣互擊反震的強勁氣流颶旋滾揚,狂飛亂舞.迷蒙了在場之人的眼睛,令其餘交手的人亦不得不各自抽身,回招自保。 三條人影,自漫天飛揚的濛濛雪影之中,分做三個方向,分彈摔出。 宛似潑墨的血水,卻在他們翻滾之際,於空中飛灑成一圈圈的紅弧,和著翻揚的殘雪,一個散往地面,將雪地染成一片刺目的腥紅。 小桂隨著反震的勁道,在空中連翻十餘滾,一直飛落出丈尋開外的距離。方始落地。落地之後,他猶自腳步虛浮的倒退蹬步,最後勉力以長劍拄地,這才拿樁站穩。 此時的他,披頭散發,混身是傷,而且正大口大口的急促喘息著。隨著他劇烈起伏的促喘,那些傷口汪汪流淌著赤艷的鮮血,剎時將他染成一尊血人,其狀淒厲可怖。 與他對招的二名殺手之一,在空中一陣滾翻之後,砰然落地,竟連吭聲都無,顯然他尚在空中便已魂歸幽冥。 另外一名金牌殺手亦是身形不穩的蹌硠落地,但他身子一旋,不待漫天月影消散,沈喝一聲,身若流虹般,猝然射向小桂,驟不煞手。 “小桂,小心!” 客途和小千驚急狂吼同聲響,他們二人身形閃動,正似前去救援小桂。但是原先的對手亦同時騰掠,豁命相阻,今二人根本無法逾越雷池一步。 小桂拄著劍,身子微駝,定定的站著。此刻,他的雙眼有些模糊,汗珠子自他額角大顆大顆的滾落。依然喘息不歇的他,覺得喉嚨幹得就像火在燒,他的胸肺似要炸開來般的悶漲著,連呼吸,他都可以清楚的聞到自身那股濃濃的血腥氣息。 他臉色慘白的泛了青,背後的傷再度撕裂,正傳來一陣陣火炙般的抽痛,仿佛有數只無形的尖爪,狠酷的朝他骨子裏猛抓,令他渾身不斷地打著痙攣。 如今,他連站著都已感到十分疲倦,哪還有力氣移動分毫? 客途他們的吼聲,他並非沒聽見。 金牌殺手狂撲即至的身形,他也不是沒瞧見。 如果能夠,小桂實在希望就此躺下,好好睡它個昏天黑地。 他無奈的抿嘴一笑,模糊的視線裏,斥充著彎刀揮斬出的冷厲寒光;對方的招式,宛若含括海嶽的羅帳般,夾以暴烈無比的狂颶,自四面八方朝自己兜頭罩落。 忽然—— 小桂閉上眼,長吸氣,柱地長劍驀的飛彈,勢若流星,急射對方心口。 他這一劍絲毫無其他技巧,只有一個快字。 快! 快得令金牌殺手大出意外,只見寒光一閃,小桂的劍尖直指自己的心口,仿佛那劍原本就等那裏,等著自己迎面撞上去。 快! 快的在金牌殺手所有攻勢發揮作用之前,便必須抽身而退,否則只有敵我皆亡。 估不到小桂出招竟能快到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步,金牌殺手不持招式用老,憤怒一喝,急忙抖臂變招,倒翻而回。 但是,他稍退即進,手中彎刀再次旋舞揮斬出千百個圓弧,砍向小桂。 小桂依然閉目不視,手中長劍,仍是輕彈猝射,再度准快無比的將對方逼退。 眼看著這小鬼就只剩下一口氣,便得玩完了,怎地他竟有如此能耐,一連二次在自己攻勢臨身之前,將自己逼得狼狽而退?而且,這小鬼還是閉著眼睛。 金牌殺手百思不解之下.簡直是氣瘋了。 他又怎知,小桂這看似平淡無比的一招,其實正是水千月所有心法之中。最為精湛深奧的無上絕學“靈光一點”。 此招之快,先前意念,也就是在意念產生之前,這一招已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間施展完畢。 當然,若要成功施展此招,心中定然不可存任何雜念,方能凝聚全身之精、氣、神,貫注於一點,無為而為。 所以小桂才要閉上眼,平靜靈台。如果他還有任何想要抵擋對方招式的意念,他的出招就絕對無法快過對方。 然而,此招固然厲害,但是以小桂此刻的狀況而言,他展現此招,也只能達到消極的防守,無法真正徹底發揮此招一舉斃敵的功效。 金牌殺手不甚甘心的又試了幾次,雖然每次遭逼退,但也試出,小桂只能守不能攻的弱點。 於是,他哈哈一陣狂笑,驀地躍後數尺,拉開與小桂之間的距離,舍刀就掌,雙臂呼嚕櫓論起一道大圓,同時,十六片成形的掌影在他旋臂的勁風裏,隔空劈向小桂而去。 小桂驟覺勁氣湧蕩,雙目倏睜。十六片掌影已似十六隻吸血的蝙蝠瘋然襲來。 小桂咬集牙關,奮力橫移三尺,雖然避開掌勁正鋒,卻仍被餘勁掃得悶吭翻跌,忍不住又一口血噴灑而出。 那邊—— 客途和小千雖是心急,卻仍然無法擺脫對手的糾纏。 狂笑聲中,金牌殺手雙掌再揚,直劈猶在地上翻滾的小桂…… 忽然—— 一股清風徐來,將小桂的身子柔和托起,輕飄飄送出丈尋之外,間不容發的避開如此致命一擊。 金牌殺手眼看著要將小桂立斃掌下,怎麽小桂突然不合常理的飛回出去,自己全力而發的掌勁,空自劈得積雪迸揚。 “噫?” 這名殺手忍不住揉揉自己的眼睛,發出難以置信的諒噫聲。 丈尋之外的小桂,忽然樂不可支的哈哈大笑開來。 他顫危危的按劍而起,笑得合不攏嘴,高喚道:“殷大哥,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呀!我這廂和他拼了,你多幫我罩著點!” 金牌殺手四下搜望,驚疑不定道:“小鬼.你以為還有誰敢幫著你,和我巴彤神教作對?你別做夢了!” 小桂舉劍飛撲,嘿然狂笑道:“試試看,你不就知道,誰會幫著我。” “找死!”金牌殺手喝叱一聲,雙掌翻飛,掌影如山,呼呼撞向小桂。 仗著有殷士民當靠山,小桂強撐疲憊的身軀,不避對方攻勢,手中長劍驀然飛掠,冷光猝繞,宛如江河曳流,而團團悠悠晃晃的明月,便自流泄的光影中浮現,滾滾蕩蕩,沖向如山掌硬,沖向狂怒的金牌殺手。 一陣突來的清風,比小桂的劍勢稍快一步吹向金牌殺手的掌勁,於是那兇猛激蕩的掌勁突然如石沈大海般.消失無蹤。 金牌殺手悚然一驚,腦中尚在猜疑怎麽回事,小桂的劍勢已臨身前,他急忙施身回避,彎刀順勢揮出,但是,一點星芒猝閃,待他驚覺有異,已然停身不及,撞上自左面離奇出現的劍尖。 “噗!”地一聲,長劍自金牌殺手左肋一沒而入,穿體透出。 雙手軟軟的垂落,身體無助的痙攣,這名殺手自面罩後瞪著小桂,迷茫而空洞的呃喃道:“是誰……在幫……你?我沒看到……有人……” 不待小桂回答,他喉頭“咯””咯”的沈聲回動,全身猛然一震,如爛泥般自小桂劍身沈重滑落。 小桂方始輕噓口氣,忽聞客途尖叫:“小心!” 一道人形如隼鷹撲落小桂頭頂,刀芒快閃,小桂顯無可避。 一股旋風突起,將小桂再次巧得不能再巧的推出六尺之外,免遭一劫。 那名舍客途而偷襲小桂的金牌殺手,狂怒大叫:“何方見不得人的鼠輩?出來,有膽的出來!” 他一擊未中,足尖點地而旋。手中彎刀揮劈,再度追擊小桂。 此時,小桂亦是強駑之末,拼命揮劍攔擋之下,手中長劍竟被對方大力震飛,人亦倒退連連。 正在危急之際,殷士民又一次駕風將小桂吹離險地。 小桂連番詭異的脫困而出,已令為首這名金牌殺手心頭打鼓,闖蕩江湖一、二十年來,他算是首遭碰上如此怪異之事。 這名金牌殺手穩住陣腳,目光利稅的四下搜望,口中狠厲道:“好朋友,是人的便現身出來,如此藏頭縮尾又算什麽?” 小桂累得坐倒在地,呵呵喘笑道:“大頭領,不是我這位殷大哥不肯現身,怕的是,他一現身,你會被活活嚇死。” 這時,空蕩蕩的四野,忽而響起殷士民幽幽忽忽的語音:“徐長空,張銀虹姦淫造惡,殺人無數,天司奪祿,減算除年,今之本命,限期已至,殊桑此途。” 殺手頭領聞言,心頭微震,忽然,一聲似是擊破皮鼓般的沈悶碰響傳來,他忙轉目望去,只見原與客途交手的同伴,正一圈圈打著鏇子朝外轉出,鮮血宛似被擠出皮囊的水柱,隨之飛旋漬濺。 他活還沒說完,一聲慘號接著響起! 那是小千飛劍得手,敵人授首時的臨終慘叫! 這名殺手頭領更加心驚:“那是張銀虹!” 他惶然四望,神經質叫道:“是誰?剛剛是誰在說話?” 小桂身邊,殷士民有如輕煙一般,現出淡淡身形。 這名金牌頭領驟見如此不可思議奇景,駭然倒退三大步。 小桂咯咯直笑:“我不是告訴你了麻!相見不如不見,見了面會嚇死你。” 這時,客途已掠身而來,面對眼露驚惶的這名頭領,冷靜道:“巴彤教今天注定要全軍覆沒了!” 殷士民朦朧透明的身影悠然道:“客途可與小千聯手,收拾陽壽已盡之馬士傑,另因此子侍母甚孝,且與吾有舊,故蒙閻君法外開恩,將予其一次機會,待吾與之談談,可否?” 客途笑道:“當然!”他二話不說.轉身踱向小千那頭。 金牌頭領語聲驚問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為何知道他們的名字?” 殷士民神色平以答非所問道:“吾亦知汝之姓名為紀開宏,匪號江上夜梟。汝原為江北獨行夜盜,因誤傷朝庭命官,受官府追捕甚急,是以投身巴彤邪教,任金牌級殺手,籍此躲避官家通緝,然否?” 紀開宏聞言大大一震,駭然道:“你如何知道我的事?” 殷士民負手而立,語聲冷清:“聖賢有謂,舉頭三尺有神明,可笑迷著不信,胡作非為於世間,待一朝果報臨頭,呼天搶地圖喚奈何?” 小桂吃吃一笑:“老實告訴你吧!咱們這位殷老哥.正是專司紀錄陽世之人行善作惡的八方夜遊之神。” “八方夜遊之神?”紀開宏臉色發白:“冥冥之中,果真有諸神存在?而你,竟然認識他?” 殷士民清雅道:“汝加入巴彤邪教,造孽不少,此還本該重傷成殘,以應果報,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姑念汝祖上留有徐蔭,且汝侍母甚孝,乃特准吾之說情,給予汝改過遷善之良機,若汝痛改前非,不沾殺業,災劫可免。設若汝仍不知悔改,定於十日之內,死於非命。屆時,汝母無依,必為餓死,以懲其教子無方之過,汝累於母,罪加一等,死後淪落阿鼻地獄,盡嘗懲處,複墜三途,永世不得人身,汝知之否?” 紀開宏聞言,有若巨雷轟頂。渾身震顫,冷汗涔涔,怔愕當場,久久不能言語。 半晌之後,他忽然有如惡夢初醒,機伶伶打了個冷顫,雙膝一軟,朝殷士民的身影跪倒拜伏道:“感謝上神指引迷途,小民知錯了,小民定當遵從上神指示,就此退出江湖,不敢再造任何殺孽,並且從此隱姓埋名,遠離是非,侍奉老母怡養天年。只是……” 他猶豫著接道:“只是,巴彤教統治之手段,凶殘狠酷。小民就怕……就怕無法擺脫他們的控制。” 他的口氣之中,顯然有著深深的恐懼和無奈。 這時,最後一名叫馬士傑的殺手,在客途與小千合力拾奪之下,終於身中數掌,慘遭一劍穿胸而過的命運,哀號震耳的撲跌於地,一命嗚呼! 紀開宏伏地的身軀,在聞及淒厲的慘叫聲時,更是不自覺瑟瑟直顫。 殷士民爾雅道:“汝且安心,今日汝等來襲小桂三人,可謂全軍覆沒,稍停,吾等收拾眾枉死者殘戳,合葬一塚之中,目是無人知汝倖免之事,獨之行蹤可不露。汝宜盡攜汝母遊往嶺南地面,重新生活,如此即可免禍!巴彤邪教多行不義,覆滅之日可期,一切唯待因緣俱足而已矣。汝無需為此多慮,速去即可。” 紀開宏誠惶誠恐的伏趴地面,殷士民說一句,他便叩次頭,恭應聲是,待殷士民說他可以走了,他更是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響頭,方始躍身而起。 “等一下!”小桂語聲嘶啞的叫住准備離去的紀開宏。 紀開宏疑惑的回頭,望著坐在地上的小桂,和含笑走近的客途,小千二人。 小桂沙啞笑道:“紀老兄,咱們今天如此見面,又這般結局.說起來也算是一份奇緣,你何不脫下面罩,咱們也好被此認識一下,否則,他日如果有緣再見,豈不成了對面相逢不相識,這不就糗大了!” 紀開宏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頭,揭去他覆面的面罩。 登時,一張寬額、濃眉、虎目的方正臉龐,出現在小桂他們面前。看這紀開宏的年齡,應是四旬上下,該算是正值壯年的年歲。 這張臉,看起來或者橫肉多了些,卻非那種滿面凶殘或暴戾的面孔。 紀開宏拱手朝小桂三人和殷士民做了個羅圈揖,回過身,腳下輕點,迅速的消失于來路彼端。 小千似乎也累極了,不管地上積雪泥濘,挨著小桂身旁,也一屁股坐下了地,哀聲歎氣道:“殷老哥,那小子與你究竟有何淵源?你竟為他如此大費周章的加以開脫、周全?” 殷士民談笑道:“此子之玄祖,昔日為吾之長工。當年,非僅侍倏過吾父,更自告奮勇欲助吾拆除那口八卦井,並因此不幸亡故。吾感念其祖忠誠.不忍紀家就此絕後,是以翻查其功過簿,得知此子性孝,尚有可取之必,方報請閻君准予渡化,免其今日災劫。如若其不知悔悟,吾便有心,又如何為之開脫與周全?故此,一切禍福,為人自招,果真鐵律良言矣!” 客途略略檢視自己身上傷口,一邊問道:“我剛才好像有聽見你說,得為地上的人收屍,是不?老哥,今天咱們三人,可沒有一個是完人,還要替人挖墳、收屍,全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哩!” 小桂慶幸直笑:“我現在渾身發冷,兩眼發黑,已然快不行了,所以今天的苦工,我可以免了。” 客途低頭而望,被這小鬼慘淡的臉色嚇了一跳,忙不叠在他嘴裏塞了一顆續命丹,緊張道:“你傷得這麽重,怎地不說?還逞強得個什麽勁兒?” 殷士民和緩道:“客途勿擔心,小桂此劫雖危,但不至喪命,無妨,此去,西行二十餘裏處,有座隱僻小村,村中有一名老大夫醫術甚佳,且藏有數味藥材,可為小桂醫治如此重傷。汝等三人可往該村就醫,並可暫過血光災劫!不過,千萬記得,切莫向此野店老闆提起,以免走漏風聲。 小千驚詫道:“難過這野店老闆,也不是路數?” “非也!”殷士民笑道:“只是此店老闆,過于老實.若遇有心之人,賞金詢問,必無虛言罷了!” 小千翻個白眼道:“這倒是真的,光看這三天咱們住這裏時,他那麽喜歡東拉西扯的樣子,就知道此人肯定是個大嘴巴,保不住任何秘密。” 客途無奈一笑:“這也就是說,為了剛才那位姓紀的安危著想,咱們還不能找他幫忙收屍,全得靠咱們努力了。” 小千不解道:“為什麽?難道會有什麽差別?” 小桂嗤地一笑:“你真笨也!萬一巴彤教的人找來,一問那劉老闆發生之事,他還會不一五一十的精彩轉播?最後,他若是說出,只有七具屍體下葬,那豈不就有戲可唱了!我敢打賭,如果巴彤教知道墳裏頭少了一頭牛,他們絕對會掘墳驗屍。如此一來,那位元紀宏老兄棄職潛逃的秘密,還能不泄露?” “然也!”殷士民含笑附會小桂之言。 小千恍然大悟,隨即彈指笑道:“還好.我剛才進去拿傢夥時,特別交代他千萬別出來,免得自尋死路。他嚇得一怔一怔.保證會在床底下藏好身手,絕不出聲。如此,倒也方便咱們辦事。” 客途呵笑道:“我倒懷疑,他真會那麽聽話!他那種人,看來就像好奇心特別重的人,他若真能躲得住才怪!” “所以說……“小桂虛弱笑道:“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我送進去休息,順便絆住那個大嘴公,然後.我們再在外面搞鬼吧!” 這時,連小千都有些擔心小桂,忙問:“你真的沒事?要不要先送你去殷老哥說的那個郎中家?” “我當然有事。”小桂有氣無力道:“不過,既然已經服下我師父練的續命金丹.大概就死不了!” “大概?”小千哭笑不得道:“這種字眼,好像沒什麽有保證效力。” 小桂提起勁,呵笑兩聲:“沒辦法.我們是第一次有機會試吃這種藥,所以不能確定效果究竟如何?” 客途插口道:“我好像聽見那劉老闆摸出來瞧熱鬧了,他果然耐不住寂默。” “然也!”殷士民剎時失去蹤形,只留下淡淡語聲:“速依小桂方才所言,由他進屋休息,並支走來人,以利吾等行事……” 又是個大雪之後的晴天。 天,顯得出奇的藍。 陽光,格外亮麗耀眼。 日光下的小山,一片閃亮,仿佛像是用白銀堆砌趕來的一般。 挂在樹梢的冰條兒,在這難得的臘月小陽春裏,化做情人的相思之淚,點滴垂落。 在一處依山傍水、地勢隱密的向陽谷地裏,一片深闊幽靜的田林,正值白梅怒放之際。 白梅,白似皓雪,紅梅,粉嫣配紅,嬌艷欲滴,空氣中,陣陣梅香幽淡芬芳,真是好個不沾塵囂的出塵梅穀! 在這梅穀之中,二十來戶人家,不足百四,聚會成名符其實的一個小村,名曰“百梅穀”。 此村居民,幾乎全都姓梅,然而,此姓並非巧合。 根據村中居民的說法,他們的先祖於四代之前,因得罪當前丞相,千里潛逃,避禍此谷,見谷中梅姿幽雅出塵,索性改性為梅,以免提滅族之憂心。 百梅穀中,人口雖然不算多,卻設有學堂。 此學堂正是當年輕居來此的梅氏先祖所設,除了教授梅家子孫一般詩書之外,醫學一門,更是此學堂中必修之課程。 因此,百梅穀中除了少數幾戶因聯姻而遷入的外姓人家之外,幾乎可說人人諸醫。凡同梅姓人家之中,便是五歲娃子吧,一部厚厚的“湯頭歌訣”亦能朗朗出口,絲毫不過澀。 小桂他們初入此谷,曾向一個垂髻小兒詢問大夫何在,卻被娃娃順口說出的一家家歌訣,唬的一任一任。 當那孩子說全村都是大夫時,三人還當那小孩在胡扯。 如今,四十多個日子倏乎而過。 在醫術精湛的梅老村長細心調理之下,小桂那一身幾乎要命的沈重傷勢,大抵痊愈。 這一個半月的時間,小桂雖是重傷病的患者身份,知甚少安安份份待在床上養傷,反而不甘寂寞的每天上學堂“進修”。 因為,被一個只有自己一半年紀的小娃娃唬倒,實在令自認聰明的他感到難以平衡,所以這小鬼發誓,非得把過去不曾認真學好的醫之一道,仔細研究研究,免得將來萬一不幸,再糗一次。 當然.就憑小桂過目不忘的本事,和舉一反三的靈黠反應,這四十餘天來,他自是大有長進。 尤其,他們借住在全村醫術最為精湛的老村長家裏,有個最佳老師可以隨時請領教益,小桂對於醫道之心得更是一日千里。 梅老村長卻是驚訝于小桂天資之佳,實屬罕見。 老村長幹感歎梅氏一門無人有其天份之餘,愛材心起,決定成全小桂,遂將畢生所學,毫無保留的傾囊相授,樂得小桂直叫自己因禍得福。 客途和小千二人雖然沒有小桂那種天才的本事,卻也不是資質魯鈍之徒,因此,待在百梅穀的這些日子裏,二人倒也磨得粗通醫理。 根據梅老村長這位專家的看法.他們二人倒是已經具有懸壺的資格,如果說,他們想靠這行業吃飯的話。 小千笑稱如此一來,三人闖蕩江猢,至少比較有挨刀子的本錢。 客途卻想,殷士民特別交待自己三人尋來此處,也許是有心安排吧! 他忽然想到,其實自己師父的醫術也不差,但奇怪水千月只為二人煉制幾味丹藥,卻從未仔細傳往過此道,莫非師父早已知道,自己二人會有今日之奇遇? 渡過四十多個愉快相處,以及嚴教勤學的充實日子,趁著今兒天氣不錯,小桂他們准備離開這個可愛的百梅穀。 梅穀裏的老少,就像在送自家弟子出谷歷練時一般,扶老攜幼,殷殷相送,切切囑咐,要三人有空記得回來玩玩。 情感是真摯而濃烈的,三人在一片保重聲中,終於認蹬上鞍.依依不捨的拍馬離去。 天空是懲般的晴朗。 陽光如此亮麗耀眼。 就像此刻三人的心情,愉快、開朗.而且充滿希望。 數日後。 他們三人離開山區,來到一處名為集富鎮的小鎮集。 高居馬背上,小桂打量著眼前這個小鎮,不可思議的搖頭道:“二、三百戶的人家,幾間簡陋的小店,兩條被破爛爛的街道,他強湊合這麽一個地處偏鄉僻野的城市,它居然還叫集富,真是有夠誇張。” 小千嘿嘿笑道:“你難道沒聽說過,人類因為夢想而偉大這句話?誰規定它不能幻想,有朝一日真的能夠集富?” 客途笑著插口:“咱們可要在此過夜?還是休息過後,快趕一程,到下個鎮市住宿? 小桂頭一擺,望向小千。 小千搔搔發髻,攢眉道:“錯過這個小鎮,往下幾十裏地是沒有其他市集了。不過,現在時間尚早,咱們如果留下,這個鳥不拉屎的小鎮也沒啥看頭,更沒啥可供打發時間的地方能去,會挺無聊的。” 小桂眨眨眼道:“那咱們就休息一下,然後繼續上路吧!我是寧願凍死,也不願因為無聊致死,那樣太不人道了。” 客途擡頭望天,呵笑道:“只要天不下雪,露宿荒郊尚可忍受。” 小千彈指而笑:“幾年前,我和師父走過這段路,我還記得路上有一座小廟,我們曾在裏面歇過腿。不如,我們從這鎮上帶點幹糧上路,快起一程,到那座小廟借宿休息算了。” “可!” 客途和小桂齊聲應允,三人找著鎮上唯—一家客棧兼飯館,打包了一堆吃食,又順便帶了二壺老酒防寒,這才興沖沖的繼續趕路。 是夜。 天氣還算穩定,沒有下雪的跡象。 風不大。 空中一彎新月,了無星辰。 四野昏沈,萬籟俱靜。 三人“得了”、“得了”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裏傳出老遠。 小桂忍不住問:“喂!兄弟,你說的那座廟,到底在哪里?” 小千頂著風,乾笑一聲:“大概快要到了!” 客途在馬背上,哧哧失笑:“你這句話,已經說第三次了!第一次說時,天都還亮著呢!” 小桂消遣道:“小老千,這回你可混得太凶了!你真的確定.這條路上有一座廟?” “當然!”小千篤定道:“雖然那是三、四年前的事.不過我肯定自己不會記錯。這路上一定有座廟!” “是呀!”小桂訕笑不已:“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而已!” 客途眼尖,已然發現不遠的半山腰上,似有屋宇隱露。 他指向山腰問道:“是不是那個地方?” “大概是吧!”小千搔著後腦勺,迷糊道:“不過,我好像記得,那廟應該就在路旁才對。怎些現在卻跑到山上去了?” 小桂謔笑道:“如果你沒記錯;那就是它自己長了腳跑上去的。反正,對目前的情況而言,你有沒有記錯,已經都不重要了。” 三人哈哈一笑,精神大作的加鞭朝前快馳。 片刻之後,三人即發現在這大路旁,有一條羊場小徑般的叉路,向山腰處拖遷沿伸,大約正是通往那座小廟而去。 三人於是撥轉馬頭,順著小徑上山。只是,一路行來,小徑之上荒煙蔓草,似是久無人跡。 |
第十五章 破廟風雲
好不容易來到廟前,小千怔眼道:“哇呀!這座廟怎麽已經完了?” 這座小廟雖不殘破,但卻是蛛網塵封,門戶深瑣,達四周庭院的荒草,都已長得足足有一人高,顯然已是久無人居之所。 “既來之,則安之。”小桂偏腿下馬,揉著腰杆兒,道:“反正這裏的屋頂是屋頂,牆是牆,保管能夠避風擋雪,借住這裏,可比露宿外面雪地強多了。” 小千略帶歉意的感慨道:“也不過才三、四年的光具,沒想到卻應了那句景物依舊,人事已非的俗話。” 客途笑道:“這座小廟,大概是因為地處偏僻,香火難續,所以才關門大吉。這年頭,開廟都能開到倒店,也算是難得了。” 待他們二人下了馬,小桂早已將門鎖挑開。 小千訝然失笑道:“你這小鬼,在哪里學會這種偷雞摸狗的小偷本事?” 小桂伸出一根手指,戳著他的胸口,故做不悅道:“說話客氣點!什麽偷雞摸狗的小偷本事?開瑣,可是一門非常需要技巧的專業知識。” 客途泄他的底道:“這小鬼從小被我師父罰關得多了,自然磨練出這套逃獄功夫。他從七歲開始,就學會自己開瑣活出去玩,直到有次師父想提前放他出去,逮著他人不在閉關洞,才知道這小鬼居然還有這種本事哩!” 小千哈哈大笑:“他被迫著之後,你師父可有好好教訓他一頓?讓他下次再也不敢。” “沒有。”小桂呵呵直笑:“師父反而找了他一個老朋友,來教我有關各種機關裝置,和更上層的開瑣技巧而已。” 小千懷疑道:“真的?大底下有這麽好說話的師父?”客途透露道:“等他學會那些本事之後,師父畫地為牢,放他在一個蒲團大小的圈子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讓這小鬼乖乖坐了七天監,那一回,是我有記憶以來,小鬼最為安份的七天。” “痛苦的七天!”小桂翻個白眼補充道:“師父讓我充份的明白了一個道理,就算我有本事開遍天下所有的瑣,對於那道無瑣之瑣,我卻一點也奈何不得。你絕對無法想像,對於一個正值活潑、好動,一秒鐘也閒不住的小孩面言,要他安安份份坐上七天,那裏也不能去,是多麽痛苦的下件事。” 小千拍案叫絕的大笑:“你師父果然厲害!以後你再也不敢作怪了吧?” 小桂眨眼道:“作怪還是難免的啦!只不過,我再也不會在接受處罰時搞鬼。” 客途呆笑介面:“從那一次之後,這小鬼的定力倒是進步不少。” “師父是恨鐵不成剛吶!” 小桂自嘲一番,徑自推門而入,小千大笑不已的將馬牽往廟後安置。 此廟雖小,卻仍勉強分為裏外二室,裏間,是一窄斗室,許是昔日廟公之睡房,如今空無一物。 外間,即是正殿所在,神像兩側,發黃的帷孤伶伶的被人留下,老舊的神案貼著牆靠著,案上除了和地面一樣,積著一層厚厚的灰,空無一物。 那些神像、香爐,甚至箋簡,大約在廟公離去時,也已被帶走了吧! 整座大殿上,除了那張神案,只因下幾把少了靠背、缺了腿的破爛本椅,若只是要借住地宿,這地方算是夠寬敞的啦! 打量過周邊環抱之後,客途和小桂合力拆了那幾把木椅,挂在大殿上生起火來。 小千提著鞍袋和墊褥進來,嘴裏嘀嘀咕咕道:“奶奶的!這廟的後面還真是荒涼,稱著那些比人還高的野草,顯得格外陰森,我總黨得這裏有點不是路數,夜裏咱們最好睡得警醒些。” 小桂上前接過他手中的東西,笑道:“有你這位專門捉妖拿鬼的小天師在,就算題在鬼窩裏,我可是一點也不用擔心。” “老實說……”小千伸出雙手在火在搓烤著,一邊咯咯失笑道:“自從在殷家匯和殷老哥那麽厲害的僵屍,有過交手經驗之後,尋常的一些小妖小怪,我還真是有點還不在眼裏。” 客途呵呵直笑:“我怎麽覺得,你的口氣裏,有那種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味道!” 小千扮個鬼臉,狹謔道:“啊哈!正是這種味兒.你可真是我的知音!” 小桂嗤笑嘲訕道:“原來,這世上喜歡臭屁的,不止我一個人嘛!” 小千在地舖上坐了下來,順便拍拍小桂肩頭:“兄弟,有個事實你最好早點認清,喜歡臭屁乃是世人共同的嗜好之一!” “扯蛋!” 小桂哇地一笑,順手用饅頭砸向小千,小千笑嘻嘻的反手接住啃了起來。 他們三人,有酒、有肉、有幹糧,還有暖烘烘的火堆可烤,一點都不覺得在這個荒山野廟裏過夜.有什麽可挑剔的。 騎了一下午的馬,三人著實覺得有些累了,吃飽喝足之後。裹著毛毯歇下,頭才剛沾到地舖,差不多立刻舒舒服服的尋夢去了。 夜裏風勢逐漸的加強。 蒼茫的夜空中,沈沈地彤雲在淒冷北風的吹趕下,相互的擠壓、湧蕩,那一彎稍細的新月,老早便失去了蹤影。 變天了! 氣溫降得極底。只怕,馬上又要下雪了呢! 這樣的天氣裏,若是露宿荒郊,怕不早就被呼呼的寒風,吹成了冰棒。 廟裏.三人偎著火堆睡得頗為香甜,甚至還有輕微的鼾聲傳出! 這麽冷的夜裏,能夠及時找到如此一處違風避雪的地方休息,就算在夢裏,恐怕眼前這三個臭屁塞仔也會為自己的幸運得意不已吧! 只是,稍早小千才提醒,這地方有點古怪,得睡得警醒些,怎麽本人這會兒卻睡得爛熟。 連平素最為謹慎的客途,竟也睡得如此之沈,豈非奇怪? 廟外的荒草,在漸強風勢的撥弄下,發出“沙沙”、“嘶嘶”聲音。 忽然,廟的四周響起陣陣“咕嚕”、“咕嚕”的奇怪聲響,像是有人正在倒著什麽液體似的。 廟裏的三人,居然毫無所覺,依然大夢黃粱。 憑他們三人的功力,被人摸進丈尋之內的範圍,不該尚未警覺。除非…… 他們著了道! 窗外,有火光一閃。 “呼!”地一聲,廟的四周竟著起火來了! 原本上了栓的廟門,忽然碰地一聲大開,冰冷的風挾著嗆鼻的濃煙捲入正殿。 “小桂,醒來!” 殷士民的喚聲剛鑽入小桂腦中,小桂已被冷風凍醒,濃烈的煙味嗆得他猛咳不停! 這小鬼直覺到出事了,猛地翻身而起,人也立刻變得清醒; 他立即發現,自己三人竟已身陷火海。 身旁,客途和小千卻仍在睡夢之中。 “快起來!” 他出指戳向二人穴道,以刺激昏睡中的二人。 這一把立刻見效,客途和小千應指彈跳而起。 “幹什麽?” “出了什麽事?” 不用小桂回答,他們二人已經看見燒得“辟啪”作響的熊熊大火;同時,也聞到濃煙中所夾雜的陣陣桐油氣味。 在風助火勢,與火上加油的雙重作用之下,不過片刻光景,小桂他們已被烈焰所困,進退無路。 三人被濃煙嗆得齊聲猛咳,小千出口成贓的咒罵連連! 客途應變迅速,指著屋頂道:“從上面走!” 他抓起一把拆剩的破椅子,猛朝屋頂砸出。 “嘩啦”一聲,屋瓦紛墜,一蓬篷密如流夫飛蝗的暗器,毫不停歇的射向小桂砸出的那張破椅。 小桂嗤聲道:“果然有陷阱!” 嗆咳聲中,客速趕重道:“對方顯然有備而來,否則,咱們豈會著了道尚不自知。” 小千狠聲道:“這樣就想困死咱們,對方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他急忙自乾坤袋中取出原砂筆,和一道空白黃符,當場龍飛鳳舞,喃喃有詞的劃起符咒。 畫妥黃符,他交待一聲:“緊跟著我!” 隨即,他執起黃符朝大火騰騰的門口處擲去,同時喝聲道:“滅!” 黃符遇火即燃,剎時成灰。 就在黃符化成灰燼的瞬間,門口的大火突然熄滅了。 三人不敢稍怠,立即掠出火窟。 他們不過剛沖出火場,那熄滅的大火竟又呼地烈焰騰空! “乖乖!”小桂噓聲道:“咱們差點成巴比塞了!” 忽然—— 有人驚叫道:“他們從正門前逃出來了!” 火光照耀下,無數的人影正朝他們這邊圍來。 小千喃喃道:“我們出來,你們就倒楣了!” 三人對望一眼,心意相通,閃身掠向數丈之外的空地,好整以暇等著陷害自己的人馬圍上來。 小桂大刺刺的環臂當胸,哼道:“哪個傢夥是帶頭的?給少爺我滾出來!” 一個人高馬大、紮頭巾、打綁腿、滿臉麻子的大漢,倒提著一隻虎頭棒走了出來。 客途以一貫的溫吞,呵呵笑道:“這麻子還真是聽話,叫他出來,他就出來了。” 小千嗤弄道:“可見是十足的奴才相,上不得大台盤的野果子。” 那麻子用虎頭棒一指,粗聲道:“小子們,你們的案子犯了,我紅蛇太歲徐標,今晚特地帶領兄弟們前來捉拿你們歸案!” 小桂瞟眼望向小千,小千不屑道:“紅蛇太歲?沒聽過這一號人物。” 這麻子身後,一個長得獐頭鼠目的瘦小漢子跳了出來.嘿然怪叫道:“咱們徐大哥是集宮鎮上的坐地大阿哥,你們小子膽敢無禮?” 小桂搖頭歎道:“這是什麽世代?連一個鳥不拉屎,兔子不做窩的憋腳鳥鎮,居然也有人關起門來稱弧道寡,坐地分髒。” 小千不可思議道:“最可笑的是,這種九流騷貨竟然也想打咱們的主意!” 麻膀大漢跳腳罵道:“臭小子,你們以為自己有什麽三頭六臂,上得了天嗎?竟敢如此口出狂言,侮辱本太歲,我要剝了你們再去領賞!” 客途目光一閃,呵呵低笑道:“好像有人要來插花了!” 果然,自紅蛇太歲等人左側的黑暗裏.鬼魅般飄出三條人影。 來人俱是三旬左右的精悍人物。 其中一名生著焦黃面孔,細眼濃眉,鷹鼻薄辱,滿臉冷厲很酷之氣的角色冷板板的開口道:“這三個小鬼,是我們嶗山三雄此次相中的目標,任何人別想打他們的主意。” 徐標聽見對方報出的名頭,臉色不由得大變,像是有些含糊呢! 小千訕笑道:“少爺只聽說過獵人旅裏,有一撥叫嶗山三凶的傢夥,至於嶗山三雄這名號,倒是從來不曾聽說過。” 嶗山三凶之一,一個臉孔黝黑,窄額消肋的人,走前二步,陰笑道:“宋小千,不用賣俏,等我們拎著你的狗頭領賞時,再叫你那老鬼師父來替你超渡吧!” 小千目光一寒,冷硬道:“你大概就是三凶之中的黑面鬼鈸史炎紹吧?少爺已替你查過生死薄了,你注定著不見明早的太陽。” 這時,徐標有些緊張道:“我說史爺,這三個小鬼是咱們集宮鎮的弟兄們綴上的,好歹,你們可得分點湯給咱們喝喝呀!” 三凶另一人,一個臉色蒼白,目光帶邪,卻滿面笑意,身穿文士裝扮的瘦高個,呵呵笑道:“徐老弟,你們待在這種窮鄉僻壤的鳥鎮上,難怪消息不夠靈通。你大概還知道,官府方面已經通告各州府行役,撤消對這三位小兄弟的通緝,還他們清白了!所以,官方再也沒什麽賞銀、花紅可以領取,你倒說說,你想憑哪一點分口湯喝呢?” “什麽?”徐標意外道:“官方不懸賞緝拿他們了!” 這文士依舊笑意漾然:“你還不帶著你那些酒羹飯袋滾蛋!或者,你是在等包大爺送諸位一程?” 徐標悚然大驚:“不!既然沒有懸賞可得,我們馬上就走!” 他猛揮手.帶著一干手下扶尾而逃.好不狼狽。 小桂鼓掌笑道:“這位包大爺可真成風,笑一笑就有人嚇得屁滾尿流哩!” 小千訕笑道:“不然,你以為人家笑面邪心的外號是怎麽來的?那個麻臉大歲如果敢再多放個屁,老命就得撂下了!” “他就這麽凶法?”小桂嘖嘖有聲道,“看來,有機會我可得學學人家嘍!” 客途溫和笑道:“三位凶爺,既然剛才這位包先生說,官府已經不捉拿我們。那麽,你們又來獵哪門子的人?” 笑面邪心拱手輕笑道:“客途老弟、這個你就有所不知啦,官府雖然撤銷對你們的通組和懸賞,但是人家事主可不想善罷於休吶!所以,人家又加了賞,只等著拿你們的腦袋去換呢!” 客途好奇道:“你認識我?” 笑面邪心呵呵輕笑;“三位老弟兄,你們難道不知道,自己先在赤潮招天兵修理大筏幫,後又壞了巴彤教的生意,更將人家一十二名高手悉數格殺這些事跡,已傳遍了江湖?如今,三位已在江湖上大大的露臉了,可謂是名震江湖吶!我包德川又豈能不識?” 小桂咧嘴一笑:“包老大,你漏說了一件事。” “哦?”包德川反問:“我漏說了何事?” 小桂黠笑道:“在幹掉巴彤教的高手之前,我們先擺乎了想拿我們吃飯傢夥換飯吃的江淮六煞。聽說,那六個人是你們的同行.你們大該認識吧?” 嶗山三凶顯然一震,神色微動。 最先發言那個黃臉酷漢,不通道:“江淮六然已先找上過你們?而你們居然無事?” 小桂瞪眼道:“誰說我們沒事?如果不是他們害我們帶了傷,三天後,和巴彤教那一戰也不用打得懲般辛苦了。” 黑面鬼鈸史炎紹冷笑道:“你以為我們會相信你說的話?” 小桂無所謂:“我管你信不信?少爺我只是告訴你,對那些老喜歡打我們腦袋主意的人,我們只用同樣的方法回敬他們。” “殺!” 率先扶殺動手的人,居然是笑面邪心包德川。 他抽冷子猝襲小挂,手中使的一柄巴掌寬的鋒利緬刀。 小桂偏身讓過對方刀勢,無奈歎道:“奇怪,你好像和緬刀特別有緣,上回那老鬼頭的一丈紅,可真叫我吃足了苦頭;這次,我可不算重蹈覆轍!” 他錯掌一揮,剎時片片掌影宛如利刃般飛削包德川,逼得對方險象環生,唯有回刀暫求自保。 小千和黑面鬼鈸史炎紹也在包德川動手之際,捉陣卯上。 史炎紹的兵器是兩面周沿鋒利的漆黑鐵鈸,小千手待三尺青鋒,施展的卻是金光劍法。他們二人接上手,不約而同,以快打快的搶攻起來,戰況格外激烈。 客途對那黃臉酷哥溫和一笑:“剩下只有我和你湊一對了!尚未請教高姓大名?” 黃面漢子平板道:“黃面喪神,秦飛虹!” 客途點點頭道:“要送人家的終,好歹得知道對方是誰。否則,人家做了鬼找來,自己卻搞不清楚怎麽回事,可不就遜斃了!” 秦飛虹冷嗤一聲,右袍猛揮,一抹流虹毒索般射向客途門面。 客途呵呵一笑:“好,袖中劍!” 他左手扣指一彈,穿雲指準確無比彈開秦飛虹的袖中劍,右手卻甩臂揮掌,一股呼嘯勁流直播秦飛虹胸前,逼得秦飛虹不得不閃身躲避。 客途踏步欺上,身若浮雲,掌似狂濤,甫接手便已占得失機。 他故意有感而發道:“秦凶爺,你的本事與那鬼叟比,可是差了一大截,他是由我負責打發上路的;你居然敢和我單挑,真是運氣可佳!” 秦飛虹當然知道自己今天挑錯主兒了,但是此刻,除了打起精神拼命,他還能如何? 小桂與笑面邪心包德川的過招,已開始出現一面倒的情況。 那處處受制,招招被動之人正是包德川。 小桂掌勢如刃,呵呵一笑:“難怪你們聽到江淮六煞授首,心理會不平衡。你們三個的本事,顯然比人家差上一把火!” 包德川哪有時間回話,他拋著汗,喘著氣,手中緬刀越舞越感沈重,心頭的感受就更加晦澀了。 小桂旋身閃退七尺,令包德川三招七式同時落空,而他稍退即進,語聲淡漠的宣告:“落魄!” 剎時,他有如一尊多臂魔神般,一揮掌,半空即已出現重重疊疊難以數清的如山掌形,咻咻銳嘯的湧罩包德川。 包德川驚叫一聲,手中緬刀護體環繞,揮斬出一圈圈的光環勉強檔開小桂這一波掌勢。但是,他人亦還震退七步,拿樁不穩。 小桂還不放鬆,跨步追上,雙掌一合倏分,片片掌形.如飛刃流炙般激射而出。 “絕命!” 隨著小桂口中叱出這冷煞的二字,包德川已然慘叫一聲,渾身如中利刃,猝然飄血,飛摔而出,手中緬刀有如斷線的風箏,呼地射向黑勃勃的斜坡之下,不見蹤影。 小桂斃敵之後,輕揮衣袖,前南自語道:“是他本事太差?還是這陣子在百梅穀休養,功力有點長進?這一戰,好像沒有預計中那麽辛苦。” 聳聳肩,他漫步蹬向小千和史炎紹動手之處。 小千並未祭起他的招魂鈴,只是光憑手中長劍,便已和黑面鬼鈸史炎紹戰得旗鼓相當。 小桂徒手收拾包德川,而且正朝自己這邊踱來,史炎紹當然全都清清楚楚。現在,他已不再懷疑小桂等人的確有收拾江淮六煞的本事。 只是,證實這件事實的代價,也許就是自己的老命呀!此刻,他內心忐忑萬分,眼前小千的利劍已逼得他無暇喘息、若再加上那個要命的小鬼,自己豈有絲毫生機可言? 史炎紹暗裏一咬牙,決定孤注一擲。 暴喝聲後,文炎紹騰身掠空,右手鈸猝然拋揚飛旋,淩空五尺,在急速的回轉中“嗚嗚”顫響斬向小千! 緊跟著,他的身軀隨著飛出的鐵鈸斜掠滾進,右手鈸舖地平掃,帶起飛沙殘雪猛砍小千腔骨。 小千呼地躍起,淩空翻滾,手中長劍點向急旋飛至的鐵鈸,身軀亦隨這一點之力,翻彈出七丈有餘,隨即,長劍突然脫手飛射液進的史炎紹。 史炎紹右鈸猝掃,磕飛來劍,旋身探臂,正擬接回左鈸,忽然,一道尺余長的金芒如流星曳空,悄然無息,倏閃即至。 史炎紹大驚之下,急忙縮臂,但是依然慢了一步。 那道金芒掠閃而過,他的左膀便和身子分家,灑著刺目血雨,飛墜落地。 “哇” 史炎紹慘叫不過剛出口,那道金芒猝彈折回,擦過他的頸脖,於是—— 史炎紹咧嘴慘號的腦袋,驀地彈飛入空,一股血柱隨即噴湧,無頭屍體砰然墜地! 小千右掌一攤,金錢劍有如乳燕歸巢,輕巧飛回他的掌中。 他收妥金錢劍,陣聲道:“不知死活的東西,連我師父都敢罵,真是嫌命太長!” 小桂收手拾起他的長劍,咯咯笑道:“你好陰險,那柄斬妖劍簡直比暗器還厲害。” 小千白眼道:“這不叫陰險,而是殲敵技巧!” 小桂遞過長劍,順口道:“這三個傢夥的本事,不怎麽樣嘛!” 小千還劍歸輔,點頭道:“嚴格來講,嶗山三凶的功力,大約和江淮六煞中的青竹絲、秀鷹二人不相上下,比起鬼叟百里常生略遜一籌。所以,他們和咱們玩一對一的遊戲,注定要吃大虧。” 小桂呵呵直笑:“難怪他們聽到江淮六煞玩完了的消息,臉色會變綠,寧願當那消息是假的。” 小千嗤笑道:“幹他們這一行,不先摸清楚行情就上交,簡直是拿著名帖硬往鬼門關裏湊熱鬧。”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桂裝模作樣的豎掌笑道:“這三位施主真是太想不開了!” 他們二人相視而笑,舉步走向最後的鬥場。 黃面喪神秦飛虹的袖中劍固然厲害,但是在客途剛猛有勁的撥雲掌之下,幾乎無法發揮攻勢。 加上客途一手神出鬼沒的穿雲指,早已將秦飛虹遲得險象環生。 客途手下不停,提高嗓子問道:“我們三個向來心狠手辣,不像你這麽慈悲為懷,捨不得殺人。” 小千畫清界線道:“小鬼,酷殺嗜血的人是你,別算上我一份,我可是為了維護師門名譽,迫於無奈才殺人。” 秦飛虹面頰抽按,嘶聲狂吼:“可恨呀!你們這二個滿手血腥的小殺胚!” 小桂故作驚訝道:“怎麽?只許你們借人家腦袋來用,卻不准人家為生存而努力?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客途振臂揮掌,震得秦飛虹劍招散亂,呵呵笑道:“秦大爺,難得你有心為死者抱不平。不過,我勸你還是省點力,多為自己操心吧!” 秦飛虹袖中劍若隱若現飛快的刺射著,但是,不論他如何努力,所有的攻勢都在夠上位置之前,即被客途反震出去。 這時,烈焰中的小廟終於轟隆一聲,火星四濺,俱化飛灰。 火光一亮之後,漸轉微弱,四周現見黑暗。 半空之中,雪花那麽輕飄的、軟綿綿的飄落下來…… 客途忽然道:“長夜未央,淒淒飄雪;今夜糾葛,亦該結束了吧!” 不待秦飛虹答話,客途沈喝一聲,直路中宮,雙掌翻拋。 剎時,狂勁的掌風宛如來自灣口的風濤,例例呼嘯,沈猛雄渾.尚且帶著奇大的迴旋之力,狂颶般刮向秦飛虹。 秦飛虹瞼色大變,左右連閃,吃力退避。 客途如影隨形,雙掌再拋! 呼嘯的掌風卷向汗出如漿的秦飛虹,終於—— 在迴旋掌勁的交互推扯之下,秦飛虹站立不穩的跟著打轉。 客途右掌直豎如刀,倏推即回。 “啊……”秦飛虹大叫一聲,如中鐵錘般倒翻摔出,碰然著地,滾出丈尋開外,俯趴向下,微微地抽搐著。 小千瞄眼道:“他還沒斷氣。” 客途搖搖頭:“我沒要他的命,不過,傷得他夠嗆,他要完全恢復,最少得休養半年以上。” 小千皺眉道:“這種人,他不會感激你饒他一命的,將來只怕他仍會設法報複。” 客途淡然一笑:“等他報複時再說吧!我師父交待過,得饒人處且饒人。” 小千仍是不以為然:“饒人也得者是四種人.可不可饒呀?這種人你現在饒他,將來他明著對付不了你,就會跟你玩陰的。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人家怎麽坑死你,你都不知道哩!” 小桂著打圓場:“算了,反正饒都饒了,總不好再補他一掌吧!將來的事,將來再應付了,若真的這樣被坑,也算是老天無眼。” 小千無奈道:“只好這樣子啦!” 三人回頭望著已經完全傾頹的小廟,相視苦笑。 馬匹已在起火前,被徐標的人牽走,除了重要的隨身之物和財錢,其他東西俱已埋葬於火窟之中。 此處,再無流連的必要,三人只得徒步上路。 他們心裏暗自希望,眼前這場雪,可別越下越大才好。 頂著風雪上路,滋味可真不好受。 還好,東方已有些泛白。 天,就快亮了! 白天,總是比較容易帶給人希望,讓人的心情比較容易愉快起來。 小千提起,不知自己等人是如何著了道而無所覺。 客途推測道:“大概是集官鎮那標鳥人,在認出咱們之後,趁咱們喝酒時,在裏面下了藥。否則,咱們怎可能懲地好睡,都快變成烤肉了,猶不自知。” 小千不解道:“既然同樣被下藥,小鬼為什麽能即時醒來?” 小桂固然自得道:“因為我是福大命大的貴人,所以水火不犯,百毒不侵。” “聽你在放屁!”小千反嘲嗤笑道:“這種美麗的謊言,你在我面前隨便說說也就算了。可是,客途人都在這兒,你盡然當著自己師兄面前鬼扯,你這小鬼眼裏還有沒有這個師兄的存在?” 客途噗嗤失笑:“小老千,你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竟然,連不說話的我都能被你利用。” 小桂嘿嘿一笑:“小老千,你這招無路用啦!從小到大,師兄不知聽我這小鬼胡扯了多少,他還不是依然風吹土地廟,老神在在。他的存在與否,永遠不會是我們倆之間的問題。” “這麽說……”小千故意使壞道:“如果我想離間你們師兄弟倆的感情,可得換換花樣才行嘍?” 小桂狡黠直眨眼:“盡管換,不用客氣。雖然人性通常經不起考驗,不過我一直很想證明,終究有人是例外。” 小千故作噗嗤道:“你們二人非比尋常的感情,實在很容易令人感到嫉妒也!” 客途溫吞吞一笑:“我和小鬼的底清算什麽?依我看,我們三個人之間複雜的三角關系,才會惹人吃醋,招人閒話哩!” “什麽話嘛!”小千大笑著,一拳飛捶過去;“看你坐得副老實樣,其實為老不尊,最不正經的,正是你這號賊人。” 小桂裝模作樣的歎道。“唉……終於有人說我的心聲了!終於有人瞭解,我有一個專門份豬吃老虎的師兄!” 客途好脾氣的呵笑道:“老實人總是容易被污蔑,被陷害;我已經習慣了。所以,話就隨便你們說吧!我無所謂的啦!” 小桂和小千雙雙翻了翻白眼,做出一副只有天知道的表情。 小千言歸正傳道:“小鬼,你還沒有說明,你為什麽會那麽清醒?” 小桂嘻嘻賊笑;“我剛剛不是說了,我這個人福大命大!” 小千瞪眼道:“你少掰了,還在胡扯!” 客途呵呵笑道:“其實,小鬼他不是胡扯,他這麽說,乃是有原因的。” “什麽原因?”這下,小千可好奇的不得了。 客途笑道:“你難道忘了,這小鬼小時候中過奇毒,差點沒命。如果不是命大,豈會到了鬼門關口,偏又活了回來!” “那怎能叫命大?”小千呵訕笑:“那根本是禍害遺千年!” 客途笑著接道:“命大也罷,禍害也罷,反正他是該死未死,因禍得福。聽江爺爺說,當時小鬼身上的毒性,已經侵入他的骨髓,但是由於他先前服用的靈藥,中和了某部份毒性,所以侵入他骨髓之毒,非但沒有要了他的小命,反而使他的體質產生變化,具有自然抗毒的功能。待江爺爺徹底清除他所中之毒以後,發現這小鬼的血液,居然有解毒的效用,還可以用來當藥引,配製特殊的解毒丹。” 小千聽得瞪大了眼,怔然道:“有這種事?那他不就成了名符其實的怪胎?” 小桂咯咯直笑:“所以我說我福大命大,百毒不侵,不是騙你的吧!照我推測,集宮鎮那個花花太歲給咱們下的,應該只是某種強烈的蒙汗藥,而不是毒,所以我的身體才沒有特別的抗毒反應。只是,那蒙汗藥雖然能夠讓我比較好睡,卻還不至於使我昏迷不醒,所以當殷老哥撞開了門,我馬上就被凍醒了!” “殷老哥又來了?”客途和小千不約而同的問著。 小桂點點頭:“他沒現身,不過,我感應到他在叫我的聲音。” “感應?”客途不解的燒著後腦,問道:“那是什麽樣的感覺?” 小千呵笑著代為回答:“就像有人在對你做千里傳音一樣,不過你不是用耳朵聽到,而是直接在腦子裏接收到對方傳達的訊息。” “沒錯,正是如此。”小桂奇怪道:“你怎麽知道得這樣清楚?” 小千撇撇嘴,訕笑道:“你忘了我是幹哪一行的?對於這種第六感的接觸,經驗可多著呢!” 雖然是個風雪交加的清晨,但是三人一路上說笑笑,胡扯八道,心是噗呼呼的熨貼極了,連帶身外的世界,好像都變得不再那麽寒冷…… 雪,下了又停。 在這惡劣的天氣裏,一路西行的小桂他們只得配合著天老爺忽好忽壞的心情,沿途走走停停。 三日後,他們總算渡過了江口,進入西湖地面。 今兒個一大早,趁著天氣晴朗,三人騎新購的健馬,離開耽擱數日的得陽城。 過午時分,他們三人已可望見綿延灰蒼,起伏如波的層層山巒。 火山之前,三人尋著一間野舖,吃飽喝足,順便向掌櫃打聽進山路途。 老闆熱心道:“從這裏繞著山麓往前走,大概頓飯的光景,可以看見一處雙叉路口。往前,那是朝九嶺山方向去的;往西,則是進入幕阜山的群山區了。” 打完賞,謝過了掌櫃,三人帶著足夠的幹糧和食物上路。這一回,他們可學乖了,掌櫃的在打包東西時,三人瞪大了眼賴在一旁監督,以免又被摘鬼。 這條懶蛇一般的上山道路,起伏崎嶇,本就不易於行;此時,雪剛化開,路面上雪泥混融,一片濕滑稀軟,馬兒走在上面,時而顛簸歪斜,頗有失蹄摔跌的危險。 因此,三人不得不小心翼翼,且又緩慢異常的辛苦行進。 等到三人來到野舖掌櫃所說的雙叉路口時,已是又見黃昏。 三人下馬休息,山裏雖是冷峭,不過他們的額頭全都留著汗,足見這段路不好走吶! 客途打趣道:“真沒想到,那個野舖老闆的頓飯光景。竟然足足走了咱們兩個多時辰。他吃這一頓飯,未免也太過於細嚼慢咽了!” 小桂嘀嘀咕咕道:“早知道是這樣,咱們還不如把馬送給那掌櫃的。靠咱們兩條腿上路,包管比眼前這些四條腿利落的多。” 小千搓著凍紅的雙手,呵著白氣道:“眼前又將是長夜漫漫,而我只希望能有一間小小的房間,哪怕是簡陋得一塌糊塗,只要足以擋擋這種透骨寒,讓咱們安歇一宿,我就心滿意足矣!” 小桂望望天色,又瞄向茫茫前途,遺憾的搖頭道:“依我看,只怕閣下小小的心願,注定要落空。” “我想也是。”小千不帶希望道:“如何,咱們還要繼續趕路嗎?或者,我們乾脆回轉先前那間野錦去算了!等明天天亮,咱們將馬匹留下,再徒步上路,肯定比現在走得快多。” 小桂哇哇叫道:“好不容易才走到這裏,又要回去?你是不是有病?這種事我可不幹!” 客途忽然“噓”地豎指噤聲,隨即,屏氣凝神似在傾聽什麽。 有頃客途道:“往南裏許之處,有人正在格鬥。” 小千咋舌道:“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裏許之外的聲音,你都聽得見?太誇張了吧!” 小桂嗤笑道:“這許算什麽,也不過才六十來丈距離而且,師兄天耳捕音的功夫,順風時.足可聽出五裏開外的動靜哩!” 他頓了頓,又加上一句:“這項偷聽的本事,我始終練不贏他。” “什麽叫偷聽?”客途敲他一記爆栗子,嘿然道:“叫你用心練功,你不練,還故意找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籍口來偷懶。師父說,你是欠揍!” 擡出師父說,小桂吃了癟只得自認倒楣。因為,水千月深知這小鬼皮懶的個性,除非是小桂自己有興趣的本事,否則誰都很難還他用功。至於客途,只要師父說什麽,使老老實實練到熟練為止,絕對不會打些折扣、投點機。 因此,水千月特別交待,小桂練功偷懶時,客途可以代師處分,敲這小鬼腦袋。 當然,平素練功,客途倒不會真的對小桂施以嚴厲體罰。只是這回,小桂賣錯了俏皮,客途自是樂得這著機會稍為修理他一下。 小桂抱著腦袋,咕咕噥噥直罵客途沒良心。 客途懶得理他,轉向小千道:“咱們最好快點過去看看,依我剛才聽到的,人少的那一方顯然有人吃了大虧。” 小千猶豫道:“有必要意這麻煩嗎?咱們要去九宮山。乃是西行向幕阜山的方向,好像……不太順路哦?” 這時,南行那條路的方向,忽而響起地動山搖的爆炸聲。震得林身驚飛,樹梢上積雪噗噗落地。 小桂忘情叫道:“哇哇!好像挺熱鬧的,若不過去看看,我一定會被好奇心憋死。” 小千無奈的攤拿一笑:“既然你們都想去,那就去吧!” 三人抄紮一番,留下馬匹,足不點地地朝爆炸聲起處掠去。 |
第十六章 火爆辣子
他們才剛轉過一處山坳,就看見一支上繡著猙獰鬼面的三角黑旗,插在路旁枯枝樹上。 “亡魂旗!”小千哈哈一笑:“咱們和巴彤教可真有緣。” 客途呵呵笑道:“反正他們早已認定咱們為不解的死仇,多攪和一次或是少攪和一次,已無差別。我也決定打算和他們交往到底。所以,咱們這回可真是來得對極了!” 三人轉過山坳,山道上,四名功力不差的巴彤教蒙面殺手,正圍攻著一老一少兩名乞丐。 地上,尚有二具焦黑身殘,面目全非的黑衣屍體,顯然正是造才那陣破爆聲的傑作。 受困中的老乞丐,年逾六旬,滿頭白發,披散有如瘋子,長得乾瘦瘦小,一個紅通通的酒槽鼻,卻格外醒目。 他確是衣衫褸襤,但肩頭斜背著一個色澤鮮艷的黃綾包袱,甚是扎眼。他的武器是一根拇指粗細,通體血紅的奇異打狗棒,而他左手卻掄著個足有尺餘長的偌大黑色葫蘆,看那沈沈的模樣,這酒葫蘆該是生鐵所鑄的沈結傢夥。 老乞丐已中數處刀傷,胸腹、腰助和左腿,血跡殷然,隨著他拒敵時飛掠挪移,猶有滴滴灑於地。 此時,老乞丐力拼兩名蒙面殺手,猶耍分心兼顧一旁的小乞丐安危,因此戰況吃緊,逐漸力有不念。 那一名小乞丐年十五、六歲,長得眉清目秀,眼神黠靈,他手中所持打狗棒與老乞丐的樣式相當,只是色澤黝黑。 這名小乞丐也和老乞丐一樣,扛著一隻包袱,只不過這包袱卻是麻布制的。 與他動手的二名巴彤教殺手,根本不在乎對方是個小孩,下手狠辣,像是要將他生撕活裂一般,逼得小乞丐幾乎無力招架,情況發發可危。 小千瞥眼之下,怔然嚎叫:“那是丐幫長治壺中仙賈太平,和他的徒孫火爆辣子冷若冰。 “不管他們是誰……”小桂宛若天馬逸空,騰身飛掠過:“咱們再不出手,就會遲了!”客途幾乎與他同時晃身而動,人尚在空中,已然猛地揮掌,以剛勁的掌風硬撞向正與老乞丐動手的二人。 巴彤教殺手驟覺有外敵架梁,一人即時撤招回攔客途,但是另一人招式已老,不及變易,只有咬緊牙關,加快手中長劍攻勢,刺向老乞丐心窩。 老乞丐嘿然怪笑,極力閃身橫移、打狗棒掃出一片光影,揮截來劍.左手鐵葫蘆由下而上反拍飛揚,砸向對方面門。雙方接觸,只是電光石火的瞬間—— 老乞丐打狗棒揮截落空,但是那柄刺向他心窩的長劍,卻即時被客途的掌勁震偏,“噗”地一聲,刺入他左腹透體而出。 然而老乞丐的鐵葫蘆亦在長劍入體的同時,不分先後,砸中蒙面殺手,將對方的腦袋砸成一團爛柿子。 老乞丐痛得兩腿一軟,坐倒於地。此時,客途已代他接下另一名巴彤教殺手,剎時殺作一堆。 老乞丐掙紮欲起,卻被隨後而至的小千一把接住。 “別動!”小千出聲道:“你的徒孫有人照應,不會有事。倒是你自己傷得不輕,若再亂動出了岔,老命可就不容易保住哦!” 老乞丐聞言,定心望去,果見自己的寶貝徒孫在小桂的助陣下,已無性命之憂。 小桂甫入戰圈,即已接下大部份攻勢,令那小乞丐得以喘息一番。 與巴彤教殺手交手之後,小桂便已察覺二名殺手功力一強一弱。功力弱者,手中所用是巴彤教僅用的弧型彎刀,小桂判斷地應是所謂的銀牌殺手。 至於那功力較強的殺手,他所用兵刃竟是長劍,而且功力猶在昔日與自己交過手的金牌殺手之上,此點頗令小桂訝異。 身形飛閃之中,小桂呵呵笑問:“喂!使劍的老兄,你是哪一級的殺手?為什麽不用刀,卻用長劍呢?” 蒙面殺手冷嗤道:“想知道,就去問閻王爺吧!” 小桂故作不悅道:“你們這些巴彤教的兔崽子,怎麽說話全是同一個調調?讓人聽了,實在非常不爽。” 蒙面殺手手中長劍宛若狂瀑飛濤,前斬後截,語聲進自唇隙道:“何方小子,竟敢故意破壞本教之事?分明是自尋死路,猶在賣弄什麽口舌?” 小桂見對方居然還不知道自己是誰,簡直好氣又好笑。 他身形倏地乍落,有如遊魚戲波,讓過對方一輪猛攻之後,嘖聲笑道:“***,巴彤教讓你們出來混時,居然沒有告訴你們少爺是誰?你們也敢在我面前玩劍.真是混帳透頂!” 小桂猝然旋身,讓過銀牌殺手,叫道:“小花子,那個笨蛋你先照著點,我要和這位使劍的凶爺處理些私事!” “沒問題。”小乞丐嘿然笑道:“這種小角色我都能應付,你安心辦你的事去。” 這小叫花子打狗棒倏然揮展,果真逼得銀牌殺手有些左支右拙。 小桂雙掌齊崩,化圈猝劈,硬將對手逼退三尺。他人如一抹輕煙,溜上半空,口中叫道:“劍來也!” 小千早等著他的招呼,呵呵一笑,右手比劃,喝聲:“去!” 他背於身後的長劍,自動離鞘,咻然射向高空,宜入小桂等待的掌中 持劍的蒙面殺手悚然驚悟:“是你,笑月修羅君小桂!” 小桂一領長劍正行飛撲,聞言身影微頓,竟似一片浮雲般,停於空中,嘿然笑道:“你剛才叫我什麽?笑月修羅?這是難替我取的?和我師兄說的,真是不謀而合哩!” 巴彤教的殺手見他居然能夠飄浮在空中,而且還有辦法開口說話,全被他嚇住了。 在這些殺手們的想象中,一個人能將經動身法練至如此火候,動力豈非已達超凡入聖之境? 而眼前的小鬼,明明不過是個十六、七歲大的半大孩子,怎麽可能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功力和本事? 當然,他們並不知道,小桂有的本事之中,就屬輕功最佳;而水千月所傳的輕功心法,又是極為特殊的一門功夫,除了客途對小桂能夠停身空中輕松談話,不感意外,就是連小千和那大叫花,也都目瞪口呆的望著空中的小桂出神。 所有的打鬥,自然也都住手。 小桂索性在空中盤膝坐定,呵呵直笑:“你們給我取了個修羅的外號,有沒有也幫我師兄挑個響亮的名頭?如果沒有,我告訴你們,他是不動明王水客途!他這個水,可不是用便叫的,是跟著我師父姓的哦!” 客途環目四顧,招手道:“小鬼,你下來吧!你已經把所有的人全嚇呆了!” 巴彤教殺手機伶伶一閃,持劍的二人對望一眼,打個手勢,與另一名手下扶起地面上同伴的屍體,匆匆掠向山道彼端,剎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又走了!”小桂飄然落地,攢起眉頭道:“巴彤教又走了!上回他們退走之後,派了八名殺手追來,裏面有一半是金牌級的殺手。這一次,他們如果眷上重來,不知道又會出動多少人手?” 客途深思道:“剛才用劍的殺手,功力又比上回的金牌殺手高明許多,顯然他們組織之中的能手,不止小千所說只有分三級,咱們往後可真的得多加小心才行。” 小千回過神來,哇啦叫道:“小鬼,你剛才那招是怎麽練的?大驚人了吧!” 小桂尚未答話,地面上,老叫花子壺中仙已沙啞的咳笑道:“沒想到,我老叫花子居然有幸見識到,昔日武林狀元的獨門奇學——天外飛仙輕身術,我老叫花子這輩子,其是活得值得了!呵呵……” 小乞丐冷若冰看到自己師公身上,竟還插著一輛長劍,大驚失色的撲身叫道:“師公,你傷得要不要緊?” 小桂蹲身檢視道:“本來有些要緊,不過小老千用金針帶他止血,暫時不會有問題。等我替他把劍拔了,再止血上藥療傷以後,他就更安全無慮了。” 火爆辣子冷若冰扯著他衣袖,急迫:“那你就快點動手,替我師公療傷呀!” 小桂攤手道:“療傷也得有地方嘛!總不能就在這荒山雪地上動手吧?再說,眼前已經天黑了,沒有燈火,我因看得清病人的傷勢?你當我是孫悟空,有一雙大眼金睛吶!” “地方?”冷若冰想了想,忙不叠道:“前面不遠,就有個山洞,那種地方行不行?” 小桂點點頭道:“只要裏面不潮濕寒冷,勉強湊和著過一夜,應該是沒問題。” “那還等什麽?”冷若冰催道:“快抱起我師公,跟我走呀!” “嘿!”小桂好整以暇的環臂笑道:“你這小子年紀不大,口氣卻不小哩!” 小千瞄眼道:“兄弟,不用奇怪,因為人家是堂堂的丐幫少幫主,平時差譴慣了幫中弟子,口氣自然和咱們是不一樣嘍!” “喲……”小桂和客途對瞄一眼,呵呵直笑:“少幫主也!好成風的身份哩!” 冷若冰嘴一偏,委曲道:“你們不要這樣子嘛!幹啥故意把我說得很勢利的樣子?我只是心急師公他老人家的傷,所以說話口氣比較急一點而已嘛!” 賈太平虛弱笑道:“小辣子,你甭操心,師公今天可是遇上貴人了,這條命丟不了的。” 小桂狹謔笑道:“看在你這個小辣子,還懂得仟悔的份上,少爺就不和你計較大多。現在,過去背起你師公,帶我們去那個山洞。” 小辣子作辣道:“可是……那劍,還在師公體內,如果搬動他……” “這容易。”小桂打岔道:“把劍拔掉不就成了嘛!” 說著,不待小辣子冷若冰有所反應,小桂果真探手,據地拔出刺穿賈太平腹部的長劍。 他右手抽劍,左手同時出指如風,連點賈太平數處穴道,長劍雖起,卻未引起出血。 小辣子早已嚇得瞪大了眼,以手撫唇,勉強喳住一聲驚叫。 小千拍拍他肩頭,笑道:“現在你知道,為什麽我敢動那柄劍了吧!因為我沒有把握,動作能像小鬼這般利落,不再引起任何大出血。” 小辣子驚魂肯定,吶吶道:“可是,我師公為什麽昏過去了?” 客途笑道:“因為,小鬼剛才順便點了他的黑甜穴。如此,你師公在我們移動他時,比較不會感覺到痛苦或不舒服。” 小桂擺譜道:“劍拔掉了.可以背人上路了吧!” 這小鬼是故意在整這位身份尊貴的丐幫少幫主。 難得的是,小辣子果然聽話的俯身,將賈太平扶背上肩,一點也沒有心不甘、情不顧的驕縱之態。 只不過,賈太平的身材雖已算得上是瘦小,但是,年幼的小辣子,身形卻更纖小,這背上背個人的模樣,活脫像是戴了龍眼亮的小蒼蠅,站都快站不穩了,哪還能順順當當的上路? 小桂和小千二人看得笑彎了腰,客途實在看不過去,上前接過貿太平,搖頭直笑! 小辣子漲紅著瞼,嘟著嘴,半天不吭聲。 最後,他終於忍不住,沒好氣逼:“笑夠了沒?不怕笑得抽筋呀!” 小桂好玩的拍拍他的頭:“別生氣,跟你開玩笑的。誰叫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丐帝大少爺,我只想試試,你這在少爺放不放得下自己的身段!” 小辣子不樂氣道:“可是你自己還不是開口閉口就少爺少爺的鬼叫,你幾時放下那身段?” 小桂呵呵笑道:“對付敵人和仇人,說話的口氣當然是越大超唬人啦!最好是說得對方不敢動手,轉身就溜。這樣子豈不省下不少麻煩。” 小辣子不以為然的白眼道:“反正都是你的話,說的可比唱的好聽!” 客途呵呵一笑提醒二人還有病人等著治傷,這才打聽斷二人的鬥嘴。 小千回頭去將馬匹李帶過來,一行人在小辣子的帶領下,如一處嶺脊行去。 他們爬上一條斜陡的樵道,已可看見在峭聳的山壁中間,有一個離地約摸兩丈高下的洞口。 洞口外,條條糾纏的垂生藤蔓,在這個時節早已枯乾。洞口的左下方,生長著一小片常青的黑松林,松林的枝椏上,還殘存著積雪和尚未融化的串串冰花。 小桂仰望著洞口道:“這個山洞的位置不錯,只是,不熟悉的人,要找這地方也怕不十分容易。” 小辣子點頭道:“稍早,師公才帶我來這裏休息。這山路他常走,所以知道這麽一個地方。山洞裏面十分乾爽,地上還留著前人舖的乾草,若是碰上下雪的時候在裏面再燒堆柴火,也對得上挺高級的享受了。” 小千取出身上的物件,拍著馬臀,將三匹馬兒趕入那片松林之內。 小桂幫著接過小千手上所提的皮囊和水袋,扛上肩,招呼道:“上去吧!” 未見他弓身作勢,他只是深吸口氣,身子已如被掠過的山風吹起一般.毫無重量似的飄入洞口。 小千禁不住要歎服;“的確是有夠帥的輕功。” 客途呵呵一笑,背著壺中仙賈太平的身軀便在笑聲中,如幽靈般浮起,飄飄然落進山洞裏面。 “這個也不差!”小辣子喃喃自語道:“他們明明也不過是個人嘛!這本事卻是怎練出來的?” 小千呵呵笑道:“師父不同、法門不同,自然教出來的徒弟,程度也不同。” 他輕松騰身,掠入洞中。 小辣子猶自咕吃道:“就算程度再不同。差不多的年紀,動力也不該差那麽多吧!” 他自顧自的嘀咕完,猶自撇瞥嘴,皺皺鼻,朝洞口那方扮個鬼臉,顯然是挺不服氣。不過,他那模樣刁鑽之中,卻滿滿是一到天真未泯的嬌憨之態。 扮完鬼臉這位小幫主猛地吸氣.弓身,用力跺足,人如鏢槍般射入洞。 比起小桂和客途入洞的輕松姿態,這顆小辣子的本事果然是差了許多,難怪他會這麽不平衡。 洞裏,乾柴已經堆起,小辣子手腳利落的打著火石,用稭草引著了火;火光一映,洞裏的感覺頓時溫噗起來。 小桂取出皮囊裏的瓶瓶罐罐,再以水袋中的清水為賈太平洗淨傷口,上藥包紮,動作流暢得就好像他每天都在做這種為人療傷的工作一般。 小辣子在旁還得忍不住要問;“你該不會是專業的醫生吧?” “我是天才!”小桂淨過手,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囂張之態:“天才做什麽都是非常專業的。” 小千嗤笑一聲,將這位天才變成良醫的前因後果,毫無保留的泄露出來。 小辣子聽完笑得直打跌,哄笑道:“原來此乃無關無份與否,而是面子問題。” 小桂無奈的直眨眼:“男人嘛!星子可以不要,面子卻不能不盡,這是形像問題。” 說完這話,他三人再度哄笑不休。賈太平已在火旁,安安穩穩的沈睡著。 醒著四個人,都是年紀相當的半大孩子,很容易打成一片,天南地北的胡扯開來。 小桂他們三人很快就發現,小辣子的脾氣更是比較急燥,但是卻坦率得可愛,個性茗不矯情作假。 他雖是貴為丐幫少帶主的身份,卻因為長年跟隨賈太平四處巡佳丐幫基業,混跡江湖時日不短,因此倒沒太大的驕貴氣息,反而染上不少壺中仙遊戲風塵、裝瘋賣假的老油子習性。 四人越談越投機,小千解開另一具皮囊,取出在野錦打包來的食物,四人分享起來。 小辣子接過小酒壺綴了一口,卻忽然“噗……”他將滿口的酒噴了出來。 小桂奇怪道:“有毒嗎?我不覺得哩!:小辣子砸嘴道:“天爺,這種酒也是人喝的嗎?” 客途捉狹笑道:“剛剛我們三人都喝了,你說我們是不是人?” 小辣子狡黠道:“啊哈!你這個人很壞哦!明明長得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怎麽可以一針見血的扇動人心?” 客途眨眨眼,無事道:“因為我太老實了,所以總是實話實說而已。至於別人是否願意被扇動.那是他們自由的意願,實在與我無關呀!” 小千哈哈大笑:“你好陰險哦!” 小桂嘿嘿怪笑道:“我個人決定被扇動了!小辣子,你最好解釋一下,剛才那句話的意思,否則……”他“喀啦”有聲的扳響指關節,威脅道:“別怪我手下無情!” 小辣子擺擺手,嗤聲笑道:“少來這一套,少爺如果沒有三分三,豈敢上梁山。不過……” 隨即,他表情一變,眼珠子骨碌碌直轉,用一種含有陰謀的口氣道:“既然要幹壞事,大家可得同流合污,才不會泄底。你們更不能出賣我哦!” 三人被他逗得好奇心起,滿口答應,直道:“沒問題!” 於是,小辣子探頭探腦看著賈太平,確定賈太平睡得挺實,方始小心翼翼提過那個黑沈沈的鐵葫蘆,交給三人,笑道:“喝喝看,讓你們明白一下,什麽樣的酒,才是上等人喝的!” 小桂接過葫蘆,在手中掂了掂,咋舌道:“乖乖!這鐵葫蘆好重,少說三、四十斤。” 他撥開鐵葫蘆的塞口,頓時,一陣濃鬱的酒香立即飄散開來。 小千忍不住贊聲:“好酒!光聞著香味,就知道這酒有多醇。” 小桂抓著葫蘆,仰吸一口,登時,砸嘴連贊好酒,醇香濃鬱,清涼甘爽,回味悠長,果然是一等好酒。” 小辣子嘿笑道:“老實告訴你們吧!我師公這葫蘆裏裝的,還是天下有名的滬州老窖特曲,也就是酒中珍品滬香是也!” 小千和客途見了小桂那讒相,早也迫不及待的接過葫蘆,仔細品味。 小千回味無窮道:“妙呀!早就聽說壺中仙非但善飲,更重好酒。今日一嘗,果不其然。” 客途仔細品嘗道:“的確是好酒,這酒飲後回味尤香,有一種類似蘋果的香氣,令人喝過更覺心曠神怡。” 小辣子接過葫蘆,大吸一口,哈著酒氣陶醉道:“濃香、醇和、味甜、回味長,正是此酒的四大特色。現在你們沒話說了吧!” 三人直叫沒話說,小辣子卻已將葫蘆塞妥,放回賈太平身邊。 小桂意猶未盡道:“小辣子.先別急著收嘛!好酒理當好好分享才對呀!” “不行!”小辣子皺著鼻子道:“這面是師公特地跑到沙州城治來的,他自己都寶貝得不得了,喝得極省,咱們若是偷喝大多,讓他察覺到了,他可是會揍爛我的屁股。這種事開不得玩笑!” 小桂嘖弄道:“不過就是酒嘛!酒就是拿來喝的嘛!哪值得把它當世寶一樣?等你師公醒了,我倒要想個法子.讓他心甘情願把那壺酒送給我才行。” 小辣子咯咯笑道:“我先預祝你成功,到時候你可別合不得分我一杯飲。” “沒問題。”小桂打著包票:“這事包在我身上,你們等著喝酒就成了!” 隔天,小桂等人利用枯藤軟枝,編就一張軟兜雪撬,將依然昏睡中的賈太平,安穩的置於其上,用馬拖著,送往九嶺山下的百榮鎮。 百榮鎮,地方不大,卻因位於山腳要地,往來人潮不斷,是以小鎮甚是興隆。鎮上,三街六市俱全,茶樓酒肆齊備,樸實中略帶點浮華的氣息。 丐幫在此,應其所需,設有一處不算太大的堂口。 堂口所在,座落於歷歷的南大街尾,是一幢老舊寬敞的磚瓦房舍。 小桂等人抵達這處堂口時,已是掌燈時分。 小鎮上的人家,屋頂已歷出縷縷炊煙,昏黃的燈火逐一點亮了起來,酒樓茶館又是上市的熱鬧時分。因此,丐幫弟子除了少數幾人留守堂口之外,該要飯的都已經出去要飯。 當這些留守堂口的丐幫弟子,乍見日前方才巡視過該地的少幫主去而複返,正感驚訝!忽又瞧見,幫中地位僅次於幫主的重要長老人物,竟是被擺平著送回來,當下雞飛狗跳的差人前去通知此堂口舵主。 一方面,小辣子鎮定又老練的指揮人手,將賈太平小心翼翼的移往堂內靜室休息。 待此堂舵主陸上一龍洗振綱得訊,匆匆趕回時。小桂早已差人到酒樓叫來滿桌盛宴,和小辣子等人以及留守的丐幫弟子,高高興興的吃喝起來。 小辣子為洗振綱和小桂等人引見,並說明他們三人解救自己和賈太平的經過之後,洗振綱滿面恭謹的稱謝不已。 小桂不以為然的擺擺手,卻滿心好奇的反問:“洗舵主,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不知道方不方便?” 洗振綱正色道:“三位小兄弟既是本幫少幫主及賈長老的救命恩人,亦就是丐幫的恩人。君小兄弟,你有什麽問題.盡管直言便是.本舵主定然知無本言,言無不盡。” 小桂呵呵直笑:“我的問題沒那麽嚴肅啦!我只是發現,你身上也背著一個藍色的包袱,式樣和小辣子還有賈長老身上所背包袱完全一樣,只是顏色不同,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花巧名堂?” “你是問這個?”顯然,這個問題不是洗振綱所意料的。 客途卻哈哈一笑:“我才在猜,你這小鬼要到什麽時候,才會問起?我以為你還沒注意到這個小細節呢!” 小千嘻嘻一笑:“這個小細節,卻也算是探人海底的大事哩!小鬼,你知不知道,這種問題問的不妥時,可是會引起嚴重的後果?” 小桂嗤笑道:“我君小桂是何等人物,所問問題豈有不妥之時?洗舵主,你說是不是?” 洗振綱莞爾道:“若是他人如此刺探本幫的由來與接承,或可說別有用心,但既是三位小兄弟提及,老夫理當詳細奉告。” 小辣子隨聲道:“虧你們三人也都在江湖上混出了點名頭。居然對江湖第一大幫的品級職別之分,毫不清楚,真是孤陋寡聞得令本少幫主失望!” 小千嘿笑道:“請你將本小天師自孤陋寡聞的隊伍中剔除。有關丐幫的這些小細節,我可都是耳熟能詳吶!” 小桂白眼道:“既然你都耳熟能詳,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們?害我們被指稱為孤因寡聞,你這個當兄弟的還有什麽面皮可言?” 小千一愕,隨即,笑得甚賊:“真是對不起,不回若是事先知道,丐幫的少幫主會在山中落難.等咱們去救,我一定將有關丐幫的大小細節,詳詳細細、清清楚楚的預報給你們知道。免得害你們被糗,連帶我也覺得沒面子。” 他三言兩語,已將偌大的矛頭轉向小辣子。 小辣子吃癟道:“你們三個臭皮匠,全是一個鼻孔出氣,我若理你們,就是笨蛋!” 他還真的是嘟起嘴來,轉眼視天,不說話了。 小桂吃吃一笑:“說不過人家就委賴,唯小孩與女子難照也!” 洗振綱深知自家少幫主不服輸的個性,唯恐再鬥下去場面會弄僵,於是哈哈一笑,導入正題道:“君小兄弟不是想瞭解有關本幫這包袱的涵意嗎?老夫這就仔細為你解釋。” 小桂當然明白對方用心,心裏暗自好笑,這洗振綱倒是頗為忠心護主。 他不為然的呵笑道:“洗舵主,請說!” 洗振綱仔細道:“本幫弟子所背包袱,基本上分為黃、紅、藍、綠、白五色,各自代表不同的身份地位,黃包袱和紅包袱均為本幫長老之表徵,黃包袱長老鄉是本幫耆老,於幫中勞苦功高,身份地位僅次於幫主之下。 本幫長老,本有七人,但近半年來無端遭人暗殺,已有三人殉難,本幫雖全力加以偵察,卻一直苦無線索。 如今,賈長老和少幫主迎巴彤教襲擊,或者與其他三位長老喪命之事有所關連。我已派遣堂中精幹弟兄,盡速回山向幫主稟報此事,想來本幫幫主自有定奪。” 他微頓之後,接道:“至於本幫紅包袱長老,乃由幫中功力卓絕,表現優良的弟兄出任。此級長老,通常由各地分支堂口的舵主中提升,或者經由幫主與黃包袱長者們議同後、直接任命。目前,本帶紅包袱長老共有九人。” 小辣子合言道:“洗舵主馬上也要升任紅包袱長老了,前陣子師公和我來此,就是來宣佈此一任命,只等接任此地新舵主一來,經過十五天的交接期之後,洗舵主便得回總壇報到,正式出任長者之職。” 小桂他們三人連忙向他道喜,洗振綱善於顏表,卻直客謙是幫主擡愛。 客途問道:“這丐幫的總壇又在哪里?” 小千呵笑吟道:“名山出十派,洪湖一大幫,同心撐聯盟,九官武孟嘗。這四句歌訣,指的就是組成當今武林聯盟的十二大勢力。 名山十派,乃是武當、少林、青城、崆峒、華山、終南、天山、五台、泰山等十大門派。洪湖一大幫,理所當然指的是丐幫。” 小桂老大不爽的,哼道:“那個九官武盂嘗,就是九宮山上號稱武林盟主的孟嘗山莊莊主,聖手武靖揚!我記得你提過,不過,我就是不喜歡這傢夥。咱們還是繼續談談丐幫的事,比較有趣。” 其他人當然明白,小桂不喜歡這位武林盟主自有其因,這個中恩怨又如何扯得清? 因此,洗振綱接續先前的話題道:“本幫凡屬舵主之職的弟兄,一律都背藍色包袱。”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包袱,又道:“在這包袱裏面,有一方任命牌,是為名分支堂回舵主們的掌職證明。另外綠包袱的弟兄通稱為頭兒也就是協助舵主帶領一般弟兄的硬把子所屬。丐幫中的頭兒,差不多就是外面一般幫會中所謂的香主。至於本幫之中,其餘一干兄弟,均為白包袱之屬,將近有近萬人之譜。” 小桂指著小辣子背上的麻布包袱,問道:“這個麻袋制的包袱,又是哪一級?” 洗振綱笑道:“君小兄弟果然細心,這個麻袋包袱;乃是本幫之特別,扛此包袱者,乃表示此人有特殊功勞於幫中,正值評估其他各方面表現的階段,等候任命之意。” 小桂斜眼瞄道:“小辣子,你有什麽特殊功?竟然背得起這種特別?該不會是靠著你爹的關系,蒙來的吧?” 小辣子嗤鼻嘲訕道:“讓我仔細告訴你這個無知的小鬼,本少幫主身上的麻袋,是憑本事賣命掙來的!我打十歲開始,即參加本是大小戰役數十回,雖不能說功勳過人,但至少善盡護幫之職。只是因為我年紀還小,不宜任職,所以長老會才決議,賞我這個麻袋以資鼓勵。懂了沒有?” “其的?”小桂故意表示懷疑。 洗振綱頷首證明道:“正是。少幫主之戰功,尤以二年前對洞庭湖鐵漿門一役,最受推崇。那年,本幫與鐵槳門因為洞庭湖附近利益沖突,雙方日有爭執,後來越演越烈,即將成為二幫火拼之大戰。 那時,少幫主正隨同賈長老駐守洞庭分舵,以免鐵槳門偷襲。豈料,少幫主膽子忒大,不待對方來襲,即帶領少數弟子易裝遊入鐵槳門地盤,趁夜理炸藥,將對方百艘鐵般,一舉炸毀。後來,又在撤時,無意中巧救鐵槳門少主,方始揭露彼此雙方之沖突,竟是同為洞庭地區之臨波樓惡意挑起之陰謀。 結果化解本幫與鐵漿門之恩怨,免去雙方人寫無謂之傷亡,功非尋比。因此,本幫長老會方決議物予少幫主此一麻袋。 客途好奇問:“那個臨波樓,後來怎麽樣?” 小辣子得意道:“他們既敢陰謀設計我們雙方,當然丐幫和鐵漿門自然不客氣的聯手,將他們徹底摧毀、瓦解。” 小桂稀奇道:“你才小小年紀,就會玩炸藥?” 小千有趣笑道:“不然,你以為人象火爆辣子的外號是怎麽來的?他就是因為那一炸,才炸出這個火辣辣的外號吶!” 小桂呵呵直笑:“我還以為,他是因為那個脾氣火爆,才有如此雅號。” 小辣子不服氣的瞪起眼,做勢要捶小桂,卻被客途從中攔住。 小千僵笑道:“小鬼,你別小看了咱們這位冷若冰少幫主……” 小辣子打岔道:“我的名字叫冷若冰,是為了紀念我娘才取的,你別給我亂改。” 小千沒理她,接著道:“他的名字雖然冷,家傳的獨門練學可是火辣得不得了!” “真的?”小桂和客途同感興趣道:“他有什麽獨門絕學?說來聽聽!” 小辣子嗔叫道:“你們別當沒有我這個人在場似的,隨便談論我,這是非常沒禮貌的事,你們懂不懂?” 小桂他們根本不理會他的抗議。 小千好整以暇道:“人家的爹,巧得前代火藥聖手炎帝雷鳴子這位隱世奇人傳授絕藝,因而精擅各類火器、炸藥的製造和使用,也藉此為丐幫立下不少汗馬功勞、而且得了烈火神君的封號。冷幫主膝下只得咱們這位少幫立一子,所以他理所當然,得天獨厚,順理成章,繼承了他爹這門打狗之外的絕活,同樣擅用火藥彈丸,所以才能在二年前一口氣炸掉人家鐵漿門的百艘鐵船.得到個火爆辣子的外號。” 他微歇口氣,接又道:“據我所知,他最擅用的火藥,是一種大小如鵝卵,可做暗器使用,名為餡子的烈火彈。昨天,被炸死的二名殺手,應該就是那烈火彈的傑作,對不對?” 他用向小辣子,卻見這位火爆辣子正扳著一張和自己的姓一樣的臉,冷板板道:“說完了沒有?” “噫?”小桂等人詫然道:“真的生氣了?” 豈料,小辣子臉色一翻,立刻嘻笑顏開,鼓掌道:“哦……好棒!能夠知還自己的事跡,如此受人注目和崇拜,實在是一件大快吾心之事!” “哈!”小桂三人對望一番,促狹直笑:“這小子皮很厚哦!” 洗振綱在旁看得會心而笑,心裏暗忖道:“早就聽說。少幫主來有賈長老那種詼諧狹謔,遊戲人間的個性、如今一見果不其然。難得是,他與眼前這三位新近名震江湖的少年奇葩頗為投緣。丐幫若將與巴彤教對陣,得此三少援助,勝算必增。” 這時有一位丐幫弟子入內院通報,洗振綱正好籍此告退。順便前去探望重傷的賈太平。 他一走,四小更有話聊。 小辣子擺出架式道:“喂!君小鬼,聽過這麽多的故事,增廣如許的見聞之後,你還有什麽問題想要問?” 小桂懶散一笑:“大概沒有了吧!就算有,也得等我想到才問。” 小辣子咯咯直笑:“既然你沒有問題,那就換我問你了!” 小桂眉頭一挑,吃吃笑道:“你想問什麽?” “我早想問你……”小辣子百思不解道:“為什麽你會替你師兄取個不動明王的外號?這名號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嗎?” “問的好!”小千擊掌笑道:“這件事,就算小辣子不提,我也想問你。” 小桂和客途二人對望一眼,這一眼,包涵了水乳交融,真摯無比的兄弟之情。 小桂輕笑道:“不動明王這名字,不是我幫師兄取的,而是以前師父說的。” 客途頷首回憶道:“師父曾經說過,小鬼和我,我們的性子和彼此之間的關系,正好可用阿修羅和不動明王來比喻。所以,小鬼聽到自己被稱為笑月修羅,自然想到我應該叫不動明王。” 小千點頭道:“對!小鬼第一次開殺戒時,你就曾經說過,你師父說小鬼是個三面修羅。那時咱們對付敵人,所以我無暇仔細問你。現在反正長夜漫漫,閒著也是閒著,你倒是解釋來聽聽吧?” 客途笑道:“說故事的本事,小鬼比我行,叫他告訴你們好了。” 小千和小辣子不約而同望向小桂。 小桂裝模作樣,乾咳二聲,方始緩緩道:“要聽故事當然可以,不過我得先考考你們二人的佛學常識。” “佛學的事,不用問我。”小千投降道:“我從小學道,自古有所謂怫道不兩立,雖然到了我師祖掌門的年代,已不再排斥佛教亦有所長,但我派弟子仍然甚少與之接觸,因此不甚清楚。我也是自從和你們混上以後,才多少聽你提到一些而已。” 小辣子嘻嘻謔笑:“你想考什麽,盡管放馬過來便是。我從小跟著師公到處跑,聽多了各種奇聞異事,更何況少林寺的心悅大師,還是師公的老朋友,我倒是在他那裏聽說了不少佛教的故事和傳奇。” “如此甚好!”小桂逗弄笑道:“那我就先問你,天龍八部是什麽意思?我說的,可不是金大師寫的那一套哦!” 小辣子哈哈一笑:“這問題簡單,天龍八部指的是:因為跟佛陀接觸,順從佛陀的教意,而變成佛之守護者的天神八部眾。他們分別是指天、龍、夜叉、乾因婆、阿修羅、緊那羅、摩倏羅伽,這八個集團而言。這天龍八部眾,有時也被當做是釋追加來的眷屬;或者,有人稱之為龍神護法。答對了沒有?” “不錯嘛!”小桂頻頻點頭:“好,再問你一個,誰是大日如來?” 小辣子彈指而笑:“連密教的東西,你都得搬出來?還好我還知道一點,大日如來即是密教世界中心的佛祖,也就是華嚴經中所載的毗盧遮那佛。” 小桂呵呵笑道:“算你有點常識!那麽,你知不知道何謂明王?” 小辣子怔了半晌,答不出話來,他如果知道什麽是明王,大概也不會想不通不動明王之意,還得來問小桂。 回答不來,這時辣子兒又爆起性子,要賴道:“問那麽多,你煩不煩呀?我如果全都知道,幹嘛還要問你來看?” 看到他使性子的無賴樣,其他二人忍不住齊齊噗吐失笑! 小千消遣道:“小辣子,你實在不該當乞丐,你如果當個小無賴,會更襯頭。” 小辣子撒嘴哼道:“無賴就無賴,反正,一賴天下我吃定,又有什麽不好?” 客途呵呵直笑:“能將你訓練成這個樣子,也實在不簡單了!你的師公應該感到驕傲。” 小辣子眨眼謔道:“據我所知,我師公對此的感受是頭痛,而非驕傲。不管這些啦!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什麽是明王?你快說嘛!” 小辣子毫無顧忌的扯著小桂衣袖猛搖,催他決說。 小桂三人見狀,一征之後,不由得哄然大笑! 原來,這顆小辣子不止會耍賴,而且擅長撒嬌響!這種本事,的確是常跟著大人在一起的小孩,自然懂得施展的伎倆, 小桂嘿嘿怪笑道:“別搖!別搖!我可不是你的師公,還沒老得受吃這一套。你快把我的雞皮疙瘩,搖得掉滿地了!” 直到自己三人笑夠了,小桂這才吸口氣,定定神,正經解釋道:“在密教之中,關於佛身的問題,有一種叫做三輪身的說法,類似顯教中稱佛為便利教化眾生,依所需不同而顯化法身、報身、應身的概念。這三輪身分為自性輪身、正法輪身和教會輪身。” 他微頓一下,整理思緒道:“根據密教的觀點,大日如來即是佛陀的自性輪身,通常也叫做法身。大日如來為了對眾生說明正法,教化眾生,便變化姿態,呈現菩薩之相,這時稱為正法輪身。當眾生已為煩惱所迷惑,使用正統的方法,說明下耘,也無法使其清醒時,為了教導如此的眾生,菩薩不能再只以和藹可親的面貌出現時,使改待令人膽驚害怕的忿怒之相,使頑通眾生心生屈伏,然後再以教化出濟,這時如來所現身軀就稱為教會輪身。而不動明王即是大日如來所示現的教會輪身。瞭解了沒有?” 小辣子恍然道:“簡單點說.不動明王就是大日如來的念怒金剛相呢!” “然也!” 小桂拍拍他的腦袋,狹謔道:“聰明的小孩。” 小辣子撥開小桂的手,嗔啐道:“少來!你不比我大多少,別想吃我的豆腐。” 小千依然不解道:“小鬼,你說了一大堆佛經,我們是知道不動明王的涵義了。但是,我還是不瞭解,你師父為何說客途是不動明王?他和你這個阿修羅又扯上些什麽關系?” 小桂停下和小辣子的打鬧,呵呵笑道:“你問到重點了!不過,要解釋我和師兄這種非比尋常的關系,我又得先說一部不動明王經了,呵呵……” 客途閒閒吸著已冷的香著,似笑非笑的聽著這部他早就知之甚詳的嘮叨經。 “你有話快說!”小千翻著白眼,故做不耐煩之狀。 小辣子卻順理成髒的接上:“有屁快放!” 小桂訕笑道:“少爺在此講經說古,卻有人在那兒出口成髒,難怪現場得擺上一尊不動明王,不用這種怒目金剛,哪鎮得住滿室邪穢?” 小辣子馬上一腳便飛踢過去,連小千都作勢卷起衣袖,想教訓這個拖拖拉拉的小鬼。 小桂身子一閃,躲到客途背後,嘿嘿怪笑:“我還是在這裏比較安全一點!” 他就盤腿坐在客途腳下,有模有樣的開講道:“你們這兩個頑劣的眾生,仔細聽著了!要瞭解師兄和我之間微妙複雜的關系,你們先要知道有關不動明王的性格特徵。我剛才已經說過,不動明王系大日如來的教會輪身,本來他們應該二乾為一才是。但是,以密教的說法,這個不動明王算是大日如來的分身,乃是承受大日如來的命令,為了斷絕人們的煩惱而不停奔跑。 所以,大日如來與不動明王變成一分為二的不同個體。依此之說,密教認為不動明王自己曾立誓,終身願意為如來做任何事,像傭人般服侍如來。而且,它不止服侍如來,對於和如來同時立場行者,亦給予相同的服伺。逐漸的,人們將不動明王的性格,定位成待者、傭人的意味。 非僅如此,不動明王還被當做童子傭人,也就是說,連小孩都能做的瑣碎雜事,不動明王能規規矩矩的去完成。因此,不動明王常以孩童的形態出現。 “當童工呀!”小辣子不以為然道:“堂堂的金剛之首,不動明王何必如此委屈?” 客途笑道:“這是神話嘛!多數是凡夫俗子們自己臆想出來的故事。其實,不動明玉梵語稱為阿枷拉,或是阿伽位那達,直譯成漢語,應該是不動之尊,就是不受動近的尊者之意。 |
第十七章 師兄弟大比拼
小桂接著俏皮道:“接下來,我就解釋師兄這個不動明王和我這個阿修羅糾纏不清的複雜關系。一開始,小辣子就說過了,阿修羅或者簡稱修羅,是天龍八部之一,是佛的護法。在古代佛的神話故事裏,阿修羅這個部眾的神,並不都是魔神,而和大部其他眾神,都持有對等的力量,只是因為阿修羅族喜歡爭鬥,難免會侵略到天部的領域,所以被視為惡魔之神。 老實說,如今的佛教,在六道輪回的六種生物領域中,把阿修羅當成比人間世界更下等的生物,其實不是太公平。” 小千訕笑道:“好啦:我們知道你很委屈,可不可以?但是,不管怎麽說,阿修羅的身份地位和力量,都在不動明王之下,這可錯不了吧?” “是沒錯。”小桂扮著鬼臉道:“所以師兄是明王,師弟修羅,這很合理。而且師兄功力也比我高,這是事實。所以,我是他的守護者,也是他的眷屬,這是我們的第一個關系。” 小辣子奇道:“你們還有第二個關系?” “當然有!”小桂捉狹道:“否則怎麽算複雜。” 小千道:“那個第二個關系究竟為何?你就乾脆直說吧!” “沒問題。”小桂咯咯笑道:“我們之間的第二個關系,就發生在我率先提示的,不動明正是個童子傭人之性格,所以師兄雖然功力比較高,地位比較尊,但是,你們難道沒注意到,通常都是我開口,他做事,好像我在支使他,他在侍候我!所以師父才說,我是修羅,沒事專門欺侮比較尊貴的不動明王,讓師兄充分發揮童子傭人的性格!” 小千早就忍俊不住:“不是好像,你根本就是在差譴客途。那是他脾氣好,否則早該治你一個不敬兄弟的大罪。” 小桂斜眼著客途,吃吃笑;“你以為我真的欺負得了師兄?你別忘了,不動明王可是怒目金剛相。我還沒告訴你們,不動明王示現法相時,背後一定有伽樓羅炎。炎者火也!那把火,足以消滅一切毒蛇般的煩惱。 所以,師兄平時的確不動。但是,等他真的燒起那把要命的伽樓羅炎時,惹動他的人保證不會再有任何煩惱,因為他們肯定被徹底的消滅。” “真的?”小千和小辣子不住地上下打量著客途。 但是,仍然很難想像,客途盛怒之下,會是何等模樣。因為,不管怎麽樣看,他總是一股溫吞吞的好好師兄相。 客途只是一股勁兒呵呵輕笑。不予置評。 小辣子不禁懷疑:“修羅鬼,你其的親眼見過客途師兄,變成名將其實的不動明王?他真的燒過那把什麽樓火?” 小千好奇道:“是什麽事惹得他大動怒火?” 小桂望著客途,客途垂目望著自己手中茶杯,而無表情,語聲冷靜;“先奸後殺,罪無可恕!” 室內的氣氛,只因客途這二句話,變得有些冷澀,有些沈滯。 “該殺!” 小千和小辣子不約而同擊掌附和,顯然他們也無法容忍這種禽獸不知的行為。 小桂為了打破如此突如其來歸故氣氛,呵呵輕笑道:“小老千,你見過我所施展修羅掌的前二招吧!如果你認為那就叫狠辣,等你有幸見識到師兄的明王斬時,你錢定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 客途沈穩一笑:“我衷心希望,不要有機會讓我使用那一招。” 談到武學,小辣子眼睛發亮,好奇道:“明王斬究竟厲害到什麽程度?” 客途和小桂對望眼。 小桂涼颶的形容:“明王斬只有一招;只要一眨眼,便能徒手將人淩遲成六十四塊……或者更細碎。” 小辣子和小千聽得張口結舌,他們無法攝像那是什麽樣的招式。尤其,那會是像客途這種長相的人所去施的招式? 室內,頓時沈寂了下來。街上,竟已隱約傳來更鼓三響的聲音。 洗振綱推門而入,訝然道:“這麽晚了,你們還在聊?早點去歇著吧!” 窗外,又下起鵝毛似的雪花,輕忽忽地大如一團團瑣碎飛揚的棉絮,迷蒙的令人覺得眼睛都似模糊了。 小桂他們已在“百榮鎮”丐幫的堂口裏待了整整三天。 隔壁的房間是賈太平休養的地方,他迄今仍未清醒。又到了煎藥的時候,陣陣刺鼻的藥味,正由那屋子裏散發出來,飄進小桂他們安住的雅室。 客途坐在靠窗處光線明亮的太師椅上,沈寂的閒視古書。 小桂似是有些焦錢不時的背著手,在客途面前晃過來,跋過去,顯得恁不安定。 但是,客途絲毫不為所動用光今注的投射在書卷上。悠雅書卷中世界。 小千滿面紅光的推門而入,搓著手,滿足的砸順嘴:“丐幫的老燒刀、花子雞的確不是蓋的,你們也該去試試才對。聽說他們的狗肉爐,也是一絕,無奈學我們這門茅山術法,卻是吃它不得。” 他一屁股在客途旁邊的椅上落座,閒剔著牙。 客途放下書卷,笑問:“為什麽吃不得?” 小千呵呵一笑:“犯忌呀!破了戒,施法就不靈活了!” 他訝然望著神色陰沈,獨自踱步的小桂,低問道:“這小鬼怎麽了?他在跟誰發脾氣?” 客途沈靜笑道:“還不是在和老天歎氣。這小鬼只要三天沒事幹,就會憋瘋了!” “這簡單。”小千彈身而起,招呼道:“小鬼。你要不耍出去溜溜?” 客途同情的望著他,問笑道:“這可是你自找的麻煩!” 小桂雙目發亮:“你肯陪我出去?” “出去走走,會有什麽麻煩?”小千不以為意道:“就算下點小雪,不過更添情趣罷了!走!說走就走。” 他和小桂到了門口,猶自回頭道:“客途,一起出去嘛!” 客途搖著頭,輕笑不已:“我已經陪這小鬼太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人自願換手,我寧可待在屋裏好好休息。再說,老壺他也快醒過來了,我留下來看著也好。” 小桂順口問道:“小辣子呢?他跑哪里去了?” 小千笑道:“剛才聽堂中的丐幫弟兄說,難得他們的小幫主在此遠留這麽久,百榮鎮附近百裏面的大小叫花子,全部趕來集合。小辣子被請去主持會議,好讓那些叫花子有冤的申冤,無冤的當面問好,一時三刻怕還回不來。” “那就不找他了!” 小桂擺擺手,頗有些迫不及待的沖出門去。看來,他真是憋得慌了哩! 小千朝客途擇揮手,踏出門外。 身後客途帶笑的語聲,似乎有些捉狹:“祝你好運……” 小桂和小千出了那幢老舊宅子,來到街上,二人提著氣踏行在軟塌塌的雪地上,覺得倒挺有趣的。 由於外面正下著雪,街上行人不多。 走了一圈,小千忽然問道:“小鬼,當年客途發怒,施展明王斬,是不是發生過什麽事?” 小桂不答反問:“你為什麽這麽想?” 小千度眉道:“當時氣氛,馬上就不對了嘛!只是看你們倆那個樣子,我知道那時不適合開口問。” 小桂沈默了半晌,方道:“這件事你聽過就算了,不要再在師兄面前提起。” 小桂擡起頭,望著天空四落雪花,緩緩的回憶道:“那是我十歲時候的事,那年師兄十二歲。……你知道,我們住在黃山上,就是住在那兒,是個笑話。其實,那真的是避世高塵,過著一種超然物外的修真生活。不過,如果你以為我們沒有鄰居,那就錯了!只是數還不少。常和我們往來的,就有天都峰上的清松。清雲二位爺爺……” 小千突然岔言道:“你不會是說清松道長和清雲道長吧?他們可是有武當雙清之稱?” 小桂點頭道:“就是他們。有什麽不對?” 小千苦笑道:“沒有什麽不對,我只是沒想到,他們居然還活著。他們大概也百歲開外了吧?按輩份而論,他們應該是當今武當派掌門的重祖師爺!” 小桂笑道:“沒錯呀!這有什麽離奇,黃山上住的差不多都是這種年歲的人,其中,聽說我師父年齡應該最老的,而師兄和我,是黃山裏用異數,唯一的幼齒。” 小千嘿嘿乾笑道:“我早應該習慣你們的身份背景才對,你繼續說吧!我盡量叫自己甭吃驚就是。” 小桂笑接道:“除了武當派的雙清爺爺,還有紫雲峰上的梅影婆婆,她是峨嵋派的師太;還有立馬峰的大肚和尚一元爺爺,他們都是少林和尚頭;還有就是始信峰的石頭爺爺,他們是昆侖派,本來一直住在昆侖山上,後來到黃山一玩,就賴著不走也變成我們的居邊。其他聽說還有一些人,年紀大的是六、七十歲左右,我認識的這些爺爺、婆婆們,叫他們小毛頭,說他們還不夠資格來的打擾我師父,所以我也沒見過那些人。” 小千吹了口哨,不可思議道:“你剛才提的,大約都是近百年前的武林名人。聽我師祖說,那年頭是江湖中的太平盛世,不少人和你師父一樣,早早就退隱江湖,不知所蹤。原來,全都躲起來修煉不死仙術了?這可是一大武林秘聞哩!” 小桂微微一笑,懷念道:“小時候,因為有這些老鄰居,時過來去我們住的地方,或我們會看看他們,師兄和我從不得寂寞。直到有一天……” 小桂歎了口長氣,語聲濺沈:“石頭爺爺來找師父下棋,閒聊時無意中提到,他派裏一個小毛頭去他那裏請安時說,山腳下搬來一戶普通人家,那人家有個和師兄年紀差不多的小孩,資質不錯,他們家小毛頭想介紹給海影婆婆做徒弟,特地來請示他。” 小桂信步走著,無視雪花紛飛,完全陷入回憶之中:“我聽說附近居然還有和我們年紀差不多的小孩,自然好奇的不得了。後來。師兄經不起我再三慫恿,終於有一天,我們忙完菜園了的工作,趁天色還早,就淚下山去看看新來的鄰居,到底長得什麽模樣。結果,一看之下,我們才明白為何石爺爺的徒孫不敢自己收徒,還要麻煩的介紹給梅影婆婆。” 小千猜測道:“因為那孩子是個女娃兒?” 小桂緩緩點頭:“是女孩沒錯,卻不能算娃兒。因為她比師兄大了二、三歲,正是及算之齡,人長得美的不得了,就好像畫裏面的人一樣。師兄才看他一眼,當場就傻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完了!”小千翻眼苦笑道:“有人動了一輩子一次的純情之愛。” 小桂飄飄渺渺道:“那次回山後,師兄就變得時常魂不守舍,有時師父說話,他都沒在聽。這個樣子也不是辦法,就拖著師兄找上人家家裏,號稱拜訪鄰居,和這家人交上朋友。後來,我們終於知道,玉卿姐姐他爹在前為官,因為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受官場之中利勢虛偽的惡偽的惡習污染,才在山下建造別館,讓她和爺爺帶著少數仆傭一起位,免受閒人干擾。” 小千輕哼道:“可能是他爹一些官場上的朋友,對那位姑娘的美色有所覬俞,他爹才會將女兒藏到清靜的方法。” 小桂了無笑意的勾嘴角:“聽宋爺爺的口氣,是有點這種味道。對了,他們也姓宋,和你還是同家呢!” 小千問道:“後來出了什麽事?” 小桂神思幽遠道:“後來,我們和宋家上上下下都混熟了,宋爺爺也很喜歡我們過去串門子。他也不太反對玉卿姐姐和師兄們而單獨聊天,所以,漸漸的我常幫師兄掩護,讓他多點機會溜下山,去找玉卿姐姐聊。” 小千歎笑道:“十二歲的初戀?客途未免也太早熟了吧!” 小桂似笑非笑道:“別忘了我們一直是在一堆老大人裏面長大的,心智年齡發展的比像你這樣環境中的小孩快得太多。” 小千奇怪道:“客途談戀愛,你師父不知道嗎?” 小桂凝神沈思道:“我也常在想,師父不可能沒發現吧!師兄神情的改變,是那麽明顯。雖然師父從未說什麽,但我總覺得那些日子,師父像是突然有了無限心事一般,好相在擔心著什麽。” 小桂語聲漸低:“有天,師父出門回來,看見師兄不在,也沒問我什麽,只叫我跟他到光明頂上去。我還記得,那是個深秋的陰雨天,天空下達毛毛細雨,路上,師父忽然提起他遇上我的那一天,天也同樣下著雨。師父問我還記不記得落水前後的事?我點點頭,老實說做夢還常夢見,有時還會半夜驚醒,然後記起一切,知道那不是夢。師父摸摸我的頭,接著我肩膀說,其實那些我們以為不是夢的事,才是人生最大的一場夢。我搖頭說我不懂,師父只是一笑,他問我,天會永遠的下著雨嗎?我說,當然不會,總有放晴的時候。師父便說,那些我一直記著的事,是我生命裏的兩天,我不忘記那些事,日子自然無法放晴。師父問我,如果我這一輩子都得在兩天裏渡過,那會是多麽可怕的一場惡夢?我聽完,突然就明白師父的意思。後來,我們上到光明項,天地一片灰促蒼茫,我第一次覺得,黃山在雨裏,顯得好沈重、好憂鬱。師父忽然長長歎了一口氣,說:‘客途還不知道,生命裏不光是晴空亮麗,有時卻是風雨如晦,令人無奈呀!’” 小千流流的聽著,不曾打擾小桂。 小桂似已回到了過去,語調沈澀的繼續接道:“就在師父和我談過話之後,沒幾天就是玉卿姐姐的生日,她邀請師兄和我去她家吃午飯。那天一早,師兄就拉著我到琥珀潭,我們去拉那潭底特有的一種七彩石,打算送給玉卿姐姐禮物。中午,我們還提前到宋家,可是叫了半天門,卻沒人應聲。我和師兄覺得奇怪,便翻牆進去,結果我們看到滿地的屍體。那些長工僕役,舖滿院子,無一活口,宋爺爺被殺死在廳內,玉卿姐姐的房裏有說話的聲音傳出,我們沖了進去……” 小桂閉上眼,甩甩頭,似要甩掉那個不愉快的記憶:“一切已經太晚了,房裏有四個武官服飾的軍爺,個個衣衫不整,笑得令人作嘔……” 小千伸出手,接著小桂的肩,輕聲道:“別說了!這對你也不是個愉快的回憶,我很抱歉,讓你又想起這件事。” 小桂搖頭,落莫笑道:“我的感受,不及師兄痛苦的千百分之一。那時,他的明王斬新學乍練,卻一招便遲淩了首當其沖的二人。我從另一人口中逼問出,原來是玉卿姐姐他爹在朝中,得罪當廷權貴,被設計汙陷,皇帝老頭是非不明,下旨滿門抄斬,那四人,便是奉旨前來執行聖旨的禦前侍衛。當然,他們永遠無需回去複旨了!” 小千恍然道:“難怪,那次小虎子試探咱們,有無興趣出任官職時,你們師兄弟倆的臉色懲般難看,好似是個侮辱人的問題。”小桂撇撇嘴道:“我們本來對在朝當官的人印象不好,再加上莫名奇妙地追捕,自然對皇帝老兒所統理的王朝,百般失望,基於解救小虎子的事,如果不是殷老哥特地來報,指明要咱們前去,我和師兄就算碰上了,也不見得有興趣伸手去管。” 小千喟歎道:“那次,客途受到很大的打擊吧?” “當然。”小桂老實道:“他簡直是完全崩潰了,逼得師父沒辦法,只好將我寄養在天都峰,單獨帶著他出雲遊,以治療內心所受的創傷。” “天都峰?”小千道:“就是武當雙情的住處了!你既然有機會和這二位武林前輩朝夕相處,可有學到武當絕藝?” 小桂想起什麽似的咯咯失笑:“武當絕藝沒學到,倒是學會如何趁人打坐入定時,毫不驚動對方的將他們的頭發鬍子剃光。” “剃鬍子……” 小千大驚失色:“原來你那光榮的歷史,剃的竟是武當雙清的發須,你不要命了?” 小桂義正詞嚴的哼道:“誰叫他們不肯告訴我,師父和師兄到哪里去,他們老是顧左右而言他,我當然要火了!” 小千苦笑不叠:“你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事後,他們有沒有狠狠教訓你一頓?” “沒有。”小桂呵呵失笑:“他們非常同情一個自認為被遺棄的十歲小孩,所以原諒我過份激烈的行為。” 小千忍不住嗤嗤失笑:“你這種小孩失去會被遺棄,一點也不奇怪。不過,他們故意隱瞞你師父他們的行蹤嗎?” 小桂笑得更絕:“我師父和師兄回來後,我才確定,他們是真的不知道,而非故意隱瞞。” “他們好慘呀!”小千放聲大笑:“你師父對你如此行為,有何反應?” 小桂抓抓鼻子,嘿嘿笑道:“從此,我師父不曾再將我寄養在別人那兒。他說,不能因為他自己的麻煩,卻害了老朋友,那太殘忍了!” 小千更是爆笑不已,呵呵直道:“有你這種徒弟,水前輩也真是夠辛苦的了!” 半晌之後,他才又問:“客途呢?那一次雲遊回來,可恢復了正常?” 小桂點點頭,卻歎道:“但是,從此以後,師兄就再也不好玩了!” “不好玩?”小千滿頭露水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小桂感觸良深道:“以前,師兄的個性其實和我一樣.也是很開朗、很頑皮。 每次我作怪搗蛋,有一半點子是他出的,師父也知道這些,所以每次我搞鬼失敗,師兄鐵定被罰的比我重。但是.我們卻樂此不疲,總想試試著師父是否有被我們整倒的時候。可是,自從經過那次打擊,他們出外雲遊了個把月才回來,師兄的精神是恢復了,但心境也有了極大的轉變。仿佛在他離山的這一個月之間,人就突然成長了,我覺得他好保一下子足足老了十歲,個性也因此更加成熟沈穩,再也不像從前,會和我一起胡鬧。從那以後,我在他眼中成了名符其實的小鬼,他見事那能包容我,只要我開口的事,他從不曾拒絕,簡直可以說讓我有求必應,如果我不識好歹,早就被他完壞了!” 小千道:“他明白你曾有過那種被遺棄的錯覺,所以他才想多多彌補你吧!” 小桂沈默的思量起來,有頃,展顏笑道:“有可能哦!我記得他為了我剃光雙清爺爺他們發須的事,奉師父之命前去鄭重道歉,他去了半天才回來,師父還把他叫去問了半天活。誰知道雙清爺爺都和他說了些什麽?” 小千笑問:“你幹壞事,他跑去道歉,那你在做什麽?逍遙法?” 小桂嗤弄道:“想要逍遙法外?甭做夢了!那時我被罰畫地自限,正在薄團上坐監。” 他嘿叫道:“小鬼,你走錯了路了吧?山上風雨驟大,你上山做什麽?咱們回去,找個景觀還可以的酒樓,坐下來喝二杯,暖暖身,順便賞賞雪,不也挺美的。” 頂著漸劇的風雨上山,小千不免有些感到吃它不消,因此,嘮嘮叨叨道:“老天,咱們冒著這種冷峭透骨的北風上山幹啥?你不覺得這種漫天的冰雪,好像能凍進人的心髒似的。還有,這種吸入鼻喉,就連五髒六腑都會抽上一抽的寒氣,可真是把人都給凍僵了,咱們回哈哈老酒,不是頂快意嘛!你何必硬往山上闖,自找罪受?” 小桂吃吃笑道:“哈老酒,可傷不了你的小命,咱們往後的日子,只怕會更熱鬧。你沒瞧見,那麽巴彤教派出的殺手,功力越來越高。咱們若是不把握機會,加緊練練功的話,遲早要吃大虧。” “這種天氣,你想上山練功?”小千瞪起大眼,嗔然道:“你有病呀?” “我正是有病!”小桂咧嘴笑道:“我就愛找個下雪天,和人過招當作運動,不然,你以為師兄為什麽不肯來?他早就知道我這種寡人之急是宿病吶!” 小千哇哇怪叫道:“我不要!我還很正常,不像你已經瘋了,我才不陪你做這種無聊的運動!”,他回頭待溜,小桂卻已狂笑一聲,自他背後揮掌撲去! 這小鬼哈哈笑道:“你現在才想跑,已經太晚了!小爺我的興致一來,風雪都難抵抗,你還是拿出真本事來應付,否則被接得鼻青臉腫,可別怪我太狠心!” 小千感到背後勁風襲來,忙不叠往前撲閃,同時,師門絕學“天雷掌”回手反彈,匆促抵抗小桂掌勢。 “轟”然一聲,小千人如滾地葫蘆,在雪地上一路滾出丈外,方始躍身而起。但是,他已弄得滿頭滿臉滿身的雪花。 好像落水小狗甩掉身上的水珠一般,小千抖落滿身雪花,抹臉叫道:“我操!你這可惡的小鬼,居然跟我玩真的?” 小桂咯咯直笑:“別怪我,我從小就被師兄訓練的,只要是練功,一定得全力以赴,否則若被他發現我偷懶,肯定要倒楣。上回他施展‘天耳捕音’時,你不也見識過,他是如何殘忍的教訓我!” 小千膛目怪叫道:“天呀!我怎會認識你們這種瘋子?” “叫天沒用!”小桂長笑不已,再度揮掌撲進:“接招吧!” 小千錯掌硬架,甚是好玩,於是較勁卯上道:“接就接,誰怕誰來著,好玩的,看不給你點顏色瞧,你當好欺負!” 他叱喝一聲,掌勢綿延不絕的施展開來,揮灑之際,隱隱有風聲雷動的隆隆掌聲。 “好!天雷掌。”小桂似是遇到什麽令他感到開心的事,高興叫道:“這才夠勁!” 他哈哈朗笑,雙掌大開大闔,剎時與小千戰得熱鬧滾滾,連那呼嘯的刺骨寒風和越下越急的冬雪,俱不知他們二人拼命的氣勢迫人! 個把時辰之後。 客途憑窗而立,攢眉負手的眺望著風雪交加的天際。 然後,他聽見沈沈的腳步聲移向自己房門口外,好像來者抱著疲累的步伐踉蹌走近。 於是,客途收回眺望天際的目光,安心的笑了。 他剛自窗前回過身,房門已被人猛然撞開。 小千鼻青臉腫的跌撞入內,像是累極了,三、兩步沖向閒榻,將自己摔上床舖擺平,這才滿足的呻吟出聲。 客途同情的直搖頭:“我已經暗示過你了,你這是自找的。” 小千闔著眼,哼道:“那個鬼!那個越戰越精神的修羅小鬼。他是你的師弟,以後由你自己去負責打發他,打死我都不再奉陪。” 客途了然一笑:“他只有在悶壞了時,才會變得如此不可理喻。” 這時,小桂也懶洋洋的進了屋,像個世了氣的皮球,半死不活的癱坐在椅子上。 客途挑眉問道:“怎麽啦?打人的是你,你怎麽還這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 小桂不來勁的咕噥道:“對手太差,人家熱過身,還沒正式開始練功,他就不玩了,沒趣。” 小千躺在床上,沒好氣道:“我再跟你繼續玩下去,連命都得賣給你了!” 客途眼神柔和的望瞭望小桂,好脾氣的輕聲笑道:“好吧!我陪你練一練就是了!” 小桂自椅中躍躍跳起,歡聲道:“好耶!還是師兄最瞭解,知道我空有力氣無處發泄時有多痛苦。” 小千使壞的暖昧道:“這種事找我做什麽?你應該叫三瘤子帶你上一起尋春坊,問題自然就解決了!” 小桂聽出他語意,跳上前去,掐著他脖子,窘聲道:“說那什麽屁話?我掐死你這個色情狂!我是這幾天。悶在家裏沒事幹,打坐得氣充力足,不動動手腳覺得不舒坦!你扯到哪里去?” 客途一把拉開小桂,笑道:“這個小牛鼻子已經到了思春的年齡,所以才滿腦子淫蕩思想,你別理他。” “什麽話嘛!”小千哭笑不得:“你們仗著同個師父教出來的,就聯手欺負我,這是不仁道的事!” 奇怪!沒有人回聲。 待他自床上來身躍起時,小桂和客途早已走到前庭處,那裏有塊三丈方圓的空地,可以讓人舒展手腳。 小千對于小桂他們要如何大雪天裏練這趟功,他頗感好奇,自是不顧渾身酸痛,跟著出去看熱鬧。 小桂和客途相對丈尋的站定,大雪紛飛,寒風漸緊。 客途環目一望,輕笑道:“怕這地方太小了!” “還好啦!”小桂呵呵一笑:“叫其他人閃邊一點就是。” 丐幫堂中弟兄知道小桂他們要試手練功,全部湊了出來圍觀。 小千更是搬來太師持,高坐門廊之下,口中閒暇溫熱老酒,好不快意的靜現這場好戲。 客途按照向來慣例,點頭示意,讓小桂先行出招。 小桂長揖為禮,起身同時,身形猝閃,抖手飛拋,剎時,一片排成六角星形的掌影,已然斬向客途。 就在這片星形掌影一現之際,小桂雙腕小幅輕揚,複又扣指猛彈,於是無數指影宛如流星,在“穿雲指”辟剝輕響聲中,追著掌形並襲客途,小千知道這是小桂的“星雲雙式”,剛才,他在上面吃過不少問虧。但他發現,此時小桂的出手,較方才與自己過招之際,明顯的迅捷許多,顯然,适才較鬥小桂真的未盡全力。 難怪這小鬼要叫不來勁兒! 小千不禁要好奇的想,這小鬼到底有多少抽不盡的本事?為什麽隨著每一次的拼鬥這小鬼似乎才將無數的絕活,一點一滴自然的流露出來? 客途面對小桂犀利來勢,腳下不動,上身微微左右閃晃,雙掌宛若欲撥去見天一般,舞起滿空掌影,呼嘯轟隆的狂卷上去,強猛勁力回蕩中,小桂攻勢已被化解,穿雲指亦悉數落空。 斷喝一聲,小桂身形猝彈入空,卻又詭異的手瞬間出現,在客途面前,他雙掌齊旋,排成一輪浩日般的寶質掌形,恰似忽然砸落的鐵板,猛地壓向客途。 客途身形頓展,腳下遊移著輕靈飄浮的步伐,口中梵音吟哦,一十六路韋馱降魔拳法中規中矩的演練開來。 隨著他的出拳換招,陣陣罡風倏乎激蕩,連那原本狂厲的風雪,竟也被客途的拳風擊得反震飛揚,寒風亂竄,雪花四濺。 小桂再度無功而退。然而他身形倏輕,竟隨著客選的拳風起伏飄蕩,並在每一次沈浮之間,小桂似是都能向客途遙近一小步。 這小鬼就像一般在狂濤駭浪中的小舟,悍然無畏的分波破浪,穿越前進! 客途不待小桂近身,驀地旋身飛閃,雙掌大開大摑,掌風如濤,狂飛翻湧,硬是將小桂迫近的身形又逼退自去。 小千忍不住拍著座椅扶手叫好,他實在欣賞極了客途的本事……全然是硬把子,完全不帶唬的真功夫吶! 小桂似是也卯上了,只聽他尖叱一聲,躍起的同時,滾身猝彈,一沾即走。 既在這突來倏去的瞬息之間,無數掌影宛似流星飛雨,咻然蓬射,銳嘯如泣,自天際鬥然罩落,目標即是地面上的客途。 “玩真的了! 四周圍立的丐幫弟兄紛紛動容,連太師椅上的小千也都有點緊張,但在手中的酒杯,“剝”地輕響,被他不自覺的用勁捏碎。 客途即是朗笑一聲,身形依然挺立如山,雙掌驀地結印胸前,稍合即分,鼎舉反揚! 於是—— 異象突現! 客途渾身竟似毫光大放,一閃倏逝! 所有鏢射的掌形,距離客途尚有數尺之遙,俱遭反震,消失無形, 小千失神的喃喃道:“好一招普照大千!就好像江的有佛光出現一樣。” 小桂久戰無功,毫不氣餒一再接再勵,臨風的身影驀然接地急旋,雙月如椅,掄飛騰展,剎時—— 無數的臂樁幻成一朵龐然盛開的千葉之蓮,一層層,一圈圈,不住的往外翻展擴現! 當這朵由掌影幻現的蓮影方始成形,“穿雲指”巨響著尖銳的嘯響,自這不斷翻展的邊蕊中心,有如千萬流矢般,漫天飛射而出! “好!”客途失聲如雷:“你的千蓮流縱總算夠得上火候了!” 笑聲中,客途也無法挺立不動,他閃電一般旋掠六尺,雙手合掌如拜觀音,身形倏去即回,宛若未曾移動,在這來去瞬間,他的雙臂急速抖振,於是—— 呼嘯的狂飆倏然凝結成股,宛若一條蘇醒的地底潛龍,發山隆隆的咆哮聲,自地面極身飛騰,擺尾急起,左回右繞,走著詭異路線,沖向蓮影中心的小桂! “觀音降龍?”小桂哇哇怪叫:“你幾時練成的?” 時間已來不及他多做思考,容途所發的潛勁已然沖散他所催發的掌影和流矢,逼臨身際。 小桂驀地長嘯,四肢齊縮,卷身如珍,隨著沖到的罡氣飛流入空! 他這一滾,竟然直入高空幾近二十丈。看得地面眾人目瞪口呆。 客途收手而立,哈哈笑道:“混沌無我,如滾繡球!算你這小鬼識相,滾得夠快,還玩不玩呀?” 小桂一沖二十丈,實非出於己力,而是借客途所發的潛勁,順勢飛升,不得不爾。 他們二人過招看似驚險,但既是旨在練功,二人當然都未出辣招,動手之際,完全著重於出招換式之間。 對於置勁的掌握與運用,分寸捏拿得宜,根本傷不了對方。 小桂沖入高空,直到客途所發勁力消逝,他方如巨蟒舒展.身子一長.淩空大叫道:“再來!” 眼看他還在二十丈外的空中,只這再來二字出口的時間,這小鬼宛如化千里為一栗般,飛身一山,即已抵臨客途面前,揮拳再劈,毫不稍停。 小千嘀嘀咕咕道:“真是個打不死的程咬金。” 客途郎聲一笑。晃身而動,掌勢再起,於是,四周狂飆複現,急厲的勁力然湧翻蕩,漫天的掌影交織飛曳! 這一回,客途與小桂以快制快,兩人形如輕煙,縱掠如風,掌指似電,勁力如刃。 漫天舖地的勁流,呼轟激湧,他們二人在緊密與快速的閃移之中,身形仿佛變成了的有形的無質,難以捉摸的一縷迷霞,隨著出手,旋舞織掠,緊悍迅捷。 只見掌影向四面八方排湧飛蕩,一串綴著一串,一溜接著一溜,一陣緊似一陣,一波強過一波無形的罡勁,隨著二人揮臂出掌,如浪澎湃、如潮激湧,一陣陣、一波波,沖溢四方,逐漸罩於四周的空間。 狂風雪吹不過那三丈方圓的範圍,更隨著勁流沖審,刮向四周圍觀之人。 丐幫弟子被這逐漸擴散的勁道,逼得步步後退! 連小千都已坐不穩那張太師椅,只得移入廳中,遙觀遠望。 現在,小千可明白了。為何一開始客途會嫌地方太小。 顯然.這對師兄弟一旦認真練起功來,功力充溢的範圍,遠超過三、五丈外! 望著空地上飛掠如煙的二條人形,小千不由自主的苦笑連連,他在想,自己這身功夫是該加把勁了! 丐幫弟子更是目眩神迷的驚躡於二人技藝之神奇與高強。 小千仔細凝望著二人攻敵的招式、步法,他有些驚訝的發現,雖然是同一套掌式或掌法,但是經過小桂和客途分別施展之後,竟能在相同的路子裏,變化出不同的走勢,使得二人之武學似是非是,雖同又異。 小千不禁暗忖道:“雖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但是明師還是最重要的,如果不是水千月如此武林異人,又如何有教出這二朵奇葩?” 這時,小桂似已經練得興起,功行極到、撮口發出一聲清朗宏亮,聲若叩鐘的長嘯,飄涉的身形有如乘著氣流入雲的虛無精靈,扶搖直升! 客途在他嘯聲出口之際,亦自丹田發出梵音般的長吟,身形詭異飛旋,長臂拋起圓弧,驀翻暴起.施展出小桂剛才展現過的“千蓮流縱!” 騰升入空的小桂,就在千蓮幻展的同時,豁然飛旋,拋掌反撲。 登時—— 空中出現無數星形掌山,看似緩慢,倏閃即到的撞向那朵千葉之蓮! 掌刃流曳掠射,彈閃翻騰,兩股浩大的動力相互碰撞纏效,風聲尖嘯,狂飆滾落,氣流洶湧,飛沙走石! 空地四周那堵老舊的風火磚牆,在這陣陣的勁道沖擊下,似乎有些承受不住的“咯咯”抖額。 千葉之蓮甫逝再現,客選又一次施出“千蓮流縱”。 這次翻展開的蓮影更加碩大,“穿雲指”扣射的勁夫宛如飛暴激濺,密若星展,兜卷小桂! 小桂身未帶地,再度乘著翻湧的勁流反彈入空。 半空之中—— 小桂身形倏地滾動,自虛無天際驟然落向蓮心! 一聲悠長梵音,不知出自他二人誰的口中。 “轟隆”巨響! 只見雲流風號,飄雪濺溢,掌指齊飛,萬象混沌! 宅子四周的磚牆,再也禁不住如此勁力沖擊“砰隆”、“嘩啦”,如中炸藥轟然傾塌! 便是廳四處的雕門花窗,亦在勁道的蹂躪下,粉碎飛散,流星塵霜似的濺射觀戰眾人! 剎時,廳中一片驚呼叱喝,亂作一團! 空地上—— 灰飛消散。 飄雪冉冉。 客途和小桂現出身形。 經此一番劇烈的運動,小桂氣喘噓噓,汗如雨下。 客途微微喘息,額際亦見薄汗。 在冷寒的天氣裏,二人身上散發的熱氣登時化做白霧騰騰,二人看起來,活像剛離蒸籠的包子——可真是熱呼呼的吶! 客途喘息稍定,舉袖拭汗走向小桂。 “好小鬼!”客途喜形於色,展額暢笑:“不愧是修羅化身,果戰能隨著每一次的急戰,不斷凝聚功力,越戰越強!這樣下去,我看再過不久你就能趕上我了!” 小桂長噓口氣,尚未答話……。 小辣子似已得報,帶著無數大小叫花趕回堂口。 乍見傾場院揮,以及七零八碎的門窗,小辣子一征之後,哇哇嗔叫:“喂!修羅桂,我丐幫招待閣下,是如何的禮數不周,令你不爽?你居然把咱們丐幫的堂口都給拆了?你是,什麽意思?” 小桂抹把汗,環目四望,對自己如此傑作,忍不住想笑。 他搔搔後腦勺,萬分無辜的呵呵傻笑:“不是啦!我就是因為你們招待我太好,我看你家堂口有點老舊,所以好心替你拆了,准備出錢重新蓋一棟送你。” 小辣子好氣又好笑跺腳笑罵:“神經病,想練功不會到外面去?” 小千滿意天真的自廳中行出,嗔聲道:“他就是到外交待的不過癮,才跑回來繼續運動。” 此時,這小鬼滿臉憨然的傻樣,實在是令任何人看了都發不起脾氣來。 小辣子瞄眼而望,見他鼻青臉腫又灰頭土臉的樣了,忍不住噗嗤失笑:“你怎麽啦?跑去跟鬼打架了嗎?” 小千白眼道:“若是真的鬼,碰上我只有叫救命的份,我哪會如此淒慘。這全是那修羅鬼的傑作,我的災情可比你家堂口慘重!” 已將三天悶氣盡情發流的小桂心情舒暢無比,哈哈直笑:“小老千,你別哀衷叫,等我洗過一個痛快的熱水澡之後我幫你全身馬殺雞,算是對你的補償,如何?” “啊哈!” 小千高興的彈指而笑:“真難得你這小鬼還有一點良心,就這麽說定!” 小辣子搖頭直歎:“一群不可理喻的傢夥!” 洗振綱忙著調度人手收拾現場,他實在不得不佩服小桂他們的破壞力。同時,他也有些遺撼回來的稍晚未能見識到武林狀元嫡傳弟子的試手較技,光看現場的殘跡,不難推想那是如何精彩的一場龍爭虎鬥。 然而,像如此的較鬥若非機緣巧合,只怕再也難得一見! 小辣子毫不客氣的要小桂拿出銀子來,否則當乞丐的哪有錢請工人前來修牆瓦? 自從有了殷士民的厚贈,小桂當然不會在乎這點小錢。此刻,這小鬼比較重視的是,有沒有熱水可以馬上泡一泡? 因為,他發現流過大汗之後,又被如此寒冷的天氣一凍,汗水變水珠,那滋味嘗來不好受哩! 黃昏時刻。 賈太平終於自連日的昏睡中醒轉。 小辣子趴在榻前,淚眼盈眶的輕歎道:“師公,你可醒了!這回,可真叫小辣子擔心死了!” 賈太平孱弱笑道:“傻孩子,師公不是早已告訴你了,這回有貴人相助,你師公還沒機會歸位。你還擔心什麽?” “就是嘛!”小桂嚷聲道:“老壺仙,你是怎麽訓練這個徒孫的?我看他對人的信心,恐怕不怎麽強哦!” 小辣子抽抽鼻子反駁道:“那也是你的本事大令人沒信心呀!”小桂不滿道:“你倒問問我師兄和小老千,你師公這種傷,除了我,他們敢救嗎?現在人都醒了,你還有話說?” 小辣子扮個鬼臉道:“好嘛!下次我相信你就是了嘛!” “下次?”小桂嘿嘿捉狹道:“有誰那麽想不開,把肚子戳穿了,才叫人來醫?莫非你有興趣試試?” 小辣子白他一眼:“扯了巴彤教,我還怕沒機會叫你救人?怕就怕,下次那個肚子破洞的人是你,那時我倒要看你如何救你自己?” “呸!呸!呸!”小桂嗤聲道:“烏鴉嘴,人哪有那麽倒楣,老是有受傷的?下回,換少爺我追殺那標神秘兮兮的鳥人了!” 客途打岔道:“你們三個小鬼頭,想鬥嘴到外面去,賈前輩人剛清醒,還需要靜養。” 賈大平低啞笑道:“我早就習慣了!有這顆小辣子在身邊,想要靜一靜都是一種奢望。” 小辣子撒嘴道:“好嘛!不吵就不吵,我又不是非說話不可。” 他皺起鼻子哼了一聲,賭氣似的坐到一旁的圓規凳上,不吭聲了。 別看這顆小辣子平素在丐幫弟兄面前,表現的成熟穩重,辦事精明強幹,但是在他師公眼前,卻是完全一派真情流露,顯得憨厚而精幹,足見他對賈太平,在感情上是相當的依賴。 小桂仔細的再為賈太平把過脈,滿意道:“老壺仙,你現在虛火已除,脈象穩定,連傷口也已長出新肉芽,只要調理得當,按方醫藥,大約落個把月匯能下床活動,一切不會有問題的。” 賈太平聽出他的口氣中,似有去意,於是閉了眼,沙啞道:“小兄弟,你此去行程,可是要往九宮山孟嘗山莊的武林聯盟總壇?” 小桂輕輕點頭:“你老大概也知道,我娘聽說還因在武林聯盟總壇的黑牢裏,身為人子,豈能不盡速加以援救?” 賈太平眼神古怪的望著小桂,他似要說什麽,卻又顯然懲般猶豫。最後,他不知是累了,還是別有所思,緩緩的閉上眼,沈默起來。 小桂對賈太平的神志感到奇怪,直覺對方似是什麽事難以啟口,遂輕聲問道:“老壺仙,你可是有什麽事想要交待我?” 賈太平忽而沈沈一歎,睜眼目注小桂凝重道:“孩子,你不用上九宮山去,就算你去了,也見不到你娘的。” 小桂征道:“為什麽?” 客途和小千也覺得奇怪,自是關心的圍上前來,欲問詳情。 |
第十八章 小桂尋根
賈太平沈思一陣,不答反問:“你可知道,武林聯盟是由哪些幫派組合而成,以維武林均勢?” 小桂點頭道:“前幾天,我們大夥兒閒聊時,小老千告訴過我。丐幫也是十二勢力之一,不是嗎?” “正是。”賈太平沈重道:“武林聯盟,乃是在十五年前,為了對付一個自異域入侵中原武林的血睜教,而在孟嘗山莊莊主的提議下組成,當時加入的正是十派一幫,加上孟嘗山本身,共計十二個勢力組合,威勢不可謂不大。當然,順利的消滅了危害中原黑白兩道的血睜教。” 說到這裏,他不禁有些微喘。 小桂忙道:“老壺仙,這事不忙說,你先歇著吧!” 賈太平微微擺擺手,歇口氣,便又接道:“血睜教既滅,本來聯盟已無存在必要。但是,自從血睜教興起,攪亂中原武林之後,黑白兩道的紛爭已伴隨而起。平靜了一甲子的江湖武林,再次進入多事之秋。於是,十二幫派開會決議,暫不解散聯盟組織,進而以中立之身份,為武林中沖突之各方,進行斡旋或仲裁,以維護正義為己任。如此立意甚佳,間或化解不少同道之間無謂的殺戮,逐漸取得各方公信,成為永久存在的機構……” 這時,門外有人輕叩聲響,隨即,一名丐幫弟子端著前好的湯藥入內。 小辣子上前接過,揮退來人,親手捧著湯藥服侍賈太平喝下, 喝過了藥,賈太平擁被倚坐,招招手,要四小也各自落坐,這才繼續道:“武林聯盟。自從成為武林中的常設機構後,便由原創的幫派為班底,共推原提議人武靖揚莊主,出任盟主之職。為了方便起見,總壇便直接設于孟嘗山莊,其餘是大門派和丐幫則每三個月一輪,每次由二個門派,各譴高手二人,前往山莊駐守以任護法。另外,十二個幫派,均有常駐性人員住在山莊內,以協助武盟主處理聯盟瑣事。” 小千謹慎道:“老壺仙,這些事我們都知道。但是,這和小桂見不見得到他娘,又有何關聯?” 賈太平沈沈一歎:“我要告訴你們的就是,當年,前星月宮主淩雲仙子玉秋彤自縛下獄時,我正好代表丐幫.長駐武林聯盟中。” 小桂登時緊張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和我娘有關的內幕消息?” 賈太平沈重的頷首:“當年,為了千佛塔引發屠村事件時,你娘為了證實自己的清白,自禁武功而入獄,等候你爹為她申訴。當時,聯盟之中多數人均認為你媲乃是遭人誣陷,相信你爹定能查明此事。因此,你娘雖是入獄,確也倍受禮遇,未曾有人多加為難。豈料,你君家突遭變異,三代皆亡的消息傳來,聯盟之中,為了該不該將你娘定罪一事,各有看法,分為對立兩方。合在雙方尚未討論出決議之前,你娘竟于牢中殉情自縊,墜隨你爹而去,如今,葬在九宮山明夷峰西坡。” “什麽?”小桂如中雷擊,冷然沈吼:“你說什麽?我娘死了?” 小千見他模樣,想起初次見面,小桂禁不住打擊驀然爆發恐怖勁力之事,心中一怔,暗叫:“媽呀!可別再來一次,這回,房裏這麽多人,大夥兒要往哪兒躲?” 客途即刻有覺,急忙柔聲道:“小桂,你別急,聽完賈老前輩的話,再做計較如何?” 只是小桂已變得面無表情,開始隱入自己冰冷的殼中。 小辣子似也感受到暗潮洶湧的氣氛,和小桂離奇的表情。 他充滿感情的凝視小桂,語聲誠摯輕柔道:“小桂,逝者已矣!你別難過好嗎?” 像是自深透座沙的夢境中醒來,小桂機伶伶一顫,表情不再冷漠空洞,語聲充滿深沈的長傷:“我娘死了?為爹殉情而亡?” 客途和小千同時暗噓口氣,放下心中一塊大石,二人冷汗涔涔的互望一眼,他們還真不知,萬一小桂抓狂,該如何應變才來得及。 小千暗裏嘀咕道:“還好小辣子勸說得體,還好這小鬼的自製力也已增強,要不,今兒個就麻煩了。” 客途上前,輕按著小桂雙肩,低沈溫和道:“別難過,你還有師父,還有我,還有小老千、小辣子,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你並不孤單。” 小桂將頭靠在客途胸前,失神的喃喃自語:“為什麽生命的雨季總是長?這真是一場可厭的惡夢呀!” 客途瞭解他在說什麽,將他擁緊懷中。 小千明白他在說什麽,忍不住鼻頭泛酸,淚眼朦朧。 賈太平已走過長長的人生之路,自然體會得出小桂言中之意,為他難過。 小辣子雖然不清楚小桂話中涵意,卻為小桂此刻的心情所受打擊,掬落滿神傷懷之淚。 一時之間,小小的斗室裏,陷入濃濃的憂傷沈默之中。 良久…… 小千打破沈寂,輕輕問道:“老壺仙,為何武林聯盟未曾公佈淩雲仙子的死訊?這其中莫非尚有其他隱密?” “對!”小桂猛地擡頭,態形於色道:“說不定我娘是被害死的,所以武林聯盟才放意封鎖她的死訊,密而不宣!” 賈太平苦笑道:“不是這樣的,小桂,我知道你心情不佳,但可別因為一時情緒沖動,造成對武林聯盟的誤會。” 小辣子急道:“師公,你若不想讓人誤會武林任盟,就快告訴我們,為何武林聯盟不曾公開這件事?” 賈太平輕歎道:“主要是為了維護武林聯組的面子之故。你們想,堂堂一個以維護正義為名的公信機構,卻讓一個尚未定罪之人,於牢中自縊身亡,這件事若一旦傳開,武林聯盟之威信與聲譽,將受何種打擊?” 客途齒冷道:“因此,武林聯盟認為,反正君家已遭滅門,再也無人會查問關于小桂他娘的下落,所以乾脆隱瞞此事,以顧全該聯盟的顏面,是不是?” 賈太平已然無言,默認這番話。 小桂憤怒道:“好個沽名釣譽,虛偽其表的狗展武林聯盟,如果君家真的絕了後,如果不是老壺仙你當初正好長駐那裏,那麽武林聯盟便可以順理成章的瞞天過海,假裝不曾發生過任何事,繼續高挂所謂正義的羊頭.賣他娘的偽君子狗肉。” 越說越氣,小桂火上心頭,硬然一拳想告在身側的大理石茶几之上,那堅硬的茶几,剎時粉碎。 從未看小桂怒容的小辣子不禁嚇了一批,和聲道:“小桂,你稍安勿躁嘛!生氣並不能解決事情……” 小桂冷冷道:“遲早我要拆了那個狗展聯盟!那時,所有的問題自然可以解決。” “不行呀!”小辣子驚任道:“我們丐幫也是武林聯盟的一份子,你若要和武林聯盟翻臉,咱們豈不要變成敵人?這怎麽可以?這件事,咱們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妥當。” 賈太平周歎道:“這不能怪小桂生氣。當年,聯盟內部也曾因為是否要公開玉秋彤的死訊,而引起很大的爭議。最後,在聯盟所屬投票表決之下,只以二票之差,通過隱瞞此事之決議。事發當時,正值盟內護法之職的少林和武當四位長老,本已因自己等人的疏忽造成不幸而深感愧疚,他們在得知決議之後,不願苟同,決定回山終生面壁自禁,以示為此事負責和懺悔,從此以後……” 老叫花不勝噓籲的直搖頭:“武林聯盟表面上,雖然仍是十二大幫派組合同心協力維護正義。其實,內部卻已分裂,問題叢生。有些門派更在心灰意冷之下,索性挂個空殼,並不再派人前去駐守總壇,或是介入盟內執事及決議。” 小辣子喃喃道:“難怪這幾年。你都不再去九宮山了。” 小千嗤聲道:“原來,武林聯盟不過是個虛有其表的空殼子罷了!” 客途不解道:“既然已志不同,道不合.各大門派為何不乾脆拆夥,解散這個徒具虛名的武林聯盟?” 賈太平苦笑一聲:“這個江湖,近二十年來,已經是夠混亂的了,有個徒具形式的武林聯盟在撐著,至少各門各派之間,為了維持表面上的和協,尚不至於正面起沖突;若是解散了聯盟.只怕有人立刻要掀起漫天戰火,彼此清算一下陳年積怨。” 小辣子恍然有悟道:“難怪,近來咱們幫中長老,不斷遭到暗算謀害,也與此有關?” 賈太平沈吟道:“借助巴彤教之力,鏟除異己!可能性極大。顯然,武林聯盟之中,有些門派已開始蠢蠢欲動,想要重新瓜分江湖權勢了。” 良久不語的小桂,忽然古怪的笑了:“現在,還待在九宮山上的,有哪些門派?” 賈太平目光一閃,似也瞭解小桂的意圖,沙啞笑道:“如今,常駐孟嘗山莊的門派,尚有六派,他們是:青城、崆峒、華山、終南、五台和泰山。” 客途訕笑道:“老壺仙,你太奸詐了,想利用我們,去挖回武林聯盟的秘密。” 賈太平呵呵輕笑:“我老了,有些事想做,卻也心有餘力不怠。我想,該是由你們少年人出頭的時候了。否則,水老不問江湖中事已有二甲子,他為何挑在這種節骨眼上,放你們出來?” 客途沈穩一笑:“說的也是。如今,我總算有明白,我們為何會如此莫名奇妙的被放生下山了!” 小桂似笑非笑道:“反正,咱們師父做任何事。總是有他的道理。只是,咱們向來摸不過他掌中的乾坤而且。” 賈太平經過這一陣子談話,神色已顯得倦乏,四小遂識趣的辭出,好讓他能安心休養。 小桂自聞得喪母噩耗之後,心情一直頗為低沈,無心說笑。 因此,小辣子雖是特別用心譴人打點一頓有名的丐幫大餐,小桂依然食不知味,草草填飽肚子了事。 這小鬼向來精神充沛,熱力四射,一直是帶動歡笑的人;如今他不開心,客途等人亦覺幾乎瑣然,逢時間都變得特別沈悶而又漫長,令人難以忍受。 他們四人就這麽煩惱無聊悶在房裏,或者愁眼相對,或者兀自發呆,想著心事。夜,還很漫長。 心頭有事,便是上床只怕也難安枕於眠。 誰也沒開口講話,氣氛滯重而又迫人。 “我受不了啦!” 小千突然自半倚的床上跳起,抓著隨身不離的乾坤袋,扛起房內唯一的一張方桌,咚然有聲的踢門而出。 其他的三人被他的鬼叫嚇了一跳,回過神時,只見小千已到了窗外的院落。 “他也想練功嗎?” 小桂倚窗望著院中,徑自忙著擺設法壇的小千,直覺地如是認為。 小辣子尚未見識過小千做法,因此滿心好奇,擠在窗邊,瞪大眼睛注意著小千的一舉一動。 小千備妥香燭,設好法壇,此次卻慎重其事的披上道袍,披散發誓,右手劍,左手鈴,准備施法。 這時已是亥末時分,周遭萬籟俱寂,天清無雪,卻不知何時起,夜風漸強,吹得院中四周竹樹嗚嗚作響,仿佛像有什麽妖魔鬼怪隱伏暗處窺探一般。 小千定定站著,微微仰首凝目望向中天夜空,似在祈視什麽,又似在籌待什麽。 如此,直到街外傳來子時更鼓之前。 小千驀地一拍手中金錢劍,招魂領即叮叮當郎響起。 隨著鈴聲響起,小千腳踏七星連壞,劍出東西南北,口中念念有詞:“青龍白虎,隊仗紛壇,朱雀玄武,侍衛真吾。三界內外,推道獨尊,頂有金光,覆映吾身。土地只靈,左江有理,不得妄驚,各守方位,備守法庭。太上有命,報領亡靈,玉婦秋彤,君家發妻,五氣騰騰,金光速現,急急如太上五皇金光律令!” 倏地—— 數道金光自劍身發出,射向虛無夜空! 窗後,小辣子悄聲道:“修羅鬼,小老千在替你招請你娘的亡魂也!” 小桂早已感動得無法言語,只能默默頷首。 客途悄然笑道:“真難為小老千了,他真是用心良苦。” 就在此時,院中四周突然刮起一陣冷風,陰風來勢異常強勁,旋轉著直刮香案上來,案上三柱清香一點火頭忽然呼地燃起,焰舌高達七寸,反觀案上燭火竟然冉冉欲滅。 小千暗吃一驚,朝劍指向陰風,喝道:“何方陰物,敢來壞吾大法?” 陰風倏旋,響起一陣猶如冰裂的淒厲尖嘯,奇寒刺骨,案上香燭噗地已被熄滅一柱! 小桂等人亦被這陣尖嘯叫得渾身大起雞皮疙瘩。 客途驚覺有異,連忙招呼小桂躍出窗外,在小千身後三步處,分左右站定,以為其護法。 他們二人前一現身,陰風威勢驟減。 小千立即盤膝坐下,自身上掏出一道靈符,寫上律令燒化,擲向陰風,喝道:“太上金星,應化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急急如律令!” 轟然一聲,陰風中傳出宛似擊中皮鼓的悶響聲,陰風瞬息轉弱,卻又忽然增強,吹得院中三人遍體生寒! 這時,九霄天際忽見雷光猝閃,淩空擊落。 “喀喇!” “轟隆!” 驚雷頓起,擊中陰風,一聲尖厲長四揪人心肺、倏起驟逝! 隨即,院內四周,陰風消散,又見晴朗夜空。 直至此時,小千方始噓口大氣,冷汗涔涔的站起身來。 清風微拂,殷士民現出身影,責怪道:“小子胡鬧!汝可知以法之功力,尚不足施展如此牽魂大法?汝未能牽捉亡魂,反倒招來九戾赤鬼,若非吾托請五雷正神除此妖邪,爾等小命危矣!” 小千吐吐舌,誠心誠意道謝不斷。今晚若非殷士民,他可就差點玩完了! 小桂和客途卻是此刻方知适才危機重重,二人不由得暗自咋舌。小桂窩心無比的嘮叨直念:“這個傻蛋!” 小辣子在屋內早已看得傻服,一遍又一遍揉亮眼睛,想者清楚出來的影子究竟是人?是鬼? 殷士民道:“小千,汝究竟為何施展牽魂大法?欲牽提何魂來此?” 小千大笑道:“還不是為了小鬼.他本來一直期盼著能將他娘救出黑牢,母子團圓。誰知,他娘竟然早在十幾年前又已身亡,我看他心情一直開朗不起來,所以想把他娘魂魄來此相見,讓他高興一下嘛!” 殷士民訝然道:“孰謂玉秋彤未故?無怪乎汝法失靈!” 小桂情急道:“殷老哥,你好像話中有話。到底怎麽回事?你快告訴我呀!” 他忘懷遙伸出手去拉殷士民的手臂,扯上了個空,才想起殷士民並非血肉之軀,摸不到。 這下,小辣子可看清楚了,也終於確定,那影子不是人! 小辣子頭皮發麻,僵在窗後,總算他膽子不小,沒有當場昏倒。 殷士民朝小桂溫文一笑:“汝稍安勿眼,且聽吾細細道來。” 乾咳一聲,他清雅接道:“昔日,否感懷因汝之故,得任夜遊神之職,是以查閱君家一族之功過錄與生死簿,盼能相助法家于陰間亡魂,因而得知,汝之祖父母已得升天,可享善報。除此之外,汝父與汝母陽壽未盡,且未見枉死記錄,是乃足以斷言仍在人世。故此,小千施展大法,自是牽魂無籍,如此豈有不失敗之理乎?” 小桂聞言頓喜;“你說我爹和我娘還沒死?” “然也!”殷士民微笑頷首。 客途詫異道:“可是,我們聽說小桂他娘,在牢中自縊殉情,都已收屍下葬九宮山。這又是怎麽回事?” 殷士民別有弦音道:“自縊或者有人,然,豈知為何者是也?” “我爹和我娘都沒死?”小桂開心大笑:“我爹和我娘都還活著呀!哈哈……” 他忍不住拉著客途又蹦又跳,大半天來的憂悶剎時煙消雲散。 這小鬼總算又恢復原有活潑的精神,其他人亦陪著他一起高興。 小千狠狠在他肩上拍了一掌,嘿笑道:“這下子,總算又天晴了吧!你也可以別再那麽死氣沈沈的,害我們陪著你一起不開心。” 小桂眥牙剛嘴的揉著肩頭,卻依然掩不住滿臉喜表於色。 小辣子顧不得院裏還有個不是人的異類,躍出窗戶,奔向小桂,欣喜萬分的握著小桂雙手猛搖,以為道賀。 殷士民笑問道:“此子何人?” 小桂將有些僵硬的小辣子推向股士民面前,為他們相互引見。 殷士民打量小辣子一陣,若有所思問道:“汝為冷若冰?法母可是柳冰心?” 小辣子不斷點頭,問道:“我娘她好嗎?她可有在下面受苦?” 殷士民輕笑道:“天機原屬不可泄露,姑念汝一片孝心,吾稍為透露些許,汝母如今境遇甚佳,汝勿需擔心矣!” 小辣子大概還不習慣與非人類交談,只是一個勁兒直點頭,看得其他三人哈哈失笑。 殷士民頗有用意的現次打量小辣子,亦頻頻頷首,微笑不語。 小桂興奮不已道:“陰老哥,既然我爹和我娘未死,你可不可以透露一下,我該到哪里去找他們?” 殷士民諱莫如深道:“來向來處問,去向去處尋,一切自有天意,汝且寬心可也。” 客途輕笑道:“顯然又是天機不可泄露了。” “然也!”殷士民泰然吟哦:“在他有意無意間,在你不知不覺裏,世事但凡講機緣,人意豈能強勝天!” 他吟罷,正色道:“小千,附耳過來,吾傳汝一秘法,可隨時與吾聯系。” 小千急忙靠近,側耳凝聽。 秘授完了,殷士民慎重道:“此法用途之廣,汝來日可細心體會也。唯此法有奪造化之功,汝需審慎為用,切勿輕率為之。” 小千得聞秘術,歡容滿面,點頭答應。 “罷!”殷士民輕擺衣袖,爾雅道:“此間事了,吾去矣!” 隨著一股柔和的輕風拂掠,殷士民已失去蹤影。 小辣子直至此時,方始噓喘大氣,不可思議道:“哇!你們三個是怎麽混的?居然能和夜遊神交上朋友?” “夜遊神不稀奇。”小桂格格笑道:“在他還是僵屍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 小辣子膛目結舌,直道騙人。 但思及小千的出身來歷,他也知道這種事並非不可能。 小千歡然道:“今晚可真是皆大歡喜了。小鬼,既然咱們不用上九宮山去,你可想到,接下來要往何處?” 小桂側首望向客途,二人心意相通:“我爹最後失蹤的地方。” 小辣子尋思道:“據說,昔日笑月劍神是在趕往星月宮的途中,在淮陽山區失蹤的。” 小桂神思飄渺的望向夜空,語氣堅定道:“那麽,我們就到淮陽山去。” 床榻上。 賈太平聽著小辣子轉播昨夜發生的精彩故事,口中連道不可思議。 客途穩重道:“昨晚,小辣子回房之後,我們三人又談了大半宿,直到天快停亮了才休息。我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個自縊而亡者是誰?她是甘願替死?或者,是無辜的受害者?這其中必定有個極大的陰謀。” 小桂思索道:“老壺仙,當初那個被認為是我娘,在牢中上吊自殺的人,可有什麽確鑿的證據證明她就是我娘玉秋彤?” 賈太平苦笑道:“當初,正是由我去收的屍。你們知道,因上吊而死的人臉部難免有些變形走樣。我是根據遺書上的字跡,以及死者的體格,和依稀的容貌,確定她是玉秋彤。至少。在當時我很肯定她是。” 微頓一下,賈太平神清古怪道:“小桂,你可知道為何我由當初熱烈支援武林聯盟成立,到如今,卻與之形同陌路?” 小桂奇怪道:“你的事,我怎麽會知道?” “所以……”賈太平嘿笑道:“你自然也不清楚我和你爺爺的交情了。” 小桂虛眼望向小千。 小千乾笑道:“過去,我也沒想到會遇上君家的故人,自然忘了提起這一段陳跡。” 客途笑道:“看來,老壺仙你和小桂他爺爺的交情非淺嘍!” “當然!”賈太平點頭道:“我和君老鬼可是打年輕時,便一塊地喝酒到老的老酒伴,自從他在天桂山西麓蓋了臨波小築,過起半退隱的生活之後,我還時常上那兒找他喝二杯。” 微微一頓,賈太平看著小桂,輕笑道:“你這小鬼我都還親手抱過、逗過。你在我老頭子身上,也不知撒過多少尿哩!” 小桂大大一怔,沒想到自己與壺中仙賈太平,竟還有如此一段深厚的淵源。 其他三小聞言,不免幻想著小桂當年童子撒尿的景況,一個個都笑成了掩口葫蘆。 小桂納悶問道:“老壺仙,咱們之間既然有這麽一段不平凡的關系存在,怎麽初見面時,你提都不提?虧你有本事悶到現在才說,你這樣,未免太不夠意思了吧!” 賈太平尷尬笑道:“不是我不想提。老實說,幾個月前,當我聽到君家後人出現江湖時,我老頭子可真是開心透了。當下就吩咐咱的徒子徒孫,要他們打聽你的消息。只是……我沒想到,咱們會是在那種情況下碰上面。再怎麽說,我老頭子好歹也是個長輩,那樣和你見面……實在是尷尬了。所以一下子開不了口告訴你,昨天,你們出去之後,我老頭子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最後結論,人嘛,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的。就算是糗,也只糗上一次。還是得坦白認了你這小鬼,才對得起我和君老鬼的交情。” 四小聞言,恍然大悟的呵呵失笑。 賈太平撇撇嘴,接自又嘲道:“人呀!活得越老,臉皮應該跟著長得變厚才對。哪知碰上事才知道,原來自個的臉皮居然還挺薄的吶!” 這下子,小桂他們再也忍不住,齊齊放聲哄笑。 賈太平等他們都樂夠了,才又將話題轉回憂傷的過去,低明一聲,道:“唉……當年,我一聽說臨波小築遭襲,便連夜兼程趕去。但是,終究是晚了,等我抵達時,只來得及替老友夫婦收屍,而小桂卻是下落不明,生死成謎。當時,秋彤已身陷囹圄……” 聽到昔日家變詳情,小桂的神色不由得為之一黯。他輕拈著兩道劍眉,那微微上挑的丹鳳眼裏,有著深重的陰霾。 於是,一股寒森森、威凜凜的肅殺之氣,隨著他沈慢的心情,自然散發出來。 感受到小桂身上這股凜然條氣,賈太平不由得在心裏打了個顫,暗自驚心的忖道:“好凜烈的殺氣。這孩子明明殺意隱斂末見,居然還會在無形之中,自然流露出此等肅殺氣息,豈非果真是煞星投胎,修羅下凡?” 客途見他望著小桂發呆,不禁好奇道:“老壺仙,你在看什麽?你剛才的話,好像還沒說完吶!” 這一出聲,小千和小辣子頓覺心頭莫名隨來的一股壓力,立即消失於無形。 然,他們二人並不清楚,剛才的那片刻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賈太平回神失笑道:“唉!人老了,話才說著說著,人就迷糊了。” 小桂瞬間流露的殺氣已消散,情急追問道:“老壺仙,後來的事到底怎麽樣?拜託你快點說吧!” 賈太平沈咳一聲,接又敘述;“就在臨波小築出事後不久,便又傳出你爹失蹤的消息。這一連串的打擊,雖然令你娘幾乎難以承受,但是,她卻堅信你爹和你一定沒死。因此,她一直未曾放棄等待的希望。所以、今我得知她在牢中自縊身亡時,我根本不相信這個事實,故而要求親自驗屍,當時,我甚至懷疑,你娘乃是遭人謀害之後,再將她偽裝成上吊自殺。為此,我也反復查驗屍身好幾遍,更仔細搜查現場,唯恐遺漏任何蛛絲馬跡。但,始終找不出絲毫異狀。事後,我也曾暗中留心調查許久.卻一直沒有任何跡象證明,你娘是為人所害。我才不得不說服自己相信,她是真的自殺了!” 歇口氣,他無限感傷接道:“替你娘收屍之後,盟內竟又決議隱匿秋彤的死訊,那時我便已明白,若想靠武林聯盟為君家伸張正義、尋找滅門兇手,根本是癡人說夢。所以我藉故推辭了孟嘗山莊的護法之職,回到丐幫,借著四處巡察幫中各分支堂口的機會,暗地裏打探有關老友家變的消息,可歎這十餘年來,卻毫無所獲,迄今,君家慘案仍舊是一團謎。” 客途喃喃自語道:“任何秘密,若能保持十餘年,而不露相,那麽……這個主謀者心機之深沈,只怕非常人能比。” “說的好!”小辣子贊同道:“尤其是,這個秘密在三教九流無所不包的江湖第一雜幫——丐幫的探尋之廣,猶能不露痕跡,足見這個隱藏秘密的人,其心性之狡猾,非同小可。” 小千皺眉道:“不管那個主謀的傢夥,心機如何深沈、心性何等狡猾,他終究只是個人。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沒有疏忽犯錯的時候。這件事,不可能真的完全無跡可尋才對!” “這是當然。”小桂尋思道:“我想.這十多年來,老壺仙和丐幫探查君家滅門之事,之所以毫無線索,或者是因為對方認為君家已絕。乾脆縮了頭,不再妄動,因此才避開丐幫的追查。對方若是得知,還有我這條漏網之魚未除,我相信遲早會有人找上門來。屆時,不論主謀者如何高明厲害,想要再次完完全全不露痕跡的滅口,就沒那麽容易。” 小辣子扮個鬼臉道:“哇!如此說來,這豈不是不得不為的苦肉之計?” “然也!”客途好脾氣的呵呵一笑:“所以我和小老千早就准備,陪著小鬼被人追殺。” “實在是夠慘!”小辣子咯咯直笑的大表同情。 賈太平微微一笑:“昨天之前無跡可尋的事,在今天之後,不見得還是沒有消息。” 小桂彈指而笑:“老壺仙、看來你好像已經有點眉目了哦!” 小千興致勃勃道:“老壺仙,別逗人了,你如果想到什麽,就快點說出來聽聽。” 賈太平雅爾輕笑道:“你們這些少年仔。就是性急。” 他挪挪身子,讓自己坐得更舒適,才又介面道:“既然小鬼的陰間朋友肯定秋彤未死,那麽昔日老頭子我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如今便有了合理的解釋。事情既然能夠解釋,當然便有可能推敲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客途、小桂和小千三人相互對望,心意相通道:“願聞其詳。” 小辣子獻上一杯冷茶,調皮道:“師公,請用茶。都喜歡聽你講古、說秘聞。” 賈太平接過茶,呷了一口,潤潤喉,開講道:“我剛才已經提過,我不相信小桂他娘會自殺。如今,既已確定秋彤沒死,那麽,自然是有人安排以假換真,以替死之計,將小桂他娘自武林聯盟的地牢中救出。” 小千狐疑道:“天底下有誰那麽傻,會心甘情願份別人去自殺?” 賈太平呵呵笑道:“小夥子,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當年,秋彤掌理星月宮,以德服人,恩威並重短短兩、三年內,便將星月宮發展得如日中天,聲威之隆。名列江湖十大強盛組織第五位。若以當時星月宮的情況而言,要找人以李代桃之計替死,多的是甘心自願的人。所以說,我們若是假設小桂的娘乃為星月宮所救,只怕此事的可能性極大。” 小千不可思議道:“乖乖!一個娘們居然也有懲大的本事,能夠統領如許強盛的組織?真是不簡單。” 小辣子嗤地嘲訕:“你真是少見多怪。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男人既然能夠逐鹿江湖,為什麽女人不可以問鼎武林?你這是典型的大男人偏見主義,已經落伍啦!” 客途呵呵失笑道:“小辣子,看來你好像項支援女性同胞出頭哩!” 小辣子嘿嘿直笑;“好說,好說。其實,是時代不同了。現在可是最新女性主義擡頭的時代。而我,正是個支援新時代潮流的先驅者而已。” 小桂無暇理會這個在平常一定令他有興趣動態與辯論的話題,心急道:“老壺仙,按照你剛才所言,我只要直接上星月宮打聽,就可以知道我娘的行蹤,不是嗎?” “這倒未必!”賈太平沈吟道:“如今的星月宮,和你娘當家時,情況已是大大的不同。你找上門去,恐怕非但問不出個所以然,反倒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為什麽?”小桂不解道:“即使現在的星月宮不清楚我娘的下落,我這個前任宮主的兒子上門,他們不招待也就算了,為何還要找我麻煩?” 賈太平乾咳一聲,憋聲笑謔道:“這是一件江湖秘密,說來話長。若是換做別人,只怕也未必瞭解個中複雜的糾葛。” 聽到秘密,其他三個小毛頭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過來。 小辣子好奇催促道:“好師公,您老又有啥見不得人的故事要公開?快說嘛!” 賈太平呸笑道:“什麽我有見不得人的故事要公開?你這小辣子簡直是胡說八道。” “不是啦!”小辣子咯咯失笑道:“我話說得太快,打結了,我的意思是說,師公你又知道了誰家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賈太平呵呵一笑:“這件事例還不至於嚴重到不可告人,不過由於是個愛情故事,因此除了少數當事人知道外,沒有人會去大示演染,所以才成為一件罕為人知的秘密。” 微頓一下,賈太平轉口問道:“你們可知,當今的星月宮主為何人?” 他目光是望著小桂等人,因此小辣子明白他師公可不是在問熟知江湖掌故的自己,也就乖乖的閉著嘴,沒有答話。 小桂和客途覷眼瞅著小千,顯然他們二人根本不知道答案。 小千呵呵笑道:“在江湖上混的人,誰不知道目前的星月宮,是由千幻秀士伍崇煌當家。只不過。自從伍崇焊接掌它主之位後,他以玉秋彤事件有損星月宮聲譽為藉口,大批撤換昔日忠於玉宮主的人手,並迫使它內不少高手退隱。因此,現在星月宮的實力與威望,已大不如從前。” 客途不以為然道:“這個姓伍的如此做法,未免太小心眼了吧!如此作為,有失一宮之主的風範,只怕要落人話柄。” 小桂哼聲道:“他這是改朝換代,鞏固權勢的小人心態。” 賈太平微微一笑:“江湖中,多數人對他的做法,都是如此認為。但是,導致他如此做法的原因,卻是另有隱情。” 小辣子機伶道:“這段隱情,就是師公你要說的秘密嘍?” “正是。”賈太平頷首笑道:“這個故事,得從二十年前說起,二十年前,淩雲仙子玉秋彤非僅是威震武林的星月宮繼承人,更是江湖中出名的三大美人之一。當然啦!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逐。所以,自命為君子,追求這三位美女的各路英雄,也就大有人在。” 小桂靈光一閃,會意道:“那個姓伍的,該不會是追求我娘的落選者吧?” 賈太平眨眨眼,黠謔笑道:“你這小鬼,果然精明機伶。那個千幻秀士,正是你爹的情敵。據說,他師出大漠,門派不詳,功力相當不凡。二十年前,他藝成入關,來到中原武林一闖天下,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裏,見到你娘,驚為天人,為了接近你娘,他甘心加入星月宮,充任守宮衛士之職。” “守宮衛士?”小桂茫然道:“這個職位是高是低?” “當然是低!”小千和小辣子異口同聲的回答。 賈太平含笑點頭:“這個職位,就是一般組織中的基層人員,當然談不上什麽身份地位。那千幻秀士一身所學,在當時已可列入一流之選,只是因為他剛剛入關,中原道上尚不知來了如此一號高人,所以星月宮才會准他加入,當一名看門的警衛。當然,以他那一身技藝而言,這個職位何止是屈就而已,足見,他為了追求秋彤,確實是不惜委屈。這也是為什麽,後來星月宮的老宮主察覺他身手不凡之後,並未過於追究,仍然讓他留下的原因。” 客途詫異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那個千幻秀士在加入星月宮之前.就已經成名,或者讓人知道他是高手,星月宮就不會接受他的入宮?” “當然!”賈太平笑道:“一般而言,人幫入會總是有些規矩和限制。一個功回不太差的人,如果要加入幫會,總得有人推薦或引見。若是隱藏身份而加入,誰知道他有何企圖?說不定是來當奸細,或是敵人派來臥底的,這還得了。” 小辣子追問道:“後來呢?這個千幻秀士既然已經近水樓台,為什麽最後還是沒有得到月?” “這就是緣份了!”賈太平呵呵笑道:“這個性伍的,自從身份鬧過了以後,倒也不再隱藏本事,用心為星月官效力,加以能力不差,不過個把年的時間,便升任為雷使……” 小桂貧言道:“雷使又是什麽?” 小辣子不耐煩聽故事一再被打斷,索性道:“我乾脆將星月宮的組織,跟你解釋一下,省得你問個不停。” 小桂嘿嘿乾笑:“整整所願也!” 小辣子速適:“星月宮的頭頭,當然叫宮主,現在的星月宮主便是千幻秀土伍崇煌。宮主之下,他們有左右護宮,稱為星姥姥和月婆婆,這二位護宮,也是過去老宮主的貼身婢女。前任的玉官主,是老宮主唯一的傳人,可以說是由她們二人一手帶大的。不過,星姥姥自從玉宮主被囚,千幻秀士接任宮主之後,便已經失蹤,下落不明……” 他一口氣說到這裏,剛歇下,小千已介面道:“江湖中人猜測,這位星姥姥可達是不願侍奉二主,所以才離宮出走。至於在護宮之下,星月宮設有風、火、雷、電四名使者,帶領宮女、宮役執行宮內宮外各項行動與庶務。這四名使者的職位,相當於丐幫各分支堂口的舵主的地位,直接聽令於星月宮主,這就是星月宮的組織概況。” 小辣子白眼道:“你幹嘛跟我搶著說話?” 小千促狹道:“我怕你一個人說,太辛苦了。” 賈太平含笑補充:“過去,星月宮所屬,都是老宮主所收留無處可去之女子。除了一干雜役,宮內甚少有男子進出活動,因此宮內氣氛輕柔婉約,還帶了點浪漫色彩,常令前去拜訪或做事的人留戀忘返。不過,自從歷崇煌當家後,那也是他大力改變的地方。據說,現在的星月宮,已和一般粗魯男子充斥的江湖組織一樣,只懂得爭權奪利,毫無氣質品味可言!” 客途笑道:“顯然,老壺仙過去曾經到星月宮做過客吧!” “當然!”賈太平呵呵直笑:“自從桂丞小夥子和秋彤結婚後,我去過好幾次吶,對了,我剛才說到哪里啦?” 小辣子提示道:“說到伍崇煌升官,當上雷使的地方。” 賈太平頷首道:“伍崇煌自升任雷使之後,與秋彤接觸更加頻繁,自是明白表露追求之意。但是,感情的事,多少得靠彼此之間的緣份,這個伍崇煌追人雖是追得緊,小桂的娘卻始終只當他是同僚,不曾對他的追求動過心。後來,有一回秋彤遇到血睜教的偷襲,正在危急之際,恰巧桂丞小夥子路過,為她解了危。他們二人幾乎是一見鐘情,很快便陷入情網,相識大約半年,就在雙方尊長贊同之下完婚。這件事對伍崇煌而言,當然是一大打擊,不過,在當時他卻表現的極有風度,甚至送禮,祝賀有清人終成眷屬。” 小桂哼道:“只怕,他的風度不見得真有那麽大、否則,他也不會在接任星月宮宮主之位後,大肆改朝換代,逼撤忠於我娘之人。” “確實如此。”賈太平點點頭:“在你娘嫁給你爹之後,這個姓伍的似也對感情之事心灰意冷,因此將全副精神投注在星月宮,將其所轄各項事務發展得有聲有色。後來,你娘在你周歲時,有意交出宮主之位,也好專心當君家的媳婦。於是,開始將職權平均交給星月四使接掌。當然,星月宮上下都明白,你娘是客從四人之中挑選出新的宮主。那時,伍崇煌在宮中氣候已成,只是因為他入宮的時間尚未超過五年、不符合競爭宮主之位的條件,所以他一直沒有露出爭位的企圖、豈料,二年後,你娘道莫須有的屠村事件牽連,首先提出要你娘卸任之人、竟就是那姓伍的小子。他不知如何拉攏了月婆婆和風、火二使,在你娘前往武林聯盟之時,在宮內發動罷免你娘的提議,得到通過,甚至接掌了星月宮。” 客途穎悟道:“使這個傢夥如此狼子野心的原因,想必是因愛不得而生恨了。” 小千沈聲咒罵道:“這姓伍的小子未免也太陰險了。竟然趁玉宮主有難之際,落水下石,謀篡宮主之位。如此作為哪還算是個男子漢大丈夫?根本就是無恥的小人行徑。” 小辣子早已連聲直罵伍崇煌不要臉。 小桂卻是冷淒湊一笑:“沒關系,這筆帳我就替娘記下!他最好不要讓我查出,他和我娘遭人誣陷的事有所牽扯。萬一,那場屠村事件是他為了謀奪宮主之位,特地安排來陷害我娘的計謀的話,我會要他悔不當初!” 眾人一怔,方始想到小桂的說法,不無可能。 |
第十九章 小乞丐出道
賈太平回過神來。呵呵笑道:“你這小鬼果然機伶,別人不知道這姓伍的和你爹、你娘之間的糾葛.自然不會認為他有陷害你娘的動機,怎麽我這個明白其中恩怨的老頭子,都沒留心到這一點?真是老糊塗。” 小辣子嘿然笑道:“師公不是主聞嘛!昨天之前無跡和尋的事,今天之後,不見得就沒有消息吶!咱們這一聊,可不就真的聊出線索來了。” 客途審慎問道:“老壺仙,依你之見,小桂他爹失蹤之事.和他娘被人誣陷,二昔之間,可有關連?” 賈太平沈吟道:“這很難說,據我所知,桂丞小子失蹤的原因,主要應是與千佛塔的掠奪有關。如果說,秋彤所受陷害,是因宮主之位而起,只怕二者之間的牽連就不大,但是,目前若下任何斷言,都還太早。畢竟,關於昔年君家的滅門事件,我們有的只是各種推測和假設,並無證據可供判斷。” 小桂幽幽道:“君家是因為千佛塔的牽連,才遭滅門的。”眾人微訝的望著他。 小桂落寞笑笑:“我從未忘記,當年奶奶在我耳邊的交待。” 小千謹慎道:“既然我們認為姓伍的,有可能是陷害你娘的元兇,那麽,我們要下要找上門去,設技探個虛實?” 小桂閉目沈思半晌,才又睜眼篤定道:“不,我們不去星月宮,還是先往淮陽山區尋找我爹的下落向說。” 客途笑道:“你想到什麽好主意了?” “哪有好主意!”小桂眨眨眼,“不過是按照原來的計劃,由我當餌,負責引出昔日敵人的追殺罷了!” 小千嘿嘿一笑:“而我們,依然負責陪你被人追殺罷了!” 小辣子吹聲口哨,扳著指頭數道:“一是昔年神秘仇家,二是巴彤神教,三是獵人族,四為星月宮,乖乖……” 他不禁歎服道:“你們可真是搶手,看來,和你們在一起的日子,鐵定不寂寞。” 賈太平緊張道:“你要和他們三人一起混,你不怕危險?” 小桂哧哧笑道:“跟著你,也沒有比較安全嘛!” 小千訕笑道:“小鬼,你何必哪壺不開提哪壺?你這不是讓老壺仙下不了臺。” 客途呵呵失笑:“而你卻是故意越描越黑。你這個小老千,也不是好東西。” 賈太平哭笑不得道:“有完沒完?你們三個小毛頭,竟然消遣起我老頭子來了。” 他們三人異口同聲道:“我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賈太平嘿嘿憋笑道:“你們這三個小鬼頭,可還真叫有默契。不過,就是不太給我老頭子留面子,還好我老頭子的臉皮,經過這遭訓練,也算厚了一點,尚且禁得起你們這些小傢夥的刺激。” 小辣子趁機道:“師公,你是答應讓我和修羅鬼他們一起去淮陽山嘍?” 賈太平皺著眉頭道:“你真要和他們一起去?已經決過年了,你不回洪湖陪陪你爹?” 小辣子軟求硬哄道:“過年,年年都有。今年不回去,還有明年可以回去。可是,打探江湖秘聞,錯過了時機便機會不再,不去多可惜。你說是不是?” 賈太平無奈苦笑道:“探人隱私.搞個不好就會丟命。你真的這麽喜歡?” “師公,你放心啦!”小辣子安撫人心道:“如果我是和別的人去挖掘獨家秘聞,可能有點危險。但是,這回我可不是和尋常角色一起行動,保證不會有問題的啦!” “是嗎?”賈太平不太有信心的覷眼打量著小桂等人。 隨即,他不以為然道:“他們三個給了你什麽保證?能讓你如此安心?” 小桂三人對望一陣,暗處心想:“說的也是。我們對自己都還沒這麽有把握哩!” 小辣子咯咯笑道:“師公,你忘了,他們有個神出鬼沒,來去無蹤的靠山罩著?” “這倒是真的。”賈太平想想也對:“既然連夜遊神都能攀上交情,你們這三個小夥子的確是福大命大。小辣子跟你們在一起,應該是不會有什麽問題才對。” 小千嘻嘻笑謔道:“這可不一定幄!所謂人各有命,我們能夠保平安的事,天知道這顆辣子兒有沒有本事安全過關,這就好比,搭同一條船過河,船不小心翻了,有人喝兩口水便沒事,有的人卻是溺斃河中,一命嗚呼吶!” “呸呸呸!”小辣子呸聲連連:“童言無忌,大風吹吹去。你這個臭牛鼻子,咒我是不是?舉那什麽狗屁不通的比喻?本少幫主就算不是真命天子,至少也是富資雙全的金命。哪會是你所說的那種,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劣貨?” “你怎麽知道不是?”小千反口逗笑道:“莫非你批過命了,能夠肯定自己一定長命百歲?” “噫?”小辣睇眼嘖弄道:“你不是號稱茅山一派的新生棟梁?算命、看相不正是你出來混世必備的本事之一。如果連我能活多久,你都不知道,你這個小老千就得准備收拾行李,滾回茅山重修了,還出來丟人現眼幹啥!” “乖乖!”小桂和客途同本失笑:“好利的舌頭哩!” “怎麽辦?”小桂吃吃笑問:“小老千,人家向你挑戰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小辣子究竟能活多久?” “你少在那裏唯恐天下不亂!”小千白他一眼:“你管人家活多久,反正這顆辣子兒不會比你早死就對了。” 賈太平哈哈大笑;“說得好,這下子,就算小辣子有難,第一個得擔心的,反倒是小桂了。” 客途呵呵笑道:“那還得小鬼肯相信小老千的說法,他才需要擔心。” “就是嘛!”小桂撇嘴嘴笑道:“想嚇我也得多花點心思,像這樣隨便說說的事,我怎麽可能隨便相信呢!” 小千眉頭一挑;“誰說我是隨便說說?” “你不是嗎?”小桂好玩的隨口反問。 小千暗弄道:“兄弟,我教你個乖,只要是師出茅山的人,越是隨便跟你說說的話,你越得把它當做一回事來聽,我保證你不吃虧。更為提我剛才信口開河那句話了,其中自人玄機!” “真的?”小桂仍是不信,捉狹道:“你這說法,難道包括作那個狗屁麻子師兄也適用?如果我現在在街上撞見他,他隨便說說的話,我也要信?” “沒錯。”小千正經道:“如果你真的遇上我那壞心眼的大師兄,他瞪你一眼,幸災系禍的告訴你,等著挨砍吧!那時,你最好小心了,因為,快則當天,慢則三日之內,肯定會有人要來砍你!” “真的?假的?”小辣子滿臉狐疑;“真有還麽玄的事?” 客途沈吟道:“莫非你們茅山的人,修練過什麽奇門妙法,所以有這種未卜先知的能力?” 小千笑道:“其實,這不算什麽未卜先知。只是,我們在修練法術的過程中,有一門基本心法叫通天奧義,那是我們用以和人界之外其他各界聯絡的一種秘法,也是我們被稱為天師的由來。此秘法由淺到深,秘義無上,水無止境,能夠參透多少,全憑個人資質然而,不論了悟的多寡.只要修過這門心法,自然能和大道的無極靈波相通感應。這即靈波,是道在冥冥中運行時,所產生非常細微的波動,先于意念之前,脫口而出。由於道的運行,尚得配合天時、地利、人和,才能生成事實、而靈波的傳送,卻在事實之前,所以感覺上,好像我們能夠預知未來一般。” 小桂攆眉尋思道:“這有點像是所謂靈光乍現時的感覺。” “然也。”小千點頭同意。 客途笑道:“當然,修練這門心法越精深的人,靈光乍現的頻率就越高,靈驗的程度也就越准嘍?” “正是。”小千若有所思道:“而且,往往感應到無極靈波的人,自己也是在言語脫口而出之後,才知道將會發生什麽事。像剛才,我也是話說出口後,才突然發現一件事,不過,可惜呀……” 他欲言又上,眼光不斷在小桂和小辣子二人臉上來回巡像,像是看到了什麽令他納悶之事,他竟攢起雙眉,陷入沈思。 小桂和小辣子二人也跟著他的目光,莫名其妙的對望一番,半晌—— “喂!”小桂憋不住道:“你到底發現了什麽事?有什麽好可惜的,你倒是說話呀!” 小千回過神來,故做神秘道:“不告訴你。” 他嘿嘿一笑:“所謂天機,不可泄露也!” “神經病!”小辣子和小桂不約而同罵了一聲,同時白他一眼。 客途卻是對小桂他們孩子氣的舉動,忍不住發出一陣呵呵輕笑。 床上,賈太平亦是莞爾:“好!”,既然我們家的小辣子,決定和你們三個成為命運共同體,而經過這位茅山天師的檢定,還不至於太短命,我也就沒理由阻止他,不讓他和你們起出去混。” 小千急忙聲明道:“我可不知道他是長命,還是短命。我只是說,他不會比小鬼早死。但他們也有可能,同年同月同日不同時死哦!” “說什麽話嘛!”小桂哭笑不得:“難怪小辣子要叫你臭牛鼻子,你這傢夥的確滿口是屎!” “是死?還是屎?”小千嘖舌道:“請你口齒清晰一點,不要隨便出口成髒!” 小辣子加入炮轟:“既然是會臭的,哪還用得著問是什麽屎?屬於那一種就可以了!” “哇呀!”小千瞪眼叫喧:“你們倆幾時變成一國的啦?才剛認識,就聯合起來討討我?” 他嘴裏喳呼的凶,心時卻暗自得意,自己剛才的推算果然奇准無比,眼前這二人來真是一生絕配,他們若要聯手,不需先打商量,光憑感覺就能夠配合的天衣無縫,默契自成。 天底下,如果一見授緣的搭檔,還真是罕見。如果,自己沒猜錯這個小辣子的底牌,那就更妙了! 過午是分。 天。突然陰起了臉。 漫天呼嘯的狂風.似是帶著冰渣子般的森冷,肆無忌憚的橫掃著眼前這條陽關大道。 太地一片晦澀陰沈,一陣陣尖銳的風嘯,在空曠的路面上盤旋飛舞。 天氣,變得惡劣的緊! 平時,應該是挺熱鬧的大路上,如今,卻被這種說翻臉就翻臉的晚娘天氣,將繁器的人潮給趕跑了。 遠遠的,有四條人硬卻似和這種鳥天氣卯上了般,頂著風,半伏在馬背上。艱辛的催馬挺進,一寸寸,一尺尺的掙紮前行。 這四人,正是離開百榮鎮,一路北上,急著趕往淮南山區的小桂他們。 伏在馬背上的四人,個個夾襖加身,四張臉盤兒也都用擋風的面巾給蒙住了,只露出八隻半眯著的眼睛來,手握韁繩,振奮精神與撲面而來的冰冷狂風教勁不休。 小辣子不是滋味的嘀咕道:“早知道會變天,還不如就在上一個小鎮歇下。這種天氣,只有神經病才會在外面磨菇。” 小桂挺了挺腰杆,揉著凍僵的手,呵氣如霧道:“奶奶的,這無可變得真叫邪,小老千,還有多遠,才到下一個小鎮,這一路折騰下來,我已經凍得麻木不仁了。” “早著吶!”小千隔著面巾,揉了揉面頰,噓氣道:“大概還有二、三十裏路,才能抵達老松集。若照這種天氣走來、非得到入夜了才能進鎮。” 客途挪挪臀部,呵呵笑道:“還要那麽久?這麽說,咱們還有得熬了。” 小辣子歎氣道:“還好這種不是人過的日子,一年難得碰上一、兩回。否則。在種江湖生涯,真是不混也罷,省得和自己過不去。” 風勢更強了,四匹健馬全都埋著頭,噴氣如霧的頂風而行。 呼嘯的風聲裏就算想聊天,未免也太費勁了。 於是,四人索性又團上了嘴,還是抖起韁繩,加把勁趕路比較實在。個把時辰之後。 四人沿著行近一片黑壓壓的松林。 松林生長在一片斜起的山坡上,山坡幅度遼闊,又延伸向上,甚是陡傾。 雖是臘冬時節,這對松枝虯曲盤結的林子,依然葉密如海,狂驚的寒風,順著地勢吹來,松濤籟籟,聲勢壯觀。 只是,眼前這片如濤的針海,並不是明朗的青蔥色澤,而是烏暗暗,黑沈沈的偌大一片黯影。 在此刻陰沈大氣的烘托下,這片林子顯得格外陰謀而又肅殺,仿佛其中隱隱蘊藏著一股森森庚氣。 臨到近前,客途忽然呵呵失笑:“看來,喜歡在這種鬼天氣裏,跑出來到處混的,不光是咱們四人而已。” 小辣子眨眨眼道:“古有明訓,逢林莫入!” 小千嘿嘿笑道:“據我所知,這林子前面,有幾條路自不同的方向境蜒而來。過了林子,也有幾乎不同的路道遠而去。但是,就在經過眼前這片松林的這段地面,只有一條土路可通。咱們若是逢林莫入,就得在這林子外面站到形銷骨立。我個人覺得,這好像不是個好主意。” 小桂更是馬不停蹄的沿著土路,直往林內闖去。 他蠻不在乎道:“堂堂大道,又不是只有咱們才能走,就算林中有人又如何?只要對方不邪到咱們頭上來,咱們自是彼此兩便,互不干擾。若是有人想找麻煩,正好趁機活動一下筋骨、噗噗身、出把汗也是挺不錯的事。” 客途伴著他往裏聞,呵呵笑道:“你倒是挺想得開的吶,就怕裏面的人,不光是要讓你流汗,還想要你也流流血。” 四人進入林中,風勢頓減,他們不由得同時扯下蒙著口鼻的面巾,噓了口長氣。 就在他們剛剛攀上斜坡,進到黑林中途大位置時,前路上,八條人影四前四後的攔路而立,在這八個人身後,尚有二十來名嘍羅,似模樣的抱刀環侍,擺出一副刀頭宴的模樣。瞪著策馬逼近的四人。 小桂他們緩緩行至距離對方約有三丈之遙處,勒馬停下。 小桂瞄著對方,吃吃笑道:“怎麽著?各位大老爺是來迎接我們的嗎?” 客途呵笑接道:“難得各位利數周全,迎賓十裏。不過,咱們似乎不曾見過面、各位何必如此客氣?” 對方,一名身材壯碩,滿臉橫肉,雙目如環的大高個,例提著大板斧,踏前一步,喝問道:“你就是君家之後,那個叫笑月修羅的小鬼?” 小桂嗤弄道:“你懂不懂禮貌?想要請教人家名號之前,記得得先報上自己的大名。你如果識相的滾回去,再按規矩重新請問一遍,少爺我可以考慮答復你的不恥下問。” 大高個登時暴跳如雷,吼道:“臭小子,你以為你是誰?憑你也敢對我刑三斧這個樣子說話。” “邢三斧?”小辣子呵呵一笑:“原來是皖中飛虎寨的邢老三。這麽說,對面各位,應該就是飛虎寨的四位當家的,和四位大掌旗嘍!” 小千故意吹了聲長長的口哨:“乖乖,小鬼呀!你好大的面子,竟能勞動飛虎四義和飛虎四旗齊來覲見。眼前,可是飛虎寨的全部精英也!” 飛虎四義中,一名年約五旬,胖瘦適中,身著寶藍長袍,頭頂挽會,薄唇短須。長相刻薄的中年人,負著手、冷冷一哼。 這人沈冷開口道:“宋小千,不要以為自己學得兩手茅山妖法,就能上得了天。你若再留逞口舌,可別怪老夫以大欺小,先將你教訓一頓再說。” “我好怕喲!”小千喀鼻反諷道:“飛虎寨的龍頭老大鐵扇銀鉤蕭忠全。蕭大當家的想要教訓我也。有本事你就來呀,我可等得好心慌哩!” 蕭忠全臉色倏變,卻又強自按捺道:“小雜毛,你等著.老夫一定會照顧你。” 他轉向小桂,森冷道:“君小桂,今天我飛虎寨在此,是要問你一件事。” “好呀?”小桂笑得甚是愉快,一副很好商量的樣子:“你想問什麽?盡管問。” 蕭忠全頗為滿意的輕咳一聲,問道:“笑月劍神可是將千佛塔交給了你?” 小桂依然笑眯眯的瞅著對方,不過,卻是吭也不吭一聲。 蕭忠全不悅道:“我問你話,你聽見了沒有?” 小桂神色不耐的一撇嘴,索性環臂交抱胸前,擡眼望天,徹底擺出懶得理會的狂放態度。 蕭忠全登時氣得雙目噴火,鼻息批咐,幾欲暴怒咆哮。 但是,他身邊一名身材瘦長,面容平凡,但細目如蛇,瞳孔陰森邪厲的中年漢子,微微側身,在他耳際低語數句,卻又令蕭忠全將快要爆發的怒氣,硬生才的壓抑下來。 同個時候。小辣子也低聲向小桂和客途說明對方身份。 小桂他們方如眼前之人,正是飛虎四義中的軍師人物,也是飛虎寨的二寨主蛇眼邪心阮青文。 站在阮青文左側之人,卻是一名面如冠五,唇若丹朱,意態瀟灑的翩翩公子人物。這人生得其是俊俏,如果不是他那冷寒陰鷲的目光,破壞了玉樹臨風般的氣質,誰也不會相信他就是飛虎寨中。最為心狠手辣的寨主雲中梟冠如玉。 客途望著神色陰沈,似是仍有所言的蕭忠全,故做悲憫的搖頭歎道:“唉!這個小鬼真壞。明明不高興回答,偏又叫人盡管問,這不是故意耍人嘛!” “是呀!”小辣子狡黠介面:“偏偏就你那麽笨,不但乖乖聽話,而且問的真像一回事,簡直是笑死人了!” 這下子蕭忠全再也忍不住,切齒沈吼:“不知死活的小鬼.你竟敢戲弄大爺!” 小桂忽然笑了,只是他的笑意絲毫不帶任何愉快的感受,反而冷清的令人心裏發毛。 “你們怎麽會想到跑來向我打聽千佛塔的下落?”小桂語調平靜的近乎冷漠:“這不僅是一個笑話,更是令人可厭的貪婪。” 阮青文冷澀道:“小鬼,你爹若是將千佛塔遺留給你,你絕對無力保管,反倒招來殺身之禍而已。你若真的擁有此寶,還是將它交出來,從此可免無妄之災!” 小千不可思議的咕噥道:“天呀!怎麽會有人一廂情願至此地步?真搞不清楚這些人,他們究竟從何論點推測,竟能將千佛塔下落,硬栽在小鬼身上,真是荒天下之大謬!” 客途不以為訝道:“貪婪,能使人心言,只是經此訛傳,將來的麻煩會更多。” 小桂冷冷瞪著飛虎四義,神情中,仿佛帶著極度的嘲諷,古怪道:“人可以因為貪婪,連死亡的威脅都不在乎?” 阮青文不知為什麽,心中竟對小桂如此的瞪視,生出莫名的忐忑。 他掩飾著不安的情緒,狠狠道:“小鬼,你考慮得如何?最好是乖乖聽話。” “我記得……”小桂答非所問,徑自道:“小老千,你曾提過,當年我爹對那些想要奪寶之人,訂下過一個規矩,是不?” “然也。”小千了然一笑:“奪寶者死!” “那麽……”小桂手撫鞍頭,好整以暇道:“身為人子,理當克助其裘,繼承父志,才算合乎孝道了。” “那麽……”小辣子學著他的口氣,呵呵笑道:“今日來此尋寶的飛虎寨,理當撞正大板,繼承前人死志,才算合乎貪婪之道了。” 蕭忠全怒極狂笑道:“好一群狂言不慚的小鬼,本寨拼著寶貝不要,非得好好教訓你們不可。” 客途好脾氣的呵呵一笑:“會咬人的狗不叫。” 小桂嗤弄道:“蕭大寨主,我師兄的意思,是說你已經廢話太多了。” 蕭忠全暴怒已極,猝然撲擊。一邊狂吼道:“我要你的狗命。” 小桂自馬背上,飛身反撲,口中同時訴斥道:“虧你還是一寨之主,風度真差!” 只這兩句話的時間,他們二人已在半空互換十數掌,隨即錯身落地,複又如鬥雞般一觸即發。殺作一團。 蛇眼邪心阮青文見自家老大難忍激怒,已經搶行動手,一聲令下,已和其餘六人同時撤出兵刃,沖向客途等人。 客途自馬背上飄閃即至,中途攔下阮青文和雲中梟冠如玉。 他瞥眼瞧見一名飛虎寨的掌旗,正躡足想自小桂背後偷襲,於是扣指猝彈,一記穿雲指逼得對方撲躲不叠。 客選朗笑一聲,掌勢大開,一併將這個想偷雞的大掌旗納入自己攻勢之中。 小千接下邢三斧和另一名提金瓜大錘的飛虎掌旗。小辣子舞起打狗棒。圈住另二人,其餘一干小嘍羅只敢在一旁吆喝助陣,卻沒本事插手戰局。 蕭忠全外號鐵扇銀鉤,乃是因為他所使兵器為一把純鋼打造的烏黑摺扇。至於那銀鉤,卻是裝在他左手斷臂之上的要命傢夥。 蕭忠全浸沈手上這把鐵扇,已有二十餘年的時光,功力自是不凡。就連左手斷臂的銀鉤,也已裝了將近七年的歷史,如今運用之純熟,亦如臂使指,隨心所欲。 小桂空手和他相搏,頗為吃虧,幾十回下來,兩手衣袖已被劃破數處.總是稍差一線便得見血。 然而,這一線之差,正是小桂功夫所在。因為這小鬼膽子忒大,居然空手切入,想要搶奪蕭忠全那把賴以成名的純鋼烏扇! 蕭忠全原本以為小桂技藝不過爾爾,才會險些傷幹己手。但是,幾次下來,他發現小桂雙掌每每能夠切入自己把式轉換的間隙之中,而自己至多只能傷其衣袖,他便已覺得不太對勁。 等他察覺這小鬼竟是企圖搶奪自己的鐵扇,他差點被這小鬼的狂妄氣得當場吐血。 惱怒之餘,蕭忠全一把鐵扇開、收、點、掃,舞得刷刷會響,呼然有風。果然逼得小桂不能再輕拈其鋒,只得放棄奪扇的企圖。 搶不成鐵扇,小桂也懶得再和對方多作糾纏,他縱身一退,拉開雙方距離,長騰挪掠之間,屈指連彈。 蕭忠全驟覺數道如箭一般的無形勁矢,猛朝自己各大重穴激射而來,駭然之下,鐵扇急張,舞出團團扇影,護住要害。 在剝然輕響聲中,小桂的穿雲指連中三元,擊在蕭中全的扇面上,震得對方持扇的右手只覺酸麻,險些把持不住手中鐵扇。 直到此時,蕭忠全才算見識到小桂真正的功力,只是這番見識,已然令這位飛虎寨的大當家感到無比的驚心! 另方面—— 客途以他一貫穩紮穩打的態度,從容應付功力不弱的阮青文等人。 阮青文手持一柄丈二長短,通體斑爛,前端是彎曲波紋狀的蛇矛,出招換式之間詭譎難測,一如毒蛇般靈動陰滑。 冠如玉雙手套著一副精鋼的爪狀利鉤,配合他一向威猛的撲騰之術,確實有幾分雲中飛梟的樣子。 只可惜,這回這只雲中梟碰上的卻是身懷輕功絕技的客途。因此他的撲擊雖是犀利威猛,不過很難對客途構成威脅。 至於那位大掌旗,手舞一面上綴無數倒須利鈞的三角大旗.威風是挺威風的、只是拿來對付身形輕靈,功力沈穩紮實的客途,顯然是太過拖泥帶水的難以施展。 如果不是客途殺意末起,只怕這位大掌旗早已沒有機會再掌這支笨重的大旗。 小千和小辣子這邊。卻是打得熱鬧火辣。 小千長劍飛縱如電,光憑金光劍法就足和邢三斧和使錘的莽漢戰得旗鼓相當,而他尚未祭起任何道門法寶。 小辣子的打狗棒呼嘯生風,一十六路趕狗棒法將飛虎寨二名掌旗趕得團團亂轉,應接不暇。 他手中這支看來毫不起眼的烏溜溜打狗棒,乃為極北之地的地底玄鐵摻和南海精鋼所打造而成,其性沈利兼有柔韌的特質,鞭中人身,傷筋透骨,霸道已極,故而此打狗棒名為無情竹。 無情竹乃是丐幫幫主冷易虹昔日所用之物,自他接掌丐幫,改用幫主信物之一的血痕打狗棒後,才將之傳給小辣子使用。 因此,江湖之中,鮮有不知無情竹特性之人。正因為明白這支打狗棒的厲害,自然沒有人會傻得以身試棒。 就像眼前這二個飛虎寨的大將,為了提防被無情竹打中,手中長槍左截右攔,忙亂不選.已漸落入下風。 可惱的是,偏生這打狗棒法越揮越快,越密越急,令他們二人攔不勝攔,頓覺棒影如山,沖逃無路。 他們二人只得舞起長槍,個自護住周身空門,力圖自保。 但是,小辣子這手趕狗棒法乃依八卦生化所演創,雖名一十六路,但是循環相生,變化何止千百,熟練之後,施展起來,棒落如雨,防不勝防。 此時,這顆小辣子一手棒法舞得興起,腳下亦配合著獨門遊龍步法,身若蛟龍,繞著對手團團飛旋。 不過片刻,那兩名倒楣的飛虎掌旗已先後中棒,傳出衰哀慘叫。 待小辣子一輪棒法施完,那二人已被無情分抽打得皮開肉綻,血糊淋漓,癱在地上,宛若兩灘爛泥, 不過,總算這顆小辣子末下殺手,這二名掌旗雖是傷筋動骨,卻還不至於要命。 飛虎寨的一干羅嘍見掌旗倒下,突然吆喝著揮刀蜂湧而上。 小辣子嗤地一笑,揮起無情竹強入人群之中,一陣亂棒打狗,打得眾嘍羅雞飛狗跳,夾尾逃竄,場面一片混亂。 邢三斧見狀,氣得哇哇跳腳大叫,直吼著逃散之人要依幫規處治。 小千揮劍一砍,削落他衣襟下擺,嘲訕道:“三寨主,你還是先操心自己老命的安危吧!” 刑三斧嚇得怪叫一聲,急忙到掠而退。 那名手舞金瓜錘的掌旗,正好遞招而進,剎時,變做他一人獨戰小千的局面。 小千出口調笑道:“唉呀呀!三寨主,你才叫手下不准逃,怎麽自己卻腳底抹油了呢?” 邢三斧雖是稍退即進,卻難避逃命之嫌。如此一來,飛虎寨那些嘍羅,更有理由四下抱頭鼠竄。 邢三爺哇哇怒吼道:“我劈了你這個滿口胡言的小雜毛。” “想要殺人滅口呀?”小千嘻嘻黠謔;“可借你本事不夠。” 邢三斧手中的大板斧狂劈暴斬,恨不能將小千碎屍萬段。 小千瀟灑飄退,口中故意嘖舌譏弄;“說你本事不夠,果然沒有冤枉你。” 邢三斧氣瘋了心,狂怒大吼:“有本事你就別逃呀!” 他虎撲沖前,大板斧呼嘯猛斬。 小千手中長劍忽然猝手脫射,自大板斧揮動的空隙間穿越奇襲。 刑三斧駭然一驚,急忙回斧橫磕,當然一聲,長劍被刑三斧擊飛入空。 邢三斧正自得意,另一頭,阮青文卻已惶急驚吼;“老三,小心他的長劍!” 刑三斧心神一凜,正自揣度飛劍從何而來? 小千堅指一招,笑喝一聲:“下來!” 淩空長劍宛如聽話的寵物,調頭一翻,自空中猝然射落,直奔邢三斧背後。 邢三斧方始驚覺有異.反臂揮斧,急揮橫攔,但是,長劍在小千遙控之下,微微跳彈,劃個弧,自他空門大露的腋下,猝然鑽入。 噗地悶響,長劍一沒而入,將邢三斧捅個對穿。 這時,那位使金瓜錘的掌旗,才剛勾上位置,准備和自己的三寨主聯手收拾攻入。 他猛揚錘,卻正好看見邢三斧目瞪如鈴,口吐血泡,手中大板斧當郎墜地,身子朝前一挺,整個人砰然橫摔倒斃。 鬥大的瓜錘猶自高舉在空中,這位仁兄一怔之後,仿佛被針紮屁股般,驚跳而起,目中惶然狂呼,“天呀!三爺栽了!” “你也該陪著上路了。” 小千掠身上前,拔回長劍,手挽劍花,刺向對方。 這位大掌旗驚急怪叫,手忙腳亂的揮錘以對,但是出手已不成章法,破綻百出。 “太爛了!”小千搖頭嘖歎,好整以暇的擡起左腿,一腳將對方踹了個大馬爬。 他實在不屑動手宰殺這樣的孬種! 這位飛虎掌旗連滾帶爬,朝阮青文那邊跌撞而去,喪膽直呼;“二爺,二爺,三爺栽了!” 已然收手而立的小辣子和小千對望一眼,不禁大搖其頭, 小辣子嚷聲道:“這種貨色也能擔任飛虎案的掌旗之一,難怪飛虎寨始終不成大器。” 小千踱向仍在激鬥中的二處戰場,咧嘴笑道:“據我所知,飛虎寨的聲名,全是靠飛虎四義撐著的,只是沒想到,他們的手下居然爛到如此地步。” 小辣子耍著打狗棒借行,慢吞吞道:“這一回飛虎四義可是打錯了算盤,居然蒙著頭找上這修羅鬼要千佛塔。趕著他們真是得了失心瘋。要不,就是活得膩味了,才會來找死。自今天之後,飛虎寨只怕將要煙消雲散了。” “那倒不一定。”小千呵呵一笑:“只要和客途動手的人,不要逼人太甚,客途大概不至於非得要他們的命不可。” 小辣子皺眉道:“像飛虎四義這種人,是不可能做得感恩圖報。留他們活路,豈不自尋煩惱?” 小千瞅眼道:“你去對那位明王老兄說吧!有菩薩心腸的人是他。” 他們二人踱近戰圈掠陣,卻聽見正與蕭忠全動手的小桂,喧呼不斷。 “……你是怎麽教育手下的?”這小鬼譏消逗弄道:“怎地飛虎寨盡是些貪生怕死之徒?就憑你們這種貨色,也敢妄談奪寶?真是一群自找死路的笨蛋!” 蕭忠全當然聽見自己手下那種驚栗不安的孬樣,他雖在心裏暗罵手下混蛋,但此時此刻,怎叫他如何有暇治那混蛋擾亂軍心的大罪? 蕭忠全遂將所有狂怒發泄在小桂身上,平素不好見施展的擒魂扇法。配合左手絕招搏命十三鉤,火辣辣的狂掃猛砸! 登時,扇影幻做了一隻只嗤血的黑色蝙蝠,在銀流飛燦的弧光中,撲嗤小桂。 小桂長笑入雲,身形驀然按地急旋,一招千蓮流縱回敬對方! 黑色的蝙幅在蓮影幻現的同時,潰散無蹤。但是,波動滾騰的勁道和流矢般的指勁,依然大海中彌天的巨浪,呼嘯轟湧,傾罩蕭全忠。 蕭全忠驚叱聲中,手中鐵扇猛挫猝揚,暗欽於鐵扇內的九隻尖銳扇骨,急速篷射而出。 再一抖手,蕭忠全連那僅剩的扇面,隨後擲出.他的人亦隨著擲扇之力,猛然倒掠,企圖擺脫緊迫而至的窒人掌勁。 蕭中全更暗存僥幸的希望,最後這把“魂飛魄散”能奏克敵之功,最不濟,也能夠稍稍阻擋狂瀾般的洶湧勁道,令他能有機會全身而退。 九隻激射的扇骨,穿透勁道,瞬息即至。 但是卻在距離小桂身前尚有尺餘之處,遭穿雲指悉數彈開。 那飛散的焦鋼扇面,更是尚未穿過第二層臂樁幻成的蓮瓣,即被震飛。 勁力再湧,追上悍然倒掠的蕭忠全。 一聲狂爆,蕭忠全被強烈的罡流撞飛入空,複又重重墜落。 砰然悶響,蕭志全在地上滾了兩翻,略一抽搐,即已寂然不動,顯然魂歸西天。 正與客途動手中的蛇服邪心阮青文,忽然側身迎向客途推掃的掌勁,整個人順勢朝方才斃敵,身形末定的小桂猝擊而去。 “小心!” 在小辣子和小千的驚吼聲中,阮青文蛇予倏抖、暴別小桂前胸。 小桂驟覺有異,奮力橫移,雖是避開胸前要害,但仍被阮青文一矛紮中肩井部位。 阮青文獰笑著扭動持矛手腕,欲將小桂左肩琵琶骨生生絞斷。 小桂左肩中矛,痛撤心扉,但他神志未亂,不待阮青文多施棘手,即已揚掌揮斬! “屠靈!” 小桂瞪目嘶吼,雙掌暴翻,奔向近前的小千和小辣子二人,甚至尚未看清楚他的出手,阮青文猶自獰笑的腦袋,突然噴向空中。 不分先後,阮青文那只持矛造孽的右手,亦和身軀分了家。 阮青文僅剩的殘骸,則倒飛數尺,碰然墜地。 只在這瞬間,小桂竟然便將原已偷襲得手的阮青文分了屍。 關心奔至的小辣子和小千二人,登時震駭的征在當場。 有頃—— “乖乖!”小千噓口氣道:“你是怎麽辦到的?我還以為要完蛋是你。” 小辣子失神喃喃道:“那是什麽掌法?竟在瞬間,就能將人分屍,太恐怖了,該不是明王斬吧?” 小桂眥牙咧嘴的,讓小千幫他拔出深紮肩頭的蛇矛。他雖痛得嘶嘶抽氣,卻沒漏聽小辣子的自言自語。 他冒著冷汗,啞聲道:“不是明王斬。那是修羅掌第三式屠靈所造成的結果,和明正斬很相近。我也是第一次試用。” 那邊—— 客途力戰悲拗的雲中梟冠如玉,和二名貪生怕死的飛虎掌旗。 他仍能覷空,關心問道:“小鬼,你沒事吧?” 小千看見小桂的傷口,正汩汩流出略帶腥臭的黑血,不禁變色道:“不好,那蛇矛上有毒!” 此刻,小桂臉上已隱有黑氣浮現。 小辣子反應迅速道:“客途老大,快擒下那只雲中梟,以追問解藥何在。” 冠如玉卻是狂笑道:“別作夢,就讓這小鬼陪我們幾個哥兒們,一起上路吧,哈哈……” 客途趁他說話分心,箭步欺前,探掌扣住他的右手腕脈。 冠如玉微哼一聲,右半身倏麻,人即半跪落地。但是,他狂烈一笑,帶著鐵爪的左手猛然朝自己頭頂拍落。 噗地悶響,冠如玉竟舉掌自碎天靈蓋。 剎時,腥紅的血,濃白的腦漿,濺得地面四周斑斑點點。 客途放手閃過一旁,冠如玉的身子軟軟跌倒。 “何苦呢?”客途無奈一歎:“就算你不說出解藥所在,我也會放了你,無論如何,小鬼都不可能陪你們共赴黃泉的,你這不是白死嗎?” 這時,飛虎寨幸存的二名掌旗,和一干負傷的嘍羅,早已逃逸無蹤,徒留飛虎四義暴屍林中。 小辣子心急如焚道:“怎麽辦?怎麽辦?小桂中的是即發性的劇毒,沒有解藥,豈不完蛋大吉?” 客途拍拍他的肩頭,笑道:“你放心,這小鬼怎麽死都有可能,唯獨沒機會中毒而死。” “真的?”小辣子半信半疑道:“你可別嚇人吶!客途老大。” 客途眼睛了腿已經盤坐地面,正運功排毒的小桂,輕笑道:“不信,你自個兒瞧去。” 此時,小桂頭頂霧氣騰騰,汗若雨下。 只是,那流下的汗水卻是帶著烏稠和腥血氣味。 原本凝結在他臉上的黑氣,正隨著排泄而出的汗水,逐漸消散。 小辣子見狀咕略道:“這個修羅鬼,連毒都怕他,真是太酷了!” 小千細心道:“得找個水源,讓這小鬼洗洗澡。” 客途忽地擡頭,緊盯著樹林的另一端,沈聲道:“真正的麻煩來了。” 他話聲方歇,林中彼端,已飄然行出七名黑衣蒙面的神秘人物。 “巴彤神教!”小千喃喃道:“他奶奶的,他們來的可真是時候。” 客途慎重道:“看他們的身法,顯然功力比以前我們所遇過的幾撥都高明。” 小辣子嘀咕道:“這回樂子可大了。” 風,依舊呼呼的吹著。 松濤如潮,嘩啦沙沙的響著。 天色,越發的陰愁了。 黑松林裏,光線更加黝黯。 巴彤教的蒙面殺手.落地無聲的行至客途等人面前約一丈之遙,方始停下。 來人無視於地面上的屍體,沈默之中,動作一致的拔出腰間佩劍,一字排開,逐步逼近四人。 一股凜烈的殺氣,隨著這七人拔劍直指,瞬間籠罩于林中。 客途踏前一步,攔護於其他三小之前。 他負手而立,夷然不懼的呵笑道“怎麽?這次,貴教決定省下所有的場面話,直接動手了嗎?” 回答他的,是六名殺手同時發動的犀利攻勢。 “小辣子,替小鬼護法!” 客途的雙手在其囑咐聲中,驀然飛斬。 剎時—— 漫天六角星形的淩厲掌影,換以無數激射流曳的勁矢,尖嘯著溢沖巴彤教殺手。 巴彤教殺手同聲叱喝,各自閃晃身形,揮劍迎向客途的攻擊。 雷霆旋舞中,客途一舉攔下五人。 幾乎同時,一陣叮叮當當的搖鈴聲震天乍響。 小千業已祭起法寶,手揮金芒暴漲的斬妖劍,敵住另外二名蒙面殺手。 小辣子略見緊張的掂了掂手中無情竹,守護在小桂左側前。 小桂對於眼前危機,宛若未覺,依舊抱元寶一,專心排毒。 此時,他已動行至最緊要的關頭,周身上下完全裹入濛濛霧氣之中、身影難辨。 如果不是此刻情況緊急,小辣子或許會對小桂如此玄奇的行動現象大感驚異。 但是現在,這顆辣子不時心焦的覷眼瞄望著小桂,暗自祈禱他快快收功而起,以應付強敵。 客途功力雖屆不弱,但是眼前的蒙面殺手,每一個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以一己之力,或者能和其中三人纏戰一場。 如今,他以一敵五,卻是應付得極為勉強。眼前,他已守多攻少,只能設法牽制著敵人,不讓對方抽出人手前去威脅小桂行功之安危。 如此一來,客途所受壓力之沈重,自是不可言喻。 這回巴彤教派出之殺手,似乎天生不知仁慈為何物。 五柄長劍上下翻飛,縱橫交鋒,冷煞的劍光,如雲如繁.忽散忽放,猝繞飛旋,帶著死亡的威脅,步步緊逼著客途。 只要客途稍稍鬆懈,這看似瑞雪飄展,流瀑倒懸的絢爛光華,就會要他橫屍就戳。 客途飛縱如風,閃晃旋挪于匹練寒光之中。 他快,但是敵人的攻勢綿密。 終於,不可避免的,冷利的劍鋒擦過他的肌膚,帶起點點熱血。隨著他旋飛急舞的勢子、拋濺滿灑。 客途雖已竭力阻擋對手,但仍被步步逼退。一路退向小桂那邊。 小辣子心急萬分,手中早已扣住兩顆火藥暗器烈火珠,准備隨時支援客途。 忽然,他覺得臉上被泄到了什麽,探手一抹。竟是斑斑鮮血,仔細望去,他這才發現客途已然身負數創。 就在這時,戰況驟然意變。 圍攻客途五人之中的一人,驀地抱劍滾來,橫斬客途下盤,其餘四人,雙上雙下,自四周困住客途所有可能的退路。 眼看客途無處沖逃,將遭斷腸之危,他驀地縮腿,懸空盤坐.劍光自他身下一閃而過,客途聞聲一喝,人如巨石急隕,重重落下,正巧壓坐在貪功滾進,不及起身那名殺手胸口。 客途這蓄力猛墜,何止千斤,當場將身下之人壓得五髒俱碎,噴血而亡。 但是—— 原本封鎖他上沖突圍之路的四柄長劍,亦隨之急轉直下,交錯穿刺客途上身各大重穴。 客途淡然一笑、雙掌驀揚,兜天掌勢有如火山爆發,硬將四柄長劍反震彈開半尺,他便趁著這微乎其微的間隙,滾身逃離四人聯手之劍陣。 但是—— 饒是客途動作迅捷,對方迫擊亦不稍慢! 就在客途滾逃之際,四名殺手回劍不及攔阻,立即運掌狂劈。 砰砰悶響,客途連中三掌,傷及內髒,滿口鮮血噗地噴灑如雨! “客途師兄!” 小辣子驚心大叫,抖手便將烈火珠朝追擊而來的四人打擊。 來人之一不知厲害、橫劍磕掃,轟隆一聲巨爆,那人當場被炸得肚破腸流,嗚呼哎裁! 其他三人受到波及,火星沾身。 他們立刻外地翻滾,將身上點點星火.迅速撲滅。 這一阻延,小辣子已沖上前,將咳血不止的客途挽扶過來。 小千與另二名殺手並未受此爆炸的影響,依舊憨戰不休。只是,小千光景也不見強,披頭散發之外,背上、腋下,亦是血液殷殷。 他的對手卻是毫發無損。 這邊—— 滾滅星火的三人,毫不稍怠,立即又閃身撲進,劍若驚濤,呼嘯卷蕩。 光憑小辣子一手打狗棒,根本無法應付。 驀地—— 一聲明嘯,如宏鐘驟響! 小桂雙掌狂掃,一式“橫斷三山”怒然推出。 這道剛極霸道的掌勁,觸及蒙面殺手們的劍光,爆出一聲轟然巨響,方圓丈尋內的幾株巨松。俱被這互震之勁連根拔起。 三名殺手在勁風中連連閃退,他們俱皆有些納罕,何以小桂之功力,竟似較先前教內傳報之消息,顯然高出許多。 這道,就連小千那邊的虞況,亦受波及而不得不歇手。 小桂一招退敵,最先忙著的卻是運指如飛,為客途點穴療傷,阻止傷勢繼續惡化。 待他喂客途服下一把藥丸之後,這小鬼方始緩緩回身,面對巴彤教的殺手。 如今—— 小桂那雙清澈晶亮的眸子,殺氣畢露,充滿了駭人的冷酷和怨毒。 襯看先前血戰所殘留的血污狼藉,這時的他,看來就像一尊甫自幽冥深殿中被解放出來,對天地宇宙懷著深刻仇恨的酷厲邪神。 此刻的小桂,已成為那名符其實的修羅魔尊,正准備血祭屠靈,狠得懲般令人顫驚,毒得叫人不禁哆咦。 原本沈冷鎮定的巴彤教殺手,看見眼前如此模樣的小桂,竟也不由自主的心弦大震。 一般冰寒的涼氣,自他們心底升起,令這些古井不波的殺手們,內心竄動起陣陣心悸。 這些冷酷的殺手們,直黨的知道,他們遇上了真正生死無忌的無情煞神? “你們該死!” 小桂冷清的語音,不帶絲毫情感。 他已本只是在說一句話,更像在做一項無可轉回的宣判。 任是巴彤教這些超級殺手們,早已慣於來去生死邊緣。 但是聽到這種宛然已成事實的宣告,竟也抑不住心動如括,一股不曾有過的忐忑之情,油然浮生。 小桂緩緩踱前二步、依然過份平靜道:“傷我至親者,死!” 隨著死字出口。 小桂身形有如隼鷹飄然暴起,瞬間閃至蒙面殺手們的頭頂。 這些巴彤教殺手一聲叱喝,長劍甫揚,小桂電似殞星直墜,自投羅網般的落向殺手群中,雙掌同時猝崩倏旋,分揚揮泄! 登時—— 漫天勁嘯如泣,千百片如刃的掌影,恍若猛然爆發的火山溶岩,驀地朝四面八方轟然兜射飛濺。 巴彤教眾殺手一陣驚喚,人如炸彈開花一般,猛地蹬足倒射,四面分閃。 小千伺機已久,當下,左手搖鈴,金光倏射,直取一名正朝自己身前退避而來的殺手首級。 急退中那名蒙面殺手,驟覺眼角有金光映現,身形急旋,搶左撲閃。但是,那道金光即似有靈蚊龍,微一盤旋,便變換方位,毫不放鬆的卸尾追至,閃過那人頂項之間。 該名殺手罩著蒙面巾的腦袋,立時和軀體分家,甚至不及發出一聲驚呼。 小辣子亦不稍後,雙手科揚之際,四顆色澤暗紅,大小有如鴿卵的烈火珠,在前後不定的交叉穿掠中,急若還冒,罩向另一名蒙面殺手! 有了先前的經驗,被小辣子相中的這名殺手自是識得厲害,不敢輕易攔接,只是閃晃身形躲避。 但是,四顆烈火珠在一次換位之後,其中兩枚忽然互相撞擊,轟然巨響,烈焰騰騰,駭得蒙面殺手撲地急滾。 另二顆烈火珠亦受波及,不分先後的轟然猛爆,四周頓成一片火海,那名撲地閃躲的巴彤教殺手剎時被烈焰吞嗤。 就在令人窒息的硫磺煙硝味道鑽進眾人鼻中的同時,一聲慘厲有若鬼嚎的晦叫,尖銳顫栗的鑽入人耳。 |
第二十章 風神四少名揚天下
翻騰的火舌在人的身上吱吱燃燒,人卻在地面上翻滾哀號,只是那滾動與掙紮,隨著漸弱的慘嚎,亦漸變緩變慢,終於死寂! 這邊悲慘的烈焰圖剛剛展現,那邊,又有人生死即分—— 先時,小桂一招逼散敵人,身形微晃,如影隨形的盯住其中二人,掌刃再起。 空中,他冷然斷喝:“落魂!” 剎那之間,成串的掌影宛如受了詛咒的冤魂,自倏然裂開的地底含恨沖出,飄曳四方。 這威力是酷厲而尖銳的。 被盯住的二名殺手在急掠倒射中,二柄長劍倏乎揚動,眩目的劍芒呈不規則形的飛戮穿刺,劍連著劍,招綴著招。 他們二人面前,頓時現出一座刃鋒銳利的參差劍山,阻擋著小挂的暴烈傾瀉的掌影。 只是,他們太輕視修羅掌威力。 尤其,如今小桂含憤出手,招與心合,他個性之中那股天生具有的淩淩威煞.更是將修羅掌裏,應有的凜烈、霸氣和酷厲,淋漓盡致的徹底發揮。 於是—— 勁力觸實! 如山的劍芒經不起呼嘯激憤的掌影沖擊中,轟然潰散無蹤。 未歇的掌勢,帶著泣嘯的風號和銳利的力道,毫不留情的湧向那二名蒙面殺手。 長號聲中,殺手之一已然橫摔飛出,渾身上下,布滿皮開肉綻,宛似嬰兒小口的血淋琳傷痕。 另一人衣破血濺的倉惶退避,他雖是蒙見面,看不出此時臉上是何表情,但無比的驚悸和悚然卻毫無掩飾的自他眼光中流露出來這時,小桂似已不知仁慈為何,眼皮子眨也太眨,面無表情的欺身跟進,雙掌猛合倏分,兩片凝聚成形的掌風,呼嘯飛憧對方胸口。 就在同時,一道冷電精芒有如極西電蛇,猝閃倏至,微顫之下,化成十六道光柱,如輪放射的裝向小桂的後背。 小桂如果閃避背後的攻擊,勢必得失去殲滅眼前這名對手的機會。 於是—— 他一咬牙,左手古怪的往斜刺裏扣指猛彈,人卻似厲鬼纏身般,認定面前這個蒙面殺手,雙掌翻飛,如群山齊崩,挾以雷霆之成,壓罩眼前之敵。 於是—— 驚叱急喝中,血光暴現。 緊跟著傳出一陣掌擊肉體的劈啪悶響。 小桂往斜刺裏扣彈的穿雲指,詭異的回折之後,猝襲身後來敵,撞中那人左肩,不僅廢了他的左膀,更將之身形帶外二步。 因為這一偏斜,那人攻勢大半落空。但是,他的利劍仍在小桂背上斜斜開了三道半尺有餘的血口,皮翻肉卷,血跡淋漓。 然而,小桂背上的傷,卻以面前這名蒙面殺手的命做為補償。 他所揮擊的掌勢,有大半擊實在對方身上。只是,敵人臨死之前,仍奮力出劍,一劍劈落。 小桂雖是及時斜閃,免去斷腿之噩,卻仍被對方劍尖劃過右腿,自胯及膝,衣裂肉開,血光迸濺! 落地一記蹌踉,小桂痛得險些站不住腳, 但是,他卻無暇喘息,因為他已經聽見,背示、剛才被穿雲指傷中的那人,已再度撲至。 他已顧不得能死傷敵,雙掌猛地反拋,身子借這拋掌之力,奮力斜掠。 忽然—— 小桂身旁左近,一柄棄之於地的無主長劍,咻然猝射,將那名正自舉劍,飛撲小桂的巴彤教殺手穿心刺透,更將之撞出三尺之外,活活釘死於地。 小桂旋身收勁,剛好看見小千冷涔涔,面色鐵青的朝自己沖來。 人未到,小千已驚急過度的破口大罵:“你這小鬼,想找死是不是?哪有人像你這般拼命法?你還要不要命呀”” 小桂怔了一下,孱弱笑道:“自製一點,小老千,你該不是嚇壞了腦袋吧?” 小千緊張的情緒,在大罵之後突然宣泄盡,他鬆口氣似的長噓一聲。 忽然—— 他舉手猛敲,賞了小桂一記爆票子,臭罵道:“沒錯,我正是被你這小鬼給嚇傻了。” “敲的好!”客途在小辣子扶持下,蹣跚行近,微喘道:“這小鬼如此嚇唬人,的確欠接。” 歇口氣,他口氣不足的接道:“不過,據我所知,當這小鬼殺氣滿布時,想要他的命,可沒那麽簡單。所以,我才會放心讓你個人應付。” 強敵盡去,小桂渾身肅殺亦自斂去。 他疲乏已極的呵笑道:“都怪你,誰叫你傷得這麽重,害我氣得抓狂,我當然會豁出去和他們飆一下。” 小辣子主持公義道:“不知道是誰中毒在先,害得別人為了照顧他,不得不身負重傷。” “說到重傷……”小桂身形不穩的搖晃著:“我的兩條腿,好像已經麻木了,它們似乎不太像還長在我身上。”。 小千立刻將搖搖欲墜的他扶坐在地上,一邊為他檢視碎碎的大小傷口。 客途關切道:“你感覺怎麽樣?還挺得住嗎?” 小桂大著舌頭,略帶僵硬道:“我現在只覺得腦袋暈況,四肢欲折,雙目所望,盡是一片朦朧,就算坐著,也覺得像在坐船一樣,天在旋,地在轉,胸口更是翳悶的慌。” 小千小心翼翼的為他拭淨傷口,止血、敷藥。 他一面動手,一邊嗤地笑道:“你是久戰脫力,又加上大量失血,如果沒有這些症狀才奇怪。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故意說得這麽可憐兮兮,想博得誰的同情?” 說著,他探手在小桂懷中取出上回在百梅谷蒙梅老村長所贈的靈藥,傾出一粒,塞入小桂口中。 小千拍拍手,站起身:“吃過這粒龍延金丹,再睡個黨,保管你醒來又是神清氣爽,不會再在陸地上坐船。不過,你這一身傷,怕又要個把月才能收口痊愈。還有,客途內傷也不輕,咱們可得先找個地方歇歇才行。否則,萬一再遇上那些交情要命的各路英雄好漢,光憑我和小辣子二人的本事,只有背著你們師兄弟倆,跑給人追的份了!”客途輕笑一聲:“看來,我們今晚無論如何,也趕不到二、三十裏外那座小鎮了。” 小桂扮個鬼臉道:“別說二、三十裏,就算二、三裏,我也走不到。” 小辣子四下搜望道:“我去看看能否找回被爆炸嚇跑的座騎,順便留意一下有無其他敵蹤。依我看,咱們今晚說不定得在這座林子裏過夜哩!” 小千嘿笑道:“我實在沒啥興趣和這裏的滿地屍體,共渡漫漫長夜。所以,你速去速回、不管有沒有馬,咱們還是設法離開這座黑林比較恰當。” 小辣子好笑道:“怎麽?你怕地上這些死人屍變,會來找你討命?” “我怕個鳥!”小千嘻笑道:“你大概忘了我是幹哪行的,這些死人若真的變做厲鬼來索命,那他們才真叫死不知路,注定永不超生!” 小桂調息一陣,略見精神道:“這裏的確不是久留之地。小辣子,你去將馬牽來,咱們還是趁著尚有天光上路,再看著沿途能否找到地方借住。” “牽馬?”小辣子訝異道:“到哪里牽?你怎麽知道那些畜牲跑了沒?” 客途呵呵一笑:“你向咱們來時的小路往回找,不出二十丈,在路的左側,肯定能看到馬。只是不知道,那邊有幾匹馬在就是。” 這下子,小辣子不可思議的瞪眼叫道:“你是說真的?你們怎麽可能知道二十丈外有馬?” 小千呵呵訕笑:“等你和他們再混久一點,就會知道,他們倆也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本事,不過……” 他瞅著小桂道:“是我神經過敏了呢?還是,這小鬼的功力,真的突然增加了?” 小桂和客途好玩的對望一眼,會心一笑。 “不用懷疑。”客途輕笑證明道:“顯然,這小鬼因為先前的中毒,因禍得福,致使功力有了更進一層的突破。” “真的?”小千和小辣子滿面狐疑道:“有靠毒在提升功力的人嗎?” 客途提醒道:“別忘了這小鬼體質特殊。” 小桂無奈在笑:“不然,我剛才為什麽要花懲大的力氣去解毒?如果不是碰上我正在全力運氣過大的緊要關頭,也不至於累得師兄獨立對付強敵,以致身受重傷。” 他方些謙意的瞄了客途一眼,客途微笑著一擺手,表示沒什麽。 按著客途的指引,小辣子果然在樹林外不遠的路旁,找著了兩匹受驚逃逸的座騎。 牽回了馬,將小桂和客途扶上馬背,小千和小辣子一人執韁而行,四人離開了那座浮蕩著濃濃血腥和焦臭氣味的黑松林, 出林之後,眼前果然有數條大小不同的土路向坡下婉蜒。 小辣子笑問:“再等將要何去何從?” 小桂眯眼打量一下前方,自信滿滿道:“順著西北方那條牛車小路走。” “你確定?”小千邊走邊道:“那條路看來挺偏僻的,你為何選它?” 客途呵呵一笑道:“因為這小鬼看到那路上的車撤痕跡了,眼前風狂沙迷,可是那路上的車行痕跡和蹄印卻都還清晰可見,足見這路不久之前才有人走過,咱們跟著走自然沒錯,若是速度快些,說不定還能趕上前人。” “那還等什麽?”小辣子大步而行:“就快點走吧!” 果然,大約裏許的路程之後,一處只有十來戶人家的拗子口出現在四人眼前。 這裏的人家,多數是務農的莊稼人,純朴而憨實。 那引來四人的車轍痕跡,止是一名在上午出門采辦年貨的老農駕著牛車所遺。 這老農姓徐名亭,無子無嗣,單獨一人住在竹籬茅舍裏,地方僻遠而清靜。 小桂他們找上門借住時,孤獨的徐亭自是樂意不已。 於是,小桂四人便順順當當的在徐亭家中住下。 這一住,就是二十幾個日子。 孤單了好幾年的老徐亭,今年過年有四個呱呱喳喳的小毛頭陪著他,那種高興的心情,可就甭提有多麽令他開懷。 小桂和客途靠著揣自百梅穀的諸般珍奇成藥之助,不到一個月,二人的內外傷俱已康復 如今,他們二人的精神和體力,比七受傷之前,更加壯碩充沛。 當然,如此一來,小桂他們也該再度趕路,前往淮陽山區。 此時,正值立春過後不久。 翌日。 剛下過一場小雪。 空氣雖然冷冽,卻是無比清新。 大地仍然籠罩在一片寒冰之中。但是,遠近樹梢技芽上,已有點點新芽隱現,四野生機漸露。 只待溫噗的南風一起,遠山近嶺,必定是處處添綠,宣告著春天的到臨。 小桂他們選在如此一個清朗的午後,准備啟程。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老徐亭面對整裝待發的四人,不禁老淚盈眶,寓情依依。 留下了二匹健馬,小桂他們四人徒步上路。 徐亭一路相送,一直送出了拗子口,猶自不捨得回頭。直到小桂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彼端,再也看不見時,這位孤獨的老人方始帶著滿心的落寞,踱回自己的住處。 他卻不知道,此時,在他的床榻上.有小桂留下的一隻小皮囊,其中裝著一串珍珠,數粒寶石。 那是小桂為酬謝他的借宿和照顧,特意留下的謝禮。這些珍珠寶石,足夠老徐亭舒舒服服的過上好幾輩子,就算他想領養四、五個小孩來作伴,也絕對負擔得起,甚至是綽綽有餘了! 魄境,淮陽山區。 這是一片幅遼闊,但是山勢徐緩的綿亙峰巒。 如今,已是春噗花開的時節。 遠山近嶺習成蔥郁,柳條兒吐出毛柔柔的花絮,滿山的野李樹怒綻著玉潔的花海,隨著花紛演起舞。 遍地的野花,魔幻般的在一夕之間開遍山野。羽翼初豐的小鳥們高居枝頭吱嗽爭鳴,多彩的蝴蝶翩翩穿梭在紅紅紫紫的小花朵之間相互鬥艷。 這是充滿希望與歡樂的季節。 翌日。 天空晶藍的有若鳳玉、噗柔柔的春陽曬得人遺體舒暢,滿山的野花在溫和的南風中搖曳生香。 忽然—— 一陣歡愉的笑聲,劃破春日山野的清靜,仿佛是從春之樂章裏,突然迸躍出一串熱力四散的音符。 四個裝扮各異,年齡相仿的少年,一路爆笑行來。他們之中,有面容樸實的長衫文士,有腰懸佩劍的少年俠客,也有身著道施,斜背木劍的小道,和手舞打狗棒,口唱蓮花落的小乞兒。 這四人,正是小桂他們。 小辣子猶帶尖嫩的噪音叫得最響:“……沒想到.自從黑松林那一戰之後。咱們四個人居然都大大的出了名。風神四少?難得那些吃飽沒事幹,專門閒瞌牙的江湖閒人能夠想出如此貼切的封號送給咱們。” 小桂意氣風發道:“這可好,有你這顆火爆辣子兒,配上咱們三人,大夥兒一起來個大鍋炒,我保證江湖一定會被咱們炒得既火辣又熱鬧。” 小千嘿笑道:“新新人類發揮自我,帶領風騷的時代,終於來臨了!” 客途實事求是的思量適:“自黑松林一戰之後,咱們的生死冤家,像巴彤教或是獵人族這些對頭,竟然也跟著消聲匿遜,未免透著古怪。我不認為這些人會如此輕易放棄追殺,你們說呢?” “當然不舍!”小辣子扮個鬼臉,謔道:“他們如果就此放棄,那江胡也就甭混了。” 小桂呵笑推敲道:“獵人族是為了銀子,才找人麻煩。他們這種人若要出手獵人,一定會先考慮能不能吃定豬物。所以,自從咱們風神四少名動江湖之後,如果還敢打咱們主意的獵人,來者絕非泛泛。” 小千頷首道:“還好江湖之中,功力超凡的獵人族廖廖可數。而且,這一類人通常自負非凡,所以不屑向小孩下手,他們不來獵咱們的腦袋,實屬正常。” 小桂又道:“至幹,巴彤教自然找上咱們之後,從未占過便宜,像他們這樣每次都杠龜,輸多了自然也會變得精明。因此他們若是卷土重來時,鐵定是大大的不好惹,這一點倒是咱們不能不留心的地方。” 小辣子咯咯直笑:“說不定,巴彤教現在已經挖好了坑,就等著咱們往下跳哩!” 小千嘲訕道:“明知自己要被陷害,你還能笑得這麽開心?你是有病,還是嚇瘋了?” 小辣子不以為什的嘻嘻怪笑:“我這是享受刺激,遊戲生命,像你程度這麽爛的人,當然無法體會個中奧妙。” 小千樂得鼓掌叫好,直道說得是極。 小辣子惱火道:“我說話,你插什麽嘴?” 這顆辣子動不贏口,手中打狗棒猝揚,翻臉動手.追著小桂亂棒直落。 小桂故意逗著這顆小辣子玩,當然不逃遠,反而在客途和小千背後竄來跳去,拿他們二人當擋箭牌。 小千未免池魚之師,高叫著保持中立,閃到一邊避開二小的糾纏。 少了小千當盾牌,小桂索性繞著客途閃躲小辣子的打狗棒。 客途好氣又好笑,直罵長不大的小鬼。 小辣子玩出興趣來,本是氣惱的追打,已變成又叫又笑的追殺。 客途被他二人轉得頭昏眼花,見二小竟有欲罷不能的趨勢,只得左右開張,伸手扣抓,拿下跑得氣喘呼呼的二人。 “運動夠了沒?”客途笑罵道:“你們吃太他撐著了是不?對付仇人也這麽認真就好了。” 小桂抹著汗,保證道:“對付敵人,我一定比現在更認真。” 小辣子玩得太高興,早已咕咕咯咯,抱著肚子笑倒在地,無暇說話。 小千無奈的歎笑道:“本來,只有一個小鬼,還不太會作怪。現在多了一個沒長大的小娃娃,往後的日子只怕他們倆有得胡鬧呢!” 小辣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撅嘴嘲謔道:“牛鼻子,少那麽老氣橫秋好不好?你沒聽古人說,人生得意須盡歡。多笑一笑,有助於延年益壽。” 小千撤嘴訕謔道:“貧道實在看不出,被人追殺有何值得得意之處?” 客途正經道:“剛才小辣子所說之言,並非不可能之事,巴彤教本就是以神秘和暗殺而出名,既然他們明著對仗總是吃虧,那麽採用陰謀詭計或暗算伎倆來對付咱們,應是意料中的事,這個我們不能不防。” “只是……”小桂吃笑道:“自古以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說咱們要如何防起?” 客途黠謔道:“這種運疇帷幄的事,師兄我向來交由你負責,你怎麽反倒問起我來了?” “好賊哦!”小辣子忍不住略咯咯失笑:“原來,客途師兄的老實,也是表面的而已!” 小千呵呵直笑;“又有一個人開悟了。客途,你的假面具快帶不住了哩!” 小桂故作淒涼的投訴道:“現在你們終於瞭解,為什麽每次闖禍,我領的罰一定比師兄重。” 小辣子與他一搭一唱道:“真可憐,難怪他會是你胸口永遠的痛。” 客途不反駁也不否認,只是好整以暇的環著骨,含笑望著這二個小鬼。 倒是小千忍俊不住,噗嗤失笑:“小鬼,我怎麽記得,上回你告訴我說,以前你和客途二人聯手搗蛋時,你師父一定罰客途比較重?” “我說過嗎?”小桂眨眼放作低懂:“這麽重大的秘密,我怎麽會泄漏給你聽?我一定是老糊塗了。” 他表情認真的作狀伸手,把著假想中的長鬍子,逼真的模樣,逗得小千和小辣子同聲哄然大笑。 客途亦是蕪爾而已,忍俊道:“算你這小鬼還有點良心,對師兄只有抹灰,還不敢抹黑!” “那當然。”小桂黠謔直笑:“抹黑師兄視同欺師滅祖,是唯一死罪。我可還沒活夠,哪會做這種蠢事?” 他們四人,一路說說笑笑,不覺已漸入深山。 走在綠葉成蔭的小徑上,聽著百鳥在輕柔的春風中歡啼,四人不禁阿醉在醉人的春光裏,不知不覺的沈靜下來,悠然品味著春天動人的韻調。行行複行行。 良久之後。 小辣子首先憋不住話,打破沈寂,問道:“修羅鬼,你可有打算要如何探尋你爹的下落?” “老實說……”小桂乾脆爽快的搖頭道:“沒有!” 小辣子嘖聲道:“那我們豈不得滿山亂跑?” 小桂煞有其事的考慮道:“滿山亂跑未嘗不是個挺有趣的辦法。” “你有病!”其他二人不約而同白他一眼。 小千道:“這片山區如此遼闊,若是漫無目標的亂問,得花多少時間才逛得完?” 小桂似笑非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找爹的人是我,我都不急,你們急個啥?” 小辣子滿面狐疑:“喂,你笑得太詭異了。你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客途呵呵笑道:“你果然越來越瞭解這小鬼了。每當他露出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我保證他的腦子裏一定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只是,這回他設計的對象,大概不會是我們。” “我肯定?”小千和小辣子可是不太信任這個喜歡搞怪的小鬼。 “老實說……”客途學著小桂方才的口氣,溫吞吞笑道:“我一點也不肯定。” 小千呻吟一聲:“你們倆還真是哥倆好,寶一對吶!” “早知道你們二人是同個窯子出來的啦!”小辣子瞪眼道:“擺出同一副死德行給誰看?姓君的,你有底,到底放是不放?” “哇!”其他三人不由得膛自贊歎:“你實在有夠粗野,果然不愧一丐之尊。” “當然!”小辣子自己也忍不住咯咯失笑;“如果不夠粗野,怎麽制得住一干牛鬼蛇神?你們以為丐幫的少幫主好混嗎?” 小千回答道:“小鬼,你真的打算在這山裏到處閒逛,沒開玩笑?” “然也!”小桂故作神秘道:“就像師兄說的,我的確是有計謀的,而且不是要陷害你們啦!” 客途會心一笑:“既然如此,咱們接下該往何處闖也?” 小桂彈指而笑:“這就得問小老千了。” “問我?”小千莫名奇妙道:“你想亂闖,於我屁事,為什麽問我?” 小辣子噗嗤悶笑的私自討道:“有人開始被我污染了!” 小桂笑得甚是有趣:“咱們雖然決定滿山遊蕩,不過,就像你說的,這片山區既深又廣,難免有些地方能去,有些地方不利於行。面對如此茫茫前途,不問你這個茅山出產的小牛鼻子,又該問誰?” “好耶!好耶!”小辣子興致勃勃的叫嚷道:“我早就想見識見識小老千的占卜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靈光哩?” “你們是故意向我挑戰?”小千皮笑肉不笑道:“探探路向,不過是小兒科的事,我隨便算算都保管靈驗無比。” “臭庇!”小辣子朝他伸伸舌頭,扮個鬼臉,表示不信。 小千心中一動,不由輕嗑一聲,滿臉正經的伸出左手一陣捏算。 小桂等人全都帶著好玩的心理,看他搬弄著手指。 小千忽而擡頭四望,但見小辣子立身之後,是一片崩頹的山坡,黃泥傾泄的坡面,在蒼化的林間顯得格外刺眼。 “不妙!”他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語:“火爆辣子,地二生火,位於南是陰,怎麽會是陰?” 他古怪的瞄了小辣子一眼,接著沈默不言,徑自低著頭,捏算不已。 小辣子催問道:“牛鼻子,你到底算出什麽?幹嘛一副陰陽性氣的樣子?” 半晌,小千飄忽一笑:“我剛才以心易中的三要應靈推算了一下,發現咱們不利南行,而且前途凶險,不過,我再合以十應細推。內卦雖然不吉,外卦卻是吉象,所以此行兇險當可解除。” 小桂好奇問道:“什麽叫三要應靈?什麽又是十應?你滿口行活,我們怎麽聽得懂你在說什麽?” 小千回神笑道:“所謂三要,指的是耳、眼、心此三項人身重要器官。十靈,乃是靈妙,靈就之意。簡單的說,這是心易之中,以靜聽、明察、慎思來蔔卦下斷的占法。至於十應,乃是指天時、人事、地理、方卦、時分、靜物、動物、聲音、五色等細目。” 客途若有所思道:“這麽說,心易並非按竹占卜立卦,而是因時、因地、依物象所現而立卦的一種占卜方法?” 小千眨眼道:“不錯,你很有概念嘛!” 小桂嘿嘿笑道:“你如果知道師兄對易經所學的程度如何,就不會輕易泄漏三要、十應的秘訣了!現在師兄恐怕已經學會你的心易占法嘍!” 客途呵呵一笑:“沒那麽快,不過若是再應證二次,大概就差不多了。” 小千無奈苦笑道:“碰上你們這兩個鹼貨,我若不留心一點,茅山秘法遲早會被你們倆偷光。” 小桂吃吃直笑:“我問哪有偷?不過是順便學學而已。” 小辣子不耐煩的打岔道:“小老千,你算了半天,到底決定咱們該往何處去沒有?” 小千用一種含有陰謀的口氣,嘿嘿怪笑道:“決定了。咱們就往南方去,我想要證實一項推算是否準確。” “什麽推算?”三人好奇的追問。 小千反倒拿把道:“佛曰……不可說!天機若是泄漏,就不靈了!” 小辣子皺皺鼻子,哼道:“你不肯說,就算不靈也沒有人知道。” “這個簡單。”小桂提議道:“不如叫小老千將他的推斷寫下來,封在密函裏,等時候到了再揭曉,就知道他這個茅山小道的本事如何了。” “可以!”小千爽快答應:“我也想知道自己易占的本事,到底程度如何。” 於是,他自腰間百寶袋拿出紙筆,將剛才自己推算的結論寫下,封入一顆臘丸之中,交給客途保管。 小桂不解道:“為什麽不放在我這裏?” 小千賊笑嘻嘻:“因為我怕你這小鬼耐不住好奇,會找機會偷看天機。” “原來你是不信任我!”小桂哇哇大叫。 小辣子理所當然道:“你看起來,就不像該被信任的人嘛!” 不待小桂發飆,小辣子早已腳底抹油,一溜煙跑的比什麽都快。 小桂不甘示弱,掠身追去,口中直吆喝著好膽莫走。 客途望著二人背影,搖頭直笑:“跟這二個小娃娃繼續混下去,我遲早要返老還童。” 小千扮個鬼臉道:“這種話我已經說過了。” 客途難忍好奇的問;“你的臘丸裏,到底寫了什麽秘密?真的不能看?” “怎麽?”小千眯著眼,啾笑道:“連你都想窺探天機?” 客途呵呵笑道:“我又沒保證不偷看。” 小千噗嗤失笑道:“你果然也是正常人。” 他擔頓一下,才又介面笑道:“臘丸裏面的東西不是不能看。只是,凡事順應自然發展,才算合乎真正的易象。太早揭露,或隱而不發,都會引起變化;事若有變,就容易意外橫生,你說是不?” 客途故作訝異的打趣道:“原來茅山不光是教法術而已,居然也教門下弟子講道理。” 小千默笑道:“我們是道士嘛!關於道理,好歹也得懂一點,否則,豈不真成了胡說八道之徒。” 遠處,傳來小辣子的催促:“客途師兄。牛鼻子,你們到底走不走呀?” 小千望了客途一眼,好笑的豎起拇指朝自己身後比了比,好整以暇道:“兄弟們,南方在這邊,我們已經等你們很久了!” 黃昏。 落日餘暉自峰頂技下萬道霞光,山林盡被染價一片紅暈。 如今,雖然已是春噗時節,但是太陽下山之後,山間氣溫亦即很快的下降,不覺令人微感料峭。 小桂他們一路南行,半天下來,著實也踏遍借大一片林野,然而路上並未碰上什麽驚險或意外。 眼見暮靄四合,天色漸昏,小辣子不禁調閱著小千,說他占卦不准,貽笑大方。 小千不以為許,自信笑道:“你這顆辣子兒淫心急,好戲就快要上場了。倒是待會兒上戲,你自己可得小心注意一點。眼前你額角黑氣隱現,直逼命宮,此乃大凶大兆。不妙,待我仔細觀來……” 他原先只是隨意溜了小辣子一眼,順便幫這顆辣子看個面相。但是說著,說著,他不禁仔細的打量著小辣子當前氣色。 這不看還好,看情之後,反倒叫小千這個深知相理的茅山小道大吃一驚,原本調笑的口吻盡去,神色變得嚴肅而正經。 小辣子被他正經八百,盯著自己猛瞧的樣子,看得心頭猛跳,一股莫名的不安之情油然浮現:“牛鼻子,你別嚇人好不好。” 小桂和客途相覷一眼,仿佛也覺得有什麽不對。 “怎麽回事?”小桂蹩眉問道:“小老千,你看出什麽了嗎?” 小千終於收起專注打量的眼神,展顏一笑:“沒事,沒事。小辣子的命宮平正明潤是常吉之相,現下雖是黑氣進逼,但卻被山根的紅光所阻,所以此數應是有驚無險無礙性命。” 小辣子被他說得忽憂忽喜,不由得將信將疑的哄道:“你這臭牛鼻子,到是真會看相?還是假的?怎麽一會兒我有難不妙,一會兒又有驚無險。你的說法和那些只會嚇人的江湖術士根本一樣,全是胡扯嘛!” 小千嘻嘻謔道:“我算得准不准,靈不靈,等事情發生了,自然可以得到印征。” 小辣子沒好氣道:“會出事的可是我,你這臭道士當然樂得看戲。” 小桂和客途終究對小千有信心,既然小千說沒事。 他們自拉不再多操不必要的心。 客途看看天色,提議道:“咱們今天的搜巡,暫時到此告一段落吧!天快黑了。還是先找個可以休息的地方再說。” 他正跳目四望,忽而攏眉輕噓:“你們看,對山那邊是不是有炊煙的樣子?” 其他三人隨著他指示的方向望去,果見一縷淡淡的輕煙正自對面山坳處,裊裊升起。 小桂心頭一跳,微見欣喜道:“那兒該不會就是咱們要找的地方吧?” 小千狎謔道:“不見得哦!說不定,那裏正是小辣子應劫之處。” “啊呸!”小辣子作勢揮棒,砸向小千,嗔叫道:“就算我真的有劫要應,也要叫你先倒楣!” “別鬧了!”客途阻止二人的糾纏,喝笑道:“小鬼已經走了,你們還有興致在這裏玩?” 果然—— 小桂早已迫不及待的朝著對山輕煙飄起之處,電馳而去。 三人亦即隨後追上。 臨近山坳,已有淡淡的燒烤氣味隨風飄散。 小桂若有所覺,身形設伏,已然隱向半山斜坡。 由上而下,觀望著山坳之中的動靜。 其他三人隨即潛近,自小桂背後探出,遙望坡下。 那裏—— 巴彤教大隊人馬正井然有序的分坐三處,默默進食之中。 小辣子無奈苦笑著耳語道:“看來。好像是被牛鼻子猜中了!” 小桂拍拍他肩頭,抿嘴輕笑:“安啦!既然小老千說你沒事,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我也會盡量罩著你的啦!” 小千低聲叮嚀道:“雖是有驚無險,不過能小心,千萬要小心,免得自討苦吃。” 他在心裏頭暗自嘀咕道:“雖戰無礙性命、但是血光之災卻跑不掉呀!這種事又不能明著說,真是叫人傷腦筋。” 客途沈吟道:“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有備而來。就是不知道是否沖著咱們來的?” 小辣子低語道:“不管是不是,既然進上了,咱們總不能假裝設看見,就這麽雕頭離開吧!” 小桂撇嘴一笑:“咱們和對方已經是死約會,就算他們不是沖著咱們而來,一旦遇上了,照樣得彼此問候.不死不休。所以,眼前既然有機會暗箭傷人,咱們豈能不善加利用。” 小千估量道:“下面一共有二十人.分坐三處,分別是七人、八人和五人。看情形,坐得比較遠的那五個人正是這一群殺手的領頭鵝,他們腰佩長劍,顯始是一流高手,其他人員是持彎刀的殺手,但是根據咱們和他們交手的經驗,這些人功力也不算太差。因此……” 他瞄眼笑謔道:“請問各位戰友,咱們這只暗箭,倒是該如何射法,才能一舉中的?” 這時,巴彤教的殺手似已飽餐戰飯。 坐在較遠五人之中,有人招喚一聲。 其餘二處人馬立即靠攏過去。 只聽見一個冷厲的嗓音道:“根據消息,風神四少這四名小鬼已經在昨日入山,正往西北方向前進。按道理,他們應該在今天午後就會遇上護教特使的埋伏才對。但是,本座接獲護教特使之傳訊,四個小鬼並未出現於西北方面目前行跡不明。他們極可能轉向,朝吾等方向前來,所以待會兒由我們金牌特使每人率領三名弟兄,分散搜尋四個小鬼的行蹤。切記,不可泄露身形,找到人後,遙綴其後,並以青鳴簡明指出其所在位置。待各組人馬進人攔截位置、訊號相應之後,再同步發動伏襲,以免為對方走脫。明白沒有?” 眾殺手轟諾一聲明白。 那個冷厲的嗓門又交待立即進行分組,一柱香的時間後開始出發。 山坳中的眾殺手立刻各自忙碌起來。 小桂他們隱在坡上,聽得真切,看得明白,不禁樂得直叫運氣真好。 “這下子,可以不用懷疑他們為何而來了!”客途不住輕笑。 小桂自我陶醉道:“我真是太佩服自己了,一時心血來潮的決定,果然英明睿智,趨吉避凶。” 小辣子難置信道:“你怎麽可能猜得到有埋伏?你的計謀就是和巴影教捉迷藏?” “不用懷疑。”小桂一腔的賊笑道:“你的眼前所站之人,乃是天才。天才的運籌帷幄,是不會輕易落空的。” “得了!”小千表功道:“如果不是本天師蔔算神准,提議南行,你這個天才的佈局,又如何彰顯其效?所以,真正厲害的人在這兒!” 小桂吃吃一笑:“人家說:能者勞心,患者勞力。這個道理你懂嗎?天才是只負責開口,天師才負責去執行,到底誰比較厲害?” 小千一愣,為之膛言,只有咕咕直罵:“狡猾的小鬼!” “小聲一點!”客途輕墟一聲,壓低嗓門道:“小鬼,別再臭屁了。下面的人已經整裝待發,你想好如何對付他們?” 小桂軒眉笑道:“如果沒想到,我哪有空和小老手鬥嘴鼓?” “有影?”小辣子嘲謔道:“難道你有分心二用的本事,可以一邊賣弄舌槍唇劍,一面腦筋急轉彎的思考計謀?” “正是如此!”小桂故作驚訝道:“你怎麽知道我的秘密?難道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 小辣子嘻地一笑,正待開口譏諷,卻看到客途笑得甚是有趣,不禁滿懷疑惑道:“客途師兄,你笑什麽?難道這修羅鬼不殺開玩笑?” 客途強忍笑意道:“這小鬼為了省下練功的時間出去玩,從小便苦練過目不忘和分心二用這兩項偷懶絕學。現在,這二項本事已經變成他的本能了。他隨時運用自如,以便時刻偷懶。” “老天!”小辣子和小千不可思議的翻著白眼:“天底下怎麽會有病得這麽嚴重的怪胎?” 客途轉向小桂:“你打算將對方一舉成殲,還是各個擊破?” 小桂狠辣一笑:“我雖然不懂風水,不過卻看得出眼前那個山坳,正好像一個挖好的墳坑,用來埋葬二十個人,應該是綽綽有餘。” 小千不自覺環目四顧,擊掌驚呼;“可不正是如此!此處山坳,四面聳岩堆壘,中陷若穴.而且陰濕流匯,山川毒氣所抑,此乃五陰毒穴之局!” 此時,山間隱有薄嵐輕拂,經小千指明,其他三人才發現,這飄渺的嵐氣,正似一匹一匹的白練,自四野緩緩向山坳處對移。 小辣子好奇問道:“五陰毒穴有什麽厲害?瞧你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 小千低徐道:“五陰毒穴,從而葬之,十族招禍,生人來之,五毒相侵,割腳斷頭,眼前這二十個不明地理,不知凶險,竟然選中此地休憩打尖,真是命中注定該要葬身此地。” 說也奇怪! 這二十名巴影教殺手本已是整裝待發,此刻見山坳之中嵐霧漸盛,為首五人略作商量,決定暫緩出發.准備等霧退之後再去搜尋風神四少。 如果,他們未有如此耽擱,小桂預定的殲敵計劃,尚且無法從容有著。如今倒好,他們不急著走,正好讓小桂有足夠的時間,向客途他們詳細說他的陰謀大計。 小桂樂極直歎:“真是天助吾也!” 其他三人好奇心盛,不住催問小桂所謂的陰謀。 小桂卻問:“小辣子,你身上有多少爆炸性武器?” “多著呢!”小辣子笑嘻嘻解下所背的麻袋,倒出其中之物,裏面除了一面刻有小辣子姓名與其所屬功跡簡傳之竹牌,就是一團團以布巾包裹著的東西。 小辣子小心謹慎的解布巾。 布巾所裹,竟是一團團徽涼的軟泥。 小桂呵呵一笑:“你很聰明嘛!竟然懂得利用黏土包藏火藥,如此倒可免作火藥暗器受壓引爆,不失為揣帶炸藥的好方法。” 小辣子瞄他一眼:“你也不笨嘛!能夠一眼便看出這種軟泥就是黏土的人,倒沒幾個。而且,看到黏土,就知道它的作用的人,你還是第一個。大部分的人,都會問我,這泥裏麵包了什麽。或者直接笑話,這麽大了還喜歡玩泥巴,這些人全被我駕是,人頭豬腦!” 小桂得意道:“那些人是白癡,怎麽能夠跟我比呢!” 小千和客途對望一眼,二人同樣無聲的咧嘴乾笑。 因為—— 他們二人乍見那泥團,首先想到的也是想問,泥巴裏麵包了什麽?還好小桂先開了口,否則二他當定了人頭豬腦。 小辣子輕輕剝開黏土,露出其中約有兒拳般大小的黑色彈丸。 “這是天雷丸!”小辣子繼續拆封,邊道:“我這裏隨身所帶有五顆,這種天雷丸的威力,一顆便可以炸平一座小山,若是表在城牆上,足以替城鬧開個新城門。因為它威力大、體積大,不適合當暗器使用,所以我才會背著它,當預備火力。” 他又在懷中一陣摸索,掏出二支約有三寸長短的梭狀銀筒,和一小袋鴿卵大小烈火珠,數量不下一、二十枚。 小桂吹口哨道:“你果然不愧是火爆辣子,隨便掏掏就能堆出一座小火山。” 小辣子咯咯笑道:“這還不是全部。另外有一種火藥暗器,叫做七彩烈焰球,體積只有彈珠那麽大,效果不比烈火珠稍差,是我用得最順手的暗器,這一陣子剛好用完,還來不及補貨。那玩意兒我一次所揣,最少五十顆,堆起來才真是名符其實的火山,看了都讓人覺得過庵。” 客途檢視著那二支梭狀銀筒,問道:“這又是什麽?做什麽用的?” 小千嘿然笑道:“這大概就是火爆辣子最有名的法寶之——火龍梭吧?” “算你有見識。”小辣子抿嘴一笑;“這正是火龍梭。” 他拿火龍極,指著底部一個突出的圓鈕,解說道:“這梭子裏面裝著三顆類似天雷丸的炸藥,一按圓紐,就會由梭中特別設計的強力彈簧彈射飛出,去勢既快又急,非人力所可比擬,敵人若要閃躲自然更是不易。這也是專門設計用來對付那種具有淩空攝物本事的高手,他們或者可以徒手接下人力射出的火藥彈丸,但是若想接任火龍彈,恐怕很難。” 小桂眨眼笑道:“我師父可能做得到,改天如果有機會,我倒想試試。” “沒搞錯!”小辣子和小千同聲驚道:“你要用火龍梭射自己的師父?” 客途苦笑不叠:“幹這種事,是這小鬼的最愛!” 小桂理所當然道:“當師父的人,本來就該經得起考驗嘛!” 小千難以想象的猛搖其頭;“遇到你這種徒弟,簡直像受到詛咒一樣,真是恐怖!” 小辣子亦是滿面不可思議道:“怎麽會有你這種徒弟?為了你師父安全著想,我可得把火龍梭藏好一點。” 小桂咯咯直笑;“要藏也得以後才藏,現在有這麽好用的工具,我偉大而狠毒的陰謀,就容易執行了!” 他招招手,四人一起面向山撤,優身趴下。 這小鬼指著山坳四方,輕聲說明:“我不管這裏是五陰毒穴,還是六陽靈穴。你們看,這山撤四周的山壁,土質並不堅實,偏生又有無數千斤巨岩浮岩其中。因此,咱們只要用火藥轟炸幾個重點,並阻絕對方僅有的退路,那麽巨岩崩頹,沙石傾落,肯定將山坳中的人埋個正著,欲逃無處。” 小千望著嵐氣浮蕩的山坳,有感而發道:“天雖無絕人之路,但是卻有坑人之穴。小鬼剛才所指幾處要轟炸的重點,依此穴格局觀之,正巧是該穴傷、杜、驚、死四門所在,此四門若同時齊開,穴中勢必無阻地組,其中注定返劫之人進入其中等死,風水地理之奧妙,果然玄之又玄!” 小辣子嗤聲笑弄:“得了,你少在那兒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咱們如果一炸成功,穴中無人生出時,你倒得擔心,我該應什麽劫,才合乎你的蔔算。” 小千撇撇嘴未及多言,小桂已擺手叫退。 四人退下斜坡,小桂分派道:“山坳出路由小老千拿著火龍梭負責把守,如果有人逃逸,就賞他吃火龍彈。另外,小辣子也帶著火龍梭潛到山坳右側,瞄準對面我剛才指出的那塊半天岩,看到我揮手,就一起動手轟他個雞飛狗跳。” 小辣子和小千同時點頭,表示明白。 小桂和客途個自遞了二顆天雷丸和數粒烈火珠到懷裏。 小桂又道:“師兄和我負責山坳左側和山坳內的轟炸行動。大夥兒有沒有什麽問題?” 其他三人互望一眼,紛紛搖頭。 小桂滿意的輕喝:“沒問題就開始行動,個自就位,走!” 他們四人有如四隻狡健的狸貓,身形輕巧的逸向最佳轟炸位置,絲毫未曾驚動山坳中的殺手們。 小桂潛向自己選定的地點,那是山坳左側一片矮樹叢之後。 他自樹叢後探出頭來,看其他三人業已個自抵達定位,遂舉起雙臂,交揮三次。 於是—— 黑溜溜的天雷丸在他揮臂之後,猛然脫手飛射,一奔山坳左上的山壁,一射坳子口內的巴彤教殺手! 隨著他的出手,其他三人亦同時動作。 就在巴彤教驚覺有異的同時,轟然巨響。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震猛烈爆發,一片火光進濺,夾雜著煙硝晦迷! 山壁上,登時土傾沙頹,岩石紛墜。 緊跟著又是一連串的轟隆爆炸之聲,火光沖天之際,殘肢飛拋,血肉橫飛,哀號慘牌之聲不絕於耳。 林鳥為之驚竄,熊熊烈焰卷騰半空,隨之而來,一陣地動山搖。 那山坳正如小桂之所預計,在爆炸之中轟然塌額,滾滾沙石傾天而降,填平了切口,更埋葬了二十名巴彤教的高手。 小桂他們在山頹岩傾之際,雖也個自掩躲,但仍是被漫天飛揚的沙塵撲了個灰頭土臉,好不狼狽。 待到煙消塵散,頹山已止,地震逝去之後,小桂鑽出頭臉,急聲叫問:“大家都沒事吧?” “沒事。” “還好。” “依然健在。” 其他三人也自藏身處露出臉來,四人相互探望,發覺每個人都變成黃泥滿身的土撥鼠,忍不住相顧失笑。 小千搖頭擺腦的拍擊沙泥,啞然失笑:“下回若是再有機舍如此坑人,我一定記得躲得遠些,免得又搞得滿面生灰!” 客途曬然直笑:“看看咱們幾個,一副浩劫餘生的模樣。這種穩住,誰會相信我們居然是勝利的一方?” 小辣子一張小臉越抹越花,哇哇叫道:“這都是君小鬼的錯,什麽狗屁爛陰謀嘛!差點把自己都埋進泥沙裏去了。” 小桂不住呵笑道:“不是我計劃出錯,是你的火藥威力太猛了,兄弟,我如果知道你的蛋(彈)這麽凶,我一定會多留一倍的安全距離。” “什麽我的蛋?”小辣子嗔叫道:“我又不是母雞。” 小桂說笑道:“母雞下蛋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什麽新鮮?你不是母雞,還能生蛋才是稀奇!” 強敵既除,小桂心情愉快,順理成章逗起小辣子取樂。 “生你的大頭!” 小辣子可不是省油的燈,正在收拾剩餘火藥暗器的他,順手便賞了小桂一顆烈火球,轟得這小鬼抱頭鼠審。 小桂哇哇怪叫道:“喂,你沒搞錯?居然拿烈火珠轟我?” 小辣子咯咯失笑;“還不是你教的!我沒用火龍梭考驗你,已經算是夠客氣的啦!” 客途吹法笑道:“你這小鬼作繭自縛了!” 小桂無奈道:“我本來也想回爆這顆小辣子兒一番,不過,想到他沒有我這麽高明的輕功,很容易被炸成雞丁,我只有強作罷了!” 小千忽然哈啾一聲,打了個大噴嚏。 他擦著鼻子道:“說到雞丁,我就肚子餓了。這裏空氣不好。咱們換個地方啃幹糧如何?” 其他人經此一提,似乎也覺得肚裏讒蟲在叫,目是舉手贊成。 離開原顧的山坳,小桂笑道:“小老千,你剛才說,天無絕人之路,不過卻有坑人之穴,為了避免咱們一不小心誤入歧途,你何不看看四周風水,幫咱們找個地靈人傑的福地過夜。” 小千懶洋洋道:“眼前天光晦澀,四周是烏漆嘛黑的,我哪看得到什麽?如果你擔心和剛才那些短命的傢夥一樣,走進不歸穴,乾脆咱們往山頂去就是。” 客途突然拉住他,奇怪道:“你說眼前天光晦澀.四周身漆八黑?” 小千揉著眼睛道:“是呀!我連路都快看不到了,今天晚上怎麽暗得這麽離譜!” 小桂他們聞言愕然,因為此時天上一輪弦月正散發著濛濛光華,月光雖不特別明亮,但是照映在山林小徑上,路面清晰可見。” 小桂伸出手在小千眼前晃了晃。 小千卻宛若未覺,茫然瞪視著前方。 小辣子猶豫道:“小老千,剛才爆炸時,你沒被波及吧?你有沒有被什麽打到腦袋?” “沒有呀!”小千不解的反問:“你怎麽突然問這種問題?” 小桂站在他面前,問道:“你看得見我嗎?” 小千突然探手,卻因為沒有距離遠近的概念,啪地拍中小桂左腳。 他一征之後,異常冷靜道:“我看了道了!” 小桂抓著他的手,引著他在路邊就地坐下,問道:“出了什麽事?” 小千沈默半晌,而後冷冷一笑:“我剛才不是打了個大噴嚏嗎?看來,是有我的同道對我施了法。” 客途詫然道:“難道是你那些師兄在捉弄你?” 小千緩緩搖頭:“我剛才試探過了,如果是我茅山派的人所施術法,我念完解法咒,應該就沒事。但是,這種隔空障眼的法術,力量卻遠比茅山邪門,絕對不是茅山一派所為。” 小辣子擔心道:“那是誰在陷害你?他為什麽要找你麻煩?你能解得開他的法術嗎?” 小桂怒氣隱現:“是哪個不開眼的傢夥和你過不去?告訴我怎麽對付他,我負責將他收拾下來。” 小千平靜逾常,反過來安撫二人:“你們不用擔心,像我們這種修術法的道主,難免碰上同道中人故意挑釁,借此鬥法。我雖是著道在先,不過卻不是那麽好欺負的,我會讓對方嘗嘗茅山天師秘法的厲害!” 客途道:“這麽說,你已經知道對方來歷了,是不?” 小千頷首道:“除了龍虎山陰陽門下的陰陽法師,尋常道士很少敢惹我們茅山派的弟子。師出陰陽門的法師,總是視茅山弟子為世仇,碰上了非得較量較量不可。” 小辣子迷惑道:“可是,我們一路上並沒有近見什麽人呀!那個什麽狗屁陰陽法師,為何要和你過不去?” “我總會查出來的。”小千沈穩一笑:“現在,我得先破了對方的法才行。” 他摸索著自己腰間的百寶袋,取出十數支寸長的竹簽,一面喃喃默念著咒語。 他咒語頌畢,剛好也將地面竹整全部印上指血,只聽他厲喝一聲:“破邪!” 染血竹簽倏然朝西北方向飛去,小千急忙道:“跟著竹簽.它會帶我找到施法的人。” 客途二語不說,挾起他追著竹簽飛掠而去。 小桂和小辣子不稍落後,立即騰身隨行。 那竹簽有如飛鳥,不管地形如何,一味筆直向前,曳空飛射。 客途輕功不俗,雖是扶著小千,仍能跟得上竹簽速度,或是踏著樹梢而過,或是騰越起伏如波的小千,漸行漸遠。 小桂本是緊追不舍,但是不過裏許光景,小辣子已經遙遙落後,這小鬼雖然極想跟去看好戲.卻突然想起,稍早之前,小千特別私下叮嚀過他,千萬別讓小辣子落單,否則就怕意內變意外! 思及此處,小桂無奈一歎。 放緩腳步,回頭倒掠而行,一面向小辣子嘻顏逗笑。 “太慢啦!”這小鬼圈掌于口,呵呵吼笑:“你的動作怎麽像個小老太婆,慢慢吞吞磨菇什麽?” 小辣子沒好氣道:“嫌我慢,不會過來背我走呀!” 小桂朝他猛扮鬼臉:“你少做夢了,想叫我背,下輩子吧!” 他們二人正行經一片疏林之外。 忽然,林中躥出一隻棲鳥,嚇了小辣子一跳。 小桂正要出言消遣,林中寒光猝閃,無數利箭朝二人激射而至。 “小心!”小桂大叫一聲,旋身而動,順勢撥出腰間新佩的長劍,舞起一輪劍光.掃開飛蝗般的利矢。 但是—— 小辣子卻因為被飛鳥驚擾,疏神之際,冷不防利箭當胸射至,欲避不及,正中胸前,人亦被飛箭之力撞出三步之外,俯跌於地! 小桂見狀,目若噴火,狂吼道:“小辣子——” 遠方,似是在回應小桂的呼吼,亦同時傳出尖銳淒幽的長號。 “該死的狗鹼!”小桂瘋狂大吼,身形猝閃,飛撲林內,手中長劍狂然揮掃,勁嘯如泣聲中,已連樹帶人將放冷箭暗算的三名射手,攔腰斬成六段。 一招斃敵之後.小桂慘白著險,跌跌撞撞沖向小辣子身邊,顫不成聲道:“辣子……小辣子……你別死呀!千萬……不能死呀!” 小桂急忙俯身檢視小辣子的傷勢,卻有些納悶的發現,他明明眼看小辣子中箭,但是此刻,這顆辣子並末倒臥血泊之中,身上更是連箭影都看不到。 忽然——“媽呀,痛死我也。” 地上的小辣子呻吟一聲,已然悠悠醒轉。 小桂趕忙將他扶著坐起,關心之情溢於顏表,問道:“哪邊痛?我明明看到你中箭,你沒事吧?” 小辣子臉色有些蒼白,噓喘口氣,低弱道:“沒事。還好我身上穿著一件金絲馬甲,可避刀槍,抗重擊。否則,剛才兩箭正中胸口,我錢定完蛋大吉。我只是被那兩話強勁的力道撞得岔過氣去,加上狠狠摔了一下,所以才昏了過去。現在除了骨頭差點被摔散了之外,大致上是沒事了。” 小桂終於介面的噓口大氣,抹把冷汗道:“那就好,剛才真是嚇傻我了。我還以為,你就這麽玩完了呢!” 緊繃的心神,得以鬆懈,這小鬼忍不住也一屁股坐下地,呵呵失笑道:“你這顆辣子兒,果然福大命大,有驚無險的逢凶化吉.這小老千看相的本事,的確是有兩把刷子。” 提起小千,這小鬼驀地跳了起來:“不對,我剛才聽到小老千他們那邊也有慘叫聲傳來,咱們得快過去看看,免得他們也出事了。”他不多廢話,身子略伏,已彎腰將小辣子背在背上,腳下急點,朝客途他們行進的方向發足狂掠。 小辣子安穩的伏在小桂背上,眼見暗夜中景物倒掠,耳聽風聲呼呼,心裏偷笑暗想:“要你背我走,其實不用等到下輩子嘛!” 不過,這話在心裏說說可也,這顆小辣子當然不會在此時此刻,笨得將它大聲說出口。 一陣急馳。 小桂已聽得有人交手的叱兩聲.隨風傳來。 辨明瞭方向,他身影迅閃,幾次縱掠,已在一片背陽的斜坡之後,找到正與人交手的客途和小千。 此時—— 小千的視力顯然已恢復正常,他正奮起神威,催動斬妖劍的三尺金芒,和客途聯手對付五名功力不弱的蒙面殺手。 在鬥場不遠處的地上,正仰躺著一具身著黑白雙色道袍的屍體。 那屍體的雙目,正是被小千施法染血的竹簽所刺瞎,看樣子這人便是作法自斃的陰陽門法師。 小桂一看戰況,發現眼前這幾名巴彤教殺手的功力,似乎又比以前所遇更高,就是合客途和小千二人聯手之力,竟也難以抵擋對方攻勢,完全趨於被動,只堪自保。 若再依此情況繼續,不出百八十招,只怕二人就得血濺當場。 小桂匆忙放下小辣子,交待一句;“自己小心!” |
第二十一章 小辣子施暴
在一陣怒然高亢的長嘯聲裏,小桂一振手中長劍,飛身直撲戰圈,氣勢凜烈的殺向對方。 “你也該到了!”鳳舞電掣的挪閃中,客途揮汗笑道:“怎麽搞得這麽久才來?” 小桂長劍飛劈,冷光燦流中硬架敵方長刃,同時,呵呵朗笑道:“當然是遇上埋伏了!那顆辣子兒正如小老千的神機妙算,果真應了劫,不過也還好有驚無險,無礙性命。” 小千吃力的抵擋著一把三叉戟的攻擊,卻仍勉強抽空,嘿笑以答:“現在你們知道本天師不是吹的了吧!” 閃過對方一輪猛攻,小千別有所指的悍然一笑:“永遠不要輕信茅山派的本事,否則地上躺的那傢夥,就是最好的榜樣。” 他的對手冷嗤一聲,似是不屑。 “你不服氣?”小千雖然氣息微喘,但是依然長笑道:“本天師就讓你見識見識!” 他左手猛翻,叮當乍響的銀鈴聲中,斬妖到金芒忽斂收,一道僅有尺餘、卻靈動如蚊龍的金芒飛矢,已然咻地自小千手中激射而出,飛斬手持三叉戟的巴彤教蒙面高手! 持就的殺手冷哼一聲,三叉戟抖手微顫,銀光燦爛的戟尖泛起圈圈流光,纏向半空那道金色的小蚊龍。 金光飛劍在旋轉的勁流中,一浮猛沈,似是英雄無用武之地般的朝下墜落。 “茅山飛劍,不過爾爾……” 待朝殺手不屑的嗤鼻未完,那條金色故龍完全違反力道與慢性,自他下盤飛戮射至! 持朝殺手驚叱一聲,急忙斜旋三尺,避讓開去。 小千專心一意豎指揮喝,飛劍金芒有如蚊龍盤旋繞飛,帶著死亡的威脅,步步緊逼蒙面殺手。 直到此時,這名持教的殺手方知,茅山絕技確實不可輕侮。 當下,他亦收拾起輕漫之心,揮朝如虹,應付小千狠烈的攻擊。 客途和小桂個自力戰二名高手,雖是不易對付.卻如強戰個平手。 尤其—— 小桂自累次的吃虧中,終於決定佩起長劍,以自己最精擅的本事應付敵人,省得倒楣的總是自己。 雖然,此刻他手中所持,只是一柄尋常的鋒利長劍,但是,在他一口至純真氣的摧運揮灑之下,這柄長劍卻宛似西天雪神之火,精芒冷爛,晃晃眩目。 長劍在握,小桂別有一股超塵冷冽的成出,更像一個手舞神劍,傲然爭戰於天界的冷酷修羅。 與之對敵的二名殺手,因有頭巾覆面,看不出他們此刻的表情如何,但是從二人出招換式之間的謹慎與迂回來看,他們對于有修羅封號的小桂,絕無任何輕視之心。 一柄平凡的三尺青鋒,在小桂手中竟做活了起來,隨著他每一次的抖顫揮舞,一圇圇的圓弧,有如迷蒙淒美的夢幻皓月,倏起倏滅,起滅之間,更有絲絲寒芒,透著森冷,嘯著銳泣,在圓弧光形之中篇躍飛濺! 小桂的敵人,一個手持重逾三十餘斤的厚背金杯刀,另一人卻是一柄細窄彎曲,晶瑩沒激,前端分叉如蛇信的尺半短到赫然在握。 人形飛閃,光亮耀目的蛇信叉刃幻成漫天銀芒。 自四面八方刺向團團月光中的身影。 “嘩啦!”金環震響聲中,金虹倏閃,刀光如流,自左匯合銀芒,歷烈卷向明月! “好狠呀!” 小桂吃吃調笑的語聲在金虹銀芒交織成的勁嘯中,悠悠響起。 他劍隨身走,環體飛繞。 就在二大高手攻勢即臨的剎那,倏而騰起半空,翻滾飛旋! 於是—— 劍光穿射吞吐,仿佛一個冷芒躍射,冉冉浮升的閃轉明月。 只是—— 這輪明月回位的如此迅捷冷淒,數不清的光芒銳彩猛朝四面八方飛濺噴灑,空氣經不起它的戳刺,發出慘大的尖聲鬼泣。 這輪明月,絲毫沒有平靜。 有的只是令人驚心的死亡氣息! 於是—— 金虹和銀芒觸及了這輪死亡月影! 瞬間,怪事發生—— 金環刀和蛇信短劍的攻擊,就像擊在鼓面上的鼓錘般,散亂不定的悉數反彈。 這二名功力非凡的蒙面高手,駭然發現,這陣反彈居然震得自己手中兵刃幾欲脫手飛墜。 他們二人忙不叠回身撤力,拉退三尺距離,目光震驚互望一眼,繼而齊齊狠瞪飄然退掠六尺有餘的小桂。 小桂的氣息有些微促,但他深吸口氣,迅速一陣調息,瀟灑的輕甩長劍.呵呵笑道:“你們記住了,這把叫做廣寒飛仙!很厲害是不是?此把最厲害地方,在於敵人的攻勢越猛越烈,它的反擊也就越見效果。你們二人沒有被這招震得兵刃離手,當場吐血,就表示二位在進攻時,尚未全力以赴。我該稱贊二位很聰明呢?還是該嘲笑你們膽子太小,動手之際,尚且先留退路?” 這二人再次對望一眼,手待金環刀之人右腕倏揚,刀光起若經天長虹,隔空暴斬小桂! 另一人卻揚動蛇信短劍,人如怒矢急射一旁倚石而坐的小辣子。 “卑鄙!” 小桂錯步旋閃之際,看清另一人去向,不由得怒然狂叱。 但是—— 他與小辣子距離原已遙遠,再困閃避刀勢的耽擱,已是不及救援遠在數丈之外的小辣子。 小辣子雖是在旁歇著,眼光卻一直未離戰況.此刻見對方出手猛朝自己射來,顯然打著遺強趨弱,斬一得一的如意算盤。 他不免心中有氣,揚手猝翻,火龍梭赫然在握.當頭賞了迎面沖來之人一枚勢若奔香的火龍彈。 來人似知厲害,驚叱一聲,卻又避之不及,只聞轟地巨爆,想要偷雞戳敵的那名殺手,反而被炸得肚破腸流,一命嗚呼! 小辣子生氣道:“老虎不發成,你當我是病貓,真是找死!” “火龍梭?” 正與客途動手的殺手之一,認出小辣子手中之物,顯得相當驚疑。 小桂惱很對方竟是如此單阻,意圖偷襲受傷的小辣子,殺機頓生,冷沈道:“對你們仁慈,實在是件奢侈的事。” 他意動念生,酷厲立現。 就連手中劍勢,亦即在這瞬間變得狠辣簡捷,絲毫不留餘地。 金環刀驟覺小桂的改變,壓力立增,手中金刀不得不全力揮臂砍殺。 頓時.四周鳳泣如嘯。 金環刀時如天河倒暴,或似五嶽崩頹,威力展現,呼轟澎湃。 小桂卻似一抹飄忽的幽影,在對方狠烈的刀勢洪流之中,擺蕩穿越,步步挺進,直逼對手。 金環刀在夜空中帶起一抹燦燦金虹,在一聲裂帛似的刺目巨響中:切裂空氣,直劈小桂。 小桂凝目不避,語聲有如冰珠般,寒瑟而又冷脆的吐出二宇;“絕命!” 剎時—— 劍光如火山爆發泄,迸竄激射。 一隻猶自握著金環刀的右臂拋向半空,慘號之聲驟起弊逝。 一條人影在劍光勁浪中起伏翻滾,灑著漫天血雨墜落坡底。 同時接過的喪命,使得正與小千動手那名持戟的殺手心神激出,就在他稍作分心的剎那,他手中舞動的三叉戟,似是遭到一隻無形之手的拉扯般,果然微頓一下。 “奇怪”二字剛剛浮現這名殺手的腦中,小千的金光飛劍,已在對方打頓的須臾,倏射而至,穿心而過。 持朝的殺手右手三叉戟依然高舉,面罩後的目光卻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有些迷惑,有些茫然的瞪著鮮血正由自己右胸噗噗噴出。 小千接回金錢劍,停下左手鈴聲,望著對方,平靜道:“你不該發神的。在我全心搖鈴施法的同時,哪怕是對手千萬分之一的疏忽,也逃不過我的捕捉。我在你分神的那一瞬間,對你的兵刃施展移劍術,造成你攻勢的微頓,如此細微的空隙,就足夠讓我取你性命了!” 持戟的殺手依然無言,挺立的身子猛地俯前,砰然倒蔽。 “退!” 正與客途動手中的二人,不知是誰下達命令,但是二人卻聯手齊力推出十數掌,便將客途逼退半步。 也只須要如此細微的空隙,那二人即已鴻飛遝杏,消逝于暗夜黑林之中。 |
第二十二章 天星隱月大法
客途汗透重農的收勢而立,噓氣道:“乖乖!他們跑得可真快!” 小千拭汗道:“再不跑!就得把命擱下了,他們又不是呆子。” 小桂卻是望著手中長劍,呵呵失笑:“用劃雖好,不過若是無好劍可用,結果還是令人就到泄氣。” 其他人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原本地手中那柄長劍,此時非僅沾滿濃稠血腥.劍身上更是切口滿布.宛如純鋸,顯然已不難再用。 在其打趣的訕笑聲中,小桂亦是無奈的撇嘴自嘲一番,順手將報廢的破劍拋落黑漆漆的穀底。 客途上前探視小辣子的情況,順便問他關於遭到伏裝之事,聽完亦是連道好險。 小千自是忍不住對自己蔔算之神准,再度自我淘醉的贊賞不已。 此時.天色漸白,夜又將逝。 小桂耳目望瞭望地上殘骸,目光落在那具身著黑白兩色道袍的屍首上,問道:“小老千,先前你就是看了這傢夥的道,眼睛才會看不見?” “就是他。”小千頷首道:“這個人叫包雍,外號對我生財,是陰陽門中出了名的貪財之輩。只要出得起錢,這混蛋什麽樣的邪門妖法部肯施為。今天栽在這裏,正是他的報應。” 小辣子笑道:“這惡道的臭名和胡作非為我也曾風聞過。這一回,他竟敢邪門到你身上,真是自不量力,自尋死路。由你來送他的終。還是他的福氣。” 小千搖頭否認道:“人可不是我殺的。先前,我破了他的道目大法,不過弄瞎他那一雙狗眼,並沒有要他的命。後來,客途追問他為什麽要施法陷害我,他說是巴彤教出錢教唆,結果就被隱在暗處監視的巴彤教滅了口,我們也是這樣,才和對方動起手來。” 小桂嚷聲笑弄:“這個巴形教果然越來越無所不用其極了。居然花錢,想以道術邪法來對付咱們。還好你這個小老千尚且經得起考驗,要不,這回樂子可大了。” 客途沈吟道:“巴彤教果然開始以陰謀手段,大舉伏擊咱們。這回咱們是碰的巧,才能將對方恁多的高手幾乎一網打盡,對方肯定不會善罷幹休,下一次咱們可不一邊有今天的運氣。我真的是到現在才明白,何以過去師父常說我和小鬼的本事差多、差多。想要在江湖裏混的長久,沒有點三分三,的卻很難逍遙自在。” “那也不一定。”小桂呵呵笑道:“像咱們的小辣子,本事雖好,卻也不特別高明,人家還是依然健在。所以沒有本事沒關系,只要有法寶救命,照樣能在江湖之中混得赫赫叫!” 小辣子嗔哼道:“喂!臭小鬼,你這話根本是明褒實貶嘛!你對本少幫主的法寶,有什麽不服氣的?” “我哪敢?”小桂笑謔道:“我若說不服氣,你肯定會再賞我一頓火辣辣的點心。剛才,那個以為有機會打落水狗的笨蛋。一身功夫可不差,連他卻躲不過火龍梭,我可不想試試。” “其你沒喝醉!”小辣子得意哼笑道:“不知道,我的秘密武器不用試,就有夠厲害。” 小千亦是噴舌贊歎:“江湖之中,只知道你的火龍梭威力驚人,不過,如果沒有親眼見識到,還是很難想象它的歹毒。” 小辣子得意一笑:“如果容易讓人瞭解火龍梭的威力.我哪還能當它是秘密武器?要知道,秘密武器若是暴光多了,遲早會被人想出被解、應付的方法,那可就不好玩呢!” 小桂吃吃笑道:“不好玩沒關系,玩不開的問題才是嚴重。” 客途眉頭微皺:“這麽說,剛才那兩個傢夥就不該放他們走,省得泄漏了火龍梭的秘密。” “安啦!”小辣子輕松笑道:“就往他們見識過火龍梭的威力,也不見得想得出如何應付,客途師兄,你不用大操心。” 這時,天色已大亮。 客途看著滿地殘骸、心中不忍,便叫小桂和小千幫忙,動手挖了個坑,將死者一併收埋! 處理完屍首,小辣子間接下來將要何去何從? 眾人自然而然,望著腦筋一流的小桂,等著聽他後續的陰謀。 小桂然有其事的轉了轉眼珠子,黠謔笑道:“既然巴彤教如此鐘情咱們,對咱們若是死纏不放,咱們就和他們玩一玩捉迷狂罷了。” 客途會意道:“你想往深山絕穀下,那些無路可逃的地方跑?” 小桂高興道:“汝果然知我也!” 小千呵呵失笑:“你說這話的口氣,可讓我想起殷士民老哥了,有一陣子沒見到他,不知他現在在哪里?正在幹什麽?” 一陣清風徐來,殷士民離奇現出身來。 “爾等之思念,吾知之矣!” 四小齊齊一怔,小辣子頗不適應的低聲嘀咕:“真是說人人到!不……應該說是說神神到。” 小桂開心道:“殷老哥,你真厲害,我們一提到你名字,你立刻就知道。” 殷士民笑道:“只因否如思念汝等,且巧有事意欲告之,彼此既是心念相通,自然即刻可見。” 客途溫和笑道:“久不見殷老哥,顯然殷老哥的功力又進步不少,真是可喜可賀。” 原來.此番現身,雖是白天,殷士民的身影卻是清晰可見,不再過去那般只是一抹談談的白影。 小千本是行家,目睹殷士民火候日深,更是賀聲連連。 殷土民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卻仍一本謙和之態直道仍需努力。 殷士民歡然道:“但願吾等,能夠早日握手相賀,此乃否最大心願也。” 小桂等人不解其意,小千解釋道:“殷老哥目前仍是有形無實的體魄,我們伸手摸他,也只會穿透過他的身影。但是經由修練,功力深聚之後。他便能由無化有,練出一個具有實象的身體,那時,我們就能碰得到他,不會再像在觸摸空氣一樣。所以,若是等到我們彼此能夠握手相觸,就表示殷老哥功有所成,當然值得慶賀。” 其餘三人方始恍然。 客途誠摯道:“這也是我們期待的一天,但願這一天早些來臨。” 殷士民感動不已,不住頷首微笑。 小桂欣然道:“殷老哥,你剛才說有什麽事要告訴我們?我們正打算朝山谷絕地前進,你覺得從這方向去找我爹,會不會比較有希望?” 殷士民清雅道:“吾正乃為此而來。” 他微領半晌,娓娓接道:“吾已為法來此尋父.此山深廣勢必曠日廢時,是以,吾已為法調問此處山神,得知十餘年前,有人在此去西南方向之深谷內,結廬而居,汝等可往探詢,自有所獲。” “西南方?”小千迅速環目四望,一邊取出羅盤測定方位,隨即徑自捏指推算。 有頃,他擡頭一笑:“地雷複、地澤臨、雷天大壯、水無需、主利西南.陸行吉。但是,根據羅盤定位。我們眼前地路。必得落下山谷。故此,我推斷穀不絕地必有一干澗,而我們沿此澗上溯西南,應當就能找到殷老哥所指的廬舍。” 殷士民頗為嘉許道:“法心細敏,心易推術已得真傳,來日多加琢磨,定有大成。汝門有子,天師秘法久傳不墜矣!” 殷士民說罷,隨著一陣清越脆鈴之聲飄過,他業已失去形蹤。 小桂等人對著他适才現身之處,拱手道別。 小辣子忍不住好奇問;“這位殷老哥總是如此,來無影,去無蹤?” “當然!”小桂眨眼邊笑:“你沒聽人說過神秘莫測這句話?神的秘密,自是來去無影無蹤;不可測也!” “瞎掰!”小辣子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卻又忍不住咯咯失笑。畢竟,這小鬼掰的也不是完全胡扯! 其他三人見他一會兒晚一會兒笑,全都搖頭不已.汕謔他剛剛摔壞了頭才會如此忽嗔忽喜.瘋瘋顛顛。 小辣子原本就隨性慣了,瘋就瘋,他反正不在意小桂等人善意的嘻謔。 眼見日頭漸高,四人不再拖拉,按照小千方才測定的方位,放足奔行,身形逐漸說消逝於重山深嶺之本。 一道寬不過尋,亂石堆裏的乾枯溪澗裏。 小桂四人踏著溪床卵石,邁步上溯。 行行複行行。 他們業已走了相當長遠的一段路。 又是黃昏時刻,彩霞滿天。 小辣子終於累得喊停。一夜未歇,加上沿路來滴水未進,就任他是鐵打的好漢,也要大叫吃不消。 何況—— 這顆辣子昨夜尚且摔了不輕不重的一下。此時趕起路來,還真是令他頗覺筋酸骨痛,不是滋味。 就近挑了一塊半人高的大卵石落坐,小辣子一面揉腰捶腿,一面嘀咕:“這麽老長的一條溪,偏生沒有半滴水可供解渴。真是氣煞人也!” 小千呵呵笑道:“如果有水.咱們就不會跟著它走了。” 小辣子苦笑道:“所以這條溪正是所謂,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嘛!” 小桂在他身旁坐下,自懷裏取出一個玉脂小瓶交給這顆辣子:“喏!給你解渴。” 小辣子接過玉瓶,隨口笑問:“這是啥?” 不等小桂回答,他已撥開塞口,仰喉將玉瓶中的汁液一飲而盡。 頓時,清涼甘美猶如瓊漿玉液的汁液,順喉直溜入小辣子腹中,非僅立即生津止渴,便有一股舒泰柔和的溫暖之氣,自他丹田處緩緩生起,與他本身直氣徐徐融合,逐漸在四肢百骸間運行開來,令他混身酸痛立止,精神更是暢旺。 他驚奇已極的問道:“你給我喝了什麽靈丹妙藥?我怎麽立刻覺得精神百倍,內力充沛?” 小桂似笑非笑道:“這是梅老師珍藏了四十餘載的龍誕香,功效滋補養氣。如果不是看在昨夜你摔了個半死,今天又趕了一整天的路,累成這種態樣,我才合不得拿出來給你喝哩!” 小千嘖嘖有聲的笑弄道。“乖乖.龍誕香也!這玩意兒喂一口就夠你補的,你這小丐兒卻一口氣將那半瓶?真是暴殮天物!” “龍誕香?”小辣子忽然搔首道:“這東西很珍貴嗎?小鬼又沒說只能喝一口,我想那半瓶也沒多少嘛!當然一次把它解決。” 客途笑道:“小鬼剛才所謂的滋補養氣,就是指練武之人服之,可以提增功力。他是看你體力、內力都太差.實在需要補一補,特別給你服用的。這個小老千看了眼紅,當然故意要危言聳聽的恐嚇你一番,他是忌妒,你別理他。” 小千謔笑道:“我有什麽好忌妒?那瓶裏的另一半就是我享用的!” 小桂道:“昨晚看你和巴彤教殺手過招的情形,顯然功力確實有進展,我想是龍誕香發揮了功效,所以決定也讓小辣子分點好處。不過,這玩意兒雖能增進動力,效果卻不是立即可見,且慢慢吸收治化才能發揮作用。” 客途笑道:“你是上回在山坳口徐老爹那兒,讓小老千服下的吧?這樣也好,往後咱們得應付的場面,越來越大,功力多加強一分,勝算也更加多一分。” 小千嘿然接過:“保命的本錢也就更增加一點!” 小辣子恍然點頭,忽又喳呼道:“小鬼,你把龍誕香分給小老千和我服用,我們是增加功力了,可是客途師兄呢?你不能對他不公平,也該發點什麽給他呀!” 客途恍然道:“你這顆小辣子還算有良心!” 小桂逗謔道:“師兄功力本來就不錯,不用補什麽啦!” 小辣子支吾道:“話不能這麽說呀……” 小桂三人對壘一陣,歡然楊笑,笑得小辣子莫名其妙,以為自己說錯什麽話。 小千曬然道:“我說辣子,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不想想,小鬼和客途是什麽關系?這小鬼如此有好處可分,還會不第一個想到客途.依我看,這小鬼的好處,等分到咱們身上時,大低已經是殘餘物資的配給啦!” “講這樣?”小桂嘖弄道:“我是那種厚此薄彼的人嗎?” 他賊笑嘻嘻的轉色道:“我不過是習慣,凡事優先考慮師兄而已。” “就知道你是這種人!”小千忍不住哄然訕笑。 小辣子這才覺得,自己似乎並未真正用心瞭解小桂這個人。否則,小千都能輕易理解的事情,自己怎麽還會問得出如此之笨的問題? 看他歇得差不多了,小桂開始催促上路。 “今晚若是到不了地頭……”小桂披嘴謔道:“可得住宿野地。我可不想再來個碰巧,遇上在什麽毒穴等死的人,再忙一晚。” 小千嘿嘿捉笑;“只要客途別再亂看什麽炊煙的,自然就不會重蹈覆轍。” 小辣子逗趣道:“那你也得把照子放亮點、免得咱們一不小心,誤入天有絕人之穴裏面。” “說到這個……”客途呵呵一笑;“小老千,現在的天是黑?是亮?你倒是走仔細點吶!” “去你的!”小千飛拳捶道:“我哪這麽倒楣,天天撞邪!” “這可難說。”小桂一本正經道:“人在倒楣時,打個噴嚏都會丟了性命。你只是眼前一黑而且,天知道還會不會有更糟的事發生?” 小千哇哇大叫著反口嘲謔,四人踩著暮色一路說笑鬥嘴,自得其樂,絲毫不覺枯澗難行。 直到入夜良久,一輪濛濛迷月升上中天,那條溪澗仍是毫無止境的在黑暗中蜿蜒。 四人最後終於決定放棄當天抵達的美麗幻想,在洞旁尋著一處勉強可供休息的獸洞,升起野火,啃罷冷硬幹糧,倒頭就睡。 隔日,清晨。 山谷中霧氣濃重,難以視物。 小桂和客途因為在山中居住多年的經驗,輕易知道,眼前濃霧若是不開,只怕不久就會下雨。 果不其然,末到午時,天空便已浠瀝瀝的下起濛濛細雨。 對于未曾揣水進山的四人而言,這場雨倒是為他們解了乾渴之苦。 但是,望著沙沙細雨趕下越大,逐漸在乾枯的溪澗中匯集成流,小千似乎有些憂心忡忡。 小桂呵呵笑道:“你擔心什麽?這麽點小雨又不會引起山洪爆發,淹不到咱們的啦!” 小千攢眉道:“我不是擔心溪水的問題。只是按此天象立卦,咱們的前程只怕茫茫也哉!” “什麽意思?”小辣子原本坐在洞口,正捧著一時傘大的野芋葉接雨洗臉,這會兒也丟下好玩的心情,湊近問著。 他呢眼道:“小老千,你別老是說些啞迷要人猜,到底你又占算出什麽狀況,直接了當點說明好不好?” 如今—— 這顆辣子兒對于小千的神算術法,可是心服口服的不得了。 客途亦道:“小老千,莫非又將有意外發生?” “不是又將。”小千默算一陣,歎道:“只怕是已經發生。我想,我們極可能已經錯過目標,迷路了。” “怎麽可能?”其他三人異口同聲大叫。 小桂道:“昨晚天色並不昏暗,咱們四個人眼睛也都很正常,一路行來都沒見著什麽茅廬屋舍的影子,怎麽會錯過目標?”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了。”小千推開手中羅盤,羅盤上的指針奇怪的不停打轉,無法指明正確方位。 小桂等人納悶的望著小千。 小千沈沈道:“顯然,咱們是誤入了某種陣式之內。咱們以為自己沿著枯潤在走,其實是一直在原處打轉而且。” 小辣子嗔惱道:“這山未免太欺負人了吧!有個天然的五陰毒穴,等著生人送死也就算了,怎麽又冒出個自然奇陣,明擺著坑人?” 小千慎重道:“這個陣式到底是自然生成,或者為人工佈置,此時猶未可知,得等待會兒天氣放晴之後,再做打算了!我想,就憑咱們的本事,應該尚不至於受困此遁甲術的陣式之中。” “師兄的意思是……”小桂旁白道:“就算小老千你的本事不管用,也沒關系。因為,他正好也學過一點‘煙波釣叟賦’和‘葛秘三元遁甲圖’什麽的。眼前撞進了如此現成的陣式,正好拿它應證所學。” “少來!”客途吱聲輕笑:“我只是學過而已,你這小鬼卻是熟讀各卷遁甲典籍。就憑你過目不忘的本事,我是不太相信有什麽古怪陣式困得住你。” “早說嘛!”小千安然嘿笑;“害我剛才窮緊張了一場。老實說,我所有的本事裏面,就屬遁甲之學學得最爛。而且,自修業迄今,我一直沒有機會實地運用這種圖陣密法,所以還真是對自己不太有信心。這下可好。既然小鬼精通此道,我大可安心將出陣之途交給他尋找,我剛從旁順便現場實習一番。看能不能多少增長點有關此門的本事。” 小桂搔搔頭,難以理解道:“其實,遁甲和心易的基本理念是相同的!均是以五行八卦為基礎所展出來的術數,你怎麽會只精心易而疏遁甲?這種事好像不太合邏輯嘛!” 小千糗大的聳肩:“我師父的說法和你一樣,可是我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只要碰上陣式當頭,就變得滿腦袋漿糊,所有的聰明機智、靈敏反應全部稀哩嘩啦混成茫茫然的一塊。” 小辣子咯咯笑道:“大概你上輩子是死於陣式之內,所以這輩子對它特有天生的恐懼排斥症!” 客途打趣道:“喲,看不出你這辣子年紀小小,居然也深知前世今生的輪回因果!” 小辣子乾咳一聲,裝模作樣道:“這是天賦!我天生就懂得這些事,不用人教。” 微頓一下,他眨眨眼,有趣問道:“大概我的上輩子是當和尚的,所以這輩子才有如此殘留的記憶!” “臭屁辣子!”小桂等人忍不住齊聲訕謔。 臭屁就臭屁,反正此時四人身陷奇陣,天下陰雨,哪里也行之不得,索性擺開龍門大陣,屁打江湖武林,話盡南北古今,只要歡喜就好。 午時將近。 淫淫春雨終於停歇。 天色漸亮,老天爺顯然較清晨時分開心了不少。 濛濛的山嵐也已消散。 遠山近嶺經過春雨的洗滌,顯得格外清新悅目。 空氣之中,亦妞散著一種山林特有的芬芳清香,令人聞之神清氣爽.忍不住想多嗅兩口。 小桂等人步出擁窄的獸洞,迎著青山綠樹舒暢的展管擴胸,吐盡團塞之氣。 活動過了筋骨,小桂和小千二人已然不約而同,放眼打量著眾人身處之境。 “如何?”小辣子簇不住性子問道:“咱們所入奇陣,究竟是自然天成,還是人工設計?”小桂瞪望向小千。 小千呵呵一笑:“依貧道目前所見、此陣大體是天生,細部則是人為。” 小桂點頭同意道:“應是如此。你們看對面!” 眾人隨他所指,望向溪澗對岸,只見前方有主峰相連,中央高聳,左右稍低,宛若一座五插筆架似的屏障眼前。 “再看右邊。” 眾小的目光又隨著小桂手指所示,轉向溪澗右下,只見十丈開外,一方石柱筆直參天,矗立潤岸,顯得有些究冗。 只是—— 這支足有見十丈高的石柱身上,青苔滿布,藤葛糾結,顯然聳立此處已有相當年月,幾乎與四周的景致融為一體?若不細看,只會當它是山谷間的一塊殘岩,不會注意到這方石柱的形狀。卻是由人工鑿修而成。 小桂得說道:“我以枯澗來向坐基,山澗為水,自北而來,正合玄武之位。如此,以峰屬東,乃應木象之局,是青龍所代。這部分都自然天成的陣式地形,但是並不完全,所以有人在勾陣之位,擺上那根石柱,以補不足。如果我沒有猜的,在我們身後,絕壁之上應有樵路或獸徑,可通山區之外。因為那是白虎之位,金神白虎亦主道路!” 他這一番解說,讓原本就有概念的小千豁然開悟,立刻明白了布陣的奧妙還在。 客途沈默不言,一面和自己所學相互應正,一邊將小桂精闊之見消化吸收。 小辣子不明深義,卻也聽出端倪,忙道:“你的意思是說,咱們若要出陣,就從身後絕壁上去找便可以了嗎?” 小桂笑道:“從後面走,不但可以出陣,而且可以順利下山。只是,保證也到不了我們要去的地方!” 小千會意道:“這就是布陣之人高明的地方。他為了不讓人打擾所居之處,利用天然地形,略加整置,布成一座隱月陣法,若險誤入此地,便會沿著陣式牽引,循徑出山,而不會闖入隱匿之所。” “不錯!”小桂睨眼笑謔道:“你果然很有概念,立刻著出這是隱月大陣。由此可見,你雖說自己的遁甲秘學學得很爛,不過也不算太爛啦!” 小千自我標榜道:“當然,謙虛向來是我優良的美德之一!” “屁塞仔兒!”小桂嗤聲一笑:“才說你胖,你就喘起來了!你以為這個陣式,只是簡單的星月陣法?” 小千狐疑道:“不是嗎?” 他再度細狠打量四周,哦地笑道:“如果依眼前橫埂之山勢觀來,這應該是一座五行隱月大陣,對不對?” 小桂呵呵笑弄:“算你不太笨,還看得出一點端倪。不過,此陣絕非僅此而已!” “怎麽說?”其他三人興致頗高的追問。 小桂神秘一笑:“等我帶你們入了陣。你們自然明白。” 小辣子怔然道:“我們不是已經在陣式內了嗎?還要入什麽陣?” 小桂暢笑道:“眼前我們所在之處,只是正正而反的小小五行障眼法,距離真正的陣眼所在,還有得闖吶,你等著瞧吧!” 客選若有所悟道:“既然是正正而反的陣法,若要通往陣眼,就該以反反而正破之。” 小千亦是穎悟道:“也就是反其而行,該出時反入,該入時反出即可!” 小辣子早已被他們這一連串正反、反正結搞得昏頭轉向、只有宣佈投降,反正其他三人說怎麽走,就怎麽走,他完全沒有意見。 小桂笑罵他沒出息,不過也瞭解,這種機關圖陣之學若無根底,不是眼前隨便說說就能明白。 看看天色,小桂不再度話,招招手,率先躍後溪澗,掠向石柱。其他三人,如依小千先行,小辣子居中,客途墊後的順序,緊隨小桂身後而行。 小桂引領眾人走近石柱,先是一陣凝神細觀,又繞著石柱轉了三圈,這才沿著石柱左面而過,複又返行到溪澗前面,凝定不動。 小辣子本是以這小鬼反復來去的路徑感到懷疑,但是看到小千一絲不苟的照過小桂的動作行進,倒也明白,陣式之學非己所長,唯有依樣畫葫蘆,按照前人的樣子做,才是安全保命之道。 小桂停身澗旁,一言不發,默默注視著自己映入洞內的身影。 此時—— 原本乾枯的溪潤,因為下了一上午的雨,已有細孱孱淌沿其間。 小桂寂然良久,等得身後三人微見心急。 小千不由得格前低問:“小鬼,看出什麽心得沒有?” 這時—— 天上忽而雲散日出,灑落溫和麗亮的陽光,也將小桂的影子拖得外長,投映在細細澗流之上。 小桂面露欣喜,直起腰杆,吃吃笑道:“本來沒有,不過時辰一到,自然就有。這個布陣之人,果然不簡單,竟是諸葛孔明的八陣因為陣法主體,佐以五行,於溪潤之中布下入陣通路。高明,真是高明!” “走吧。”他回頭篤定一笑:“踏著水流經過之處的墊腳石,依右三左四,欲進反退方法定即可。注意看清楚我的腳步,否則一路順風,半途失蹤,可管不你們!” 說罷,他毫不猶豫,舉步踏向澳洞中,按照右三左四的步法,緩緩倒退而行。 小千等人不敢怠慢,仔細留意小挂落腳之處,依序躍向洞中,步步相趨,緩退行走。 他們四人便以此緩慢而又古怪的方式移步,向昨夜的來路運行。 行有十數丈,四人竟已離開溪澗,再度跨上岸邊。 小桂叫聲停,四人同時回身。 忽而,眼前出現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一線天夾壁。 小辣子探著眼睛,不可思議道:“奇怪,這石壁到底打田邊冒出來的?怎麽前一秒還沒看見,一回頭,它就猛古丁的跑出來?” 小桂呵呵笑道:“陣圖之學好玩地方就在這兒,身在陣式之中,你前一秒位置還在純陽之位,回頭時,陽初生明,已經變換了宮位,眼前景物自找就大不相同。” 小辣子嘿嘿乾笑:“道理是很簡單,只是身在其中,卻會令人覺得匪夷所思!” 客途打量著眼前石壁,道:“這石壁兩面對峙,一線而過,裏面陰森漆黑,看似有一絲光線自另一端透來,通道長只怕不下數丈之遙,人行其中,天知道會發什麽險象。” 小千如是咕噥道:“乖乖,這石裏通道簡直像是地毯通道一詳,外面看就陰森詭異,走在裏面的恐怖活味是可想而知。” 小桂在石壁面前停下腳步,仰首而觀,沈吟不語。 忽然—— 他在通道面前左三右三步的相間步移動一陣,不知在做什麽。 隨後,小桂停步呵笑道:“兄弟們,恭喜各位即將有幸親身經歷上古遺陣,天星五行隱月八陣大法!” “天星五行隱月八陣大法?” 小辣子不諸個中厲害,嘖舌笑弄道:“乖乖,光聽這名字,就令人覺得此陣一定複雜的可以。” 小千卻是倒拍著涼氣,吶吶道:“你是說,眼前之陣,就是傳說中軒轅黃帝大戰蚩尤,於琢偶遇天神,由天神所授,內合機關、陣圖、毒物於一體.可阻天、人、鬼三途的那座絕毒奇陣?” “然也!”小桂眨眼道:“除了那座絕毒奇陣,我沒聽說過還有別的天星五行隱月八陣大法。” 客選苦笑不叠:“早先,聽你們提到五行隱月,我就在心裏想,咱們該不會運氣這麽好,偏偏遇得上這座早已失傳的絕毒專陣吧?沒想到……居然就是它!” 小桂瀟灑笑道:“一開始,我就覺得此陣不單純。老實說,我倒是推期待能會會這座號稱無可生出的高明陣法!” 小辣子左觀右望,茫然無知的問道:“這座陣法,真有那麽難闖?” “難!”小桂三人異口同聲認定。 “不過……”小桂依然談笑風生:“正因為難,更值得本天才仔細玩味。” 客途靈光一閃,忽道:“你見過這座陣法的符訣,是不是?我還記得,你好像和師父推演過有關此陣的一些隱秘。” “答對了!”小桂得意萬分道:“師父所有的遁甲經之中,就屬這座陣式最為神秘莫測。因為若要布成此陣不僅得熟知機關之學,陣式之法,還要對天下百毒生克之道相當的精通,最後,尚且要配合自然界的天時和地利,才可能完成。所有條件,缺一不可,所以此陣雖有道決,卻不一定能夠重現於世。現在你們明白,此陣有多麽可遇不可求了吧!而我正好和師父詳細研究過這座陣法,眼前有此難得機會,當然得試試我們報演過的破陣之法,究竟對不對?” 小千無奈道:“可是你別忘了,如果你的推演不對,咱們可就萬劫不得了!就算有殷老哥當靠山也不行,此陣乃是可阻三界的奇陣哩!” 客選嘀咕道:“會是誰有恁大的本事,竟能布成如此千古奇陣?” 小桂岔言笑道:“布陣的人,除了要有本事,更重要的,卻是得有非常特殊的因緣,才能成事。” 小辣子沈吟道:“你剛剛說,要布成此陣,必須熟知機關之學、陣法之法,還要精通天下百毒的生克,是不是?我知道江湖之中,就有一個怪人符合這些條件,不過,據說他已失蹤幾近二十年了。” “你該不是指……”小千脫口而出:“我四師伯,魔運算元苦竹吧?” 小辣子反問道:“除了你那位,以弱冠之齡,單槍匹馬,便大破陰陽門法壇的四師伯,江湖之中,還有誰的機關、陣法之學化他強?後來,在他和玉蠍天女雙宿雙飛的那幾年中,他不是又學全了百毒魔君一身駭人所聞的毒功,更將之融合於醫術,以毒救世。如今,百毒魔君和玉蠍天女,都已經死了,除了他。還有誰精擅用毒之道?如果這座天星五行隱月八陣大法布陣所需的奇才,真如小鬼所言的話,放眼江湖,除了魔運算元,恐怕還找不出第二個人具有此等本事。” “包括小鬼。”客途呵笑道:“他雖精機關和陣圖,也通醫術,但是對於用毒一途、只是略通,並不專擅。就算他有機會發現此地適合佈置降法,只怕也很難擺出一座完整的天星五行隱月八陣大法。” “不會這麽巧吧!”小千不敢置信的前南自語:“難道,我真的有緣在此遇見從未謀面的四師伯?有關他的傳說,我早聽師父提過太多。雖然許多人都說,他已為玉蠍天女殉情,但是,師父一真相信他仍活著。他果然沒死?” 小辣子噗嗤笑道:“是或不是,等咱們破陣而入,與布陣之人照上面,不就知道了,你咕咕噥噥些什麽呀?” 小桂卻是好奇問道:“小老千,為什麽提到你這位四師伯,竟讓你如此魂不守舍,他是什麽厲害的人物?有些什麽驚人的傳說?” 小千定神一笑:“提起我四師伯,小辣子一定很清楚。他是我們茅山派百年以來,僅見的一個天才。茅山一派,在道門之中或者自有威望,但是平江湖之上,聲名卻也不見得突出。直到我四師伯行走江湖之後,才使得茅山聲威,大噪于江湖武林,你們想,我能不崇拜他嗎?” 客選輕笑道:“說些他事跡來聽聽吧!我和小鬼最喜歡聽故事了。” |
第二十三章 小鬼發威
小千語帶興奮道:“當年,我四師伯最為膾炙人口的事跡之一,就是小辣子剛才提到過的,三十幾年前,他年僅弱冠,甫自學成下山,在洛陽城中,撞見惡道以毒計壞人風水.再予恐嚇斂財,有損吾道中人之名聲,於是和對方鬥法,令惡道作法自斃,橫死於自己的毒計之下……” 他才剛歇喘口氣,小辣子已迫不及待的搶言敘述道:“原來,那二名自食惡果的道主,正是師出龍虎山陰陽門的陰陽法師。陰陽門一派,最是護短,加上苦竹前輩那時年紀不大,陰陽門以為可欺,便明裏暗裏,接二連三不斷找他的麻煩。苦竹前輩因為對方糾纏不休,煩不勝煩,惱火之餘,單槍匹馬獨自一人殺上龍虎山陰田門的總壇,連破對方八道機關和五大陣法,直通對方法壇重地,毀了陰陽門機為鎮門之寶的各項法器,更險些將人家的祖師牌位都給掀了。 若不是當時,陰陽門中還有一位老法師的言行,讓他見了頗為欣賞,才給對方面子留給陰陽門一條生路,只怕陰陽門早就從此煙消雲散,不復存在。苦竹前輩更是因此博得魔運算元的封號。這個封號不僅是指他術數之學高明厲害,也是說他行事狠烈,不因餘地.有如魔神轉世!” 他轉播的言語流暢,神情精彩,聽得連小千都想拍手叫好。 “乖乖!”小桂和客途卻是使自歎服道:“這個人的性子可真辣!” 小千謂歎一聲:“我四師伯雖然因此而成名,卻也導致後來,陰陽門的法師對本派懷恨在心,只要逮者機會,非得鬥鬥茅山不可。我三師伯和五師怕就是因此而喪生的。為此原故,四師伯的父親,也是我們茅山如今碩果僅存那位師叔祖,特別嚴令四師怕不可娶妻,不可傳嗣,以自斷香火的方式做為贖罪。” 客途詫異道:“如此未免有點不近人情吧!” “是呀!”小桂亦是不平道:“先行挑鬥的既然是陰陽門,你四師伯的做法或許過份了些,但他並沒有錯嘛!至於你另外二位師怕的死,只能怪他們自己技不如人,怎麽能要你四師伯如此贖罪?” 小千無奈道:“師叔祖說,因是苦竹師伯所造之果亦必由他來承,才能化消茅山一派的災劫,非得如此不可。否則,茅山與陰陽門的恩怨仇殺,將會世代延續,永無寧日。更奇妙的是,自從苦竹師伯立下絕不娶妻生子的毒替之後,果然本派和陰陽門的糾葛,立刻談化許多。對方雖然還時常暗中施法陷害茅山弟子、可是我派之中就再也沒有人因此喪命。” 小辣子接道:“也因為這段因緣,後來才會牽出魔運算元與玉蠍天女之間,一段淒美浪漫的愛情故事。” “什麽樣的故事?” 小桂索性招呼其他三人席地而坐,根本已將人陣闖關之事拋到九霄雲外。 客途亦是難掩好奇的問道:“你們一再提及的百毒魔君和玉蠍天女,又是何人物?” “百毒魔君是……” 小千和小辣子不約而同的開口,小千呵呵一笑,擺手示意叫小辣子先說。 小辣子不愧久溫江湖的小油條。 說故事的本事,確實一流。 他裝模作樣的一咳,神采煥然道:“百毒魔君是四十年前著名的三大魔頭之一,功力精湛,毒功無人可及,他也是百毒門的創始門主。不過,後來遭到門下弟子叛逆.死得很慘。玉蠍天女徐佩佩是他的女兒,一身毒功得其父所傳,二十幾年前,她與淩雲仙子王秋彤、百鈉仙子柳冰心並稱武林三大美女,不過因為她喜怒無常,又擅於用毒,所以幾乎沒有男人敢去追求她……” “偏巧……”小千接過話題:“有一回,我四師伯雲遊到陝甘一帶,見有龍脈隱伏,於是一路追龍尋脈直入隴山。隴山本是百毒門總舵所在,尋常江湖人沒事自然不會輕易往那邊闖,但是四師伯向來才高氣盛,加上追龍心喜,就算龍潭虎穴也要闖它一遭,哪管得是不是百毒門的勢力範圍,也就順著脈象深入隴山。結果,龍穴尚未尋著,倒是先捉到了天女!” 他一口氣剛歇下,小桂業已興致勃勃的追問因由。這段因由,乃是魔運算元與玉蠍天女間的隱私,小辣子自然也不明個中詳情,於是敲著邊鼓,直催小千快點說,別吊人胃口。 小千呵呵一笑:“你這顆辣子對于保人隱私的事,可真性急吶!” 不待小辣子發飆,他已悠然接道:“其實,事情的發生很單純。就是四師怕在尋龍的過程中,泄露了身形,引起百毒門巡山守衛的緊張,入山大肆搜捕敵蹤。當然,憑四師伯的本事,他信手布弄個迷蹤陣之類的小把戲,就足以將百毒門逗得雞飛狗跳,滿山亂跑。如此一來,可把對方總舵也驚動了,還以為隴山上了大隊人馬偷襲,所以連玉蠍天女都親自出馬追攝敵人。結果,四師伯略施手法,將那位自視甚高的大美女三擒三縱。徐佩佩當然不服氣啦,便向四師伯挑戰,四師伯答應她,任她對自己下毒三次,如果不幸被毒死,亦是死而無怨……” 小桂呵呵笑道:“當然,那位玉蠍天女最後肯定是輸了。只是,你四師伯是如何應付人人聞之色變的劇毒?難道他那時對用毒一道,已有研究?” “不是。”小千得意笑道:“雖然那時四師伯的醫術已有相當的造詣,但是關於用毒之道,尚屬陌生。不過,黃山秘法之中,卻有一項辟邪離塵咒術,可以暫避邪毒瘴厲的侵襲。當然,此項咒術的施用有一定的時效,不過那玉蠍天女並不知曉個中奧妙,注定要栽在四師伯手中!” “原來如此。”小辣子恍然道:“難怪一向心高氣傲的玉蠍天女,會對魔運算元心服口服。” 客途笑道:“先被人三擒三縱,又被破了自己仍信的毒功,如此若再不服,就太不上道了!” “當然。”小千邪邪一笑:“而且,據我所知,徐佩佩被四師怕所抽時,似乎被戲弄的不輕。你們要知道,當年我四師伯可也是風流倜儻,人品出眾。那時,江湖之中已知他立下重誓不婚、不嗣,所以他的某些行事,尤其是在和女性交往時,可以說是相當浪落,玉蠍天女既是有名的大美人,這所謂的戲弄,大概就是被吃豆腐的代名詞了。” 小桂吃吃直笑:“既然被人吃豆腐在先,又口服心服於後,接下來,這位玉蠍天女大約就是芳心默許了吧?” “然也!”小千呵呵一笑:“四師伯折服這位元高位的天女之後,其實對她也變有好感。只是,對方是百毒魔君的掌上明珠,百毒門未來的繼承人,就算他們彼此之間有好感,卻卡在四師伯並不能給對方明煤正娶的名分上,這份成情只有割捨了。” “不過……”小辣子介面道:“這位玉蠍天女也實在夠前衛的,她一心愛上反魔運算元,明知對方立有重警,終身不婚、不同,卻仍然甘心情願不要名分,不計後果,倒追苦竹前輩,只求能夠和對方一輩子相廝守。聽說,她為了不帶給苦竹前輩多餘的負擔,寧願服毒令自己喪失生育的能力,只要苦竹前輩願意讓他陪伴身邊就好。” “正是如此。”小千點頭道:“四師伯便是被他如此癡情所成動,因此不面任何社會利教的遺責和約束,帶著這位徐姑娘雙宿雙飛,過他們自己逍造自在的神仙卷侶生活去了。” 小桂喃喃道:“自己的伴侶既是用毒高手.無怪乎他能學得上乘的用毒技巧。” “不過,好景不常。”小辣子追溯道:“就在苦竹前輩帶著玉蠍天女過起半隱居生涯的三、四年之後,百毒門因為掌門的繼承問題,發生孽徒叛師之事。百毒魔君被大弟子斷腸花冷剛下毒謀害,玉蠍天女獲知消息,立即趕往百毒門報仇。 “在苦竹前輩的協助下,徐佩佩雖然代父清理門戶,同時解散了百毒門,但是,她也在那一役之中,身中奇毒,未能解開。 “二年後,終于撒手人寰!魔運算元苦竹恨自己空負一身高絕醫術與毒功,最後卻連自己的愛侶都無法救治,心灰意冷之下,退隱江湖不知所綜。許多人猜測,他可能是為徐佩佩殉情了。” 小千乾咳一聲,糾正道:“最後面幾句話,你可說錯了。四師怕不是恨自己救不了徐佩佩才離開江湖的,當年,玉蠍天女要找冷剛報仇,四師伯已動知天機,知道一定是兩敗俱亡的結果。他曾阻止過徐鳳佩尋仇,但是,徐佩佩認為父仇不並就天,但是為報仇而喪生也是應該。 “四師伯力勸無效,只得竭力幫助她,為此,四師伯甚至不惜折損天年.想以本門秘法為徐佩佩化噩去劫。但是,任他神通廣大,卻也只能挽回玉蠍天女兩年殘喘。四師伯因此徹悟,就算一個人能夠法通三界,終究人力難勝天命。 “一個人一生之中,所應走的路,所該遭遇的經歷,其其之中早已注定,便是避過這朝,兜個圈,下回仍要遇上。人生之中,絕對沒有任何經歷或道均是多餘的,隨緣而退才是天道。他是真正看透了人世,才決定拜刻師叔祖和全派上下、從此跳脫紅塵。他才不是像一般人所說,什麽心灰意冷、為愛殉情才失蹤的。” 他一口氣說完,對自己的師伯被人誤解,顯然甚是不爽。 小辣子尷尬一笑:“是我不明究裏,說錯話了,你別激動好不好?” “肯認錯,夠風度!”小桂和客途呵呵失笑。 小千哼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下次你就明白.不明事理,人云亦云。那樣,是說閒話、太沒建設性了。” 小辣子咕嚨道:“真是給他三分顏色,他就開起染坊來了,居然沖著我發飆!” 小千故意問:“你說什麽?” “沒有!”小辣子也故意白眼相視,顧左右而言他:“今天天氣其好。咱們為什麽還不入陣參觀呢?” 他那副頑皮相逗得其他三人忍俊不住.咯咯直笑。 小桂起身道:“是該進陣了。聽完你們剛才傳神的描述,我倒是十分希望布陣之人就是這位魔運算元。他顯然是一位夠精彩、夠深度,值得我欣賞的人!” 客途黠謔笑道:“你確定自己是欣賞人家,而不是想找機會鬥鬥人家?” 小桂嗤地一笑:“我是那種好鬥之人嗎?我最懂得敬老尊賢了!” “才怪!”這是其他三人共同的心聲。 小桂不以為然,現在,他又站到了那道夾壁面前,如今他心中,只想盡快通過此陣,見識見識隱居陣式的人,是否為魔運算元。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聽完小千他們的訴說,竟會興起渴望一見魔運算元此人的念頭,莫非是天才惜天才的心理作怪? 小桂瞪視著夾壁良久,終於微微一笑,回頭道:“兄弟們,准備好沒有?咱們哥們開始闖入這座千古第一絕毒奇陣了。” 其他三小,聞言不寬心中略感忐忑,三人不約而同,個自深吸了一口長氣,謹而慎之的鎮攝心神一番,方始齊聲嚴肅道:“走吧!” 這小鬼見他們三人神情緊繃,不禁納悶道:“負責闖關的人是我,你們這麽緊張做啥?” “你確定我們不需擔心?”小千瞪眼問。 小桂煞有其事想瞭解:“你們是該有點擔心,不過,也不需要太過擔心!” “廢話!”三人齊齊瞪了這小鬼一眼。 不過—— 有小桂這句沒有保證的廢話,確實令他們三人安心不少。至少,他們心情已經松許多,不像方才那般,仿佛心頭有塊大石壓得人心慌。 “好吧!”小桂嘻嘻一笑:“眾家兄弟,隨吾去也!” 他裝模作樣揮喝一番,回身,卻仍然站在老位置上,右四左三,原地踏步起來。 小辣子正想打趣問他。需不需要配合高唱軍歌? 石壁內忽而發出一陣淒厲恐怖的尖銳鬼嘯。 恐怖尖嘯淒涼的攝人心肺,利人耳膜。回蕩晴朗的天色.似乎也被嚇破了日,瞬息之間變換了臉色,天空立刻顯得陰沈起來。 回蕩的嘯聲未歇,石壁之中,落地自左右壁面各鑽出十支兒臂粗的烏黑鐵管。 這些鐵管每支相距三尺,恰恰將整條通道封住。就在鐵管露出的同時,一股股白色的煙霧自營中噴出,剎時便彌漫了整條石壁通道。 但奇怪的是,這些煙霧絲毫不曾外泄.仿佛在那通道的入口之處,有著一道無形的屏障,將煙霧阻給予通道內一般。 小千、客途和小辣子三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驚心不已。 小桂卻瀟灑一笑,介紹道:“此乃八卦迷煙陣,據說,這就是當年孔明先生深入蠻荒,用來六擒孟獲的那座奇陣。此陣之中的白煙,是一種強烈的依心性速藥,中者立時昏迷,若是無人解救,十二個時辰之後,保證身化黃土,榮登鬼城!” “開始了?”小千怵目驚心道:“咱們有幸,開始見識這座奇陣的毒功了。” 客途問道:“這石壁之內的機關,又是如何設計?竟能使毒煙只限於通道之中,而不外泄?” 小桂略加觀望,旋即遭:“這道機關乃是利用風力由寬處向窄處流項的原理,以外面廣擴空間壓力,將毒霧向內壓迫,使之局限在通道之中,如果此外設計,會讓煙技外泄,這機關便是失敗之作,稱不上高明。” 眾人恍悟之餘,更不禁夙眼能夠設計出如此機關之人才智高明,果然尋比! 片刻之後,通道內彌漫的毒霧,逐漸消散。 小桂徑自推算,呢暗自語道:“外陣持用五行隱月為主體,內陣依八卦圖陣而設計,那麽……天星降毒必定佈置於陣眼要塞之處,如此說來,欲進此路,仍得欲迎還拒!” 小千在他身後凝神專注的傾聽,此刻,恍然有語道:“也就是說,要過此通道,只有一個方法,便是先進後退,預留迂回。” 小辣子插口道:“咱們又得像剛才倒過來走路.才能入陣?” 小桂呵呵一笑:“這次不用倒著走,不過,每進三步,就得後退兩步。如此才能安全過關。” 小辣子不明道:“進三步,退二步,就是走一步。這和一步一步向前走,又有什麽不同?通道不就是同一條通道,為什麽進進退退就行得?一直前進就行不得?” 小桂笑道:“對你而言,通道是相同的通道。但是,對陣式而言,你先進再退的方位,和一路前行的方位,卻是截然不同!” 小辣子想了半天,仍是茫茫然的搖頭:“我不懂,我覺得應該是一樣的嘛!” 小千拍拍他,汕謔笑道:“你若懂了,便是學會了近甲玄妙。那時,就換你走前面,我們隨後尾行了。” “說的也是。”小辣子咯咯一笑,不再去想這個傷腦筋的問題,反倒催著小桂入陣。他既是不需操心如何人陣,當然對陣內風光比較感興趣了。 小桂快走入石壁內,他表面看似輕松,實則內心謹慎無比。 進入通道之後,小桂依法每向前行進三步,即退後二步;再向前三步,複又退回二步。如此進進退退,雖已跨出大步,實際上卻只是向前移動了二步由距離而已。 以如此緩慢慎重的移動方式。 四人依序如陰森恐怖的石壁通道內部,一步步推進。 經過約盞茶時光,四人忽黨眼前一亮。 擡眼望去。 原來通道盡頭是一處闊達五丈,高約百尋的天然洞穴。 洞較這中,森冷潮濕,四壁水清沁然,洞頂更有水珠滴落有聲, 光線的來源,是因洞穴頂端,有一處大小恰似人頭的裂縫,將洞穴外日光引入洞中,使得森幽的洞穴內得以視物。 即至洞前,小桂臉色忽現緊張,連忙擺手,承意眾人停步。 眾人好奇打量洞穴裏面,只見洞頂正中,有一石柱懸吊筆,通體潔白有若白玉。此時,白柱映著自圓形隙縫投入的目光,閃耀著燦然眩目的光華,不僅個洞中大為明亮,更令人觸目視之,不忍稍高。 小千和小辣子二人仰首翹望,心眩神迷,混然忘我,不能自主。 客途失神凝視有頃,忽而心頭一震,冷汗擔生。 他急忙收回目光,發現小千和小辣子二人的異樣,以及小桂似笑非笑的瞧視著自己,滿臉邪樣。 “不錯嘛!”這小鬼吃吃笑弄:“迷而驟醒,表示你對物質的東西迷戀不深,定力也夠堅強,因此能夠擺脫這個鎖心迷魂洞的捆綁。像其他這兩位,欲望既深,定力且差,所以只望陣式一眼,被迷失了魂,若是不理他們,只要子時一至,他們必定耗盡心神而亡!” 客途自入陣以來,首次感到悚然:“這座套陣果然厲害,隨時隨地都有陷井,惑人入竅而不自覺,的確是有夠歹毒邪!” 小桂了然一笑:“這就叫做:讓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而且,如果你以為這個鎖心迷魂洞的厲害僅此而已,那你就距離倒楣不遠了。” 客途心神一緊,凝目打量洞穴四周,驚心道:“這裏還有其他機關?” 小桂呶呶嘴:“不信你用銀針,沾沾洞壁或地面的水漬看看。千萬小心,可別讓水漬沾到任何肌膚。” 客途依言而行,自懷中取出一枚亮晃銀針,探向地面積聚的小水坑。 銀針入水,立刻變得烏紫,顯示水中含有劇毒。 客途頭皮發麻的拋掉銀針,咋舌道:“乖乖,好毒呀!” 他環目四望,皺眉又道:“有水的地方就有毒,這裏,地面有水,洞壁有水,連洞頂都在滴水,簡直是個沒有出路的大毒窟,咱們要如何通過?” “方法總是有的,只是我暫時還沒想出來!”小桂沈著阿笑道:“咱們得先叫醒那兩只迷途的羔羊,若是讓他們迷魂太久,怕對他們有不好的影響。” 他隨即在二人靈台穴上.各自輕拍一掌。 機伶伶一顫之後,小千和小辣子俱是冒出一身透冷汗,清醒過來。 他們二人同時兩腿一軟,混身力竭的坐倒地下。 小千駭然驚問道:“乖乖,我是怎麽著了道的?怎地一無所黨?” “天爺!”小辣子吐著舌頭,氣虛道:“我們被什麽機關陣式給陷害的?居然如此死得不明不白!” 小桂呵呵一架:“你這顆辣子不知道,算是很正常,小老千……” 他挑戰道:“如果連你都看不出端倪,就太丟茅山的臉啦!” “誰說我不知道?”小千不服輸道:“剛才我是不小心,才會中了計算。若是讓我仔細觀來,不論有何機關、有何秘陣.保管這不過我的法限,非得則它原形畢露不可!” 他自地上掙紮而起,集中心神,望向洞內。 這一看,他的目光不免又注意到了洞頂正中那支突冗眩目的白玉石柱。他忽覺頭暈腦旋! 正感奇怪之際,這小老千靈光乍現,悚然驚呼:“媽喂!這不是被道門列為十大死陣之首的鎖心迷魂陣法?難怪我會迷而不覺,沒被它勾了敢去,算是我宋小千命大。” 小桂哼道:“不是你命大,是你太過粗心,看見白玉生輝,就該想到鎖心迷魂。我不知道該說你是貪心呢?還是對陣的認識和警覺性太差!” “都有,都有!”小千紅著臉,糗大的敲著後腦勺,直言不諱:“上一次當,學一次乖,下回我一定注意.絕不粗心再犯。” 其他三人以他如此坦然認錯的精神,倒是欣賞萬分,不免又多贊美二句,樂得這個傢夥飄飄然直上雲端.嘴上更是客氣推說沒有,心裏卻是十足的臾斃了! 等小千樂透了,小桂方又賊笑兮兮的考驗他,道:“既然你已經認出此洞所設,正是鎖心迷魂陣法,想必一定知道如何破解吧?” “這有何難!”小千信口吟哦:“鎖心迷魂,去頂封門,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無玉無門,地戶自現。” 小桂面露驚奇。 小千繼續解說道:“鎖心迷魂陣中,引光入陣處為天門所在,玉柱所垂者玉女是也,只要封住天門、擊碎玉柱,陣式自開,現出地戶位置,便是出陣之路。” 他打量著洞穴,捏算道:“眼前此陣,天門位於壬宮,玉女則在癸位,依此推斷,地戶應該是在辛宮之位,也就是咱們現在所立之處的左手方向。” 小桂震驚已極,他怎麽也不相信,自己部尚無著落的答案,這個小老千竟能胸有成竹,佩侃而談。 客途望著他張目結舌的表情,哈哈大笑道:“真是人各有所長呀!小鬼,這次這只大鱉口味如何?看你好像有點消化不良的樣子喲!” 小桂表情憋極的嘿嘿乾笑:“小老幹,你老實說,這個破陣之法是你自己推演出來的?還是,經人傳授而得?” 小千呵呵直笑:“我實在很想告訴你,是我自己推算的結果,也可偌此機會刺激你一下。不過,茅山門規森嚴,其中有一條就是絕對嚴禁攬功透過,欺瞞真相,所以我只好坦白說,這個破陣之法不是我的傑作。” “果然!”小桂咯咯訕謔道:“我怎麽看,都覺得你不像那種會破得了此陣的高人。” 小千哭笑不得的嗔道:“什麽話嘛!我其的有那麽爛嗎?” “有!”小桂肯定道:“經過我的鑒定,你可以不用再懷疑自己的程度。” 不等小千翻臉,這小鬼立刻精明的轉移話題,問道:“我想,破陣之法大概是你那位號稱的四師伯吧?” 小千笑罵了一句:“賊頭賊腦的小鬼頭。” 他當然明白小桂為何故意轉移話題,但也不為已甚的順著小桂所詢,回答道:“正是我苦竹師伯的傑作。鎖心迷魂陣法,既然號稱道門十大死陣之首,四師伯自然對它有興趣。在他認識徐佩佩之前,他便已悟出破解這項陣法的玄機所在,並記錄在本門鎮派之寶——天師秘錄之中,成為本派弟子必修的秘訣之一。” 小桂愉悅道:“顯然你的四師伯果真是一代奇才,我越來越渴望見到他了!” 小千環顧洞穴,神往道:“別說是你,就連我也已望得不得了。我越來越期望布陣之人,就是他老人家。” 小辣子恢復了精神,在旁岔言道:“這哈撈子的迷魂陣,究竟是不是魔運算元前輩的傑作,咱們出了陣自然會明白。不過小老千,你剛才說出陣之路在咱們的左手邊,可是我找了半天,一點也看不出那邊有什麽門戶的痕跡嘛?” “現在當然沒有。”小千呵笑道:“陣式若是能夠讓一個外行人,光用看的,就看出名堂,那就不叫陣式了。” 客途皺起眉頭道:“這座迷魂陣不只可以迷惑人心,而且布滿了劇毒,才是最麻煩的地方。” 他將适才驗毒的結果,仔細講了一下。 這下子連小千也覺得頭大,自然而然,他的眼光瞥向小桂,顯然是寄望小桂能有什麽絕妙高招。 小桂正自著發呆。 其他三人不由得陪吃一驚,心想:“莫非這小鬼現在才著了道?” 客途猶豫著該不該出聲驚擾這小鬼,小桂忽而擊掌道:“好吧!只有這麽辦了!” 其他三人忙問:“你想出方法了?該怎麽辦呢?” 小桂回神笑道:“本來要過這鎖心迷魂陣並不難,只要按照小千的破解之法,毀去玉柱,再封天門即可。不過,眼前布陣之人似乎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在洞中放了劇毒。任何想要入洞破陣之人,保證有去無回,一命嗚呼。” 小辣子性急道:“這個我們知道了,客途師兄剛才已經向我們提示過了。拜託你說點我們不知道的事,好不好?” 小桂橫眼道:“你若不搶著說話,我不早就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了!” 小辣子被堵得沒話說,只得好起唱獨自生悶氣。 小桂故意視若無睹,接著先前話題,又道:“其實,我一開始就想到如何不入洞,而又能毀柱破陣,不過,那個方法卻得具備淩空攝物的本事才管用。不用說,咱們四人沒有一個有這等功力,所以第一個方法不提也罷!所以,咱們就試試第二種方法。如果第二種方法不行,我想我們大概也沒必要再試其他什麽方法了!” 小千白眼道:“說了半天,你還是只有唯一個方法,而且還不能保證一定有效嘛!到底你想到什麽偉大的方法?請你乾脆一點的直說,可不可以?” “奇怪?”這小鬼故意大聲咕咕道:“我怎麽盡認識些心急又沒耐性的人?” 直到小千和小辣子全部擺出了臉色,惡狠狠的瞧著他,似要吃人一般。 小桂這才勉為其難的正經道:“我的想法很何單。就是利用小辣子的火藥,將洞頂正中的玉石柱炸項。聽仔細了,只能炸斷,不能炸碎!” 他後面那句話.也可是凶巴巴的對勞小辣子吼了回去。 小辣子被他突如其來的大吼,嚇了一跳,一面直拍胸口壓驚,一邊臭罵這小鬼沒風度。 小桂吼完,嚇抗逆:“什麽沒風度?我是提醒你注意.因為咱們只有一次機會,你若將它搞砸了,咱們可得困死此地,甭出去了,你懂不懂?” 小辣子被他嚇得一怔一任,卻又不大信任這小鬼,逆轉眼望向小千,詢求他的意見。 小千顯然有些明白小桂所要採取的方法,認真的頷首道:“沒錯。是只有一次機會,玉柱一毀,若是無法封住天門,咱們就有樂子了!” 小桂接著又道:“等小辣子炸斷玉柱之後,我想唯一能封封住天門的方法,就是客途得在斷石落地之前,施展觀音伏龍那一招,利用全力施為的潛勁,將斷石推向洞頂的圓洞堵住裂結。不過,這方法之中有一個難題,就是如何讓斷石的大小,正好適合洞頂的裂縫!” 小千想了想,斷然這:“交給我來辦好了,只要小辣子炸斷玉柱不要落得太快,我應該采得及將它削成大小合適的石頭。” 說著,他取出那柄古錢結成的斬妖劍。 看來,他是准備祭起法寶了! 小辣子亦掏出二粒烈火珠,在手中掂了掂,他也在估量著,該要如何出手,才能炸斷玉柱,又不會炸碎那根流光璨璨的白玉石柱。 這顆辣子看著、看著,心神險些又被陣式所迷。 還好小桂發現他神情不對,連忙一指戳向小辣子的背心靈台穴,將他丟失的魂喚回。 小辣子糗大的直吐舌,這下子,他再也不敢小視陣法的魔力。 小桂接過了這顆辣子手中的彈藥,不放心道:“還是我來吧!萬一你出手時,又發生狀況,咱們可就淒慘了!” 小辣子自然無所異議。 小桂解下罩身外面的長衫,拿在左手,右手攜著烈火珠,專往又謹鎮的望瞭望客途和小千,要他們二人准備好。 小千念動咒語,斬妖劍在他手中發出眩目的金光,騰騰欲飛! 客途仰首凝視著玉柱與裂縫之間的方位,腳下細細的移動,調整著自己立足的位置,以便利施展觀音伏龍的招式! 小桂見二人准備妥當,手腕徽振,烈火珠宛如有一條無形的繩子牽引著般,慢慢吞吞的飄向玉柱連結於洞底的根部。 他這出手,看得小辣子在心裏暗自叫好不已! 這顆辣子當然明白,此刻,可不能出聲驚擾了全神貫注的三人。他只得強自按捺下想要大叫出口的喝彩,緊張的盯著在半空中緩緩飄飛的烈火珠。 小千和客途更是目不稍瞬的緊瞪著去勢緩慢的烈火珠,隨時准備出手。 飄忽徐緩的烈火珠,終于擊中用懸於洞頂那支白玉石柱的根部。 “轟隆!”一聲巨響! 白玉石柱應聲粉碎大半。 另一半卻急如殞星般直墜地面。 落石之快,就像由一個慢動作的世界,瞬間超越時空,飛進另一個超快行動的空間,今小桂他們有種失真的感覺,三人幾乎忘了應該有所反應。 眼見巨石急墜,小桂猛然驚覺。 他口中大叱一聲,旋脆將拎在手中的外袍飛甩而出。 那件長袍呼地張開舖平,像飛碟般旋向落後下方,及時接住墜落的石柱。 那重逾百斤的斷往砸在長袍上,非但未將長袍砸落,反而就像掉落在一張極富彈性的網子上,竟又呼地反彈回升。 “好!”小千大喝一聲,金光候射,奔向斷柱.迴旋飛繞。 隨著金光的穿繞,那方斷柱碎片紛飛,剎時被小千的飛劍術削成人頭大小的圓石。 不待那顆經過整修的圓石墜落,客途猛地合掌伏拜,後又雙臂急拋抖振。 於是—— 一股凝結成柱的呼嘯潘勁,宛似久蟄恢蘇的老龍、自地面滾滾飛騰,沖向那顆人頭大小的圓石,將它呼地托升,準確直射洞頂裂縫所在。 “砰”然一聲悶響,圓石塞中裂縫,這個天然洞穴在一陣疾顧中,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隨著悶響與微顫的停止,洞穴的地底深處,突然發出陣陣詭異的雷鳴低咆之聲! “那是什麽聲音?” 小辣子早有所備。 立刻吹亮隨身所揣的火摺子,心頭念念的咕吹著。 借著微弱火光的照耀,他這才發現,小桂等人正個自盤膝端坐於地的調息著。此時,他們三人僅是汗透衣衫,混身濕得就像剛從水中被人打撈出來一般。 小辣子這才知道,剛才,三人配合的天衣無縫,表現得精彩絕倫的片刻光景,卻是耗盡三人吃奶力氣方得完成的驚險過程! 雷鳴之聲越來越響! 小辣子手中火摺子亦已燃盡,洞中頓時又陷入黑暗之中。 忽然—— 洞穴一陣劇烈的目動,震得毫無所備的小辣子一跤摔倒,撞腫了額頭。 小辣子哎哎的叫聲甫響,山洞同時驀地一聲巨爆。 就在他們四人的左側。 洞壁突然括朝外面炸開一個足有人高的大洞。 耀眼的陽光自調外灑了進來,在洞穴內投下一片燦爛光芒。 小桂等人收功而起。 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小辣子額際那流又紅又腫的大肉包, 小桂憋不住笑意,噗嘴一聲,問道:“辣子兒,你跑去和誰打架了?怎麽搞得如此狼狽?” 小千和客途也都忍不住呵呵失笑。 小辣子拉長一張臭臉,悻悻道:“以後,打死我都不再和這啥攜子的狗屁機關陣式打交道。這玩意兒就只會欺負外行人!” 小千拍拍他肩頭,訕笑道:“別錯咒,人家說,你越打死不想碰的事,越有機會碰得到。所以我建議你,想不受機關陣式欺負最根本的解決之道,不如叫小鬼有空教教你這種惱人的玩意!” “說的也是。”客途呵呵直笑:“這倒不失為治本之道。” 小辣子惱火的瞪了二人一眼.廖道:“你們只會說風涼活,簡直和這些陣法一樣惡劣!” 無暇理會贈噪的三人,小桂目不轉睛的盯著被陽光所照起的地面。 有頃—— 他混然忘我的嘖嘖贊賞道:“厲害,真是太厲害了,居然能將每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此人的毒功堪稱用毒之王了!” “你又發現什麽了?”三人擠上前,興致勃勃問道:“找到避毒的方法了嗎?” 小桂歡面欣說道:“不用找了,凡是有陽光照射到的地方,毒都已經解了。” “真的?”三人不可思議道:“你不是隨便說著好玩吧?” 小桂攤掌一笑:“不信,你們自己可以試試。” |
第二十四章 “辣子”原來是女流
小辣子迫不及待拿出一塊碎銀,拋入閃著陽光的水溝裏,那塊碎銀並未變色,仍在陽光下發出晶亮的銀光。 客途好奇道:“小鬼,你有沒有猜出,這洞穴中的毒,為什麽會自動消除?” 小桂沈吟道:“剛剛,我仔細觀察了許久,我想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那個布下這座鎖心迷魂奇毒陣的人,他在洞中所施之毒.是一種只有在陰濕黑暗之處才有效的毒藥。這種毒藥的毒性雖然劇烈,但是一旦暴曬在陽光之下,不到盞茶光景,毒性便會消失。我想,布陣之人在陣內下毒,不過是要增加破陣的難度,如果能夠透過這項加料的陣式考驗,此人便無意再刁難,所以才會運用此種俱光的毒藥作為障礙。” 小辣子恍然道:“如此說來,布陣之人主要仍是為了考驗闖陣之人對陣法的瞭解,而不一定非要來人的命不可嘍!” 小桂笑道:“對於過不了關的人而言,布陣之人算是頗為嚴酷,因為閉關的代價是以生死為賭注。不過,若是能夠——通過五行隱月、八卦迷煙、鎖心迷魂這些含有奇毒的陣法,就表示闖關之人的智慧甚高,而且細心敏銳,正與布陣主人同屬超群之才,所以他不再以毒威脅,井是對來人歡迎之意。” “你確定?”小千訕謔道:“這些該不是你一廂情願的幻想吧?你要知道,我們還沒有完全通過此陣,如果你因為自己美麗的幻想,而導致估計錯誤的話,陪葬的人可是無辜的我哩!” “安啦!”小桂胸有成竹道:“接下來雖然還有一些考驗,不過,此間主人一定是著重于智計的較量,不會再安沒什麽要命的機關,或是施用足以令人斃命的劇毒。過程也許匪夷所思,但絕對有驚無險,你們盡可放寬心神,跟我入陣即可。” 客途同意道:“我想小鬼說得沒錯!一個能夠布成天星五行隱月八陣大法的奇人,定非心胸邪惡,氣度窄狹之輩。這種人對於具有相等程度的來客,想必懂得惺惺相惜的道理。況且,以智取勝可不比先前的賭命過關,來得高雅許多。對方既是胸懷神機之人,選擇高雅之路分勝負,也是挺合理的事。” 小辣子揉著腫瘤道:“我自動放棄,對此事發表評論的權利。你們怎麽說,就怎麽是吧!反正,我已經衰到底了,再淒慘也不過如此而已!” 小桂等人忍不住發出一陣同情的笑聲。 客途取出消腫的膏藥為他塗抹。 隨後,四人循著陽光投射出來路徑,走向出口。 小千百思不解道:“小鬼,你說洞穴中的毒,顯見日光就會消解。但是,那個中的天門位置所在,也是引來光源之處,為何洞中的巨毒,就不怕白玉石柱的反光?” 小桂贊歎道:“這就是我佩服對方用毒高明之處!此洞穴之中的毒,顯然只有經過陽光的直按照射,才能化解毒性。在陣式未破之前,洞穴中的光線、雖然同樣是屬于自然的天光,卻是一種經過折射之後而產生的反光,對毒性卻沒有絲毫影響,所以,佈置這座毒陣,重點不是光線的問題,而是對所用之毒其特性的瞭解。一個人對毒性的認識,能夠到此地步。這已經不是普通人所能研究得出的。” 小辣子突發奇想道:“可是,布陣的人怎麽能夠預料,破陣的人一定會在白天過關?萬一咱們時間拖長了,非得到夜裏才能通過陣式時,怎麽辦?沒有日光來解除毒性,咱們就勞過了關,不也是沒折,難道只有等著被毒死?” 小桂笑道:“你放心。如果咱們進入洞穴的時辰不同,天門的官位也會不一樣,那時生路所在的‘地戶’位置,自然也就不同,當然咱們出陣的方位也和現在不一樣。就算沒有陽光,我相信布陣的人一定也已經設計好方法,能夠化解洞穴內的毒。” 談笑之中,他們四人果然安全通過洞穴,重新踏入綠意漾然的山谷。 此時—— 陽光逐漸西斜,顯示時辰業已不早。 在這座幽靜的山谷裏,一條水色清碧的溪流,宛似翠玉霞帶般,環過山谷,悄然無聲的行消沈著,正巧橫攔了出洞四人的去路。 這條溪流上舖有數塊天然而成石板,溪水並不太深,大可一涉而過,看不出有何凶險之處。 只是—— 這條水色異常碧綠的小溪裏,並無溪中常見的魚蝦或蛙蛇。這溪上唯一可見的生命體,竟是一隻只肚腹鼓伏的蟾蜍,睡著了般的蹲伏於石板之上。 這些蟾蜍每只俱有巴掌大小,渾身碧綠如翠,背上生著數條金絲,恰巧交叉成一個奇異的骷髏圖形,視之令人觸目驚心。 小辣子低低吹了聲口哨:“聽說,這種蟾蜍名曰翠魔,是天下奇毒之物,它的一滴唾液,便足以毒殺十頭大公牛。但是,它的膽囊卻也是解毒靈藥。尋常人想要捕獲一隻,非僅難上加難,更是可通不可求的事。真難為這裏的主人,他是如何找來這麽多隻如此稀罕的毒物?” 小千頭皮發麻道:“我也聽說,這毒物之所以稱為翠魔的原因之一,就是它們生性凶殘好鬥。凡是任何會動的東西,只要靠近它們三尺之內,必會引發它們的攻擊。據說,它們由口中噴射毒液的快、准、狠,能夠令使用暗器的名家,自歎弗如。加上它們毒性之強,沾著無救,即刻毒發,所以才夠資格享有魔字輩的封號。” 客途不挺樂觀道:“即然它們如此難惹,我們能不能夠繞道而行?” 小千無奈一歎:“雖然我的陣圖之學程度不很高明,不過,我也看得出,越過這條溪流似乎是唯一的通路。” 小辣子吐著舌頭道:“這溪裏的水,顏色綠得暖昧,不用猜也知道,其中鐵定是毒。而這些翠魔蟾蜍哪里不好蹲,偏偏蹲在可以踏腳的石板上,而且每隔一、兩塊石板,就有一隻,讓人想閃都無處可閃。這不是故意找人麻煩嘛?” 小千苦笑道:“剛才好像有人說,布陣之久不會再用足以令人斃命的毒對付來人,看來好像與事實有些出入了。” 從頭到尾,小桂不發一言,他只是蹲下身,猶如眼前石板上那些蟄伏的翠魔蟾蜍一樣,按在溪前丈尋處,寂然不動,苦思過河之法。 客途在他身旁蹲下,托著腮.悄聲道:“這條溪很難渡嗎?” “非也!”小桂瞬眼笑道:“只是時辰未到。不過,也快了!” 客途打量著小溪,道:“這溪上的石板猛看像是雜亂無章,但是仔細觀察,它們似乎按著某種次序排列而成,莫非這溪流裏,隱含著什麽驚人陣法?” “驚人倒未必!”小桂悠哉道:“不過,也不是普通的厲害則已。” 小千和小辣子擠了過來,倍感興趣道:“除了這些恐怖的蟾蜍之外,這溪上還有什麽風光?” 小桂依然好整以暇的蹲在地上,雙手托腮,睨眼而視:“你看不出來嗎?” 小千早已開始在推演,但他越算眉頭皺得越緊。 “哪有人這樣子布陣的?”這位茅山的後起之秀,忍不住抱怨:“此溪中的石板明明是按五行八卦排列、裏面分設坎、坤、震、黯、乾、兌、昆、離八位,這些都很正常。可是,哪有人一口氣,搞了五處死門在陣法之中?這只要踏錯一步,便得直入鬼門關,嗚呼哀哉!” 小桂斜眼瞅笑道:“不錯,有概念。你既然知道有五處死門,看不看得出生門如何走法?” 小千沒好氣道:“就是看出來了,才叫人生氣。石板上.蹲有蟾蜍的地方,就是生門門路,這路叫人怎麽走呢?” 小桂微微一笑:“兄弟,教你個乖,這就是天星降毒的典型佈局手法。” 小辣子興沖沖道:“這麽說,我們已經抵達陣眼所在了?” 小桂頷首道:“過了這道溪,就是目的地了。” “不過……”客途含蓄一笑:“這道溪似乎難過了!” “還好啦!”小桂不當回事道:“申時一到,你們跟著我走就是。” 小千問道:“所謂天星奇陣,應該不是光指那些蟾蜍而言吧?” 小桂吃吃一笑:“想學本事?沒問題,反正眼前時辰末到,閒著也是閒著,我就試給你看。” 說著,他擡起地上一塊石頭,抖手擲向二丈外,一塊沒有蟾蜍蟄伏的石板。 “喀!”地脆響聲中,被石頭砸中的石板突然向溪中翻轉,石板內不知置有何物,甫一入水,立刻滾騰起一陣胭脂般的淡紅色煙霧,有如帳幕般。 瞬間,將整條溪流罩住! 旖旎的紅霧中,忽聞咻咻聲響。 無數彎月般的飛刀激射施斬,密度之大個飛馬難越。若是有人置身其中,不難想象粉身碎骨的結果。 小千等人看得兩眼發直,不住驚呼厲害,厲害! 片刻之後,在眾人的征任裏,紅霧詭譎的向溪底沈降。 最後,噗地輕響,消散怠盡。 紅霧散去後,飛刀不見蹤影,石板恢復原位,一切回復原狀,溪水依舊碧綠如翠,消寂無聲,仿佛剛才從未發生過任何事, 如果不是在清碧的溪底,殘留了一灘紅色的粉末,很難讓人相信此溪的機關如何歹毒。 小桂指著那灘紅色粉末,淡然道:“那就是剛才我丟過去的石塊。” 其他三人咋舌連連。 小桂又道:“天星奇陣中的星,其實是泛指一切突然闖入的外力而言,至於那些蟾蜍,是恒星之屬。恒星看似凶險,反而才是真正的生路。你們都以為翠魔蟾蜍凶殘好鬥,有物經過,必定攻擊,其實,在這些生門位置的石板中,布陣之人必然內置腥膻之物。因為,蟾蜍最喜腥氣,故而聚於其上,而且一旦聞膽蟄伏,便如冬眠,任你來去其頭頂,它都不會理你。一般闖陣之人的看法,或者畏幹翠魔奇毒,不敢踏腳而上,如此正是中了天星陣的逆行之法。只要咱們在通過時,小心不要沾觸翠魔其身,保證安然無得!” 小千聞言知意,直道:“好個逆行反正,確實是夠深度的陣法。” 小辣子卻皺著鼻子,謔稱此陣狡猾。 小桂望日計算時辰,片刻後,斷然道:“申時已至,咱們從兌位生門而進!” 說著,他一躍而起,毫不猶豫的舉步踏上有蟾蜍蹲伏的石板。 果然—— 那些奇毒無比的翠魔蟾蜍一動也不動的蟄伏依舊,任小桂輕松行過,也未引發溪底的機關。 其他三人自是不敢怠慢,按照小桂所行路線,小心謹慎的跨越蟾蜍,踏著石板前進。 四人終於有驚無險,安然渡過這條碧綠詭異的清清小溪。 踏上溪的彼端,一片荒蕪空曠的礫土谷地舖在他們四人眼前。 小桂大大一怔,百思不解道:“奇怪,怎麽會這樣?照理說.我們已經通過整座大陣,眼前不該是此等景象呀!” 小千詳觀片刻,呵呵笑道:“簡單,這是有人在前面布下了茅山障眼術,我畫個符就能解開它。” “這麽說……”小桂愉快笑道:“這個布陣之人,果然就是你四師伯,魔運算元苦竹?” 小千滿臉希翼之色:“大概錯不了!” 小桂興奮道:“那麽,咱們還等什麽?施法吧,兄弟!” 小千燦然一笑,閉目攝神。 片刻—— 他雙目候睜,並指如刀,淩空虛畫一道符咒,口中同時領念道:“天清地靈,賜香目明;天地成神,劈裂混沌,急急如太上老君律令,敕!” 敕字一出,晴天一聲震靂脆響,眾人四周突然刮起一陣古怪旋風,剎時,飛沙走石,遮人眼目。 這陣怪風來得快,去得也風,四小方覺目迷,旋風已止,塵埃落定。 眼前那片荒涼空曠的野地已消失,此刻,在四人面前出現的,是一棟聳立于幽谷之中,藤蔓攀爬,開滿細碎野花的古樸竹廬! 竹廬之前,站著一人。 此人身材奇臣無比,活像根竹竿似的,以致一襲省褐色的長衫套在他身上,寬松松、飄蕩蕩,宛如瓊在衣架上一般。 這個怪人面容清醒,雙目特長,雙目深陷,但是,隱在眼眶中的陣子,和閃著異樣的精芒。 他的膚色異常蒼白,仿佛未曾經過陽光的曝曬,但是皮膚卻有如嬰兒般,光滑細嫩毫無皺紋,加上他長發如墨,披散於背,未經冠柬,實在令人難以揣度他的年齡和性別。 他站在那裏,負著雙手,平靜而冷漠的望著小桂等人,給人的感受,除了詭異二字,實在再難找出更加貼切的形容詞。 怪人冷淡的開口:“穿道袍的小千,你是茅山弟子?” 他口氣中肯定比疑問多。 他的聲音低沈,卻情靈的不帶絲毫人氣。不過,從他的嗓音,至少讓四小確定,他是個男人! 小千過去從未想象過,自己的四師伯生得何種模樣,如今,他也沒想到,自己的四師伯竟是眼前如此的長相。但是—— 不論眼前之人如何詭異、冷淡,小千直覺地知道,這個怪人,正是自己失蹤多年的四師伯,江湖之中,赫赫有名的魔運算元苦竹! 於是—— 小千一個大步上前,倒頭就拜,老老實破了三個響頭,口中恭謹道:“茅山派第一百一十七代弟子,宋小千叩請師伯大人金安。” “罷了!”苦竹表情平談道:“起來吧!玄啟可好?” 站起身的小千並不奇怪四師伯為何知道自己是誰的徒弟,畢竟,這位神通廣大的四師伯是個魔運算元吶! 他規規矩矩的垂手肅立,答腔道:“弟子離山時,師父他老人家一切安好。” 猶豫了一下,他才又接道:“師父他……就是時常想念四師伯。” 小桂他們難得看到這個小老千,居然也有嚴肅得連大氣都不敢喘的時刻,已經快要忍俊不住的成笑出來。 魔運算元苦竹聽了他的話,臉上終於待出一抹難得的淡淡笑容,傲然頷首道:“玄啟從小就重感情,當年我離開時,最不舍的人就是他。” 話鋒一頓,魔運算元轉口問道:“天星五行隱月八陣大法可是由你所破?” “不是!”小千急忙道:“是小鬼破的!” 小桂笑意漾然的上前道:“正確一點說,是我們幾個人通力合作的結果,尤其是那座鎖心迷魂奇毒絕陣,還真讓我們費了點力氣才搞定。” 當苦竹的眼光掃向小桂時,眸中精芒忽而如蛇電般閃亮了一下。 此子與我有緣!這個念頭倏乎掠過苦竹的腦海,苦竹心中一動,目光如炬。多打量了小桂兩眼。 看過之後,這位魔運算元不禁按裏動容:“真是天縱奇才,難怪命中多劫,幾番欲死還生。” 就憑苦竹一身所學,只消這一眼,差不多就已看盡小桂這十六年的童話般遭遇。這位修為已逾“地仙”之紀的奇人,不禁動了愛才之心,有意成全這個小鬼! 然而—— 魔運算元苦竹心裏雖已有所決定,表面卻更加冷淡道:“區區一個迷魂洞,就得靠三個人動手方能出陣,爾等的本事實在是太差!” 小辣子奇異道:“我們明明是四個人同來,你怎麽知道,在那個山洞裏動手的只有三人?” 苦竹嗤然道:“今天是辛醜年三月十三日,你們破陣為申時,封數為八、二、三對、三、九,總會三十五,扣除人的倍數後,餘隻為三,不正應了三人破陣之象?如此明易之事,何足以驚疑?” 客途滿面沈思,忽然道:“請問前輩,這就是先天心易的占卦方式?” 苦竹輕描淡寫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這是最簡單的起卦方法。心易乃是精致無微之變動,其間存在之理十分微妙,一旦精熟此道,可如同產禪機妙算之靈應一般。” 小桂不服氣道:“為什麽你和我說話,就一同冷冰冰的死樣字,可是看了師兄一眼,就如此眉開眼笑,好像歡喜的撿到寶一樣?你很厚此薄彼哦!” 此言一出,眾人同揚震驚。小千更是暗自叫糟,這小鬼可別得罪了喜怒無常的四師伯才好。 豈料—— 苦竹瞟了小桂一眼,平常道:“貧道高興,你奈我何?” 小桂煞有其事的想了一想,隨即無所謂的聳肩道:“好吧,你高興就好。” 客途深知小桂內來只論事理,不含批評,有話直說的個性,並不奇怪這小鬼此番頗似吃味撒嬌,實則毫無城府的言語。 但是他們一老一少的這番對談,卻叫其他二小大開耳界。 小辣子不禁在心裏暗自咕味道:“這兩個傢夥的調調真是有夠像!” 小千卻是佩服這小鬼,能夠如此坦然、自我的面對苦竹,好像眼前這個名譽江湖的前輩奇人,不過是自己家隔壁一個平凡無奇的老阿伯。 魔運算元這三個字所代表的聲名、威望和傳奇,顯然並未吹入這小鬼的心湖。 小千這才發現,自己未免太過震折於對苦竹的尊崇與景仰,因此和苦竹的應對難免過於拘謹、嚴肅。 苦竹第一次在臉上有了明顯的表情,他頗為驚異道:“小子,你師承何人?” 小桂沖動的情緒給這一打岔,稍稍平靜下來。 這小鬼酷愛作怪的幽默心性油然而生,故意使刁道:“不告訴你,有本事自己算。” 苦竹好氣又好笑的瞪了這小鬼一眼:“你這是在考驗貧道?” “有何不可?”小桂嘿嘿怪笑:“誰叫你剛剛還嘲笑我們,得憑三個人才過得了迷魂洞。現在,一報還一報,你如果猜不出我的師承來歷,就讓我也好好嘲笑你一番。” 苦竹見識了這小鬼的刁鑽精怪。 非但不惱,反而令人意外的哈哈楊笑起來。 “好,很好。”苦竹似是滿意非常:“你這小子果然不入俗流。能刁、敢刁,但亦得刁之有物,否則便成無賴之徒。” 微頓一下,苦竹笑盈盈問道:“就是不知,你這小子心中可有物否?” 小桂傲骨磷峋道:“不但有,而且保證是上等貨色,就是不知,你可有本事來挖!” 對于小桂的針鋒相對,苦竹只是曬然。 他輕擺衣袖道:“只要進了屋,便能檢驗出你胸中所納,是真貨,還是假貨。” 客途等人早已被這一老一少精彩無比的言詞過招所吸引,混然忘我的隨著二人的開口,左右轉頭輪番觀望。 “等一等!”小桂精明笑道:“這屋子早晚都得進去,但是,你得先說出我的師承來歷,咱們再進去驗貨。你不能賴皮,想借屋遁逃避我的挑戰。” 苦竹瞪眼道:“你果然是個難纏的小鬼。” 他也知道,今天若是不拿出點足以折服這小鬼的真實本事來,往後、想要這小鬼心甘情願的接受他所傳授的功夫,確實很難。 於是—— 苦竹定睛注視小桂,雙目精芒宛如要洞穿人心般緊盯著小桂顏面。 有頃,他要小桂伸出雙手。 袖袍展處,苦竹也探出自己的雙掌,那是一雙白哲細潤,指纖而長的大手,接住小桂的雙手,不見他如何做勢探摸,他已滿面驚唁的直歎奇緣,奇緣! 小桂好玩的朝他眨著眼,含笑靜候下文。 苦竹唉聲長歎,放開小桂收手,萬般感慨道:“原來,你們二人是黃山不老神仙之徒!你二人既得水老親傳,因緣何等殊勝,我魔運算元何能與水老爭徒?唉!可惜呀,可惜!” 小桂和客途佩服萬分的怔眼叫道:“你是怎麽推算的,居然說得一點都不差。” 小千卻是不解道:“四師伯,既然小鬼他們能獲水老前輩親傳,是一大事因緣,你為何又歎說可惜?” 苦竹微微—笑:“這聲可惜,是為我自己而發。師伯隱居於此二十年,難得今日巧遇良才,又動了收徒之意,不料卻是晚了一步,能不惋惜嗎?看來,師伯此生果真注定無子無徒了。” 他語聲平靜,其中並無謂歎或感傷之情,顯然只是很單純的在訴說一項事實,而不是為此而有所失落感懷。 人的一生,最怕老來無依,孤苦伶計,冷時無人理,死時無人埋。 但是—— 苦竹對於自己的無子無徒,並無太多感慨.只是以一種坦然的心境接受事實。這種出塵淡泊的心境,令四小不由得打心裏生出由衷的佩服。 小桂熱心道:“前輩,我們或者無師徒之緣。不過。你若是真想收徒弟,我可以推薦一個給你。” 這小鬼拉過一旁的小辣子,推他上前道:“這顆辣子雖然還有點毛躁,不過,年輕人嘛,不夠穩重也算是正常。只要你用心教育一番,我保證,他一定能將你的絕學發揚光大。” 這小鬼明明一張孩兒臉,偏偏裝出以老賣者的德性,強勢推用別人。他的樣子,連小辣子看了都覺得難以信任,何況想說服堂堂的魔運算元。 但是—— 苦竹卻不置可否,反而問道:“小娃娃,看你手持無情竹,應是烈火神君冷易虹之後,你可是冷月癸?” “正是。”小辣子驚訝道:“前輩,你認識我爹?又怎麽知道我的字是月癸?” 苦竹不答,只是不掩目光的打量這顆辣子兒。 “也是塊淨玉。”苦笑古井不波道:“可惜貧道不收女徒!” “什麽?”小千和客途同聲脫口大叫:“你說,他是女的!” 小辣子剎時漲紅了一張嫩臉,扭促道:“這種事,光用看的,你也能看得出來?” 小千卻是興奮的擊掌大笑:“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真是太佩服自己的神算了!” 說完,他突然想起,自己眼前可還站著個有魔算之稱的尊長,自己如此說法,豈非太過張狂! 這小老千吐吐舌,用眼偷瞄著苦竹臉色,發現苦竹正含笑望著自己,他心頭不由得撲通一跳。 苦竹別有含意道:“四師伯倒想驗收你的神算,可有憑證?” “有!”小千篙定道:“當初得數立卦,弟子為了考驗自己占算之程度,已將斷封所得寫下,封於臘丸之中,交給客途保管。” 客途自懷中拿出臘丸捏開,取出其中的字條,打開看,上面果然寫著這原辣子明明是母的,應該改稱小辣椒才對。 這二句話的旁邊,小千則記錄著當初自己立卦之前,如何得數、如何啟封,以及如何依其立卦得後天封數,他又是憑何斷封等等細節。 苦竹接過字條瀏覽後,滿意道:“關于心易占卜你已得本派真傳,只需再加強判斷卦象的實際經驗,即有大成。顯然,玄啟對於你的紮根功夫,要求的相當嚴格。如此甚好,你的根基紮實.四師伯要指點你上來的數術、道法,你就容易吸收。” 一聽素有天才之譽的四師伯,有意指點自己進階的本事,小千樂得眉開眼笑,倒頭再拜,叩謝師伯玉成之心。 “罷了!”苦竹含笑道:“這也是本派運數昌盛始然,我們伯侄二人才會有緣在此絕命穀中遇會。師伯我已不問世事,光大本派門風之責,便交由你來擔當了!” “絕命穀?”四小這時方始明白此穀名稱。 仔細想想自己四人一路行來之驚險。 此穀名曰“絕命”,倒也十足的名符其實。 小桂有感而而發道:“想不到,我君小桂聰明一世,卻也有糊塗一時的時候。小辣子,你可騙得咱們好慘哩!” 小辣子仍有些別扭:“我也不是故意要騙你們的,只是,我爹說,有位高人曾經指點過他,說我應約而至,本命熱氣太重,身為女子多運血光,最好當做男孩來養,才能免遭夭折……” 他忽然穎悟道:“苦竹前輩,那位高人該不會就是你吧?” “正是。”苦竹曬然道:“當年,你父母于河西道上遇仇家伏擊,仇家雖滅,但是你母親卻在拒敵時,動了胎氣,導致八個多月的身孕早產,臨盆在即。貧道正巧路經該處,見狀只得為你接生,但是卻未能挽回你母親的住命。烈火神君冷易虹和玉竹仙子柳冰心伉儷情深之事,江潮中人盡皆知,對於無法挽救你母親性命之事,貧道深感遺憾,然而你父親卻未有嫌怨,反而請我為你命名,我替你取名若冰是為安慰你父親初喪愛妻之風並以紀念你母親,此外,我為你取名月癸,並建議你父親在你十五歲之前,將你以男兒之態扶育,則是為消解你命中災劫。所以,我想你父親在家中,大概都管你叫月癸,而不直呼你若冰的本名吧?” “正是。”小辣子恍然道:“難怪前輩知道我全部的底細,我還真以為,你光是看我兩眼,就知道我的字、我的性別哩!” 小千呵呵笑道:“我都算得出你是母的,就算我四師伯真的看出你的性別,那也沒啥稀奇。” 這顆辣子嘩聲道:“什麽公的?母的?真難聽,我又不是屬豬的。” 苦竹清雅笑道:“如果貧道沒有記錯,你於上個月底,已滿十五歲了,可是?” 小辣子點頭道:“當年我娘難產,如果沒有前輩援手,今天這世上也不會有我。我理該叩謝前輩賜個護生之恩才是!” 說著,小辣子就地跪倒,恭恭敬敬向苦竹碰了三個響頭。 小桂心裏好玩的忖道:“來了四個人,跪倒~雙,每人叩了三個響頭,不知道這個數,又可以開出什麽卦象來?” 苦竹並未避讓,坦然頜受小辣子的大禮。 待小辣子起身,他點破玄機道:“你已滿十五歲,即可恢復女兒之身。但是,月癸一字,乃貧道依你生辰八字所取,可消本命凶劫,不宜改口。此外,我聽小千他們稱你小辣子,這可是你行走江湖的名號?” 小辣子一五一十道:“晚輩外號火爆辣子,乃是因慣用火器而得名。但是,他們三個還有我師叔公,都叫我小辣子。” 苦竹眉頭微皺道:“火爆辣子的外號,並不太適合你,只會為你多添殺伐,但既然是江湖所周知,也就罷了,倒是你們三人……” 他轉向小千他們,吩咐道:“今後得改口,不宜再叫他小辣子,辣子屬火,他又慣用火器,此乃無疑火上加火,於他本命大大不利,平素或許不覺得事影響,但若遇上丙火日,輕則受傷,重則致命,危險已極。” 小千猛然彈指道:“前二天正是丙火日,難怪這顆——” 辣子還沒說完,他立即改口道:“難怪這個冷小子差一點就丟了命,還好他身上穿著金絲甲,免此大劫。” 苦竹含笑道:“你們可以叫他冷月癸,或是直呼月癸也可。” |
第二十五章 兩個老子
“冷月癸?” “月癸?” 小辣子在家被叫慣了小字,並不覺得突兀,反倒是小桂他們試叫幾聲,不太習慣,不過覺得甚是有趣。 既然有高人指點,說得改名,小桂他們自是不會拿小辣子——冷月癸的小命開玩笑,改口就改口吧! 苦竹望著四小,若有所失道:“師門有幸,所傳得人,故人有後,再續前緣。然而,有緣無緣,莫非造化弄人?” 他想起剛才靈光電閃的剎那之念,不明白自己的預感怎麽會出錯?憑他如今的修為,是不應該出現這種錯誤的感應才對! 正當苦竹暗自籲噓不已,空中忽然傳出一個清越空靈的嗓音:“吾徒君小桂與你有緣可收其為義子。此子根有所源,不同汝宗,如此不違法之前誓。” “師父?” 客途和小桂驚喜非常的同時仰首齊呼。 小千和小辣子月癸卻是滿臉訝然的瞪著這對師兄弟,仿如正看著一對瘋子。 小辣子月癸疑惑道:“你們倆想師父想瘋了不成?幹嘛對著天空大吼大叫?” 小桂詫然道:“怎麽,你們沒聽到我師父對苦竹前輩所說的話?” 小千和月癸不約而同茫然的搖頭。 客途和小娃倍感意外的望向苦竹,他們不免懷疑,不知苦竹是否聽見了自己師父的傳音。或者,在場之人只有他們才聽得見這種傳音入密的神奇傳音? 苦竹瞭解他們二人的心情,爾雅一笑:“水老號稱不老神仙,早已修得隨處化現之境界,此次他特來開示吾等因緣,想必自有其甚深用意。” 小千驚疑道:“四師伯,你也聽見水老前輩的聲音?” “為什麽唯獨我和小老千沒聽見?”月癸忍不住喳呼道:“如果是千里傳音,我們二人沒道理聽不見才對呀!什麽樣的傳音功夫如此厲害,能夠隨心所欲選擇接受傳音之人?” 客途和小桂對望一眼,會心笑道:“師父一定是用天地一心的秘法,才有如此宏效。” “天地一心?” 不僅小千和月癸好奇,就連魔運算元苦竹亦對這種聞所未聞的秘藝深感興趣。 待客途他們解釋了天地一心之奧秘,三人之中,只有苦竹真正明白此種心法神奇玄妙之極,他不禁贊歎連連。 隨後,苦竹笑瞅著小桂,問道:“既然水老明示,要貧道收你為義子,你可答應?” 小桂苦著臉道:“如果我能自己選,我寧可選你當于爹,不要你當我義父。” 眾人好笑道:“乾爹和義父,不是一樣嗎?” “才不一樣!”這小鬼一本正經的解釋道:“乾爹是只負責給子兒子好處,卻不能對于兒子有所求。義父的身份就不同了,他可以對義子嚴管勤教,有所要求均義子的也必須守職盡孝,以慰老懷。這二者之間的差別,何止千萬!” “聽你胡扯!”苦竹忍不住笑斥:“誰告訴你有這種分法?如果你認為當乾兒子划算,我也可以收你當于兒子,反正于我無別。” 小桂擺手歎道:“不改!不改!師父說當義子,就當義子。如果隨便亂改,到頭來倒楣的肯定是我自己!” 苦竹訕謔道:“看不出你這小鬼還挺聽師父的話!所謂一物克一物,顯然只有像水老如此神人,才制得住你這個精靈古怪的小鬼。” 小千捉謔道:“這小鬼肯定是悶虧吃多了,才從經驗中學乖。” “然也!”客途打趣道:“我就是最佳見證人。還有,這回換我向師父抗議了!你這小鬼已經找到生父,他卻還幫你介紹義父,怎麽我連一個都沒有?如此豈非太不公平了!” 月癸咯咯失笑道:“哇!你們師兄弟倆可真是同樣值得急風之譚!” 風都急了,豈有不吃醋之事? 這個江湖小油條可是兜著彎,故意小逍遣小桂他們二人。 提到生父,小桂頓失玩笑心情,懶得理會這顆辣子戲謔。 他情急道:“義父,我爹真的在屋裏?” “慢來!”小千促狹道:“連頭都沒磕一下,就開口閉口叫義父,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客途亦道:“認義父是大事,雖說有師父作主在先,但是禮數卻不能廢。這個頭,小鬼非磕不可!” 他一頓之後,立刻接道:“當然,等小鬼磕完頭,義父的見面禮也不能少!” 苦竹歡然暢笑:“小桂有你這個師兄,的確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小千在這方面,運氣可就差多!不過,他自認識你們二人之後,也該轉運了!” 小千正打算向苦竹稟報自己過去的遭遇,小桂將他拉到一旁,打躬作揖道:“拜託!拜託!我的事比較急,我先說。你的陳年老帳,往後有時間慢慢算,好不?” 小千很少看到這小鬼句此心種不寧,本想逗逗他,但見他心無所屬的失魂樣,思及這小鬼尋親迫切的心情,不忍多加捉弄他,去收了捉弄之心。讓小桂先辦正經大事。 小桂一個箭步,來到苦竹面前,倒頭並稱:“義父在上,請受義子君小桂一禮。” “叩叩叩”三響,這小鬼也站結實實已了三個響頭。 客途心血來潮道:“三三得九,九為歸真之敵,莫非這正暗喻小桂今日終於尋得親生父親?” 他是實戰想到,小桂為今天第三個三叩首之人,一時靈感湧動,故而有此一說。 苦竹詫然望了他一眼,旋即遭:“九乃系陽之敵,而陽是諸子之家。幹為天,亦即父,難道……” 他神色一輕,因然遭:“是了,要醫治笑月劍坤君桂臣之疾,必得往南方尋藥!” 哈哈大笑聲中,苦竹上前扶起小桂,神情愉快道:“磕得好!這個頭磕得好!如此,十三年來.迷霧一場,終於有消俄之日。無怪乎,水老舍大於承秘,要我收你這個義子。水老果真神入也!” 小桂茫然道:“義父,你在說些什麽呀?我爹他是不是病了?你為什麽說他有疾?” 苦竹拍拍這小鬼,安慰道:“你不用擔心,義父已有計謀,這事不忙著說,咱們進屋再慢慢議。倒是見面禮得先給你!” 他深手入懷,取出一尊桃木所雕,僅有二寸大小的披甲神像,交給小桂。 小千一瞧之下,驚奇則道:“四師伯,這就是本門秘術中的替難神偶?” 苦竹微笑頷首,並向小桂道:“這個桃木神偶,原名思義,可以為主人替災受難,解凶消題。但是,其作用只限三次,沒有緊要,切勿輕易使用。至於,使用的方法,稍後義父教你密咒,再向你仔細解說。” “這木偶只能用三次?”月癸不以為然道:“道長,如此未免太小氣吧!” 苦竹哈哈笑道:“只這三次的換生替死,就耗苗貧道一年的時光和十年的功力,才能煉成。你以為簡單嗎?再說,一個人如果經歷三次必死之災,而尚能幸存、對這人生他也該黨得活夠了!你說是不?” 月癸吐舌一笑,不敢再多言。 小桂急於進屋探望父親,收妥了替難神偶,扯著苦竹衣袖,催他帶路。 眾人對這小鬼之性急,暗自莞爾。 這是一座斑竹幽幽的雅流竹廬。 此廬格局卻是奇異,一在五間,正中大廳,周圍四間偏房環繞正廳。整座竹盧背倚五行,筆架山脈。面向谷地,前有五裏平川,遠觀可貸群山煙氣線繞,及近,立刻可以感覺此廬詳瑞近人,靈氣隱現。 光看此廬宅外,就連小桂他們這掉外行之人,都能感覺到此地顯然風水不凡。 穿過一道卵石堆砌成的半人高矮牆,便是行廬正門,跨入門內,宅內的建築方式,全按兩儀生八卦的道理建成。 苦竹並不抗拒小桂的拉扯,只在隨他越過矮牆,跨入正門,直臨大廳。 小桂突然剎住腳步,略做觀望,驚歎道:“此宅內,正廳為一大太極,四房環成小太極。大太極生兩儀,而儀生八卦、八卦生十六月日,十六陰陽衍三十二陰陽,三十二陰陽剛生六十四卦,六十四卦左陰右陽,左陰右陽,陰陽互見,如此衍生下去,生生不息,無窮無盡。 四小太極,其理亦同。乖乖!這竹廬之內,看似清鏡明朗,其實玄機莫測,變化無窮。如果不是非太熟翻八卦易學之人,一旦踏進廳內,便如墜千里迷霧,若無人接引,只怕終生難出正廳!” 苦竹微微一笑:“驗貨的時劫到了,由你帶路吧!令尊所居之處,便在左後偏房內。你千里尋父,莫要功虧一篇,困死在此天星五行陰月八陣圖的陣眼之中,不得複出。” 小桂愁著臉道:“非得此刻驗貨不可?如今我心焦氣躁,思緒不寧,如此闖陣,保證事倍功半,辛苦己極。而且,還真有可能不得複出哩!” 苦竹雙目驚睜,精芒如電,頓道:“癡兒,越是靈台混淹時,越該攝神守元以淡危厄。否則,比之凡夫,有何不同?” “我就知道會這樣。”小桂咕咕噥噥道:“如果是乾爹,早就無條件指點明路,帶我進去了!” 苦竹哼聲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小桂扮個鬼臉,治道:“我說今天天氣很好。正適合考驗我闖陣的本事。” 苦竹對這小鬼的頑謔,既有氣,又歡喜,尚且帶著三分莫可奈何,只得板起臉喝道:“少羅嗦!還不快滾進去,你以為賴到天黑,路就會比較好走?” 小桂訕然:“你們不用進去?” 苦竹莫測高深道:“到了該進去時,我們自然會進去。” 小千咯咯訕弄道:“我們還是別跟你走一路,比較妥當。要不,萬一你真的不小心闖入不歸路的路,我們豈不跟著倒楣!” 苦竹笑容甚詭:“沒錯。你確實不宜和這小鬼走同路,否則憑你們兩人的鬼頭鬼腦,若是流澀一氣,只怕這座陣眼難不倒你們。聽著,你若有本事進入右後偏房之中,四師伯的獨門絕技飛星遁甲秘錄,就是你的了!只要你取得秘錄,四師伯絕不藏私,必將有關飛星傳部分的奧義,一併傳授予你。” 小千臉色一垮,癟笑道:“非考不可嗎?我能不能選擇棄權?” 苦竹重重一哼:“不行!” 小千瞅著苦竹硬繃繃的臉色,乾笑道,“四師伯,你該不會是知道,什麽是我最弱的一環。所以,故意要讓我加強訓練吧?” “你還不太笨!”苦竹似笑非笑道:“看來,只要辛苦點,大概還有過關的希望,去吧!再蘑菇了!” 小桂和小千相對苦笑一聲,從命的個自打起精神,踏入正廳,邁向自己的目標。 苦竹望著二人入陣之後,側首道:“你們二個隨我來,小心注章貧道入陣的落腳之處,莫要走岔了。我們先進去,看情形,今晚他們二人大概沒有機會和吾等共進晚餐!” 客途望了正凝神苦思入陣之路的小桂背影,輕輕呵笑道:“這可不一定!出人意料向來是這小鬼的最受。他或許會比我們所以為的,更快抵達目的地!” 苦竹謂歎道:“小桂要過關並不難,難的是,他進屋之後所面對的事實。” 客途和月癸不約而同詫異的望著苦竹,苦竹微微搖頭,表示此事現以不用提。 他帶著二人,徑自進入正廳,朝右前方的偏房豪無所礙的行去。 客途難舍關心的留意著陣中的小桂他們。 小桂自踏入陣式起,頓覺身陷一片迷霧之中,眼前除了茫茫白霧,再也看不到任何景致。 這小鬼因然想當懸念自幼分離的父親,但是,如今難待遇上如此頗具程度的精奧奇陣,年輕好強的心性使他很快就受陣式吸引,暫時將惦念的心思放在一邊,集中所有精神與注意,全心全意的思索起破陣之道。 “此陣眼雖是以人為建築所造成……”他瞪著視線不及三尺的濃霧,徑自尋思:“但是,它的整體卻是配合自然的山川地勢所構成,因此,如果我依後天的八卦易數推演此陣,保證好上當。所以,我得來天地自然來推算出來才行!可是……我該以河圖五行之數為准?還是從洛書五行相克下手?” 他索性在霧中坐了下來,順手拉起舖于地面的白石小卵石,就地擺算開來。 有頃—— 這小鬼吃吃一笑,自語道:“好了。待我試試就知道。” 他在身旁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一顆二倍拳大的石子,信手掂了掂,猛力朝計算過的方位挪去,口中同時笑喝一聲:“風來!” 隨著石子碰然落地,本是白霧迷茫的陣內,忽地天昏地暗,四周開始刮起強烈的旋風! 風勢之強,使得本是穩在地面的小桂,亦不得不再半俯身形,放低重心,以免有被旋風吹飛之虞! 片刻之後,狂風驟襲,四周再度恢復為白霧茫茫的世界。 小桂一試得手,要風有風,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河圖不能走,肯定是洛書之數。真是太簡單了!”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口中猶目喃喃自語:“太極居中,九在前,一為後,左三右七,況四異二,昆六震八。” 他念一句,使依方位進九退,左移三步,再右行七步,然後左前、右前、左後、右後,逐決依照所推算出來的數理,邁步而行。 竹廬右前方的偏房裏,苦竹和客途、月癸三人坐在一間,高懸百草居中堂橫園的花廳裏,自敞開的冰花格子窗望向蘊藏玄機的偌大天井。 他們看著小桂試陣,引來大風,波及陣中另一頭的小千,將毫無防備的他吹得滿地亂滾! 月癸實在忍不住,咯咯的抱著肚子在大笑。 苦竹目住忽前忽後,倏左還右,有如紅花之蝶,篙定而行的小桂,神光炯然的贊賞道:“好,果然不憂天縱之才,反應確實又精明又狡獪,若是按此速度行進,這小鬼不到黃昏,便可進入隱月小築。” 他轉向客途笑道:“你果然瞭解他,知道他不會被這陣式圍住太久。而且,他破陣速度之快,確實出乎貧道之預料。” 客途捉狹笑道:“我是因為從小被這小鬼騙多了,日積月累的經驗,使我不再容易上當!” 他望著窗外,介面笑道:“這小鬼過關肯定沒問題。不過,有人被他不小心給陷害了,要出陣,恐怕就有得磨菇!” 此時,小千已昏頭轉向的站起身,接著,他像突然賜到了什麽東西,猛地蹌踉,複又一跤摔倒。 這個小老千似也學乖了,摔倒之後,索性就坐在原地不動,徑自哀聲歎氣。 月癸好奇道:“道長,你這竹廬裏的每間房舍,都有取名?” 苦竹微笑頷首,逐一向他們介紹。 他們二人才知道,此處陣圖,乃是依洛書五行相克圖所佈置而成。面對竹廬正門的正廳,稱為太極堂,四間仙居,依序為:右前百草居,就是目前三人歇腳之處,乃是煉丹配藥,或者驗毒、試毒之所;左前聽風樓,分上下兩層,平時做為琴室橫房,必要時也可變成客房,四小在絕命穀停留的期間,就是要住在那裏;巧得很,當初苦竹建造此樓時,忽然心血來潮,竟在那樓中安排了四間個自獨立的寢房,對於不可能有人來訪的此穀而言,四個房間顯然是多來的,但如今看來,當時苦竹之動念,或者就是應合風神四少的破陣入穀。 另外,左後的隱月小築乃為安置笑月劍坤君桂巫之處,右後遁甲軒正是苦竹的寢居及書房。至於,苦竹用以考驗小桂、小千二人的天井,也有名堂,稱之為聚雲穴。 一般堪輿學家所稱的穴,系指山川地脈自然形成,藏風納水,靈氣所結之處。但是,這處聚雲穴,卻是魔運算元綜合其一生之所學,完全為人力所佈置,個中千萬變化,神機莫測的心血結晶! 就在苦竹為客途和月癸介紹這座天星奇宅的同時,小桂業已穿過陣式。 剎時—— 迷霧頓開,四周房舍、景物,全部清清楚楚的出現在小桂眼前。 他回頭望去,百草居中,苦竹欣慰的笑,客途和月癸正為他做出勝利的歡呼。 小千卻盤願坐陣中,單手技額,眉頭微結,渾然忘我,他空著的左手,仿佛有了自主的意識,正板來數去的捏算著。顯然,這位茅山未來的希望,這時,完全陷入推衍數裏的思緒中。 小桂無聲一笑,向百草居中的三人揮揮手,打過招呼,回身步入懸有隱月小築匾額的偏房之中。 這是一間以石為基,原本為體的樸實小屋。 小桂心情微顫的推門而入,他心中的輕額,固然是因為激動之故,卻也有著一絲莫名的隱憂;那是一個人在面對茫茫未知時,自然而生的一種不安的騷動。 跨過門檻,映入小桂眼中的是一間簡單素雅,纖塵不染的草堂。堂中一棍一桌四幾,俱是斑竹制就,古樸雅致,兩扇窗大開著,明亮的光線給人舒暢愉快的感受。 此時—— 草堂之中,不見人影。 小桂略作打量,發現另有一道門戶通向屋後。如今,那道木門半掩著,說明瞭屋中之人的去向。 小桂有些心跳加速的移步,穿過草堂,走向那這半掩的木門。 輕輕拉開木門,屋後是額外沿伸出去的陽台,陽台過去,是一片花團錦簇的偌大圓形花圃。 花圃中,種著不知名的花草,在夕陽下,正盛開著鮮艷無比的各色花卉。 一條削瘦的人,背著小桂,坐在花圃正中的小涼亭裏,似在賞花,又似在靜靜凝望著泣血的彩霞。 一陣向晚的微風徐來,小桂聞到風中含有藥香的異味,驀地,他渾身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毒?” 他不可思議的瞪著花圃,脫口驚呼。 “不錯。”苦竹不知何時已帶著客途和月癸,出現在他身後。 苦竹望著涼亭中的人影,輕歎道:“你眼前所見,乃是義父費盡心思所創植的五毒六合園,此園中所植花卉,為五種相生相剋的劇毒花草,按五行方位.依其生充植列而成。這些花草,非僅本身含有劇毒,便是他們的香味和花粉,也都是奇毒之物,所以只要有風吹送,這整座花園,就會啟動式變化,將五毒混和並傳送至園中涼亭之內。” 小桂大驚道:“我曾聽江水寒江爺爺說過,用毒之道,量變即可質變,單一的毒性易解,若是萬千種毒藥混,所主生的毒性,卻遠比混合前更加劇烈。就算尋到了這些萬千種毒咖解藥,也不見得能解開混合後的毒性。是不是這樣?” “江水寒?”苦竹道:“就是那個醫隱江水寒?我知道此人,他的醫術高超,而且熱情百毒醫道。他所提對於用毒一途的見解,亦是非常正確。” 小桂急道:“既然如此,這座花園根本就是個劇毒遊渦。義父,你為何將我爹放在裏面?哪有人能在毒陣裏面久待而無礙?” 苦竹苦笑道:“別人或許不行,但是,你爹每天若不待在五毒六合園中,最多四個時辰他便性命難保!” 小桂征道:“為什麽?” “此事說來話長。”苦竹低聲道:“我們進屋去談。” 他將手搭在小桂肩頭,將目光依舊留流於涼亭中人影的小鬼,半強迫的帶回隱月小築,在那張唯一的竹桌前坐下。 小桂默默無言,靜待苦竹開口,氣氛顯得有些沈悶。 客途和月癸雖是好奇且心急,但是在此凝重氣氛下,亦不敢隨便開口打岔。 苦竹遙望著五毒六合園中的人影,沈默不語,似乎正在整理思緒。 半晌之後,他悠然開口道:“那是十三年出的事了,我自從在河西道上巧遇烈火神君夫婦,為他們接生下月癸之後,使幾乎將所有的日于完全花在人蹤難至,鳥獸絕跡的深山大澤中,或是尋幽訪勝,或者尋覓准用之靈藥和毒蟲。某日,我正以七星秘法遊於三界,因緣巧合,得知軒轅洞府,蒙軒轅真君授以天星五行隱月八陣大法。此後,更是熱衷於走訪備深山山谷,只為尋找一個合適的地形布試此陣。” “我還記得……”苦竹神思幽遠的回憶道:“那是個下著寒雨深秋,我正在這座山區深處采藥,為了避雨,躲進一個山洞。山洞內,有一道人高的岩隙,我一時心動,鑽了過去,那道隙縫雖然窄狹,但是卻像一條遂道般,向前沿伸。我拘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順著狹縫往前走,最後,狹縫的出口處竟是在萬刃絕崖的半壁,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正當我打算敗興折返原山洞時,無意中曾見對崖一株盤壁而生的刺杉木上,有抹虹光一閃而逝。我心中暗想,莫要是什麽奇珍異寶出土才好,於是設法渡過了絕穀,爬上對崖的刺杉樹上。這才發現,那株光彩確實是上古神兵利劍,不過,它之所以發出閃光,倒不是因為正值出土.而是被一個墜穀而亡的黑衣人索挂於手中,正巧當時山雨斜飄,劍刃刃身反射濛濛細雨,所以才會發出那抹流虹吸引了我。” 說到這裏,苦竹方歌口氣,三小已迫不及待的追問:“後來呢?” 苦竹徑自自桌上茶壺中,倒出一杯冷茶,輕瞪道:“當我認出那柄吸引我注意的寶劍,竟是笑月劍神君桂丞隨身不高的上古神兵幹將寶劍時,我確實大感驚訝,於是急忙翻過屍體檢視,打量之下,黑衣人果然正是君桂丞。按照他當時的情況判斷,他墜崖最少已超過二十個時辰;而以他身中劇毒,及所負重傷,在那等寒冷且惡劣的天候中,依常理而言,就算他有三條命也早該魂歸飄無了。然而當我檢視時卻意外的發現,他雖是四腳冰冷;面色慘白,狀若死亡,但是,因為他在中毒之初,即以金針封穴的方法,護守心脈重穴,保住元陽一氣,因此未使劇毒入竄,而且在重傷墜崖,遭受強烈沖撞之餘,仍能僥幸留得一命。只是……” 苦竹似是無奈惋惜的長歎一聲。 小桂心急如焚道:“只是什麽?親愛的義父,我拜託你,別吊人胃口好不好?” 苦竹感慨道:“只是,君桂巫命中該遭此劫。他以中毒重傷之身墜崖,雖有金針護穴在先,又巧得刺杉半崖攔截救命於後,僥幸保留了一命;但是,不幸地,那株刺杉樹身上,卻奇生著一種罕見的龍唌烏頭則因所生之處,必有百年以上毒蛇相守,夜夜潤以本身毒液,使原本已具有大毒的草烏頭,吸收蛇毒之後,毒性產生變化,變做一種同時含有陰陽雙性的特異奇毒,人畜若不慎沾觸,幾乎中者無教,其毒極為難解。” 他微頓一下,繼續又道:“此中龍唌烏頭在玩毒之人或者習醫之人眼中,可是視若珍寶。君桂丞摔落刺杉樹時,不巧壓在這株奇毒無比的毒草上,毒草汁液泌出,任由他身上肌膚和受創傷口,迅速進入體內。此外,他也驚動了那條守護此毒草的毒蛇,毒蛇見自己辛苦守護的寶貝被毀,豈有不為之大怒之理?便又惡狠狠的咬了昏迷不醒的君桂丞一口,蛇毒入體,與毒草之毒及先前他所中之毒混合,產生如小桂剛才所言,量變則質變的毒性變化,使得君桂丞所中之毒複雜已極。加上,他中毒時間過久,複又受風雨所浸,其毒非僅深入骨髓,更已損及他的腦部和神經系統。 就算他心脈未斷,仍然保有一口元氣,但是若按當時情況而有,其實了結他的性命.對他才是最仁慈的做法。然而,我卻因為視他身中之毒,為一項可遇不可求的挑戰,想要試試著自己能否解除這種幾乎可以說是神仙難救的複雜奇毒,便將他由組崖半壁帶下來此穀,准備覓他安頓。” 幽幽的一歎,苦竹接著神思飄渺道:“想不到,就是因為如此因緣,我下至穀底,這才驚喜的發現,此穀絕地山勢天成,隱藏五行奇峰,更有蓮花結穴,實為吾輩修行之人夢寐以求的仙人福地。待我仔細勘察附近地理之後,更是跌足驚想我若非瞥見於將流虹,巧遇身中奇毒的笑月劍神,更錯非我一時心動想試解笑月神劍之毒,豈會下來次穀,覓得如此絕妙佳地?” 再說,此陣名含隱月,不也正暗合笑月神劍此療毒的隱月之稱?這一連串的機緣遇合,不正是揭示了累累之間,萬事萬物自有天數的安排!” 月癸眨著大眼,驚奇道:“所以說……,道長,這整座奇陣,由裏到外,包括陣眼所在,這座天星奇陣都是你一個人獨立佈置而成的傑作?” 客途在心裏暗自驚歎道:“早先小老千說過,茅山法術功力深厚者,驅神役鬼乃反掌之事,如今果然得到證實。” 他不禁瞧了小桂一眼,這才注意到小桂滿臉傷情,神色黯然,夜幕已垂,繁星漸露的窗外發呆。 不用猜,他也知道這小鬼目光所望,一定是五毒六合園中,涼亭裏的君桂丞的身影。客途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小鬼,你還好吧?” 小桂收回目光,淒慘道:“義父,你說我爹他……劇毒已損及他的腦部和神經系統,那他……現在的情況如何?” 苦竹目露慈光,安慰道:“經過這十幾年來逐步治療,你爹的神經系統已恢復正常,行定坐臥,或是一般的反應都沒有問題。但是,他腦部的活動,尚未完全復原。因此……,唉!簡單的說,他目前幾乎毫無神識,形同個活死人。” 小桂自己亦是精於醫術之人,早已猜到會是何等狀況,只是,聽完苦竹的證實,心情仍不可避免的大受沖擊,身子隨之一震,人也有些暈眩的輕輕晃動起…… 客途急忙扶住他,溫聲低慰道:“小鬼,穩著點,師父常說,人的潛能無限。只要你爹仍然活著,我們總有辦法治好他的!” 小桂強自振作的看向苦竹,笑得比哭還難看,道:“義父,小辣子說,天下用毒之人,沒有人比你更精於此道。你說,我爹……真的有治好的希望嗎?” 苦竹望著他,語重心長道:“孩子,如果我不認為你參救治有自,你以為我為何費盡心思搜羅各項奇毒異草,籍此五毒六合園生克之效,沖合你爹身上遺毒?難道,我耗費懲大的精神,只是為了能夠讓他苟延殘喘的活著而已?” 小桂目露希望之光,振奮精神道:“你沒騙我?你是說,我爹真的有治癒的機會?” 苦竹曬然道:“你以為義父和你一樣,專受胡扯八道的開玩笑?” 小辣子月癸嘻嘻笑道:“道長,你是不會胡扯八道啦!不過,你吊人胃口的本事,確實一流!” “有救就好!”小桂已然高興的跳了起來,迫不及待沖向花園,歡然叫道:“我先去看我爹!” 一眨眼,這小鬼已消失于門外的夜色之中。 “毒……”苦竹剛想要提醒,隨即失笑:“他若怕毒,剛才在後院陽台早就癱了!” “陣……”客途同時開口,卻也醒悟道:“連天星隱月這種奇陣都擋不住他,小小的五行六合陣,已豈能奈何這小鬼?直是庸人自擾。” 他們二人異口同聲咕噥完了,忍不住相視失笑。 他們是在笑彼此都對這小鬼太過挂心! 月癸道:“看那小鬼心情有愉快的樣子,他的探親還會有什麽擔心的啦!倒是外面那個……道長,你沒忘記自己那個可憐的師侄吧?小老千現在還得在外面的陣式裏凍露水吧!” 苦竹深沈道:“深天之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空乏其身。讓小千受點折騰,凍些寒露,對他有益無害,你不用擔心!” 月癸和客途對望一眼,二人心中不禁同時暗想:“小老千真是命苦!” 春天,輕輕悄悄又無聲無息的過去了。 聲聲蟬鳴,叫響了幽谷中的盛夏。 小桂他們待在絕命穀中,一轉眼,也已經有三個月的時間。 在小桂他們闖關後的隔日清晨,苦竹便帶著小桂將原先被破的陣式,重新調整佈置,再度恢復天星五行穩月八陣大法的妙用。 當然,這是因為苦竹聽說小桂的仇家已經進逼山區,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打擾,和免於泄露他及笑月神劍隱居的處所,這座千古奇陣的修復自是有其必要。 這三個多月來,風神四少待在絕命穀中,沒有一個人是空閒悠哉的。 在魔運算元苦竹嚴格的督尋和細心調教之下,如今四人各具一身文武絕學。 苦竹更是將自己一身無人出其右的精湛毒門絕學,盡心悉數傳予小桂。 |
第二十六章 四少重來
小千自從被困在聚雲穴達三日之久,最後終於也開了竅,悟通關美所在,自行脫困而出之後,對于易數與陣式大有領悟,推演之學精進不少。 當然,苦竹對於這個師侄的關愛,絕對不比剛收的義子稍少。他不僅如所承諾,將自己畢生所學精華所在的飛星遁甲,傾囊授予小千,同時,他更嚴格的督促小千修習上乘的茅山秘術,以期師門秘學得傳有人!” 火暴辣子冷月癸雖是女娃,不過,女命男相的她當慣了小男生,也記得改回女嬌娥的裝扮,就以其他三小早已習慣的野樣,和他們繼續混下去。 月癸本身的功學根基,亦是衍生於八卦,如今,經過挖通此道的魔運算元加意點撥調教,這女娃拳拳棒法已非昔日果下阿蒙。有些她慧心所至,妙創之招,只怕連她的師叔公壺中仙賈太平都未必化解得開。 待在穀中三個月,這顆火爆辣子非僅武功進步神速,她更是時常磨著苦竹,要他教授有關機關設計之學。 她會如此熱衷這門魯班之學,並非偶然。畢竟,她家傳的火器絕學,除了火藥的調配和運用,火龍梭的構造,就與機關脫不開關系。 若不是擔心拆開火龍梭會裝不回去,她早就拆光了這項犀利的火藥發射器。如個既然有人深知此道,她的好奇心豈能按捺得住,因有不立刻動手拆梭,一觀梭內精妙零件之理? 三個月待下來,苦竹原本用來煉丹試藥的百草居,如今反倒變成了月癸配製火藥和研究火龍梭的彈藥庫。 這個精靈聰明的玩火丫頭,更是利用煉丹室中的設備,自行燒煉硫磺和硝石來配製火藥,看得其他三小大叫佩服。就連苦竹亦不得不承認,這丫頭在玩火的學問上,確實有獨到之處。 於是,由於月癸的大力貢獻,絕命穀的陣式變化之中,除了原有的陣圖、機關、用毒,如今又增添了一些爆炸性裝置,使得整座陣式更加絕命,也更形安全了! 如今,這顆火爆辣子的隨身暗袋裏,已經裝滿她用得最為順手的“七彩烈焰球”,等著再開利市。 四小之中,苦竹甚少指點客途有關武學之事,反倒是常和他閒談些玄機之道。怪的是,光這樣而且,客途易斷的本事竟也一日千里,三個月下來,功力有超越小千心易推斷的現象。 小千連叫不可思議! 苦竹卻道:“不老神仙水千月心法精奧,加上客途根基上乘之故。” 小桂奇怪自己所學,明明和客途師出同門,為什麽他既沒有客途那種上通天心的特異功明? 月癸嘲笑他是假天才,真凡夫。 苦竹一笑置之,對他的疑惑充耳未聞。 小桂知道即使再問,義父最多也只會回答:“天機不可泄露!” 所以,他連試也不用試,很快就將這個問題拋諸腦後。 三個多月,飛逝如電。 如今的風神四少除了一身所學不凡,便是他們四人的動力,亦在苦竹珍藏靈藥之輔助和個人苦修勤練之下,僅皆有了長足的進步。 現在,就憑他們四人眼神切然,神光內斂的模樣,連外行人都不難還出,這些少年仔不好惹吶! 這是個炎炎夏日的午後。 此起彼落的蟬嘶長鳴,將絕命穀叫得好不熱鬧! 五毒六合園,涼亭裏。 小桂單獨和他的父親笑月劍神君桂丞待在這座奇毒花園之中。 君桂丞有如木偶般,面無表情的坐在一張聯制大團椅中,木然望著毒花爭艷的園子,眼睛眨也不眨。 自他削瘦的面容,仍然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輕時俊朗軒昂的模樣。尤其,他那兩道斜飛的劍眉,那對上挑的丹鳳眼兒,更是絲毫不差的遺傳了小桂。 他們父子二人坐在一起,任誰看了都不可能猜惜他們之間的血緣關系。 只是—— 如今君桂丞的膚上,隱隱浮現著令人怵目驚心的紫紅色斑點,若是一干醫術不精的半吊子郎中見狀,肯定會將他的症狀疹所為麻瘋的初期徵兆。 然而,這正是君桂丞身中數毒,幾死還生,再經苦竹悉心調治之後,運毒變質反竄的結果。 小桂輕執著父親雙手,語聲嚅嚅的低訴道:“爹呀!我們一會兒就要出谷去了。我們是要到南方一帶,尋找傳說中的蘭誕金蠱回來為你治病療毒。” 這小鬼輕噓口氣,低下頭,輕輕撫挂著父親青筋浮現的一雙大手,出現呢喃道:“聽義父說,你最先身中之毒,是混合他寒毒草與揭毒的雙性劇毒,後來你又被同屬雙性奇毒的龍誕烏頭侵入體內,最後才被成了精的金線鐵蛇咬中,所以在你體內混合的毒素,不下五種,而且既有動物毒素,又有植物性毒,混亂得一塌胡徐。這幾年,他已幫你除去體內那些源於動物的毒素,又以五毒園的純陽毒草沖合其他陰寒流毒。如果不是因為毒性產生變化,你早該清醒了!” “如今……”小桂略略加重力道,握住父親雙手,輕歎道:“義父由上次的老天卦象推演出,要解你體內變質遭毒,應兆于南,南人多擅盅,他這才恍然大悟,欲解你身上之毒,必得施以盅毒,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才能見效。可是,就算在雲貴、兩廣這種出蠱之地,想要尋找一般尋常的蘭蕊金盅,都已經極不容易。那古書上所載的蘭蕊金盅根本沒有人見過,只能說它是一項傳說了!” 小桂語聲一頓,陷入自己的思維。 他想起昨夜苦竹告訴他們的話:“所謂的蘭蕊金盅,狀似蜈蚣,多足、能飛,色若黃金斑斕,長僅一寸,細如錢香,有劇毒,純屬野生,尚無人知道飼養之法。這種金蠱,生於蘭花盛開之時,以花蕊為餌,花謝即亡,是以極難尋得。只知曾有苗人,移植山谷野蘭,辟做花輔,藉以誘來蘭德金蠱,仍有得之,視若奇珍,專用以敬神或進貢。” “……若是此種專食蘭盈的母盤蠱,正巧將蠱卵下子可遇不可求的白玉翠心蘭上,蠱卵因受波蘭靈氣有化,劇毒消褪,並於此蘭花開之際,同時孵化成蟲,再以蘭心之中的碧綠靈誕為食,長成千年難示的活體靈藥,蟲身散發著如蘭一般的素雅幽香,這時,如此金蠱便稱之為蘭涎金蠱。只是……白玉翠心蘭本已難覓,甚且進年方始開花一次,卯綻午謝,花期僅有四個時辰,沾雨即謝,花謝蠱亡,藥效即失。因此,欲尋此蠱,真的是非得福慧懼足,機緣湊巧不可。再說,大凡如此靈藥,心定有意想不到這之毒物相守,更增添捕蠱之際的困難與凶險,你們萬萬不可心存大意。如果,真的無緣通此罕見活體靈藥,你們便多加留心蘭花開處,看能否覓得一、兩條蘭蕊金蠱,多少對治療我那親家兄弟所中之毒,有所助益……” 小桂回過神,猛地甩頭道:“爹,我不管那蘭涎金蠱有沒有人見過,既然古書有所記載,我相信它就一定存在。無論如何,我都要設法將它找出來,只有一、二條蘭涎金蠱,根本無濟於事,我一定要救你,我要你能記起我來!” 說罷,他像是下定決心般起身,大力的擁抱了一下木然的父親,頭也不回的走出五毒六合園。 聽風樓。一樓的花廳裏。 苦竹和早已整裝待發的其他三小,正等候著小桂。 小挂剛跨進門檻,小千和月癸已有些迫不及待的起身離座。 苦竹目注小桂,慈祥和緩的問道:“與你爹話別過了?”小桂頷首無言。 苦竹指著桌面上,一個較巴掌略大的黑色鐵盒,道:“這個特製的寶鐵盒裏,裝有一隻翠魔。你們此行,與毒有緣,翠魔本身既可生毒,亦能克毒,帶在身邊總是有用。” 說罷,他取來一個為方便攜帶這個鐵盒所特地縫制的纖綿搭褳,裝妥鐵盒,交給小桂斜背於肩。 另外,苦竹又捧出昔日笑月劍神君桂丞佩用的隨身兵刃——那柄金穗黑鞘,樣式古樸的幹將寶劍,一併交予小桂。 “幹將為上古神兵……”苦竹緩緩道:“寶劍有靈,擇主而伺,若遇凶險,鳴驚護主。昔日,此劍在你父手中,確實只刻如龍,神威大展;如今,我代君兄弟做主,特寶劍傳予你使用,你要善加珍惜。切記,飲血染劍,一念存仁,不可流殺無辜,使神兵蒙塵。” 小桂恭恭謹謹的雙手接過這柄家傳寶劍,隨即,頑皮的眨眼道:“寶劍也會擇主而何?那我豈不是要多巴結它一點,免得被它搞罷工,棄我而去!” 客途故意手撫寶劍,押謔道:“幹將呀!幹將!你是有靈異寶,想要跟隨什麽樣的主人,但憑自主。如果你覺得,委屈在這小鬼手中被使用實在太遜的話,我這裏隨時歡迎你跳槽!” “這是什麽話?”小鬼瞪眼詳嗔道:“我都還沒有開市,你就等著在那邊挖角,這算哪門子狗屁師兄?” “這叫愛護寶劍的師兄!”月癸噗嗤一笑,黠謔道:“別說是客途師兄想挖角,就連我這個不用劍的人,也隨時為幹將寶劍掃榻以待,等候它的投奔自由。” “只是投奔自由?”小千斜眼笑道:“你確定不需要它的投懷送抱?幹將可是雄劍哦!” “呸呸呸!”月癸笑聲連連:“就憑你如此褻濱神兵,不死也該殺!寶劍借用一下。” 說著,她動手想奪幹將寶劍,准備將這個小老千就地正法。 小桂抱著劍,躲了開去,嘿嘿直笑:“少來!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騙走我的傳家之寶?” “騙不到……”月癸詭笑道:“我用搶的!” 她果真動手,朝寶劍抓去。 客途和小千亦是不落入後,堵住小桂左右夾殺。 他們可是打譜,准備讓這小桂在再出江湖之前,先適應一下“懷壁其罪”的威肋。 苦竹望著你爭我奪的四人,不禁莞爾。 幹將寶劍自古以來,即是江潮中人夢寐以來的十大名劍之一,如此非凡的神兵利器,如今有緣見識,眼前這四個半大娃兒,豈有不興奮的過了頭之理? “停——!” 小桂好不容易擺脫六隻魔手的糾纏,接著寶劍,大叫道:“我知道你們都急著看它一眼,大不了咱們將它公開展示就是了嘛!搶什麽搶?再搶,就不給你們看啦!” 其他三人呵笑歇手,不約而同道:“算你這小鬼識相!” 小桂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欣賞這柄家傳神劍,不需眾人催促,他端提寶劍,手按灰黃啟古樸的劍鞘內,徐徐撥出這柄震懾江湖的幹將寶劍! 隨著寶劍出鞘,一抹瑩瑩秋水般的亮麗晶芒,照亮了小桂臉龐。 “唰!”然微響中,小桂長劍指天,兩指半寬,兩尺七分長的鋒刃,流閃著青碧淨亮的透澈寒光。 劍尖,尾芒耀燦,略作擺動,立即吞吐若電,宛如隱匿著一條呼之欲出的精燦虹龍! “好劍……” “真是好劍!” 小桂等人幾乎是屏著呼吸,敬畏般輕輕吐出對這柄神兵利器的無上贊賞。 苦竹輕徐道:“有關于將、莫邪這二柄神劍的由來,想必你們早已耳熟能詳,我亦不多贅言。不過,傳說之中,有一點值得注意:就是幹將與莫邪,本屬同體,卻各分東西,因此,一旦陰陽交會,必有天崩地裂。傳說或許誇大,不過,此二劍俱是削鐵如泥的寶劍,若是互擊,必然有事。或者,是對寶劍本身有損亦未可知!” 他微頓一下,接又對專心凝聽的四人道:“雖然二十幾年前,幹將遇主出土,奠邪依舊芒蹤遝然。不過,若是依照陰陽牽引的玄機而論,此番幹將複出,很難說是不會與久別的莫邪重逢。因此,小桂你不妨稍加留心,或者機緣巧合,能夠引出莫邪寶劍,也是不無可能之事。” 小桂還劍入鞘,拍拍幹將寶劍,笑道:“沒問題。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幫你找老婆,免得你孤單伶仃,相思情長。” 他這番無心戲言,忽然令苦竹心中一動。 苦竹旋即雙目微困,默運寶功,神通三界,片刻即有所悟。然而,天機所示,時候末到,他亦不點破。 四小之中,唯有小千對這位魔運算元剎那的沈默,往以敏感的一瞥。 苦竹對於小千的敏銳,甚顧欣益;但他也只是,不動神色的談笑道:“時辰不早,你們也該走了。” 小桂將幹將寶劍懸于左胯,那是他出劍最為順手的位置,緊了緊斜背肩後的褡褳,小桂雖是滿心複出江湖的昂揚情緒,但是三個多月朝夕相處的孺慕之情,此刻欲別,不免令他心生依依,一時無言。 苦竹看出他的心情,輕輕笑斥:“癡兒,此處是你的家,想回來,該回來時,自然會再回來,何需感傷之有?” 小桂霍然有悟,哈哈一笑:“也對。等我找到蘭涎金盅,還能不回來嗎?咱們立刻就走,也好早去早回!” 月癸瞄眼道:“全部就只等你一個人了!你確定十八相送已經唱完,可以走了?” 小桂裝模作樣的歪著頭,故作沈思之態:“不太確定也!不過,沒唱完的部份,留著以後慢慢唱好了。” “唱你的頭啦!”月癸嘻笑不已。 “屁塞仔兒!”客途和小千無奈的搖頭直歎。 他們四人終究是少年心理,即將複出江湖的激昂心情,大大的沖淡了離開絕命穀的不舍離情。 四人在苦竹目送之下,自天星奇陣後方,一條隱密的出陣捷徑離去。 苦竹望著悠悠白雲,若有所失的微然歎笑:“絕命谷終于又恢復安寧了!他們這一走,倒也令人頓覺冷清不少。” 離開絕命谷的小桂等人,隨著陣式返回原行。 當他們完全脫離陣式範圍時,正好可以順著一條樵徑下山。 四人目標直指雲貴、兩廣,一路朝西南而行。 不一日,四人便已遠離誰陽山區。 許是他們失寵太久,巴彤教業已放棄搜巡截堵,四人一路行來,並未還見任何敵蹤。 十數日後。 他們四人風塵朴樸的抵達湖南地域,一路之上,他們已風聞武林盟所屬的十派一幫和一莊這十二個領導武林的強大組合,因盟主的改選與否引起急促,最後由於意見不合,已經正式決裂。 以少林、武當為主,包括天山、峨嵋和丐幫在內的五大門派與幫會,公開宣佈廢躲昔日聯盟,不再承認孟嘗山莊的任主——聖手武精揚為武林聯召盟主。 但是,向來與孟嘗山莊互通聲息的青城、崆峒、華山、終南、五台和泰山等相,加上於江湖之中間頗具威名的星月宮,卻表示聯手組成新的聯盟,一致支援武靖場出任武林盟主之職。 從此,江湖亂象叠生,爭鬥四起。 就在新武林聯盟成立後不久,與之對立的五大幫派之中,陸續傳出,一些身份地位重受的長老級人手,突然無斃,死因不明。 五大門派頓失所倚,元氣大傷,已無力和新聯盟之成員對抗,江湖主權,盡入新武林聯盟之手! 甘於趨炎附勢之輩,已紛紛加入新武林聯盟,成為同盟所屬,逐步展開對異己之圍剿與肅清工作。 江湖武林陷入一片腥風血雨的殺伐之中! 黃昏之際。 小桂他們進入洞庭盆地北面,臨近白水湖畔的一處村落歇腳。 他們之所以選擇這處與江湖無關的漁村休息,主要是不想在不明當今武林局勢的情況下,輕泄行綜,陡增困擾。 小辣子月癸心懸丐幫安危,在進村之前,已經傳出密令探詢幫中之現況,並下令盡速回報。 如今,他們已用過晚膳。 但是,丐幫白水分舵那邊卻遲遲未有消息傳回。 月癸為此顯得焦躁不安,直思念著,肯定是出了什麽事。 拗不過她心焦,小桂明智的決定,放棄夜宿此村的打算,四人兼程趕往丐幫白水分舵,以探究竟。 月癸對于這小鬼的英明睿智,目是衷心感佩,樂於從命。 於是—— 趁著無色尚有微光,他們四人沿著小村通往白水湖畔的小徑飛馳縱掠。 丐幫白水分舵,位於白水湖的東邊,正與兩湖地區另一個坐地老大,位於白水湖西族的鐵槳門遙相對望,互可支援。 只是,當他們四人趕抵湖畔,眼前所見,湖面上的光景,令他們大感訝異! 此刻,霞照鬱迷,煙波飄渺。 本該恬靜幽然的白水湖面,竟然船艘如林,殺聲震天! 小桂他們有打量,顯然是兩個不同的組織,正在白水湖上展開船戰。 小桂眺望著激戰雙方,呵呵笑道:“你們瞧,那個穿著黑色或裝,頭紮黑巾的組織,他們船隊行進包抄的變化,是不是挺眼熟的?” 小千觀察道:“居中那艘快船上,那個手持分浪刀的大鬍子,應該就是船隊的指揮官。看他調度有方的樣子。顯然是個打水戰行家。 客途徽噫道:“小鬼,你說這船隊的作戰方式,是不是和咱們在赤潮上所遇的大筏幫相同?” 小桂頷首評論道:“差不多。不過這個黑衣組織的船隊,手腳可比大筏幫那標人利落多了!” 這時—— 月癸已看清楚黑衣船隊的衣著打扮,她不禁失聲叫道:“哎呀!那個黑衣船隊不就是咱丐幫的盟友,鐵槳門嘛?在這白水湖上,鐵槳門是坐地當家,又有咱們丐幫和他們聯手撐腰,誰有那麽大的本事,竟敢造鐵槳門的反?” 仿佛,像是要回答月癸的問題似的。 錢槳門的對手,身著褐衣,腰纏黃色腰帶的另一撥組合,在行船搶近鐵槳門船隊之際,一大群身穿白袍,繡著淡藍星月,功力不凡的人物,突然自褐衣所屬的座船中飛躍而出,撲向黑衣組合! “是星月宮!”小千眼尖,立即認出白袍人馬的來歷。 就在星月宮所屬撲上鐵槳門部隊的同時,一聲嗓呼,鐵槳門的船隻上,忽然草席翻飛,現出一波身著補丁、手持打狗棒的叫花子投入戰況,迎戰飛撲上船的星月官所屬。 月癸頓足驚叫:“是我家的乞丐兵!他們果然幫著鐵槳門來了。哎呀!不行啦!星月宮來人都是高手,我家那結小兵對付不了他們,我得快去幫忙!” 小千望著湖面,提醒道:“這裏距離最近一艘船,也有幾十丈之遙,你怎麽過去?” 客途已自另一頭岸邊,拖來一截大枯木,笑道:“咱們就來個一樹渡江吧!” 月癸二話不說,幫忙將枯木踢入水中,他們四人掠身其上,客途腳下潛勁暗送,枯木立即分波破浪,沖向廝殺慘烈的船隊而去。 隔著纏戰混亂的船隊,尚有十丈之遙,客途和小桂已然同進飛身而進起,淩空虛渡,躍落屈居下風的丐幫所屬之間,一舉攔下星月宮數名高手。 星月宮所屬,一名臉型稍瘦,雙目如日,手持長劍的花甲老人,冷厲大喝:“好朋友,群渾水是這種趟法嗎?” “不然,你說該怎麽趟呢?”小桂和客途異口同聲大笑著反問。 花甲老人看清來人竟是弱冠少年,心下不由得暗吃一驚。 “你們是誰?” 回答他的,是客途窒人口鼻的威猛掌風。 花甲老人自是識貨,他在旋身飛退之中,一邊大叫:“本宮弟子注意,架橫梁的小輩來了!” 他的話未歇,枯木已將月癸和小千帶入船隊。 月癸自枯木上拔身而起,一個滾翻,落向另一撥急需援手的丐幫兄弟之間。 就在他滾翻之際,無數彈珠大小的七彩彈丸,順勢飛拋,目標正是褐衣組織所駕船隻! “轟隆!”巨響。 烈焰爆出! 褐衣組織的船隊頓陷火海。 有人驚叫:“火爆辣子!” “是少幫主到了!”丐帶弟子齊聲歡呼。 花甲老人在閃避客途攻勢的同時,驚疑道:“你們是失蹤已久的風神四少?” “真不幸!”小千手持金芒爆漲的斬妖劍,有如天神下凡般,淩空而降,一面嘻嘻笑談:“你居然猜對了也!” 他輕松揮劍,金芒過處,必有殘肢拋飛,或者人頭落地,一片哀呼修號,不忍猝聞。 原本占盡上風的星月宮和褐農組合,因為他們四人的加入,立刻大失所利,節節敗退。 小桂徒手力戰三名星月宮高手,呵呵笑道:“看在我娘曾是星月宮主的份上,你們若是就此收手,少爺就放你們一條生路。” “放屁!”一名使刀的紅臉大漢,暴跌道:“玉秋彤那個殘人,是本宮之恥,本官人人得而珠之。其子亦同!” 小桂臉色頓寒,嗔目怒斥:“辱我雙親者,死!” “死!”字出口,他雙掌驀然翻揚。 紅臉大漢四覺一片淩厲如刃的勁道削至,腦中剛浮出閃躲的意念,或道已然穿過透他的四肢與身軀。 在他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他驚恐看著自己的四肢分飛。 劇痛方起,呼聲末出,這個口無遮攔的魁梧大漢,竟已被小桂徒手大卸八塊,血雨殘骸,腹髒肚腸,齊向湖中拋灑。 小桂這一酷厲出手,立刻震驚四方。 有些膽子小的人,早已嚇軟了腿,趴著船橡,面朝湖裏吐得昏天黑地。 正與他動手的另二人,更是飽受驚嚇,臉色發青,驚懼萬分的瞪著他直打抖,連兵刃都快把持不住,哪還有勇氣如他遞招? 小桂冷颼颼瞪著兩人,吟道:“千幻秀士就只統領出你們這種孬種?真是糟蹋了星月宮之名!” 提到千幻繡士,這二人驚懼的眼神中,突然流露出絕望的色彩。 他們猛一咬牙,舉刀沖向小桂。 小桂倒掠回避,二人一擊不中,“噗!”地噴出滿口烏血,濺向小桂。 毒血入水,登時魚翻白肚,足見毒性居烈! 砰然聲中,奇襲未中的二人,俱已滿臉發黑,七孔流血的中毒料斃於甲板上。 小桂蹩眉忖道:“千幻秀士果真如此可怕?竟能讓他們二人寧可咬毒自盡,也不敢苟活?” 正在尋思之際,驀地,一縷勁風朝小桂後腦襲至! “小心!”客途出聲驚告。 小桂頭也不回,右的掠過腰際朝後飛甩,寒光如電猝現即逝! “當!”然微響之後,一個粗厲又痛苦的喘息傳來。 小桂緩緩轉身,那個本與客途動手的花甲老人,手撫胸口,搖搖扶墜。他的胸口,此時正不忙不倚的插著一支細若小指長約半尺,藍汪汪而兩頭尖銳如梭的喂毒暗器。 只這瞬間,中了自家暗器的那名老人,臉孔早已扭曲得不成人形,他雙眼凸瞪,嘴巴大張,整個面團全都泛起可怖的紫黑。 小桂望著瀕死的老人,冷漠的不帶絲毫感情道:“從何而來,從何而去。你的暗器,就還給你享用!” 老人翻著白眼,嘴唇無力的吻合一下,最後,終於死不瞑目的朝前儲倒,“噗通”一聲,摔入湖中,沈落徹底。 花甲老人一死,星月宮幸存的人手與褐農組織所屬,立即嘩然大亂,紛紛各自抽腿退回所屬船隻。 那些負責掌舵的褐衣漢子,更是手忙腳亂的扳動船舵,調轉船頭,准備逃之夭夭。 “想走?你們走得了,我就不叫火爆辣子!” 正因己方傷亡損重而憤怒的月癸,眼見對方無恥退逃,怒火頓熾,火爆發颶,她腳下運力一跺,人已呼地騰空而起,雙臂連振怒揮! 隨著月癸揮臂的動作,剎時,無數繽紛鮮艷的七彩彈丸,宛如冰雪空降,無止無休的砸向逃逸中的船隻!” 頓時—— “轟隆!” “轟隆!” “嘩啦!嘩啦……” 爆炸引發的烈焰和沖天水柱,同時噴濺! 破碎的船板和拋飛的人體,隨炸彈開花,猛朝四面飛墜拋散! 震耳的爆響,蓋過了瀕死慘號的人聲。 熊熊的烈火,掩去了漫空飄撤的血雨。這時,夜風複起! 剎那之間,火趁風威,風助火勢。 白水湖上,火逐風飛,煙焰障天,一片通紅,漫照水面,頗有三江口周瑜縱火大燒曹營的壯觀聲勢! 丐幫與鐵槳門對此熊熊場面,自是歡呼不絕,興奮已極。 小桂、客途和小千三人早已失了對手,此時齊聚一船,掄立風頭,環臂遙望如此熱鬧滾滾的火爆局面,他們不由得嘖舌連連,直道有夠火辣壯觀。 小桂嘻笑邊:“再經此一燒,咱們這顆辣子的爆名.肯定更會像這湖上之火——紅透半天!” 小千好整以暇道:“和你那一招將人淩遲的酷名比起來,你們二人是差不多的紅——我指的是,染血那種紅。小心啊!再續這樣紅下去,你們倆遲早要被當做小魔頭來處理,那可是挺麻煩的事哩!” 小桂斜眼昵笑:“我和月癸若是小魔頭,你和師兄就是魔頭小!那時,風神四少可以改名叫魔頭事(四)小,既然事小。那還有什麽好麻煩?” 小千無奈的訕笑道:“你倒是挺看得開的嘛!” 客途呵呵失笑道:“別忘了,這小鬼本身就是個大麻煩任何麻煩碰上他,還能不自歎弗如?他當然不會認為麻煩是麻煩。” “你們在扯什麽麻煩?”月癸在一名背著藍包袱,年約四旬,長得猴模猴樣的中年乞丐陪同下,超舟迎向小桂他們。 為月癸駕船之人,正是鐵槳門船隊那名手持分浪刀的大鬍子指揮官。他看來只有三十出頭的年齡,面目熏黑,生得方頭大耳,相貌威武,身材虎臂熊腰,精壯結實,頗具大將風貌。 小舟在此人操持之下,輕巧的掠過湖面,畫個美妙的之字形,波浪不興的貼著小桂他們立身的小船並排靠攏,穩當無比。 連小桂他們這些大外行都能看得出,此人操舟之技,已達爐火純青的頂尖境地。 “要得!”小桂三人不由得豎起拇指,齊聲贊賞。 大鬍子穩重一笑,微微頷首示意,坦然接受贊賞,真實而不驕妄,令小桂等人對他心生好觸。 月癸向他們三人介紹,那個肩負藍包袱的猴相乞丐,乃是丐幫白水分舵的副舵主狄笙,外號戲波猴。 小桂三人眨眨眼,會心一笑,不難猜想這位猴兄鐵定有一身好水功,方能贏得如此美號。 至於那個大鬍子,則是近加盟鐵槳門,即受重用的新任分波堂——翻江龍史蛟。 “翻江龍,史蛟?”小桂哇哇大叫:“你不是大筏幫主嗎?怎麽會跑來鐵槳門,還當起哈撈子分波堂堂主?這到底怎麽回事?” 月癸伸出無情竹頂了預這小鬼,提示道:“喂!這是人家的私事,你怎麽又在隨便探人海底?” “怎麽?”小桂怔然道:“這事不能問?” 小千暗示道:“要問,也得看場合。哪有人像你這樣大聲嚷嚷的?” 大筏幫的名氣或者不如鐵槳門,但是史蛟好歹也是一幫之主,而今卻舍幫主之位加盟別的門派,此其中自然會有些不單純的因由。而這一類的因由,往往不宜公開,如今小桂這般大呼小叫,劈頭明問,理所當然不合適之至。 然而,翻江龍史蛟本是性情中人,不擅作為,加以過去,大筏幫也算和小桂有段因緣,因此對小桂如此直言無諱,非但不以為什,反而欣賞這小鬼的率直。 他坦然一笑,豪邁道:“沒想到赤湖一身,史某和三位少俠無緣一面,不料竟在此處相會,果真有緣何處不相逢。君少俠既有所詢,史某本該詳答,只是此事說來話長。眼前,本門正與韓家全面宣戰,此處船占幸獲四位少俠之助,旗開得勝,但是陸上總壇想必戰況正烈;吾等宜速往馳援,以期將韓家寨與星月宮之聯手進擊,一舉擊破,以保本門近年基業。” “沒問題!”小桂爽快道:“這一戰咱們既然杠上了,自然沒有只幫一半的道理。咱們這就立刻上路,去支援丐幫和鐵槳門的陸上作戰。至於我剛才的問題,他們說不能明著問,那就麻煩史老大你在路上暗地裏告訴我好了!” 說完,這小鬼還頑皮的朝史蛟眨眨眼,逗得一旁的戲被猴狄笙嘻嘻失笑。 史蛟直道可也,同時請小桂他們換上由他掌舵的船,以便盡速趕往支援位於西碇的總壇所在。 小桂三人輕松掠上史蛟所操小舟,史蛟立刻撥轉船首,同時對相隨其後的副船下達一連串指令,調動人馬,部分清查湖面戰況。救治傷亡;部分重新整軍,回援總壇。 看他條理清晰,指揮若定,其下所屬無不井然從命,顯然,他這個新任堂主幹得頗為有聲有色。 船行如箭,劃掠水面。 史蛟一舟當先,率領大隊人馬班師回朝,直奔西碇湖畔。 操舟同時,史蛟迅速明快的告訴小桂等人,他加盟鐵槳門的因由始末。 原來,當初史蛟在路過赤潮時,正好遇見大筏幫主老司徒延生正被對頭圍毆,史蛟伸手助拳幫他解危。 司徒延生有感於自己年老力衰,又見史蛟勇猛威武,是個人材,遂極力將之延攬入幫,不久之後,另有香堂,將幫主之職授予史蛟,自己退居幕後,甚少過問幫中瑣事。 這原本是司徒延生為使大箋幫日漸昌榮的一項有心安排,豈料,某些大筏幫中的元老分子,卻瞧不起黎族出身的史蛟,認為他乃是化外野民不夠資格奪任漢人頭領,因此不將他這新任幫主放在眼中,時常我行我素,不服幫主渝令。 翻江龍史蛟本待重懲這些異議分子,以立威信,但這些人卻又拉出老幫主說項,指責史蛟不該排除異己。 史蛟為了不願打擾老司徒的退隱生活,只得對這些人百般容忍。這些人亦沖著老幫主顏面,行事稍有收斂,雙方因此貌合神離的共同支撐著大筏幫。 後來,史蛟為免久別的家人懸念,乃撥空回轉擊海郡,將一家老少接來中原圍聚。但是,幫中那些不服他管束的異議份子,卻趁他不在的這段期間,籍機坐大,為所欲為,因此才會發生昔日赤潮之上,與風神四少的沖突。 這些人在惹上小桂等人,受到教訓之後不久,史蛟亦偕同家小而回,對於這些人的行事頗是不以為然。也在此時,年老的司徒延生因為感冒引起並發症一病不起,不久即與世長辭。 大筏幫中那些與史蛟志不同、道不合的舊朝元老,因老幫主謝世,再無忌諱,遂發動權位之爭,大筏幫因而分裂。 史蛟一來不願眼看大筏幫因閻牆之爭,而讓江湖中人笑話;再者,也不希望那些支援自己自己的年輕弟兄,為了一場無意的自相殘殺而犧牲寶貴生命,是自動退幫,離開赤湖。 就在他臨行之前,不少有抱負、有理想,願意跟隨史蛟的年輕人急相來奔,與他一起離開赤潮,准備另謀出符,再創江山。 他們因為是靠水吃飯的行船之人,所以在遊選擇素有魚米之鄉的洞庭盆地而來。史蛟率眾來此之後,首先接江湖禮數投帖相拜見兩湖地面的坐地老大錢槳門門主——鐵槳撐天白若英,請求准予在洞庭盆地一帶安身立命。 鐵槳撐天白若英既是一方大將,對于道上同源的諸般消息。自是較常人詳熟。是以,關于確江龍史蛟與大筏幫之間的糾葛,他早已知之甚詳。 早在史蛟率眾沿江北上之際,白若英便已對此人富心注意,經過一番打探與查訪,白若英和鐵槳門三位堂主,一致贊同收攬此人為己用。 因此,當史蛟前來拜碼頭時,白若英亦趨勢表露意態,希望史蛟與其所能夠技效鐵槳門。 但是史蛟唯恐重蹈昔日加盟大筏幫之覆轍,婉拒了鐵槳門的美意。白若英不為己甚,亦同意史蛟在臨江的城內租屋開業,帶領一干弟兄行船運貨,靠水陸營生。 這已是去年冬天的往事。 史蛟和自己的兄弟們所開設的飛龍行,因為多少受到鐵槳門的關照,生意雖是辛苦經營,但是大夥兒俱足以溫飽,生活算是安定了下來,直到武林聯盟決裂如此,江湖分爭再起。 韓家寨在新聯盟與星月宮的支援下,聲勢日盛,不僅時常向兩湖地面的龍頭——鐵槳門,加以挑畔,製造沖突;進對韓家寨開始威脅,恐嚇臨江左右所有的商家的船行,強迫對方加入他們,若有不從,立即武功相向,將反抗之人消滅。 飛龍行同樣受到韓家寨的肋迫,因此曾與對方發生過數度兵刃相見的流血沖突。史蛟仗著自己一身不弱的武功,和弟兄們齊心用命,雖然僥幸占個上風,未遭韓家寨所滅,但是兄弟們的死傷亦是慘重。 為了顧及弟兄們的安全,以及預防將來星月宮的君臨毀滅,史蛟只得硬起頭皮前往鐵槳門,向白門主請求准許飛龍行全體弟兄的投效。 此時,正是星月宮首次協助韓家寨奇襲鐵槳門之後不久,鐵槳門分波堂堂主戰死,門下所屬亦是死傷不在少數。 白若英明白的表示,江湖紛亂已起,不論大幫或小派均已捲入這場血腥的漩渦,他不能擔保飛龍行的弟兄加入鐵槳門之後,就一定能夠保命;也許,一加入反而立刻遇上扭戰,馬上丟了命也未可知。 但是,如果飛龍行的弟兄願意投效鐵槳門,一起對抗這場武林爭戰的話,將來,只要錢槳門仍能得以屹立,成功的結果必由大家分享。 就因為鐵槳撐天的豪邁磊落,贏得了史蛟和飛龍行全體弟兄的敬重,因此飛龍行所有的人都心甘情願,跟隨史蛟投效鐵槳門下,與新聯盟所支援的韓家寨正面宣戰開打! 聽完史蛟所述,小桂吹了聲長長口哨:“乖乖!這個武靖揚老小子可真的夠狠、狗毒。為了他一個人,妄想私心稱霸,竟不借挑起如此大的干戈,搞得天下大亂,人人自危!這種人,怎麽能夠讓他趁心如意?” 說著,這小鬼已擡起後頭。眼珠子骨碌碌的直打轉.顯法正在計出該如何打擊這個昔日以偽善問得聖手之名的孟嘗山莊莊主。 月癸心思丐幫安危,側首詢問一旁的戲波猴狄笙,道:“星月宮既然明目張膽的支援韓家寨挑戰鐵槳門,那麽,新聯盟可有分出別的人馬聯合其他不開眼的毛頭小幫,進攻咱們位於洪湖連心島上的丐幫總舵所在。 狄笙恭敬道:“回稟少幫主,這倒是沒有。不過,由於咱們的組織龐大,各地方支舵口亦多,所以難免有些地分遭到襲擊。近來,不少長老們就為了此事而四處奔波馳援。另外,有些分舵堂口就像白水分航一樣,為了投盟友,雖未正式遭受攻擊,但也已經投入這場江湖混戰之中!” 客途沈吟道:“這個武靖揚的確是個野心極大的梟雄,先不提他過去隱藏真面目,與十派一幫聯手掌握天下大勢,藉機壯大自己。就是如今,他一個人欲問鼎武林,卻先利用新聯盟挑起爭端,待新聯盟所屬於對立組織雙方擠殺的元氣大傷之後,只怕他就要來個漁翁得利,輕易收拾殘餘異已了!” 小千驚心道:“難道武林中人就看不出此人的心機與陰謀?那些新聯盟的成員,為何甘心讓他利用?” 小桂嚷聲嘲笑道:“如果過去的武林聯盟,沒有看出姓武的老小子的陰謀,就不會和他決裂。只不過。他們實在是笨得可以!如果姓武的尚未准備妥當,他豈會輕易泄底?這場決裂,根本就是在姓武的安排下,所發生的結果。現在,少林和武當這些當頭的大門大派,大概已經明白自己中了姓武的圈套。不過,為時晚矣!天不亂勢已起,情況已演變成姓武的想要的情況,那些上了當的名門正派,只剩隨波逐流,圖呼奈何的份了。” |
第二十七章 幹將神劍顯鋒芒
頓了一頓,這小鬼若有所思的可笑接道:“這個姓武的雖然環,不過他倒是壞得很有頭腦。光是為了造就眼前局面,他能夠防忍一、二十年,這可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事,我還真是佩服他的強力! 月癸喳呼道:“不用在那兒欣賞這位高明的對手了!你倒是想出如何對付這個心懷鬼臉的武靖揚沒有?” 小桂以一貫的輕松,霍然笑道:“方法是人想的。怎麽可能沒有?只是,眼前少爺我另有要事在身,暫時沒有時間理會這個混球。” 狄笙不禁在心中暗想:“還有什麽事比化解這場江湖風暴還重要?你這小鬼恐怕只是信口開河,隨便胡謅害了!我老猴子才不信你真有本事對付益嘗山莊的聖手武靖揚。” 史蛟卻是心直口快,脫口問道:“還有什麽事,會比消解這場江湖風暴更重要?” 小桂聳肩談笑:“我必須去尋一味靈藥,救一個對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但是……”史蛟猶豫道:“只為了數一個人的事,難道不能等?據知,若是早一日消的這場江潮災劫,可以挽回的人命卻是無可數計。” 小桂平靜道:“所謂靈藥,出世必有機經,錯過機緣,只怕揮再等百年才有機會尋著。我想,我和病人都沒有時間再等一百年。” 狄笙頗不以為然道:“假設你真有本事阻止這場腥風血雨吧!難道,一個人的性命,會比無數人的性命重要?若是如此,你不覺得為救一人而犧牲全天下,是一件自私的事?” 他這話指責的意味頗重,聽得其他三小眉頭微皺,覺得過份了。 小桂卻是有趣的笑了:“老猴兄,你可真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吶!不過,你可知道我的外號為何?” 狄笙疑道:“人家都稱你為笑月修羅不是嗎?你為何問這個問題?” “那麽!”小桂古怪笑笑:“你可知修羅的本質為何?” 不待對方回答,小桂已由然接道:“所謂修羅者,好戰、嗜殺,而且自私冷酷。所以你不用懷疑,我的確會為一個而犧牲天下眾人,如果我已經認定那唯一的一人,果真對我非常重要的話!” 這小鬼突然變得淒幽的口吻,不禁令戲波猴這個江湖老馬,暗自在心頭打了個突。 狄笙這下子可真是見識到了,眼前這小鬼屬于修羅的個性,而這項見識,竟令他心裏發毛,為之語塞! “這小鬼果真是不折不扣的修羅化身”這個念頭,驀地閃過狄笙腦中。 小桂神色一因接著道:“其實,你們也不用太操心。眼前這場武林浩劫,不過方興未艾,還沒發展到真正火辣熱鬧的程度,就算我要插手,時機也尚未成熟。所以,我才能安心先去尋藥!” “早說嘛!”小千嗤地笑道:“時候未到就時候未到,你幹嘛故意將人家狄副舵主嚇得一怔一怔。” 小桂睨眼接道:“誰叫他不相信我有辦法對付武靖揚!我如果不嚇唬嚇唬這位猴兄,他豈會把我這個修羅當真?” 狄笙恍然大悟:“小鬼,敢情你是在玩我?” 小桂嘻嘻一笑:“誰叫你小看我?” 碰到這個小心眼的小鬼,狄笙這只歡波猴不禁哭笑不得的窘怔當場。 其他三小卻是早已笑得打跌,就連操舟的史蛟,也都因為強忍著笑意,臉上表情憋得甚為怪異。好在西旅已到,分散了風神四少的注意力,也令狄笙免除了更多的尷尬。 不等史蛟泊好船隻,小桂等人已然一躍上岸。 月癸急忙問道:“老猴子,蕭舵主可是率領本舵其餘功力較佳的弟子,來此協助鐵槳門應敵?” “正是。”狄竺忙不叠的點頭。 小桂笑道:“戰場何在?帶帶路來也!” 狄笙本性是諧誰幽默之人,如今逐漸習慣小桂頑皮押戲的個性,不禁忘形唱道隨吾去也! 他身形一縱猴模猴樣的奔躍而去。 史蛟有些詫異的瞪大眼,奇怪這位副舵主發生了什麽事? 小桂等人相顧失笑,嘻嘻哈哈的追著狄望背影飛掠而去,好像他們並不是正要趕赴一楊殺伐,而是准備前去參加某個歡樂派對似的, 史蛟茫然嘀咕道:“他們是不知輕重?還是,已經看透生死,定力超然?” 嘀咕歸嘀咕,他回頭招呼剛剛找達岸邊的百途名兄弟,眾人氣湧如山的高舉手中兵刃,在史蛟率領之下,吃喝著沖向前方…… 這是一大片生滿白頭蘆革的半涸泥沼地。 近些年來,天氣乾旱,早先的泥沼業已變成半幹的涸地,雖然土質依然保持著松濕,但是比以前那種延橫數裏,莽草密生的光景,而今這處蘆花蕩,就好比癡子頭頂上的毛發——叢叢撮振、疏疏朗朗,不頂上相。 這樣的一個地方,卻是最適合江湖中人尋仇、決鬥的場所。 如今,一場酷烈淒慘的擠殺,早已在這片蘆花蕩中展開。 血戰正酣。 殘酷又瘋狂的殺伐持續著。 血的進濺,是空中一幅相乍現即進的怪誕墨畫,但赤而淒怖。 這些怪異刺目的腥紅墨畫。有時如泉一般噴射,有時卻似怒矢般標射;或者,它會成蓬的灑溢,仍面也形同砸碎的紅色琉璃,四飛狂濺,簡簡瀝瀝! 但是,不論它是什麽模樣,都充滿分人回採的慘烈和狠辣,也再代表生命的消失與墜落。 就這樣,穿著黑衣、褐衣、白袍和百袖服的數方人馬,在此昏天黑地的砍殺拼命,他們或者單挑獨鬥,或者捉對廝殺,也有成群混戰,以多吃少,以寡敵眾。不管形勢如何,人的眼是紅的,臉是紅的,兵刃寒光映著鮮血,也變得腥赤泛紅。 喝吼的聲浪自丹田沖破喉頭,高亢鑽出。 原始的獸性沖蕩著人的本質。 這裏沒有悲憫和寬容,人心已橫,憤怒的爆號,怨感的咆哮,襯著紅霧遮眼的激情,這裏只有殺!殺!不停的殺! 天色,黑得更加淒涼! 四條人影,宛如四道流星曳空而至。 他們正是小桂等人。 原本領路的狄笙,早在小桂他們聞入隨風飄送的激戰吼聲,加快身形趕路之際,被拋落老遠。 小桂四人朝瘋狂的戰場急泄而落,語聲優帶笑意的齊聲大喝:“風神四少來也!” 隨著急落的身形,他們四人順勢舒臂,碰然間響中,八名褐衣、白袍裝束人物,打橫摔出,咳血如雨! “少幫主到!” 一名丐幫弟子振臂狂呼,出手更見精神。 激戰之中,一名面客平凡,身材高瘦,卻留著一大把朝虯髯,攝著藍色包袱的五旬乞丐,使身進開三名對手的合力攻擊,淩空話安道:“白水分舵舵主,青竹蓮花蕭坤化四請少幫主福安!少幫主久別無恙,真是令人欣擔不已。” 蕭坤化手持一支五尺有餘的青竹竿子,竿頭尚卻綁著一枚蓮花瓣似的倒刃利勾,勾刃精芒流燦,看來十分銳利,非常適合於飲血剮肉, 不過—— 此時他獨拒三名功力不見星月宮高手,已顯得十分吃重。 月癸飛身插入戰圈,呵呵笑道:“蕭大叔,數月不見,近來可好?” 她手中無情竹呼嘯揮掃,剎時將氣焰高漲的對手逼得身形微窒。 蕭坤化驚喜道:“數月不見少幫主,少幫主功力進展神速,想必定是一番遇會!” 月癸閃掠如電,輕松笑道:“這些閒話,咱們待會兒有空再說。這三個小兒科交給我來料理,你快去幫忙咱們的乞丐兵收拾強敵,免得他們不行硬上,平白送了命才叫冤枉!” “得令!”蕭坤化抽身而退,臨行提示道:“此三人乃是星月宮外堂中的電使——鐵漢一震,郝長春,以及他的左、右護黨使,賀問、因飛兄弟,他們動力不弱,少幫主諸多加留心。” “沒問題。”月癸力拒強敵,悍猛矯健的笑道:“看本少幫主將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赫長春江怒道:“狂妄小子,本使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月癸冷嗤道:“哎唉!我好拍哩!可惜光靠你那張嘴,還罵不死本少幫主哩!郝傢夥,你倒是拿出點本事,讓我見識見識嘛!” 她這廂連諷帶譏,氣得郝長春雙目泛紅,一支三節根舞得更急更猛。 蕭坤化掠陣半晌,確定自家少幫主獨立應付無妨,方敢掉頭離去。 郝長春與二名手下聯手,越戰越驚疑,暗想:“奇怪!根據本宮調查,火爆辣子冷若冰除了一手火藥暗器較為突出之外,功力原屬平平,只人本使一人即可對付。如今,他竟能抵擋我們三人聯手,尚且遊刃有餘!他的功力,何以如此突飛猛進?難道與其失蹤數月之久,果真有關?” 他這分心一想,月癸手中無情竹已然無情鞭中他的左肩,痛得他慘叫一聲,飛退丈尋,連忙檢視自身傷勢。 只這片刻,這位鐵漢一霸的左臂已腫起老高,並且添了一條水難抹滅的烏黑竹痕。 月癸一手趕狗棒法趕得賀庸、賀飛兄弟倆,沖逃無路,情況發發可危。 郝長春見狀,只得硬起頭皮,猛一咬牙,再度揮根加入圍戰,以解賀氏兄弟之危。但只怕,就算加上他,這暫時的平手,也維持不了多久! 月癸冷冷一笑:“郝老頭,應付本少主時,你最好專心點,否則,下一棒就要敲在你的狗頭上了!” 郝長春怒雖怒矣,卻再也無暇分神回話。 另一邊—— 小桂掌斃二人之後,身形美妙的一記蠱旋,落身沙地。 在他身前處,一名身著黑色衣袍,年僅二十出頭,生得唇紅齒白,面若冠玉,英姿煥發的年輕劍士,正以一柄精光燦間的寶劍,力戰四名韓家寨人物。 韓家寨的四人,年齡均在四旬上下,一個矮胖如缸,紅臉禿頭,手持旱煙管,專制穴道;一個腰粗膀闊,杜若□牛,手揮厚重大板斧,氣勢洶洶;一個則是身材修偉,面如重棘,一把九環大砍刀嘩啦震響,刀光如電;另一人卻是面如鍋底,頷蓄短須的使封好手,劍藝輕靈高超。 這位看似名家弟子的年輕劍土,一手劍術雖已火候俱足,不過,他若是以一敵二,尚可不敗。如果勉力敵三,仍有纏戰本做但是以一改四,情況可就大大的不妙! 小桂甫一落地,膘眼之下,訝然道:“哈!這可不是久違了武當七晤劍法嗎?這位美男子老兄,不知個師尊是武當派何輩高人?” 這位武當俊彥,此時已有顧事在及,哪有功夫敘舊話。 小桂飄然朗笑道:“看在你與武當甚有淵源的份上,我不能見死不救。” 談笑間.他手探腰際,寒光猝閃,嘗然願鳴聲中,韓家寨那個脖禿子襲向年輕劍士後背心的旱煙管,已被小桂出劍震偏。 胖禿子神色不動,旱煙杆驀然暴飛,反手朝小桂砸來,另一個滿面子須的用劍好手,亦因劍回斬,寒光似雪,配合著禿子攻勢圈堵小桂退路。 這些人不是聾子,早在小桂他們宣佈到場之際。便已知道來了扎手貨色。只是酣戰之中,誰也無暇分心阻截,如今小桂自涉戰況,就算他們想不應付也不行。 因此,他們只有一上手便朝狠處殺,期望能夠突襲得手,減輕負擔。不過,這些人其實心裏明白,這個期望無疑說是種美麗的幻想。 小桂面對犀利攻勢,依然談笑風生:“乖乖!你們可真狠吶!一動手,就想要人命?” 只是,隨著他們二人的翻滾,刺目的鮮血一路染紅了泥沼地。 只這一招,小桂已在他們二人身上留下了縱橫交錯的祭齪血槽,使他們變成二尊活生生的血人。 原本圍殺著年輕劍士的大環刀和大板斧,見狀大吼一聲,舍棄黑衣劍士,反身撲殺小桂。 大環刀狂怒吼道:“姓君的小鬼!有本事一併送我們兄弟上路吧!” 大環刀在嘩啦碰撞的環聲裏,帶著呼嘯的勁風,宛如極西之雷,驀然砸向小桂頸項! 小桂曬然邊道:“欲借我手走一邁阿鼻地獄,這有何難?你既然不怕去了回不來,我倒是樂意送你一程。” 話音未歇,攻勢已臨。 小桂身如風中擺荷,傲然輕晃,所有攻擊在他擺品之中,僅皆擦身而過。招招落空! 正當大環刀格式用老,新力來生之際,小桂手中土劃著然展揚,匹練般的冷芒宛如剛才天際那抹新月畫著激弧飛縱而出。 “大哥,快閃!” 大板斧驚急的吼聲方起,手中板斧挾以千斤矩力,脫手飛往小桂背心,迫使小桂回劍自救。 小桂一帶寶劍,劍光在空中幻起一道嚴密光圈.護住身形。沈重的大板斧砍中這道訪若有形的晶瑩光幕,發出當然一聲刺耳巨響,反彈倒飛,落向暗處。 險些個喪小桂劍下的大環刀驚出一身冷汗,藉著小桂回劍的瞬間,全力蹬地倒掠,狼狽撿回一命。 驚魂甫定的他瞪著眼前小鬼,雖然此時小桂兩手空空,笑容滿面,他卻覺得自己宛如正對著一隻欽牙露唇,准備擇人而噬的酷厲魔豹! “嚇著沒有?”這小鬼促押笑問。 驀地—— 他背後傳來一聲悍然虎吼! 一股凝聚成形夏氣潛勁,有如控鐘大錘般,據朝小桂背心突襲而至! “小心!” 年輕劍士的各告已稍娘晚了一點。 小桂的身子呼地隨著猛然沖至的勁氣蕩起,猶如風中棉絮一般,輕飄飄的飛出丈尋之外。 年輕劍土驚叱一聲,抖手灑落漫天劍光,將偷襲小桂那名牯牛也似的魁梧大漢一劍撞出七步之外,橫屍就戳。 大環刀霹雷暴吼,舉刀正待撲向那名武當俊彥…… 丈尋之外的小桂,竟又“呼“出一閃,瀟灑的對回大環刀面前。 大環刀驚咬一聲,使身飛閃,拉開距離,瞪著跟前二名對手,僵愣當場,不知該動手呢?還是不動的好? 若要動手,以一敵二,他可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小桂好整以暇,環臂於胸,嘻哈一笑:“老小子,你那拜弟的莽牛氣功是有幾分火候。不過,若是用來對付我,份量顯然差多了!現在,你是否已經決定,要選我們二個後生晚輩中的哪一個,伺候你上路?” 大環刀心中暗喜,口裏卻矯情的怒斥:“就憑你們二個小鬼,我九環震天柴大爺,還不把你們放在眼中!” “真的嗎?”小桂故作驚訝道:“你老人家好大的威風吶!如此說來,我們二人只好一起上,以討托你架大爺非凡的身價呢?” 這個九環震天聞言臉色不太美妙,不待小桂動手,他已揮刀橫砍向左旁的年輕劍土! 動手之際,他依然作狀狂吼:“廢話少說,納俞來!” 只這剎那,他已緊緊纏住使劍的玉面青年,如此一來,小桂若要出手,反倒會因為敵我近貼,而有些征手得腳。 “死不要臉的老滑頭!”小桂好氣又好笑的道:“明擺著沒本事應付少爺們聯手,值又打腫了臉充胖子!虧你有恁厚的老臉皮,使出這種死迫性打的不要臉章法苟延殘喘!” 罵歸罵,小挂知道眼前這個使劍的玉面青年,絕對有本事制用這位狡猾如狐的柴大爺,因此也懶得出手,他徑自如其他混戰之處,悠然踱去。 凡是這小鬼所到之處,星月宮與韓家察所聞一干峻羅,宛似紙拗草紮的玩偶一般,被震得滿挽亂飛,四下橫摔! 襯著鐵槳門和丐幫弟子所給予的振奮歡呼,這小鬼沿路行來,倒有幾分巡察出遊,泊海騰歡的味道。 此時—— 客途正與一名年約六旬,瘦胖適中,面貌清懼,留有胡須,同姿出塵,手持利劍的星月宮領頭人手,動手過招。 有頃。 小桂呵呵一笑:“師兄,這位老先生讓給我來伺候如何?” 客途正躍身猝彈,抖手之際,漫天排成六角星形的掌影,精致如寒冬飄落的晶花,卻帶著象徵死亡的寒氣息,悠然飛斬持到的白抱老人。 “別的地方正熱鬧……”客途倏去即回,宛似未曾移動過般,抱臂笑問:“你幹嘛跑來和我搶對手?” 他這用輕松拉然的和小桂回話,眼光卻留心著白袍老人的動作。未見這白袍老人如何作勢,他的巴掌刀的利劍,陡然飛縱如流,冷電吞吐,不費多大力氣,即已化解客途淩利的掌勢。 小桂目注運動如虹的白袍老人,沈靜一笑;“這位老先生使劍的造詣稱得上高明,我有點手癢,想和他切磋。剛才那邊也有個用劍的傢夥,還沒機會跟我過招,就已經躺下,連讓我試手的興起都沒有。” “好吧!”容途故作無條道:“讓你就是了,誰叫我是師兄,總不能回師弟搶吧!” 他們師兄弟倆盡在這邊商量讓出對手,卻將那名白袍老人氣得發須直顫。 原來,此人乃江湖上頗負盛名的劍膽冰心柳青峰,成名已有三十餘載,是江湖中真正的一流高手,更是有名的一代用劍宗師。 一年多前,在千幻秀士伍崇煌多次親顧,竭力邀請之下,方始接受星月宮供奉之職。 所謂供奉,當然地位卓絕,身份超然,除了接受官主的訪托教授宜內所屬劍術之外,柳青峰完全不受星月宮任何人管轄。 就連此次前來,柳青峰亦非受命而為,而是千幻秀主動之以情,誘之以名,費盡後舌才說動這位宗師級人手出馬助陣。 然而,如今眼前這兩個年朱及冠的小子,竟敢無視於他在江湖之中,崇高輝煌的身份地位,拿他當試手,切磋的對象? 這對一向自命清高柳青峰而言,何止是天大的污辱而已! 真是熟可忍,熟不可忍! 難怪這位老先生要氣得發槍上指,火燒三丈。 柳青峰的長劍業已回鞘,此刻,他已按捺住心頭怒火,四角噙著一抹森冷酷寒的笑意,雍容自若的瞪視著小桂他們。 只要是熟知柳青峰習性的人,見到如此神情,便知道這個有劍膽冰心之稱的使劍行家,已然觸動真火,撩起冰心之怒,殺意已生! 不過,不管這位老先生的殺意生否,對小桂卻未有絲毫影響。 小桂輕松踱前二步,溫和笑道:“老先生,你好俊的劍法!能否請教大名?” “劍膽冰心,柳青峰。” 柳青峰冷淡的語聲並不淩厲,但是,卻透著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窒迫感.仿佛,他生來就得高人一等,可以隨心所欲的驅使別人一樣。那味兒,倔傲極了!也狂橫極了! 只是,如此的狂橫與倔傲,依然未能吹進小桂平穩沈靜的心潮裏。 這小鬼依舊一派親和,絲毫不窈即將與人動手的氣息。柳青峰感受到小桂的平靜與鎮定,首次對眼前這個只有自己四分之一年紀的半大娃兒,有了不同的觀感。 他依然冷目打量著小桂,突兀道:“你是人稱笑月修羅的君小桂?你果真是君家之後?” “我是。”小桂沈靜一笑。 柳青峰嘴角的冷笑緩緩的收斂了,他變得冷漠自得:“很好,你夠資格和老夫切磋!” 小桂眨眨眼:“你不想殺我了?” 柳青峰神色激動,隨即淡然道:“你很敏銳,而且沈靜如淵。希望你的劍,和你的人一樣!” 小桂溫和一笑:“我盡量讓心與劍合就是。” 客途早已投向其他戰場,協助丐幫弟子肅清頑敵去了!他知道,以小桂目前所懼的功力,已經不太需要讓人操心。 小桂和柳青峰二人腳下輕挪尺寸,隨即站定,二人像兩座插天聳立的巍峨巨峰,分毫不動,冷靜的對峙著,完全無視手周遭血刃映空,殺聲震天。 驀地—— 一條待刃的手臂,“呼!”地墜落在對峙二人之間! 仿佛接到一縷什麽訊息般,一溜寒光有如極西蛇電,猝閃暴飛。 柳青峰出手了! 小桂毫不移動,旋腕之際,劍光如龍,沖霄款掠,在一片晶瑩眩目的精芒中,準確無比的一十二次磕開柳青峰飛刺的長劍。 略一偏身,柳青峰僅止傾動如此做不足道的角度,手中利刃宛似天爆倒瀉,黃河決堤股浩滔滔揮灑而出,剎時,漫天很充劍光遮蔽了人眼,呼湧回蕩,匯然沖擊向小桂! 小桂身形微閃,腳下行雲流水般的旋走飄移,幹將寶劍在他揮掃之際,劍芒大盛,有如久蟄複蘇的電光雷龍,張牙探爪的縱橫飛掠。 柳青峰族身閃躲,瞥目之下,不禁聳然動容的喧呼:“幹將如龍,追電雙負,莫邪不出,不斂其鋒!” 他猛地旋身再退,拉大距離,長吸口氣,手中寶劍狂然橫掃! 一道匹練也似的濛濛劍氣,紀做彎幕般的半孤,看似緩慢,決如迅雷的罩向小桂。 小桂朗嘯一聲,於將寶劍左右一擺,忽地—— 一片寒光舖地掠卷! 無數晶瑩明確的陪然圓月,突死的自這片寒光之中躍升而起,沖向罩落中的彎幕弧光!” 於是—— 明月沖破了彎幕! 弧光有如砸碎的水晶琉璃,迸然四濺! 光影渙散之際,一陣刺入耳膜的金錢交擊震響,有如正月花炮一般,密密傳出! 二條人影隨著進濺的劍光晶芒,朝相反方向飛閃搶出。 柳青峰旋身站地,此刻,他已是發髻淩亂,臉色蒼白,促喘不已。 另一邊。小桂有如陀螺打轉,旋繞負圈,直退數丈,方始拿樁站定。他也只是披頭散發,大氣直喘! 他們二人經此驚天一擊,此刻,正相隔十丈有餘,遙遙對立。 柳青峰提著氣,嘶啞間道:“你手中幹將寶劍,從何處得來?” “你說呢?”小桂音裏笑道:“此劍本是我爹聞身之物,亦是他的招牌。如今,劍在我的手中,你說,我會從何處得來?” 柳青峰還劍歸鞘,認真問道:“莫非,笑月劍神仍在人世?” 小桂一擺幹將寶劍,高深莫測道:“劍在人在,人亡劍毀,人家不都是這麽說的嗎?” “好極。”柳青峰似是感慨道:“老夫曾有誓言,手中朱勾寶劍絕不與幹將爭鋒!如今,幹將既已複出,許是到了老夫退隱之日。” 他微然一頓,奇異道:“關月劍神有子如你,當可安心歸隱了!尚清代老夫問候令尊。” 話落,柳青峰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至於星月宮其餘所屬的生死存亡,顯然,與他毫無關系。 此番星月宮與韓家寨聯手進襲鐵槳門之役,共譴好手十五人出擊。 以十五名高手對付錢槳門的有數人,這原本是穩紮勝算的一仗;但是,如今卻因為半途殺出小桂這四個功力突飛猛進的風神少爺們,星月宜和韓家寨方面,以由吃定穩勝的局面,落入下風。 更甭提,就在小桂與柳青峰過招切磋之際,史蛟已然率領著百途名生力軍馳援而至。 這百余名分波堂所屬的鐵槳門弟兄一來,就如同百多條出押猛虎,兇悍狠辣的躍撲混戰,幫著自家兄弟們打擊敵人。 本已久戰力竭的星月宮和韓家寨所屬,豈有餘力應付?焉能不清澈敗逃? 待到柳青峰既然而去,小桂忍不住捧起依然冷芒晶燦,映的人毫發畢現的手將寶劍,親吻贊賞道:“你果真是上等好劍!” 望著劍刃上流燦的光華,這小鬼仿佛真的感受到了幹將主創靈性的呼喚,正應合著自己的心跳。 他果真體驗到了心劍一體的奇妙感受! 珍惜的收要寶劍,小桂這才環目四望。 金光閃躍中,他正好瞥見小千劈翻對手。 這個小老千自從功力精進之後,一手金光劍法也不需搖鈴相助,應付強敵便已綽綽有餘。至於飛劍的本事,那更是出神火化,鬼神莫測! 這邊,小千剛才斃敵得手。 另一邊—— 月癸緊跟著棒斃賀家兄弟,更逼得那名星月宮的電使左支右拙,橫屍就戳已是為時不久的事。 目光再看,先前經自己解危的那名武當俊彥,已經解決了狡猾的九環震天。此時,正沖著自己頷首微笑,迎步而來。 這人長揖為禮,溫文道:“在下七曜騰龍白承志,鐵槳門少主。在此謝過君兄弟先前解危救命!君兄弟不愧為劍神之後,年紀雖輕,對於用劍之道卻是成先老練,功力卓絕。唉!與兄弟作相比,可真是愧煞在下!” 小桂呵呵直笑:“你不用太傷心。其實,依我看,你的七曜劍法已經登堂入室了,唯一差的只是功力,至於這功力的進展,除非有點機緣、奇遇,否則只能過一天,增一分,最是無奈又磨人。” 白承志微訝道:“君兄弟也識得本派秘傳之七曜劍法?” “不但識得……”小桂咯咯失笑道:“我還練過呢!只是,礙于你們武當的門規,我答應過清雲、清松兩位爺爺,把它忘了,絕對不用!” 白承志震撼道:“你是說……武當雙清兩位玄祖師伯們,尚在人世?而你隨他們練過劍?” 小桂拍著他肩頭,笑道:“老兄,別吃驚,事實就是這樣。改天你有時間,倒是可以去找他們。你是武當的嫡傳弟子,理所當然該向他們挖點寶出來。他們倆的本事可多著呢!如果就這麽帶進棺材裏,我都覺得可惜。” 如果能夠受得寶祖輩的師伯們親自指點,那將是多麽殊勝的因緣?白承志已被這項期待震得一征一任,半天說不出話來。 小桂在他面前揮了揮手,問道:“老兄,你沒事吧?別猛古丁的失了魂?” 白承志猛地回過神來,驚喜揖道:“有關拜見玄祖師伯們之事,可得請君兄弟多成全了!” “這有什麽問題?”小桂眨眼呵笑道:“他們多數時候待在黃山天都峰上,你盡管去找就是。不過,能不能見到你,可得看你和他們有沒有緣了!” 白承志不住點頭道:“我記住就是。待此番事了之後,我再前去探訪。” 只這幾句話的時間,又有數聲慘號傳來。 客途、小千和月癸他們三人不分先後,擊斃僅餘的對手。 如今,星月宮和韓家寨所屬的高手,幾乎是全軍盡段。 白承志身為一門少主,此時自然不便繼續待在這邊閒話風涼,他匆匆告了聲得罪,趕往收殮善後。 小桂看著他招呼過史蛟和另一名蓄短須、雙目如電的精壯中年漢子,率領著一干手下肅清殘敵,救治傷患,收集屍體,整理殘局。 現在,這片血流成河,殘腳零亂的偌大蘆花落裏,只剩下唯一處較鬥的場面。 大約兩百餘名的鐵槳門所屬,環立成一個大圓圈,圍住這處最後的戰場。 火把已被靜靜的燃起,光影晃閃跳躍裏,周遭環立人們也都毫無聲息,每一雙眼睛俱是聚精凝神的注視著場中穿掠挪騰的身影。場中—— 一名年約五旬,濃眉、環目、膽鼻、海口,並蓄有三紹黑須,神色極其威嚴的黑衣老者,手持一支兩頭扁平,黑黝沈手的鐵槳,正與一個揭衣裝束,體魄雄偉,下額生著一把棕揭泛金的虯髯,手持三叉前,年齡亦在五句上下的大鬍子單打獨鬥,此刻,二人已戰至最後決定性的關頭。 小桂他們齊聚之後,緩緩行向重圍,在圈外站定。 不需分人點明,光從這二個人的裝束和外表看來,小桂也能輕易判斷出眼前正做著殊死鬥的這一對,他們的身份來歷。 他們正是鐵槳門門主鐵槳擎天白若英,以及他的死對頭,韓家寨的大當家——大金胡韓霸天。 這時—— 較鬥中的二人,出招換式已由快攻急打,轉為沈穩緩慢。 他們兩張老臉上,同樣透還疲備與蒼白,每一出手,看得出雙方的兵刃上都含有萬鈞之力。 這二人功力強弱,約在伯仲之間,拼鬥之久,只怕已接近千招! |
第二十八章 刁蠻小幫主
白承志身為人子,自是異常懸念此戰凶危。 他正靜靜的卓立於二人急鬥之處左近六尺,一柄精光燦燦,寬有二指,劍身上隱隱浮現著龍紋的奇異寶劍,倒貼在他肘背上,雙目毫不稍瞬,謹慎又專注的凝視著鬥場。 小桂看他肘背上出鞘的寶劍,終於恍然:“原來他的外號,是從所用的寶劍和所習的劍法鬥在一起而得的呀!” “廢話!”月癸嗤笑道:“江湖中人的外號,多得是因此而來,這有啥稀奇?” 小桂笑道:“他的外號是不稀奇,不過他手中那把騰龍寶劍可稀奇了!聽說,那是清松爺爺以前用的劍,和青龍寶劍是同一塊地底玄錢所鑄的兄弟劍,世稱雙龍神劍,清松爺爺說,雙龍如果交會,能夠引起雷電大作,挺好玩的!他和清雲爺爺就試過,我也有興趣想試,可惜這兩把劍,他們都交給了傳人,沒留在身邊,所以我沒機會見識。” 客途呵呵失笑道:“現在可好,你這小鬼既然知道騰龍的下落,勢必會想辦法將青龍弄到手,也好一嘗宿願,對不對?” 小桂眨眼賊笑道:“答對了!” 月癸興致勃勃道:“我知道青龍寶劍在哪!自從清雲道長將這柄寶劍,連同掌門之職傳給他的首徒之後,青龍寶劍就一直隨著開當地常門令符代代相傳,成為武當派門人的專用佩劍。現在,正由現任武當掌門玉虛道長所持有!” 她的言外之意,乃是要小桂知道寶劍下落之後,想辦法弄來試試,看雙龍交會是不真能呼雷引電,關於對這檔子事的興致,她可不比小桂稍低,因為——好玩嘛! 小桂好奇道:“這把騰龍寶劍,又是如何傳到這位帥哥的手中?” 小千嘿嘿笑道:“這是有故事的!而且,還與咱們的冷冰冰月癸小姐有關。” “真的?”小桂興趣漾然道:“我最愛聽故事了,說!” 小千乾咳一聲,嘻笑道:“這可得從騰龍寶劍的傳承說起。……就像青龍寶劍一樣,騰龍寶劍自從當年,由清松道長傳給他所收唯一的欲家弟子白鶴曲雲生之後,便也在武當俗家弟子中代代相傳。不過,和青龍傳承方式不同的是,昔日,白鶴為了不使騰龍寶劍成為俗家弟子的私人傳家之物,曾何下規矩,就是當此劍傳承財,所有下輩俗家子弟必須在師們尊長和掌門人面前,公開較技,最後之優勝者才有資格得此寶劍。” 客途笑道:“武當報家大業大,但必傳家弟子也不少。歷來,這項寶劍的傳承競爭,一定相當厲害。” “那當說!”月癸扮個鬼臉道:“武當派還特地將此項競爭,定名為騰龍大會,這個大會可是他們武當派很盛大隆重的一項比賽。” 小千介面道:“這個大會也是武當欲家弟子,同輩之間一項非正式的排名賽,相當受到武當欲家弟子的重視。能夠在騰龍大會上進入決賽的武當弟子,等於就是同輩中的精英分子,自認會名動江湖。所以,每次騰龍大會之後,總有些人一戰成名。 “這麽說……”小桂眨著眼道:“這位白帥哥可是精英之中的佼佼者嘍!難怪他的劍術還不太差。” 小千賊樣笑道:“這位白少門主能夠在兩年前的騰龍大會上奪魁,說起來,咱們的冰冰兒功不可沒!” 月癸歎道:“奧牛鼻子,你別老是給我亂改名字!還有,人家奪魁關我屁事?你幹嘛笑得滿臉狼樣?” “到底怎麽回事?”小桂和客途好奇的同聲問。 小千嘻嘻笑道:“咱們這顆火爆辣子,不是曾經救過人家白少門主嘛!那時,白承志因為被一個比自己年少許多的小孩所解救,所以自尊心上,受了點不大不小的刺激。他因此再回武當山間關苦練絕學,結果天不負苦心人,他年未及冠便已練成七曜劍法。二年前,武當召開騰龍大會,他因而技壓群雄,捧走騰龍寶劍,更蒙掌門人玉虛道長親賜七曜騰龍的外號,從此名動江湖,成為武當裕家弟子中,最年輕的名人。你們說,這是不是月癸的功勞?” 小桂咯咯笑道:“這和我學醫的情況很像嘛!由此可見,好面子可是男人的本色。” 說著,他們四人就在這重圍圈外,咭咭咯咯笑開來! 笑聲在沈窒且但寂的此刻聽來,顯得格外的突兀而又刺耳。 月癸吐著舌,噓聲道:“嚴肅一點!人家在裏面拼老命,咱們卻在這外邊聽故事、說笑話,這樣好像太過份了些!” 這時—— 鐵槳門的弟子發現此成最大功勞的風神四少,竟被擠在圈外——其實,是小桂等人故意置身事外,連忙讓出通路。 小桂等人聳肩一笑,步入鬥場。 驀地—— 震擊之聲有如焦雷密聚,響亮額回的音韻,刺耳至極的波蕩在空氣中。 兩條人影同時仰翻。 鐵槳擎天白若英發署蓬亂,在足踵急旋之下,手中沈重鐵槳似要撥開怒海巨浪般,猛力劃揮,悍不畏死的再度進撲。 大金胡韓霸天正斜退而出,手中三叉敢倏回揮揚,扶以萬鈞之力,揮間出團團如銅使大小的光孤,淩厲無匹的回刺白若英。 白若英挂笑一聲,鐵槳驀然掄翻,帶著沈猛呼嘯的勁道,脫手飛回韓還天。同時,他雙掌交錯倏揚,掌力如排空巨浪,呼轟光源,據朝韓霸天沖落過去! 於是—— 勁銳嘯聲中,有著令人目眩的光彩閃旋,血滴迸揚之際,傳出低微悶哼! 兩條人影,再度分開,飄退九尺之後,踉蹌落地。 “爹!” 白承志驚叫一聲,急掠而上,扶住身形搖晃的白若英。 白若英牙齒深咬人下後,頷下髯須瑟直額,他身上千瘡百孔,布滿紮傷,血似泉湧,汩汩直淌。 白承志一狀,便染了滿手猩赤滑膩的熱血! 大金胡韓霸天腳步泊地,人似泄了氣的皮球,剎時軟態坐倒,這位韓家寨的大當家麵包死灰,雙目因淡無光,一身捐衣做被千萬隻魔手撕裂扯碎秀,條條片片的垂著下來,露出他混身縱橫交錯的可怖傷口。 他略帶茫我的瞪著手中早已扭曲變形的三叉朝,沈重的鐵槳橫躺在他身形七步之處。 血,大重的自他口鼻,自他身上傷口急急流淌。 他給艱難的擡眼,卻是望向剛剛進場的小桂他們。 空氣中充滿著肅煞,散佈著死亡的翳悶。 嘴唇吃力的嗡合了一陣,終於沒有吐出半個字,韓霸天似是歎息般的吐了口氣,在一陣抽搐之後,頭顱無力的重到一旁,結束了他的一生。 小桂搖頭歎息:“他一定非常不甘心!如果沒有咱們的介入,這一戰,輸的人不見是他。” 那邊,白承志扶他的父親慢慢坐下。 客途趕一步上前,在白若英身旁陽下,立即為他止血上藥。 白若英強忍著續腸徹骨的痛苦,吸口氣,擠出一抹笑容道:“你可是不動明王水客途?” 客途溫和一笑,點了點頭,沒說話。 小桂等人也在這位鐵架門門主面前蹲下身,小桂沒吭聲,徑自為他把起脈來。 月癸滿臉關懷之色,輕輕問道:“老門主,你還好吧?” 白若英痛苦的皺皺濃眉,吃力造:“還好。這個大金湖在重圍壓迫之下,心中已經有些慌亂,以致出手時准頭差了點。否則,當老夫的揚波掌震斷他的心脈的同時,他的回紋斷魂也該紮入老夫心髒才是……” 歇口氣,微微促喘著。 小桂放下他的手腕,笑道:“白門主,你太客氣了!按照我的珍斷看來,是你的掌力先行擊中對方;所以那位大鬍子的叉前雖然刺中你,但是無力再對你做進一步的傷害。你身上的傷看似嚴重,但主要失血過多,加上內府受了點震蕩,並無大礙,只要滋補一番,再休養三、二個月,就可以痊愈如常。” 白承志聞言,總算放心不少。他眨眨眼,將急出來的淚退了回來,輕噓口氣。 白若英孱弱的笑笑:“今晚,可真是多虧了你們四人。如果不是你們來得及時,全軍覆沒的,只怕是鐵槳門而非對方。本門主對四位由衷的感謝!” 小千呵呵輕笑:“白門主,你甭和咱們客氣了!你該謝的不是我們.而是老天。如果不是機緣湊巧,就算我們想動拳,也難得機會。 “是呀!”客途結束他的醫療工作,溫和笑道:“這一戰,不管是早一點,或者晚一點,只怕我們都難遇上。” 月癸謔道:“就是說嘛!更何況,咱們丐幫和鐵槳門,可是立過盟約的戰友,我既然湊巧遇上了咱然沒有不幫忙的道理。至於小鬼他們,是被我拖下水來的,所以謝他們算是多餘!” 小桂道:“白門主,戰事已息,現在你要操心的,不是對不謝的問題,而是該好好養傷。” 白若英瞥眼四周,感咽道:“這場血戰,總算是打完了!但是,卻是犧牲了多少好孩兒們的性命;不管敵我雙方的任何一個人,都是父母生養的好孩子。兵戰,果真是凶希吶!” 小桂平靜道:“慘烈的勝,總比慘烈的敗要運得多了!” 鐵獎門的兒郎送來了軟兜,白承志將父親扶躺其上,邊安慰道:“爹,誠如君兄弟所言,你現在好好休養,才是最重要。本門雖然損傷頗重,但總算是大獲全勝了!其餘的善後,我會和仇堂主、史堂主二人共同處理,你毋須操心。” 想起先前的凶險,白承志由衷道:“全多虧了君兄弟,要不……” 小桂背著老門主,朝白承志使了個眼色,使他猛的驚醒,如今確實不是談這話的好時機。否則,他老爹聽了,豈能安心靜養? 笑一笑,白承志意門下弟子擡走父親。 眾人剛站直身子,青竹功花蕭坤化和一蹦一跳的戲波猴狄笙,業已偕同史蛟及另一位仇堂主走上前來,准備向月癸及白承志報告雙方的傷亡情形。 血戰後的第三天。 血水湖,東碇。 丐幫白水分舵專用的碼頭上。 白若英率領著錢獎門三堂首要,在此為風神四少送行。 小桂他們,當然是要繼續尋藥的旅程。 雖然只是經過三天,然而,風神四少複出,並協助鐵槳門殲滅韓家寨,重挫星月宮的事跡,已如野火燎原般,在江湖上迅速傳揚開來。 功力精進的四人,在鐵裝門當日參戰兒郎的多嘴渲染下;全被神化了不少,搞得他們哭笑不得。 但是,風神四少的名頭,絕對因此而大大的震撼了本已多事的黑白兩道。 如今.新聯盟現他們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將他們四人淩遲碎剮,免得他們妨礙聯盟所屬統一江湖的神聖大業。 新聯盟的對頭——現已被冠上反聯盟封號的其餘各大門派,卻期待能見識、見識這四個詭異失蹤,卻又離奇複出,已然披上一層神秘面紗的風神少年。 武當派公開表示,歡迎風神四少有暇上山做客。 然,武當之所以如此表態的重要原因,乃是玉虛道長接到白承志傳報,得悉武當雙清尚且健在,而小桂和他們關系匪淺。 丐幫自是理所當然,全力支援風神四少,對抗九宮山上的新聯盟。理由不用說,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為者何! 一向立場中立,不曾介入聯盟之爭的茅山派,竟也開始受到某些騷擾。誰叫飛劍小天師也是風神四少之一呢? 不過,那些不開眼,膽敢找上茅山派麻煩的新聯盟成員,結果都死得很難看。 就在小千正慚愧自己為師門帶來麻煩之際,其師玄啟道長差來一紙鶴,開口傳訊:“奉掌門人今偷,凡吾茅山弟子,自即刻起隨身佩帶孔雀翎。” 當時,小桂他們人在丐幫白水分舵中,正和舵主蕭坤化、副舵主秋整等人,談論當今武林局勢。一隻紙鶴自窗外飛入,已叫在場所有丐幫弟子大感驚異,等到這只紙鶴開了口說完話,丐幫弟子頓時傻眼,群情曄然,直叫不可思議。 小千打開紙鶴,只見上書放手通殺四個字,旁邊是個鬼畫符般鈴記。 小千看得大樂,哈哈暢笑中,雙手一搓,紙鶴著火燃燒,燒完之後,竟無灰燼餘留。 月癸直問為何如此,小千對著兩眼發直的丐幫弟子解釋,因為他叫紙鶴回去複話,所以沒有東西留下。 月癸直叫不解,其他人卻是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麽。這些人全都看呆了! 他們總算見識到何謂茅山秘法,那簡直比魔術還要神奇。 三天。 不過只有三天。 但是、整個江湖武林,卻已經因為風神四少而喧沸不已。 面對不斷傳報至白水分舶的諸般規況,唯一令小桂在乎的是,他們的生死冤家——巴彤神教,竟然奇怪的沈寂無訊。 任是神通廣大的丐幫如何打探,就是探不到有關這個神秘殺手組織的蛛絲馬跡。 小桂直覺到,這可不是好路數。 敵人在暗,自己在明。小桂說,這遊戲不好玩! 只是情況如此,不管好不好玩,這小鬼世只得將就著遊戲一番。 關于即將展開的這一段尋藥之旅,就是小桂久思之後的精心策劃。 他不但要去尋藥,他還打算藉此行之便,誘出悶不吭聲,無消無息的巴彤神教。 是以,他們就如此盛大的准備啟程,七曜騰龍白承志樂於為這場風光助興,因此帶著大隊人馬前來送行。 小桂計劃由水路出發,負責操舟送他們出航的,行然竟是翻江龍史蛟! 能夠讓錢槳門外堂堂主親自駕舟送行,這個面子可真不小。 今天這場場面浩大的歡送會,在月癸安排下,已由丐幫那些多嘴的大小乞丐們,不著痕跡的將消息宣揚出去! 碼頭上—— 白承志正與小桂他們殷殷作別。 送行是有意誇耀的,但是白承志的心意卻是真誠無比。 他對史蛟吩咐道:“史堂主,此行你循水道進洞庭湖,再溯沈江人貴州,路途遙遠,間或凶險,尤其需鎮防敵人偷襲!在水上,你是行家,可得多為小桂他們留心注意。” 史蛟躬身應哈。 小桂朝一名蓄著短髭,目光如電的精壯漢子拱手謝道:“仇堂主,再一次感謝你提供有關蘭蕊金盤的消息給我,使我有跡可循。你不知道,此事對我而言是何等的重要!” 這名短髭壯漢,正是鐵槳門下雷鳴堂堂主,閃手仇大器。 他朝小桂微微躬身道:“君少俠,且莫客氣。仇某只是偶然聽聞朋友提及,曾有苗人上司經此金蠱接待貴州通判;得以提供消息給你參考,純屬偶合。怎能比得上四位,救本門於覆巢之危,來得恩重!” 他們再又客套一陣,才在白承志的揮別中,全體丐幫弟子的恭送之下,扳舵揚帆,放舟而去。 小桂他們所乘,是人艘雙桅快船,船上除了史蛟負責把舵,尚備有兩名得力副手幫忙升帆,或更替掌舵。 這二人俱是過去大筏幫的老班底,一個叫馬超,生得粗壯結實,膚色古銅,一看即知是個長年在太陽下勞動的年輕人。 另一人,生得矮小瘦幹,已有二十三、四歲的年紀,看來卻像個十來歲的小孩。他叫楊拾郎,是個被擡養的孤兒,貌似瘦弱,其實卻力大無窮。 他們二人昔日在赤湖上,早已見識過小桂等人的威風,顯得高興已極。 雙桅船離開碼頭,駛入廣闊的湖面,和風徐來,鼓漲起船帆,小船飛行甚快。 史蛟交待清楚應行的水道,諸事停當之後,使由馬超和楊拾郎負責船行事宜,自個兒鑽進了船艙內。 艙中,小桂等人正好奇的四下則覽,或者半貼在圓型的能窗上,觀望窗外飛退的景色,新鮮不已。 史蛟笑問:“少幫主,待會兒經過洪湖時,你可要回丐幫總舵打個招呼?” “不用啦!”月癸擺擺手道:“這幾天我已經和我爹聯絡過了,也報告了前一陣子失蹤的事由和始末,爹和師公對我可放心得很。現在,他們正忙著和各路盟友開會,商討如何應付新聯盟的挑釁,那種場面,都是些有共有股的門派負責人參與,氣氛嚴肅的緊,我一個小孩夾在其中,既無發言權,又不能決定什麽,肯定憋得慌,還不如不參加。” 客途笑道:“你不回丐幫總航是一回事,不過,既然咱們路過洪湖,等於已經到了你家大內口,你這位轟動武林,炸動萬教的厲害少幫主,總不能躲在船裏,不現身讓你家的大小乞丐們朝拜一番吧!” “那當然。”月癸扮個鬼臉道:“待會兒,等咱們的份進入洪湖水域,我自然得上甲板露個臉兒。一來方便咱們的座船通行,再者,我也可以順便介紹咱們洪湖的風光、讓你們欣賞欣賞。 小桂吃吃直笑:“好吧!待會兒咱們就陪你上去接受虛榮的拜望吧!” “什麽叫虛榮?”月癸嚷聲陣道:“真難聽!” 小千呵呵失笑道:“你以為狗嘴裏,吐得出象牙來嗎!” 小桂哇哇叫道:“噴!那個臭小牛鼻子,你幾時開始,為了討好女人,竟能犧牲自己兄弟的成名?” “什麽跟什麽?”小千尷尬不已:“你這小鬼少在那裏信口開河!誰在討好女人?” “姓君的!”月癸瞪起杏眼,氣呼呼道:“你在放什麽狗臭屁?” “女人?” 一旁,史蛟不由聽得滿頭露水,只好以納悶的眼光,來回打量月癸和小桂他們。 就在這個霧沙沙的翻江龍,正要開口詢問之際,楊擡郎已從甲板上呼呼有聲的鑽入船底。 “大哥!”楊拾郎嗓門宏亮道:“附近水域出現丐幫的巡戈船隊,對方揮旗要求咱們停船表明身份。馬超已經升起咱們的堂旗,是否也請冷少幫主出去打個招呼,以免誤會!” “奇怪!”史蛟不解道:“咱們尚未進入洪湖水域,怎麽會遇上丐幫的船隊?莫非……” 月癸介面道:“大概是丐幫有重要人物,隨後要經過此地,巡戈船隊才會如此謹慎。” “上去看看吧!”客途笑道:“否則,搞個不好,慧來一場沖倒龍王廟的大水,可就糗大了!” 眾人攀著艙梯魚貫出艙,月癸一邊咕咬著:“丐幫不會沒有問清情況就亂來,他們哪敢那麽霸道?” 經此打岔,史蛟一時忘了剛才他想問的事情。 眾人上得甲板,只見自家座船上,已高高升起一面白底上有一對黑色交叉鐵槳,槳下藍色波浪起伏圖形的四方大旗。此旗,正代表本船乃為鐵槳門下分波裏船隊所屬的船隻, 隔著約數十丈之遙的水面上,六艘舶板小筏,正已左三右三的分列路線,緩緩靠近小桂他們所乖這艘雙桅快船。 來船的右側舢板上,有一名乞丐手持紅旗,正飛快翻舞著,似在傳送某種訊號。 史蛟笑道:“對方在詢問可是本幫少幫主駕臨?拾郎,你上前答話。” 拾郎即應啃一聲,亦手舞紅色旗號,隔水與對方通訊開來。 小桂望著舢板,忍不住失笑;“丐幫就是丐幫,所謂船隊,居然是小舢板組成的,比起鐵槳門的威風,可就差多了!” 月癸聳肩直笑:“沒辦法,幹乞丐的哪能花得起錢買大船?只有拿這些小舢板湊合湊合了!” 史蛟正色道:“君兄弟,你可別小瞧了丐幫這些舢板。這些負責巡龍之職的的權,可都配有藥裝置,一旦開戰,可於十丈之遙開炮攻擊敵人,端的是厲害無比。加以,這些舢板筏輕槳快,行動靈活,易於調找回轉,正是水戰上的利落小尖兵,威力合悍得緊吶!” 客途呵笑道:“不消說,這舢板上的設計,大概又是你這顆小辣子的傑作吧?” 月癸嘻嘻笑道:“我只提供了一點點的意見,大部分的設計,都是由我爹親自負責監造。” 小桂斜眼呢笑:“噫!你也有壓得客氣的時候?” 月癸雙手一攤,謔道:“當兒子的總不能和老子爭功吧?” 眾人忍不住嘿然哄笑。 那邊,舢板已近在數丈之前。 每條舢板上,俱有六人,四人操槳,一人掌舵,一人邊立船首,負責持成聯絡。 月癸倚著船舷,朝乞丐或者禁身回禮,或者獎獎致敬,雙方在一片和氣之中錯船而過。 六艘舢板在越過小桂等人的座船後,四艘繼續前行,左右兩艘為首的舢板,輕巧的調回頭,隨行快船左右。 月癸朝右側舢板上,一個扛負紅色包袱,臉如古月,又由又雅,且做儒生打扮的五旬乞下揮手問候。 “邢舵主,辛苦了!”月努揚聲笑問:“是我爹,還是我師公出巡?竟要你親自護送。” 這名隸屬丐幫總能直轄的巡戈舵主邢飛英,朝月癸略略恭身,清雅笑答:“是幫主大罵,正要往鐵槳門控望受傷的白老門主。” 月癸聞言,半嗔半笑道:“爹也真是的!前幾天我待在白水,他不去看白老門主,如今我人才剛走,他立刻過去。難不成,他是故意躲著不跟我照面呀?” 邢飛英莞爾道:“幫主無時不懸念著少幫主,豈會故意避不見面?只是,這陣子江湖事多,幫務確實繁忙,幫生好不容易拍出空檔。得以前往探望白老門主。” 他們二人對談之間,一艘單桅小船已自另一頭水面,分波而來。 眺目望去,一名年屆五旬,鳳目膽鼻,方嘴垂耳,國字臉,面貌威嚴,身材修偉,氣宇軒昂的中年乞丐,手持一支等綠如翠的綠玉打狗幫,搞背百袖包袱,卓然獨立於船首。 月癸乍見來人身影,已然躍躍歡呼:“老爹,是我呀!” 來人正是江湖第一大幫的幫主——烈火神君冷易虹! 冷易虹望見正對著自己猛搖雙手的月癸,威嚴的面容立即露出一抹宛如春陽般和煦的微笑。 兩船貼近靠攏,史蛟和丐幫弟子忙將二船系穩,以方便彼此交談。 冷易虹毫不掩藏臉上笑意,佯嗔道:“你這個頑皮的小丐兒,有得玩就好了,還記得有個老爹?” 月癸眨眼撒嬌道:“如果不記得,就不給你送信啦!誰叫你自己忙,等人家得走了,你才想到要去鐵槳門。你這不是故意避不見面?” 冷易虹哼笑道:“你爹若真要避不見面,就不用算准時間,來這水道上堵人!” 他身後,壺中仙賈太平和陸上一龍洗振鋼甫自船艙中行出。 賈太平笑得鬍子直額,道:“好個風神四少,一複出江湖,就搞到雞飛狗跳,真是有你們的!” 小桂他們與二人本是舊識,見上面自有一番熱絡的招呼。 冷易虹有感而發,道:“能夠通上隱居已久的魔運算元,是你們運氣好,來日如果有緣,我也想去看看這位老朋友。” 小桂觀望這位天下第一幫的龍頭老大的神色,感慨之餘,頗有短話准備長說的打算,急著上路的他,目前可沒啥耐性陸這些老大人們閒話家常。 這小鬼精明黠笑道:“大幫主,聽說你幫務繁重,時間寶貴,所以,我們也不好意思太過耽擱。不如就此拜辭,山高水長,容留後會!” 月癸正納悶,這小鬼怎地突然咬文嚼字起來。 冷易虹豁然楊笑道:“好個精明賊滑的君小鬼!也罷!既然你正急著趕路,無心多做停留,本幫主亦不多加延宕。待你們自苗疆返回後,記得有空到連心島上來坐坐,咱們彼此也好多加親近!” “沒問題。”小桂咯咯直笑:“你是天下第一幫的幫主,有機會,我著不吃你的、住你的,大肆享受一番身為幫主貴友的虛榮,未免太對不起自己了。” 大夥兒一陣哄然,訂下後會之約後,解開相系的纜索,二船隨波蕩開。 冷易虹貴為一幫之主,于禮先行。 於是,在丐幫巡戈船隊前尋開路之下,這位丐幫龍頭的座船,再度緩緩起錨。 小桂等人倚首船舷,熱切的揮手作別,毫無什麽高情感傷,反倒有幾分放出籠的鳥的興奮和愉快。 史蛟依照江湖禮數,率領著馬超和楊拾郎在自己的船上揖拜為禮,恭道相送。 直到那艘單桅小船漸行漸遠,史蛟方始吩咐拔錨開航繼續上路。 行有一段距離,如河的水道漸形寬闊。 月癸可笑介紹道:“三位風神的少爺,睜大你們的眼睛,你們即將進入我家地盤。” 這時,原本聳然對待的峰巒絕嶺,豁地開朗。 小船在史蛟等人靈巧的操持之下,穩穩駛入洪湖水域。 如今時序,雖然已過煙雨飄渺的梅雨季節,但是水清如鏡,鐘靈琉秀的浩瀚湖面,煙波蕩漾,別有一番動人的景致。 小桂等人,放眼眺望風帆點點,永波不興的恰靜水域。但見,山中環湖,湖中有山,山色湖光。相互輝映,眾人不由得贊不絕口,直道好湖!好湖! 月癸一時興起,問道:“小老千,你說這湖好,但它好在哪里?你何不順便替我們這個湖看看風水。” 小千挑眉笑道:“本天師可不是普通的地理師傅,想後找著風水,可有何代價?” 月癸鬼靈精怪道:“要代價?這有何困難。就由本少幫主作主決定,准你在這赤潮挑選一處地理佳穴,送給你將來使用好了!” 其他人聞言失笑。 “在這裏挑地理?”小千皺著鼻子道:“省省吧!此地固然山青水碧,峰蠻處處,但是就算有雲霧蒼茫,環岩拱衛的結穴之地,最多也只是延自態耳山、伏牛不實。如此結穴,最多亦不過浮龍而已,或者能出一代霸王,但也不過僅此一代。逾此二代,即如殘花敗柳,無足依傍,氣運難得久長。” 小千說得頭頭是道,眾人聽得津津有味。 月癸忙又問道:“照你如此說法,咱們丐幫立寨此地,豈非大大的不妙。” “這倒也未必。”小千笑道:“依我所見,此處湖中之島,乃是延續桐柏一脈而來。遇水遊行,最後在此一沖而起,結聚湖中,止而悠遊,不做他行。至於桐柏山脈,則因榜中幹主脈中,伏牛一脈衍生,故而其氣亦強。這分支行至此處,雖然已是浮龍之尾,未免有些軟弱無力,結穴所以貴則無望,但亦必定是了財兩旺的上佳格局。” 月癸遙指島上建築,點明道:“這島正是連心島,你們所見,島上連綿和比的房舍,就是咱們丐幫總舵的堂回所在。” 小千凝目眺望,連連頷首道:“一般而言,所謂龍脈結穴適於安葬祖山,用做陰宅,但陰陽二宅本有相關。丐幫堂四位置,雖未落正結穴,但因為倚山而立,巧迎此脈流泄之點滴龍氣,故而自建基之後,必也幫運昌旺,一片祥和。” 月癸拍手直贊:“有你的,聽你這麽一說,倒也和丐幫近十年來的大勢,不謀而合。你這個茅山小道果然是有兩把刷子!” 一旁,楊拾郎已可笑著打趣道:“宋哥兒,聽你如此說來,這連心島上大概有個什麽風水奇穴吧?那是不是說,如果有人能將它找了出來,用來安葬先人遺骨,就注定從此發達了?” 小千微笑道:“簡單說是這樣。但是,天地造化,唯有德有福之八方可居之。所以,在堪輿之學中,常提到一句俗話,所謂:一命、二運、三風水、四陰德、五讀書。福緣本天定,半點不由人。任你神通廣大,亦是難逆天命,故而凡事但憑機緣,無法強求而得。” 史蛟亦是頗感興趣的問道:“宋兄弟,你方才一再提及中幹二字,不知所指可是山脈走勢?能否詳述一番,以開吾等茅塞!” 小千豁達一笑:“史老哥,你甭客氣,你若有興趣。我就一一說給你聽。” 他微頓一響,方道:“我輩堪興中人,將天下力隊分做三條,亦即三大主幹。北幹,起自莽莽昆侖,經西江、新疆入甘肅祁達山,再延伸至山西與河北,至黑龍江盧龍東市歇石,抵擇而止。中幹起自青海巴顏喀喇山,經過黃河、徑河延至西安,再伸至家嶺山、熊耳山、伏牛山至金陵、榮京而止。南幹則起自唐古喇山,東南伸手演境,展為雲霧山、苗嶺措領東入廣西、桂林北境,為越城嶺,再向東繼續伸延,行經兩廣、湖南之交異,在湖南起為衡山;之後,南嶽沈而複起,為大疾領.故大鹿領實為粵川山脈之主幹,亦是南平的聚起處,結穴猶多。最後,這大瘦嶺南起為文筆山,再起為羅浮諸山;羅浮山至此渡海港行,遊走海外。” 只見這小老千連說帶比,甚是有勁,不過片刻,已將中華民族龍氣三大主幹,細說清楚。 眾亦隨著他的比劃,搖頭晃腦,藉天馬行空之能,剎時行遍萬里江山。 小千說得頭頭是道,眾人聽得津津有味。 史蛟好奇再問:“那麽,我海南黎族之根源處的五指山,又是何處伸延的龍脈?” 小千沈吟一下:“我從未去過海南,未臨其地,未見脈象,不敢驟下斷語。不過,茅山秘傳之中曾有提及,五指山峰,脈理形格自成一局,海南一地之龍氣,盡集斯峰。來日,若真有機緣,我倒也想往一遊,以增尋龍經驗!” 史蛟豪爽笑道:“若是如此,在下倒願意為兄弟你領個路,顧便也可以回鄉探親。” 小千尚且未置可否,史蛟自己反倒哈哈大笑起來,好像他已經又回到海南老家一般的愉快。 月癸瞄眼沈默良久的小桂和客途,奇怪道:“你們師兄弟倆,怎地全啞了?老半天都不吭一聲,是怎麽回事?” 小桂和客選有趣的對望一眼,會心一笑。 客途道:“難得小老千今天興致奇高,大談龍脈風水。這話題,他平素也甚少提到,我們自是樂於洗耳恭聽,這有何不對?” “沒什麽不對。”月癸咯咯笑道:“只是小鬼太沈默了,變得有點不像小鬼。” 小桂瞪眼嗔道:“什麽意思?如果不是為陪你們閒扯打屁,你以為我喜歡多嘴?告訴你,享受亭靜是少爺我最大的樂趣,不信你問師兄。” 客途呵呵失笑。眾人腦筋一轉,立即恍然。 原來,這小鬼的享受寂靜,竟是蒙頭大睡的代名詞。當下,眾人不由得齊聲哄笑。 小桂卻是面不改色道:“師父說,行住坐臥都是禪,所以,我偏好賴在床上參,有何不可?” 他不說也罷,越說,眾人笑得越厲害。 月癸已經笑得四肢無力,索性抱著肚子坐倒甲板之上,哈哈不絕。 他們的笑聲,惹來過往風帆的側目。 這一看,朋人認出船上竟是自家少幫主,忙不叠揚聲請安。如此一來,原本平靜的洪湖水面,立即因為少幫主回山而熱鬧起來。 巡戈船隊的舵主出任務不在堂口,副舵主立刻率眾來迎。一時,湖面上船如林。煞是壯觀。 小桂戲稱,這是象可真有上皇帝的威風,連心島的力氣餘蔭果僅平同凡響。 小千卻謔道:“此可四萬人朝拜移運大法,受人朝拜者,氣運自長,效果足可消衰避邪,端得妙用無窮。” 月癸倍以為真,樂道:“真的?” “當然!”小千一本正經道:“只不過……” 他臉色一變,賊笑嘻嘻的介面:“此法只對死者靈驗!” 月癸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氣得提起打狗棒在上追殺小千。 湖面上,列隊請安的丐幫弟子正納悶著自家少主怎和身著道袍的宋小千起了窩裏反。 小桂見她太忙,無暇回禮。索性,這小鬼大大方方的代她揮手致意,同時傳呼丐幫兄弟免禮。 他的風范,宛如一幫少主。 不過,他的行為,令丐幫全體哭笑不得。 包括,已然站在他身後的月癸,正好氣又好笑的插手而立,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發作才算正常…… 洞庭湖,煙波浩渺,港漢縱橫。平靜時,有如銀盤落地,風起浪翻之際,卻如萬馬奔騰,波撼嶽陽城。 洞庭湖,位於湘北,西、南兩面,共廣納湘、資、洛四水,使之成為巍巍華夏的第二大淡水湖。 經過二天一夜的航程,赫赫威風的風神四少,沿途,在丐幫的鐵槳門駐外堂回所屬,有意無意的隨行護送之下,終於在過午時分,駛進洞庭湖水域。 在此,小桂他們得要換船,方能便於上溯玩江。 他們原先所采的那艘雙桅快船,拉風的確是夠拉風的了,不過,溯沈江而上湘西一帶,山深林密,水道曲折境蜒,駕著如此龐然的雙桅大船,定在恁般水徑,未免顯得有點頭殼壞去! 這會兒,小桂他們趁著史蛟和馬超、楊拾郎前去打點換船事宜的空檔,四人找了艘無蓬扁舟,溜出來遊湖。 此刻,時已過午。 晴空之中,陽光艷照,正是波瀾不諒的遊湖大好時候。 小舟上,客途穩坐船尾負責掌舵,小桂和小千手一槳,輕撥水面,蕩著小船在湖上悠遊。 月癸獨據船首,無事可做,樂得輕松。 他們四人難得安靜的困眺這一碧萬頃的浩浩洞庭,無言之中,別有一份深切的情感默默在交流。 那是一種同過苦難的默契,一種超越生死的情誼。 小桂和小千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船槳,在這天光一色的寧靜中,四人早將殺伐正感,血腥熱鬧的江湖武林把到九霄雲外,閒情進致的欣賞沙鷗翔集,錦麟游泳。 沈寂良久—— 小桂對渺的思緒,忽而觸及日前的一件令他好奇的過往。 他回過神,笑問:“小老千,前陣子咱們留在白水分院時,你不是接到紙鶴傳訊,要茅山弟子在耳上佩配孔雀翎嗎?” “是呀!”小千收了槳,懶洋洋道:“你怎地突然問起這檔幹事?又有什麽企圖了?” 小桂呵呵一笑;“我只是好奇,你家掌門人為什麽突然規定你們得要隨身佩帶孔雀羽毛?那是做什麽用的?還有,我記得你當時看過紙包身上的鈴記,笑得頗為離奇,好像有什麽樂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千嗤地一笑;“你這小鬼果然鬼頭鬼腦得厲害,連這麽點細微瑣事都會注意到!告訴你吧……” 他偶然笑道:“孔雀翎在道法之中,是僅次於鳳凰羽的最佳避邪之物。鳳凰羽為可通不可求的異寶,但是孔雀翎隨處可見,容易取得;若再以本派秘術雄咒護持,隨身佩帶,可防外道邪法的加害。此次掌門師怕會正式今諭本派弟子隨身攜帶,顯然是有道法中人,在暗裏施放邪術欲加害茅山弟子,所以掌門師伯通知門下預做防範。” |
第二十九章 荒島廛戰
月癸機伶道:“會是你們的死對頭,龍虎山的陰陽門在找碴嗎?” “很難說。”小千尋思道:“據我所知.和茅山一樣修習神通法術的門派,除了陰陽門,安徽的鳳陽派、鄂北的黑巫教、川中的盤三門,都是聞有實力的術法之流。如今,天下正亂,這些門派的法師、術士,若欲趁勢出頭,自然會以挑戰茅山為目標。” 小桂不死心的追問:“你師父既然已經差紙椅來傳諭,那紙帶身上的字跡,應該不是他或玄清道長的訪令,否則也不用麻煩另加鈴記,是不是?那個叫你放手去做的人,到底是誰,能讓你笑得那麽樂?” 小千哄笑道:“你這小鬼分析事理果然一針見血,精明的緊。那個鬼畫行的鈴記正是我師叔祖的獨家令符,他原本隱居已久,此番竟又回山坐鎮;這事已非尋常。再說,我師叔祖的脾氣已經算得上寬厚的了,如果挑釁一方大過惡毒,他從不輕易反擊,以免造成對方自食其果。然而,這一次他既然囑咐我放手通殺,顯然是有人聯手找咱們茅山的晦氣,欲亡茅山而後已,所以惹惱了咱的這位老大人,特准我全力反擊,我當然要樂了!” 他微微一頓,見小桂等人似乎還是不太明白,便又解釋:“你們別以為茅山法術厲害,門下弟子就能憑此為所欲為。其實,為防止門下弟子傳法逞兇,茅山的派規也森嚴的很,就算有人挑釁鬥法,如果我們報複過當,也得議處。否則,會有二十年前,四師伯重誓瞬間這個事發生?如今,我獲准通殺,表示不用擔心是否報複過當,盡管放手殲滅挑釁的對手。如此一來,我在遇上鬥法的同道時,自然更容易揮灑,也不用等挨了揍才能放手反擊,這種事當然讓人痛快。” 月癸份個鬼臉道:“看不出你們茅山的規矩還真多。不過,你們的祖師爺訂下這麽多綁死人的規矩,難道不怕自己的徒手徒孫吃悶虧?” 小千笑道:“吃虧是在所難免的事。但是吃過虧,保證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以免丟了自己的小命,所以,基本上還是有利無弊。如果不是經過如此嚴格的考驗和磨練,茅山哪能代代相傳,越演越盛?早不也和一些末流法家一樣,煙消雲散了!哪還有機會傳承到今天的一百一十餘代門人。” 客途呵呵邊笑:“原來,你正從百餘代的束縛中獲得解脫,無怪乎會如此樂透了!” 他們四人輕松寫意,談笑風生。小舟隨波逐流,漸漸落向一應看似無人的湖中荒島。 月癸心血來潮道:“咱們上這島去逛逛如何?” 小桂撇嘴道:“這島上顯然沒有人煙,有啥好看?咱們不如加把勁,劃到君山那頭,剛才的船老大不是說,君山上面有座鐵槳門經營的湘妃閣,裏面有酒有菜、有好茶,還可以遙望湖畔嶽陽樓、慈氏塔,光景可不比眼前這座鳥島強得多。 月癸道:“可是,湘婦樓我已經去過百八十回,那裏的酒菜吃來吃去,不就是那麽幾樣。那些什麽二妃墓、嶽陽樓,更是看得不想再看。眼前這座小島,我卻從來不曾上去過呢!” 小桂故意學著她的口吻,狹謔道:“這個洞庭湖距離你家乞丐窩不遠,你自是常來。君山上的湘妃閣,你自然也吃得膩味透了!可是,眼前我和師兄可是第一次來此遊湖,我們卻從來不曾上過君山,吃過湘妃閣的好酒好菜呢!” 月癸知道這小鬼故問使刁,眨眼精明道:“那你們先陪我上這小島逛逛,我再陪你們去君山吃料理。這樣不就皆大歡喜了!” 小千繞口令似的逗趣道:“為什麽要我們先陪你上去?你為什麽不先陪我們上去?” “笨!”月癸白眼道:“若咱們先上了君山,行蹤一台,我家的徒子徒孫纏上門來,或者,史蛟他們換好船尋了過來,咱們哪還會有機會,如此逍遙自在的到處遊蕩?” 客途呵呵失笑:“洞庭湖上帆影處處,咱們又不掩行蹤的隨波逐流,你能確定沒有人正留心著咱們去向?萬一,你家的乞丐兵見你在這島外失蹤,他們豈會不大舉尋來?” 月癸咯咯賊笑道:“等他們尋來,咱們反正已經上了荒島,說不定正可以和他們玩玩捉迷藏呢!” 小桂奇怪道:“這個島看起來沒什麽奇特的嘛!你幹啥如此死心眼,非要上去不可?” 月癸一怔,挽著後腦勺,迷惑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心裏就覺得好像非去不可。” “不妙!”小千嘻嘻笑謔道:“這該不會是有事發生的預兆吧?我還是算算看,比較保險。” 說著,他果真掐措神算,這一算,卻算得這個茅山風神小天師眉頭直皺。 “怪!”小千攢著眉道:“島上之行,凶險難測,不去也罷!只是,為什麽應兆又非去不可?”他說得迷惑,聽的人自然也迷糊。 客途呵呵笑道:“你這個小道土不靈光了,換我來。” 他左右略做觀望,隨即凝神推敲:“坎為水,時為未中之初,立水雷屯,應光為凶!” 他瞄了小千一眼,同意道:“是不去也罷!不過,凶自水上來,留在船上也不好!” 這時,他們所乘這時扁舟,忽然無風自動,似是隨波輕搖了一下, 客途驀然驚心:“水雷轟,一搖百變生!不好,快棄船上岸!” 隨著他驚急的叫聲,四人默契十足,同時沖天而起,直撲小島。 便在他們騰身掠起的同時——“轟隆!”巨響!四人所乘小舟頓時被炸得粉碎! 一股偌大的水柱沖天而起,將淩空的四人濺得渾身濕透! 強烈炸的震波,更震四人如摔死狗般,掃上小島岸岩,摔得四人哇哇慘叫。 小千頭昏眼花的苦笑道:“現在,我知道為什麽咱們非上島不可了!” 小桂揉著控痛的腰眼,呻吟道:“他奶奶的熊!是誰暗算了咱們?” 月癸摔得灰頭上臉,破口大罵:“格老子協個搞的完?竟敢用火藥暗算我老人家,他娘的!簡直是活得不耐煩。” 客途摔撲上岸,雙手著地,立即抓了一把碎石,二話不說,力貫石子,反臂猝拋,以滿天花雨之勢,朝爆炸周圍約丈尋方圓的水中激射出去! 月癸更狠,摸出火龍校連接暗鈕,咻咻連聲,三枚火龍對分成三個方向,射入湖中! 轟然巨爆!小島前,五丈之內的水域,登時浪嘯潮湧,水幕藏空,好不壯觀。 隨著陣陣翻天而起的水幕,數條穿著油布水靠的人影,噴天而起。 當水幕嘩然轟落,這些人形重墜湖面,無一幸存。 小桂等人,卻在水幕聚起之時,已然票退丈尋,躲避排空倒卷的巨浪。 待到爆炸過後,水面逐漸平靜,四人方始再度掠向湖邊。 這時,有數具屍體隨被沖上小島,月癸和小千檢視半晌,就是看不出這些人的來厲為何。 月癸悻悻的嘀咕道:“***!是誰家生子如此陰險狡猾,局派些小嘍羅前來冤枉管死,自己卻藏頭縮尾,不見形蹤。” 小千咋舌道:“膽敢在仍屬丐裂勢力範圍的洞庭湖中,找咱們風神四少的麻煩,這個主謀,如果不是頭殼壞去,那他大枉認為自己是藝高人膽大。所以才做得出這種老虎嘴邊拔毛的事。” 小桂擰著濕滑活的衣衫,無奈歎道:“這下可好,船沒了,只能等著別人想起失蹤的咱們時,才會出來找。看來,今兒個是沒機會上湘妃閣四菜、看風景了!” 月癸瞪眼道:“什麽光景了,你居然還滿腦子只想吃茶、看風景?不去湘妃樓吃吃喝喝會死是不是?你這小鬼難道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剛才暗算咱們的人,有可能卷土重來?” 小桂睇眼道:“小辣椒,你懂個啥?我要被人暗算,每天都有機會,大不了來者通殺,沒什麽新鮮的。可是,要上君山湘妃閣喝茶、看風景,錯過今天,下一次還不知道幾時才有空來。如此難得機會,不能去,我當然泄氣了!” 這話說的也沒錯,聽得月癸啞口無言,哭笑不得。 客途輕笑道:“小鬼,你也先別泄氣。剛才,咱們這顆火爆辣子在此放炮,開炸的如此熱鬧,想必會驚動湖上丐幫所矚,前來一探究竟。只要有人來,勢必耽誤不了你上湘妃閣看風景。” “這可難說。”小桂依然不見樂觀:“時間是不等人的,拖晚了,天一黑,就算去了湘妃閣,黑不隆冬的能出什麽景?今晚又不是月圓之夜,否則,或者能見識到範文正公所謂的: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全,田形沈技,漁歌互答,此樂何極!這等光景。” 小千不解道:“噫!小鬼,你今天是怎麽了?為什麽好像心情挺鬱卒的?凡事都看不太開哩!” “叫我如何看得開?”小鬼又是一聲長彼短歎:“難得我今天心情愉快,趁興出遊,非得讓這麽美好的一天,變得血腥淋漓。如此大煞風景之事,叫人怎能不鬱卒?” 客途警覺道:“小鬼,你發現到什麽了嗎?” “還是師兄瞭解我。”小桂似笑非笑道:“我只是要告訴你們,不用再等人來接咱們回去了!不會有人來的。就算有人來,也只是來流血的,而非訪咱們去湘妃閣吃菜喝酒。” “來什麽?”其他三人同時一怔。 小桂聳肩一笑:“你們當真沒注意到?打從咱們的小船晃進這片西湖洞庭水域起,咱們左近就一直有幾艘漁船尾隨。原先我以為是丐幫弟子在暗中護航,但仔細觀望後,發現他們沒有一個是乞丐。後來,咱們逐漸姐向這座荒島,本來有二艘乞丐船認出咱們,准備上前,大概是要來打招呼,但是卻被那些先前隨行的賊船擋了駕,不知與他們說了些什,那些乞丐船就毫無異議的調頭離去。此後,不曾再有任何船隻靠近咱們小船所在位置裏許以內。你們說,這代表了什麽?” “有人假傳聖旨!”小千和月癸異口同聲大叫。 客途沈吟道:“小鬼,你認為暗算咱們的人,先前已薄鐵槳門在此護航之由,將丐幫所屬支開?” “非僅如此。”小桂撤嘴一笑:“他們大概還假借月癸要試爆火藥之名,叫所有的人不要接近這片水域,以免發生意外。如此一來,他們自然可堂而皇之,以火藥對付咱們,不用擔心引起騷動或注意。” 月癸嘀咕道:“所以,就算咱們在這兒炸翻了天,也沒有人會奇怪。反而,炸得越凶,越像他們說的那回事。” 客途往岩石上一坐,灑脫笑道:“小鬼頭,既然你先前已經注意到情況,為什麽不早說?如今,趕不及到湘妃閣看夕陽,可是你自己的錯。” 小桂嘿嘿乾笑兩聲:“我也是挨了炸,才恍然大悟的。本來,我也以為是史蛟發現咱們自個兒出來遊湖,特地叫鐵槳門來暗中護航。更何況,他們不來打擾咱們,我更相信自己的幻想無誤,哪知人家卻是在布網,等著火爆四條網中魚。” 小千也一屁股坐了下來,唉歎道:“我師父時常告試我,凡事大膽假設之後,切記小心求證,以免落入自己的想像而不自知。如果僅憑幻想行事,有啻將性命放在刀口上玩耍,那是極為愚蠢之事。” 他一頓之後,膘著小桂,狡謔道:“如今,我已從小鬼身上,證實了這句話的真義。” “說的好。”月癸徑自落座,嘿嘿怪笑:“咱們現下的窘境,小鬼得負全責,修羅鬼,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不怎麽辦。”小鬼若有所思,望著看似寧靜的湖面,呵呵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到島上逛逛嗎?既來之,則去之,咱們晚上去到處走走吧!” 其他人狐疑的望著這小鬼:“真的要去逛?” 小桂詭謔一笑:“為什麽不?我就不信,那些賊貨會比咱們先上這座鳥島!” 其他三人恍然會意,興沖沖一躍而起。 小千捉謔道:“上去看著能不能意外找到個金龍奇穴,呵呵……” 客途失笑道:“可惜這裏不是苗區,否則,說不定還會讓咱們無意中找到蘭誕金盅呢!” 月癸發神經似的高舉雙臂,大叫道:“噢——人類因為夢想而偉大!走呀!探險去。” “有人病了!”小桂哭笑不得的望著已經發足奔向島內的月癸,不住搖頭。 小千不禁語帶懷疑:“這個樣子的人類,可能是女性所屬嗎?就算是男性,好代也不太……正常。” 客途呵呵失笑:“她現在還小,既不屬於女性.也不忠於男性,只能算是童性。有這種奇怪的行為,應該算是正常。以前小鬼也時常這樣!” “我沒有!”小桂矢口否認。“我才沒有時僅這樣發瘋。” 他做頓一下,嘻嘻謔笑道:“我只是偶而如此罷了!” 他們三人齊聲哄笑,一邊朝扯,一面前幾乎無人的島內行去。 就在他們四人的身形消失之後。良久…… 先前四人停留的湖畔,有一條條的人影悄然無息的自水中浮冒而出。 一名生得八刀眉,銀鈴眼,大口如盆,滿面絡腮的粗野大漢,踩著水,咬牙切齒的痛罵道:“我要將這四個小賊,一個個的撕了!我一定要他們死得非常痛苦,操的!他們竟然害死了我這麽多弟兄,可恨呀!” 另二名為首之人,相貌神似,僅是細眉,薄唇、蛇眼,令人望之便覺其人狡詐冷厲。 其中看似較為年長一人,陰沈沈的開口:“羅幫主,你且稍安勿噪。我們較狸、陰獺兩兄弟,既然看中了這四個小鬼的人頭,必定不令他們活過明日。但是,此四子的反應與狡黠,亦不容輕視,否則他們豈能輕易進過第一關?” 這個羅幫主悶吭一聲,亦是納悶道:“我就是不明白,咱的手下可是在幾裏之外下的水,他們的水功我羅彪信得過,照理說,我這些弟兄潛近時,應該不至於被他們察覺才對。可是,貝老大,剛才你也自單眼窺管裏看見了。他們四人是在爆炸之前,即時逃逸。到底是那裏出了問題,令他們警覺不對?” 貝老大沈吟道:“這很難說。咱們終究是隔著段距離監視,所以很難掌握現場的狀況,現在只有執行另一個計劃,不能再出錯!” 羅彪道:“既然這樣,咱們還瘟在水裏作哈?不加快點上去埋妥炸藥.也好走人,可別讓他們回頭時撞見,那就沒戲唱了!” 這時—— 號稱陰獺的貝老二,忽然開口道:“大哥,這四個小鬼遭襲之後,為什麽不向水面上求助,反而往荒島裏面鑽?這其中怕是有鬼!” “誰知道?”貝老大遲疑道,忽而有一股濃烈紅霧如龍騰起。 羅彪叫道:“那是小乞丐在求救的信號,咱們動作要快了,否則,丐幫的人馬很快就會圍過來。” “你確定?”貝老大似要加強信心的問:“這紅霧真的是丐幫的求救信號?” 羅彪擔保道:“沒錯,咱的水貂幫為了對付這幫乞丐,早就設法踩過他們的盤,對於丐幫一些聯絡方式也做過研究,保管錯不了!” 貝氏兄弟互望一眼,貝老二略略頷首,顯達他認為小桂等人太島上山,就是為了求援,因此自己這邊的計劃當可進行。 貝老大安心一笑,對毛躁的水貂幫老大羅彪點頭示意,三人帶領著七名水貂幫所屬泅水上岸。 上到小島,貝氏兄弟卸下隨身所攜包裹,自層層巒縛的防水臘紙包裹裏,取出十數流狀做球型,約有拳大,黑不溜丟的古怪物體來。 貝老大托起一枚黑球,得意奸笑道:“這是我透過層層關系,好不容易才從四川後門手中所購得的轟天雷!轟天雷埋設在土中,不須引線點火,只要有人不小心蹭上,便自動引爆,將人炸上半天高。較之尚需靠雷管,引線來引爆的傳統式炸藥,用這玩意地暗算敵人,可是俐落多了!” 羅彪喜形於色道:“賢仲良果然神通廣大,居然連唐門甚少外流的轟天雷都能得到手。有了這玩意幫忙哪怕那四個小鬼不被炸得飛上天!等他們中了埋伏之後,就算沒被炸死,大概也只剩半條命。那時,不管他們四人有多麽厲害,還不是任咱們手到拈來,嘿嘿……” 貝老二打量一下地形,指示道:“羅老大,叫你的弟兄動手吧!這轟天雷一共只有十二顆,埋設的地點,以方便上歷的平緩地面為主,呈輻射狀埋入,每隔一尺安置一顆。如此一來,只要讓四個小鬼踏入其中,不管往哪個方向躍躲,都難逃挨炸的命運!” “好狠啊!”小桂的聲音突然傳出:“咱們風神四少,和各位到底何怨何仇?值得你們如此大費周章的暗算不休?” 上岸的十人俱皆嚇了一跳,忙不選四下搜尋小桂等人的影子。但是,四處除了他們上岸的湖畔,就只有亂石與雜草叢生,哪有什麽人影? “小鬼,有種的想出來!”羅彪有些色厲內茬的咆哮不已。 “瞎了狗眼東西!”小桂不屑的嗤笑聲,刺心的傳出:“少爺就站在你跟前,有本事的過來找呀!” 小千嘿嘿怪笑的聲音,同時響起:“唐門的轟天雷也!聽說那玩意的設計,是火藥暗器中的一絕。我想,月癸小子一定有興趣拆幾個來研究研究。” 貝老二敏感的兜緊手中紙包,深恐真被隱而不現的小桂他們將炸藥搶了去。 貝老大陰沈道:“風神四少果壞名不虛傳!你們既已識破我們的伎倆,不妨現個身,大夥兒面對面、對上相,打開天窗說亮話,如何?” “我們不!”小桂捉狹道:“你們既然有膽子暗算咱們四人在先,現在就得有勇氣接受我們的暗算。貝老大,你們准備消受吧!” “慢著……”貝老大尚且不及阻止,勁氣銳嘯,咻然一響,一股無形的勁道,如矢射至。 然而,這股勁矢攻擊的目標,井非貝老大,而是手捧轟天雷的貝老二。 更明確點說,小桂這記穿雲指攻擊的目標,正是貝老二手中那包受力即爆的要命炸藥! 貝老二駭然大驚,忙不叠旋身閃躲,但是,神出鬼沒的穿雲指。卻從四面八方飛射而至。 捉狹的是,不管從何方折射飛襲的指勁,目標不離貝老二杯中的轟天雷。 貝老二手忙腳亂的半掩半避,深知轟天雷只要挨上一記勁矢,自己和身旁之人,便得血肉橫飛,不得全屍! 貝老大和羅彪雖是出招幫著貝老二抵擋攻勢,但是,敵人隱而不現,攻擊如飛蝗奔至,氣得他們空自咬碎滿口大鍋牙,亦是莫可奈何! 穿雲指起飛越起勁,“剝剝”聲響中,有如飛流灑瀉,貝老二防不勝防,腳下一慢,左胯和右臂已各挨了一記,登時農裂血濺,當場見紅。 貝老二既牙呼痛中,驀地將心一橫,手中那包轟天雷抖然一動,朝三丈之外的亂石來木叢聚區狠揮過去! 轟天雷在這一拋之下,飛散開來,有如十枚黑色流裏急泄落地。忽而—— 亂石之後,撲翅沖出十數只扁毛大鷹,雙爪齊探,將淩空墜落的轟天雷,還不落空的提走,瞬間消失于樹石之間, “哪來的這些大老鷹?”羅彪驚疑不定的揉著自家雙眼。 貝老大咬牙切齒道:“一定是那姓宋的小妖道所施的茅山邪術。他們的目的,就是要奪走咱們的轟天雷!” 小千人在亂石區的某處,得意嘿笑道:“貝英,你不愧是獵人族裏,出了名滿肚子壞水的陰獺!咱們這麽點小小手段,自然過不出閣下的賊眼。” 陰沈不吭的貝老二,倏地,抖腕急射,一顆烏溜溜的轟天雷,迅如雷火的奔向小千聲音起處! 小桂意外叫道:“噫!他還偷藏了一顆!”向島內的小徑,突然出現月癸和客途二人的身影。 月癸瞥目之下,尖聲驚叫:“轟天雷?” 隨著這顆辣子的尖叫,彩光四閃,一顆七彩烈焰珠撞向半空之中的轟天雷!“轟隆”巨爆! 貝氏兄弟和羅彪,以及水貂幫所屬,人人抱頭撲地,躲避這一陣自天灑落的如星火雨。 小千幸災的故作嗟歎:“哎呀!可惜了這顆轟天雷。” 月癸莽撞奔至,未經細思,騰身飛掠,一頭沖入亂石堆中。 “哎呀!”半空之中,月癸鬼叫一聲:“我看不到路了!” 她身形急泄,狼狽落地,哇啦嚷道:“你們布了什麽陣?” 亂石陣內,小桂無奈哼道:“你呀!如果不改改這麽冒冒失失的性子,遲早有一天,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小桂一面嘮叨,一過撤了陣式,和小千一同現出身形。 小千痛苦萬分道:“冷月癸,你真的是天生的陣法白癡,你知過嗎?虧你在絕命穀裏待了那麽久,為什麽你自是對遁甲之學,沒有一點概念?” 月癸糗大的傻笑道:“人嘛,難免會有盲點!再說,專門遁甲這些玩意兒,留給你和小鬼這二個陣圖高手研究就夠,我犯不著跟你們搶飯碗,學它做什麽?” 客途姍姍行來,呵笑道:“萬一,有一天你獨自受困陣式之中,那時你怎麽辦?” “自然是等你們來救了!”這丫頭回答的可真乾脆,顯然一點也不會為這種問題操心。 其他三小不得不佩服她如此由脆利落,大而化之的個性。 “看來,你只有玩火的命了!”小千促狹一笑,將方才提獲的轟天雷遞給這個火爆辣子。 月癸雙目頓亮,喜孜孜問道:“哪來的?我早想弄幾顆來玩玩了!” 小千朝對面滿臉惱火與尷尬的人群呶呶嘴,邊笑道:“貝家兄弟送的大禮。” 月癸恍然會意道:“喲!這可不是獵人族中,專幹水上生意的陰獺狡狸,貝英和貝豪二位賢鐘昆嘛!二位來到咱的丐幫範圍裏撈油水,生意又做到少爺們的頭上來,理所當然是該送點禮。剛才,你們自水底裝到我們那艘船底的火藥,大概也是唐門出的貨,水底召是不是?你們身上如果還有,於脆一點,一起送給我好了。說不定,我收了禮,一開心就不追究你們企圖謀殺這檔子事了!” 羅彪暴怒道:“小乞丐,你少在羅大爺面前人五人六的!別人怕你這個拿著著雞毛當令箭的丐幫少幫主,我虎頭鱉羅彪卻不含糊你這個鳥!” 月癸不屑的斜瞅著對方,冷南道:“我道是誰,有那個老鼠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原來就是你這混球,和你那狗屁倒竈的水貂幫!當年,你被九江的徐老大追殺得無處可進,如果不是我爹看你可憐,出面管你和徐老大調停,又准你有洞庭湖畔落腳討生活,你還會有今天?” 不管羅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難看已極的神色,月癸接又連珠炮似的犀利痛斥:“如今,你這不是人貨的虎頭鯊,和你那幫見不得人的賊貂子,仗著咱們丐幫的庇護,吃肥了,養膘了,反倒造起丐幫的反來了,竟想謀害你家少爺我!羅彪呀羅彪,間江湖、混世道,如果混到像你這般不仁不義不忠不信全占足了,也就巨離不得好死沒多遠了!” 別看月癸只是小小年紀,一旦搬出江湖義理這項大帽子批判起羅彪,非僅色汙詞嚴,唇舌更是狠辣痛快。 小桂等人聽礙耳界大開,鼓掌叫好! 羅彪卻是毛臉無顏,情虛狂喝道:“啊呸!咱們水貂幫如今是新聯盟的正式成員,丐幫既是反聯盟,就是水貂幫的對頭!對付自家的死對頭,就算無所不用其極,也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之事。你這小乞兒廢話不用多說,羅大爺今天先拿你開刀,明天再殺上洪湖連心島,搞那冷易虹的狗頭!” 月癸吃吃冷笑道:“聽說,人在死前,總是容易心生幻想。羅彪,你就是這樣子了。” 羅彪臉上肌肉不由自主的抽動一下,強悍粗野道:“小乞丐.你除了一張狗掀門簾的臭嘴還有什麽鳥的本事……” 月癸猝起發難,手中無情竹掃出漫天梯形,呼嘯罩向羅彪。 正在說話的羅彪,驟覺眼前一花,窒人口鼻的勁風已逼得他不得不拼命躍開,冷嗤聲中,月癸手腕微顫,無情竹棒棒相連,打狗棒法綿延展開,招式銜接,毫無空隙的兜向羅彪,似是一面帶著死亡氣息的無情羅網,逐步將這條橫沖直撞的虎頭鯊困死其中。 直到此時,羅彪還無暇抽出他倒插於後回上的兵刃,一柄長僅三尺的雙刃戰斧。 羅彪狼狽已極的閃躲著月癸的攻勢,一面氣極敗壞的吆喝險嗎呆立一旁的七名水貂幫手下。 這七人一征之後,急忙拔出腰間分水洗,移步上前。 小桂朝客途拋了個眼色,客途呵呵一笑:“我知道,又是有事師兄跟其勞。” 他橫跨一大步,雙手一拍,展臂攔下磨磨蹭蹭的七名水貂幫所屬。 “來吧!”客途有如戲鼠之貓,吃吃笑道:“各位大哥,你們想過去幫忙,恐怕得費點勁兒。” 這些人互助一陣,不知那個大膽的傢夥虎吼一聲:“並肩子上!” 客途悲憫一笑,雙掌分飛,“撥雲掌”看似軟弱無勁的拍向沖來之人。 只聞數聲沈悶“篷”響,七條人形如拋空繡球,去勢比來勢現快的倒流飛出,轟然摔落潮面。 剎時,湖水被染成一片嫣紅。 幾乎同時—— 貝英和貝豪飄然飛撲,他們二人手上不知何時已個戴上一副銀燦燦,嵌滿尖銳菱錐,五指如爪,爪沿如刃的奇形手套, 這兩雙怪異的手套,臂簡直透肘彎,令他們二人的雙手,看起來自亮又狠霸。加上此時,他們兄弟倆俱是勾臂弓身,身形詭異的飛擊之勢,就保二隻白足怪貓淩空撲落! 當然,貝氏兄弟攻擊的目標,正是一派悠閒的小桂和小千二人。 “好!”小千族身飛閃,口中笑道:“白爪邪,見者遭凶。我倒要見識看看!” 他身形飛展之際,“天雷掌”帶起呼聲雷鳴,反卷陰獺貝英。 狂脫猛拂之中,狡狸貝豪直取小桂而至。 這小鬼對猛然暴落的攻勢視若無睹,一個勁兒吃吃直笑:“我倒要比比看,咱們倆誰比較凶!” 他腳下不動,身若擺荷,左搖右晃,貝豪的攻勢竟然全告落空。 貝豪心中暗自一驚,淩空撲落的身形詭橘一彈,整個人剎時完全違反力道的慣性,折向左側,複又劃著弧線,探爪朝小桂頂門抓落。 “好身法!”小桂贊賞道:“你可比那些被我獵走老命的同行高明多了!” 語聲中,小桂雙手一併猛揚,漫天星形掌影挂著尖銳的泣嘯,射向貝豪! 貝豪驚聲一叱,鬥然拋臂,倒翻飛出,但是他在翻退的同時,暴起如樁腿形踢向小桂,應變之快,實非等閒可比! 小桂仰身微蹬,人已滑出五步之外,目中笑喝道:“好,這才夠勁!” 他身形頓展,雙掌翻飛有如狂針戲蕊,剎時,千百迷蒙掌形,縱橫流泄,據朝空中的貝豪飛射而去! 貝豪身形飛旋,滴溜溜的轉出六尺開外,卻又立即反沖而回、銀亮白爪滾旋絞纏,有如水中游蛇,滑溜又歹毒的攀向小桂雙臂。 小桂倏乎甩手,人如風中柳絮,瞬間飄蕩開去。 他這一退。正好來到負手而立的客途面前。 客途好整以暇的笑問:“玩得可開心?”“尚可!” 只這二個字的時間,小桂已如鬼魅一般,剎時又閃至貝豪面前。 “小心了!”這小鬼似笑非笑道:“暖夠了身,我要正式開打啦!” 隨著他調笑的語,這小鬼驀地朗嘯入雲,一雙臂分飛拋額,一招千蓮流縱毫不客氣的揮灑而出。 登時—— 空中氣流迴旋波蕩,勁矢呼嘯穿針! 貝豪神色黑變,駭然急退。 但是,“千蓮流縱”的威力,豈是他所能閃避? 悶吭聲裏,這只狡狸中指在先,接著陷身激蕩洶湧的勁流中,無力掙出只有認命的隨波逐流,翻落滾跌! 小桂收手而立,故作失望的搖頭噴歎:“大爛了!真是太爛了!居然連一招都擋不住。看來,我是太高估你這只狡狸了!” 這時,一聲淒厲刺耳的慘叫傳來。 虎頭鯊羅彪終於覷勢抽出他的雙刃斧,不過,他的傢夥剛到手,月癸的無情竹也已經將他送上幽冥之路。 小桂側首瞥望,不禁嘖舌道:“為了取傢夥送了老命?太不值得了!” 客途溫和一笑:“就算不取傢夥,他最多也撐不過二十招。” 忽然—— 有人影打斜刺裏沖來,掄起白亮的光幕,暴砸小桂太陽穴, 小桂的身子像是突然失去了重量般,隨著對方狂然猛擊所引起的波動,呼地斜斜飛出。 那偷襲之人,竟是正與小千交手中的陰獺貝英。 貝英是見小桂傷了貝豪在先,接又分心他顧,以為有可趁之機,便在與小千掌勁接實之際,借力使力,猛然朝小桂立身之處倏彈即至,揮臂猝襲! 小千不料貝英狡猾至此,驚心急呼:“小鬼,當心!” 就在小千驚呼,小桂飛身的同時,幾乎不分先後的,客途沈聲低叱,斷然推掌! 一股橫斷三山的剛猛力道,如飆突現。浩然撞向一擊未中,抽身閃退的陰獺貝英。 饒是貝英避得極快,依然未脫完全避開客途掌勁,“砰!”的,掌擊人肉的沈悶聲響中,貝英有加斷線的風箏,飄然飛墜! 那邊,貝豪方自躍起,立刻奮不顧身的沖上前去,接住貝英墜躍的身軀。 在一記踉蹌之中,貝豪即時接住其兄,此時,他已隔著湖畔不足三尺,沒有任何猶豫的,貝豪抱著貝英。閃身急躥,一頭紮入水中,這之夭夭。 小千和月癸方自趕上前去,卻也攔之不及。 月癸恨恨跺足道:“奶奶的!看他連失水花也沒濺起,足見此人水功的確高明。他這一入水,想要途他就不容易了!” 小桂姍姍然踱近湖際淺灘,撤嘴道:“逃了就算了!他們兩兄弟挨了我們兄弟倆的重擊,就算要不了命,最少也得躺上十天半個月。咱們是一點虧也沒有吃到!” 客途溫吞一笑:“這下可好,獵人族居然聯合新盟纏上哈們。往後,只怕還有更大的熱鬧等著咱們哩!” 小桂瞟著羅彪屍體,呵呵輕笑:“沒想到,咱們的月癸小辣椒這麽凶。今天,你可是唯一痛施辣手的人喲!” 月癸嘖聲嗤道:“對這種以怨報德的人,本來就不能稍留餘地,否則,將來別人也學他的樣,造咱們丐幫的反,豈非大大的麻煩。至於,辣手染血的,可也不止我一個人吶!客途師兄不也收拾了那七個水貂幫嘍羅!” “我沒有。”客途呵呵笑道:“我只是給他們一點教訓而已,沒要他們的命。要不,水面上豈會沒有浮屍?” 小千眨眼直笑:“原來,這些人如此識相?不過,還好月癸把他們的幫主幹掉了,否則,這種臨敵不前,肯定潛逃的罪名,不論在哪個幫會裏,都是淩遲大罪哩!” 小桂吃吃笑道:“師兄就是有意留給他們一條生路走。要不,哪會故意將這些人打落水裏?” 這時,遠遠的湖面,已有十數艘無蓬小船,正朝著這座荒島飛馳而來。 月癸眯眼眺望,呵呵笑道:“是咱們丐幫的船。君小鬼,這下子你可不用擔心趕不及上君山的湘妃閣吃茶看風景了。” 客途看得更是仔細:“史堂主不愧是第一流的操舟高手,他掌舵的船,可比其他人快上兩個船身有餘。” 眾船來得更近,船上之人的表情,已獲清晰可見。 望著臉色食煌的丐幫所屬,小千忍不住失笑:“看來,丐幫顯然已經知道被人擺道的事了!除他們那副驚急失措的模樣,大概有人得自請處分。” 小桂撤嘴邊道:“要處分,也是丐幫的事,和咱們無關。我現在唯一在乎的,就是湘妃閣!” |
第三十章 水塘鬥法
上過了君山,吃夠了湘妃閣的名菜,更在向晚艷霞之中,西眺洞庭的絢爛落日,天際歸航之後,小桂終於心滿意足的踏上小舟,上溯流江,往湘西一帶的深山密林中行去。 根據史蛟的介紹,小桂他們所換的小船有個名頭,叫三吳浪船。這種浪船,本是航行於浙江西部至蘇州,縱橫七百里內所專用的小船。此般雖小,卻也裝配有窗戶、廳房,適於遠行。 但是,這種浪船有一個特點,就是船上的人和物,必須保持兩邊平衡,不能有多達一石的偏重,否則就會傾斜,因此這種船也俗稱天平船。 史蛟之所以選用這種浪船,主要是取它的輕巧,適合於在遷回曲折,水流平靜的溪道中航行。 不過,這種船若是過上水急浪大的流域,或就行之不得。因此,他們這趟上行水路,至多只能行至湘、貴交界之處。 至於,接下來的路程,小桂他們便得改行陸路,直接超過苗嶺,進入苗疆地域。 當然,史蛟“送君”,也只能送到苗嶺以前。 聽完史蛟詳盡的解說,小桂並不在乎未來的旅程是坐船,還是爬山,他倒是遺憾,和史蛟三人相處的時日已無多。 自從貝氏兄弟們落的潛水脫逃之後,這小鬼心血來潮,決定在水底功夫上好好琢磨一番。 想學水功,自然得找諸水之人來教。眼前,有誰比史蛟更適合教授這門十八般武藝之外的第十九門功夫? 於是,在行船翻江的日子裏,稍有閒暇,小桂便拖著史蛟跳入流江之中泡水。從浮游到游泳,自生擒魚鱉,剝肉即吃.至水中機物,借水換氣等等門路,這小鬼沒有一樣不感興趣。而,只要是小桂有興趣學習本事,他一向全神貫注,全力以赴。 憑他的資質,一旦有心用功學習,進展之速,可謂一日千里。 碰到小桂如此的學習天才,連帶的教導之人都有非凡的成就感。史蛟教得興起,毫不藏私,便是連一些水底脫瑣,水中搏鬥所需的特殊訣竅,亦是毫無保留的氫囊以授。 不光史蛟樂於將自己所知,一切與水有關的技巧、本事傳授給小桂。便是馬超和楊拾郎,也因為常被小桂拖下水陪他試身手,他們的水中經驗,亦都完全被這小鬼所吸收消化,直令他們對小桂學習能力之強,倍感驚服。 當他們所乘浪船,航抵此行的水路終點——一座名為洪江的江邊小鎮時,小桂在水中的本事,已不下馬超和楊拾郎這二個打小即在水裏長大的漢子! 如今,在碼頭上,望著被陽光曬成和自己三人一樣古銅的小桂,史蛟他們充滿感情的拍扶著小桂肩頭,無言之中,真情流露。 良久,史蛟方道:“小鬼,自己保重,這一路來,咱們雖然沒有碰上其他麻煩,但不表示敵人就此罷手。以現今的情勢看來,只怕早已有人正虎視耽耽的隱於暗處,等著算計你們,你們四人可得千萬小心謹慎!” 馬超亦道:“是呀!尤其,你們進入苗疆之後,更得注意,聽說,苗子們的風俗習慣,和咱們漢人差異頗大,你們可得提防。別讓人給陷害了。那些苗子一個個都野蠻得緊,若是不小心犯了他們的忌諱,怕是沒什麽道理可講的!” 小桂謔道:“如果真是碰上苗子們不講道理,那我教找條河跳下去,保證他們追不上我。” 楊拾郎狎謔道:“追不上你沒關系,他們只要追得上最不擅泅水的宋哥兒,你們可就變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呢!” 小千糗大的杠杠鼻子,憋笑道:“唉!我真的是命中缺水,犯忌吶!所以才學不好游泳的。不過,沒關系!聽說一般苗子對巫師挺敬畏的,如果我真的不幸落入苗人手中,說不得只好委幾手茅山法術嚇嚇這些苗子,搞得好,也不定他們還會把我當做神人,供起來崇拜有加哩。” 月癸糗謔道:“通常,會被供起起拜的,都是死人,而非神人!你最好想仔細點。” 其他人聞言,不由得齊聲哄笑。 經此一陣詼諧打趣,倒也沖散不少依依難舍之情。 史蛟再度提醒道:“路上,你們自己多加小心了,我們會在鐵槳門,等候你們的好消息。” 小桂四人直道放心,這才和史蛟等人拱手作別,轉進小鎮。 此鎮不大,是因臨江而繁榮。因此,鎮上不乏車、仍、店、腳諸般行業。這些行業,多數為龍蛇混雜之屬,自然街上來往的行人三教九流俱全,多的是言談粗曠的人物,黑話術語更是滿天飛,到處充斥著野氣和狂器。 走在舖有青石板的大街上,小千直犯嘀咕:“這個小鎮挺邪門的,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客途道:“這裏的人事,看起來就令人覺得非常複雜。我也覺得.如非必要,咱們還是盡早離開,此較妥當些。” 小桂沒有異議:“咱們問清楚了方向就走。” 月癸不住四下打量道:“我也不喜歡這個古怪的地方。不過,越是這種龍蛇混雜之處,越容易找到乞丐才對!” 她正說著,迎面既來了個僅十歲的小丐兒。 月癸大方攔了上去,那個小乞丐先是略帶疑狐的打量著,待他看清月癸手中的打狗棒和背上那只麻布包袱時,意外的大叫:“我的天爺,你怎麽跑來這裏?快跟我回去吧!” 說著,這個小乞丐側步上前,伸出右手似要去拉月癸,卻以身子擋住旁人視線,飛快的回指,朝月癸比了個手勢。 月癸會意笑道:“家裏有誰在?我還趕著和朋友出去玩哩!” “玩什麽玩,回家再說!”小乞丐如她扮個鬼臉,拉著她就跑。 小桂他們正黨得奇怪,月癸已略略失笑的前三人招手道:“快來!我被自己人綁架了。” 小桂領悟道:“他們剛才在說咱話!走吧!有人請咱們做客,不去不好意思。” 三人用即加快腳步,跟上月癸他們。 那個小乞丐拉著月癸左彎右轉,經過一條偏僻無人的長巷,鑽進一家大雜院。 他剛踏進大雜院門內,已然大聲嚷嚷:“少幫主到,洪江分保所屬弟兄快出來接駕!” 隨著他的叫嚷,大雜院裏面已有人聲回動。 小桂他們隨後則入,不禁好奇道:“怎麽公開嚷嚷,不說暗語了?” 小乞丐理所當然道:“現在是在咱們丐幫的地盤上,自然不用暗語呢!” 月癸呵笑解釋:“凡是本幫所屬的眷屬,年齡在十歲以下的幼齒,按規定是不發給包袱的。但是,為了與尋常的乞兒有別,我們自有一套辦識的手勢和溝通暗語,以免泄因身份。當然,這主要是針對小孩好玩的天性所設計的制度。” 小桂眨眨眼:“這個制度,大概又是由你所創的吧?” 月癸笑道:“這一次你猜錯了,這個制度二十幾年前就有了,是師公的傑作。” 這時,大雜院內已湧出二、三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小孩就占了總人數的三分之一。 這些小乞巧一看見月癸,早已歡喜著蜂湧而上,纏住月癸少幫生長、少幫主短,一派天真之情,隨之洋溢。 這些小乞丐如此忘情的叫笑不休,搞得後面的大人們想要正式參見都有些困難,只有一個勁兒苦笑不已。 最後,一名年約四旬,身材瘦長,相貌平凡的中年乞丐不得不出聲喝停,這些小乞丐們方始吐舌眨眼的安份下來。 中年乞丐急忙上前,躬身道:“洪江分航找主,一竿橫天桑瑜,率分舵弟兄見過少幫主。不知少幫主今日來此,有失遠迎,尚清少幫主見諒。” 月癸擺手笑道:“桑舵主免禮,眾家兄弟免禮,我都不知還自己今天會抵達此地,他們又如何等著接我?沒有出迎是正常。桑舵主,你就甭客氣了,我們此來,主要是來向你打呼路況的。” 她激揚一下,轉口好奇問;“這個洪江分舵我坯是第一次來,為什麽這裏小兵特別多?” 桑瑜笑道:“這是由於洪江鎮情況特殊,幫中在此所設分舵,乃為隱伏性堂口。故而,來派駐此的弟兄,必定為家族成員,以便掩外人耳目,所以小孩從自然就比較多些。” 月癸恍然,直道瞭解。這才又導入正題,尋問由此進入苗區,如何走法最快? 桑瑜遣散了小孩和其他丐幫所屬,與小桂等人就在天並處蹲下身來,就地畫起地圖,為四人解說左近地勢和通向苗嶺方向之路。 小桂他們這才明白,其實此地距離苗嶺,竟然還有百十來裏的路程,趕得快些,最少也得兩頭見日,才能進入山區。 待掠過苗嶺之後,才算是開始進入苗疆地域。 打探清楚路線之後,小桂婉拒了桑瑜留宿之極,與月癸等人告辭而去。 桑瑜親自將四人送出了長巷,方始返回大雜院。 想起适才被眾娃娃兵擁族的盛況,月癸忍不住咯咯笑道:“以前我覺得和小孩一起玩,應該是挺有趣的一件事。但是,直對今天我才瞭解,原來被一群小鬼所糾纏,其實是一件相當恐怖的事!” 客選打趣道:“你和小鬼已經到約了大半年,怎麽還不明白,小鬼即是麻煩的代名詞?一個小鬼就夠讓人頭湧的,何況是一群?” “少來!”小桂抗議道:“別把我這個小見和那些小鬼混為一談,我這麽識相的人,怎麽可能去糾纏別人?咬憨呀啦!” 小千道:“你不是不會糾纏,只是時候未到,還不懂得何謂糾纏!” “什麽話?”小桂瞪眼道:“難道我這種人,還有可能成無賴或登徒子?” 月癸順理成章道:“人當然不可能變,因為你現在已經是了。” 小桂正要對此有大加駁斥,走在他身邊的小千忽然“哎晴!“一聲,撫著胸口往前栽倒。 他本能的伸手抱住小千,忙問:“怎麽回事?” 小千倒在他懷中,臉色慘白,冷汗涔涔,卻是咬牙切齒道:“找麻煩的來了!扶我坐下,我非得給對方一教訓不可!” 小桂將小千緩緩扶坐地面,客途沈穩道:“需要我們怎麽幫忙?” 這時,小千臉色已略見緩和,他環自四顧,發現自己等人正經過一座水塘前面;而這水塘左右僅為青竹環繞,唯一空曠的正對面,有一微微城起宛似墳頭的圓丘。 小千冷然一笑,自乾坤袋中取出二道紙符,交給小桂。 “你有機會表現自己的水功了!”他對小桂道:“水塘若有任何東西出現,你盡管將這兩道符,往它們頭上貼就對了!” 小桂接過紙符,直道看我的! 小千接著拿下額朝對面點了點:“瞧見對面那座墳似的土丘沒有?那是假的。施法的人就是躲在那裏面,向我動手腳!我還不確定他是否有同夥,所以等我被他的法時,你們幫我留心竹林裏,有無動靜。不過,除了小桂下水水捉妖之外,客途和月癸你們倆,千萬別輕易妄動,以免誤中邪法。” 客途和月癸連忙點頭,表示明白。 小千盤膝坐定之後,雙目微閣,開始喃喃念咒語,他的雙手亦循著咒語指東畫西,打起手印。 片刻光景,那一池平靜的水塘,忽然似沸騰了般,滾蕩起來。 塘中波浪越掀越猛,頗有卷襲上岸之勢。 小千絲毫不為所動的依舊盤膝端坐,結印頌咒。小桂他們微感緊張的盯著無風起浪的粼粼水面。 忽然—— 那滾騰的水面無端打起漩渦,咻咻有聲。 驀地,漩渦之中射出二條黑影。 小桂斷喝一聲,手持紙符,技空掠起,迎向自水中出的黑影。 人在空中,瞥目之下,這小鬼已看清楚自水塘中突現的怪物,竟然和人長得一模一樣,只是身才較矮,僅高一尺六、七,發長乃地,雙目血紅,全身長著短毛! 這兩個怪物看見小桂飛撲而至,紅色的眼睛眨個不停,口中發出陣陣咳吱!叫聲,倏地,它們將口一張,兩股兒臂粗的水柱自怪物口中射出,沖向半空之中的小桂! 小桂嘿地開聲吐氣,憑虛的身形有如鐘擺,倏乎左右閃移,避開水柱。 他身形再旋,便生生掠向左側水怪釣頭頂,深省一拍,紙符隨著“啪!”然一記響頭,正中水怪頭額。 中符的那個水怪發出一聲尖銳的歧叫,渾身升起一陣水霧,剎時蒸發的無影無蹤。 另一個水怪見狀,驚煌的吱吱亂叫,頭一栽,便紮入水中逃逸。 “哪里逃!”小桂身形急泄,跟著水怪墜向依然打著遊渦的水面,濺起大片水花。 水中—— 小桂被漩流帶得打了個踉蹌,他立即用上史蛟傳授的訣竅,劃臂脫出漩渦的範圍。 瞥目之下,他很快便找到潛逃的水怪,當下,撥掌踢腿,人如願槍,飛快追向水怪。 水怪入水,身形自是滑溜無比,左沖右閃,躲避卸尾追至的小桂。 小桂在心中暗駕一句:“***!我若逮不住你,這陣子的水功,豈不是白學了!” 心中想著,這小鬼身形修扭,人如遊魚,迂回折轉,自斜倒包抄水怪。 水怪見人打斜刺裏沖來,驚急的調頭,朝反方向脫逃,豈料,小桂驀的抉臂蹬腿,朝斜上急竄,趕過水怪,複又一個轉折,正好攔在水怪去中正前。 那水怪先是不見小桂身影,再擡頭,怎地小桂已迎面沖來,待要轉向已是不及,只有猛地朝小桂撞擊! 小桂微微扭回,身形倏斜,避開水怪沖撞,順手揮拍,將紙符按上水怪頂門。 那水怪在水底一陣痛苦翻滾之後,瞬間,亦消失無蹤。 小桂浮出水面,換口大氣,得意笑道:“搞定啦!” 他輕松劃向塘岸,翻身上岸。 這時—— 小千驀地雙目倏睜,並指劃喝:“水中游龍,護吾正宗,速速蘇醒,遵吾號令。起!—— 隨著這個“起!”字,他並指的手刀猛然擊向在掌,只聞“轟!”然一聲雷鳴,水塘之中竟盤旋升起偌大一股水柱,猶如一條水晶巨龍騰空直起,猛朝對岸的圓形土丘撲去! “嘩啦!”巨響,漫天撲落的水柱,將那土丘擊得粉碎! 一條人影,身著黑白兩色道袍,尖叱著自土丘內沖再飛起,天上彤雲滾滾,隨即,金蛇躥閃,霹雷驟現,將如龍的水柱擊潰,嘩然散落! 水塘兩側的竹林,在狂風中呼呼號嘯。 忽然—— 無數青竹之葉,如千萬柄飛刀利刃,隨合狂風運前四人立身處激射而至! 小千臉色倏沈,迅速取出奉命所攜的孔雀翎,插立身前,雙掌平疊胸前,沈喝道:“鳳凰隱孔雀.開天,五雷正法,神火速現。破邪!” 他平疊的雙掌,驀然分飛,一陣金雷爆響,淩空轟擊的霹雷,像是突然長了眼睛般,紛紛落向豎立於地的孔雀翎。 驀地—— 孔雀翎霞光太盛。金翠耀目的華彩鬥然爆漲,不僅將小桂四人擔罩其中,變幻無窮的七彩艷霞,更如錦屏翩舞,扇然直射無際,沖散層層陰彤! 那些飛射而至的如刃青葉,遇上霞光,瞬息火化,頓成飛灰。 對岸的陰陽法師發出一聲慘厲長號,口噴鮮血,碰然墜地! 瞬間,雲開天清,彩霞四斂。 四月恢復正常,平流的宛如不曾發生過任何事一般。 月癸噓了口長氣,揉著眼睛道:“我是不是在做夢?” 原先遭到暗算的小千,此時卻保個沒事的人,收安了孔雀翎,站起身來,呵笑不已。 小桂吹了聲長長的口哨,吃吃笑道:“乖乖!咱們今天真的是大開了眼界。” 客途嚷聲歎服:“道門鬥法,果然厲害!看似如夢虛幻,結果卻真實的致入死地,個中玄妙,想想也挺駭人的。” 小千笑道:“所以,世人害怕法術,不是沒有原因的。” 月癸依舊半信半疑:“對面那個陰陽門的法師,真的完蛋大吉?” 小千軒眉道:“你若不信,咱們過去看看,就知道他死了沒有。” 他們四人沿著水塘繞往對岸。 那名聞陽法師面朝下,俯趴於地。 月癸伸出無情竹,將他翻過身來,只見此人雙目突瞪,七孔流血,死狀甚慘。 月癸忍不住幹嘔一聲:“人的死相,果然難看。” 小千道:“本來,我並不想對他這麽狠,但是,他不該出犯法門大忌,在鬥法之中,對不明究裏的無辜者下手。他發動青木飛煞咒法時,顯然是想將咱們四人通通消滅;我不過是借他所施之力,反擊於他,結果他就死得這麽難看了!這真的是叫作法自斃。” 小桂沈吟道:“我比較好奇的是,他是如何盯上咱們?以他剛才有備而來的情況而言,他似乎早就知道咱們一定會打這水塘前經過。否則,他如何安排藏身之處,和交使那兩個水妖作怪。對了,那兩個水妖是什麽名堂?怎麽長得跟人那麽像?” 小千解釋道:“那兩個就是所謂的水鬼。它們受陰陽法門之令,藏在水底對我發射鬼矢煞——就是一股所謂的鬼氣、邪氣,造成我的心絞痛。還好,我身上帶了孔雀翎,邪崇上身,自動化消,所以沒有太大防礙。” 他微頓之後,接著道:“至於,想知指咱們的行蹤,這並不困難。只要水鏡法學得稍具火候,便能利用任何水面為鏡,查探出咱們下落。若是功力高的人,還可以利用水飲法,監視所欲監視之伯一舉一動,而且完全不為對方所知。” “這麽厲害?”月癸突發奇想:“那些擔心老公有外遷的女人,倒真該學學這門法術。” 她這話說得其他三人哈哈失笑。 小千捉謔道:“你如果想學這門法術,以備將來使用,我可以免費教你。” 這小妞嘖笑道:“如果對自己的老公已經無法信任,我看也不用監視什麽了,乾脆一刀把他閹了,省得麻煩。” “哇呀!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他們這廂正說著,水塘彼端已掠來數條人影。 從這些人們落的身法看來,顯然也是群練家子。 這些人看見對岸的小桂他們,互望一眼,分做兩路,飛快的朝四人包抄而至。 來者共有七人,穿著一式紅色竹籠長褲,上身打著赤結,手握鬼頭刀,顯然是同個組織所屬。 為首一人,體格魁梧,身材高大,定額青臉,橫眉堅目,悍野已極。 這人冷然掃過地上的屍體,而後惡狠狠的旺向小桂四人。 青臉大漢冷厲道:“地上這人是你們殺的?” “是的話,如何?”小桂似笑非笑道:“不是的話,又如何?” “是的話,要你們償命!”青臉大漢狂悍道:“不是的話,說出何人所為可以繞你們不死。” 客途溫吞一笑:“你這個人倒是頂公平的。像你這種人,現在江湖上可不多見了!不過,你又是誰?和地上躺的這人,有什麽關系?為什麽要幫他出頭?” 月癸嘻嘻笑道:“看他們的打扮,應該是龍虎會的好漢們。” 青臉大漢冷冷一哼:“小乞丐,算你有眼光,大爺正是龍虎會三阿哥,青面獅王齊百嶽!” 小千搓搓下巴道:“據我所知,過去龍虎會和陰陽門,並無特殊交情。齊三當家的,你確是懲地好興致,竟然幫陰陽門論起公理來了。” 齊百嶽語氣不善道:“小雜毛,你懂什麽?以往,龍虎會和陰陽門的確沒有交情。但是,如今俱為新聯盟的成員,彼此便是盟友。更何況,黑雲道長來到洪江,一直借住住在本會。如今他意外身亡,龍虎會自然要追查。老實說。人是不是你們殺的?” 齊百嶽身後,一名獐頭鼠目,眼神不定的漢子突然想到什麽始的,踏前一步,在青面獅王齊百嶽身邊一陣嘀咕。 齊百嶽神色激變,凜然道:“使們可是風神四少?” “答對!”小桂彈指而笑:“你身後那只老鼠,倒是挺有限光的,一猜就算中咱們是誰。” 月癸嘖謔道:“你這小鬼也挺會看人的嘛!咱們這位獅子王身後的夥計,正是有邪鼠之稱的吳非,人家可是龍虎公里的軍師,自然是見多識廣,怎麽可能不認識你?” 客途看著臉色倏變的龍虎會一夥人,好脾氣笑道:“齊阿哥,我看你不像個壞人,不過,你們似乎用錯了軍師。” 齊百嶽狠辣道:“憑你這小子,還不配來對我龍虎會評頭論足。風神四少是我們新聯盟所屬的頭號大敵,先是這一點,包足夠大爺要你們小命。更何況,還綴上黑雲道長的命在裏面!今天,你們甭想活著離開洪江鎮!” 小千有趣的笑了:“我說,獅子王,齊老三,你認為光憑龍龍門下七位鳥人,就能擺平咱們四人?” 小桂歎口氣道:“才七隻小貓,還不夠師兄一個人宰的,哪還要咱們動手。” 齊百嶽的狠道:“我倒要看看,你們這四個胎毛未脫的乳臭小鬼,除了狗掀門簾的本事,是不是還有別的真功夫!” 月癸嘖弄道:“這個人如果不是蠢,就是瘋了!居然以為咱們的本事是唬人的。” 小千嘲弄道:“他不蠢,也不瘋,他只是自大得過了頭,所以才不相信江湖中的傳說!” 客途以憐憫的口吻道:“齊老三。你還是相信小鬼的話吧!我勸你,如果真想對付咱們,還是回去過齊了好手再來,免得白白送死。” 齊百岳原本就是個剛複自用之人,小桂他們越是說他不夠看,他越是不信邪,非得硬任硬和眼前這四個乳臭小鬼碰碰看。 邪鼠吳非自是瞭解齊百嶽的毛病。就是因為瞭解,所以他越發急得冷汗如雨,咱自叫苦。 正如月癸所言,他身為龍點會的軍師,不可能不明白眼前這四個江湖中最熱門的小人物,到底有些什麽過人的本領。 如今,眼看著自己的三阿哥,犯了老毛病,硬卯著要向風神四少挑戰,這豈不就任拿著名帖,直往鬼門關裏進,哪還有生路可言? 齊百嶽自己不想活也就罷了,難道要拖著別人一起送死才痛快? 吳非越想心越寒,忍不住上前,在齊百嶽耳邊低聲道:“三哥,你先別急著動手。別忘了,咱們來此本是另有目的。” 他這是拖延之計,故意轉移齊百嶽的注意力,免得非要馬上和小桂他們翻臉動手,到時候死得不甘不願,那才叫冤枉。 果然,個性魯莽又沒心眼的齊百嶽,猛地想起,引起自己前來此的重要原因。 他大喝道:“對了!四個小子,我問你們,剛才達附近有霞光出現,你們可看見了?” 小桂等人不禁對這個有著張飛般性格的青面獅王,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覺。像他這般直爽得可愛,卻又粗魯得可恨的人,小桂他們還真是首次遇上。 小桂索性環起雙臂,大刺刺反問:“你問那霞光幹什麽?” 齊百嶽哼了哼:“霞光映室,必有寶物出土,你以為爺們連如此明顯的徵兆都不以我曾告你們,這水塘左近都是咱們龍虎會的地產,若出異寶,也是咱們龍虎會的,你們別妄想染指!” 現在,小桂他們不只是實笑不得而已,根本就覺得荒繆過頂。 偏偏齊西嶽和其他龍虎會所屬,俱是萬分認真的模樣,直令小桂他們大搖其頭,直呼什麽跟什麽。 “哪有什麽寶物出土?”小千嗤笑皆非道:“那只是我和黑雲老道鬥法的幻象!否則,你們以為他為什麽會死在這兒?” “幻像?”齊百嶽不通道:“若是幻像,你就再變一次給我瞧瞧。” 小千嗤道:“本派秘法豈是兒戲,哪能讓人想看就看?” 吳非突然指著小桂道:“君小鬼,你背上背的是什麽東西?” “背上?”小挂反手,呵呵失笑:“這個呀!這是我乾爹送的寶貝。” 齊百嶽立刻跳腳狂吼:“好小子,原來寶物已被你取走!物證確鑿,你們還敢說是幻象?” 小挂一怔,才知道對方誤解了他的話意,這下子可真是有理說不清了! 吳非逼前一步,陰惻惻道:“小鬼,既是本會地界歷出之寶,豈能落入外人之手?放下定物,本會不為己甚,放你們一條生路。” 客途搖頭苦笑;“這團混亂,我看無從解釋了!” 月癸抱回觀望,不可思議:“我終於明白,什麽叫做財迷心竅。” 小千喃喃自語:“顯然,無中生有並不是道法術上的專利;他們這一手,可比我那一手強得太多了!” 小桂知道解釋也是枉然,乾脆道:“你們難道沒聽說。奪寶者死是君家的名言?” 吳非陰沈道:“不肯交出寶物,你就別想走出此鎮。” 他微退一步,抖然揮手,一顆圓亮的銀球飛向半空,轟然炸開,濺出一團耀目紅光,再冉生輝。 “他們招人來了!”客途沈穩道:“小鬼,你真決定不再解釋,直接幹了?” 小桂無奈的撤喘過:“解釋有用嗎?只好,既來之,則殺之。” 月癸掂了掂手中無情竹,嘿然笑道:“這場超級混水一趟,誰敢逃離,那麽就順其自然吧!反正,認識這小 鬼,此生我認命。” “冤枉呀!”小桂故作幽怨的歎道:“製造霞光幻象,來尋寶,奪寶的人可不是我哩!” 接著小桂語聲尾韻的,是無數大漢的喳呼吆喝。 不過眨眼光景,已有百來條和齊百嶽等人做相同打扮的粗野漢子,如潮水般湧向水塘,剎時將小桂他們團團圍住。 “奇怪……“這小鬼似是納悶的直搔後腦:“為什麽咱們走到哪,總會遇上這種萬人朝拜的格局?莫非,咱們四人之中,有誰的先人葬在龍穴裏面?所以咱們生來便有天子命格,注定到處受人景仰?” 小千聽完他這篇似是而非的鬼扯風水論,忍不住噗嗤一聲,哈哈大笑:“你這番蒿論,何真是同風水新觀點吶!能夠將傳統的風水之說,如此獨樹一格的重新違釋,你是天下第一人。我建議你趕快立即出書,書名小鬼天師風水奇論。我保證,光憑這書名作就能一炮而紅,榮登金石暢銷書排行榜榜首!” 小千笑聲未歇,層層人牆突兀的向左右分開,劃出一條通路。 二名年在五旬上下,同樣穿著大紅燈籠,全身卻較旁人多罩上一件銀白無袖對襟短衫的中年人,在眾人簇擁下,走路有風的行將過來。 右面那人,方面大耳,頷蓄黑髯,雙目炯技有神。 走在此人身旁者,卻是一個合焊冷厲的人物,瘦高的個子,臉色激見蒼白,狹長的臉膛上,細眉,削鼻、薄唇,唇角分向兩邊下垂,令人一見,即知他是個冷酷無情的狠角色。 月癸嘖嘖有聲,低笑道:“來了,龍虎會的二為大哥大。” 小桂眨眨眼,微微側目,細語道:“介紹一下吧!免得他們知道我目中無人時,被我氣死。” 月癸咯咯一笑,悄然道:“留鬍子那個,是龍山會的大阿哥,毒龍元香魁,他一手擊浪掌頗有點火候。至於那位冷吱吱的二阿哥,姓冷名剛,外號七殺星,擅使斬雀掌,同時身上藏有淬毒匕首,可以在出掌之際,抽冷子猝襲,此人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陰狠毒辣!” 客途湊近低問:“他們身後那七個斜背菱面銅環的傢夥,又是何等人物?” 月癸撤嘴細語:“那是龍虎七環,龍虎會中,除了他們的三位大哥,就屬這七人功力最佳,而且個個都是不要命,不怕死的狠貨。” 小千無奈歎道:“我一開始說這地方邪門嘛!難怪我會先遭暗算,眼看著又將被人圍毆,象這種鳥鎮,委實則人難以喜歡它。” 毒龍元香魁、七殺星冷剛,在龍虎七環的隨待下,龍行虎步走到距離小桂他們約丈尋之遙處,方使停身。 青面獅王齊百嶽帶著先來的六人迎上前,躬身向自己二位大哥問禮。 小桂四人冷眼旁觀的瞅著,邪鼠吳非在一旁低聲向元香魁和冷剛稟報所發生的情況。 半晌—— 元香魁擺擺手,齊百嶽如吳非退向一旁。 他踏前二步,手撫黑須,洪聲道:“四位想必明白,風神四少乃是本聯盟成員之公敵,如今,各位又在敝會的地頭上殺人、謀寶,老夫道想請較四位小英雄,這筆除你們打算如何結算?” 小桂吃吃失笑:“大龍頭、當家的,你可真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啊!你問我們帳怎麽不是不?所謂強賓不壓主,我們既是遠來是客,就客隨主便,你高興怎麽算,就怎麽算,我將就一些,無所謂啦!” 元香魁故意將問題丟給小桂他們,原本是想籍小桂他們自己的說詞,套死四人,以達他所欲之目的。豈料。他雖奸詐,小桂卻比他更較精,三言兩語,便將問題彈回給他,一點暗虧也不吃。 只是—— 這小鬼一開口便挑釁議的叫他老狐狸,如此大不敬的稱呼,已令龍虎會弟兄們臉上變色,顯得有些群情激憤。 元香魁威嚴的舉起右手,龍虎會的嗡儀不悅之鳴,立轉沈寂。 他深沈一笑:“據聞,笑月修羅唇舌如丸,傳言果然不差。” “是嗎?”小桂卻似頗為失望的歎口氣:“據我看,龍虎會也不差。你老兄一擡手,下面的人馬上屁筋不敢放,足見你們挺有規矩的。像你們這般紀律嚴謹的江湖幫會,我猜!大概是不太容易對付。不過,既然碰上了,好好歹歹,咱們四人也只有一口吞了!大龍頭,你有什麽打算,乾脆點,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他一頓之後,氣煞人的加上一句:“咱們四人的時間,可是寶貴得很,沒太多功夫和貴會磨蹭。” 任是元香魁個性深沈,修養到家,在聽了這句話,又看著這小鬼擺出一副人五人六的樣子,他也忍不住心頭冒火。 冷冷一笑,元香魁大馬金刀道:“很好。既提你姓君的如此爽快,老夫也不跟你拖拉!你們四人固然是本聯盟急欲除之的大敵.但是,只要你留下身後背的寶物,今夫老夫格外通融,任你們自由離開洪江鎮。關於你們與新聯盟之間的糾葛,往後哪邊碰上哪邊算!”小桂嘖嘖訕笑道:“你可真叫大方吶!居然要財不要命。不過,我老實告訴你,我背上搞著的搭褳時,並沒有什麽貴地出土的寶物,有的只是我從絕命穀帶出來的魔物罷了!這玩意兒,是我義父老人家送的臨行紀念,很抱歉是不能留給你。” 微頓一響,小桂複又脆牙一笑的接道:“還有,你們那個什麽狗屁的新聯盟,少爺根本不看在眼裏。如果不是少爺太忙,早拉殺上九宮山摘了姓武的那個老小子的狗頭!你竟然還拿著新聯盟這塊七擠八湊,不堪一擊的沒用招牌,在這裏唬大唬二的,你自己不覺得可恥,我都替你感到可哀複可笑!” 小桂這些話,就像一把拋在炸藥堆上的火,轟地點燃龍虎會上下百餘人的熊熊怒火。 毒龍元香魁勃然變色的怒叱道:“上!給我分了他們的屍,越零碎越好!”首先發難的,微微一閃,他已挾著萬鈞之力,撲至小桂頭頂,雙手揮拋中,漫天如削掌刃飛行小桂。 “好個斬雀掌!”小桂狂笑一聲。“可惜只能用來撲撲小麻雀罷了!” 笑聲中,他雙臂倏然猛擡,剎時,無數排列的整整齊齊、漂漂亮亮的六角星芒掌影,有如泣射的焰火,密密飛濺,犀利又狠的反罩冷剛,不僅輕松化消這位七殺星淩厲的掌勢,更迫勢反擊! 想不到小桂身手竟然高超至此,冷剛驚噸一聲,撲落的身影倏地折彈,向左避開。 齊聲大笑之中。小桂他們四人同時晃身飛閃,四人有如四條入海之龍,投向人群,放手廝殺! 客途瞬間即至,空手對上空手的毒龍元香魁,同時更一力攔下龍虎七環中的四條大漢,以一博五,強悍至極。 小桂認定了七殺星冷剛,直逼而上,順便笑納了青面獅王齊百嶽和邪鼠吳非。 小千當仁不讓,照顧龍虎七環中的其他三環。 月癸手揮無情竹,恁地大膽,飛撲如潮如人群,亂棒逞威。 身形飛遊之際,小桂望見月癸瘦小的身影被如林的鬼頭刀淹沒,不由得心神微凜,騰空高呼:“辣子兒,小心呀!” “安啦!” 隨著月癸尖嫩的嗓音回答,七彩彈丸漫天四射。 “轟隆!”、“轟隆!”的爆炸聲,帶起血雨腥風和慘厲哀號。 更有如傘一般的大幕,自空中成半孤之狀,呼呼罩落! 那是月癸以特殊手法投擲而出的烈火球飛淩入頂後,互擊爆炸所造成的奇景。 如此奇景目眩而絢麗。但是結果卻是慘烈而駭人! 紅毒的火焰有如水銀瀉地一般,落向每一寸空間,周召的空氣剎時變得炙熱而窒問,惡臭的焦由氣味猛地擴散,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四悲呼,吃得宛如冤魂鬼泣,淒慘至極。百多人的場面,在這一炸之下,登時死亡過半,剩下的另一半早已驚破了魂,飛喪了膽,互擠推湧的想要閃避那些要命的火藥彈丸。 |
第三十一章 苗疆施法
饒是這些如狼似虎的條條大漢兇狠慣了,惡霸極了,如今親眼看著一個個的大活人在熊熊毒火裏,或者掙紮撲滾,或者翻爬蜷顫,耳中聽著火炙人肉的嗤嗤之聲,鼻裏聞著中人欲嘔的焦屍氣息,沒有人不感到恐懼震駭的,沒有人還有勇氣耍狠賣凶。 因為,他們直到此刻才真正見到,另一種較刀起魂斷,血濺十步更為殘酷百倍的死亡方式! 正與客途動手的元香魁驚怒的無比複加,口中瘋狂嘶吼道:“冷若冰,臭乞兒,你好狠的心,好毒辣的手段呀!” 他幾番沖突,想會下客途前去截擊月癸。 但是—— 客途威猛剛烈的攻勢,有大半沖著這位龍虎會的大阿哥而發,因此,元香魁固然憤恨,卻也走脫不開,空自氣炸心肺。 客途冷冷道:“大當家的!你既有本事率眾想要奪寶殘命,就得有勇氣接受任何後果。” 元香魁發須懼張,嗔目咆哮的加快速度,想要擺平客途,再去整治月癸。奈何,客途可不是易與之輩,亦非省油的燈吶! 元香魁就算有四名兇悍狡猛的手下助拳,若想打敗客途,恐怕得加把勁,不止一把而已。 那邊—— 小千一邊與三名兇悍如虎的龍虎七環所屬狠拼,一面在心裏暗自嘴咕:“乖乖!這顆辣子不爆則已,一旦狠爆起來,心腸可不比小鬼悲慈多少吶!她果然有烈火神君性烈如火的遺傳,難怪四師伯要幫她取個既陰且柔的月癸為字。如果不如此加以平衡、天知道這丫頭會狠成什麽樣子?” 月癸經此一陣毫不留情的猛轟狂炸、震驚場面之後,倒也未曾繼續痛下煞手,只是以無情竹和那些鬥志全失的龍虎會之屬周旋而已。 正與小桂較手的冷剛,驟然爆起,狠劈數十掌。 小桂嗤地一笑:“兄弟,真正的斬掌,使出來至少得有我這種火候。注意看著了!” 說著,他旋身而動,雙掌如刃,驀地掄揚飛拋.剎時,無數幻成飛刃一般的掌影,有如火山爆發似的猛然迸濺蓬射! 一聲悶吭,手舞鬼頭刀的齊百嶽已經打著轉子旋出,一溜血珠子,隨著他旋轉之勢飛拋入空。 只這一下,這位龍虎台的三阿哥,已被小桂在身上開了三道血口,每道均有寸許寬,半寸深,切口平滑,有如利刃所傷。 另外,邪鼠吳非也在吼叫聲中,愴惶驚退。 他頭頂上發髻,竟被小桂一掌削落,雖未受傷,卻是頂禿發散,好不狼狽。 然而,小桂掌勢雖狠,冷剛卻也像橫了心似的仍按原勢撲落! 一陣肉掌接實的劈啦脆響中、冷剛齊肘以下,宛似被利刃所傷,布滿縱橫血口。但是,四柄藍汪汪的匕首,不知從何處飛出,爆然射向小桂胸口與小腹! 小桂斷叱飛旋,側身避讓,饒是他躲的快,仍被襲向腥側的那柄匕首擦過腰際,衣碎血濺中,半身立即僵麻! 閃退的他忍不住腳下一軟,打了個硠蹌。 冷剛卻籍著與小桂掌的反彈之力,狠辣撲向月癸那頭。 “月癸,小心!” 小桂驚叫甫響,那四柄匕首有如四道藍色流光猝襲月癸! 月癸方聞小桂示警,已覺有暗器襲至,無情竹立時反帶回掃,人亦順勢側掠。 “叮當”聲中,四柄匕首被磕飛,更有一支射中一名龍虎會弟兄。 這人慘叫一聲,七孔流血,碰然倒地。 “好毒……” 月癸方自吐出這二字,冷剛漫天撲地的掌勢已飛斬而至! 月癸嗔目尖叱一聲,手中無情竹以排山倒海之勢狂然反掃。 她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但因應敵匆促,雖是將冷剛勉強逼退,自己也被互擊之力震得腳步浮動,蹌踉斜退。 這時—— 又有三柄鬼頭刀猛地朝她砍到! 月癸手中無情竹猛往地上一點,借力再度飄退三尺,才剛避開鬼頭刀的攻擊,忽又聞暗器破空之聲襲至。 她又偏身,揮棒息攔,當然一震,磕開一柄淬毒匕首,但是另一柄匕首卻已“噗”地射中她的後肩! “月癸!” 小桂驚叫狂吼,撐著半邊麻木的身子,倏乎撲向月癸而至! 半空中,冷剛獰笑著再度揚掌,目標是俯跌於地,臉罩黑霧的月癸…… 一溜冷電摔起,宛如曳空流星射向半空之中的冷剛! 冷剛甫覺寒光襲對,腦中尚未興起內躲的念頭,只覺心口一陣劇痛,再也提不住氣,碰然摔落地面。 在他掉落的同時,他也看到一道如泉狂噴的刺目鮮血,從自己的左胸飛灑而出。 小桂一劍斃敵,人亦瞬間閃到月癸身邊。他瞧也不瞧正高揚著鬼頭刀,朝自己這邊撲來的齊百嶽和他的十九名龍虎會所屬,徑自手指起落如電,連點月癸胸前大穴,同時自懷中取出藥丸,塞入月癸口中。 他這些動作才做完,十幾把寒光閃閃的鬼頭刀已破空砍到。 小桂表情冷煞已極,重重一哼:“你們該死!” 沒有人看到他的出手,只有一抹森冷的光華修然映現,陡然眩花了人眼。 “叮當”細響中對幾柄鬼頭刀已被沖霄而起的眩目寒光絞成了碎鐵。 在齊百嶽等人的驚晚倒掠中,無數圓亮的明月自平地突兀浮現,又在浮現的瞬間,驀然飛射! 於是—— 數聲嗥叫幾乎融為一聲! 包括齊百嶽在內,急欲置小桂於死地的這一群龍虎會弟兄,沒有一個人活著躍出三尺之外! 正朝這頭奔來的吳非,睹狀之下,登時侵位,駭然額呼:“千月之劍!” 這時,小桂劍已歸鞘,正伸著右手仔細為月癸把腕,以確定她中毒深淺。 仍有二、三十名幸存的龍虎會弟兄,圍著小桂和月癸二人,但是,他們早已寒透了膽,沒有一個敢再上步攻擊,只是緊張的握著鬼頭刀,遙遙監視著小桂他們的動靜。 那邊—— 小千在月癸受傷後,也不再心存慈悲。 他已亮出了斬妖劍,運勁催動劍上金芒,快斬猛攻的努翻了一名對手,並運得其餘二人手忙腳亂,有些難以招架。 他抽空叫道:“小鬼,月癸小姐傷得如何?” 小桂噓口氣道:“還好以前在絕命穀時,她也經常為試毒而服毒,所以體內對劇毒多少有些免疫性,要不,這次就大大的不妙了。” 月癸甚是虛弱道:“我是禍害遺千年……不會那麽早死。” 小桂拍拍她,心下稍定道:“不過,這次真的好險!冷剛那匕首上的毒,厲害得連我都要花些時間才能消化,你肯定不會好受。” “還好啦!”月癸孱弱一笑:“既然已經碰上了,好受、難受總是得硬挺一道。” 小桂深沈一笑:“你先歇會,等師兄他們收拾了對手,就送你回大雜院休息。” 便在這時,又有淒厲長號傳出。 小桂望去,只見小千已收搶了另外二個使環的對手,正朝客途那邊撲去,協助客途收拾殘存的敵人。 小千接過了二名敵人,客途沈聲問道:“小辣子情況如何?” 元香魁已然厲笑:“老二匕首上的毒,名為一觸落魂,中者無救。你們等著收屍吧!” “落你媽的頭。”小千惱火嗤道:“如果這毒藥其那麽厲害,我們小鬼為什麽帶毒幹掉你的二個拜弟?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今天,要人收屍的是你這個老匹夫!” 元香魁正待反應相譏,騰娜中,正巧瞧見吳非和一干尚且拉得動腿的龍虎會弟兄,逃走的背影。 他氣怒攻心,須眉俱張的狂吼:“吳非——,你這個臨陣退縮,背誓叛盟,豬狗不知的東西……” 元香魁痛恨狂怒之下,神思昏聵,理智全失,竟然不顧客途飛劈的掌勁,正如狂濤沒洶湧而至,豁然回身,想去追殺那個背叛自己和龍虎會的邪鼠吳非。 激戰中,客途出手如電,他正並掌狂揮,掌勁急厲狂猛,瞬息即至。因此,當他發現元香魁竟然昏了頭,全無防備的轉身地去,想要收勢,已是不及,只有匆忙使身,盡力將然湧激蕩的掌勁帶偏。 但是—— 客途固然有心收手,飛撞的勁道卻已經抓不回頭! 於是—— 元香魁毫無所備的身軀,登時有如一根掉入狂濤急流中的稻杆,在呼嘯而至的勁流中。不可抑止的翻騰摔滾,眨眼之間,已是血肉模糊的死在地上。 其他二名使環的仁兄,由於客途的即時偏身收手,雖也被浩烈的掌勁震得血擁氣湧,蹌踉摔滾,但總共是勉強保住了一條命! 客途收手而立,望著元香魁的屍體,微喟一聲。 “大哥呀!” 地上那兩名龍虎七環的弟兄,悲嗆呼號,連摔帶爬撲向元香魁的屍首,痛淚如雨。 另外二個正與小千過招的龍虎七環,亦是虎目合淚,但他們的臉上卻有更深的憤怒與切齒——針對邪鼠吳非而發的憤怒與切齒! 客途上前一步,沈和道:“小老千,算了吧!放他們走。” 已經完全掌握先機的小千,輕哼一聲,金芒倏揮,震退對手,瀟灑的飄退七尺,停止攻擊。 那二人連退三大步,愕然的對望著客途。 隨即,他們聽見自己兄弟的號呼轉目望去,亦是悲捕的一呼,拋下銀環,沖向元香魁的屍體,跪地痛哭。 小千收要斬妖劍,經噓道:“看來,這條毒龍的做人還算成功。” 客途頷首道:“他的功力相當精湛,本來,我也沒打算收拾他。但是,他被那只邪鼠氣瘋了!他這條老命丟的冤枉。” 那邊—— 小桂正背著月癸走過來。 他聽見客途的話,撇嘴一笑:“生死有命,就是這樣了!不過,師兄你好心留下那四位哥兒們的命,那個吳非肯定會由邪鼠變成過街老鼠,往後的日子保證難過的很。而且,隨時有丟命的可能!” 客途望著這小鬼背上的月癸,笑問道:“感黨怎麽樣?” 月癸有氣無力道:“有人背著走,當然是爽極了!不過,被這小鬼逼著喝他的血,實在覺得嘔心。” 客途他們這才注意到,小桂的左腕上已纏真繃帶。顯然,他是利用自己的血,為月癸解了一觸落鬼的劇毒。 小千促謔道:“你只是喝他的血?沒有吃他的肉,啃他的骨?那你算是對這小鬼很客氣的啦!” 客途環顧眼前這片修羅屠場,歎口氣道:“咱們走吧!留在這種地方胡扯,未免太不搭調。” “值得嗎?”小桂目光打一看慘怖狼籍的滿地屍體,空虛道:“如此送命,有什麽意義?” 四人無奈的搖搖頭,拋下觸目的淒慘,拋下龍虎七環,斷續的硬咽,頭也不回的走了…… 貴州,苗嶺。 山巒起伏著,路面崎嶇不已。 今天,氣候有些陰沈。 灰黯的天空下,遠近僅是一片孤零零的蒼茫感覺 遠處,一絲如帶的溪流,轉過一座石山的山腳,任自向不知名的地方流去。 山裏,暮靄幽忽,國團蕩蕩擾著去路,襯著明霞的天際,四周像是有種說不出的沈翳。 經過個把月的曉行夜宿,小桂他們終於踏入這片苗族人所居之地。四人因而入境隨俗的上換上一身苗族打扮,沿途受到不少熱情宙人的招待。只是,真的進入了苗域,反讓小桂生出一種抵達目的地後的空茫感覺。 因為,直到此時,這小鬼尚且沒有生意,該往何處尋找傳說中的蘭涎金盅。所以,這陣子他的心情不太開朗。 加上,今天天氣不佳,似乎,更令小桂有森冷沈默的理由。 一整天下來,這小鬼像是和誰賭氣似的,沒說上幾句話。 月癸忍不住哇哇叫道:“君小鬼,是誰欠你幾百萬沒還?你幹啥者拉著一張臭臉?我還以為,隨著天氣同情緒,是女孩子的專利哩!怎麽我沒受影響!反而是你,陰陽怪氣,又八竿子打不出個屁來?” 小桂回過神來,在馬背上伸了個大懶腰,吃吃失笑:“我哪有在鬧情緒?我不過是在想事情,所以才大半天不說話。” “真的?”月癸斜睇著他,哼道:“那麽,閣下想也想了一整天,到底都想了些什麽?” 小桂抿嘴一笑:“我在想,許久沒有殷士民老哥的消息了,不知他現在在哪里?在做什麽?咱們想找沒影沒蹤的蘭述企盎,有如大海撈針。如果請他幫忙,或許會比較有希望。” “對呀!”小千彈指笑道:“這倒是個好辦法。昨晚咱們借宿的那戶苗子人家不是說,出了這片山區,有一處村寨子有吃有喝,還有地方可下榻。等到了那邊。咱們往地歇下,我就召請殷大哥前來相會,托他打探有關蘭涎金盅的消息。他是陰界神抵,有其一套不為咱們人類所知的門路,想查尋靈藥下落,自然事半功倍,可比咱們如此瞎闖有指望多了!” “那咱們還磨菇什麽?”客途呵呵一笑:“還不立刻趕一程,早些出山,早些進集子,也好早一點找個地方,讓你這個茅山小道,再焰一次!” “走喔!” 四人一反方才的沈霾之態,吆喝著催促胯下健馬加快速度,在山道上“潑啦”、“潑啦”奔馳起來。 大半個時辰之後。 天色已全黑。 小桂他們終於脫離了山區,奔上一條荒涼的土路。 路的遠端,已然隱約可見點點明滅不定的燈火。 四人愉快的催馬再行,在一陣奔雪也似的蹄聲中,朝燈火房處馳近。 這是一片小小村寨,依著一脈不甚高聳的崗背而建,遠遠的便可看見有兩棵高人雲霄的大樹,像是站衛兵般的站在濃濃的夜色中。 小桂他們昨晚已聽人指點過,這兩棵大樹,當地人管它們叫風水樹。只經看到了風水村,就知道快要來到一個寨子裏。 通常,風水樹的下面會有一個小石廟,裏面有時供奉著土地公、土地婆,以管理當地的孤魂野鬼;有時,也會供奉若三頭六征的金甲山神,以掌管當地的豺狼虎豹。 當時,小千聽到這習俗,心上大定。 因為,他自從由絕命穀出來,也學到了幾招驅神役鬼的高等秘術。如今,他倒是有自信,只要有敬神拜鬼的地方,他可不擔心無路可走! 來到寨子前面,四人習慣性的左右打量了一下,這座案於左近的環境。 寨子四周,除了眼前四人弛來的通路之外,全部除在茂密的林叢裏。當四人經過賽前的風水樹和神龕,進入寨中,便看到近百家完全以灰色巨石砌就的房舍,展現於眼前。 四人找著門專供旅人歇腳或投宿的出店子休息。 這間店是個漢人開的。他因為娶了當地苗女而在此落戶生根。 多半時間,在店中招呼的都是老闆娘,但她一聽小桂他們是打中原漢士來的,便將自己老公喚了出來和四人招呼。 所謂人不親土親,店老闆難得遇上漢族同胞,直笑得合不攏口,不管是吃飯、住店,都招待得加倍親切和用心。 大家聊得開心起勁了,小千順口問這老闆,店中可否代辦香案等物,順便晚上借個後院用用。 店老闆訝異道:“小兄弟,你要香案,後院做啥?莫非是想學道士、巫師半夜作法?” 月癸咯咯笑:“丁老闆,你好厲害哦!居然一猜就中,知道咱們這位小老千想要半夜做法。” 丁老闆臉上不由得露出驚疑神色,隨即,掠過一抹欣喜之情。 客途看出他神色有異,呵呵輕笑道:“丁老闆,你不用擔心。咱們的小老千師出茅山一派,門規森嚴得很,絕不是那種隨便以邪法秘術害人的惡道。他今晚施法。只是想探問有關我們未來的行程去向而已。” 丁老闆一聽小千竟是茅山道士,立即面現喜色,囁嚅道:“啊……,原來宋哥兒竟是茅山天師,真是失敬、失敬。我有一事想請教……,不知是否方便?” 小千察顏觀色,若有所悟道:“丁老闆可是想詢問,有關於嗣之事?” 丁老闆一怔之後,驚異萬分:“正是、正是。宋哥兒果然高明、竟能未卜先知。” 小千哈哈一笑:“不是我能未卜先知。而是,咱們剛聊到現在,丁老闆對于至今天後這檔子事,言詞之中頗有遺憾。所以,你在知道我是道士之後,大約是希望我能幫你算個命,或者看看風水,是不?” 丁老闆搓著手,微見尷尬道:“正是如此。不過,如果宋哥兒有忌諱、或是不方便,那也就算了。” 小桂吃吃笑道:“相識即有緣,何況咱們受你了老闆殷勤的招待,幫你看個相、算個命,有什麽好不方便的?小老千,你說是不是?” 小千嘖笑道:“你都開口了,我還能說什麽?” 說著,他果然移目朝丁老闆仔細論評一陣,但見丁老板眼深而額高,龍宮隱伏晦暗,正是膝下無子之相,他不由得暗暗皺眉,不敢冒然揭穿,以免令人傷心。 略作沈吟,小千問了老闆要過生辰八字,掐指一算,算出了丁老闆並非無子絕嗣之命,如此說來,眼前子已猶成,必是因沖克之事而起。 於是他起身在這間石屋內外繞視一目。 這棟石屋,為典型的苗族居室。 全屋俱為灰石所築,分做三間。 中間,好比漢人正廳格局,屋中建有一個圓形的淺淺石地,只是池中並非蓄水養魚,而是生火之用的炭火池子。 炭火上,有三個可以轉動的鐵架,可做烘烤警手、乳豬之用。 圍著石池,舖設著幾塊大熊皮,又柔軟、又厚實,坐在上面松軟舒適,讓人全身放鬆,動也懶得一動。 此時—— 小桂他們就是這樣懶洋洋的坐在上面,擡眼有趣的瞅著小千四下巡視。 左側裏問,是供給客人過夜住宿之有。這間石層裏,舖的挂的,全是各形各色的獸皮,靠著屋角,有一張通舖式的石榻,亦是舖著一床床松軟的熊皮。此外,除了一應漱洗盆架,並無別的挂設。 看到數目如此之眾的獸皮,小千已微微皺起眉毛,他接著轉向丁老闆,問他可否看看了老闆夫婦的寢居。 丁老闆當然直道無妨,領著小千向右惻石屋行去。 一進此屋,一張石榻四面懸空,置於室中,宛如祭壇。床的正前方另的一龐然的椎圓銅鏡,恰似屏風一般,橫遮於室。 小千看見如此奇怪的佈置,心中一動,忽有所感,遂回頭一望,自裏間向外打量。 丁老闆在旁,見他自進入右裏間,便時而皺眉,不禁心頭不安道:“如何?宋哥兒,我這位處,有何不妥嗎?” 小千淡淡一笑:“丁老闆,依照你告訴我的生辰八字,我建議作將床位置離位,以這屋子而有,就是左側不眠之處,切記不可沖門安床。此外,床前有鏡亦嫌之,最好都面大銅鏡也要挪挪地方。這些都是小事.你這陽宅風水裏,其正犯了大忌的,是那屋門高過廳的情形。相宅經有雲:門高勝於廳,後代絕人丁,因此,屋門勢必要重修才好。” 出了裏間,回到圓池重新落坐,這個小老千手扶熊毛,深沈一笑:“丁老闆,咱們今日見面,算是有緣,我有件事如刺在喉,不吐不快。但是,卻又怕說出來,你會見怪,真是叫人為難呀! 丁老闆忙道:“宋哥兒,有什麽話你盡管說無妨。” 小千頗有深意的笑笑:“那我就直言了!” 丁老闆連連點頭,直道:“請講!請講!” 小千抿了抿嘴,輕描淡寫道:“你命中犯煞,過於血腥的事,最好別再做了,否則,非僅子已無望,只怕夜路走多,終遇鬼吶!” 月癸爆笑:“丁老闆又不是幹黑店買賣的,你怎麽連夜路走多遇鬼,這種話都搬出來?” 然而,丁老闆在聽到小千的話之後,竟似中邪一般,雙目突瞪,臉色發白,額上豆大的汗珠涔涔滾落。 小桂等人見到他如此突兀的變色,俱是一征。不由得暗自驚忖:“難道,他真的在做黑店買賣?” 這時—— 老闆娘笑盈盈的走上前來,語聲朗潤道:“喲!這位小哥兒,你開什麽玩笑呀!你看咱們的店,哪像是做黑店買賣的?” 小桂打趣的反問;“老闆娘,你倒說說看,做黑店買賣的店家,應該是什麽樣的光景?” 老闆娘咯咯嬌笑:“我聽一些來往咱們店裏的漢人朋友打過比方,他們說,想幹黑店的生意,地方至少要夠大,最好布弄一些什麽暗門啦!夾道啦!或者是密室之類的設計。咱們這間石屋,堅實是夠堅實了!可惜就不夠寬敞,讓人一眼就可以看到底,就算想改行做黑店,也不太夠格吶!” 這時—— 丁老闆神色已恢復平常,拱手笑道:“宋哥兒,你的話我記住了!往後,我盡量改掉喜歡獵殺各種飛禽走獸的毛病。” 小桂幾人恍然大悟,心想:“原來是這麽回事。他是捕措的,不是開黑店的,我們倒是誤會了!” 丁老闆直道沒問題。 小千向其他三人使了個眼色,笑道:“今晚子時還有得忙,咱們先到裏間歇著吧!等了老闆准備好東西,再叫咱們起床。” 四人向老闆夫婦道了晚安,一股腦兒擠進左側的石屋裏去。 上了通舖,小桂壓低嗓門道:“小老千,你剛才說話頗有弦外之音,到底怎麽回事?你是不是發現什麽情況?” 月癸驚詫低語:“難不成,這裏果真是黑店?” 小千先不言語,自乾坤袋中取出黃符、朱沙筆,畫起符來,交給三人每人一張,示意他們貼身藏好。隨後,他掠上石屋橫梁,朱沙筆一揮,在屋頂及梁上畫了幾道符咒。這才滿意的跳下石榻,收妥了法寶,露笑不已。 “現在說話,不用壓著嗓門了!”小千拍手一笑:“外面的人聽不見咱們的聲音。” 小桂等人直問怎麽回事。 小千古怪一笑:“這間野店子,不是黑店。這裏是一間陰店!” “陰店?”月癸党時頭皮發麻:“這麽說,這對夫婦不是人嘍?” 小千歎道:“不能說他們不是人,應該說,他們只有一半是人。” 客途訝異道:“那另一半是什麽?” 小桂瞪大了眼:“難道他們是半人半鬼?” 小千斜瞅著眼道:“聽過山鬼魈和魑魅這種玩意嗎?他們就是被這東西附了身!而且,是心甘情願的。如果我沒記錯,他們應該是一種苗人黑巫術的信徒才對。” 客途問道:“你是如何察覺的?” 小千道:“從他們房裏的擺設方式,以及屋外,有一支綁著雜毛的竹竿,正對著這間店。這些都是巫羽教的明顯標志!” “巫羽教!”小桂沈吟道:“他們會對我們不利嗎?” 小千想了想:“只要咱們不得罪他們,他們應該也不至於加害我們。否則,丁老闆不會放心讓我送他們的法壇。不過,為了預防萬一,我畫了張傳邪降鷹符咒給你們,如此,就算附在他們身上的異物想作怪,也無法侵體附身在咱們身上。” 月癸眨眨眼道:“那麽,晚上你還是要施法召諸殷老哥?咱們也還是要睡在這裏?” 想到要睡在陰店裏,她心裏不覺地有些發毛。 小千笑道:“對方既然已經都將法壇亮給我參觀了,我若不施個法獻主,就是來而不往,這是非常失禮的事,可能會惹他們不高興。” 客途會意道:“如此說來,他們是想和你鬥法?” 小千嘿笑道:“應該說是善意的切磋,比較合適。我想,他們是因為好奇,想見識茅山法術,才會有那個不請之情。結果,我誤會在先,小桂多喝於後,他們才乾脆順水推舟,讓我先見識他們的法壇,想考我懂不懂。” 小桂呵呵笑道:“沒想到,你這賊小子一眼就把人家給揭穿了!對了,你剛才叫了老闆,嗜血之事,最好別做。難道,他是真的會喝人血?要不然,為何他當場臉色大變。” 小千道:“我知過巫羽教信徒,若是被附身的時日長久,都會有生食鮮血的嗜好,不過,卻不見得是喝人血,只是一般動物的血而已。” 月癸忍不住咯咯失笑:“這麽說,他們還沒有我酷嘍!我至少還喝過人血。” 小千訕謔道:“所以啦!或算咱們由上得睡在這間陰店裏,你又有什麽好擔心?反正你可比巫羽教都凶憾多了!” 月癸吐吐舌,乾笑道:“你沒聽人說,人因無知而念俱。如今,既然瞭解了情況,自然就不怕了嘛!” 嘖聲一笑,小桂回過道:“人家說,表面上越潑辣兇悍的人,骨子裏越是膽小如鼠。你就是這樣。” 月癸柳眉一堅,便待瞪眼發飆。 小千擺擺手,打斷他們,哈欠道:“省省力氣吧!二位!想幹架,稍晚或許有機會。我建議你們多歇會,晚上要有精神當我的護法。” 客途早已翻身睡下,嘴裏咕咕道:“人家小倆口在培養感情,哪用得著你多嘴。” 小千在他旁邊,這番話自是聽明白了,於是嘻嘻一笑,合身睡倒,果然不再多嘴。 倒是小桂和月癸,沒有注意到客途說些什麽,躺是躺下了,不過依然吱吱喳喳拌著嘴,一點也不嫌累。 小桂覺得自己好像才剛睡著,卻已聽見丁老闆叫喚他們起床的聲音。 一翻身,他立時清醒,發現客途和小千已經醒來有時,早就准備妥當。 在小千的催促下,這小鬼和月癸二人快手快腳的冷水洗把臉,精神抖擻的步出石屋。 後院裏—— 丁老闆早在空地上擺妥一台香案,香案上香燭、草人、黃符、狗血,甚至枕木劍、招魂鈴、朱沙筆,一應俱全,感情這位丁老闆對于增施法所需的諸般用具,知道的倒也清楚。 小千看著滿身琳琅的香案,忍不住噗地失笑:“丁老闆,真難為你了,居然找得到這麽道地的中原法器。不過,今晚施法,我恐怕要令賢伉儷失望了!” 了老闆夫婦詫異道:“此話怎講?” 小千莞爾道:“不是我老王賣瓜,自賣自誇。不過,老實說,憑我來小千如今的本事,做法已經不太需要這些道具。” 丁老闆穎悟道:“這麽說來,倒是我們夫妻倆太小看宋哥兒了!” “無所謂啦!”小千嘻嘻一笑:“反正修法之人,自己清楚自己有幾分本事,才是重要。別人的大看、小看,根本不是問題。” 他擡眼看看星斗,估量時辰已近,便取出道袍穿上,披散了發髻,立於案前。 客途和小桂早已得到交待,在小千身後分南北二方位站定,權充護法。 月癸和丁老闆夫婦在小千示意下,退開六尺。當然,丁氏夫婦並不明白,為何月癸需上陣。 此時,已是安末時分。 周遭俱寂,萬籟無聲。 四下,靜得嚇人,就連夏夜裏必然會有的蟬鳴。今晚,不知為什麽也沈住了! 不知何時起,夜風漸強。 原本尚有稀流星形的天空,此刻,竟也變得昏暗無光。 月癸在心裏嘀咕道:“這在怎麽開始有點反常?在這麽怪誕的夜裏施法,可還真有點勇氣才行。” 這時,香案上原本尚未然起的蠟燭,突然,呼地一聲,自己冒出火光! 小千依然垂首肅國,默立案前。 小桂瞥見左旁丁老闆夫婦滿臉驚異之情,心中暗笑道:“這小老千是故意耍露兩手,給那對寶貝夫婦瞧瞧的!好叫他們服氣中原道法的在精深。” 他想著,移目望向客途,發現客途亦正對自己發出了然的笑意。 就這時,一陣颼颼的冷風吹來,吹得香案上炮火搖曳,晃然欲滅。 小桂他們頓覺四周空氣,有些異樣的森寒突生。 小千驀然瞪目,案上燭火立刻大旺。 他隨即閃動身形,腳踏罡步,手並指刀淩空虛劃,口中前呼低領秘咒。 不一會兒,四周的森寒漸退.夜空中響過一陣若有著無的清脆鈴聲,清風激拂,殷土民已在院中現身! 一陣愉悅朗笑,殷士民親切道:“久不見矣!大家可好?” 小桂高興道:“殷老哥,好久沒看到你了,挺想你的,你跑到哪里去了?” 殷士民輕步上前,含笑道:“上次別後,吾本隨而入山,但因絕命穀奇陣阻攔,是以無緣再聚。吾知汝等自有遇合,來日不需否隨行照應,故而雲遊他處。近來,更隨緣覓地閉關,以增功力,是以未來與汝親近。” 故友相見,眾人心情自是信快,其他三人亦是喜形於色的含笑招呼殷士民。 殷士民目光一轉,炯然盯了著丁氏夫婦,爾雅道:“二位道友,不知何方行者?本神殿士民,對二位甚是陌生。” 小桂他們齊齊轉頭,正要為彼此介紹,忽然,丁氏夫婦頭頂各自冒出一團黑霧,冉冉浮升! 黑霧無風自動,旋盤不散,逐漸凝聚成二個丈高人形。 丁老闆頭上的人形朝殷士民拱拱手,聲若沈雷,隆隆響道:“化外陰魅,何其有幸,見識尊駕!在下蔔果。” 老闆娘頭上那人形,亦是拱了拱手,語聲尖厲道:“我是山魈雷紮而。很高興這位殷朋友來訪!” 小千自幼見怪不怪,對這種場面不覺稀奇。 小桂他們三人卻是看得暗裏咋舌,心裏直叫乖乖隆地咚! 殷士民見這二個山魈和陰魅,對小桂他們並無敵意,便清雅一笑的回禮道:“原來是卜果、雷紮而二位仁兄!不速來訪,尚請勿怪。” 蔔果呵呵震笑:“不怪!不怪!我們兄弟倆久居深山,難得碰到同界中有朋友來訪,高興都來不及,何怪之有?” 雷紮而咻咻之笑:“更難得的是,我們現露真形,居然有人不會驚慌恐懼,這可讓我們兄弟開心極了!四位小娃娃,你們膽子不小吶!” 小桂眨眨眼道:“聽你們二人言下之意日子好像過得挺寂寞的,是不?” “正是,正是。”蔔果感歎有加:“我們在山上修煉了好幾百年,好不容易地練出人形。本想和山上的人類做做朋友,但是他們每次見到我們現身,總是驚嚇逃避,真叫我們失望。後來,我們只好附於人身,才有機會和人類往來。不過,這些人心裏還是恐懼我們的,我們兄弟清楚得很。能像你們四人這樣,膽敢和我們交談的,我們還是首度遇上。” 客途有趣一笑:“如果你們是在茅山上,大概就很容易碰到不怕你們的人類。” 雷紮而尖著嗓門道:“茅山不夠深、不帶冷,我們沒辦法住在那種地方。不過,我們也曾聽說,那裏有些人類有本事和我們這種聚陰寒之氣修練成形的物類溝通,所以才要試試這個小道士。不錯,不錯!他很有本事。” 蔔果接道:“叫我們驚喜的是,今晚不但還見四個不怕我們的小娃娃,又能認識同在靈界中活動的陰神朋友,這是最值得的事。我很開心!很開心!呵呵……” 蔔果笑起來,就像陰天在打雷,還會震得人心頭直跳。 月癸嚷嚷道:“三界之內,果然是無奇不有。今晚,我可又開了一次眼界。” 殷士民含意頗深道:“不論是人類、物類,皆為造化所生,根本同源。只要心秉天地喜氣,循正道而行,途中,有經者自然偶遇,此乃緣聚會是也。正如本神與小桂等之聚,不也如此而。” “好!好!”雷紮而笑聲有加厲風,咻咻然道:“好個有緣者自然偶遇,我們就是有緣者了!你們遠來是客,我們做主人的沒什麽可以招待,真是失禮。這樣吧!小朋友,你們可有什麽心願?說出來,我們幫你們達成,算是慶賀今晚的相遇。” 小桂四人有些驚喜,有些意外的互望。 殷士民清雅一笑:“小桂,何不清二位仁兄幫汝找尋欲求之靈藥?他們乃當地主人,地域熟絡,尋幽探奇,可比為兄快多矣!” 小桂嘻嘻笑道:“你已經知道,我們為什麽要請你出來?” 殷士民曬然道:“汝之意念已生,吾何能不知?” “說得好。”蔔果隆隆暢笑:“也罷!我們兄弟就幫你們找尋那蘭涎金盅,做為紀念今晚的結識。” 小千歡喜道:“和靈界溝通,就有這種便利。只要腦子裏想到了,不用說出口,人家便知其意,減少許多言語上的誤解,和形容的麻煩!” “太厲害了!”月癸嘖舌道:“難怪人家要說,君子慎獨,凡事起心動念,真的不能不小心謹慎。” “然也!”殷士民笑道:“吾八方夜遊之神,正是專門記錄人心所生諸被善惡之念也。諸子慎矣!” 小桂扮個鬼臉道:“和你交朋友,就是要利用你幫和們多罩著點麻!我們才好方使幹壞事,而不為人知。” 殷士民眨眨眼,無奈歎:“此子,名小鬼,字宜取為皮也!” 客途調謔道:“殷大哥,我以為你認識這小鬼夠透徹的了。怎麽你現在才想到這件事?” 眾人一陣哄笑,後院之中,立刻又是風聲,又是雷鳴,好不熱鬧。 雷紮而道:“今次,真的是開心!不過,時後不早,我們也該走了。等我們找到蘭誕金盅,再來通知小朋友你們。” 小桂拜謝不已,卜果和雷紮而在風雷的笑聲中,散去人形。化成兩條黑雲,瞬間消失。 丁氏夫婦立即像兩灘較泥般,癱倒在地。 殷士民搖搖頭,無奈一笑:“異類附身,于元氣大有損傷,然,凡此現象,僅是人心私欲所感召,想不得誇者!今晚已無事,吾去矣!” 小桂忙道:“你不多留下來,和我們多聊聊?”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殷土民化做一股柔和微風,擔然而去,但是他帶笑的語聲,卻在夜空之中回蕩良久。直到此刻,丁老闆夫婦方始輕吟出聲,悠悠醒轉。 老闆娘無力的問道:“大神們來過?” “來過。”四小齊聲道:“又走了!你們自己都不知道嗎?” 丁老闆乏力道:“大神附身,我們意念全失,自然是不知道。” 小千暗自感歎的村道:“人身寶貴。自己卻不當自己的主人,寧可將自我主宰的無上權利,交托非人異類,值得嗎?” 自從卜果和雷紮而這對陰魅山魈答應幫忙尋找蘭誕金盅,迄今已有四天。 為了等候消息,小桂他們理所當然在了老闆的店裏住下。 不過,他們四人終究是少年心性,一大無事,是為他用,二天無事,就開始窮極無聊。 所以,四人自無所是事的第二天起,便在寨子裏外,四處閒逛野遊。 兩、三天下來,他們已和寨子裏的人,混得爛熟。 寨子裏老少都知道,丁老闆的店子裏住了這麽四個中原的小哥兒們,個個活潑開朗,熱情豪爽的性格、不下他們苗族的兒郎。 這天一早,小桂心血來潮,硬拉著小千出門看風水。 月癸好動成性咱是樂得在旁猛敲邊鼓,大肆起哄。 客途素來老成,對於遊玩之事,可有可無。不過,既然外面晴空萬里,艷陽高照,這麽好好的天氣不出去走走,似乎有點可惜。 於是,四人略微收拾,便帶著愉快的心情,出外踏青。 出了寨子,小桂煞有其事的問,寨子所倚的這脈山崗,風水如何? 小千眉也不擡的回答:“低緩無力,慵懶如此,難成氣候,所以造成寨子內的民風亦複如是。” 其他三人想想這些天來,所遇所見的苗人,性情果然有幾分慵懶的味道。而在懶散之中,紮實也帶著急狡猾的意味。 也正是如此的性格民風,尋致改寨之中,信仰巫羽教的人員,還不太少。 客途不禁笑道:“咱們漢人講究地理、風水,認為人居於地,因而性情亦受地勢、地氣的影響各有不同,如此說法,還真是有點學問。” 小千糾正道:“不是只有一點學問,而是有非常深厚的學問才對,所以,古來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土,就是因為北地山高齡峻,水流奔放浩然的影響,至於擊粵之地,在風水上稱為屬龍,南龍屬尾,長而無力,因此尊貴無份,難出九五之尊。不過,因為尾長善擺,故而南人多精于商賈營運,詭巧之道,這也是因地成性的證明。” 小桂呵呵笑:“既然寨子外這道山崗沒啥看頭,那麽咱們就逛遠一點,找處比較陡峻的山脈來瞧瞧,如何?” 小千雙手一攤,笑道:“既逛之,則安之。難得你這小鬼雅興大發,我自是奉陪到底。” 四人一陣嘻笑,施展身形,便朝較遠的山影電掠而去。 越向裏進,地上景色起見荒涼。 近午時分.四人沿著荒涼的土道前行,頭頂上熱辣辣的太陽曬得人活脫要剝皮。 |
第三十二章 大團圓
小桂有些後悔,自己幹嘛提議逛遠一點?這會兒,害得大夥兒被太陽烤得渾身冒煙,就快變焦了! “沒想到望山跑死馬呀!”他唉聲一歎:“明明看著那綿延的山嶺就在眼前,結果趕了一上午,它依然在天邊!” “泄氣了?”小千調侃道:“現在你知道,想要追龍尋脈,也不是件簡單的事了吧!除了腿力要好,耐性也要足夠才行。” 月癸揮汗道:“早知如此,咱們應該騎馬出來,四條腿終究跑得比兩條腿快些。” 這條土道的左側,是一大片起伏不平的荒野,右面是緩緩斜升的淺丘,土丘上長滿人膝高,還帶著刺的野草。 往前約模百丈開外,斜坡突起,被頂上有片尚稱茂密的雜木林。 客途指著那片林子道:“咱們到那邊林子裏歇歇腿吧!” “我們舉雙手贊成!” 其他三人雀躍吃喝樣子,逗笑了客途。 四人加快了腳步,朝那被上林子奔去。 就在他們四人剛躍過幾塊得腳的大石,林中忽然傳出一聲細微的低呼,像是有人想要呼叫,卻立刻遭人捂住嘴巴一般。 四人停下身子,互相對望。 客途歎了口氣;“那是個女人的聲音。” 月癸加注道:“是一個好像正處于危難下的女人所發出的聲音。” 小千嘖嘖歎道:“這種地方,發出這種聲音,就表示麻煩。” 小桂揉著臉頰道:“橫豎,咱們都要進林子去,不是嗎?麻煩,也只有將就了!” 沒有任何預兆,他們四人同時投身入空,迅若隼目,鋅然撲入那片尚在十丈開外的密林! 一片晶瑩如雨,細似飛蝗的暗器,無聲無息卻又狠毒至極的朝四人暴射過來! 小桂和客途並列而落,當胸交叉,瞬間猛推,普照大千的光影幻象突現,將林中射來的這一大片精芒悉數反震開去。 月癸和小千身形倏閃,撲進林中,只見十多個身披翻坎肩,腰圍花布裙裾的苗人,腰佩彎刀,手持吹箭,徑自兇悍的狂呼大叫,似在向二人示威。 他們身後,三個長相艷麗,頗具妾色的苗族漢子,上衫淩亂,秀發蓬散的被反手縛在樹上。 三個狗雄一般的苗子,正各自捂住他們的嘴巴。 小桂和客途施施然的踏進林內。 “嘖嘖……”小桂擾著頭道:“為什麽像這樣的事,不管走到哪里,總是讓人碰得到呢?” 客途皺著眉頭道:“把人放了,立刻該蛋,你們還可以留著條狗命。否則,殺無赦!” 他冷烈的口氣是月癸和小千前所未見,小千腦中記憶一閃,想起客途最根此等惡行。 這樣苗人似乎不懂漢語,非但未依客途之言放人,反而尖員厲呼著技出彎刀,朝四人殺來。 客途冷哼一聲,踏步上前兩拿分飛,“砰”、“砰”連聲,已有兩條牯牛般的大漢被震得口噴鮮血,仰面倒飛! 小桂等人更不怠慢,晃身迎上,掌出如刃,斥殺這群惡苗。 挾持苗女的那三人口中不知嚷嚷著什麽,客途聽也不懂,懶得羅嗦,驀地屈指連彈,“嘩剝”激響中。三名苗子的太陽穴上,猛地爆閃一朵朵血花! 直到他們三人倒下,他們自己都還搞不清楚是如何被殺。 只這眨眼的時間,十數條原本生龍活虎的狂野苗子,剎時被四人宰殺一空。 三名苗女似是無限驚惶的閉著眼睛,臉色蒼白,瑟瑟直額。如果她們不是被綁在樹上,只怕早已嚇癱在地上了。 小桂他們擡起地上的彎刀,為三名苗女挑斷緊縛在身上和手腕的柔韌野藤。她們三人果然雙膝一軟,依著樹幹滑坐地面,半天說不出話來。 客途眉頭做母問道:“你們聽得懂漢語嗎?” 其中一名苗女驚悸的直點頭。 小桂拍手一笑:“聽得懂就好,否則還真是資事。你們叫什麽名字?為什麽被截來此處?” 那苗女定了定神,依舊有些哆嗦的開口道:“我叫伊娃,她們是我妹子,達瑪和美納,我們住在離這兒不遠的桃花源。” 她咽了咽口沫,指著地上的屍體道:“這些人,是野人山的烏魯族生苗。他們平時很少下山到這裏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附近經過。我和妹子們要到前面寨子裏,去看親戚,在半路上遇見他們,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就被他們抓進這座林子裏。還好……有你們經過,不然……” 她想到可能發生的事,忍不住以手掩面,顫抖不己。 那個叫達瑪的苗女,以半生不熟的漢語道:“剛才……,看見你們是小孩,我想完蛋了!小孩救了我們。可是……你們好凶,比馬魯生苗還凶,一下子,就把他們全部打死了! “不凶行嗎?”小千呵笑道:“你沒瞧,生苗個個凶神附體似的,端的不要命。我們如是太軟弱,就像你想的一樣,救不了你們啦!” 客途溫和的道:“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們如果走得動,我們可以送你們到前面的寨子。” 一路行來,除了他們四人出來的寨子,並無到處人煙,客途心想,送她們過去,不過是自己等人順便回頭之路,倒是方便。 伊娃卻是惶然搖頭:“我們不去了!那寨子還好遠,得要大半天的時間,才到得了,能不能過你們送我們回桃花源?” 她怯怯的仰起頭,又道:“四位哥子救了我們,請你們和我們一起去挑花源,讓我們家人可以謝時你們,好不好?” 四人對壘一陣,月癸問道:“桃花源在哪里?很遠嗎?” “不遠,不遠。”達瑪熱切道:“從這座林子後面下去,走一段路,很快就到。” 客途等人望向小桂,顯然是要他決定。 畢竟,今天出門是這小鬼的意思。 小桂聳肩笑笑:“去又何妨,反正咱們閒著也是閒著。” 伊娃姐妹三人這才注出安心的笑容,起身帶路,如林子裏走去。 臨行,伊娃忍不住回頭望地下的屍體,機伶伶打了個冷顫,呢喃道:“往後,咱們再也不雙打過林子過,死了這麽多人在裏面,一定會鬧鬼的!” 四人聞言,無聲一笑,心思:“若真是如此,那我們不知道已經製造了多少會鬧鬼的地方哩!” 他們在伊姓姐妹的帶領下,沿著林子後面一條不很明顯的小徑,下了小丘,轉到另一條土路上去。 個把時辰之後一座花崗岩石山赫然在焉。 石山之下,一片如海般闊幽邃的桃林,靜靜聳立。 一條清淡的河流.如帶一般,圍繞在這片帶大的桃林外面。 越過河流,進入桃林,只見桃樹立正是結實累累,個個桃兒肥嫩嫣紅,一見即知是上等佳品,想必吃來定然也是汁豐肉肥,香甜滑嫩。 瞧著垂涎樹上成熟的桃子,小桂他們差點忽略在此批林中,竟然建有屋舍。 那是一棟以花崗岩石所砌成的巨形石匠,占地極廣,簡直像隱于桃林中的一座堅實城堡。 小桂詫異道:“這是你們的家?” 達瑪笑道:“你們想不到吧?其實.只要是這裏的人,沒有不知道咱們挑花源的,我爹可是一族的尊長哦!” 一直不曾開口的美納,回到桃花源,非但未見開懷。臉上表情反而顯得更加憂鬱。 只是—— 小桂他們忙於打量那巨大石屋,似乎未曾注意到美納臉上的神情。 屋內,竟用的大廳中,舖著頭尾俱全的虎皮地氈,個屋內氣氛顯得格外凜然威猛。 一個長方形的烘烤爐池砌在大廳正中,上首位置舖著一塊罕見的白色熊皮,顯示出酋長尊貴不凡的地位。 伊娃以苗語交待一番,二名苗人連連點頭,誠惶誠恐的退了下去。 伊娃招呼道:“你們請坐,我爹馬上出來。” 不過片刻,一個圓臉大耳,發須花白,氣度雍容,氣色卻略帶病態似青白的六旬老苗人,身著及膝鮮艷長袍,手戴全環,腰纏金絲串玉腰鏈,頸垂彩光珠圈,在六名身材窕窕,衣著艷麗的妾姬伴隨下,緩緩地走了出來。 看看發須做白的老酋長,再看看他身後那些面容嬌好,年僅二十上下的妾姬們,小桂等人不得不在心裏暗自佩服,這個老苗子的年暮風流。 難怪他的氣色,會是如此不佳。 那七名妾姬之中,有一人緊隨在老酋長身旁,伸手攙扶著老酋長。她像是身份較為特殊,竟以一襲黑紗蒙住整個面孔,只露出一雙澄如秋波的美麗瞳眸。 小桂很自然的對這名神秘女子多瞄了兩眼,心中竟奇怪的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黨。好像過去,他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這一雙明眸。 這小鬼不禁心頭納悶的微蹩起眉峰仔細回想自己在何處見過這名女子。看她如此美麗的雙眸,令人不難想像,地的容貌必美極。 固然,她的眼底藏有經厲過歲月的滄桑。 這麽一雙動人的眼眸,如此一個神秘的麗人,小桂若是曾經見過,憑他過目不忘的本事,不應該想不出來曾在何處偶遇…… 他深思的盯著面紗後的眼睛,其他人似乎並未注意到他的目光。但是,面紗後的那雙眼眸中,忽然漾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像是在告訴小桂:“我知道你在看我。” 小桂已尷尬的撇撇嘴,在老酋長黯啞的招呼下,和其他人一起在爐池旁落坐。 立刻有人迅速的為眾人送上一大杯的乳茶。 伊娃以苗語和老酋長訴說一陣,老酋長輕咳幾聲,有些乏力的露出個淺淺的微笑,語聲嘶啞道:“各位小哥兒,伊娃剛剛告訴我,她們在路上遇到的事……我非常感謝你們!” 小桂等人正端著來在精致銀杯中的乳茶,大口大口喝著,聞言忙不叠放下杯子,直道不客氣。 小桂若有所思道:“酋長,你好像生病了,是不是?我正好懂一點把脈,診病的門道,要不要我替你診治診治?” 老酋長意外的怔了怔,沒有回答。 月癸嘻嘻一笑:“這小鬼看病的功夫,如果說,只是懂一點,那麽,全中原的大夫,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要說他們不會看病了!” 老酋長苦笑道:“不敢麻煩這位小哥了,咱們族裏的巫醫說。我這是惡靈相侵,不是一般的毛病。” “這可巧了!”小千眨眨眼,吃吃一笑:“我是專治鬼神的靈、魔神相擾這一類邪門毛病的人,要不要讓我治治看?” 伊娃咯咯一笑,打岔道:“真的這麽巧,你們有人會治病,有人會驅魔?這麽說,稍待一會兒,可得請你們替我爹看看才行。現在,你們剛走了那麽遠路,又被日頭曬得熱呼呼,還得先喝喝我們桃花源特製乳茶,解解渴,歇口氣再說。”“就是嘛!”達瑪介面笑道:“哪有客人才剛來,就要客人麻煩的事。你們先喝茶!” 在旁伺候的苗人早已又將小桂他們銀杯加滿。小桂等人確實也熱得慌、渴得緊,二話不說,一人又是一大杯乳茶“咕嚕”下肚。 偎著老酋長而坐的美妾,一直低垂著頭,默默無語。 四人杯子剛放下,立刻又被添滿。 仿佛生恐小桂他們少喝一口,就會幹的、渴死似的。 四人不禁被如此奇怪的待客之道,搞得有些啼笑皆非,但又不好意思拒絕,只得再端起銀杯,有一口沒一口的綴著。 如此拖拉一陣,小桂覺得時間已經長得足夠用來做“休息夠了”的藉口,這才放下銀杯,笑道:“咱們沒人說,救病如救火,我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還是先替老酋長治病驅邪比較重要。” 小千跟著放下銀杯,呵呵笑道:“我先來好了!” 他呼地站起身子.突然覺得混身力道盡泄,竟又噗通一下,軟叭叭的摔坐回地面! 客途反應迅捷無比,銀杯一揚,砸向老酋長,但是,同樣的他再也無力繼續任何動作! 蒙著面紗的美婦皓腕微始,輕易接住客途全力一擲的銀杯,將之輕巧的放下。 小桂按住身旁亦要發作的月癸,出人意料的吃吃笑了起來:“看來,這是一個極其精心的圈套。而我們,嗯!如諸位所願,已經著了道。” 伊娃和達瑪原本在客途動手之際,機警的閃退開去。 此刻—— 確定小桂他們已無力動彈,才又咯咯嬌笑著,走近過來, 月癸怒火中燒的喝問:“你們是誰?為什麽要費懲大的心思,犧牲十數條人命來暗算我們?” 伊娃嬌俏道:“我們的組織,四位少爺一定不陌生。巴彤神教,問候風神四少了!” “巴彤神教?” 小桂歎口氣道:“我本來期望你們不是。” 小千征然苦笑道:“過去,從未聽說過,巴彤神教之中竟有女性殺手。你們該不會巴彤神教為了對付我們,特別約聘的吧!” 達瑪以軟柔柔的流暢寧波腔,嬌笑道:“你們行情還沒高到那地步!江湖上之所以不知道咱們教內有吉祥天女,是因為天女下手,不留活口。死人,是最懂得保密的,小道士,你說是不?” 客途沈穩道:“你們扮苗女,確實入木三分。不過,桃花源應該是被你們所挾持吧?” 一直到此時,一直來首開過口的美納,終於以一種怯生生的口吻,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語便咽道:“她們對阿爹下毒,逼迫桃花源的族人聽她們的話,我們陷害你們,是不得已的!” 聽她說話的調調、感情。那個自稱達瑪的寧波小妞,就是仿佛她說話的口氣吶! 老酋長聲嘶氣乏道:“四位哥子,老漢真的很抱教害你們如此,但是……唉!請你們原諒,我若想活命,只有聽她們的擺布。” 小桂依然神色從容的笑問:“為什麽要挑這裏?莫非桃花源的風水比較好?” 伊娃咯咯橋笑道:“咱們八個姐妹裏,可沒有人是茅山派出身的,這裏的風水好不好,我們倒不知道。不過,桃花源裏的秘藥情郎倒,我卻是清楚的。我們曉得,四位少爺自從複出江湖之後,功力可是駭人得緊,若想憑本事收拾你們,咱們姐妹恐怕力有不逮。所以,我們只有將希望寄託在下藥中了! 但是,如果用毒藥、迷藥之流來對四位,偏生君公子是百毒不侵的體質,因此只得換換玩樣來用。這個情郎倒,不是毒藥,也不是迷藥,它是長在桃花源後面那花崗石山上的一種草藥,這種草藥無色無昧,人畜吃了混身乏力,動彈不得。 所以這裏的姑娘拿它來意乳茶,給那變了心的情人喝,情人喝了之後,無力動彈,要殺要剮,還不任意處治!” 月癸瞪眼道:“既然是這樣。為什麽不叫它情人倒?偏要叫情郎倒?” 達瑪有趣道:“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研究過草藥命名的因由?風神四少鎮定的功夫,委實叫人刮目相看。好吧!我就告訴你為什麽。因為這種草藥挺奇怪的,不論人畜,凡是雌性誤食,並無所謂,一點作用也沒有,只有雄性吃了才生效。所以它才會稱為情郎倒!不就是公的才叫郎!” 月癸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這苗疆真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特務多!連草藥都會認公的、母的,這種新鮮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小桂呼歎道:“這沒啥稀奇的,天生萬物,必有陰陽。或者這種草藥系性至明,所以遇陽調合,產生作用;若是明上加陰,自然沒有反應。更說不定,陰極則變,公的吃了會乏力,母的吃了反倒變成增功之物!” 伊娃詫異道:“你雖未見過這種草藥,但是對它的推測和分析,卻是一點都沒錯。真是不簡單!” “當然不簡單。”小桂得意道:“因為我是天才嘛!對了,你又怎麽會知道在桃花源裏,有這種專門陷害男人的玩意兒?” 伊娃邪惡一笑:“因為,我是在這裏土生土長的苗女!自從本教探知你的目的是往苗疆之後,教主便派我趕在你們之前,先回苗域預做布署。所以,在你們踏進南領山區的同時,你們的行蹤,已在我的掌握之中。你們根本是踏入死亡之網而不自知!” “真慘!”小桂喃喃自語道:“原本泄露行綜,是為了誘敵,沒想到卻是作繭自縛。” 沈默良久的客途,已經證實,中了這種情郎倒全身酸乏無力,便連一口丹田之氣也提不起來,根本無法運功逼毒。 他沈聲問道:“貴教打算如何對付我們?” 達瑪笑吟吟道:“為免夜長夢多,自是就地格殺!” 小千喃喃道:“真狠!” 小桂歎口氣道:“沒有商量可打?” 他早在暗裏溜目四望,計劃如何反敗為勝。顯然,對方並不知道風神四少裏,有一個是母的! 這是目前,他手上最大的一張王牌。 就在小桂目光流轉之際,他發現面紗後那雙眼睛,此時竟也流回出一絲焦慮,這本是對方不應該有的情緒才對呀! 小桂拉回眼神,再看那雙眸子一眼。 突然—— 記憶的靈光閃現! 他已想起曾在何時、曾在何處,見過這雙同樣充滿焦慮與關愛的眼陣!那是…… 小桂如中雷亟般,驀地睦目一僵。 半晌,他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像是由混飩裏猛地沖到了清靈境地,心頭一片清明! 伊娃和達瑪己自體中摸出淬過毒的匕首,准備了結風神四少的性命。 她們齊齊回身,前面蒙黑紗的女子躬身道:“大姊,請准予行刑!” “動手!” 小桂石破天驚一喝。 月癸的無情竹猝然飛閃,直射伊娃和達瑪背後! 伊娃和達瑪不料有此異變,慌忙轉身。 但是月癸的無情竹已挾著呼嘯勁風狂掃候至,將二人有如破布娃娃般擊飛,撞向丈許之外的花崗岩牆壁! “砰”然聲中,伊娃和達瑪撞上堅硬舊區,使呼一聲,口噴鮮血,複又掉落地面,咯咯抽搐之後,即已寂然。 明眸美婦同時動手,但她攻擊的對象不是月癸,擊是在她身後另外五名巴彤教假扮的妾姬! “大姊,你瘋了?” 尖叱聲中,四名吉祥天女分掠四面,反手拔出雙匕,朝蒙面女子撲去。 月癸擊斃伊娃和達瑪後,正想收拾那名為首的蒙面女子,怎料對方竟然自己先開打,她一時不明所以,只得收了勢,怔在那兒。 小桂驚急叫道:“別發呆,快去幫忙呀!” “幫忙?”月癸納悶的指著鬥場:“你是說,去幫蒙面人的忙?” “是呀!”小桂如果不是無力動禪,早已沖上前去。 他急得滿頭大汗,只道:“你去就對了!” 這時,蒙面女子,雖僅憑一雙肉零,應付八柄宛如毒技般的匕首,卻絲毫未落下風,情況並不危急。 如此一來,不僅月癸不明白為何小桂竟如此焦心反常,就連客途和小千也莫名其妙的望著他。 “小鬼,你沒搞錯?” 小桂臉孔一板,陰沈沈的不出聲。 月癸知道,這小鬼是說真的! 而且,他上火了! 不再猶待,月癸回身飛掠,切入戰圈,無情竹如雨急下,立刻逼住二名對手。 “小鬼瘋了!”這丫頭一邊動手,一面朝身旁蒙面女子大聲道:“他要我來幫你!” 蒙面女子眼露笑意,依然無言,驀的加緊攻勢! “大姐,你快住手……” 吉祥天女的叫聲來歇,蒙面女子已大膽的直進中宮,劈手奪過一柄匕首,另一隻手掌驀地震翻一名天女。 就在另一名吉祥天女驚慌欲逃之際,蒙面女子右手持匕倏揮,剎時,藍汪汪的匕首幻現出一團團藍汪汪的月形。 “笑月劍法?”客途脫口驚呼。 小千揉著眼睛道:“真的?假的?” 小桂又激動,又歡喜,忍不住語聲微顫:“她是我娘!” “你娘?”客途和小千不信的轉頭瞪著小桂。 小桂舉袖拭去激動奪眶的熱淚,不住點頭。 慘號再起—— 笑月劍法斃敵奏功的同時,月癸棒形如山,劈翻另一名吉祥天女! 最後一名天女奪路欲進,蒙面的玉秋彤輕歎一聲,抖手揮腕,匕首帶起一抹流虹,暴射對方。 “噗”地,匕首正中吉祥天女心窩,將她撞得飛彈入空,帶著湊出的慘號重摔落地,一命嗚呼! 老酋長、美納和一干苗子侍衛,早被這一連串的驚變,嚇得臉青唇白,渾身抖顫的縮微一堆。 月癸望著蒙面女子,吶吶道:“你真是小鬼的娘,淩雲仙子玉秋彤?” 蒙面女子雙目含淚,優雅的揮手打著手語,卻又驀地想到,月癸大概看不懂,遂而作罷,只是朝月癸點點頭。 小桂坐在地上,又哭又笑道:“娘呀!你不理我了嗎?”玉秋彤驀地一閃,閃身掠向小桂,一把將他緊緊摟入懷中,晶淚紛灑,拈濕了蒙面黑紗,也沾濕了小桂掃鬢雙須。 小桂早已在母親懷中放聲痛哭,毫無保留。 玉秋彤啞然無聲的硬咽,越見淒惻! 這一場意外的母子重逢,二代相泣,使得廳中眾人同感鼻端酸澀。雙目濡濕。 月癸更是感動的淚如雨下,陪著小桂母子淚濕衣襟。 經過良久。 母子二人激動的情緒懼已發泄的差不多。 小桂抹淚道:“娘,你怎麽來到這兒?又怎會加入了巴彤教?對了,當年又是誰救了你?” 玉秋彤又點頭、又搖頭,卻是有口難言,只得轉目搜望,一邊以手勢比出寫字的樣子,想是要和小桂筆談。 月癸上前道:“君夫人.你可以直接用手語表達,我看得懂,我來幫你做翻譯。” 不管仍然瑟縮一堆的眾苗人,玉秋彤在小桂他們身邊坐下,開始以手語訴說。 看來,當年救走玉秋彤的正是當今星月宮的宮主——千幻秀士伍崇煌。他利用一名身材、容貌與王秋彤相似的星月宮宮女,易容之後,送入武林聯盟大牢,換走玉秋彤。 然而,伍崇煌解救玉秋彤的目的並不高尚,他竟是以此威脅,要玉秋彤嫁給他。在玉秋彤盛怒斥拒下,伍崇煌便將玉秋彤關入星月宮地牢囚禁。 當時,宮中二大護宮之一的星姥姥,仍是忠於秋彤之屬,便利用伍崇煌不在宮中的機會,假傳聖旨放人,但是卻遭到星月宮的追殺。最後,星姥姥舍生掩護,才讓玉秋彤脫出圍捕。 之後,玉秋彤為了追查謀害君家的兇手,以噴油濺臉的方式自毀容貌,並服下啞藥,讓自己變成啞巴,再經三年棄劍改掌,重飛武世,讓自己完完全全擺脫過去淩雲仙子的一切後,方始重入江湖,追緝真凶。 好不容易,她終於查出些許眉目,判項巴彤神教與昔日兇手或者有關,於是費盡心力加入巴形教,由一名外圍的隱密殺手,逐步深入,直到二年前方有機會成為教內的吉祥天女。 吉祥天女固然可以深知巴彤教中,不少機密之事,但是對於十幾年前的往事,想要調查,亦是困難重重。 就在這個時候,巴彤教位於豐亭的秘密堂口,傳來君家後人出現江湖的消息。巴彤教主似是頗為震怒,下令截殺。 豈料,巴彤教竟三番兩次敗在小桂他們手上,自此巴彤神教風神四少成為生死對頭。 玉秋彤知道小桂未死,便踏入江湖,引起巴彤教驚動,內心固然期盼早日與小桂見面,坦因人在教內。若無奉命,不易外出。 為了避免十來年的追查,功虧一整,她只好強按想見小桂的行動.繼續潛伏臥底,更藉此打探巴彤教意欲如何對付小挂,必要時更有暗中知會愛兒。 就在她得知,巴彤教將於淮陽山區伏擊小桂等人時,覓祝趕往山區,想要為小桂等人解危,但是卻在半途收到巴彤教倍受重創,風神四少於山中離奇失蹤的傳訊。她雖仍不死心。隨巴彤教搜尋隊伍入山找了許久,竟也未曾找到任何蛛絲馬跡。有一度,她也以為小桂他們真的遭難,令她痛不欲生。 總算上天有眼,庇信小桂他們得出生天,甚至武功大增,玉秋彤有重拾生趣。 當教主諭今,八名吉祥天女前往苗疆埋伏暗算四人時,她便知道與兒子相見的時機終於到了! 聽完玉秋彤的敘述,小桂咬牙切齒道:“姓伍的奧小子,咱們只間這筆賬可有得算了!” 玉秋彤手拂愛兒發際,淚中含笑問起小桂這十三年來的遭遇。 小桂自當日家變開始,細說從前,自己是如何為水千月所救,自己又是因何下山,如何結識小千和月癸…… 當王秋彤聽到君桂丞未死,身子大大一震,忙不叠追問他的詳情近況,深愛之意表露無遺。 知道小桂來此,正是為父親尋藥,更已蒙山魈陰魅之承諾,答應幫忙尋找蘭誕金蠱,她又驚又喜,直道兒子有幸,才會認識連陰魂鬼物都不怕的小千。 小千被誇贊的滿臉通紅,手足無措,窘迫的模樣逗得小桂等人哈哈大笑。 王秋彤複又向客途感謝他多年來,對小桂的愛護與照顧,客途竟也做臉發燙,直道沒什麽,應該的。 小千不甘示弱。立即反笑回去。 “虧你這麽大的個兒,原來臉皮倒也挺薄的嘛!” 小桂和月癸頗為配合的縱聲大笑。 玉秋彤打著手勢問道:“你們四人之中,唯獨這位冷少幫主曾中了情郎倒,莫非……” 月癸看到這裏,已是面色赧然的猛點頭,連翻譯都省下,免得也要落個受人嘲笑的下場。 他們這一番長談下來,竟然聊了近三個時辰,屋外已是薄暮時分。 老酋長早已差人將屋中殘局收拾妥當,此時,在美納的陪伴下,似是有些期期艾艾的守在一旁。 直到他們的談話聲告段落,這位老酋長方才上前,邀請小桂等人留下用餐,他好為小桂慶祝母子重逢。 “不用麻煩了!”小桂呵呵笑道:“老酋長,我知道你要我們留下的原因,無非是希望我能替你解毒,對不?” 老酋長尷尬一笑:“小小的請求,尚清小哥兒不要見怪。” 小桂抵嘴一笑:“解毒當然沒問題,不過,我身上的情郎倒,藥性也還沒退。老酋長,你是不是也該禮上往來一下?否則,我的力氣不恢復,如何為你療毒?你說是不是?” 王秋彤輕輕揮手,表示解藥在她身上。 她向老酋長要了一大碗清水,取出一支朱紅瓷瓶,將其中的藥粉化入水中,讓小桂他們哥兒三人喝下。 小桂三人喝瞭解路不久,渾身汗出如漿,大汗過後,身體亦恢復正常。 客途搖頭直歎;“這次載得真是有夠慘,如果不是有伯母相助,光憑月癸一人,要包上應付八名對手,恐怕沒那麽容易。” “什麽伯母?”小桂白眼道:“要叫阿姨!” 月癸笑道:“何不叫乾娘更恰當!反正你們倆原本就是親如手足的師兄弟。” 小千搶趕道:“那我不軌吃虧了,不行,客途如果叫乾娘,我就得叫義母,這樣才公平。” 小桂道:“以前,咱們四個都沒有根,現在我找到失好了,咱們有難同當,有福共用。往後,我的娘就是你們的娘。” 客途和小千聽了這話,只道是理所當然,但是,月癸聽在耳裏,就覺得好像不是挺對勁的。 於是,玉秋彤不僅找回了親生兒子,甚且另上加二,外帶多收了二個乾兒子,樂得她明眸含笑。 不過,月癸沒開口,她也故意忘記要收幹女兒。 小桂恢復體力後,替老酋長接了毒後,小桂一行人趁著天色尚未全黑,便上路趕著想回自己等人投宿的寨子。如今,既然找到了娘,小桂現在滿心只想快點找到蘭誕金盅,好回絕命谷救老爹。 五人一路行來,邊談論著當個武林局勢和巴彤神教種種,卻也不覺得長路漫漫。尤其,如今太陽已下山,行囊中又滿裝著挑花源所奉賜的肥美鮮桃,不饑不渴,心情愉快,走起夜路有如外出散步,快意的不得了! 當他們遠遠的望見高聳入雲的風水村時,已是半夜時分。 今夜月色如勾,繁星滿天,明天料必也會是個大晴天吧! 就在五人經過一道山場的陰影下時,四周驀地刮起一陣淩冷狂風。 “那話兒來了!”小千呵呵輕笑。 小桂卻是朗聲招呼道:“是卜果和雷紮而二位老朋友嗎?” 狂風過處,二股黑煙由淺變濃,慢慢聚結成人形,卻又意變愈大,直到丈餘方始穩定。 玉秋彤雖已曾聽小桂他們提及,但是真正見到山魈、陰魅現身,仍不免頭皮發麻,心腔直蹦的倒抽了涼氣。 卜果如雷般轟隆直笑:“小哥兒,正是我們兄弟倆。先前,我們進寨子裏去找你們,知道你們正在路上,所以特地來此地等候。” 小桂興奮道:“有蘭誕金盤的下落了嗎?” “幸不辱命,小朋友!” 雷紮爾出以尖尖,星臂一揮,一個烏溜溜的墨玉方盒,已到了小桂手中。蔔果隆隆笑道:“打開來看看,不過小心,這傢夥見風即漲,別給它飛了!它可是讓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逮著的吶!” “什麽?”四小驚喜道:“你們一併把它給擒來了?” 小桂小心翼翼的掀開玉盤一角觀看,只見黑色的玉盤中,蟄伏著一條金光閃亮的盅蠶。 盅蠶長約方餘,細若細香,金色的背上,有一條極為悅目的翡翠綠紋,宛如鑲在金子中的碧玉,美麗極了。 一陣幽蘭特有的清香,隨著玉盒的開啟飄散出來,令人聞了為之心神舒爽。 這幾點異兆,在在說明,玉盒之中,正是千載難逢,可遇不可求的傳說奇寶——蘭涎金盅! 小桂蓋上玉盒,情緒激蕩,吶吶不能成言,只是以充滿感激的目光,怔怔望著半空之中,那兩團高大駭人的黑影。 蔔果忽然笑道:“不用說!不用說!你的心意我們知悉,你果然是個好孩子!” 小桂揉揉鼻子,語聲有一絲暗啞:“人真是奇怪,雖然發明瞭無盡文字,但是真正碰到用時,竟找不到任何足以形容的字句。” 他解下背上裝有玉盒的搭鏈,送給蔔果他們,含笑道:“這是義父在我臨出絕命穀時,要我帶出來的。我想,實在沒有再背回去的道理。所以送給二位老朋友,算是一點紀念吧!” 雷紮爾尖咻咻:“小朋友,蘭涎金盅雖是奇寶,但是對我們兄弟並無用處。倒是你送的翠魔,集百陰之毒於一身,正合我倆口味,吃了它有增加功力之效,我們便卻之不恭了!” 蔔果感慨道:“此別之後,不知何日再見。小朋友,我們兄弟限於修煉所拘,甚少離此山區,所以很難去看你們。你們千萬記得,在此苗疆化外明山,尚有這二個老怪物朋友常常念著你們,有空來看看我們!” 說罷,二團黑霧挂著陰冷旋風,呼呼離去。 旋風消失之際,小桂手中的搭鏈亦已失去影蹤。 小桂等人不由得對著夜空大叫:“我們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老朋友,再見了!” 他們四人真摯勢切的語聲,飄散在星空之下,回蕩良久…… 天下著稀稀小雨,陰沈的讓人難過。 絕命穀,隱月小築。 君桂丞依然面無表情,定定的坐在桌旁。苦竹站在他面前。 小桂四人和玉秋彤俱是滿臉緊張之色,睜大眼盯了著魔運算元苦竹的一舉一動。 苦竹謹慎的開啟玉盤,俐落一傾,蘭誕金盅已被他倒入一個有蓋的玉杯中,他左手倏揚,一撮白鹽已進入置有活盅的杯中,他右手再翻,玉杯上蓋。 片刻之後,苦竹揭開杯蓋,活盅竟已化成清碧宛如琥珀的液體,且散發著陣陣蘭香。苦竹取過桌上一瓶米酷,向杯內滴下二滴。 剎時,清香更鬱,似乎充盈在整棟小屋之中。 苦竹將玉杯送至君桂丞唇際,溫聲輕語:“兄弟,喝藥了!” 像是聽慣了這句話,而且明白其含義,君桂丞順從的張口,任苦竹歎他喝下滿杯清香靈液。 靈液甫落君桂丞肚子,他的腹中響起陣陣古怪的咕嚕聲,約過盞茶時光,君桂丞忽然“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一大口烏黑腥臭的粘液! 苦竹立即雙掌齊揚,在君桂丞全身各大個穴道拍打起來! 隨著苦竹的運勁推揉和拍打,一滴滴黑色的汗水,自君桂丞周身毛孔泌出! 這時—— 君桂丞早已瞠目噴鼻,宛似口鼻俱在冒煙報,咻咻喘著。 玉秋彤和小桂忙著用白布為他擦拭如漿黑汗,白布稍一沾著汗水,剎那間變得焦黑。 如此,直到也君桂丞身上的汗水,不再泛黑,苦竹方始歇手。 這位魔運算元業已汗透重衣。 氣息微喘,神色疲備至極。 他噓口長氣,在君桂丞對面坐下,亦是微見緊張的盯著君桂丞的反應。 本是眸目怒瞪的君桂丞,不知何時又閉上雙眼。 此刻,在不住的喘息中,他慢慢的眨動眼皮,慢慢張開眼睛,像是自一場遙遠的夢中醒來般,他茫然的望著自己面前的苦竹。 玉秋彤忍不住伸出冷冰顫抖的柔夷,輕輕按住君桂丞微觀幹癟的大手。 君桂丞艱辛的轉動目光,望向一張蒙著黑紗的面孔。 但是—— 只消一眼,不需再加辨認,他已知道這雙深情似井的明眸屬於誰! “彤妹!” 君桂丞的聲音是沙啞的、低沈的,卻是清清楚楚的:“彤妹,你無恙否?” 屋中眾人先是一陣驚喜過度的沈靜,接著—— “耶!” 一聲狂喜的尖叫,出自小桂口中,震得小屋直額! 剎時—— 客途等人亦是歡呼爆響,雀躍叫笑! 玉秋彤喜極而泣的撲入君桂丞懷中,肩頭聳動,無聲的哭泣…… 屋外。 下了一整天的雨,竟也停了! 似乎被屋內的雷動歡笑所感染,天色竟也開朗了起來。 絕命穀,今天下午的天氣不錯。 ——全書完—— |
風神再現
風神再現
作者: 第01章 明王笑月劍飛天a 第01章 明王笑月劍飛天b 第02章 龍爭虎斗玄密法a 第02章 龍爭虎斗玄密法b 第03章 烽火漫天江湖劫a 第03章 烽火漫天江湖劫b 第04章 麒麟庄辣子火爆a 第04章 麒麟庄辣子火爆b 第05章 降龍塔十里天燈a 第05章 降龍塔十里天燈b 第06章 風云涌山道誅邪a 第06章 風云涌山道誅邪b 第07章 五星八宿話因緣a 第07章 五星八宿話因緣b 第08章 元神出竅斗絕技 第09章 登神道武當曜日a 第09章 登神道武當曜日b 第10章 匪夷淵源雙龍會a 第10章 匪夷淵源雙龍會b 第11章 勤較勁四少靈犀a 第11章 勤較勁四少靈犀b 第12章 千佛塔毒計狼心a 第12章 千佛塔毒計狼心b 第13章 毒龍劫九死一生a 第13章 毒龍劫九死一生b 第14章 星月宮机關重重a 第14章 星月宮机關重重b 第15章 囡仔夢醒話從前 第16章 冰風暴又見貪狼a 第16章 冰風暴又見貪狼b 第17章 青龍翻身凱旋歸 |
第一章 明王笑月劍飛天a
烏啼鵲噪昏喬木,清明寒食誰家哭; 風吹曠野紙錢飛,古墓壘壘春草綠。 棠梨花映白楊樹,盡是死生別離處; 冥冥重泉哭不聞,蕭蕭暮雨人歸去。 清明,充滿淒情與哀傷的時節。 憂鬱的雨,陪著傷心的人哭個不停。仿佛,連老天也懂得生離死別的哀愁,陰沈地笑不開臉。 天柱山,西麓。 雜草叢生的野林深處,一座舊墳被人修茸得換然一新。 墳前,三名年僅弱冠的少年,表情肅穆地徐徐將成堆成串的金箔銀紙拋入熊熊火中,焚化給陰間的親人享用。 他們三人,一個生得面容純,身材結實,微褐的臉色配上那一身青布長衫,看來就像是個忙裏偷的農家阿哥。另一人,則是濃眉豐唇,輪廓深刻,頭頂道冠,著道袍,身背桃木劍的清瘦小道士。小道士身旁,那名穿著月白儒衫,中規中矩雙膝落地跪在碑前喃喃祝禱著的少年,有一張極為俊美的臉盤兒,和一雙瑩澈黠亮卻微微帶煞的上挑丹鳳眼兒;在他左跨懸著一柄式樣古,飾以金穗的黑鞘長劍,特別顯得引人注目。 棉密的雨灑落樹梢沙沙有聲。 越近黃昏,雨勢越大。 林中,這三名少年的頭頂,竟詭異的憑空懸浮著三把油紙傘,為他們擋去漸急的暮雨。 他們三人,不消說,正是近年來震動江湖的新興話題,號稱“風神四少”裏的-“不動明王”水客途、“飛劍小天師”宋小千、以及“笑月修羅”君小桂。 “……爹所中的毒已經完全治癒,但是一身功力也都報銷了,不過,你們不用擔心,義父說慢慢調理總有希望恢復的,就算不能完全複功,多少能夠恢復幾成。” 小桂神思飄渺的沈湎在與已逝祖父母的低喃訴求中,完全無視於周遭風雨漸大,以將跪在地上的他濺得渾身透。 他伸出手指輕劃著墓碑上的字跡,依舊喃喃咕噥著:“爹沒事,娘也回來了!他們現在都在絕命谷裏,娘為了探查敵人自毀的容貌,也在義父的妙手回春之下醫好了,聽爹說,娘變得比以前更漂亮了呢!” 這小鬼忘情的無聲一笑,才又接道:“可是,娘的啞疾卻還沒治癒。因為還差一味靈藥……” 想起“絕命穀”中苦竹的交待,小桂失神的咯咯的直笑:“世上的事就有這麽巧,原本義父還在頭痛不知要到何處去找“青龍活穴”,沒想到它就在黃山的玉屏峰等我們。如果不是當年下山之前,我和師兄曾經去過醫隱爺爺的住處,也不會知道所謂的‘青龍活穴’就是青龍軒旁邊那堆龍形岩石……” 提到師兄,小桂總算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可不是獨自一人來此掃墓。擡起頭,墳前金箔銀錠早已焚畢,紙灰餘燼正被雨水濺得“滋滋!”。作響。 客途和小千耐著性子站在自己身後,等待他結束今天這場“探親”。 小桂站起身來,自在心中作別道:“爺爺、奶奶,桂兒要走了,我還會回來的。下次,桂兒要和完全康復的爹娘一起來,那時,桂兒再來向你們稟告:君家的大仇已報,家園重建的喜事。” 他無限依戀的再看墳頭最後一眼,這才沖著客途和小千露齒而笑,意氣風發的斷然道:“走,讓咱們再度翻江倒海去也!” “就等你這句話啦!” 客途和小千異口同聲的哈哈朗笑,三人認准下山之路電射而去。 那三把油紙傘盡忠職守護著三人頭頂的那一片天,如影隨形的跟著三人在雨幕中飄然飛馳。 這景象,嗯……實在有夠“鬼”的! 是夜。 浠瀝的雨下得有些惱人。 這是隔著小鎮有些距離的郊野。 一間孤伶伶的簡陋野店拄在如此淒風苦雨的寒夜裏,顯得恁般悽楚與荒涼。 一抹昏黃的微光,正從這間野店門裏有氣無力的透了出來。只是,如此黯淡的光線,著實很難為眼前這個黝黑的雨夜提供什麽光明指引。 掃完墓下山的小桂等人,今晚便投宿在這家野店。 夜來無事,他們三人著也是著,乾脆叫掌櫃兼小二的老闆燙了幾壺上好白乾,就著話下酒,有一搭沒一搭的胡扯漫談。 “明天一早……”小桂瑣瑣碎碎道:“咱們可得找個乞丐窩兒叫他們幫我們傳話,轉告那顆小辣子要她准備歸隊啦!風神四少如果缺了一‘卡’,還有什麽戲好唱的?!” 小千嗤地笑道:“又不是打麻將,還得四家到齊才能上菜?最近聽說,新聯盟和反聯盟之間的爭戰越演越烈,丐幫又是反聯盟裏的重要角色之一,只怕那顆辣子也正忙著跟著她家大人四處打遊擊,沒空理會咱們哩!” 小桂呵笑道:“反正咱們正巧要到反聯盟的‘大哥大’家裏作客,我就不信那顆小辣椒沒興趣一起去。” 客途啜著溫酒,含笑問道:“你決定先去武當和少林走走?” “沒辦法!”小桂故作無奈的聳肩:“誰叫是我娘的吩咐。就算山高水遠,我也得親自跑這一趟,好讓她安心嘛!” “少來了!”小千嘖弄道:“如果不是因為距離明年二月二日‘青龍翻身’的日子,將仍還有一整年的時間要等,我看你早就先往黃山的青龍軒沖了。” “這麽瞭解他?!”客途打趣道:“你實在越來越像這小鬼肚子裏種的蛔了!” 小桂逕自盯著手上的酒杯,神思飄渺道:“黃山這時應該還是大雪封山的光景吧?沒想到一眨眼,咱們下山也有好幾年了。當初是為了尋找江爺爺才下山的,可是直到現在卻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小千安慰他道:“小鬼,你不用擔心啦!四師叔不是以經為這位‘醫隱’爺爺蔔過挂,說他有驚無險,命無大礙嘛!耐心點,等時候到了,咱們自然會發現與他有關的蛛絲馬跡,你又何必操這個多餘的心。” 小桂睇眼昵道:“反正長夜漫漫,著也是著,我偶爾胡思亂想一下也不行嗎?” “當然可以。”小千識趣的轉移話題:“你打算要小辣子在哪里和咱們碰頭?” “你說呢?”小桂打著哈欠道:“反正看地理、挑風水是你的專長,你說那裏適合,就那裏吧!” 小千噗嗤一聲,將入口的燒酒噴得滿桌,嗆笑道:“你這是要約人見面?還是打算修祖墳?” 他搖著頭一陣好笑,這才尋思道:“我看,就在武勝關吧!那裏是大別山的重要隘口,也是咱們往武當的必經之途,距離丐幫總舵又不算太遠,正方便那顆辣子兒趕來報到。” 小桂一口飲盡自己杯中殘酒,點頭道:“那就決定在武勝關等月癸吧,如果沒事……” 他的話說到一半,即已呵笑著轉口:“看來,顯然老天爺也頗為同情我們的無聊,決定好心的送些熱鬧來讓咱們打發這個漫漫長夜。” 客途擺出最最無奈的表情,不帶希望道:“我可不可以把自己從“我們”裏面自動剔除?師兄我只要想到,你這個麻煩鬼一旦攪和上任何‘熱鬧’……,我的頭皮忍不住要發麻。我真希望能有置身事外的一天!” “嘜憨呀啦!”小千嗤地一笑,嘲謔道:“誰叫你是他的師兄。只要這小鬼有存在的一天,他就會是你頭皮上永遠的麻!你早點認命,會活得比較愉快。” 此時,一陣雜遝而慌亂的蹄音打破冷夜裏單調的沙沙落雨之聲。 拄在櫃檯後打瞌睡的老闆也被這突來的異響吵醒,揉著惺忪眼、喃喃自語道:“又有生意上門了?!今晚可真熱鬧。” 客途微微地皺起眉,聽著判斷道:“接下來的熱鬧,場面顯然不小。三騎在前,十二騎尾隨不遠;如果不是江湖幫會集體出巡,就是前三騎正被後面的人追殺。” 他的語音方歇,蹄音已來到野店前。 “碰!”地一聲,野店那扇不挺結實的大門已被人用力撞開。 一名年約二十、油頭粉面的華服少爺,慘白著一張臉、狼狽已極的跌撞進來。 野店老闆自櫃檯後急急轉了出來,口裏猶自招呼著:“噯噯……,這位公子,你小心……” 他的口氣倒讓人覺得,他比較擔心的是那扇搖搖欲墜的大門,而不是腳步踉蹌的客人。 一對身穿黑色勁衣、手持金瓜大、面容酷似、身材魁梧如山的八尺壯漢緊跟在華服大少身後搶入店內。他們二人身上竟還帶著血彩,進屋之後,立即反手將木門掩上,並以焦慮的目光四下打量,顯然企圖找出可供逃脫之路。 “啊哈!”小千看清來人之後,微感意外道:“這可不是風雷門的關少門主和護門雙衛嗎?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吶!” 華服少年乍聞人聲,有如驚弓之鳥,猛地回身閃退三尺,撞翻一張方桌,急得店老闆哎哎直嚷。 華服少年卻不理他,只是慌亂的瞪大雙眼,搜望發話之人。 小桂呵呵直笑:“原來這位大少爺就是當年製造機會,讓咱們不幸認識的那位浪蕩公子‘星菱劍’關非凡、關大少?!真是幸會、幸會。”〔關於風神四少相遇之前情,請看“江湖風神幫”。〕 “飛劍小天師?!”當關非凡認出小千之後,不禁露出驚喜的表情,猛地沖道三人桌前,如釋重負道:“宋小千……,不!我是說宋少俠,過去我們之間雖然有點誤會,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今晚無論如何,請你看在你我同屬反聯盟一份子的因緣上仗義援手,助我風雷門安渡此劫……” 他的語聲被緊接而來的撼天蹄音所淹沒,一陣勒馬的嘶嘯方始傳出,野店那扇可憐的木門在“嘩啦!”爆響聲中,已遭人大力擊碎! 十二名身著虎斑衣飾的大漢,凶神惡煞般的一湧而入,令小小的野店突然變得擁塞窒人。 野店老闆一見場面不對,不敢廢話,縮著頭躲到櫃檯後面避難,衣邊暗自心疼即將發生的損失。 來人為首者是一明年屆四旬,眼神酷厲的消瘦中年漢子,此人進屋之後,即以倨傲的態度冷眼掃視店內光景。 風雷門的護門雙衛在對方湧入店內的同時,早已緊張的閃身擋在自家少門主面前,十足一副孤城死士的忠義氣魄。 昔日,客途曾與這兩大護門見過真章,知道此二人功力如何。至於,他們眼前的敵人裏面,最少就有三分之一的人馬功力遠在他們倆之上。 今晚,光憑他們二人,想要保護關非凡得出生天,那可珍適應了“寡婦死兒子”這具俗話──他們絕對是一點指望也沒有! 因此,已知小桂等人身分的“風雷門”主仆三人,不禁以求救的眼神望向那三個“昔日的冤家”。 不過,小桂他們卻是各自單手支頤,擺出一副是不關己,等著看戲的冷淡表情,令關非凡主仆三人的三顆心全都涼到結冰。 那名削瘦的中年漢子雖也已經注意據桌而飲的三人,但顯然由於小桂他們一者年紀太輕,二來外型與氣質太過“文弱”,怎麽看都不像行走江湖的人物,故而他極為理所當然的將小桂三人視為正巧投宿此店的一般普通百姓,隨便的忽略過去。 “關少門主……”這人冷淒淒的開口道:“你以為逃到這片鳥店,就能躲得掉必死的命運?很遺憾的,本堂主必須打破你所作的美夢。如果要怪,就怪你那個頑固不冥的爺爺,和你那個驕狂自大、自以為是的爹吧!若非他們不肯加入新的武林聯盟,何以會引起新聯盟所屬對風雷門的一致聲討?!” 他微頓一下,接又冷笑道:“既然風雷門敬酒不吃想吃罰酒,那麽就由本堂主先來“問候”貴門。等關駝子接到本堂所奉上你的腦袋之後,他就會後悔自己拒絕新聯盟入盟之邀。” 關非凡氣怒驚心的咬牙道:“焦天魁,你別欺人太甚!虧你還是雷虎幫的外堂堂主,不但恃強淩弱,更以眾欺寡,以大欺小;像你們如此卑鄙的作風一旦傳揚出去,只怕就算是新聯盟的盟友,也將不齒雷虎幫的所行所為而加以唾棄!” “你這倒是提醒本堂……”焦天魁陰險無比的笑了起來:“關於今晚本幫的行動,可真是不能露出去。死人,往往是最守秘密的,你說是不是呀?少門主!” “唉……” 一聲幽幽然的長歎,打斷焦天魁不可一世的狂妄! 小桂啜著酒,眼皮子撩也不撩,不悅道:“有人居然故意忽略咱們的存在耶!” 小千煽風點火的嘲弄道:“也許,人家早已經把你算在‘死人’的那一部份!死人根本不需要考慮存在與否的問題。” 客途一本溫吞的笑容,呵呵直笑:“小老千,你很壞哦!你的言辭居然充滿了動性。你明知道,這小鬼最喜歡找藉口被人動的。” 關非凡和風雷門兩大護門聽出他們三人口氣松動,似乎已有助拳之意,不由得心中大喜,連忙以希冀的目光望向三人。 不知煞星臨凡、死之將至的焦天魁,竟然還是粗心的沒有聽出眼前這三名少年人的身分。 他大剌剌的威嚇道:“年輕人,年少輕狂固然是件爽快之事,不過可也得看清楚情況再賣狂!江湖人的事,動輒見血,可不是你們有本事賣得起狂的。本堂奉勸你們,最好事少理,早點收拾收拾睡覺去,或可倖免池魚之殃!” 客途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瞅望著焦天魁,狎訕道:“天啊!怎麽會有如此不開眼的人?反應這麽遲鈍的人,也能當上堂主?可見這個雷什麽虎幫的,一定不是什麽上得了台盤的組合。” “那當然!”小千唯恐天下不亂的附和道:“不管怎麽秤,雷虎幫頂多只有三流角色的份量,想上臺盤,可還早得很,所以,他們才會急巴巴的去抱武靖揚那條大腿嘛!” 雷虎幫眾聞言,頓時群情嘩然,一片喊打之聲。 焦天魁更是氣得老臉發綠、兩眼突瞪,一時說不出話來。 小桂卻是頗為有趣的抿嘴笑了笑,軒眉道:“有句俗話說──江湖人管江湖事,不是嗎?!” 他的語音方歇,一抹冷燦寒光唰然倏現,直奔焦天魁面門! 焦天魁驚叱一聲,忙不叠朝後閃退,同時翻腕亮出一把精鋼打造的鐵扇;撥擋瞬閃即逝的冷芒! “叮當!”微響,焦天魁那把出了名的“翻雲扇”,還來不及展開翻雲覆雨一番,已被削成一堆碎片撒落地面。 焦天魁當場僵在原地,進退不得。 雷虎幫其餘眾人更是沒有一個看清楚,剛才那抹寒光究竟是什麽東西,於是,十幾條人高馬大的二大爺們,和他們的堂主一樣,當場目瞪口呆的僵做一堆,人人噤若寒蟬,連個屁也不敢偷放一聲。 小桂一招鎮住場面,好整以暇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問道:“焦老大,憑我這手本事,你覺得夠不夠本錢賣狂耍帥?” 一旁,也是自幼習劍的關非凡,見識了小桂出手之後,第一次為自之用劍生出由衷的悲哀。 因為,他非常憾恨的發現,年紀比他還小的小桂,馭劍功力之深竟以超過他的爺爺關星玉。 “風雷門如何再與笑月君家一較長短?!” 思及關家與君家三代以來的恩恩怨怨,關非凡不只是為自己感到悲哀而已! 焦天魁終於從極度的震駭中恢復過來。 他慘白著一張臉,強自鎮定道:“光棍眼裏揉不下沙子!好朋友,這次是我姓焦的看走了眼,請問三位小兄弟高姓大名?” 小千慨然的搖著頭:“現在才想到注意這個問題,各位的反應的確不是普通的遲鈍。” 焦天魁被損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因忌憚方才露了一手的小桂,只得強忍著羞怒發作不得。 客途溫吞吞一笑:“呦!這位焦大堂主說話的口氣,現下可溫柔多了。基於禮尚往來的原則,小鬼,你說咱們是不是該告訴人家,我們是誰呀?!” 小桂壞壞的咧嘴笑道:“別問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通常是個沒有原則的人。這種小事,由師兄你和小牛鼻子老千倆決定就行!” “喂!姓君的小鬼……”小千不悅嗔道:“我幾時得罪你了?要你在那兒什麽牛鼻子、豬鼻子的亂吠!惹毛了本天師,小心我在你酒裏下符,讓你便三天。” 這回,焦天魁和雷虎幫眾人可全都聽清楚了眼前這三個“小兄弟”的身分! 焦天魁駭然連退三步,張口結舌道:“你們……你們是風神四少裏的……” “笑月修羅、君小桂!”小桂笑吟吟的介面。 這小鬼對于光憑名號,就能將別人嚇得臉色發綠,除了得意之外,永遠感到快樂無比。 “飛劍小天師,宋小千是也!” “不動明王,水客途。” 小千和客途無視于雷虎幫嘩然變色的眾人,以同樣愉悅的心情大剌剌的亮出名號。 隨著小桂他們三人身分的揭露,野店內氣氛明顯的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 恃眾逞兇的雷虎幫,由先前不可一世的囂張態度,馬上變得人人惶悚不安。 焦天魁有些作辣的暗自嘀咕:“***!怎麽這麽衰,竟會在這種鳥不生蛋的野店裏,碰上這三個要命的煞星。根據江湖傳言,他們不是失蹤頗有一陣子了嗎?怎地又突然出現於此?” 此時,情緒最為興奮的應屬關非凡,和他的兩個護衛。因為他們三人明白,只要小桂等人出面攬下沖突,自己便可以死裏逃生渡過這一劫! 由於店內氣氛的逆轉,那原本躲在櫃檯後的店老闆,這時竟也忍不住好奇,偷偷自櫃檯後探出半個腦袋窺望著模樣毫不驚人的小桂三人。 他可想不通,眼前這麽“平凡”的三個小哥兒,怎麽會令一群凶神惡煞般的幫派爺們如此驚懼? 小桂丹鳳眼兒一挑,目光清冷的逐一掃過雷虎幫在場之人,最後落在焦天魁臉上。 焦天魁被這小鬼隱含威煞的眼神一瞟,心頭竟不由得“突!”地猛窒,渾身莫名地驚出冷汗。 “焦老大……”小桂笑得令人頭皮發麻:“你還沒回答我,就憑我們三個人,夠不夠本錢賣狂耍帥?” 焦天魁倒抽一口涼氣,竭力鎮定,抑不免額汗涔涔道:“當然!正如君兄弟所言,江湖人管江湖事;既是三位攔事,我焦天魁豈能不賣風神三少的金面!今晚,本幫與風雷門的過節,暫時揭過不表,來日那邊碰上那邊算便是。” 小千對焦天魁如此前倨後恭、卑微巴結的態度,頗為不屑的嗤鼻一哼,懶得理他。 小桂若有所思的斜昵著對方,笑得一派神,仿佛他已洞悉了什麽似地不置一詞。 客途輕咳一聲,仍是溫和無比的含笑問道:“焦堂主果然是位大丈夫。不過,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三人可是貴幫所加入“新聯盟”組合的頭號敵人,各位難道不想對付我們?我聽說,凡是新聯盟成員遇上反聯盟的人馬,勢必殺而快之,不是嗎?!” 原已撂下場面話,打算藉此抽身而退的焦天魁,這下被客途的一番話擠得僵在當場,吱吱唔唔難以回答。 因為,他如果承認了客途之言,就表示馬上得帶著眼前這些只有三腳貓功夫的手下,和小桂他們“大戰”一場。這戰後結果,除了死路一條,剩下的大概就只有一條死路!橫豎,是沒什麽指望可言。 然而,他也無法反駁客途的話;畢竟“新武林聯盟”的首號追殺令,便是針對眼前這三個煞星而發。此事,江湖之中,人盡皆知,如果想要硬拗沒這回是,恐怕有點“技術上”的困難。 因此,焦天魁只得拉起尷尬的笑臉,窘在原地,試圖再掰出個冠冕堂皇的藉口脫身。 一直悶不吭聲旁觀情況演變的關非凡主仆三人,不由得在心裏暗自嘀咕:“別看這個水客途外表一副老實憨厚的模樣,說起話來竟也如此犀利詭詐,咄咄逼人,那焦天魁好不容易找著台階下!准備抽腿走人,可是現在被水客途這麽用話一擠,恐怕沒有恁地好運得以全身而退了!” 他們三人互覷一眼,不得不佩服“風神三少”的厲害,他們現在可明白了,小桂等人能夠在短短的時間內便名動江湖,憑的可不是那種豁命蠻幹的傻勁吶! 就在焦天魁無言以對的同時,小桂忽然吃吃笑了起來。 “師兄,你幹嘛那麽壞?!”這小鬼揉著面頰,似笑非笑道:“明知道人家焦老大不敢和咱們動手,你又何必故意逼他。” 客途好脾氣笑笑:“怎麽?你想放人?” 小桂伸著懶腰道:“看在這位焦大堂主如此能屈能伸的份上,咱們是該給人家一點機會。再說,現在夜也已經很深了,人家說:“乖小孩是不熬夜的。而且……,聽說熬夜對美麗的肌膚,有不好的影響!” 說到後來,這小鬼故作愛憐的撫揉著自己的雙頰與下巴,一副千嬌百媚的模樣──只是,與他的外型實在不能搭配! “噗──!”地一聲,小千將剛入口的燒酒,噴成漫天雨露! “人妖!”他惡心的猛拍胸口,顯然被嚇得不輕。 關非凡和身後的二大護門早已縮著肩膀,悶聲偷笑不已。 客途望著為之愕然的雷虎幫眾,眨眼道:“你們快走吧!否則,這小鬼一旦發作,倒楣的是旁邊看戲的人。” 雷虎幫眾嘍羅猛地自怔愕中清醒過來,嘩然一聲,各自奪門而逃,十足一副各做鳥獸散的窩囊樣。 焦天魁固然頗為懊惱自己屬下如此沒出息的模樣,卻也無力阻止散逃的幫兵。 他臨走前,再又目光古怪的回頭一瞥,仿佛想確定今晚的遭遇,究竟是真?是夢? 小桂沖著他齜牙而笑,尚且愉快的對他揮手告別。 不管眼前這小鬼的形態多麽狎謔詼諧,焦天魁始終覺得,在小桂滑稽逗笑的背後,總有一股令人悚栗不安的殺氣隱隱散放出來。 這也是為什麽他一反驕狂自大的常態,極盡卑顏的避免當場惹翻君小桂。出於武者的直覺告訴他,不!這小鬼千萬惹不得! 焦天魁帶著複雜的心情對野店的眾人投以最後一瞥之後,猛地回身掠出門去。 單調的馬啼聲,終於“得了!”、“得了!”的消失於遠處……。 關非凡至此,才終於真的松了口大氣,兩腿一軟,就逕在一張板凳上坐下。 野店老闆好不容易大著膽子自櫃檯後哆哆嗦嗦的走出來,等他看清楚自家店面毀損的慘狀,竟似屁股被針紮到了般驀地跳將起來! 只聽見他一叠聲的尖呼嚎叫道:“完了、完了、完了……” 小桂等人莫名其妙的望著他:“誰完了?這裏又沒死半個人,叫得恁地淒慘做什麽?” “不是呀!”店老闆哭喪著臉道:“客倌,你們沒瞧見?我的店呀!我的店門可被那群殺千刀的二大爺們給拆了,這下子叫我到哪弄個一、二十兩錢來修?!” 小桂他們知道,雖說一、二十兩銀子並不算是什麽大數目,但是對於地處荒郊生意冷清的這種小野店而言,卻有可能積存了大半年也不見得攢得下來。 於是,小桂三人理所當然的瞅向猶在慶幸自己死裏逃生的關非凡。 關非凡剛從左護門手中接過一杯冷菜呷上一口,擡眼發覺小桂他們意有所指的目光,怔忡半晌,這才恍然道:“對對對……,這錢我賠!我賠!應該的、應該的。” “對嘛!這才上道。”小千轉眼斜昵著老闆,嘿笑道:“老闆,你沒瞧見,這位財神爺這會兒可是又饑又渴,你還不快再弄些熱食出來招呼貴客,難不成還怕少了賞銀?!” 經這提醒,店老闆登時兩眼亮了起來,眉開眼笑的直打千:“是!是!是!小的這就去准備。” 望著快樂掉頭而去的店老闆,關非凡只得無奈的苦笑一聲。他是明白人,當然不至於笨得真以為小千說這番話的用意,只是為了提醒店老闆來招呼自己。 這個小老千其實是故意在暗示關非凡,明天最好主動一點,順便結清小桂他們的食宿費用,這樣才是最上道的做法。 對于關非凡而言,為了包括自己在內的三條人命花上幾十兩銀子──只花了幾十兩──作為活命的代價,這筆“交易”他算是賺翻嘍! 因此,就算關非凡明知自己被“打秋風”,他也只能快快樂樂、開開心心的“挨打”,豈有不願支付這筆開銷之理。 客途也聽出了小千的弦外之音,對於這個滑頭小道的斤斤計較,只有一笑以置之。誰叫這位關少門主曾經得罪過小千,如今被這個小老千伺機報複,也只能認命了。 這邊,小千正為自己的“復仇”感到得意萬分,沖著客途猛拋詭計得逞的“媚眼”。 忽然── “對了!小老千,我要跟你算帳!” 小桂沒頭沒腦的拍著桌子發飆,嚇了一旁的關非凡一跳。 小千眼也不眨的反問:“你准備翻哪一段公案?” 雖然他外表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其實心裏倒是有點含糊小桂如此突如其來的發作。腦筋飛快的轉了幾轉,他就是搞不清楚自己到底那裏得罪了這小鬼。 “你剛剛威脅我哦!”小桂睇眼斜睨道:“你說要下什麽符讓我便?” “有嗎?我有說嗎?”小千攢起雙眉,故做認真思考狀:“奇怪,我怎麽不記得?” 關非凡對於小千能夠如此公然否認自己才剛說過的話,不禁倍感愕然,他幾乎是瞠目結舌的望著小千。 客途微微一笑:“你當然沒說要下哪一種符,不過大聲威脅倒是做得很徹底。” 小千橫他一眼,嘀咕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太過於老實不見得是一種美德!” 接著,這個滑頭小老千眼珠子一轉,瞅著小桂,嘻皮笑臉道:“好吧!既然我已經不小心威脅你了,你打算怎麽辦?” 小桂似笑非笑的盯著小老千,以一種含有陰謀的口氣,詭譎的嘿笑道:“我能怎麽辦?!在我還沒有研究出,如何對付你家的茅山法術之前,我什麽也不能辦,你說是不是?!” “我就怕是這樣!”小千苦著臉,憋笑道:“記仇向來是你這個修羅鬼的最大嗜好。這下我可得時常提醒自己,千萬別再不小心露了破解本派秘法的訣竅,否則,以後我哪還有好日子過?!” 小桂故做天真的嘻嘻直笑:“哦?茅山秘術真的有破解版?!” 小千發現自己又說錯了話,故意板起臉道:“什麽破解版?沒有!” 旋即,他又充滿挑的加上一句:“就是有也不告訴你!” 客途哈哈大笑:“小老千,你很壞哦!你明知道這小鬼最喜歡接受挑戰,還故意如此刺激他,你真的是自找麻煩。” 小千狡猾賊笑道:“這小鬼如果真能憑自己的本事,找出破解茅山秘術的方法,就表示茅山秘術尚有需要改進加強之處,我正好可以藉機向掌門師伯提出修正案,表現一下自己的不凡,我何樂而不為?所以,我巴不得小鬼他用力多挑些毛病出來,就算是自找麻煩也值得。” 沈默有頃的關非凡,終於忍不住脫口道:“如此有目的的挑,豈不是有利用朋友之嫌?” “利用?”小桂挑著眉頭,露齒笑道:“少門主,你難道不曾聽說,朋友的最高定義,就是心甘情願的互相利用。” 客途慢吞吞道:“說利用多難聽呀!既然是朋友,又彼此心甘情願,就算偶而互相“使用”也沒啥大不了的嘛!” “不愧是師兄。”小千似褒實貶的贊謔道:“矯詞虛偽的本事果然比較爐火純青。” 客途好脾氣的拱手道謝:“多謝誇獎!在下卻之不恭受之有愧。” 關非凡原以為小千這番充滿“侮辱”意味的言詞,必定引起客途的憤怒或不悅。豈料,客途竟然將之當做贊美般正經接受;他不禁要懷疑,難道客途聽不懂諷刺?還是客途沒有神經,才能對別人的侮辱無動於衷? 這位少門主萬分不解的轉眼望向小桂,心想:師兄如果是白癡,做師弟的人總該幫忙討回公道吧? 小桂滿臉正經的不住點頭:“關於矯情虛飾和不要臉的功夫,我向來比不上師兄厲害。光是他那種滿面老實、一肚子壞水的假像,我學一輩子也學不來!” 這下,不只是關非凡聽得張口結舌,就連他身旁站著的左右護法也都愕然傻眼。 小千不安好心的起哄道:“哦──!小鬼,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抹黑師兄!如此大逆不道,該當何罪?” “我抹黑師兄?”小桂指著自己鼻子,無辜道:“我有嗎?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嘛!” 客途有趣一笑:“基本上,你的確是實話實說;理論上,你也不能算有錯;只不過在技術上,你落井下石的有點可恨;因此在倫理上,你的話不為他人所接受實屬正常。” 小桂快樂的鼓掌叫好:“分析的真好!公平果然是師兄最偉大的美德之一。” 小千白眼道:“客途,不是我要說你!這小鬼就是這樣被你寵壞的。” “結論上……”客途依然溫吞吞的呵呵一笑:“我沒有說,這小鬼不該受罰,不是嗎?!” “果然,師兄永遠是公平的!” 小桂慘烈一歎,垂首做出默哀狀,認命的等候客途“宣判”。 難得看到這小鬼如此慘烈的苦瓜臉,小千實在無法按捺幸災樂禍的快感爆出狂笑。 半晌── 這個小老千以一種絕對令小桂咬牙含恨的表情,落井下石的挪揄道:“偉大的客途師兄,經你永遠公平的分析之後,“實際上”,你打算如何懲罰這小鬼?” 識相噤聲的小桂悻悻然朝他丟過去一道足以將人淩遲碎剮的憾恨眼神,只可惜嚇不倒這個樂在其中的茅山小道。 客途雖然不至於真的想要處治小桂,不過這些天來,小桂因為回歸故居祭祖掃墳,難免觸景生情,不時憶起幼年的不愉快遭遇,情緒顯得有些“亢奮”過度,動不動就喜歡找小千擡,實在聒噪的令客途一個頭兩個大。 為了讓這小鬼能早點從波的情緒中冷靜下來,也為了讓自己的耳根子有個清靜的機會,客途早就在想辦法要小桂閉嘴。 眼前,出現如此絕佳的機會,客途自然不准備輕易放過。 他故意無視于小桂哀怨求饒的目光,語帶雙關道:“既然這小鬼是因為話多才惹的禍,當然得罰他不准說話。你覺得這樣公平嗎?” 後面那個問題,他是在問小桂。 “禁語?!”小桂苦臉憋笑道:“不能換種方式?譬如……畫地為牢如何?或者,罰我打坐練功嘛!” 客途安詳道:“最近你太吵了!你該靜一靜,重新找回自己的穩定。” 小桂若有所悟的望了他一眼,不再爭議。 小千也聽出客途話中有話,敏感的瞟著師兄弟倆,嘿然笑道:“果然師兄若父!這小鬼真幸福。” 小桂心想:“等你一個人有三個“爹”管你時,我看你這個小老千還笑不笑得出來!” 這小鬼想歸想,念及自己被罰禁語,也懶得多做反駁,只有惡狠狠的瞪了小千一眼,故意無奈的“哎──!”聲長歎。 他這一歎,大夥兒都明白是認罰的表態。 關非凡頗覺意外的暗想:“根據傳言,君小桂的個性狂放酷厲,不是個能夠輕易妥協之輩。沒想到,光憑水客途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他就如此甘心受罰,足見他對師兄是何等敬重。” 想著想著,關非凡不自覺地將視線轉向客途。 然而,他再如何的打量,還是很難想像,外表恁般憨厚實的客途,到底擁有什麽樣的力量,能令精悍外露的小桂如此服氣? 客途注意到關非凡若有所思的視線,以一個頷首微笑代替了詢問。 關非凡驀然驚覺自己的失態,不禁露出個尷尬的笑容算是回應對方善意的招呼。 “這個姓關的幹嘛笑得像個小媳婦似的?” 小桂和小千不是沒有發現關非凡窘迫的笑容,二人不明所以的對望一眼。 如果不是因為禁語之中,小桂鐵定會打破沙鍋的追問關非凡,為什麽對他師兄笑得如此“曖昧”? 如今,既然失去發言權,這小鬼只得無奈的一聳肩,放棄任何“審訊”的機會。 這時,野店老闆終于送上匆匆准備的幾道熱炒,並為眾人重新整杯添箸斟妥老酒,這才咧嘴哈腰的退回櫃檯之後,繼續他未完的打盹。 客途習慣性的帶頭讓箸開飲,儼若主人般的氣質風度別有一番沈穩,令關非凡這位自幼被寵壞了的大少爺亦不得不由衷的生出敬服之心。 關非凡仿佛有些明白,何以小桂對其師兄如此敬重有加。 “少門主……”客途和煦道:“如今新舊聯盟沖突正烈,三位何以遠離貴門的庇護圍來此,以致險些遭遇不測?” 關非凡一怔之後,有些含糊的咿唔道:“是因為……我是因為……與人有約之故。” “有約?!”小千不以為然道:“什麽樣的約會值得閣下如此捨命赴約?” 想起這位少門主浪蕩的僻好,小老千邪邪一笑的揣度道:“該不會是為了那朵名花吧?” “呃……”關非凡意外的紅著臉,吱唔道:“宋少俠說笑了……” 他不回答還好,如此欲語還休,反倒了底,明眼人聽著便知道事情正如小千所臆測。 “什……”小桂及時想起自己正值禁語,連忙用手撫住嘴巴。 小千噗嗤一笑,轉問客途:“你打算讓這小鬼安靜多久?” 客途慢條斯理笑道:“明天用過午餐之後吧!” 小桂擠眉弄眼的表示時間太長。 客途溫吞一笑:“不要討價還價。本來我還打算要到晚餐後才解禁的。” 小桂聞言只有癟嘴苦笑的份了! 他向來明白客途那種說一不二的個性,這回他不乖乖認命也不行。 一想到自己直到明日午時之前,都得“有口難言”,小桂頓覺頭皮發麻。他仿佛已能預見未來的數個時辰裏,自己將渡過如何“慘烈”的考驗! 為此,這小鬼再一次無奈的“唉──!”然長歎,臉上流露出悲慘已極的神態。 小千卻是看得拍桌大樂,狂笑不休,十足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小桂見他笑得太過張狂,惱火的兩手一伸,扣主小千的頭脖,准備掐給他死。 小千雖被勒得“呃呃!”直叫,卻依然止不住爆笑。他一面咳、一面笑,一面還得用雙手拼命拉扯小桂越鎖越緊的魔掌設法呼吸,實在是有夠忙碌。 關非凡和他身旁的二大護門見他們倆似乎不像是在鬧著玩,全都看得兩眼發直。 他們主仆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覷,正猶豫著是否該插手,以防命案發生。客途已然健臂一張,扯開糾纏不清的二人,直叫:別玩了! 小千搓著被勒紅的脖子,直罵小桂沒良心,下手狠惡。不過,他臉上盡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顯然絲毫不為自己的小命擔心。 小桂坐回了原位,手上卻不知何時多出一個織錦腰囊。 小千隻覺得這錦囊有些眼熟,定睛一瞧,發現那不正是自己的隨身之物?幾時到了這小鬼手上? “哇哩勒!小鬼,你幾時學會三隻手的工夫啊?幹嘛偷拿我吃飯的傢夥?!” 正遭禁語處分的小桂根本就懶得理他,逕自將那腰囊倒提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囊中之物猛往桌面上倒,不知在找些什麽的亂翻一通。 小千搶過小桂倒空後拋棄於一旁的錦囊,一邊著手收拾桌面上的寶貝,一面納悶道:“修羅鬼!你吃飽撐著了是不是?幹嘛把我的法寶全都倒出來現世?” 小桂不發一言,自百寶堆裏抓出朱砂筆。 “想筆談?”客途穎悟一笑:“不准你說話,你就想用寫的?” 小桂再拈來一張空白的黃符,手握朱砂筆,頗有打算大肆揮的架勢。 小千黠謔笑弄道:“不行!不行!客途,你快追加一道但書,禁止這小鬼取巧藉筆說話。” 小桂瞪他一眼,朱砂筆一揮而就,在黃紙上畫出一隻大鱉。 眾人正覺得不解其意,這小鬼抓起那只“鱉”揉成一團,往嘴裏一送,三兩下便將紙團嚼得稀爛吞下肚去。 “吃鱉?!” “吃癟?!” 眾人恍然會意,尚不及爆出哄笑,小桂已憾恨無比的拋下朱砂筆,臉綠綠的起身離座,頭也不回的逕自回房准備睡他的大頭覺去! 客途七分好笑、三分心疼的搖著頭,莞爾道:“這小鬼在做‘無言的抗議’!” 小千對著小桂的背影狎謔大叫:“別走呀,小鬼!想吃鱉就直說嘛!有我這個茅山天師在,你還怕沒‘癟’可吃?” 其他人也沒看到小千如何施法,只見他手腕隨便一翻,突然── 一隻活生生、殼綠綠、生猛無比、巴掌大小的真甲魚,神奇的出現在小千的手裏! 小千愉快的揚動著手中活鱉作怪叫笑。 忽然,一團黑影自走道陰暗處急射而來! “小心!” 客途警告聲甫起,“啪答!”一聲,小千臉上炸開黃稀稀、花糊糊的滿面蛋花! 這是那小鬼對戲弄他的人的回答! 天,藍得非常徹底。 白雲像雪一樣白。 老天終於也哭倦了,露出難得的陽笑靨。 耀目的春陽灑在人身上,令人通體有股說不出的舒泰與和煦。 這是個適合郊遊踏青的美好日子。 小桂他們就是在這麽令人身心舒暢的早晨,離開野店上路。 許是一晚的好睡,加上如此明朗的天氣令小桂的心情格外愉快。他顯然已不再為禁語的處份感到懊惱,盡管從睜眼起床後,這小鬼始終不曾開過口,但他臉上一直保持著自得其樂的笑容,看得小千直道奇哉怪哉。 離開野店之後,客途為了避免關非凡主從三人再遭雷虎幫截擊,便和小桂他們又送了這位花花大少一程,直到確定無人尾隨或埋伏後,雙方這才分手各奔前程。 一路走著,客途問起有關“風雷門”與“雷虎幫”的勢力圍。 小千不厭其煩的詳述道:“風雷門的老窩就在安徽桐城縣內,自從關駝子挂起招牌後,二十幾年來沒有變動過。如今,關家也算是桐城裏的一片天,跺跺腳就能叫桐城內外百里地面震上一震,這次雷虎幫敢輕拈虎須,倒是挺令人意外的事。足見那些所謂新聯盟,為了爭奪地盤,擴張勢力,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 客途淡淡一笑:“反正有人幫他們撐腰嘛!至於後果如何,早已不在這些人的考慮之列。你對雷虎幫知道多少?” 小千眨眨眼,尋思道:“雷虎幫是這兩、三年來才崛起的組合,幫主汪宗欽人稱“袖裏虹”,是個擅使袖中劍的高手……” 這時,小桂突然拍拍他肩膀,打斷他的話。 |
第一章 明王笑月劍飛天b
小千奇怪的回過頭,小桂正扮起俏皮的鬼臉猛拍自己跨際的“幹將寶劍”。 “說到劍,你就得意啦?!”小千嗤地一笑:“瞧你那德性,好像全天下只要是用劍的人,沒有一個比你還行?” 小桂大剌剌的直點頭,果真不把全天下其他用劍的人放在眼中。 “喝!”小千翻眼嘖弄道:“你還真敢賣狂!等碰到人家時,我倒要仔細見識見識閣下的功力,看你到底長進了多少。” 客途插口道:“你別理他!這小鬼是著無聊,故意要提醒你他的存在。繼續說吧!” 小桂故示委屈的撅起嘴耍賴,客途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塊糖,拋給這小鬼將他打發了! “狗呀?”小千哭笑不得的直搖頭。 他接回先前的話頭,繼續道:“雷虎幫除了由汪宗欽那個老小子負責掌舵外,他們的組織頗簡單,分為迅雷堂、伏虎堂和虎威堂,相當於一般組合裏所謂的外堂、內堂和刑堂。昨晚追殺關非凡的“鐵扇翻雲”焦天魁,就是他們負責對外事務的迅雷堂堂主。” 客途抿嘴一笑:“小鬼昨晚毀了人家的成名兵器,那位焦大堂主只怕得換換外號嘍!” “說得好。”小千嘻嘻失笑,接著道:“至於雷虎幫的伏虎堂主,是號稱‘烈火擔山’的馬大貴。聽說此人練就一身刀槍不入的鐵布衫,而且個性性烈如火,除了汪宗欽,誰也不服,是個挺麻煩的人物。還有,出掌雷虎幫紅旗的,是外號‘笑狼’的方迅智;據說這傢夥是個心機深沈、非易與之輩。他雖是負責刑堂之務,但實則為雷虎幫的軍師人物。” 客途有些納悶道:“雷虎幫有那麽出名嗎?為什麽你對他們的海底恁般熟悉?” “出名倒不見得。”小千嘿然道:“就像我昨晚說的,他們充其量只能算是三流幫會,堂口就設在這附近的潛山山麓!勢力圍並不大。只是,因為他們好歹也算安徽地面上,有點名氣的組合;茅山位於江蘇,與他們算是遠鄰,所以對他們多少得付出些‘關愛的眼神’,留心他們的舉動,如此而已。” 客途恍然道:“原來如此。” 小千轉向小桂,問道:“我一直想不通,昨晚你為什麽恁般好心的放走焦天魁他們?再怎麽說,他們終究算是這一帶的“管區”,你好心放了他們,他們不會心懷感激的。這些傢夥回去後鐵定邀齊了人手,再來反堵咱們,你不可能猜不到這種結局。你這小鬼到底打著什麽主意?” 小桂斜瞟他一眼,“哼!”了一聲懶得回答。小千這才驀地想起,有人還在“禁語”中,他算是問到啞巴了!這一鼻子灰碰得,小千只能自認倒楣。 “算我沒說。”小千自嘲道:“忘性比記性強乃是貴人的專利!” 接下來,小千開始不死心的想盡各種辦法逗弄或刺激小桂,試圖讓這小鬼再度吃只大“憋”! 然而,不管小千如何努力,就是無法動搖小桂的情緒,反倒讓這小鬼拿斜眼瞄他,使小千覺得自己活像個白癡。 “怎麽會這樣?” 小千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求助於一直在旁看戲的客途。 客途呵呵笑道:“你死心吧!這小鬼已經運起‘天地一心’的內功秘法,將自己的心情與自然萬物融為一體。只要他不開口流精氣神,他便能繼續保持與天地實波三脈動相結合的狀態,別說是你小小的冷言毒語影響不到他,就算是我死在他面前,他大概也能無動於‘哀’!” “真的!”小千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對于一代武林奇人水千月的獨門心法,他可是絲毫不敢質疑。 小桂依然笑得開心,但是卻沖著客途拋去一記“你冤枉我”的哀怨眼神,表示他絕不會像客途所言那般無情無義。 明朗的笑容、哀怨的眼神,組合後所產生的“特異功能”,只讓這小鬼看來令人覺得實在有夠“詭”! 客途嚇得扭著嘴,全身雞皮疙瘩不寒而慄,自動掉滿一地。 “惡──!” 小千亦是尖聲怪叫,順手一拍,一張驅魔避邪的符咒“啪答!”有聲的貼上小桂前額,擋住了這小鬼古怪的叫人想噴飯的表情。 “你當他是僵呀?!”客途早已忍不住,噗地噴笑。 “誰叫這小鬼白天出來嚇人。”小千白眼道:“他是自找的!” 話鋒一轉,這個小老千介面嘿嘿怪笑:“更何況……,想欺負這小鬼哪是這麽容易的事?!如果不趁他現在心情忒好來玩他,是會遭報應的哩!” 客途吃吃失笑的問道:“你確定趁這種時候玩他,就不會遭他報複?” “我才不確定哩!”小千狡獪道:“不過,能玩人而不玩人的人是白癡。至於後果……,就將一切後悔留給明天吧!” 他擺出一副認天知命的超然之姿,模樣和小桂同樣引人發噱! 客途搖頭歎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唉……” 小千順理成章接道:“我們一家都是人!” 客途斜眼望著正逕自將臉上黃符吹得呼呼直揚的小桂,再看看身旁小千,終於無奈的聳肩:“算了,隨便你們玩吧!只是……小老千,你可得小心,所謂“玩軟玩硬,玩久了要人命”。我祝福你啦!” 小千斜昵著他,以一種曖昧的口氣重復道:“玩軟玩硬,玩久了要人命?客途師兄,你很壞哦!怎麽可以在未成年的我們面前,說這種黃色笑話?” “黃色笑話?”客途一怔之後,恍然會意。 他故做邪惡的詭笑道:“我也只不過是說說而已,哪像你沒事就會做做。” “胡說!”小千立即大聲抗議:“我哪有做?人家還是童子耶!你如果不信,下次咱們碰到鬼時,我拿噓噓潑它,保證一定能夠證明我的清白。” 那邊── 小桂不知道想到什麽,突然放聲哈哈大笑開來。 “它怎麽啦?”小千滿臉狐疑。 客途仔細想想之後,穎悟道:“這小鬼大概是認為,那種我說你做的事,不一定會讓你變成不是童子。” 小桂雙眼一亮,驀地彈指,表示客途說對了! 小千不解道:“什麽意思?” 客途忍住竊笑,狹謔道:“據我所知,童子喜歡做的那種事,通常帶有強烈的‘自’我安‘慰’的作用!” 這下,小千如果再聽不懂就不叫男……孩! “我……”小千紅著臉發飆:“掐死你這個淫蕩的師兄!” 他雖猝起發難,不過客途的反應也不慢,雙肩微晃,人已如一縷輕煙般,飄然掠出數丈外。 小千豈易罷休,足下一點,人即電射著追殺而去。 盡管,客途一再高聲叫笑著:“不關我的事,我只是代表小鬼將他的看法說出而已……” “你是始作俑者……”小千可不讓他輕易推卸責任。 小桂好整以暇的看著正兜著圈兒追逐的二人,非常滿意的快樂一歎,在心裏自想道:“唉!可憐的師兄,終于被我暗算成功了!……下一次,該輪到陷害那個把後悔留給明天的小老千……。” 拍拍還黏在自己額上的黃符,這小鬼開始動腦思索如何設計小千。想著、想著……他突然咯咯失笑……。 小桂的心情實在是太好了,望著越追越遠的二人,他將嘴一咧,竟學起僵跳,一步一蹦的跟在二人之後,朝縣城的方向行去。 光天化日之下,一個身穿道袍的小道士背後,一蹦一跳的跟著個面門上貼了符的“東西”! 這會是什麽樣的光景?! 隨著縣城漸近,黃土道上漸有人跡。 不小心發現小桂的人,沒命的扯直了嗓門尖叫,逃之夭夭。 慘烈的尖叫聲逐漸頻繁,終於引起追殺中的小千和客途二人的注意。 他們不禁停下腳步,回頭一望── “哇靠!湘西趕呀?” 有路人終也發現“主”身份,沖了過來!二話不說,破口大罵:“臭道士,你做死呀!沒事幹嘛大白天弄個死出來嚇人?” 群聚而來的老百姓,七嘴八舌的開罵:“你是幹啥吃的?居然將死丟在老遠的後面駭人,自己跑的比什麽都快,這樣像話嗎?” “你會不會趕呀?不知道這種事得在晚上辦嗎?你讓我家母豬撞了邪,生不出小豬仔要你賠!” “對嘛!對嘛!哪有人白天趕的?犯忌諱呀……” “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小道士,回去再跟你家大人多學學吧!” “白天見鬼,晦氣吶……” 深陷重圍的小千,無辜的指著自己鼻子,哭笑不得,有口難辯。 客途同情的望著他:“你被‘鬼’陷害了!” 路上人群忙著交相指責小千,反倒將引發事端的小桂冷落在後面。 這小鬼不愧是“屬鬼”的,除了鬼頭鬼腦還有滿肚子鬼主意。這會兒,他見人群有越聚越密的趨勢,索性深吸口氣,身形便離地半寸,朝著包圍圈飄然前進。 當然,他這一手功夫,是輕身術裏極為精奧的‘腹翼移雲’。只是,在此時此景用將出來,卻是更添三分鬼氣,足令那些鄉野愚民看得兩眼發直、腿肚兒猛打顫栗! 路上有些見著他飄近的人當場嚇癱在地上,叫都叫不出聲。而其他正忙著數落小千的人,卻是等到小桂伸出手拍了拍最外圍某人的肩膀,方始察覺“說鬼鬼到”! 那“不是人”的玩意兒,此刻就在自己身邊哩! “媽啊!” “死人別碰我啊……” 人群一陣驚懼鬼嚎,霎時各作鳥獸散,嘩然潰逃。 黃土道上,登時變得格外空曠冷清。 小千哭笑不得道:“這次你玩得可開心了?” 小桂依然學著僵屍的模樣,將腦袋硬繃繃的上下點個不停。 他就有恁地好自製力,臉上一點表情或笑容都沒有! 小千好氣又好笑的一把扯下他額際的黃符,啐笑道:‘真是敗給你了!’ 嶽西城,因位於潛山山西而得名。 此城距離潛山,僅有三十餘裏。 由於‘嶽西’是進入大別山區之前,最後一座規模較大的縣城,城中的繁榮與熱鬧自是不在話下。 看多了大城大府的風光,很容易讓人感受到屬於大地方特有的神氣。 寬闊的青石板街道整整齊齊的縱橫交織著,令人走在上面都要格外的擡頭挺胸,以配合大街本身的不凡氣派。 街上,車輛行人摩肩擦踵、熙來攘往是一成不變的景象。櫛比相連的金宇樓閣一棟比一棟輝煌,沿街的商家和店面更是一家比一家漂亮。各地的雜貨、四處的珍品,占滿寬敞的門面,逕相爭奇鬥妍吸引客人上門。 花花綠綠的綢緞莊、毛茸茸的皮貨店、花粉舖子、金器銀飾店,都是姑娘、女仕們最愛進出的地方;山舖裏的夥計,忙活著秤稱包紮各式材;走進押當店的人臉盡是愁眉,沒有一個能夠笑得開心;茶樓酒肆卻是囂喧如沸、熱鬧翻天。 大城大府裏,果然什麽都有、什麽俱足,就連乞丐、要飯的也找得到。 當然,小桂他們進城的最大目的,就是要找乞丐;尤其,是要找那種‘有身份、有地位’的乞丐。 走在街上,小千突然道:“喂!客途老兄,我記得提醒過你,雷虎幫的總堂就設在潛山上,而這裏距離潛山不過三十來裏地,仍屬雷虎幫的強勢圍之內。我所知,他們幫中收益的最大來源便是靠這裏,嶽西城不論黑、白兩道的管事,幾乎完全在他們的控制之下。咱們如今就這麽大刺刺的在這城裏逛,如此豈非故意要讓雷虎幫的人注意到咱們?” “是啊!”客途抿嘴一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誰叫咱們一來得和丐幫聯絡,二來,必須設法吸引雷虎幫的注意,好讓關非凡他們走脫的更順利。除了進這座城自投羅網之外,你有更輕松有效的方法嗎?” “我想是沒有。”小千無奈道:“只不過,如此行為似乎頗具挑的意味。雷虎幫絕不會和咱們善罷甘休的!” “我想……”客途側目望著小桂,瞭解道:“打著小鬼放走人的開始,他就不曾打算著和雷虎幫善罷甘休過。我說得對不對?” 小桂像只快樂的啄米雞,拼命點頭同意。如果不是不准開口,他一定又會大聲喧言───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師兄是也! 這時,他們三人正好來到城裏最熱鬧的城隍廟前。即使在白天,前往廟裏上香的善男信女依舊多如過江之鯽,川流不息。 有人的地方,自然有生意可做。因此,廟埕上聚集了不少攤販,其中更不乏舖開草席,就地做起伸手將軍的大小乞丐。 望著廟口絡繹不絕的人潮,客途不禁想起許久未見,職司記錄人間善惡的“八方夜遊神”殷士民。 他有感而發道:“不知殷老哥現在在那兒?正在做什麽?許久沒見到他,倒是挺想念他的。” 小千笑道:“光看進出這座城隍廟的人數,就不難想像那些陰間的《神職》官員們有多忙碌。殷老哥現在大概也正忙著做陽間的《善惡普查》吧!反正,該見面時自然就能見得上面,如果有事,他也會主動來找我們的。噫……小鬼跑那裏去了?” 才這兩句話的功夫,小桂突然不見人影。 客途環著臂,拿下巴朝廟門左側的方向點了點:“在那。這小鬼一見到乞丐娃娃,就迫不及待的滑過去了!” 廟程上,一共有四撥乞丐各據一方進行乞討。其中有一處是老人,背上並無代表丐幫身份的包袱;另二處是單獨行乞的中年人,一人背著綠包袱,一人背著白包袱,顯示他們非僅只是丐幫子弟,其中那個綠色包袱還是個小小的‘頭兒’呢! 然而,小桂明知兩人身份,卻偏不上前和他們搭線,反而找上一對賴在廟門左側乞討的小乞丐兄弟。 這對乞丐兄弟年紀較大的也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肩上果然也斜背著個髒兮兮的白布包袱。至於那個年紀小的,恐怕還沒滿十歲,不過,小桂就是蹲在這個小娃娃乞丐面前,和他比手畫腳,似乎玩得不亦樂乎。 小千眯眼眺望後,失笑道:“這小鬼實在有夠滑頭,他口不能言,便找小朋友玩手語。他是怎麽記住丐幫那套專為幫中幼齒所設的辨設方法?” 客途輕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小鬼能夠過目不忘。上次,咱們在洪江鎮上不是去過丐幫設在那裏的隱密堂口嘛,那個分舵裏的娃娃獻寶似的提過這套辨識法,他們又沒聲明外人不能學,所以小鬼就把它全記住了!” 這時,較遠處那個背著綠包袱的中年乞丐,也已經注意到小桂不單純的舉動,正有意無意的朝乞丐兄弟那邊靠近。 小千呶呶嘴道:“人家大人發現嘍!” 客途毫不意外道:“這小鬼是故意讓他們發現的。” 另一名丐幫弟子,也配合著他的頭兒逐步移向廟門左側。 小桂丟了一塊足有五兩重的銀子到小乞丐的破碗裏,樂得那個十三、四歲的小乞丐大聲吆喝:“謝公子爺重賞!” 那兩名丐幫弟兄立刻藉機擠上前去,直呼:“大少爺行行好,賞兩個小錢花花吧!” 年齡最小那名小乞兒,仰起泥灰滿布卻精靈無比的小臉,純稚道:“爹,這位大少爺說,想到咱們的破窩吃吃有名的花子雞。” 頓了一下,他又接道:“當然,他答應自己出錢買雞子就是了!” 旁的人聽到這個小乞兒的童言童語,只覺得他可愛的緊,哈哈一笑便過去了。綠包袱的乞丐頭兒卻明白,小桂的意思是想見見此地分舵的舵主。 他故意眉開眼笑的呵腰道:“真的?大少爺,你打那兒來的?咱們的花子窩又破又髒,怕你去不慣吶!” 小桂嘻嘻一笑,帥氣已極朝客途和小千立身之處彈了彈指。 乞丐頭兒隨著他的手勢望去,發現了躲在一邊旁觀的二人。 客途和小千對望一眼:“過去吧!那位大少爺在招呼咱們啦!” 乞丐頭兒盯著走近的二人,驀地靈光一閃,驚喜的朝小桂直拱手:“莫非閣下便是君少爺?” 小桂愉快的頷首。 乞丐頭兒笑意漾然的對著客途他們抱拳道:“這麽說,兩位便是水少爺和宋小天師嘍!?真是久仰、久仰!” “好說!好說!”小千嘻嘻笑道:“看來,我們今天是有花子雞可吃了!” 乞丐頭兒打了個哈哈,暗裏朝不遠處那名丐幫弟兄下達繼續留守的密令,這才故意大聲道:“難得今天遇上貴人,家齊,你跑得快,先趕回咱們的狗窩去收拾、收拾,准備招呼客人。” 那名十三、四歲的小乞丐機靈的應了一聲,拔腿就跑。 乞丐頭兒卻又叫住了他,問道:“你知道咱們的貴客怎麽稱呼?” “知道。”家齊小乞兒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精明道:“就是和咱們那位火爆公子同名嘛!” 乞丐頭兒這才滿意的揮揮手,要他先走。 剩下那個小乞兒聽到小桂他們要去他“家”,樂得直歡呼,一邊手忙腳亂的跪在地上收拾那張比他個子還長的破草席。 小桂見他又要卷草席,又得拿破碗,還得拎著家齊小乞丐留下的打狗棒,兩只小手怎麽都不夠用的模樣,索性伸手將他懷裏、手上的東西全都接過去。 小乞兒露出一個腆的笑容,道了聲謝。 正在讓手請客途和小千先行的乞丐頭兒,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兒子已經收拾好家當,准備和他一起回去。 “小乖……”乞丐頭兒有趣道:“你又不會做花子雞,跟著回去幹什麽?” 小乞兒神秘道:“君哥哥不能說話,我陪他回去打打手語,他才不會無聊嘛!” 小桂拼命點頭,再將手裏東西往小千懷裏一塞,空出手來摸摸小乖的頭,表示贊賞不已。 莫名其妙的接過一堆泛著騷味的雜物,小千啼笑皆非的瞪著小桂。 “不能說話?”乞丐頭兒一邊直道不好意思,接過自己兒子的“騷貨”,一面關心的問道:“難道……君少爺受了傷?還是怎麽著?為什麽不能說話?” “他正在修身養性中。”客途代為回答:“暫時不適合開口。” 乞丐頭還是不解,不過老於世故的他卻沒有繼續迫問,只是領著小桂等人往城隍廟裏面走進。 小桂他們正感奇怪,乞丐頭兒已然呵呵笑道:“三位少爺,既然來了,就給城隍爺上柱香吧!” 他雖是和小桂他們說著話,然而卻以犀利的眼神監視著廟外。 小桂三人頓時會意,知道一定是已經有人尾隨盯梢,乞丐頭兒打算藉著廟內擁擠的人潮來擺脫跟蹤。 於是,他們三人各自點了一把香,跟著乞丐頭兒邊拜邊插,三轉兩轉之後,他們一行人自廟內西廂的一道側門悄悄離去,順利擺脫跟蹤的人。 在乞丐頭兒的帶路之下,他們穿梭於窄小的巷街間,逐漸遠離熱鬧的廟口和大街。 直到此時,乞丐頭兒才又開口道:“三位少爺,你們可是得罪了雷虎幫?要不,他們怎會派出三、四撥人馬,輪流來盯你們的梢?” “他們出動那麽多人手?”客途呵呵笑道:“看情況,他們可真是勢在必得。” “到底怎麽一回事?”乞丐頭兒掩不住好奇。 客途便將昨夜的遭遇約略敘述了一遍。 乞丐頭兒納問道:“為什麽要放走他們?憑三位的本事,不可能擱不下對方全部的人馬呀!” “問這小鬼吧!”小千哼聲道:“人是他放的,他必然有所圖謀。” “可是……”牽著小桂手指走路的小乞兒,天真道:“君哥哥不是不能說話嗎?問他,他也不會回答,不是嗎?” 客途溫和笑道:“正是如此!所以到現在為止,我們還是打不開這個悶葫蘆。” “那要到什麽時候才知道?” “等這小鬼吃過午飯,才能解禁。” 小乖伶俐道:“那麽,待會到了堂口,我去拜託施伯伯要他下令早點用餐,這樣君哥哥就可以早點吃完他的午飯,他就可以早點開口說話,對不對?” “答!”地脆響,小桂猛然彈指表示同意,他摸摸小乖的頭,眼中滿是欣賞的神情。 “頭兒……”小千亦是贊賞道:“你這個兒子很聰明哦!反應快得很吶!” 乞丐頭兒就像所有當父親的人一樣,因為有人稱贊自己的小孩,而感到欣喜與驕傲,他也才想起,自己尚未自我介紹。 “在下姓蘇,單名一個玄。”乞丐頭兒神色愉快道:“我這孩子學名叫崇善,小乖是他的小名。這孩子是很聰明,只可惜他娘早死,我又忙著幫務,時常冷落了他,沒能多教他些什麽。” 說著,蘇玄愛憐無比的摟過自己的孩子,伸出大手揉弄孩子的腦袋,不自覺地表現一傅舔犢情深圖。 小乖仰起小臉,燦爛道:“爹,我知道你和施伯伯、全叔叔他們都很忙,你沒空陪我沒關系,還有家齊哥哥跟我做伴呀!” 聽到孩子如此懂事,蘇玄倍覺老懷彌慰。 他向小桂等人解釋,小乖口中的“施伯伯”,既是岳西分舵的舵主──“閃雷手”施精忠。剛才先行的家齊,便是施舵主的獨子,整個嶽西分舵也只有施家齊和小乖這兩個娃娃兵。 至於“全叔叔”,則是此地分舵的副舵主全子良,外號叫“大醉蝦”,擅使一手好醉拳。 此外,分舵裏還有三名與他職位相同的“頭兒”,其他尚有十五名白包袱弟兄,整個分舵裏裏外外一共二十三人。在丐幫來說,如此規模的分舵不可謂不大。 只是,“嶽西”城較為特殊的地方,在於他幾乎是“雷虎幫”的延伸。此地的三教九流,沒有不仰其鼻息,聽其號令。 丐幫若非基業夠大,傳承夠久,只怕早也在“嶽西”立不住腳。盡管如此,丐幫在此地的發展非僅難上加難,便是如探查江湖同源消息的尋常工作,亦是困難重重,稍有不慎,就容易引發糾葛與紛爭。 這一切的環境條件,在在加重了丐幫此地分舵工作上的壓力。因此,嶽西分舵規模雖大,此地丐幫弟子的日子卻過得不甚輕松哩! 聽完蘇玄這一番簡介,小桂等人對於丐幫“嶽西分舵”的情況,總算有些瞭解。 這時,他們一行人亦來到了一棟砌著風火磚牆的大宅子門外。 蘇玄上前擲起門環敲出暗號,不一會兒,那兩扇紅樓大門被人大大的打開。 宅內迎出一名年約五旬,方面大耳,相貌威武的中年乞丐。在他身後,正跟著提前趕回來報訊的小乞丐施家齊,以及七、八名丐幫弟兄,其中有二人是間掮著綠色包袱的“頭兒”。 蘇玄乍見中年乞丐迎出,立刻躬身請安。 原來,此人正是“嶽西分舵”舵主,“閃雷手”施精忠。 施精忠上前一步,朝小桂三人拱手朗笑道:“久聞三位少俠風神之名,今日大駕光臨,是本舵的榮幸。在下“閃雷手”施精忠,請多指教。” 客途和小千三人連道不敢,只有小桂依然嘻嘻而笑,拱手示意。 施精忠當然不明白小桂此時“有口難言”,反是微感奇怪的多望了他一眼。 等他們相互客套完畢,小乖這才乖巧的上前向施精忠請安。 施精忠正待拱手讓客,小乖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向他招招手,要這位舵主伯伯彎下身來,附耳聽秘密。 “小乖,什麽事?”施精忠有趣的俯低身子。 小乖在他耳邊咭咭咕咕好一陣,施精忠恍然大笑,直道:“好、好!沒問題。” 直起身子,施精忠爽快的吩咐道:“玉郎,吩咐弟兄們,即刻開飯。” 一名年約二十五、六歲,掮著綠色包袱的年輕乞丐,立刻應聲返身入內。 “一進門便向主人要飯。”小千搖著頭歎笑道:“我們還是入境隨俗嘍!” 眾叫花子一聽,忍不住一陣哄然。 他們三人便在丐幫眾人的簇擁下,欣然踏入大宅之內。 看慣了丐幫因各種任務不同,所設諸般不同類型的堂口,小桂他們對於眼前這座宅子陳設的宛如殷實商家的模樣,一點也不感到突兀。 入屋後,趁著酒筵開上來的空檔,施精忠問起三人來此的目的。 客途客氣的表示,想藉此地分舵飛函通知月癸,約她在武勝關見面。 小桂拍拍小千腰際乾坤袋,要他奉獻出紙筆來。這小鬼便用朱砂筆和黃符,寫了一道“三缺一,速來”的鬼畫符,托請施精忠轉交月癸。 施精忠收下“信符”,沒口的答應將以最快的方式盡速交給他家的少幫主。 然而,施精忠心裏不免要想:“眼前正值新、舊聯盟沖突最烈之際,難道你們還有心情邀少幫主打麻將?” 他實在不懂,這些少年仔們內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難道他們真的一點都不關心,現今的江湖局勢? |
第二章 龍爭虎鬥玄密法a
小桂終於酒足飯飽了! 他這頓飯的用飧時間,前後大概只花了別人兩次眨眼不到的時間。 除了客途,每個親眼看著他吃飯的人,此時全都目瞪口呆的愣在那兒。 包括小千在內,他都不曾見識過小桂此等迅捷的用飧方式。這小鬼幾乎是張開嘴,將飯菜往口裏一倒,便結束了他的用飧! 其他的人,覺得自己才剛舉起筷子而已。小桂已經抹抹嘴巴,愉快已極的朗聲宣佈:“我吃飽了!” 當然,這句話比較重要的是講給客途聽的。 小千放下筷子,吹了聲長長的口哨:“小鬼,我想,泥剛剛創下了新的世界記錄。” “小意思!”小桂得意嘿笑道:“這種記錄,我小時候常在締造。” 小千毫不意外道:“有你這麽聒噪的徒弟,難怪水前輩必須時常叫你閉嘴。” 小桂大刺刺的反駁:“我會變得聒噪,都是你污染的。以前師父要我禁語,都是因為練功所需,那像這回這麽悲哀!” “我污染你?”小千哇啦叫道:“我可是綠色環保聯盟的支持者,才做不出那種《傷天害地》的事。” 所有丐幫成員全都兩眼發直的看著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辯不休。 既時趕回來,原本准備和小桂好好哈一杯的副舵主全子良,正巧坐在客途旁邊。 他望著爭論不已的二人,猶豫道:“水兄弟……他們倆時常如此爭執?” “別理他們。”客途悅然自得的逕自吃喝:“他們只是患了《暫時性目中無人》的老毛病!小鬼憋了六個時辰不說話,他是需要發一下,過一會兒自然就沒事。” “暫時性目中無人?” 別說全子良這只“大醉蝦”聞言感到啼笑皆非,就是其他丐幫弟子聽了,亦是哭笑不得。 小乞兒蘇小乖年紀雖小,人卻機伶。他好不容易逮著小桂和小千二人同時歇口喘氣的剎那,趕忙大呼有話要說插入話題,追問先前客途提過的“悶葫蘆”。 “很好。”小桂贊許有加的吃吃直笑:“你這個乖乖小鬼頭,人小鬼大,頗有我的風格。我喜歡!” 其實,這小鬼的外貌看上去,也不比小乖大多少,就算說起話來一副老氣橫秋的味道,他的模樣還是很難見有“成熟”的說服力。 不過,盡管如此,丐幫中人卻沒有一個敢小覷眼前這個“小鬼”。畢竟,他們都知道,在小桂赤子般天真的笑鬧背後,“笑月修羅”在出道短短二年不到的時間內,早已不知經歷過多少次生死一線的搏殺,早已來去千白回陰陽交界的凶險。 就和號稱“風神四少”裏的其他三人一樣,這個外表看起來仍然幼稚的小鬼,早再江湖之中,用鮮血和酷厲揭開了他的修羅之名。 客途慢條斯理的啜飲道:“得了!小鬼,你少在那裏倚老賣老;有話還不快說。” “有屁請你快放!”小千找碴似的追加一句。 小桂本想出口成“髒”的反駁小千,但是溜眼一瞟,發現客途異常平靜的垂目注視著自己手中的酒杯,仿佛突然入定了一般。 認識客途一輩子的他立刻知道,這是客途下達最後通牒的表情,自己如果再不把師兄的話當話,他就准備等著“門規侍候”。 馬上收起所有的玩笑之心,這小鬼即刻進入主題道:“我之所以放走焦天魁,其實只是因為可憐他。想想看,堂堂一個成名之輩、一幫堂主,迫於人手不足,竟然連和敵人放手一搏的勇氣都沒有。這不是很可悲嗎?我故意放他回去,讓他調齊人馬再來,表面上好像是給他翻本的機會,其實不過是打算將雷虎幫一網打盡,省得和他們糾纏不清。此外,也可以讓焦天魁明白,不管他是不是有幫手,對於早已注定的命運,不管多幾個人或少幾個人,都無法改變結果的!” 微頓一下,他才又徐緩的介面:“對於無法改變的結果,與其卑躬屈節的幻想生機,不如壯烈以對比較讓人敬重。” 一股莫名的肅殺之氣,隨著小桂悠然的語聲,凝若有形的發散出來。 小千有些納悶,不解這小鬼為什麽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丐幫在座之人,卻是被小桂如此凜冽的肅殺之氣,驚得倒抽口涼氣。他們仿佛可以預見;雷虎幫將如小桂所言,不論人來多寡,終必覆滅。 客途似乎不覺得氣氛有異,依然沈穩笑道:“記得,強龍不壓地頭蛇!不管怎麽說,雷虎幫總是這方圓百理的《在地管區》,你這小鬼若想徹底挑了人家,可不能掉以輕心,否則很容易吃悶虧的。” “師兄,安啦!”小桂恢復笑容,黠謔道:“你以為我為什麽要找上丐幫?如果只為了送一封信,就跑到人家堂口大吃一頓,這為免太勞民傷財了吧!” 施精忠穎然笑道:“君少俠若需本舵人手支援,盡管吩咐就是。” 全子良更是摩拳擦掌道:“奶奶的!雷虎幫將嶽西城當做他家自己的地盤,橫吃十分為所欲為,老子早就看不順眼。君小哥你有興趣挑了他們,我大醉蝦就充當你的馬前卒,與你一起出戰。” “非也!非也!”小桂擺手一笑:“施舵主、副舵主,二位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來找丐幫,不是要找打手,只是想探情報。” “探情報?”施精忠和餘子良皆感意外。 小千呵呵一笑:“這小鬼如果到丐幫找打手幫忙,他豈不是和焦天魁一樣沒品了?這種沒品的事,他哪做得出來。兩位真是太不瞭解這小鬼啦!” 乾笑一聲,施精忠帶著不解的猶豫,問道:“那麽……君少俠究竟想要打探何等情報?” 小桂笑道:“我只是想問問,在這嶽西城和潛山之間,哪里最適合打埋伏?” 全子良自以為是道:“也對!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是得小心雷虎幫那票鳥人,在最危險地帶設下埋伏陷害你們。” 施精忠關心道:“潛山與嶽西之間,比較凶險的地方有二、三處。我看,不如派出全堂弟兄,仔細監視雷虎幫方面的動靜,應可推測得出他們是否已經設下埋伏。如此一來,三位要避開對方的陷害,不就是非常輕而易舉的事!?” 蘇玄也在一旁出點子:“或者,咱們也可叫幾位弟兄,打扮成君小哥的模樣離城,以便引開雷虎幫那邊的注意。” “不不不……”小桂一個頭搖得跟●浪鼓一樣:“你們搞錯了啦!” “我們搞錯了?”丐幫眾人全都覺得迷惑。 客途和小千卻是了然的對望一眼,他們二人大約已猜出小桂正打著什麽主意。 小桂環視著滿臉茫然的丐幫所屬,吃吃笑道:“我打探危險地點,是為了主動送上門讓雷虎幫的人來堵咱們,省得他們浪費時間猜測我們的行蹤。” “什麽!?”丐幫所屬全都傻眼了! 施精忠有些遲疑道:“君少俠,你覺得……有必要如此自找麻煩嗎?” “自找麻煩是這小鬼的天性!” 客途和小千異口同聲大笑著回答,換來施精忠等人滿面難以置信的神情。 小桂無視丐幫眾將官臉上的古怪神情,笑得比誰都快樂的和客途他們互相擊掌叫喧,直道二人果然瞭解自己。 席間,還能陪著三位頗為《瘋神》的少爺們哈哈大樂的人,只有那個依然天真無比的小乞兒蘇小乖。就連還沒完全長大的施家齊,竟也少年老成的兀自感到不解,為什麽自找麻煩還能笑得恁般開心? 這裏的地形,在小桂他們所有曾經遭遇過的經歷裏面,算不上特別險惡。 不過是一條崎嶇的山道,沿著山腳朝前蜿蜒,黃泥的路面冉冉延伸,翻過一處陡坡。陡坡的左側是一片窪陷的低地,裏面長滿一種帶著白斑細紋的齊脛野草;坡的右面,卻聳立著一塊寄生著綠色地衣的蛙型巨石,宛如一隻栩栩如生的巨大蟾蜍匍伏在陡坡上,正准備躍入生著白斑草的窪地裏。 根據施精忠的介紹,當地人將此處稱為“蛙躍池”。 由於,穿過“蛙躍池”的這條山路,正是通往大別山區的捷徑之一,小桂因此“義無反顧”的決定選擇這個容易被人打埋伏的地點,做為他們前往武勝關的必經之途。 原因理所當然是為了方便“雷虎幫”來此設計找碴。此外,小桂更是理直氣壯的表示──順道參觀當地“名勝”,有何不可!? 施精忠等人終於見識到了,這個修羅鬼名動江湖倍受丐幫少幫主所推崇的“非凡”見解。他們總算明白,原來月癸特別強調的“非凡”,正是所謂“不正常”的同義詞! 不過,誠如蘇小乖所提的觀點:小桂他們明知道,“蛙躍池”很危險,卻偏偏要走那條路;雷虎幫如果真的在那設下埋伏,不就正好落入小桂的計算嗎?那麽,小桂的決定不就是大人常說的“料敵先機”嗎?為什麽丐幫大夥兒對小桂的決策都恁地沒有信心? 小桂的選擇,真的只是一時興起的決定? 由於蘇小乖的無心之言,不禁令施精忠等人自另一個角度,重新思考有關小桂的一切言行。 想得越深,這些丐幫的江湖老鳥越覺心驚。因為,他們發現,在小桂看似荒誕滑稽的言行之後,仿佛隱藏著一層不易為人窺透的深沈和難以捉摸的神秘。 在短短個把時辰的相處中,他們可曾真正認清了“笑月修羅”的本質? 離開嶽西城後,小桂他們不掩行蹤的一路朝“蛙躍池”行來。 隔著地頭尚有老遠的距離,他們三人已經可以清楚的看見位於陡坡右側那只栩栩如生的大石蛙。 順著地勢,小桂微微仰首凝目眺望那塊大巨岩,喀喀直笑:“果然很像一隻大青蛙!小老千,依你看,這地方可有什麽風水奇穴可言?” 小千隨性的左右環顧一匝,思而遺憾的頓足歎道:“可惜啊!可惜!” 小千和客途聽他言出有因,忙問:“怎麽回事?” 小千信手比劃著指點道:“眼前這處陡坡,原本該是一座蛙鳴靈穴!石蛙對面那片窪地,過去一定是片池塘,乃為蛙神寄居之所。只是,不知道是誰故意掘開池塘,了此穴聚財之氣,又在結穴上鑿開這條山路,硬將靈蛙剖腹,完全破壞了此穴風水,致使蛙神無位可歸、無穴可居,這才氣結成石,望鄉蟄伏,留下千古憾恨。” 小桂好奇問道:“蛙鳴靈穴是什麽樣的地理?得到它能有什麽樣的好處?” 小千道:“青蛙首重齊心協力,但凡有頭蛙出動,其尾隨者必眾;而青蛙終日鳴叫,其性豪爽,必得人心。所以,若得此蛙鳴穴安葬先人,日後此地必出鄉中旺族;甚且,這族中之人豪氣幹雲、團結一心,外人輕易不敢相侮,這全是因為‘蛙鳴穴’一地之精所聚匯凝結而成的靈氣譬庇蔭之故。因此,若得此穴,不僅是得地之人丁財兩旺,便是這左近地區整個地方也都有福了!” “既是如此……”客途不解道:“為什麽有人會故意破壞此地風水?難道是不想讓附近的居民蒙利?” 小千沈吟道:“真正的原因,如果沒有當事人來說明,誰也不知道為什麽。不過,據我所知,蛙鳴靈穴雖有奇緣,但穴中陰氣太盛,必須要具有雄陽之氣特旺,而且心性純良、樂於助人者的祖宗遺骸方可下葬此穴。只是,通常雄陽氣盛的人,性欲必旺,稍為輕忽,便容易做出行為不檢的姦淫之事,所以蛙鳴靈穴欲得正主,並不簡單。這處奇穴之所以遭到破壞,說不定就是和《色》字有關也未可知。” 小桂順理成章的編起故事:“也許是這樣,當年有個風水師應聘幫人找地理,好不容易相中這處《蛙鳴靈穴》符合老闆所需,結果那個老板正因為陽氣特旺、欲火焚身,就趁著地理師外出尋地時,勾引地理師的老婆。正巧,地理師剛好回來,撞破兩人姦情,於是憤怒之下,便將這處奇穴徹底破壞了!” “說得跟真的一樣!”小千啼笑皆非的白他一眼:“君小鬼,你不該出來闖江湖。憑你如此高明的《掰功》,你應該到北京的天橋底下說書,我保管你一掰而紅,大把分金、小筆分銀,一世不愁吃穿!” “你這是在替我算命?”小桂嘻嘻笑道:“有你這位茅山天師的保證,看樣子頗值得我考慮轉行。” “顯然……”客途含笑提醒:“在你考慮轉行之前,你應該非常高興自己猜中大獎。現在,請先准備面對一場不可避免的殺吧!” 小千會意道:“你已經聽見人聲了?” 方才,他們三人邊行邊談,一路未曾停下腳步。此刻,三人距離“蛙躍池”已不足二十丈遠,小千故而有此一問。 客途無奈一笑:“不是我太挑剔,不過這些想打咱們埋伏的人,實在應該多學著點。咱們都已經進入距離“蛙躍池”不到二十丈的圍內,他們居然還不知道該摒息噤聲。有的人在打哈欠、有的人在咬耳根子、還有人耐不住寂寞的動來動去,弄得窪地裏草聲直響。” 微頓一下,他故意歎道:“這些人到底是想表明自己的存在呢?還是,他們認為咱們和他們一樣遲鈍?” “師兄,我明白。”小桂甚表同感的安撫道:“對手的程度太差,實在是令人感到痛苦的一件事。下次我要挑對象來打咱們的埋伏時,我會記得找個比較夠水準的對手來玩。” 小千喀喀失笑道:“對嘛!都是你這小鬼的錯,下回要擺布對手,請記得將對方的程度計算得精准一點。免得在我們遭人暗算之際,還會覺得太過無聊!” 這時他們三人距離石蛙巨岩,大約只有十丈之遙,石蛙之後若藏有人,鐵定聽得到小千的消遣。 客途慢條斯理的呵笑道:“其實,我們也不能嫌人家雷虎幫的暗算手段不高明。像現在,人家要上的第一道開胃小菜,就是亂箭穿心……” 客途調笑的語聲方歇,一陣強弩發射的“奪奪……”扣弦繃響,打斷他未盡之言。 千萬支泛著森酷藍光的煨毒箭矢,宛如似曳空煙火,自陡坡左側的窪地裏,朝三人蓬然射至! “來了!” 小桂三人,同時出手─── 客途“撥雲掌”狂掃,雙掌呼地揮出一片無形的澎湃氣流,倏然撞向泣嘯射至的毒箭,令重重密密的漫天飛矢,隔著三人尚有大段距離,便被震得四散崩曳;紛紛無功墜地! 與這片無形勁流同時出現的,是一株冷燦的晶芒如龍沖霄直起,將一些僥幸穿透客途掌勁的殘存箭矢卷噬得無影無蹤。 不分先後的,小千也憑空信手揮撒。 於是── 半空詭異的響起陣陣有如悶雷般地嗡嗡蜂鳴! 隨著小千揮手過處,無數拳大的黃斑虎頭毒蜂,宛若襲敵的轟炸機一般,鳴聲大作的振著翅膀沖入窪地的白斑草叢之內! “哇───!” “救命……” “媽喂!是大毒蜂啦……。” 白斑草叢裏,傳出一片哭爹喊娘的慘烈號叫之聲。 緊接著,一條條人影見鬼了似的自窪地中,連滾帶爬的狼狽竄出,沖上山道。 這些人無一不被小千放出的大毒蜂,螫得滿頭是包,面目全非。他們憑著一口氣,沖上黃泥小路之後,便已毒發,渾身發軟的癱在地上斷續聲呻吟,使得現場頗有幾分哀鴻遍野的愁慘之態! 暗算他們三人的箭雨,自是因此無疾而終。 “哇喀,真是酷呆了!”小桂吹了聲長長的口哨,贊賞道:“小老千,你使壞的手法越來越帥了哦!你現在施展這一套《巧手》的功夫,連張碎紙片兒都沒讓人看到,果然是功力大有長進。不錯!不錯!” 原來,這小鬼欣賞的是小千出神入化的手法,而非茅山術法所造成的結果。或者說,他早已將茅山秘術所能達到的效果,視之為理所當然不以為奇了! 窪地內,毒蜂的嗡鳴依舊如雷,小千“答!”地彈指,那群駭人的恐怖毒蜂便在脆響聲中,飛回小千松開的袖口之中,簡直比被人馴養的寵物還要乖巧。 小千傲然笑道:“這套基本功如果學不好,我還出來跟人家混什麽?倒是,我想問問客途老大……” 他皺起眉頭,納悶道:“你是怎麽知道,人家打算要來個萬箭齊發,亂箭穿心?你不可能《聽》得出窪地裏面有強弩吧!?” 客途溫吞一笑:“我確實是《聽》到的!信不信由你。” “怎麽可能?”小千怔眼叫道:“強弩又不會說話……” 小桂岔言道:“強弩不會說話,放箭的人總可以放個屁吧!師兄剛才不是說,有人在咬耳根子,鐵定是那些嘴碎的傢夥了底,被師兄聽見了嘛!這有什麽好想不通的?苯!” 其實,小千話才出口,也已經想明白到底怎麽回事,只是被這小鬼占了先機搶先說出來,平白挨了一頓消遣,直叫冤枉。 他們三人好整似暇的袖著手,拄在山道這頭哈啦打屁,完全無視於滿地呻吟的傷患,仿佛那些人根本不存在似的,輕松愜意已極 然而,有人卻不能和他們一樣若無其事。 於是─── 大石蛙之後,徐徐行出一隊人馬! 為首之人,是一名年約五旬上下,面貌清矍,神色深沈,濃眉銳目的錦衣人物。 此人身後,昨夜與小桂他們有一面之緣的“鐵扇翻雲”焦天魁,和一名格魁梧,面色紅潤,黑發如束,精神奕奕的威武壯漢,正忙著指揮其他人手救傷療毒。 小千事不關己般環臂笑道:“想解毒?甭費事啦!他們所中之毒,是我四師伯《魔運算元》精心調配而成的《蜂螫散》,除非有他親自煉制的解毒丹,否則,能解此毒之人,全天下找不出三、五個。所以,你們忙了也只是白忙,不如省省力氣吧!” 錦衣人和焦天魁等聞言,臉色齊齊一變。 小千不等他們發飆,接又嘿然笑道:“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這種毒,固然難解,卻也死不了人!等地上這些人痛過、麻過、過、癱過四個時辰之後,毒性自然消退,就可以不藥而愈。” 雷虎幫眾大頭目們總算心頭稍安,錦衣人揮揮手,讓人將滿地數十名傷兵擡了下去。 “你們家的僂兵,今天是你們命大。小桂若有所思的吃吃笑道:“碰上小老千因為心情不錯,放蜂時沒下那些要人老命的劇毒不說;更巧的是,咱們那顆火爆辣子今天也不在,不然准會賞他們一頓火藥,非將他們轟成官保雞丁不可!” 錦衣人和雷虎幫眾屬,顯然不明白小桂為何突發此言,因而每個人臉上俱是露出疑惑之色。 客途溫吞一笑,代為解釋道:“這小鬼的意思是指,不知道各位雷虎幫的高級幹部們,能不能也有貴屬今天的好運,在待會動手之後,仍然有機會留下一條老命。” 雷虎幫在場二十余名高手,俱皆嘩然,怒斥小鬼狂妄! 一直沈默不言的那名錦衣人,威嚴的豎起右掌,有效的制止了屬下們叫喧。 小桂負著手,甚是滿意的頷首道:“嗯!雷虎幫雖然只是三流幫會,不過,龍頭老大的威風還是有的。” 錦衣人終于沈冷的緩緩開口:“如果雷虎幫只是三流的幫會,你將很遺憾的死在這個三流幫會的手裏!” 小桂有趣笑問:“我們之間有什麽非得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嗎?如果只是因為昨晚,我們插手壞了你們追殺人家小孩的事,似乎也不用鬧得非要《以死相許》不可嘛!你說是不是呢?汪龍頭大哥。” 這名錦衣人正是雷虎幫的幫主───“袖裏虹”汪宗欽。他絲毫不為小桂的言語所動,臉上依然是一派深不可測的平靜表情。 “原本,我們是無深仇大恨的。”汪宗欽森冷道:“不過,方才梁子已經結下了!” 小桂眨眨眼道:“就因為我說你們是三流幫會?別這麽小心眼嘛,我也不過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這小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道就算是泥菩薩也有三分土性,卻故意拿言語一再撩撥對方。顯然,他就是存心要激怒眼前這個深沈無比的“袖裏虹”! 盡管城府極深的汪宗欽一再強自忍耐,但是面對小桂言詞上一再挑,終也按捺不住滿腔怒火,一聲令下,率先撲向小桂。 他身後的二十余名高手見狀,哪還有不立刻出手的道理。眾人吆喝一聲,亮出兵刃,刀劍如林的沖向三人,聲勢浩大是夠大的了;不過,二十個人圍殺三人,難免造成自己人擋自己人的混亂場面。 這種混亂,正是小桂所計算,並且期待的! “來吧!”這小鬼豪氣幹雲的哈哈大笑道:“大家混水好摸魚呀!” 客途和小千當然明白小桂的用意;以寡敵眾,若不藉著混亂施展各個擊破的手段,等到人家輪番上陣對付自己時,就算功力高強,遲早也得累死! 於是,在雷虎幫眾將吶喊著撲近之時,客途和小千不約而同朗笑一聲,閃身切入混戰。 一時氣昏頭的“袖裏虹”汪宗欽,這下驀地想到自己犯了一個要命的大錯。 他不免有些氣急敗壞的大吼:“大貴,你和內堂弟兄快撒手掠陣。天魁和……” “汪老大,不用太講究什麽陣勢、章法了。咱們就這麽湊合著玩玩吧!” 小桂盯死忙著想要繼續發號施令的汪宗欽,“幹將寶劍”泛著冷冷寒光倏乎卷起有如江河決堤般的呼轟勁流,洶湧沖向這位雷虎幫的龍頭老大,打斷他運籌帷幄的幻想。 “烈火擔山”馬大貴和“鐵扇翻雲”焦天魁當然不是第一次上陣的夯兵,他們自然明白自家龍頭老大急促的交待所謂何來。 他們當然也想執行老大的吩咐,只不過,客途和小千心意相通緊纏著二人快打猛攻,根本不給他們有喘息的餘地,更甭提讓他們有脫出戰況整兵掠陣的機會。 汪宗欽號稱‘袖裏虹’,使得是一對指半寬、尺餘長,鋒利無比的柔軔袖中劍。 他的劍,分別裝在雙袖之中的兩根特製鋼管內。用時,只需將卡簧推下,雙臂略伸,利刃既可彈出,一仰手,兩柄劍便又藉抖腕之力倒縮回去,卡簧也會順勢撞返原位,端得是件精巧犀俐的厲害兵刃。 他在這對袖劍上,浸淫了二十餘載,著實下了相當大的苦功磨練劍術。如今使用這對袖劍,雖未臻超然入聖的境界,至少也是如使指臂、念生劍至。 “雷虎幫’故然只是個三流組合,但是‘袖裏虹’汪宗欽的名氣,在江湖上卻早已名列一流高手之林。這也是為什麽汪宗欽無法忍受小桂一再強調,雷虎幫只配稱為‘三流’的原因。 畢竟,一個公認的一流高手,竟只能領導一個三流的組合,你要他‘袖裏虹’情何以堪?這種尷尬的情況,如果不是因為汪宗欽面子不足,以致無法招納真正高手,就是因為他個人缺乏組織和領導方面的才能,所以難以振興自己的組合。 但,不管哪方面的因素,造成今天‘雷虎幫’氣候難成,終究都是汪宗欽不願多提的痛處! 汪宗欽也不愧是真正入流的高手,即使面對小桂如濤似浪的洶湧攻勢,依然鎮定逾恒,雙手袖劍伸縱吞吐,宛若流光電蛇,身形旋走飄移,謹慎化解了小桂犀俐無比的攻勢。 “好!這才夠勁。” 小桂似是歡然已極的吟吟暢笑,右手猛揮,‘幹將’如龍的璀璨晶芒,有若一溜冷猝閃! 剎那之間,無盡明亮圓月,宛似在夜空中突然爆現的煙火,如雨般驀然蓬射,罩向汪宗欽。 汪宗欽睜目怒斥一聲,雙手利劍翻飛如電,刺戳閃掠更似龍翔鳳舞,連打帶消,硬是半點不退,強架小桂這輪猛攻! “再來!”小桂回身朗笑,震天長吟:“海上生明月───” 驀地,‘幹將’劍光大盛! 小桂雙手握劍左右揮擺,剎時,以他為中心,在他身邊周遭七尺方圓之內,一片光海突現,眩花左邊‘雷虎幫’所屬眾人眼目。 這時─── 一輪由劍光吞吐穿射而成的冷燦明月,自光海之中,看似緩慢,實則其快無比的旋騰升起! 數不清的電芒銳彩,便隨著這輪閃轉回泛的超級明月,尖聲厲嘯地朝四面八方穿縱流飛! 汪宗欽在光海甫現之際,便已知機驚退,但是卻也為時稍晚。他則覺得眼前一花,仿佛還能看光海內的明月冉冉騰升,一股窒人的潛勁竟已驟然臨身,將他整個人呼地擡起拋上半空! 汪宗欽腦中奇怪的閃過一個念頭,感覺自己就像一艄在大海中,突然遭遇風暴襲擊的小船。 這也是他今生,最後的一個念頭! 汪宗欽的身軀,此刻,果然正如茫茫大海之中,慘遭狂風暴雨襲擊的無助小舟,在小桂以利刃所幻生的淒迷光海裏,毫無生機的浮沈翻摔,猩赤的血水如雨飛灑! 便是先前圍著小桂,還沒有機會出手助陣的其他三名雷虎幫所屬,居然也一同被捲入如此輝宏的劍勢之中,鮮血四濺,淒厲慘號著被拋摔出老遠。 那邊─── 客途在小桂長吟之後,聲若宏鐘的沈穩吟接:“天涯共此時!” 五個字宛若五記撼天金雷一般,震得馬大貴和他四名手下心頭直跳。 客途原本挪移飛閃的身形,在這五言詩句出口之後,驀然停頓。 沒有人看清楚客途如何出手,只聽到一聲奇異的鳴嘯,宛似大地震動般懾人魂魄的響起! 一股難以形容的浩然罡氣,以客途為中心,仿佛要將天地壓擠成一粟般,纖毫不散的湧向四周! 揪人心肝、刺人耳膜的淒怖慘嗥,同時出自數張不同的嘴中。 馬大貴和他身旁四人,就像被台風突然卷向高空拋了出去的破布娃娃,手舞足蹈的飛跌摔滾。一路血雨,順著這些人飛拋的方向,蓬然濺灑,染血了黃泥小徑! 小桂和客途二人一舉殲滅身旁周遭敵人,得手幾乎不分先後。 另一頭─── 小千正以‘金光劍法’奮起神威,力戰焦天魁和雷虎幫眾的鬥場,由於震懾於這對師兄弟出手之酷烈,眾人不知不覺鬥志全消,個自收手,駭然相覷。 失去對手的小千,望著眼前這群臉青唇白的傢夥,不禁為‘袖裏虹’汪宗欽竟然統領如此懦弱的手下,感到深深的不值得。 不過,當他走近小桂他們,看清兩人所造成的修羅屠場,亦不自禁的頭皮發麻,倒抽了口涼氣! “乖乖!”小千搖著頭,驚歎道:“一招之下,居然沒有半個活口!?兩位煞星哥們,你們沒有感覺,自己狠得好像有點離譜了些?” 小桂劍已歸鞘,此時正只手搔著下巴,一派沈思之狀。 “我從來不知道,月明劍法的殺傷力,居然能夠造成如此慘烈的結局。” 這小鬼似乎是喃喃自語的望向客途。 “別看我!”客途束手撇清道:“我可也是今天第一次和你一起試用‘日月心印’,而且是你先開始的,我完全站在配合施為的立場。否則,你應該知道,平常我不是個容易大開殺戒的人。” 小桂抓抓鼻子,無奈道:“如果是別人說這種話,我一定回他一聲‘屁’!” 他雙手一攤,接著又道:“不過,誰叫我真的瞭解師兄向來只說實話。既然你沒騙我,看樣子就是我對‘日月心印’這秘法理解還不夠透徹。嗯!我必須多想想、多想想……” 這小鬼果真說想就想,眉頭一皺,幾乎立刻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完全無視於眼前立身之處,滿地骸,空氣之中亦飄漾著濃膩嘔人的血腥氣息。 甚且,尚有惡鬥待續! “小鬼,你待會兒再想吧!”小千提醒道:“焦天魁又帶著人跑了,咱們追還是不追?” 小桂攤攤手,心不在焉道:“別理他!反正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他遲早還是會和咱們見面的。” 客途環目四顧,攢眉道:“焦天魁和雷虎幫幸存的人,未免也太無情無義了!他們為了逃命,居然連自家魁首和其他兄弟的體都不管,就這麽任其曝荒野。” “就是說嘛!”小千慨然感歎道:“那個焦天魁還是‘袖裏虹’的小舅子哩!他如此一走了之,我倒頗好奇,回去之後,他要怎麽跟他的姐姐交待。” 客途訝然道:“焦天魁是姓汪的小舅子?” 小千點著頭道:“不僅如此,這個姓焦的還是過去被咱們了窯的‘飛虎寨’寨主,‘鐵扇銀鉤’蕭忠全的師弟吶!混江湖就是這麽回事,攀來扯去總難免牽連出一家親的關系。說不定這一次雷虎幫的埋伏,和過去咱們與飛虎寨的恩怨,多少也有點相關。” “原來如此!”客途恍然道:“難怪我宗覺得焦天魁那幾手把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管啦!”沈思中的小桂,忽然哇啦大叫。 “你鬼叫個啥?”小千冷不防的被嚇了一跳,沒好氣道:“什麽管不管的?” 小桂似乎尚未回過神來,依然若有所思的攢著劍眉,自顧自的朝坡頂走去,根本懶得理會其他二人。 小千莫名其妙的瞟望客途。 客途會心一笑:“這小鬼想不通‘日月心印’裏的關竅,所以心情不好。” 微頓一下,他又接道:“走吧!這小已經以行動表示,此地非久留之處。” 小千略略猶豫道:“可是……真的要讓這些死者曝荒郊?” 前方,小桂頭也不回,語聲卻清晰傳來:“你走了自然就有人來收!你明知焦天魁是人家的小舅子,不可能也不應該丟下姓汪的不管,你還在那兒妨礙人家做啥?你不走,惹人討厭吶!” 客途目光微閃,耳語道:“小鬼似乎發現了什麽了!咱們追上去逼供。” 小千雙目一亮,丟了個壞壞的笑容給客途,二人腳下同時用勁,猛朝小桂背後射去。 小桂步上坡頂,突然停身。 客途和小千索性力加二分,一股猛勁沖向小桂,打算故意要將這小鬼撞下陡坡! “停───!” 小桂不待二人近身,雙臂一橫,審慎無比的大喝出聲。 客途和小千實在不想將這小鬼的故弄玄虛當做一回事,但是,看在他甚少如此謹慎其事的份上,他們二人還是及時剎車急停,在距離小桂身後不足一尺處定住身子。 “怎麽回事?” 小千在小桂身後摩拳擦掌,語含威嚇的低聲咆問,顯然,如果小桂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他便會立刻動手掐死這小鬼。 小桂目不轉睛的望著坡下,別有含意道:“你是茅山天師,應該由你來告訴我,下面的情況是怎麽回事。” 小千探頭觀望,嘖嘖有聲道:“呦!想考我?待本天師觀───呀來!” 坡下,黃泥小徑宛如一條懶蛇般蜿蜒延伸。放眼望去,眼前地形豁然開朗,然而,此路向前絕非平原沃野。 此處地形之所以看上去令人覺得遼闊,主要是因為斜坡往下,百餘開丈的圍內完全沒有山脊伏丘遮掩,只有一大片廣闊的管芒蔓蔓叢生。 時值初春,未到管芒開花的季節,這片足有人高的茫茫草野放眼盡是清新的鮮綠。每當有風吹過,青紗有如波浪一般起伏揚擺,發出陣陣‘簌啦啦!’的磨擦聲,光景煞為壯觀。 迤邐的小徑,就像一柄蒙了塵的魚腸軟劍,彎彎曲曲的切過管芒草原,直抹一座林木濃密的黑森林。 小千打量著坡下地形,嘖嘖有聲的咋舌直歎:“乖乖,這斜坡下面的確不是路數!這種地方,若是事先安排大隊人馬在此伏下,藉著眼前這百丈開來的管芒草掩護,包管可以吃掉雙倍,甚至是三倍以上的敵人!” 客途也是自小桂身後探頭觀望,一面沈吟道:“險!的確夠險!難怪先前丐幫的施舵主和餘副舵主一再強調此地之危。原本我以為,他們所謂的危險地形,是在坡頂的‘蛙躍池’,如今看來,他們所指之處,應該是越過‘蛙躍池’之後的這一部份了!” “我只是覺得奇怪。”小桂攢著劍眉,沒頭沒腦的迸出這麽一句話。 客途會意道:“你是說,如此險惡的地形,為什麽反而沒有半個活人埋伏設卡,對不!?” 小千知道他們師兄弟倆,肯定是以‘天耳捕音’的功夫,偵查過方圓百丈內外的動靜,因此清楚坡下有無埋伏。 小桂不解的搔著下巴,懷疑道:“剛才,蛙躍石上面那種不算挺險惡的地方,他們都在布陷阱了;眼前這麽有利的伏襲之地,反而放棄不用,這豈不是不合邏輯之事!?凡事若是不合邏輯,就表示反常。事情一旦反常,嘿嘿……就明擺著有鬼!” 這小鬼得意的奸笑,實在令人頭皮發麻。 “所以……”小千接著他的話尾,同樣奸詐的詭笑道:“有‘鬼’的事,你就交給本天師來處理了,是不是?你這個小鬼,果然有夠狡猾!” “我是為你好呀!”小桂眼狎笑道:“盡量找機會給你練習茅山秘法耶!” 小千翻著白眼,毫不感激道:“是喔!謝謝你了,真是勞你費心啦!” “不客氣。”這小鬼一派‘皇恩浩蕩’的口吻,著實令小千哭笑不得。 客途早已習慣他們二人諸如此類的調笑,實在沒多大興致理會。反倒是小桂剛才的推理,令他隱約覺得仿佛有什麽事情將要發生。 他彈了彈指,要求注意,同時正色問道:“小老千,對於坡下的反常,你可有看出什麽名堂?有沒有可能,敵人在坡下佈置了什麽奇門遁甲之類的陣法,掩避了他們的蹤跡?” “沒有。”小千篤定道:“剛才小鬼叫我看時,我第一個想到的可能,也和你一樣。所以我已經用了‘斥候術’召喚茅山役鬼探過路了,結果並未發現這片管芒草坡有什麽古怪。倒是,再過去一點那座黑壓壓的密林裏,已經被人布下結界,等著請君入。” “黑森林裏?”客途喃喃自語道:“難怪那裏一片死寂,宛如鬼城。果然不對勁!” 小桂卻是滿腦子漿糊的問:“什麽叫結界?怎麽我以前從沒有聽人說過這個奇怪的詞?” “這是術語,你當然沒聽過。”小千道貌岸然的解釋:“凡是我輩修煉法術之人,如果能夠藉著本身所修習的秘法,劃定某圍的空間,以支配或操縱這個空間內的水、地、風、火四大元素;那麽,這個由施法者所劃定的空間界限,就叫結界。至於結界圍大小,則視施法之人功力高低而決定,當然功力越高的人,所布結界圍越大,反之則小。” 小桂挑的問:“你可有這種布下結界的功力?” “廢話!”小千白眼道:“你當我在‘絕命穀’時是混假的?四師伯所傳的那套‘飛星遁甲’,就是結合了本派最俱威力的符法與咒術,布成結界,製造出屬于施法者特有的奇門空間,以便施法之人於其中隨心所欲穿梭來去,暢行三界。我如果不會布結界,還能畢得了業、出得了穀嗎?” “早說嘛!”小桂呵呵直笑:“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既然你的本事這麽大,待會兒樹林裏有狀況,就交給你全權處理嘍!” 小千哼聲佯嗔道:“你這小鬼,就像客途老大常說的───你每次都這樣,總是有事小千服其勞!” “能者多勞嘛!”這小鬼俏皮的眨眨眼,謔道:“誰叫你會布結界。咱們三個裏面,只有你懂這回事,理所當然該由你來負責處理。而我和師兄,就是負責對付通過管芒草海的狀況好了。這樣公平吧!” 小千嗤笑道:“公平個鬼!你明知道通過草坡這段路沒事,還有什麽狀況好對付?” “這可難說。”小桂滑頭道:“沒有人,不一定就表示沒有事,萬一有意外發生,你就可以等著看我們倆表演啦!” “什麽話?”小千真是被這小鬼搞得哭笑不得。 客途打斷二人的擡,岔言道:“小老千,依你方才的說法聽來,一個修煉法術的人若是有本事布下結界,顯然他的功夫不弱,是不?” 小千點頭道:“當然。” 小桂狎謔道:“師兄的意思是,既然人家的功力不弱,你可應付得來?萬一你不行了,咱們豈不是要挂在人家的結界裏!?” “那是你的意思。”客途呵呵一笑,狡黠道:“我只是想問,既然人家的功力不弱,咱們難道非得進入對方的結界不可?有沒有其他趨弱避強的方法?” 小千扮個鬼臉,戲謔道:“這裏如果有別條可通大別山,咱們自然可以換條路走,就不用當面去挑戰那位布下結界的高人了!不過,可惜的是,小鬼當初選擇此路前往武勝關的原因之一,正是因為這裏沒有別的旁門左道會害他迷路。所以,想要入山,就非得破關而過不可,沒有其他方法啦!再說……” 他故意一頓,才又張狂已極的接道:“我們修煉法術的人,如果碰到夠程度的對手,若不相互切磋、切磋,豈非示弱!?” “那我們還等什麽?”小桂大刺刺的舉步朝坡下行去:“走呀!我等不及想見識、見識那所謂的‘結界’,究竟是啥勞什子玩意兒?它到底有多厲害?” 小千見這小鬼一副泰山石敢當的模樣,真不知該佩服他的勇氣,還是該為他的無知頭痛,最後只好無奈的搖著頭,決定原諒這小鬼因為無知而不懂得畏懼的‘憨膽’。 他們三然沿著黃泥小徑謹慎前行,路旁人肩的管芒隨風輕搖沙沙作響,仿佛其中正有無數人馬掩掩藏藏,直令走在路上的人,不自覺地要提著心、吊著膽,生恐有什麽駭人的意外發生。 小千不禁吐了口唾沫,嘀咕道:“奶奶的!這條路的確有夠邪門。這四周人高的草梗綠乎乎地活像沒邊沒際的海水,人走在路上,倒有幾分陷溺浩蕩洋面中的感覺。像這麽容易令人產生錯覺的地方,其實是最適於布結界的空間,偏生對方故意略過此處不設埋伏,他到底是何居心?” 小桂吃吃笑道:“小老千,這種攻心為上的道理你都不懂,你到底有沒有學過兵法?” “哦!?”小千想了想,不挺服氣道:“這與兵法有關?願聞其詳。如果你說得不能令本天師滿意,待會兒你進入結界,後果自行負責!” “你威脅我?”小桂眉捎子一揚,挑反問。 小千狡獪一笑:“我哪敢威脅你!?” 小桂拿斜眼睨他:“你不敢嗎?” “我最多只是恐嚇你罷了!” “他頂多只是恐嚇你而已!” 小千和客途對自己二人如此有默契的回答,忍不住要擊掌慶賀。 小桂不禁翻白眼,捉笑道:“完了!你們倆到底誰是誰肚子裏的蛔?” “你管那麽多幹啥!?”小千故做咆笑狀:“我還在等你闡述精彩的兵法妙論哩!” 此時,三人距離小徑彼端的密林,大約只剩五、六十丈之遙。 “想聽本天才開示有何困難。你仔細聽著了!”小桂侃侃而談道:“依照我們一路行來的地形而論,自‘蛙躍池’起,一直到眼前那座黑不嚨咚的森林,這條路上沒有一處不驚險。如果我們仔細分析,其實‘蛙躍池’那個點,算是這段驚險之徑上,驚險最低的地方;其次是這路兩旁的管芒草原;最危險的地段,則是面前那座看起來頗為神秘、詭異的黑森林。” 他一邊說,一面比劃者。 小千和客途則隨著這小鬼的指東劃西,環目觀望頻頻點頭。 “所以……”小桂尋思道:“如果我是雷虎幫的主事者,既要考慮己身的兵力有限,又不能十分確定對手的威力如何,想在這段路上做最有效的埋伏,首先,當然會在‘蛙躍池’那裏安排伏襲,好試探一下對手的程度與反應。” 小千不解的瞪眼:“你的意思是說,‘蛙躍池’那一場較鬥,只是對方在試手?若是如此對手的主帥沒道理這麽早現身嘛!如今,汪宗欽一死,雷虎幫豈不是陷入群龍無首的局面,他們後面還玩個屁呀!就算他們真的僥幸幹掉了咱們三人,一個幫派沒有了當家的龍頭老大,還有什麽搞頭!?” “龍頭老大可以換人做!”客途提醒道:“說不定,早有人對如此結果暗爽不已。” |
第二章 龍爭虎鬥玄密法b
小桂道:“按照我的推測,汪宗欽在‘蛙躍池’現身,或許是為了場面上好看,所以出來放個話。別說他沒想到自己會栽在那兒,就連我都沒料到居然這樣把人家給收拾了!我原本只是想順便試試‘日月心印’的效果而已,並非存心要幹掉他。” 小千搖著頭歎笑道:“這麽說,汪宗欽死得還真叫冤枉嘍!” “是很冤枉。”小桂頷首道:“當你提醒我說,焦天魁再度‘繞跑’時,你有沒有注意到,他不是往我們來的方面退,而是朝前面這座黑森林的方向而來!?如果我沒記錯,施舵主提過,這個方向只通大別山區,其中並沒有別的岔路可轉往潛山‘雷虎幫’設寨的所在。” 小千當然知道這小鬼不可能說錯,其實,當初小桂問起這檔事時,他還曾猜測過這小鬼問起岔路的用意為何。 “因此……”小桂已經若有所思的續道:“焦天魁退往此路的用意只有一個,他並不是在逃走,而是為了讓雷虎幫安排的襲擊計劃繼續。或者說,他往這邊走,就是為了通知繼續伏擊。畢竟,這是雷虎幫僅有的翻本機會了!” 客途喃喃自語道:“難怪你讓他走,而且肯定一定還會再見到他。” 小桂抿嘴笑道:“我不小心幹掉了人家的老大,如果不給他們翻本的機會,在道義上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嘛!只是,在我上到坡頂看清地形,卻又發現百丈之內沒有埋伏時,就知道接下來肯定有大熱鬧了,結果果然沒錯。” 他微頓一下,接著沈吟道:“先甭提小老千已經證實過,一個能夠布下結界的術法師,功力一定不會太弱。光從此人懂得利用眼前地形,使對手在通過時增加心理壓力這點看來,藏在林中的傢夥,決非易與之輩。” “再說清楚點。”小千和客途又一次異口同聲,不過,這時他們可沒心情玩笑。 小桂解析道:“普通的人在遭到‘蛙躍池’的伏擊後,再要經過眼前的草坡,誰敢不提防再遭暗算?等到經過這一大片草原,偏又沒事發生,在進入森林之前,會不會鬆口氣,方松一下又繼續上路?既然對方是學法術的人,我相信他等得就是,在對手放鬆精神的一瞬間施法,好讓對方不知不覺的著了他的道。等到對手進入他所布下的結界中,要殺要剮豈不是全隨他了嘛!?如此有心思,而且精於計算、法術功力又高的人,你們認為容易對付嗎?” 小千乾笑道:“的確是不太好對付。” 客途坦然一笑:“還好我們都不是那種‘普通的人’,所以能夠提前窺破對方陰謀。” “既然知道對方不好對付,理所當然要預先做些防患才行。” 小千取出兩枚由黃符所折成的小八卦,用特別處理過的紅絨系妥;分別交給小桂和客途要他們貼肉挂著。 如今,他們三人距離黑森林已不足二十丈。 客途好奇問道:“小老千,結界既是對方所佈置而成,那麽我們進入其中,是不是會受到某些影響或限制?” “當然。” “那你打算要如何應付對方的結界?” “簡單的很。就是在對方的結界上,布下一道和他一樣強,甚至比他更強的結界!” 小千神秘一笑,只手往頭頂拂去,剎時,他所戴的道冠化做一道金光沖霄而起,消失於空中。 此時,他們三人距離黑森林已不到丈餘路程。 披散著長發,小千領先而行。 來到密林之前,四周變得格外死寂,連風仿佛都不敢吹近此地似的,森林裏外,沒有任何一片葉、一支細材晃動。 小千回頭,慎重交待:“千萬別離開我身邊七尺以外。” 小桂和客途煞有其事的齊齊點頭,表示明白。 小千面對濃郁的密林,忽然揚手揮撒! 無數如鑽的星芒自他手中飛出,瞬閃即逝! 沒有多餘的廢話,小千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向那宛如地獄入口般,詭譎而又死寂的黑黝林海。 一股凜冽的氣息攏罩在披著道袍禹步而行的小千周遭,連是緊隨其後的小桂他們,也能明顯的感受到自他身上所散發出的這股赫赫神威。 自從再次離開‘絕命穀’以來,小桂和客途毫不意外的發現,小千在‘魔運算元’苦竹的精心調教之下,如今的術法道行的的確確到達了另一層更高的境界! 絕對沈靜的黑森林,仿佛一隻匍伏的地底餓獸大張著口,陰險的等待著獵物自動送上門來。 小桂三人就像自投羅網的呆鳥,未曾遲疑的撲入獸吻。 踏進林口,小桂覺得自己一定是見識到了全世界最為黑暗的一座森林;或者,是他自己的眼睛突然瞎了? 要不,時值正午,耀目的驕陽猶自高挂天空,為何他一進入林中,四周陽光頓失,就好像自己正陷入又深又厚的煤渣堆裏,眼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他正打算舉手揉揉失去作用的雙眼,忽然─── 黑暗之中,一片滾動的紅光挾著炙人的高溫,猛地朝他撲來。 經驗告訴小桂,那是一片燃燒得正旺的火海! 在他正准備有所反應之前,小千冷靜堅定的聲音清晰響起:“別動!我來應付。” 緊隨小千的語聲之後,一陣‘轟隆!嘩啦───’的浪濤拍岸聲響傳出。 小桂驟覺眼前一亮,視力恢復了正常,忽見滔滔流水有如天河決堤,自空中嘩啦傾落,沖向火海! 水火相觸,‘嗤’地一聲,漫天熱騰騰的水霧再度遮蔽了小桂的視線。 蒸氣煙霧中,客途的聲音在小桂身旁響起:“我現在終於瞭解,當一顆饅頭待在蒸籠是什麽樣的感覺了!” 小桂忍不住喀喀直笑:“我個人覺得,與其當饅頭,我寧願做包子───肚子裏有料哩!” “傻瓜!”客途語聲含笑的調侃道:“饅頭比較紮實吶!” 蒸人的水氣逐漸消散,原本充滿詭異氣息的黑森林,此刻,一切顯得恁般正常;陽光透過樹梢,在林內撮落滿地有如金幣般的閃躍光點。 “三位果然不愧是名動江湖的風神煞星,膽力與功力確有過人之處!” 一陣清朗的語聲由高高的位置飄來,小桂三人本能的擡頭仰望,搜尋聲源起處。 天爺!一名長發披散,身著雪白長袍,長相極為斯文俊逸的三旬道士,竟如浮空羽毛一般,全無著力的憑虛飄懸於半空之中。 小千若有所思的打量對方一陣,隨即,悅然有悟道:“我知道你!你是七年前被陰陽門逐出師門的‘白袍飛羽’畢雲皓。” 白袍道士清雅一笑:“沒想到畢某人遠離紅塵久矣,竟還有人記得區區賤名。” 小千嘖笑道:“別客氣了!道友。法術界裏,誰不知道‘白袍飛羽’為陰陽門中第一人,結果卻因樹大招風,倍遭同七儕所忌,疑為受人誣陷被逐出門牆;從此失蹤。” 微微一頓,小千接著又道:“當年,你的突然失蹤,倒也引起不少人注意。如今,你又突然出現,而且在此布下結界阻擋我們的去路,不知所謂何來?” 畢雲皓爾雅道:“有人出錢───數目極為龐大的一筆錢,要買你們三人的命。” 小桂環起雙臂,皺著眉道:“你也是獵人族?” 畢雲皓深沈道:“偶而兼差罷了!” 小千納悶道:“憑你在道法上的修為,應該不愁沒有賺錢的門路,你又何必沈入這行要命的渾水!?” “不愁賺錢,但也賺不到大錢。”畢雲皓實際道:“我剛才說過,買主出的是一筆大錢。” 客途溫和一笑:“大到足以出賣你自己的性命?” 畢雲皓溫文哂然:“一人一半的機會,總是值得賭賭看,你說是不?水兄弟!” “你很清楚我們的背景。”小桂瞪視著對方,犀利道:“你不光是為了錢才來的!你知不知道,小千和你的遭遇近似,同樣是因為材高遭忌,出師之前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你是說,他是沖著我來的!?”小千頗為訝異的回頭望著小桂。 一直保持著沈穩態度的畢雲皓,首次有了意外的神情:“世人只道君小桂酷似修羅、犀利如刀,他們卻忽略了你心細如發、智慧非凡。” “少拍馬屁。”小桂松開環抱的雙臂,往腰上一叉,大刺刺道:“你如果想對付小老千,就別怪我和師兄聯手幫著小老千收拾你!” 畢雲皓自飄浮的高空往下俯望,有趣笑道:“你和水客途皆不懂術法,你們要如何幫手?更何況,你們目前可是在我的結界之中,你們若能不為宋小千多添麻煩,已屬萬幸。小要幫他?只怕難羅!” 客途沈穩道:“你認為我們會一無所備的進入你布下的結界?和小老千在一起混了這麽久,你想我們對於術法之道會毫無所知?如果進入你的結界只會給小老千添麻煩,你以為我們笨得不會留守在外?” 客途這三項反問,頓時令畢雲皓啞口無言,臉色變得陰沈起來。 小桂吃吃直笑:“畢老大,依我看,我們聯手對付你這檔子事,恐怕沒有你想像中的困難哦!你若是有什麽如意算盤要打,我建議你,最好仔細合計、合計,免得待會兒你吃了虧,又要怪我們三打一不公平。” 畢雲皓驀地仰天哈哈狂笑! 良久…… 他俯瞰地上三人,古怪道:“風神煞星的確名不虛傳。如今,我已見識了三位的口把式,希望你們的真功夫不比它差!” “我們會讓你滿意的!” 語聲中,小千瀟灑的一拂道袍,身子立即有如氣球般冉冉浮升,與丈尋之外的畢雲皓隔空對峙。 畢皓雲目光閃閃:“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小千飄在空中,負著手道:“難得有人夠膽,敢光明正大的挑戰茅山弟子,我當然不能寒酸招待,你說是不是?道友!” “友’字出口,小千大袖一揮,搶先發動攻擊! 只見一股突起的狂飆盤旋如龍,‘呼───’地卷向畢雲皓,旋風所經之處,飛沙走石,木折枝殘,威力驚人無比! 畢雲皓一陣朗笑,未見他如何做勢,地面突兀的竄升起一道厚逾盈尺、高達數十丈的土牆,擋在他身前三尺之處。 呼嘯的龍卷旋風轟然撞及土牆,剎時潰散。 然而,土牆卻在瞬間化做成頓沙石,宛若決堤的怒洪般,朝小千兜頭罩落! 一片寬逾十數來丈的晶瑩瀑布,有如海嘯驟生,自小千身後澎湃洶湧,反沖當空而落的沙瀑─── “嘩隆隆……” 一陣山洪爆發似的轟鳴,震得小桂和客途二人耳鳴心跳。 沙石與水瀑在空中沖擊成帶著旋渦的洪流,將小桂他們捲入其中,他們倆就像二隻落水的老鼠,在洶湧的旋渦裏隨波打轉狼狽已極。 這時,旋渦中心突然盤旋出另外二股足有環抱粗的小柱,將小桂和客途舉了起來! 二股水柱交纏盤結成麻花狀,頂著二人逼近畢雲皓。 畢雲皓心中猶自驚疑不定,小桂他們已自水柱頂端飛撲而來! “推窗望月!” “撥雲見日!” 小桂和客途同時出掌,二人帶起勁風如嘯,如杵一般撞向畢雲皓,威力絲毫不比方才小千所施展的海嘯稍差。 畢雲皓驚叱一聲,身形急旋,掠出三丈開外! “我看你還能不能‘無動於終’!” 淩空飄降的小桂,口裏不得的出聲嘲弄對方。 “小心……” 小千的警告未歇,一片火海呼地燒至! “哇───!媽喂!” 小桂吸口大氣,身子立刻朝後退,倏地而至的火舌始終稍差一線,未能將他吞噬。不過,這小鬼卻清楚的聞到自己頭發末梢被烤焦的味道! 同時,客途雙掌結印,梵唱聲中,一記‘普照大千’猛然推出,延燒而來的火舌為之一頓,他的人便藉著這推掌之力,倏然擺脫火舌糾纏。 空中的小千雙掌大張,掌心朝地用力一按,地面立時突起三座小丘,為小桂他們擋住毒火。 “到我身後來!”小千心急大叫。 小桂掠過他身邊時,調侃道:“你沒搞錯?你以為我們跟你一樣是屬鳥的,可以輕輕松松的挂得半天高?” 客途亦是打趣笑道:“小老千,你把自己挂的那麽高,卻要我們不離你身旁七尺,這恐怕有點技術上的困難喔!” 小千無奈的嘀咕:“剛才是誰囂張的說三打一沒問題?” 他嘀咕歸嘀咕,手裏卻忙著並起指刀朝天直豎,打著手印,他再用指刀在身邊畫了個圓;他的圓一畫完,一道金光罩落,在地面上投射出七尺方圓的光圈。 不用小千多加提示,小桂和客途知機的搶入光圈之中,就地盤坐,充當起小千的護法。 從火海驟起,到小桂他們坐定,其實也不過是片刻的光景。 當火舌消失,畢雲皓望著完整無缺的三人,眼眸中精光閃耀。 “好極了!”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冷硬,強悍道:“風神煞星果然值得畢某放手一搏,這回下山的確不虛此行!接下來,你們小心了!” 緊接著他的語聲,林內忽然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尖銳嘯聲,令盤坐光圈中的小桂和客途心肺為之劇痛,二人凜然之際,立即垂閉目默運神功,抵抗如此錐心的怪異銳嘯。 利嘯未絕,林中突然湧現一股濃赤的紅霧,紅霧越擴越廣,剎時彌漫整片林區。 然而,古怪的是,無論那紅霧如何湧冒,就是無法侵入小千方才並指所劃的光圈之中,小桂和客途二人因此未受此紅霧影響,依然穩定的端坐如故。 這時─── 遮天濃霧之中,傳出小千的聲音:“金晴朱發火雷公,鐵面銀牙統萬兵,飛雲騰霧天師法,拜請都天糾察大靈官,三界無私猛烈將,號令雷霆降雨開晴。敕!” 一聲金雷暴響,狂飆倏起,呼嘯的狂風卷動遮天蔽日的紅霧,忽地,一陣驟雨沙沙而落。 雨勢由緩而急,剎時如洪流決堤濤濤直降,將狂風帶動的紅霧沖消得一干二淨。 暴雨未歇,竟隨著狂風呼嘯吹襲,將一株株老根盤虯的巨樹連根拔起,枝殘葉散,裂折紛飛。 大雨之中,已看不清楚較鬥雙方的身影。 只聽見畢雲皓喝聲:“好!” 一道青白電蛇裂天而下,直劈雨中隱約所見的金色光圈。 “啪!”地暴響,雷電殛中光圈躥出無數蛇火,然而,光圈依然無恙。 畢雲皓已然感受到,自小桂他們師兄弟倆進入光圈中坐定之後,小千旋法的威力逐漸加強,令他倍受壓力。是以,他一再以小桂他們為攻擊目標,企圖藉以打擊不懂法術的二人,分散小千的心神。 只是,畢雲皓萬萬沒想到,在他自己所布的結界之中,他的攻擊居然一而再的失去作用。他首度警覺到,自己顯然低估了小千的法力! “法掌五雷,太乙應命,伏魔天尊,鬼服神欽!” 隨著畢雲皓堅決剛烈的頌咒之聲,“轟隆隆!”一陣悶悶的地鳴低沈響起。 大地突然開始震顫,隨即,地面裂開一道巨大的缺口,陰森如惡魔咧嘴而笑的巨吻! 洶湧而降的暴雨,竟似長了眼睛,懂得歸巢之路一般,絲毫不露的入缺口之中,瞬間消失。 空中現出小千和畢雲皓二人身影,二人同時道袍鼓動,長發揚散,仿佛此刻二人身上俱有氣流冽冽迴旋。 小千收掌倏合,身形憑空飛旋踏起禹步。 畢雲皓雙目精光倏閃即,詫然道:“北斗飛星!?‘魔運算元’苦竹前輩依然健在!?” “廢話!” 回答他驚訝語聲的,是小千有如鬼魂般飄晃逼近的身形。小千悠悠晃晃的身影,成令人難以捉摸的路線,欺向畢雲皓! 畢雲皓神色倏變,他知道此刻小千所施展的功夫‘北斗飛星’是‘魔運算元’苦竹二十幾年千的成名絕技。 當年,苦竹單槍匹馬殺入‘陰陽門’總壇時,仍是稚齡童子的畢雲皓,曾經親眼目睹這項奇學。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如今他眼前所見,小千所施展的身法,並非當年苦竹的‘北斗飛星’,而是經過苦竹去蕪存菁,重新演創的更高絕學───‘飛星遁甲’! 畢雲皓無法再定於空不動。 隨著小千的逼近,他亦開始飄忽的移動身子,雙手更忙碌的揮畫起秘印,謹慎的護住自己全身要害。 在空中飄晃的小千,忽然以手為筆,憑空書畫起符咒,口中浩然喝道:“飛星遁甲,功參造化,十方法界,皆吾所轄。得!” “得!”字出口,無數藍白星光宛如煙花幻現,蓬然射向畢雲皓! 畢雲皓驚叱一聲,身形飛漩閃移,雙手翻揮狂舞,似在阻擋什麽,又似攫取著什麽。 小千的身形卻在飛星幻現的同時,斜掠三尺,頓失所蹤! 剛剛化解飛星攻勢的畢雲皓見狀,心神為之一凜,浮空的身形急,但是─── 有如面對著一座頹傾轟壓的大山,有如抗拒著一片浩滔洶湧的汪洋,更如柱臂迎舉千仞直的飛瀑,令畢雲皓深深覺得自己落入無可比擬的強烈威勢之中,想要抗拒,卻無從抗拒,想要掙紮,竟也無力掙紮! 壓力來自四面八方,來自他親手布設的結界之內! 畢雲皓驀然警覺,就在自己的結界中,他竟然陷入別人佈置的奇門遁甲裏! 這奇門遁甲竟是小千所布!? 這奇門遁甲究竟何時所布!? 小千到底是如何布成這座奇門遁甲? 無數疑問閃過畢雲皓的腦海,但是,遁甲生成的殺傷力已不容他多做思考。 “泣血焚玉!” 畢雲皓猛一咬牙,張口噴出漫天血霧! 這口血,是他受到小千遁甲奇襲所傷的瘀血,更是他集所有法力所噴,准備與敵偕亡的最後一口血。 血霧飛散,宛如紅色雲煙滾滾擴散! 血霧中,小千忽地失聲尖叫,現出身形,自空摔落。 光圈裏,正在打坐入定的小桂與客途同時驚醒,眼看著已來不及前去接應摔的小千,驀地─── 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 和風輕拂。 小千摔下的身子仿佛被人托住了般,微微一頓,徐徐落地! 另一邊,畢雲皓亦是兩眼失神,頭重腳輕的朝地面倒摔砸下。 小桂尖叫一聲:“殷老哥,快救人呀!” 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畢雲皓,慘然一笑,索性閉上雙目,等待命運的終結。 但是─── 他沈降的身子,突然被一股柔和的彈力裹住,在摔落地面時,輕輕觸彈,安全落地! 畢雲皓驚訝的睜開雙眼睛,只見到丈尋之外,一名三旬左右,相貌斯文端正的書生,正對著自己頷首微笑。 這名書生看來雖與常人無異,然而,身為法術界能人的畢雲皓仍可一眼辨識出,此書生是‘魂’,而非人。或者說,這個書生是一名領有司職的地界‘神人’! 小千賴在地上,揉著胸口,臉色發白道:“殷老哥,你來的可真是時候呀!你若來晚一步,就算我沒有因為身中‘血煞’而亡,也得落個失事摔死的悲哀局面。” 來‘魂’不是別個,正是小桂他們的異界摯友───‘八方夜遊神’殷士民。 殷士民清雅一笑:“諸位小友,久未謀面,甚念,甚念!” 小桂和客途神情愉悅的掠近他的跟前,毫無顧忌的上下打量著他。 小桂快樂的吱喳道:“好久不見,殷老哥。看你的樣子,顯然‘神力’又進展良多,真是可喜可賀!” 殷士民連稱託福、託福,接著又禮多人不怪的轉向客途親切問候。 他們三人一神在這廂和樂融融的大開‘探親會’,那邊,傷得不輕但無礙性命的畢雲皓,倚著樹幹癱坐地上,卻已看得目瞪口呆,兩眼發直。 身為法術道士,畢雲皓早已對差神役鬼這類事件司空見慣,但是,他卻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居然能夠和‘神’情誼深厚至此。 他不禁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聊齋世界,才會碰上如此古怪的事情!? 小桂和殷士民暢談過後,並未俯身探視依然賴坐在地上的小千,反而走向畢雲皓。 “你想做什麽?”他無神的望著小桂在自己身前蹲下。 小桂執起他的手腕,把脈道:“我想看看你為什麽還沒挂可以嗎?” 一陣劇烈的嗆咳之後,畢雲皓啞笑道:“我的五腑離位,六髒瘀傷,放著我不管,只要拖上一柱香左右的功夫,便得魂歸離恨天,你又何必恁地性急。” 小桂呵呵一笑:“你如果有機會再認識我多些,你就會知道,寡人有‘急’正是我的招牌!” 說罷,這小鬼手指起落如風,連點畢雲皓一十二大重穴。畢雲皓雖然覺得胸口的窒悶稍減,但卻到萬蟻鑽心的滋味,痛得死去活來幾欲昏厥。 小桂不管他豆大的冷汗如雨下,將他的身子扶正後,在他口中塞入一粒清香四溢的藥丸,緊跟著開始拍打他前心與後背的各大要穴。 “想救我?”畢雲皓微感意外,聲音嘶啞道:“別費事了,沒那麽容易的。” 這時,客途、小千和殷士民也都圍上前來。 小千道:“你就閉上嘴,讓這小鬼賣弄一下醫術又何妨?” 畢雲皓望著臉色依舊慘澹的小千,無言一笑,他仿佛還想開口,但是客途阻止道:“有事待會兒再說,你不想活,可不能拖著幫你療傷的小鬼一起死。” 這話說得奇怪,雙方原本屬於敵對的立場,自己如果活不下了,當然得拉著對方一起死,好歹找個墊背的不是嗎!? 然而,更奇怪的是畢雲皓的反應,他還真是聽話了定下了心,雙目微闔的接受小桂為他運功療傷。 片刻之後,小桂頭頂霧氣騰騰,面色透紅,顯然為了替畢雲皓療傷,耗費不少力氣。 反觀畢雲皓亦是滿身大汗,而他泌出的汗水竟帶著微微的粉紅,正是內傷之人將瘀血排出體外的徵兆之一。 客途心無旁騖的守在小桂身邊,隨時准備幫忙。 小千和殷士民卻是壓低著嗓門,在一旁嘀嘀咕咕不知說些什麽。 此時,林中氣象一片祥和。如果不是先前的較鬥留下滿目瘡痍的景象,很難想像這裏剛剛發生過一場驚天動地的鬥法。 大約經過盞茶時間,小桂終於收手。 畢雲皓再將力勁流運轉數周之後,方始氣納丹田收功而起。他的臉色,明顯的比稍早之前好了許多。 他古怪的望著小桂:“為什麽要救我?” “因為你並不是真的想殺我們。” 小桂平靜的陳述只是在訴說一項不可變異的事實。 “不想嗎?”畢雲皓一陣苦笑:“如果你們的功力不足,此時,只怕早已化為飛灰!” 客途溫和道:“方才我們以‘天地一心’的秘法進入深定之中,四周空氣雖然滿布凝重與爭戰意味,但其中卻感覺不到殺氣。可見你雖然想要與小千一較長短,卻沒有你死我亡的意圖,只有在最後,當你准備玉石俱焚時,才有一絲悲涼浮現,想是你對死亡的感覺吧!” 畢雲皓十分驚異:“你們……竟有如此深厚的玄門神功!?難怪了!難怪你們倆一旦為宋小千護法,他的法力立刻大增。唉……罷了!如今,你們打算如何處治我?” 小桂撇撇嘴道:“當然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總不能叫我們把你捧回家去供起來吧!” 畢雲皓莞爾道:“就這樣?” “不然你想怎麽樣?”小千白眼道:“反正依照剛才的情況看來,你是鐵定賺不到那筆獵我們人頭的大錢啦!” “目的已達,錢……其實並不那麽重要。”畢雲皓終於老實承認。 “對了……”他望著小千:“你所中的血煞,是本門的秘法……” 小千岔言道:“我知道,陰陽門的‘泣血焚玉’是與敵偕亡的殺招,中者無救。不過,我方才問過殷老哥了,他已經幫我解煞,所以,我這個禍害暫時是死不了的。” 畢雲皓安心道:“如此甚好。” 他微微一歎,才又接道:“你們三人非僅天賦異稟,便是天命亦極獨特,此番能與你們見面,實為難得因緣。既然無事,畢某就此拜別,山高水長,圖容後會!” 他朝三人拱拱手,飄然離去。 小千望著他消逝的背影,慨然道:“果然也是一代奇材,難怪四師伯會對他贊賞有加。” “義父認識他?”小桂頗為意外。 小千點點頭道:“畢雲皓是法術界中所公認,繼四師伯之後的年輕翹楚。當然……” 這個小老千鬼頭鬼腦的加上一句:“自他失蹤之後,本人便成為繼四師伯與他之後,最為優秀的年輕俊材!” “屁蛋!” 小桂和客途異口同聲的削他的面皮,但他們二人心中卻清楚,此話可是一點都不誇張。 殷士民一如以往,只是沈靜含笑的望著小桂他們三人嘻嘻笑鬧。 客途笑問:“殷老哥,久別重逢,你怎麽都不說話?難道,你今天只是為了解救小老千和畢雲皓他們二人專程而來?” “非也!”殷士民沈穩一笑:“吾此番前來,只是受人所托傳達口信予汝等三人。” 小千訝異道:“受人所托!?是什麽人有那麽大的本事,竟能托請得動你八方夜遊之神送信?” 小桂抿嘴笑弄道:“殷老哥,你該不會要轉告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壞消息給我們吧!?” 殷士民莞爾道:“吾乃接獲洪湖龍君遣來之專使告知,謂冷若冰於湖中灑酹獻祭,托請龍君尋吾代傳口訊,要爾等火速趕往湖北雲夢縣城西郊之‘雙飛院’會面,有緊急大事待商。” 小桂聞言,呵呵失笑:“那顆辣子兒也在找我們?真是太有默契了!” 小千嘖舌笑道:“原來是小辣子,難怪殷老哥你要理她。真虧那ㄚ頭想得出這種方法!不過,見了面我可要好好警告她,這種托神傳信的事,如果不到事關生死可不能亂請亂祭,否則要折壽的哩!” 殷士民語帶弦外之音:“正是事關生死,故吾來此。” “什麽!?真的是生死大事?” “莫非是月癸或丐幫有難?” “那顆辣子兒幹嘛跑到湖北去落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天機不可露。” 殷士民微微一笑,如實的身影化做一陣清風,在悠揚清脆的鈴音中逝去。” 空中,依然悠悠回著殷士民的語聲:“汝等速往雲夢便是……” 小桂他們相覷對望一眼,除了咧嘴苦笑,只能無奈的聳肩。 三人抄紮妥當後,發足朝山區深處電掠而去。 從此地,要趕到湖北的‘雲夢’,他們可還有好長、好長的一段路得走哩! |
第三章 烽火漫天江湖劫a
冷月癸手中打狗棒電然暴閃,無數棒影宛似飛矢利劍一般,向四面八方倏地鏢散揚射,沖潰圈圈死亡劍光! 他的身子亦在一陣金鐵交鳴的密響中,斜斜出七尺開外。只這一時,他的左肩和小腿肚,已有血漬隱隱浸出! 然而,冷月癸依然神色不變的揚起手中打狗棒,准備再度迎戰追擊而至的‘如意六劍’。 忽地─── “小辣子───!在哪兒?” “辣子兒,是否依然健在!?” “月癸……” 僅管激動如火如荼,小桂他們充滿焦躁憂慮的嗓音,仍穿透震天的殺聲自遙遠的‘雙飛院’大門彼端傳來! “終於來啦!?” 月癸聞聲精神大振,右手驀然狂揮,打狗棒掄起烏光燦燦的扇形棒影,逼退搶進中的‘如意六劍’,同時,她左手倏揚,一溜人眼幾乎忽略的細微紅光躥上高空。 “轟隆!”一聲爆響,天空炸開一朵橘紅的煙火,映得地面人群臉現紅光。 “這小子在招幫手,快收拾他!” “如意六劍”的老大見狀急呼,手中長劍再次展現死亡的寒光圈向月癸,其他五人亦不落後,長劍飛斬,布起一片如幕相連的劍陣,封死月癸所有可能的退路! 眼見月癸即將遭到劍陣絞斬,空中,一條人影倏閃即至,不要命的朝著劍陣中心猛然落! 驟地─── 千萬個圓盤也似的眩目月影,宛若火山爆發一般,自劍陣中蓬射四散! “快退!” “如意六劍’老大的狂吼,被一陣密急刺耳的金鐵交鳴聲所掩蓋。 無數利刃斷折的碎片,恰似花炮爆裂之後的殘屑,隨著六條濺血而退的人影,自空中落花般飄然地! 六截失去主人的持劍右手,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沒了方向的拋向四方! 所有光影散,小桂殺氣騰騰的落身擋在月癸之前,目光酷寒的盯著已受重創的‘如意六劍’。 客途和小千稍差一步趕到現場。 小千望著斷臂的六人,嘖嘖有聲道:“你瞧瞧!你瞧瞧!他們似乎痛的不得了耶!小鬼,你一出手就卸下人家的胳膊,會不會太狠了點?” 小桂哼鼻道:“誰叫他們傷害小辣子。” 那邊,正在由客途動手上藥包紮的月癸聽了這話,頓覺無比窩心。但是…… 小桂話鋒一頓,接著又道:“讓女人留下傷痛的男人,是天底下最沒品味的動物。” “嗯!?” “啊??” “呃……” 聽到這句好像有點曖昧,卻又不是非常曖昧的話,其他三人忍不住拿斜眼瞄向這小鬼。 這時,小桂左側有道人影狂吼著朝他撲來! 小桂手按劍柄,正待出劍廢了沒頭沒腦撲將近過來的人影,忽然聽見有人高呼:“劍下留人!” 月癸忙不叠提示道:“是我姑爹在喊:“ “姑爹?”小桂反正也搞不清楚,眼前這場血戰之中究竟敵我為何,既然月癸的姑爹說留人,那就留人吧!好歹,也得給首度見面的長輩一個面子嘛! 於是,小桂棄劍就掌,反手飄飛,一股強軔的潛勁撞向狂撲而來的人影,豈料,對方非但沒有閃躲,反而袍袖急揮,一溜冷電穿透小桂的掌勁,筆直射向他的咽喉。 這溜冷電來得相當急厲,但是由於受到勁道阻礙,顯然失去應該保有的快速,小桂好整似暇的屈指一彈,‘當!’地一聲脆響,襲至的一柄尺長短劍,已被小桂的‘落星指’攔腰彈折,無功地。 客途見此人依然如瘋虎殺沖來,絲毫無歇手之意,眉頭一皺,橫身出手,同時口中淡淡道:“躺下吧,這位小哥!” 一抹凝似有形的虛無掌影,方才出現在眾人驚異的眼中,飛身狂撲的人影,已然乖乖的碰然倒地。 小桂他們就著漸亮的天光打量硬繃繃躺在地面的那人,只見對方大約二十出頭,長相還算英挺,就是那雙眉稍嫌粗濃了些,顯示對方是個脾氣火爆的青年。 就像此刻,他雖已被擺平在地上,卻仍然瞪著一雙虎目,惡狠狠的冷瞅著小桂。 隨即,一名身著月白儒生,腰佩圓弧金刀的中年文士如飛而至。 月癸沖著來人笑嘻嘻叫了聲:“姑爹。” 這人溫文一笑,立刻招來一些身著白袍的院士,為先前被小桂所傷的六名劍士上藥包紮。 小千已於此時,在小桂和客途身邊低聲介紹來人的身份,原來此人正是‘雙飛院’的男主人───‘金刀邀月’玉采霓。 他與其妻‘玉劍芙蓉’冷秋霞,乃是江湖之中有名的鴛鴦俠侶,人稱‘霓霞雙飛’。 其實,早在來此的一路上,小千業已將‘雙飛院’的背景與月癸之間的關系,為小桂他們師兄弟倆仔細介紹過,但是,三人卻沒想到,抵達‘雙飛院’時,迎接自己等人的竟已是一場酷烈的拼殺。 此時,玉采霓正蹲在地上探視被客途擺平的年輕人。 客途聳肩一笑:“我只是覺得他太激動了,所以點了他的穴道,讓他暫時安靜一下。” 玉采霓沈吟問道:“如果不動手解開其穴道,時間一到,其受制之穴道是否會自動解開?” 客途含笑點頭:“當然。四個時辰之後,這位小哥受制的穴道,即使無人施以援手,亦能自動解除。” 玉采霓略做考慮,隨即招來人手,吩咐道:“將鐵少門主及受傷的六劍士送往‘陷龍塔’最上層休息,記得要交待留守的塔衛,不可為難鐵少主。同時,別忘了請‘杏林居’的柳先生照顧受傷之人。” 月癸笑望著扶的扶、擡的擡,請走了‘如意門’眾人的院士遠去的背影,不禁噘著嘴,問道:“姑爹,既然‘如意門’都已經和‘麒麟莊’、‘兩拐幫’連手偷襲咱們雙飛院了,你幹嘛還對自己跑來送死的鐵志鵬如此客氣和禮遇?不把他關到地下水牢已經不錯了,居然還送他到頂樓住雅房!” 玉采霓微喟道:“大洪山的如意門固然也加入‘新聯盟’,但是如意門主‘傲劍擎天’鐵嘯天卻不失一方豪士之風,雖與新聯盟同流,但一直不合汙。如此之人雙飛院或者有著什麽難言之隱吧!我們不應該太過為難他的門下才對。” 小桂他們此刻方才明白,這也是一場因新、舊聯盟而起的紛爭。 眼望著滿地的殘肢斷臂、破碎骸,耳聞四下殺聲依舊高亢,小桂等人不禁互覷一眼,彼此在心中暗自感歎:“如此血戰,犧牲無數人命,究竟所為何來?值得嗎!?” 這四位風神小煞星們,第一次對那個挑起漫天血戰的‘聖手’武靖揚,由衷的生出一股厭惡之心。 小桂暗裏冷忖道:“聖手?我看這個姓武的,若是改叫‘屠手’,將會更適合他所造下的無邊殺孽!” 月癸用肘頂了頂失神的小桂,道:“既然來了,就別著,幫我姑爹和姑姑收拾這些妄想謀人產業的鼠輩吧!” “沒問題,不過……”小桂搔著後腦勺,嘿嘿傻笑道:“得先告訴我,哪邊人馬是雙飛院人手,哪些又是該死的鼠輩才行,免得我殺錯對象。” 小千呵笑著接問道:“還有,等我們動手時,是否還有別的該手下留情的人?當得到時候剎手不及,讓別人死得太冤枉。” 月癸看向玉采霓,這位‘雙飛院’之主沈穩一笑:“你們放手去做吧!送走鐵志鵬和‘如意六劍’,所剩者皆為敵人。如果能夠,一概殲滅!” 當他說到最後一句話,神情變得無比冷硬,顯然這位院主大人已因家業遭受破壞,手下受到殘殺,怒由心生,決定不輕易放過這些假藉名義,急欲霸人產業的江湖組合。 月癸向小桂解釋,除了那些身著白色衣袍,並以金帶束腰裝扮的人為雙飛院人馬之外,其他俱是‘殺無赦’的敵人。 客途環顧一匝,道:“那麽,我建議我們最好盡快加入戰局。因為,顯然雙飛院這邊的人手有些不足,所屬人員正逐漸屈居下風了!” 玉采霓亦不客氣道:“就麻煩三位小兄弟了,我現在得趕往‘虎嘯廳’支援拙荊。稍早敵方主力,已被誘至該處,我方雖可靠著熟悉地利之便暫時頑抗一陣,但時間拉長,對我方還是十分不利的。” 小桂迅速決斷道:“既然如此,就讓師兄和你一起過去幫忙吧!” 他四下打量一陣,斷然道:“這附近的強敵,便交給小千、我和月癸來處理即可。”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玉采霓拱手一揖,招呼客途朝院內方向電掠而去。 “上呀!”小桂狂笑一聲:“殺人、救人一線之隔,我們還等什麽。” 他們三人分別朝三處激鬥正酣的戰圈撲去,加入支援雙飛院的人馬。 動身前,小桂忍不住地問:“小辣子,幹嘛不捨得拿出火器來用?” 月癸白眼嗔道:“用火器!?這裏可是我姑姑他們辛苦經營的家園哩!難道你嫌對方放的火不夠大,燒毀的地方不夠廣?還要我一起幫忙放火?” 她身形一閃,已切入戰況,無暇再去理搭小桂不合邏輯的想法。 小桂隨手震飄擋路小兵,一面朝戰場逼近,口中猶自嘀咕道:“非常時期,得用非常手法嘛!難不成想因小失大!?” 混戰之中,他和小千就像兩艘破浪挺進的順風船,行經之處,銳不可當,所向披靡;凡是與雙飛院所屬動手的人馬,幾乎全被他兩人放倒。 忽然─── 一條布滿無數刃口的沈重鎖子鞭,宛似毒蟒舒卷,電似的朝小桂頸脖暴纏而至! 小桂‘嗯!’地一哼,嘲謔道:“總算有個像樣的貨色出現了!” 他微微偏頭,輕松避開攻擊,左掌一豎即斜,反拋斬出,不僅震開那條鎖子鞭,更將精鋼打造的鞭梢硬生生砍掉一截。 “漂亮!” 小千的贊美剛出口,鎖子鞭再度呼嘯掃向二人,同時,六、七柄藍汪汪的飛刀亦在鎖子鞭的掩護之下,朝二人背心倏然射來! 小桂頭也不回,右手一拂,寶劍出鞘,劍光電閃之際,準確無比的將偷襲而至的飛刀一一磕開。 “禿子,咱們倆湊合著玩玩吧!” 狂笑中,小千朝鎖子鞭的主人飛撲過去。 施展鎖子鞭那人,正是個禿頂微胖的四旬人物。 金光閃處,小千已和那人殺做一團。 就在小桂磕開飛刀的同個時間,一名尖嘴猴腮的黑衣人,手持雙拐,如隼一般淩空自小桂頭頂撲落! 黑衣人的雙拐帶著淩厲勁嘯,猛砸小桂門頂,顯然,此人功力不弱。 小桂腳下斜移,手腕微顫,‘幹將’寶劍幻起匹練般的寒光,由下往上倒卷黑衣人。 黑衣人未曾估料到眼前這個年齡不大的小鬼,竟有如許紮實的功力,只一眨眼,要命的劍光已然卷到,他驚得尖叱一聲,雙拐順勢下壓,身子便藉這壓拐之力,連翻帶滾反彈而出,雖是逃得即時,不過卻也弄得自己狼狽不堪。 黑衣人勉強落地之後,驚疑的瞪著小桂,尖聲問道:“小鬼,你是誰?” 小桂吃吃一笑:“老猴子,你叫我叫得那麽親熱,怎麽還會問我是誰?” 黑衣人正想開口反駁,腦中驀地靈光一閃,脫口道:“小鬼……小桂!?你是‘笑月修羅’君小桂!?” “然也!” 黑衣人心神微凜,口上卻強硬道:“好極了!老夫這一對‘凶拐’,早就想會會你們這些號稱煞星的毛頭小子。今晚,老夫倒要瞧瞧,到底是我的拐凶,還是你的劍煞气夠重!” “凶拐?”小桂恍然道:“原來你就是小老千提到過的湖北四大勢力中,‘兩拐幫’兩大龍頭之一的那個葉子真!?” 這小鬼氣煞人的嘖嘖歎道:“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呀!” 葉子真怒道:“黃口小子,什麽叫見面不如聞名?” 小桂眨眨眼,故做無辜道:“你的外號叫‘凶拐’,早以為你的樣子,至少該長得兇悍些,就算不是一開口像雷鳴,一跺腳能撼地;好歹也要粗腰膀闊,頭角崢嶸,這才夠得上‘凶’相嘛!哪知你竟只生得像老猴子,怎不叫人失望!” 葉子真今年五十有二,成名已經二、三十年了;他和他的拜兄‘駝拐’嶽進奇創立‘兩拐幫’也有十七年歷史,別說這十七年來,他身為兩大龍頭之一倍受幫眾阿諛諂媚,就憑他在江湖中的匈名之著,也甚少有人膽敢沖著他賣狂耍狠。 如今,他竟被一個年方弱冠,出道不過三載的半大小鬼連消遣帶挖苦的奚落至此,這叫他怎能不當場氣得抓狂!? 他口鼻噴火的狂吼一聲,雙拐飛揚,如狂風驟雨般暴烈的卷向小桂。 小桂嘻嘻一笑,身形展開,手中寶劍驀然飛掠,頓時─── 冷光猝繞,宛似江河流,而團團悠悠晃晃的明月,自冷燦的光華中浮現,滾滾,沖向如瘋虎般撲來的葉子真! 金鐵交鳴的撞響剛起,葉子真已然慘號著被滾的勁流卷起拋入空中,複又劃著半弧朝下落,漫天血雨便隨著他飛的身子四下濺灑。 “二當家的───!” 數名‘兩拐幫’的黑衣幫眾發現葉子真的慘死不禁脫口狂呼。 更有四名持斧,左手架拐的黑衣人朝小桂虎撲而至! 他們手中的斧拐所發出的寒光,交織成一面充滿死亡氣息的銀網,罩向持劍而立的小桂。 小桂幽幽一歎:“真是好漢!只可惜是愚忠。” 他眼神一冷,寶劍揮揚,森冷的劍光如雲如霜,令人心迷目眩的朝四面八方蓬然飛射! 四條人影淒厲狂號著倒翻滾出,血似噴泉一般自人體內湧冒出來,染紅了早已腥赤的地面。 當這些人的滾動停止時,他們的人生也走到了盡頭。 小桂劍已回鞘,他無奈的搖搖頭:“與敵過招,最忌心浮氣躁或怒火遮眼。可惜能記住這件事的人,實在不多。” 那邊,又是一陣絕命的慘呼響起。 小桂轉過頭去,正好看見與小千動手那個禿頂胖子的首級,被他自己的熱血推入半空。 “小老千,你老喜歡分人家的,真是太殘忍了哦!” 小千收起金錢劍,走近過來,白眼道:“我本來只想砍他的右臂,誰知他自己心慌意亂的亂闖,竟把腦袋送過來讓我砍,我想收手都來不及,怎麽能怪我呢!?” “這麽說,你還很委屈嘍?”小桂好笑的斜瞅著他。 小千無辜道:“是呀!我本來就不喜歡多造殺業的嘛。” 小桂聽不下去的猛搖其頭:“屁蛋!” 輕笑一聲,小千環顧附近往來奔跑的人影,道:“侵入此地的對方高手,好像都已經被咱們幹掉了!雙飛院好像全掌握此處戰況,應該不會再有問題。” 小桂點點頭:“這裏交給他們去處理吧!我剛才看到小辣子和一個拿懶蛇鞭的傢夥,一路打到那邊的月洞門裏去了。那個傢夥的本事不差,小辣子又已經負傷在身,咱們最好趕快過去支援,免得那顆辣子兒吃大虧!” 小千連稱對極!對極! 二人腳下用勁,朝一處月洞門電射而去。 此時,東方天際朝陽初露,大地一片光亮。 今天,將會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一座嵯峨堆疊的黑石假山傍,兩條人影宛如走馬燈裏的圖案,飛快的追逐旋舞著。 七、八名白袍壯漢手持長劍,呈半弧狀散立在四周,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激動中的二人。 小桂和小千的出現,立刻引起‘雙飛院’所屬的注意,其中一半的人馬機警的反身,朝小桂他們圈了過來。 小桂笑嘻嘻的撮撮手道:“別緊張,別緊張,我們是自己人吶!” 一名‘雙飛院’所屬眼尖的認出二人,驚喜道:“來人可是‘笑月修羅’和‘飛劍天師’二位少俠!?” “然也!” 小桂和小千不約而同,老氣橫秋的回答對方。同時,二人一搖三擺的踱近較鬥處。 “雙飛院’的院眾,顯然對小桂他們這幾位風神大少的‘聲名’早有耳聞,因此對於兩人如此張狂的態度,並無任何異議,也不覺得意外。 激鬥中─── 月癸與其對手的戰況,已進入白熱化的階段。 正與月癸過招之人,是一個年約四旬,身材中等,長得相當精壯的胡須大漢。 這人左手執著一條拇指粗細,色澤黝黑,上面布滿倒勾小刺的軟鞭;這條軟鞭的鞭梢,並非一般尋常的鞭尾,而是一顆精鋼打造,栩栩如生的三角蛇頭。 明眼人一看即知,這條‘蛇鞭’除了長鞭的功用之外,鞭梢的蛇頭,還是一項打穴的利器! 此人右手,卻是握著一柄金光閃閃,雙面開刃的金黃匕首。 小千皺了皺眉,在小桂身繼低聲附耳道:“這傢夥叫賈坤城,外號‘金刃蛇’,他是應城麒麟莊的後院院主。剛才被我送終的禿頭胖子,是麒麟莊的總管崔望。依此看來,這次進攻雙飛院的組合,正是湖北四大勢力中的另外三撥人馬。四家麻將如果三打一,的確叫人玩不下去,難怪小辣子要緊張的‘托神送信’。這果然是件生死大事!” 小桂沈吟道:“如意門的少門主被師兄放倒了,兩拐幫也被我折斷一支‘凶拐’,你幹掉了麒麟莊的總管,眼前是麒麟莊的後院院主;就是不知道師兄那邊,現在對付的是什麽人物?” 小千抿嘴一笑:“想知道,就早點結束這邊的事,然後趕過去一觀究竟,不就得了!” 這時,月癸和‘金刃蛇’賈坤城的激戰更形火辣! 不知什麽時候,月癸束發的發帶已被挑掉,披頭散發的飛旋挪移雖未阻礙她淩厲的狠辣的攻勢,然而,她先前受傷之處,此刻血漬已濕透了裹傷的繃帶。 他們的攻勢全是一味的狠砍猛殺,鞭影霍霍,金刃吞吐,在‘無情竹’呼呼飛閃的黝亮墨光之中縱掠穿梭。 金刃蛇鞭長短交飛,趕狗棒法棒影如風,小桂攢著眉目注火拼雙方,他已敏銳的察覺出,雙方功力同等精湛,難分軒輊。 賈坤城重在狠辣,長於雄渾;月癸則是奇在詭異,健于伶俐。照眼前戰況繼續拼殺下去,不用多久,再過個三、五十招就會有結果。然而,那個即將到來的結果,就會是個兩敗俱傷、甚至皆亡的局面。 這種結果,絕不會是小桂所期待的。 於是,他踏前幾步,輕松道:“小辣子,今晚也勞動的差不多啦!剩下的爛攤子,換我來幫收拾。” “拾”字出口,小桂猝然插入戰場,雙掌猛地劈斬,一溜宛若有形掌影,疊疊串串,倏乎向賈坤城! 喘息已開始變得粗濁的賈坤城,聞言尚不及出聲抗辯,驟而覺得一排如虛似幻的眩目掌影,已然猛地朝自己沖而至,彷如自四面八方切斷自己所有的退路。 驚叫一聲,賈坤城奮力朝一側躍掠,手中蛇鞭卷起團團鞭影,護住全身要害。 饒是如此,他依然被小桂的掌勁掃中右胯,整個人踉蹌跌撲出七步之外,好不容易才拿樁站穩。 猛地回身,賈坤城右刃左鞭交護胸前,氣虛力乏的嘶吼道:“你……你們要不要臉?難道不顧江湖道義,打算群毆!?” 小桂斜眼著他,嘲諷道:“你以大欺小莫非就合乎道義?說什麽屁話!” 賈坤城直到這時,方始定神看清眼前來人。 這不看清還罷,看清楚來人之後,賈坤城不禁在心裏暗叫:“天爺,怎麽是這個要命的小煞星!?” 失了敵手的月癸收勢之後,也是汗流浹背,氣喘不休。 小千早已一個箭步上前,將這顆辣子兒扶坐在假山旁的一方石凳上,並立刻動手為她再度裂開的傷口,重新上藥包紮。 賈坤城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強自鎮定道:“你待如何?” 小桂邪邪一笑:“既然你提了,我也不好意思不尊重一下‘江湖道義’。因此,我大方的決定,絕不對你進行‘群毆’;接下來的陣仗,我保證由我個人‘負責道底’……。” 這小鬼使壞的故意一頓,方又加重語氣,補充說明道:“我保證,負責將閣下,直到送到地府底層!” “這這這……”賈坤城的臉色不太好看:“這是車輪戰嘛。” “答對了!” 狂笑聲中,小桂早已飛身撲出。 賈坤城固然心裏叫苦不叠,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 然而─── 小桂撲擊的動作快若驚鴻,一閃便到了賈坤城頭頂。 賈坤城驚叱一聲,旋身飛掠三尺,左手蛇鞭呼嚕嚕攪起迴旋湧的氣流,右手金匕揮射出道道刺目輝芒反襲淩空罩落的小桂。 只是,賈坤城震駭極了! 他頗為無力的發現,小桂的功力居然較之月癸要高出許多。 先前他與月癸之戰雖只是平分秋色,但他終究老於經驗,只要穩紮穩打,不無擺平對手的機會。 如今換了個小桂和他動手,這高出‘許多’的功力,恐怕他得以性命為代價,尚且彌補不了其間的差距吶! 這時候的賈坤城,在小桂倏起乍落、利如刀鏟、暴似狂飆的掌勁摧擊之下,只有咬牙硬撐的份兒,絲毫無力反擊。 一旁,月癸看得咋舌不已:“乖乖!這個修羅鬼的功力,顯然又進展不少了耶!” “可不是嘛!”小千目注戰況,扮個鬼臉謔道:“我越來越能體會,這小鬼的確‘名副其實’的不是人!” 月癸拼命點頭同道:“對對對!哪有人像他一樣!功力的提升已然是一種跳躍式的的升級,而且,每經一次交手,就會有一層突破。這種人,怎麽能算是人嘛!?根本就是怪胎,就是修羅之鬼!” 他們倆在這邊數落的高興,那頭,戰況突變─── 小桂臨風的身形,驀然拄地急旋,雙臂如杵,倏地掄飛騰展,於是,無數的臂樁幻開出一朵碩大的千層之蓮,若虛若實的蓮瓣,不斷的往外蓬翻,一圈圈、一層層,美麗極了,卻也要命極了! 就在蓮影出現的同時,嘯著銳響的‘穿雲指’,已自翻展的蓮蕊中心,流矢般飛射而出! “千蓮流縱!?***!有夠帥!” “酷斃了!” 小千和月癸忍不住發出忘情的贊歎。 不過,面對此招的賈坤城,當然滋生不出任何感動贊美的心情。 他驟然覺得,四周的空氣突然變得湧且窒人,無形的勁流宛如驚濤駭然般,正朝著自己洶湧沖來。 幾乎不曾思考,賈坤城擠出一聲尖長銳嘯,‘蛇鞭’卷翻如鑽,勉強在鐵壁似的掌勁之中,突破一道間隙。 他右手的黃金匕首,便自蛇鞭鑽旋開來的隙縫,猝然脫手射向勁流中心的小桂! 金匕脫手的瞬間,賈坤城驀地倒躍入空。 “哇───!” 賈坤城拼死施展出的救命絕活‘靈蛇出洞’,只將匕首射出不過五尺有餘,便被小桂的潛勁震於地。 飛躍入空的賈坤城,同時也在威力驚人的‘千蓮流縱’攻擊下負創。只是,他卻故意發出淒厲的嚎叫,令人以為他已完蛋大吉,然後藉著不斷向外溢湧的掌勁餘波,順勢翻滾,一路口噴腥赤血水,拼命朝‘雙飛院’足有人高的白粉牆頭逸去。 當他觸及粉牆時,卻身手俐落的一翻而過,瞬間消失蹤影。 “呀───?逃了!?” 不止小桂當場傻眼,就連月癸等人也是怔了一怔,方始反應過來。 “什麽!?”月癸不可思議的怪叫:“他就這樣子跑啦?他不是有名的‘金刃蛇’,霹靂莊裏有頭有臉的重要人物之一嘛!他這樣子逃走,像話嗎!?” 小千憋著笑意道:“像不像話不重要,保得住老命才是重點。” 小桂無奈的搖著頭,諷笑道:“我真是佩服這些所謂的‘江湖前輩’們!人家能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中,依然生存的幸福快樂,可不是沒有本事的哩!” 他這話聽得一旁‘雙飛院’所屬,一個個“噗───嗤!”失笑。 月癸咯咯直笑道:“什麽本事?不要臉的那一種嗎!?” “不要臉有什麽關系。”小桂雙手一攤,狎謔已極道:“要命才是重點!” “你怎麽和小老千講一樣的話!?”月癸翻著白眼,故做受不了之狀。 “英雄所見略同嘛!” 小桂和小千的異口同聲,一字不差,調調一致,這種默契可不是三、二天混得出來的。 他們倆自己說完都覺得厲害,呵呵直笑的同時,忍不住要互擊一掌,以為慶賀。 月癸這時候可沒心情陪他們玩遊戲,問明身旁院士最新的戰況之後,拖著小桂他們轉身朝‘雙飛院’的另一隅趕去。 “咱們現在要去哪?” “虎嘯廳。” “虎嘯廳?養老虎的地方嗎?” “聽起來比較像看馬戲團表演的地方。” 月癸對於胡扯的二人,唯一的評語就是───神經病。 小桂呵呵直笑:“小辣子,輕松點嘛!不會左右瞧瞧,現在的場面幾乎完全由雙飛院的人馬控制住了,這表示,這場血戰終究是由‘雙飛院’獲得了最後的勝利。到底還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月癸腳步不停,帶著小桂他們掠過石道、花圃、涼亭、林叢,一路經過一憧憧的樓閣、一堆堆的體,以及依然逞強悍鬥的零星戰局。 她對這一切,全都視若無睹,奔行之際,一面叨念道:“我是擔心我姑姑。你們也知道,我一出生我娘就死了,從小是我姑姑一手帶大的,她就像我親娘一樣。昨晚,‘兩拐幫’和‘麒麟莊’自正門攻入時,便被誘往虎嘯廳收拾。那裏是由我姑姑率領護院四龍,以及丐幫的雷鐵雷舵主負責應付來敵。如今,都已經打了一整宿,虎嘯廳那裏居然還沒結束戰局,我哪能不擔心!?” 小千心想:“既然都已經花了一整宿,該發生的事早就發生了,現在擔心,又有什麽用?” 不過,他也知道,這種話只能夠在心裏想想,千萬不適合挑明瞭說出口。 他覷眼朝身側的小桂望了一眼,小桂也沖著他咧嘴而笑,顯然明白他此刻心中的念頭。 小桂朝他扮一個鬼臉,跨前一步與月癸並肩而行。 這小鬼嘻笑著安撫人心道:“辣子兒,其實也不用太操心。就算是對姑姑、姑爹,或者是那個雷什麽的舵主沒信心,至少也該信任師兄。有他前往支援的地方,沒有什麽搞不定的啦!” “我知道啦!”月癸唉然一歎,無奈道:“其實,我的理性上也明白這一點。問題是,情緒上我就是無法不擔心嘛!” “唉!這就是女人,真是不合邏輯的動物!” 小桂心中雖做如是之想,不過,他也和小千一樣,聰明的沒把這話說出口。 兩排足有個人環抱粗的高大青楓,宛如忠心的護院衛士一般,沿著一條寬闊的雲石小道左右挺立,通向一座全由雲白大理石的砌建的巨廈。 巨廈寬闊的門楣上,懸著一方黑底金字的沈實巨匾,匾額上是三個氣魄雄偉的大字───“虎嘯廳”! 它是初秋的時節,高聳的丹楓已有少數枝葉開始轉紅。 然而,點點零星的楓紅,在滿地血漬的映照下,已是恁般的微不足道 “虎嘯廳”裏─── 平時佈置得極為隆重瑰麗,專門用以招待江湖豪士或演武過招的寬闊廳堂上,此時,尚有數十人正在流血豁命。 大約百來名白色衣袍,手持利劍的雙飛院豪士,圍立成一個大圈,注目著接戰的雙方。 十數名黑衣和雜色衣飾的入侵者,被二、三十名雙飛院院士逼擠成一堆,狼狽不堪的應付著雙飛院所屬的攻殺。 “雙飛院’的院士,在一名年約十八,生得豐唇挺鼻、劍眉星目,面若冠玉的俊朗年輕人和二名以金冠束發‘雙飛院’護院率領下,毫不留情的攻殺著業已膽戰心驚、形態萎頓的殘存敵人。 一位風韻猶存的三旬美婦,手提三尺青鋒,全神貫注、目不稍瞬的凝注著鬥場。 另一邊,客途單獨應付著三名功力不差的敵人。 這三人之中,功力最高的一人,左手持叉,右手擒網,沖突之際,招式依然如回風卷浪攻守俱佳。 客途掌勢起落,大部份的攻擊也是沖著此人而發。 與持網之人聯手的另外二人,一個高逾八尺,手舞雙,模樣雖然長得驚人,但動手以漸呈力乏之態。另一人卻是生得猥瑣幹癟、尖嘴猴腮,手中一柄紅纓大砍刀,平常或許用來俐落,但是,此刻對他而言,似乎顯得十分沈重而不稱手。 大廳中的最後一處戰場,則是‘金刀邀月’玉采霓與丐幫雲夢分舵的舵主───‘煙波釣叟’雷鐵峰聯手,對付著‘兩拐幫’五虎將之中的周文志和唐玉虎二人,協助周、唐二人的是兩拐幫‘十二斧拐’裏另外三員猛將。 “兩拐幫’至今僅存的三名大將,面對玉采霓和雷鐵峰這兩位高手,戰況已是十分吃緊,更甭提有十來個雙飛院所屬院士在場幫手,對敵人增添了不少死亡的威脅。 看情形,頂多再一盞茶左右的時間,‘雙飛院’便能夠結束所有的戰事,點收戰果。 小桂他們才剛踏入‘虎嘯廳’,月癸已高叫著‘姑姑’,奔向掠陣中的美婦。 小千朝較鬥中的美少年呶了呶嘴,笑道:“那位大帥哥大概就是本院的大少爺,也是當今武林頗俱知名度的三大公子之一───‘金玉公子’玉滄浪。” “金玉公子!?”小桂邪邪一笑,眨眼謔道:“他的外號該不會從‘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名言而來吧!?” 小千悶聲一笑,橫肘撞了小桂一拐,啐笑道:“你少胡扯,這位大少爺之所以號稱‘金玉公子’,是因為他爹人稱‘金刀邀月’,他娘則叫‘玉劍芙蓉’;江湖中多事的人,便給他挂上這麽一個繡花味十足的外號。” 小桂“哦!”了一聲,好奇問道:“他有沒有弟弟或妹妹?” 小千道:“印象中,玉院主好像有三個小孩,二男一女。你問這做啥?” 小桂撇嘴笑謔道:“他爹是‘金刀邀月’,他娘叫‘玉劍芙蓉’,他便得稱為‘金玉公子’;如果他有弟弟或妹妹,那是不是該取個外號叫‘刀劍公子’、‘邀芙仙子’,或者是‘月蓉XX’之類的名號?” “月蓉XX?”小千噗地失笑:“又不是在賣月餅!” 他這一笑,引起環立的雙飛院所屬的注意。 小桂所性瀟灑的擺擺手,撇開眾人走向客途那邊─── “師兄好!”小桂負手立,懶洋洋道:“需不需要‘有事師弟服其勞’?” “外面已經搞定了?” 客途在騰挪回掠中,好整以暇的反問。 “當然。”小千在旁插口道:“有這小鬼出手,你以為對方拖得了多久?” 客途呵呵笑道:“說得也是!耐性向來是小鬼最缺乏的美德。” 他再出十掌,輕松壓制住對手,從容又道:“我這裏很快可以搞定,你們去那邊瞧瞧好了。” 持網那人惱羞成怒的狂吼道:“水客途,你少張狂!即使老夫不得生出,也要拉著你同赴陰曹地府。” 小桂本已轉身,正待離去,聞言,他特別回頭仔細瞧了瞧戰況。 有頃,這小鬼氣煞人道:“使網子的老傢夥,你沒機會了!如果只對付你一人,師兄鐵定能夠在三招之內取你老命,你信不信?” “三招?”小千在一旁風點火道:“小鬼,人家可是麒麟莊頂頂有名的前院院主大人,號稱‘擒魂網’的申無忌申大爺耶!你說他敵不過客途三招,豈不是太不給人家面子了!” 小桂斜睨道:“如果不信,咱們可以打個賭!” “賭什麽?”小千興致不小。 小桂想了想,提議道:“賭你‘飛星遁甲’的秘密?” “不行!”小千一口便回絕:“賭注太大了,不玩。” 小桂反問道:“那麽要多小的賭注你才玩?” 小千鬼頭鬼腦的尋思一番,嘿笑道:“我若輸了,就教你一招簡單的隱身術。如果是你輸了,就教我那套‘韋馱降魔掌’,如何?” “可!”小桂和他擊掌為諾。 申無忌對於他們二人竟拿自己的生死為賭局,理所當然的暴跳如雷,不過,他為了應付客途越來越致命的攻擊,早已窘迫不堪,再也無暇分心罵場。 “師兄……”小桂揚聲叫道:“賭不賭?” 旋掠中,客途吃吃笑道:“你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你想玩的事,師兄我幾時說不?” 小桂呵呵笑道:“那你注意了,我來接手其他二人。” 不需客途回答或招待,小桂驀地騰身而起,呼地如蒼鷹搏兔般撲落,一罩面,便將使的大高個兒和猴樣的瘦子,攬入自己的攻勢中,並以掌勁將二人逼離客途和申無忌的較鬥。 “准備……”小千扯直了嗓門,發號施令道:“開始!” 客途開笑一聲,雙掌猛圈,隨即分飛斬出! “第一招!”小千大聲宣告。 申無忌虎吼一聲,左手網驀然大張,呼地脫手,罩向客途。 同時,他右腕急旋倏抖!精鋼打造的短叉顫出點點寒光,隨著飛網曳射對方! 箕張的玄網宛如一朵巨大的黑雲兜向客途,他非但不閃不避,反而加速身形撲向淩空而落的黑網。 就好像,客途一時沒有搞清楚方向,糊裏糊塗的自投羅網一般! “注意!”小千明知沒事,依然忍不住開聲示警。 申無忌猙獰的臉上露出一抹興奮的殘忍笑容,手中短叉再加三分力道,迅若驚雷的暴刺網中的客途。 眼看著就遭殃的客途,猛地吐氣開聲,霹靂暴喝。焦雷也似的喝聲,震得小千和周圍掠陣的‘雙飛院’眾人一陣耳鳴心! 驀地─── 一抹琉璃般晶瑩燦燦的腥赤霞光猝然映現! 客途手中不知何時竟多出了一柄長僅七寸,寬約一指,通血紅的奇異短劍,閃耀著眩目紅芒切向黑色玄網! 距離是如此的接近,時間推拿的恁般精准,紅芒一現,玄網立破,而且,裂縫的大小正好足以令客途探出右臂揮劍奇襲。 申無忌凝結著殘酷笑意的臉上,尚且來不及更換駭然驚變的表情,雙方已在一個猛勁沖迎之下觸實! “刮!”地悶響,申無忌持叉的右手鬥然噴入半空,他的喉間剛擠出一聲短促的慘嗥,“噗!”地一下,客途手中的血紅短劍,已完全送入申無忌的心髒部位! 瞬間襲來的強烈刮痛,使得申無忌嗥叫的嘴形猛地閉合,“喀!”地,他已咬斷自己的舌頭,雙眼大睜,眼神渙散的瞪著客途,緩緩的……緩緩的,朝地面癱滑匍倒。 這是小千首次見識到客途使用兵刃,效果是絕對的驚異與震撼。 “二招!” 客途收回短劍,帥極了的在掌中輕快一旋,置入懷中貼身藏妥。 小千忘形大叫:“我靠!你居然也用兇器!?那柄紅色短劍叫什麽名字?***,它長的酷斃了!” “鎮定一點。”客途溫吞吞笑道:“你已經語無倫次了,兄弟!” “我被你嚇傻了嘛!” 小千自己也忍不住喀喀失笑。 他不死心的追問:“你那把劍,到底叫啥?看它的樣子就知道絕不是普通的貨色,一定大有來頭吧!?” 客途哂然道:“我師傅說,它就是‘地火神劍’,這是我爹唯一的遺物。” “地火神劍!?”小千剎時瞪大了眼珠子:“你指的是那柄號稱玄門異寶,能抗各種邪寒、拔一切陰毒,早在數百年前便和無極道長一起失蹤,下落迄今成謎的‘地火神劍’!?” 客途抿嘴一笑:“如今它的下落不再是謎了!至少,你已經知道它在那裏。” 小千緊張的環顧一匝,確定沒有人注意他和客途的對談,這才扯著客途的衣袖,將客途拉到一旁。 “兄弟,不是我要杞人憂天。”小千壓低了嗓門,神秘兮兮道:“不過,我得提醒你,千萬別露你擁有地火神劍這個秘密,否則,你的樂子就大了!” 客途眨眨眼,捉笑道:“一件事如果有三個、或三個以上的人知道,就不算是秘密。地火神劍在我身上這檔子事,如今,你知、我知、小鬼知,所以已經不能算是個秘密了!” 小千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我是認真的;你少跟我扯屁。所謂‘相如無罪、懷璧其罪’,你難道不明白?如果江湖中人知道你身上懷有異寶,你以為自己還會有太平日子可過!?” 客途奸笑道:“自從和小鬼一起被師父放生出山以後,你以為我就曾過過太平日子?” “說得也是。”小千一怔之後,攢眉唉然道:“你們師兄弟倆,怎麽都這麽麻煩?而我到底又招誰惹誰,居然就這麽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認識你們這兩堆麻煩!” 客途無辜的聳肩一笑:“老話一句,不是一家人……” “不進一家門。”小千長籲短歎的岔言道:“是───我知道!可是,你真的確定咱們一家都是人?” “呃……”客途溫吞吞道:“理論上,好像是哩!” “錯!”小千白眼嘲弄道:“眼前明明有個屬‘鬼’的,還在那邊混。不知道他在做啥,只收拾兩個小痞子,居然也好意思混這麽久,真是越混越回頭了!” 客途笑道:“過去問問他,不就知道這小鬼又在搞啥名堂。” 兩人剛走近小桂的戰圈,大廳另一頭又傳出數聲慘號,那是‘兩拐幫’五虎將遭玉采霓和雷鐵峰擊斃時,臨死的哀嗥。 小千環起雙臂,大刺刺催道:“小鬼,加把勁可不可以?這兩位大哥,不過只是申無忌的跟班而已,你就這麽難搞定!?” 小桂悠哉道:“小老千,你這就不懂啦!咱們好歹來者是客,怎麽能搶主人的風頭?既然人家父子都還在忙,我哪好意思太快收拾對手。” “這是什麽歪理!?”小千真覺得哭笑不得。 客途莞爾道:“現在,玉院主那邊已經結束了,你是不是也該跟進?” “可!”小桂人五人六道:“既然師兄出口,師弟只有動手。” |
第三章 烽火漫天江湖劫b
就在小桂忙著說話的同時,手舞雙的那個大塊頭忽然悍不畏死的猛往上湊! “呼───!”地一聲,兩股烈焰宛若兩條張牙舞爪的猙獰火龍,快逾電光的卷向小桂! “小心!” 驟變突生,客途和小千不由自主的同聲脫口驚呼! 小桂也是悚然暴喝,驀地─── 小桂周身似有金光乍閃即逝! 噴射的熊熊烈焰仿佛遇到了什麽障礙似的,竟離奇的被阻擋在小桂身前約三尺之處,無法進逼一步。 正為小鬼掠陣的‘雙飛院’所屬見狀,無不目瞪口呆的發出“唔───!”地驚異之聲。 小千更是吹起一聲長長的口哨。當他的口哨甫響,小桂的雙掌齊揚,在他的口哨聲裏,二條人影已被小桂猛然迸發的掌勁兜上半天,擠出十數步之外,碰然地,變做兩具不再擁有生命的體! 體上,一道道寬僅寸許的傷痕,切口宛若利刃所致,整齊平滑的令人驚異。 “落魂。”小千印象深刻的喃喃自語。 周遭人群,卻早已震攝于小桂如此酷烈霸道的絕藝,一個個噤聲呆立。 一陣掌聲喚回‘雙飛院’眾豪士的神魂,原來是丐幫的‘煙波釣叟’雷鐵峰走近過來,忍不住為小桂驚人的功夫發出喝彩。 小千與這位丐幫雲夢分舵的舵主,有過數面之緣,此時再見面格外親切,於是上前招呼,並將小桂和客途引見給雷鐵峰。 雷鐵峰個性頗為爽朗,見了小桂師兄弟二人,毫不生疏道:“少幫主可是時常提起你們,老夫早就想見見你們啦!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硬是要得。” 對於如此的贊美,客途和小千當然得客套一番,推說不敢!不敢!只有小桂,臉不紅、氣不喘的大方接受,同時不忘稱贊雷鐵峰有眼光。 雷鐵峰年屆六旬,閱人多矣,卻也是頭一回碰上如此皮厚而又直接的‘小鬼’,他不禁開心大笑,直道小桂確實‘不同凡響’。 客途和小千毫不意外的看著這小鬼,在三、兩句話的時間裏,便和這位雷舵主混得爛熟。 小千不禁要問:“這小鬼是怎麽辦到的?竟能如此輕易的‘征服人心’?” 這時,大廳中最後一處鬥場,突然一陣騷動。 原來,兩拐幫和麒麟莊最後殘存的人,在絕望中拼死突圍。然而,他們不過沖出十數步外,便又叫四周密密麻麻的雙飛院人馬給攔截下來,劍揮刃斬之餘,又見血肉蓬灑,慘號不絕。 雷鐵峰遺憾的搖著頭:“這下子,對方可真叫全軍覆沒了!” 月癸在那頭大呼小叫道:“快!修羅鬼,你快過來,我表哥中毒啦!” 小桂等人立刻趕上前去,‘玉劍芙蓉’冷秋霞正強忍著淚的抱著昏迷不醒的玉滄浪。 玉采霓臉色發白,正動手解開愛子的衣襟,從他微微顫抖的手,不難看出這位大院主此刻心情是如何的緊張與激動。 小桂上前探視,只見玉滄浪右胸前有一處制錢大小的烏痕。 “滄浪他……”玉采霓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方始啞著嗓子接道:“中了暗器。” 小桂由他手中接過一支寸長毒針,這是玉采霓剛從自己兒子胸前傷口拔下來的。 小桂將毒針湊近鼻端嗅了嗅,隨即診視道:“迅速昏迷,身體微熱,不明顯的痛苦狀,再加上瞳孔全開……” 他擡起頭,沖著憂心忡忡的‘霓霞雙飛’咧嘴一笑,篤定道:“這是罕見的曼陀羅葉毒!” 冷秋霞微見哽咽道:“那……有救嗎?” 小桂吃吃一笑:“有我在,怎麽可能沒救!?” 又是黃昏。 雖只是血戰後的隔天,‘雙飛院’中殘酷的拼戰遺跡已被清理一空,損毀的地方,亦開始加工整修,這片連綿的房宇樓閣,依然顯得如此清雅而寧靜,若不是知情的人,很難想像,不過是昨天之前,這裏,曾經有近千條人命在此殞逝。 “雙飛院’的東北角,植滿擎天巨楓的楓林裏,有一憧坐落于清池傍的雙層雅屋,門楣上懸著一方秀雅雕匾,上書‘秋楓軒’。 這裏,是玉采霓特別為小桂他們所准備的行館。 樓下花廳裏。 小桂他們這四個‘凶名’在外的風神煞星,正桌環坐,侃侃談。 其間,小辣子月癸喳呼的嗓門最大:“我就不懂!人家老古人不是說,要‘趁勝追擊’的嗎?為什麽你這修羅鬼,在姑爹准備派兵直搗對方老巢時阻止他?你知不知道,多等一天才去偷襲人家,對方可能早就做好佈置,等著雙飛院的人馬自投羅網了耶!” 小桂斜眼瞄道:“以為,全世界只有才想得到趁勝追擊、積極進攻?別人都是呆子,只會坐以待斃!?再說,經過這一場慘烈的拼鬥,雙飛院的好手非死即傷,真正能夠再戰一場的人手又有多少?如此主動出擊,前去偷襲人家的賊窩,會有勝算嗎?笨! 月癸被罵的挺不是味兒,不過,想想這小鬼的盤算也不無道理。 因此,她噘起嘴兒嗔道:“是,你聰明!那麽,你到底有什麽精彩的計劃?有本事就說出來聽聽。” 小桂嘿嘿一笑,老神在在道:“根據這兩天和小老千所告訴我的,有關湖北地區的江湖勢力及現況來分析,本天才的看法是,這次挑起戰端的三方人馬之中,除了如意門遠在大洪山,比較難在一天之內趕來湊另一場熱鬧之外,其他兩拐幫和麒麟莊,根本就是雙飛院的隔壁鄰居。這些人既然敢聯起手來明著找上門,我就不信,他們打了敗仗之後,能夠有認輸的風度。” “所以呢?”月癸瞧他意猶未盡,不禁挑眉反問。 “所以……”小桂吃吃笑道:“這些自以為聰明的笨蛋,一定會和剛才的想法相同,認為雙飛院應該要趁勝追擊才對。” 月癸敏感的瞄著這小鬼,沒好氣道:“你故意兜著圈子罵我笨?” “我才沒有!”小桂理直氣壯的回答她。 客途和小千卻已聽出這小鬼的意思,是指自己罵人哪需要兜圈子。” 不需小桂用眼神警告他們,他們二人早已拼命忍住校,以免得罪了尚且不明究理的那顆火爆辣子。 性急的月癸並未注意到客途和小千的表情不對,只是逕自追問著小桂未盡之言。 小桂心裏笑翻了天,臉上卻依然正經的繼續解釋:“對方既然也認為雙飛院會趁勝追擊,他們當然會一定有所防備。可是等了一天,雙飛院卻沒有動靜,認為這些自做聰明的笨蛋,接下來會如何猜想?” 月癸皺著眉頭,想了想道:“他們大概會以為雙飛院經此一役,元氣大傷,所以才無力追擊!?” “答對了!”小桂彈指笑道:“就是這樣。” “然後呢?”月癸依然蹙著眉,她還是不懂。 小桂無力的歎口氣,解析道:“既然他們認為雙飛院已經元氣大傷,無力追擊,然後當然就是換他們主動出擊,准備收拾雙飛院的殘兵弱將嘛!” “哦!”月癸驚覺道:“那我們是不是該趕快去警告姑爹,要他提防敵人的二度攻擊?” “我說辣子兒,真的很沒概念耶!” 小桂他們三人不約而同,以掌擊額,發出一陣唉然長歎。 月癸莫名其妙道:“怎麽了嘛?我有說錯什麽嗎?” 客途好脾氣的呵呵一笑:“沒說錯什麽,只是太不瞭解小鬼而已。” 小千故意瞅眼道:“傻ㄚ頭,是嫌雙飛院被破壞的不夠徹底,所以還想將二度交鋒的戰場,再次開始在姑爹家的院子裏!?” “可是……”月癸哇啦道:“小鬼不是阻止了姑爹派人出擊嘛!現在,又不能把戰場開在家裏。難不成,乾脆就憑咱們四人,直接殺到對方家裏去,以期圖個兩全其美!?” “答對了!” 小桂他們三人,再次異口同聲的回答。 “開玩笑!”月癸瞪眼怔叫:“你們不是說真的吧?只有咱們四個人去,你們瘋了不成?” 她左觀右望,發現他們三人不是微笑就是頷首,一個個滿臉自得之態。 最後,這顆辣子兒認命的歎了口氣:“你們果然是瘋子!” 稍晚。 當玉采霓和冷秋霞夫婦倆左等右等,等不著小桂他們四人出來吃晚飯,而找上‘秋楓軒’時,才發現小桂他們‘留書出走’。 等這對夫婦‘霓霞雙飛’的賢伉儷看完留書的內容之後,二人俱是臉色大變。 冷秋霞擔心道:“這幾個孩子真是太不像話了,他們居然就這樣跑去應城,麒麟莊和兩拐幫豈是那麽容易對付的。真是太危險了!相公,你還不快點派人將他們追回來。” “現在去追,只怕也太晚了!”玉采霓反覆審視著小桂留書中提及的計劃,最後,喃喃道:“不愧是水千月前輩的嫡傳弟子,攻守謀略膽大心細。也許,他們真的對付得了麒麟莊和兩拐幫的人馬。” 冷秋霞驚訝的瞪著自己的老公。 玉采霓臉上卻正露出一抹既欣慰,而又無限贊賞的愉快笑容。 應城,是一座熱鬧與繁榮均不亞於‘雲夢’的縣城。 華燈初上的時分。 城裏的酒樓飯館菜香四溢,熱鬧喧天。 走在大街上,小千不由得抱怨為什麽不等吃過晚飯再來‘幹活’? 小桂嘲笑道:“誰規定打仗一定得選在飯後時間?” 小千反駁道:“你沒聽說過‘飽飧戰飯’這句俗話嗎?如果餓得手腳發軟,還跟人家打什麽架?就算打輸了,想跑都還沒力氣跑哩!” 小桂笑罵了一句:“沒出息!” 在經過一處路邊的攤子時,這小鬼一口氣買了十幾個山東大饅頭丟給小千,搞得他哭笑不得,只好無奈的幹啃大饅頭。 他們幾人在月癸這只識途老馬的帶引下,避開熱鬧的大街,沿著僻靜的小巷朝城東的方向迅速而行。 半柱香不到的辰光,四人已經來到東後街。 街尾左轉,一條長長的巷街裏,放眼望去,竟只有一戶人家。 高聳堅實的大壽字圍牆,從街面曲折巷頭,筆直延伸向巷底。巷子中段即是大門所在,花崗岩疊起的九級階梯兩側,一對墨玉雕就,足有人高的巨碩麒麟凜然蹲坐左右,端得是氣勢懾人。 兩丈高、半丈寬的大門,是由銀晃晃的白鋼所造,上頭浮鏤著精致的花紋,純金所制的獸環,擦拭得金光燦燦,在輝宏昂峙讀威勢裏,更有一股誇炫財氣的驕傲。 門樓下,三個令人目眩的鬥大金字‘麒麟莊’,由上往下睨視著進出門口的凡人。 麒麟莊在湖北,明裏大家都知道它是武林‘俠義道’之屬;也就是說,此莊一向高挂著‘白道人士’的羊頭行事,固此進出此地的江湖人物還算不少。 然而,暗裏‘麒麟莊’卻與城西刀叉湖畔綠林組合───‘兩拐幫’互通款曲,專幹些沒有本錢,或者見不得人的勾當。 許是因為前一天戰敗的關系,原本門庭若市的麒麟莊,今晚顯得相當冷清。兩扇沈厚的門扉,蚌也似的緊閉著,莊子裏一改昔日燈火通明的熱鬧景象,只有隱約的火光透出。 小桂等人藉著街道的暗影掩護,四人貼牆而立,好整以暇的打量著莊子。 客途雙臂環胸,含笑問道:“小鬼,你打算明著來?還是暗著來?” 小桂側著頭道:“想要人家雞飛狗跳,理所當然要明著叫陣。” 小千撮著下巴道:“你打算如何敲開對方的鋼門?” “肛門?”月癸滿頭霧水道:“你幹嘛敲人家的肛門?好惡心呦!” 客途故意慢吞吞的加重語氣道:“我個人認為,對付肛門,用戳的會比較合適。” “我同意師兄的看法。”小桂笑得甚是捉狎,故意以曖昧的眼光瞟向小千。 “你們是同性戀呀!?”小千又糗又窘,當場抓狂叫道:“我說的是───白鋼打造的門啦!小哪里去了嘛,你們這些人。” “早說嘛!” 其他三人異口同聲道:“誰叫你語無倫次!?” “天呀!”小千扯著自己的頭發,痛苦萬分道:“我何其不幸,竟然會和一群瘋子為伍。”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我們一家都是人!” “廢話少說,准備戳人家的‘鋼門’吧!” “怎麽戳法?” “當然是請出小辣子的火龍梭來戳。” “瞭解!” 聽著他們三人的對話,小千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螃蟹,除了氣得口吐白沫,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麽反應。 麒麟莊裏,似乎已經察覺有人躲在陰影中吱吱喳喳個不停,莊內開始傳出隱隱人聲叱喝。 月癸摸出致命的法寶‘火龍梭’,對著麒麟莊那兩扇堅實沈厚,號稱無人可摧毀的百斤鋼門,毫不客氣就賞了它二枚威力驚人的火龍彈。 轟然巨爆聲中,那兩扇全由精鋼所鑄的沈重大門,立刻扭曲變形,“誆當!”一聲朝莊內倒砸! 一陣子雞皮子喊叫,隨即響起,顯然莊內正想開門的人,正巧被炸飛的巨門壓個正著。 月癸收妥火龍梭,望著煙硝晦迷的大門口,喃喃道:“你們准備倒楣吧!在雙飛院派不上用場的火藥,今晚,我會全部奉送給你們享用。” 飛煙漸散,麒麟莊門口已見人影閃動。 “走!” 小桂低喝一聲,率先自藏身處電射而出,直撲大門之內! 正自麒麟莊沖出的人馬,乍見有人闖入,不問分由舉刀便砍。 小桂雙臂頓展,兩條人影已被他震翻,慘號摔出。他的身形也在展臂的同時美妙一頓,這才翩翩然曼妙的飄落麒麟莊前院之內。 其他三人緊隨小桂之後,亦已掠入莊內。 月癸人未落地,抖手便是一把‘七彩烈焰球’飛甩而出。 剎時,驚天動地的巨爆震撼著地面,也震懾著人心! 火光雜夾著硝石四下並濺,濃煙彌漫中,熊熊火勢瞬息暴卷,橘紅的焰舌貪婪的吞食一切可燃之物。 只這片刻,麒麟莊的前院業已陷入一片火海。 告急的警鐘與吶喊的人聲匯成一股緊張又悽惶的氣氛,攏罩著莊院。 小桂等人身形不停,一路朝麒麟莊更深的內院挺進。 數十名悍如猛虎的護院武士,手持紅纓大砍刀,在一名手持怪異傘形兵器的胡須大漢的率領下,刀光霍霍沖向小桂他們。 “放火之後,接著就該殺人嘍!” 哈哈朗笑聲中,小桂一馬當先撲向那個胡須大漢。 客途似是頗為遺憾道:“這小鬼又把高手搶走了!真是的,每次都被他占了先。” “別擔心,想和高手過招,我保證你機會無限!” 小千在長笑聲中,‘天雷掌’呼轟然揮掃,一片鮮血狂噴中,已有六人喪命在他的掌下。 月癸手持‘無情竹’揮灑自如,一面以不可思議的口吻道:“那個傢夥是不是有病?為什麽面對殺人放火的事,居然笑得如此開心?” 混戰之中,客途依然抽空回答道:“不是殺人放火的事令他們開心,而是以一敵百的刺激,讓他們覺得興奮!小辣子,這邊交給他們二人應付,咱們朝莊裏殺去。記住小鬼的交待,且戰且走,千萬別讓自己身陷入包圍圈中。” “沒問題!”月癸杖斃二名對手,信心十足道:“和野狗群打遊擊戰,是乞丐的天賦本能,就跟吃飯睡覺一樣容易的啦!” 她手中‘無情竹’在地上一點,人已藉此朝通往院內一處月洞門飛掠而去。 同時,一枚鴿卵大小的暗紅色物體,亦朝她身後急追而至的十餘名大漢驟然奔去! 一名勁裝大漢匆忙中,以手中大刀對著那枚迎飛來的暗紅色物體砍去,“轟!”地一聲暴響,火勢狂卷,不僅那名大漢被炸得體無存,就是他身傍的六、七名同伴,亦一起遭殃,被猛烈的火焰給同時吞噬,淒厲慘絕的哭號聲,令聞者莫不喪膽。 這些撲跌滾翻的人形火柱,尚在“滋滋!”有聲的焚燃著,月癸和客途早已消失於月洞門裏。 小桂面對手持鐵傘的大鬍子,齜牙笑道:“喂!你叫什麽名字?功夫不錯嘛!” 這小鬼如此輕挑的態度,果然輕易將對方激怒。 大鬍子虎吼一聲,大鐵傘開闔如電,尖銳的傘尖卻顫出繁星點點,挾以呼嘯的狂飆朝小桂倏平卷至! 小桂身若浮雲,在驚濤駭浪般的勁風之中,輕松的閃挪遊走。 “不說就算了!”這小鬼氣煞人道:“等你到了閻王殿,別忘了告訴閻王老頭,是我‘笑月修羅’君小桂送你下去報到的。” 一抹冷靜的笑容浮現在小桂臉上,當他的笑容甫現,天空中突然幻出一圈美麗而淒迷的月白光華,光華猝映的同時,無數星鑽也似的精芒倏然蓬射! 小桂的劍勢映空即至,令大鬍子根本無暇閃退或走避。驚怒交集中,大鬍子虎眼猛瞪,暴吼一聲,手中鐵傘忽地旋開,宛如飛旋的陀螺一般,脫手撞向小桂幻現的森冷劍光! 他的人也在大鐵傘脫手之際,藉勁猛地朝後閃掠。 然而─── 飛旋的鐵傘瞬間被削成了碎片,仿佛落櫻般紛紛地! “叮當!”的密響中,大鬍子不過才閃出七尺之外,小桂手中的利劍,已如劃過夜空的天河,閃耀著燦亮,深厚而綿延的冰冷虹光,淹滅了敵人的身影。 絕望而淒厲的嘶喊,像猝然拔高的弦音,驟然繃斷! 泉水般的鮮血狂噴而出,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大活人,此時卻像個破碎的布娃娃飛摔出去,碰然地,再也沒有生命的反應。 就在小桂收拾了對手的同時,莊院裏處,火光與巨響接連再起。 小千揮掌震翻功力平凡的一干護院,朝小桂呼道:“小鬼,情況不對。咱們殺進來有一會兒了,對方只出來一個中院院主應付,顯然他們將應敵重心放在莊內深處,才會在前院這裏唱空城。” “不是才有鬼!”小桂毫不意外道:“別再和那些小兵兵們玩遊戲了,咱們得去接應師兄才行。有那棵毛躁躁的小辣子在,天知道她會給師兄惹出什麽麻煩!” 他們倆懶得理會其他僂的糾纏,展開身形直撲月洞門之後。 暴雨般的利矢沖著闖入月洞門的客途和月癸激射而至,大笑聲中,客途橫掌一推,狂猛的掌勁立即將漫天的箭雨掃得七零八落。 月癸自客途身後升掠直起,抖手又是一把精彩的‘七彩烈焰球’朝洞門兩旁的巨樹拋射出去! 火光與巨響聲中,一排排的巨樹連根被炸倒七、八株,兇猛的火勢燃燒著樹身,同時燃燒著原本藏身樹上施放冷箭的人。 煙硝晦迷中,一陣清脆的鈴聲由遠而近傳來。 客途沈靜一笑:“對方有高手來了!小辣子,上樹去,盡量拿‘熱食’招待樹上的朋友。我迎前去會會對方的高人!” “沒問題。”月癸應道:“來的人應該是麒麟莊二大護莊之一的‘鬼鈴子’鮑太平。他若明著現身,他的搭擋‘陰魂不散’齊百鳴就會隱在暗處偷襲,你得多加留心!” “明白!”客途丟下這兩個字,人已掠出七、八丈外,看得月癸直咋舌,佩服不已。 無數利箭似的飛蝗般追著客途飛曳的身形暴射,月癸目光一掃,辨明箭矢出處,冷笑一聲,腳下用勁,人如巨鳥飛起,直撲右側樹林。數顆‘烈火珠’就在她上樹的同時,已朝左側樹林和一道短牆射去! 爆裂聲和恐怖的慘叫充斥在暗夜裏,客途有如夜空之中一道曳尾的流星,輕靈的掠空而過,將無數暗器利矢拋在身後。 穿出樹林,一片空曠的廣場突兀的出現在客途面前。廣場那頭,是一道人高的白色粉牆,極目望去,可以看到一大片重疊而精致的連綿軒閣隱露,顯然,那道粉牆之後,便是麒麟莊的中樞所在。 但是,眼前這片廣場,卻空的沒有絲毫屏障。 客途打量著這片一覽無遺的廣場,習慣性的抿嘴一笑,這才放開腳步,穩健的踏上廣場。 他行進不過三尺左右的距離,一條人影已越過粉牆,飄然落地,和他遙相對望。 來人是一名臉色蒼白、目光精悍,身材削瘦的中年漢子。他在廣場彼端站定後,神態沈冷的盯著客途,他的背後露出兵刃的握柄部份,上面懸著一串猙獰的黑色鬼頭鈴鐺,猶自微微搖晃,發出忽有忽無的輕響。 “只有你一人?”鮑太平冷冷的開口,口氣顯然因為發現來敵只有一人而感到意外。 客途溫吞吞一笑,不答反問:“你說呢?” “鬼鈴子’鮑太平未再開口,只是以森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客途,同時邁開穩健步伐,一步步逼近客途。 客途嘴角微微上揚,臉上依舊挂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他怡然無懼的回視對方,同樣開始移動腳步,迎向鮑太平。 二人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縮短…… 在接近廣場的中央,二人相距不到一丈之遙…… 終於─── 鮑太平驀地加速身形,如閃電般射向客途。 鈴聲突然脆響! 鮑太平兵刃出手,那是一把粗若拇指、呈六角錐形,色澤漆黑的怪異長刺。 長刺閃動,咻咻銳嘯之中布起一面精密的死亡羅網,罩向客途。 客途沈著搶進,雙手飛揚,掌式如一連串飛曳的六角星芒,急速迎撞鮑太平犀利的功勢! 掌影與長刺閃動的黝光相觸,長刺嗡然直顫,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捉住般劇烈搖晃。 一股巨力從長刺傳來,震得鮑太平手臂發麻,險些握不住兵刃!鮑太平不由得微感心驚,他沒有想到對方不過是個弱冠之齡的少年,居然俱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他手中長刺如蛇信般,倏乎閃縮,招式一變,在叮當密響的鈴聲中,再度飛刺客途閃移的身形。 客途朗笑一聲,掌式大開,‘撥雲掌’帶著無形勁道,宛若生生不息的洶猛浪潮,一波波湧向鮑太平。 忽然─── 一陣隱約的腥膻氣味飄入客途鼻中。 原本清脆的鈴音,此刻竟震得客途氣血浮動,功力渙散! 靈光乍閃,客途立即明白是怎麽回事。 他猝然暴退,怒道:“你使毒!” 鮑太平狂笑道:“小子,你難道不知本座‘鬼鈴子’外號之由來?你認命吧!” 狂笑中,鮑太平身形如鬼魅般淌進,毫不留情的追擊對手。 客途再退五尺,身形驀旋,偏身避開鮑太平的攻殺。同時,他雙手結印胸前,一聲悠揚的梵音出自他口中。 梵音蓋過了摧魂鈴聲,一陣濛濛的霧氣起自客途周身,剎時將他裹入一片蒸騰的白霧裏。 迷蒙的白霧,突然冒出絲絲細微的黑煙,就像一條條令人覺得惡心的小黑蛇在扭曲。 黑煙突現即逝,剎那無蹤! “浴佛神功!?” 鮑太平目睹眼前的景象,不禁駭然脫口驚呼。 白霧去,不過片光景,客途已將身上之毒逼出體外。 毫不理會鮑太平的震撼,客途化掌為拳,專克各種邪功陰毒的‘韋馱降魔掌’浩然出手! 威猛剛烈的‘韋馱降魔掌’虎虎生風,完全壓制了鮑太平的攻勢。 鮑太平左沖右突,長刺的招式根本無法施展,驚懼之下,一路朝後退躲。 突然,鮑太平尖叱一聲,猛地朝空躥起,手中的長刺以詭異的弧度一擺,長刺柄上的猙獰鬼頭發出極為尖銳的泣嘯,或緩或急的自不同角度向客途飛射過去! 幾乎在鮑太平飛躍入空的同時,數只火箭,無聲無息的自客途背後的樹林中交叉射出! 但是,火箭並非射向客途,而是貼著廣場地面掠過。 客途正凝神對付鮑太平所射來的暗器,一時並未察覺身後有異。 火箭飛掠速度極快! 廣場上,被這些火箭貼地擦過的地面,竟發生連續不斷的猛烈爆炸! 一股股帶著強烈硫磺臭味的青色火焰,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巨響,驀然躥空燃燒,廣場頓成一片火海! 客途剛以一招‘普照大千’將激射而至的鬼頭鈴震開,身後已傳出爆炸巨響。 他大吃一驚,猛然回頭,只見青色火焰宛如地獄鬼火沖霄焚起,而且毫不留情的自四面八方向他包圍過來。 此刻,他的處境十分危殆! 客途迅速環目一瞥,發現鮑太平已失去蹤影,火海中只剩下他一人。 他將心一橫,厲嘯連連,雙臂同時猛揮,身若流星般,朝廣場那頭縱掠過去。 然而,這片廣場闊幅大約有七、八十丈方圓,任是他輕功再高,也要數次起落方能通過。 如今,廣場上一片火海,更有爆炸隨時隨地的發生,客途身陷其中,幾乎無立足之地,幾番沖突閃避之下,他已是發須俱焦,衣角著火,裸露在外的手足與面孔,也被燙起了數處水泡。 沖突不得的客途,舉袖遮擋烈焰的炙烤,無力的暗自苦笑:“莫非我得在此完蛋大吉?” 他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幼時的小桂一起生活、嬉戲的諸多片斷,令他心生一股莫明的感傷和不舍之情。 “我不能死!”客途再次在火海中沖掠:“我不能就這樣子死去!” 驀地─── “師兄───!你們在那裏!?” 小桂狂吼中的驚慌,是客途不曾聽到過的情緒。 他一面拍打著火的衣角,同時奮力沖躍而起,直入高空。 “我───在───這───裏!” 客途竭力提氣,在熊熊烈焰上空,施展極為精奧超絕的輕功身法,憑虛將身子定在半空。 樹林那端,小桂和小千正驚急的搜目四望。 “那邊!”小千激動的抓著小桂的衣袖,忘情大叫:“客途在那邊!” 小桂雙目一亮,舉起右手,將手中一個披甲木偶奮力朝空中的客途投擲過去! “人離難、難離身、一切災殃化為塵。滅!” 木偶落入火中,空中響起一陣奇異的樂聲! 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烏雲驟生,一陣陣滾雷般的雷鳴突起,剎那之間,電光閃閃,緊接著一記脆雷如轟,廣場上空竟下起倒瀑似是的暴雨,其間更挾有鴿卵大小的冰雹嘩啦直落! 客途早已停身不住,被暴雨沖落地面。 片刻之後,廣場上大火熄滅,四周反倒成一片汪洋,連客途都被淋成一隻落湯雞。 小桂和小千迫不及待的奔向客途:“你沒事吧?” 客途抹去滿臉水漬,帶著劫後餘生的鬆散,神經質的呵呵失笑:“沒事!沒事!只是差點被烤焦了而已。” 小桂順手撿起漂在客途身邊的木偶,噓口氣道:“還好有這個‘替難神偶’,不然……燒得那麽凶的大火,我們倆全都束手無策,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客途接過木偶,只見木偶已被大火燒得全身焦黑,怪的是,這木偶卻未被焚毀。 “看它這個模樣……”客途喃喃自語道:“大概就是我這回的死相吧!” 小千拍著他的肩頭,哈哈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祝你長命百歲啦!” 三人心情一陣輕松,不禁一起發出暢快的大笑。 “對了!”小桂突然想:“小辣子人呢?她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仿佛替客途回答小桂的詢問似的,麒麟莊的內院裏,再度傳出一陣陣的爆破聲。 同時,一團橘紅色焰火飛入半空,久久不。 那正是小辣子慣用的聯絡訊號彈,指明了她目前的位置所在。 小千眯眼望著訊號彈,呵呵笑道:“小鬼,你和這顆辣子兒可真是心有靈犀呀!你才在找人,她就自動出來自首,告訴你她現在的位置。” 客途卻是有點迷惑:“我和她是在樹林那頭分手的,我也沒有看到她通過這座廣場,她是怎麽摸進內院去的?” 小桂觀察道:“這座麒麟莊外表看來普通,但是圍遼闊,非但建櫛比相連,轉變抹角曲回極多,就是庭院內的佈置也都別有用心,若是其中暗藏秘密通道或各種機關裝置,並不為奇。小辣子大概是無意中發現了其他隱密的通路,所以先一步潛入內院去了。” 客途道:“這座莊院隱匿的危機,比我們所預估的要高出許多。如果不熟悉地勢,極容易發生意外,小辣子一個人闖了進去,大大的不妥,咱們可得快點趕過去接應她,免得又出事了!” 想起方才客途遭遇的險境,三人再也不敢擔誤,急忙掠過廣場彼端那道粉牆,朝訊號彈所指引的方向如飛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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