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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填文, 轉賺史幣
三不五時, 增量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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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題為‘水溝浩劫記’。其文日:夫溝渠之間,固枕籍而至穢;兩波之內,乃茂鬱而生靈。也有孑孓,也有蚯蚓,蛙鼠比鄰,蚊蚋並肩。玄黃辟邪之湯,浩浩湍湍,其天而降。頓見波揚萬尺,哀嚎震天。孑孓驚呼辟易、蚊蟻大哭逃竄,蟑螂亡命而爬走,老鼠狂奔而逃難。哀鴻遍野兮,母蝸牛不能保小蝸牛;溝水沸湯兮,青蛙不能救蝌蚪。觀者鼻酸,聞者掩耳,蒼天何仁,乃罹此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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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帖於 2008-07-10 02:14 A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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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8, 12:07 PM   #1291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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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跨甲子奇婚記

  這時候,有二人也正在為同一個“情”字所苦惱。
  一個是龍仙常懷遠。一個是鳳仙郭鳳。
  龍仙,因為他服食了龍涎珠,額頭再生了兩塊突出的骨頭,形狀像獸角,而且長了一身一臉的龍鱗斑。
  鳳仙,因為他是太祖皇帝的女兒,入兜率天練得了一身芥子神功,已成地仙式的人物。
  鳳仙將俗事料理了個大概後,就從雁盪山遷往普陀山島居住去了。白茜珠追蹤徐亭崔長風到河口,遇到常寧,與常寧通過傳音入密,講了郭鳳出洞一事,約了時間,讓二老在天柱山見面。如今鳳仙離島上岸,要去天柱山與常懷遠見面了。
  不管她從兜率洞中出來時是多麼年輕,此進她卻易容成了一個八十老嫗。她拄著龍頭拐仗,在湯暨薇的陪伴下,離船登上了大陸。
  海岸上備好了鳳輦和隨從。
  鳳仙一看見鳳輦和隨從,就皺了皺眉頭,越過鳳輦和隨從,飄然而去。
  湯暨薇輕聲說:“祖母‘年事’太高,還求祖母賜恩乘輦。”
  “你不願同行,就回島去。”
  “薇兒不敢。”
  “那就隨我步行吧。”
  “是。”
  祖孫二人慢慢向西行去。鳳仙拄著一根龍頭枴杖,其餘打扮卻與普通人家的老太婆沒有什麼區別。這次西去,第一站息寧波。
  離寧波不遠,看見許多武林人陸續向寧趕去,行色匆匆,好像寧波出了什麼事。
  鳳仙朝一個五十多歲的江湖人道:“小老兒,你過來。”
  那人行走甚急,忽然覺得被什麼拉了一下,調頭一看,只見一個龍鍾老婦正在招呼自己。這武林人一見她,心中便不禁生出一種敬畏之感,他走上前來。
  “小老兒,這些武林人急沖沖趕寧波去幹什麼?”
  這人恭敬地回道:“回老前輩,從樂清縣遷來寧波的金刀王為一句話得罪了小閻王,小閻王下了閻王貼,今晚是最後一天了。這些人都是去看熱鬧的。”
  風仙嘆道:“哎,還是那一套。搶祕籍呀,仇殺呀,沒個完。小老兒,你去吧。”
  “謝老前輩。”
  這時旁邊的湯暨薇道:“啟稟老祖宗,金刀王自請遷寧波為我家護陵,依孫女之見,怕不能眼看著他栽了。”
  “便托這小老兒帶個信去吧。”
  湯既薇道:“是。”轉向那五十多歲的江湖人又道:“這位大哥。”
  “夫人有何吩咐。”
  “你把這黃紙令帶給金刀王,小閻王來時,叫金刀王先給小閻王看看。”
  這人一見這中年美婦手上的一束二指寬的黃紙,紙上印著一保金鳳,便知今日原來遇上了玉鳳門的老煞星。嚇得雙膝一軟,自然而然地便跪在了地下,接過玉鳳令道:“天星劍門人叩見鳳仙老前輩,願鳳仙老前輩福壽安康。”
  “這位大哥起來吧。”湯暨薇道:“有勞你了。”
  這天星劍門人站起身來,手捧玉鳳令,一直垂頭退著走了十幾步,才調頭飛奔而去。
  鳳仙照直往寧波城東的陵寢走去。此刻她走得很快,比一天任何時候都快。黃昏了,這寧波城外,到處可見炊煙。陵寢內,一應祭祀的物件皆由管家早已備齊。陵寢內不見一個人影,異常肅靜,只有二所墳墓靜靜地排在那兒。二所墳墓的碑銘都很簡單,一怕銘:“母郭玉鳳老大人之墓。”一所銘:“師尊郭玉英老大人之墓。”二所墓銘都一反常規,對身份地位等一字不提。
  鳳仙走到墓前,將龍頭枴杖遞與孫女,自己拜跪下去。
  等她站起身時,她的眼裡射出了一陣寒冷的殺氣。
  “叫珠兒去一趟京城。”
  “是。”
  “給祈鎮小兒找點麻煩。”
  “是。”
  “你退下吧。”
  “夜晚露氣大,求祖母 ” “下去。”
  “是。”
  鳳仙走進石亭,在早已放在墓亭邊上的一張椅上坐下來。
  她望著墳墓,嘴唇有些哆嗦。太祖稱帝前二年,那年她才四歲。有一天晚上,一個叫郭玉鳳的嬪妃待寢太祖皇帝。第二天早上,嬪妃進熱羹,太祖嫌太燙,舉碗扔妃。妃躲閃不及,傷在額角。太祖皇帝猶在生氣,指袖而去。
  妃嬪得知傷重破相,醫好也將終生淒冷異常。於是將四歲的女兒悄悄托與正在宮中作客的一個後家表妹。然後自己懸梁自盡。
  不管什麼時候想起這事,鳳仙便心中殺機頓起。一夜侍寢之後,第二晨進羹溫寒,這是何等濃情!豈知那混帳男人,竟因熱羹燙手,想扔便扔,全不惜夫妻情分。玉鳳妃呀玉鳳妃,委與寒土,得以濃情,豈不比那虛華偽貴更勝百倍?
  “薇兒。”鳳仙沉聲呼喚。
  “薇兒在。”湯暨薇從暗處走出來。
  “這小閻王怎麼這樣狂?連為我家護陵的人也敢散什麼閻王貼?”
  “他可能不知道這事。”
  “連這事都不知道,他還在江湖走什麼?著人去叫來。”
  “是。”
  湯暨薇走後,鳳仙站起來,又走到墓前,撫著先師的石碑,流下了兩行熱淚。
  這是一個命中注定為小公主而生的人。為了小公主的長成和學藝,她竟一生未嫁,走一步都將小公主帶在身邊。小公主七歲那年,這奇女子在雁盪山正式收小公主為徒。當時另有四位武林高人在場。這奇女問小公主道:“乖兒,你父親姓朱,但他常打你母親。你是願姓朱、還是願跟你母親姓郭?”
  “孩兒願跟娘家母親姓郭。”
  “好。你以後就叫郭鳳吧。長大藝成,如能自立門戶,一定要稱玉鳳門。玉鳳是你母親的名字,你記好了。”
  郭玉英收郭鳳為徒,為她傳授了一些基本功夫後,彭瑩玉就找到雁盪山來了。郭玉英一眼就認出了他,他卻叫郭玉英萬勿喝破。他收郭鳳為徒,卻並不立即傳授她絕世功夫,直等她歷劫之後,才帶她進了兜率洞,去了兜率天。好奇怪!彭瑩五師父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讓她離開人世六十年?他有本事通天入地,他究竟是什麼人?是天上的神?是人間的通靈高僧?他是怕郭鳳壞了常懷遠的濟忠事業?所以要將她帶離人間六十年,以便給常懷遠六十年的安寧?
  這時,有人走來了。聽腳步聲是湯暨薇。
  “祖母,小閻王已傳到。金刀王前來磕頭,求祖母接見。”
  “叫他們都等著。”
  “是。”湯暨薇又悄悄退下。
  鳳仙站在墓前,臉上老淚縱橫,她至今記得姑姑的聲容笑貌,直如昨日。姑姑從未離開過雁盪山神仙岩一步,至老至死,都在為她看守著玉鳳門。
  鳳仙在晚風中又跪了下去。這次是先拜姑姑,後拜生母。
  拜後起來,回到亭中,道:“薇兒。”
  “孫女在。”
  “叫他們上來吧。”
  少時,二人來到亭外,金刀王搶前一步跪下道:“僕人趙金刀,叩見鳳仙老前輩。願鳳仙老前輩福壽安康。”
  鳳仙神色憂鬱,道:“自請護陵的事,多謝你了。”
  趙金刀道:“小人能在寧波立足,全賴鳳仙老前輩照顧。
  小人萬死莫報。”
  “好。你回吧。”
  “是。”趙金刀又磕了兩個頭,退了下去。
  小閻王上前,拜跪在地道:“小人陳不齊,叩見鳳仙老前輩,祝鳳仙老前輩鳳體安康。”
  “你的匪號叫小閻王?”鳳仙明知故問。
  “小人不敢。江湖朋友喊著玩的,不敢擾鳳仙老前輩清聽。”
  “你那閻王貼真能拘魂?”
  “小人罪該萬死。小人實在不知金刀土在為老前輩家守護陵寢。”
  “去年建陵他就來了,你能不知?”
  “小人實在不知。小人知錯了,望鳳仙老前輩恕罪。”
  鳳仙望著小閻王的左袖道:“本當將汝處死,但念你殺正義王出了點力,你就在這亭上坐三年吧。”
  “小人守陵三年,一定不下陵亭一步。但有一件事。小人不知該怎麼辦。”
  “說。”
  “小人和新正義王訂有死約會,一個半月後在華山茅草坪了結老正義王的事情。”
  “這老正義王殺了便殺了,還有什麼了結不了結的?新正義王的武功果然十分厲害麼?”
  “小人兩戰皆是一招受製。”
  “細細講來。”
  小閻王將二次比劍的事講後,未了說:“小人這二招都輸在內力上。”
  “你估計他約有多少年功力?”
  “小人九十年的內力修為,與之相比,竟如兒戲一般。小人估計正義王的功力在二百年左右。”
  “這新正義王有多大年紀?”
  “這新正義王全身蒙得密不透風,只是從聲音上聽來,十分年輕。”
  鳳仙沉吟不語,她一會兒才道:“你到華山去吧。”
  “小人陳不齊,叩謝鳳仙老前輩不殺之恩。”說完,小閻王叩拜而退。
  鳳仙道:“薇兒。”
  “薇兒在。”
  “珠兒怎麼還不回來?”
  “孫女已經派人尋找去了,只怕不易尋到。”
  鳳仙沉默不語,良久才道:“出去了一年多,才傳過一次書信回家。還是因為要傳老不死的約定才帶信回來的。回來後,再別放她出去了。”
  “是。”
  “哎,真是野馬脫韁,脫韁野馬。”
  第二天鳳仙仍是步行,不願乘輦。湯暨薇只好又隨在後面,但她先予佈置,叫人朝紹興方向先行,通知沿途的武林人迴避。昨夜鳳仙一人在燈下坐了大半夜,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第二天早晨喚人時,龍頭枴杖在地上跺得爆響。這時候,最好不要有人遇見她。
  “薇兒。”
  “薇兒在。”
  “當年我便是從這條路往應天去的。哎,還是這個樣子,什麼都沒變。”
  說完這句話,又不說了,只是邊走邊看,忽又喃喃自語:“這應天不知還是不是那時的樣子?”
  “遷都已經這麼多年了,哪會還是那個樣子?皇室和王公們都去了北京,此時的應天,只怕寂寞得很。”
  鳳仙忽然厲聲喝道:“你怎知應天此時寂寞得很?”
  湯暨薇料不到鳳仙會無端發火,驚駭道:“孫女……猜的。”
  鳳仙發覺自己失態,連忙調過頭去,不看湯暨薇,腳步忽然加快,猶如前面有人在召喚……在召喚……。
  下午時分,鳳仙覺得有些餓了,她看見前面有一處酒樓,便走了進去。湯暨薇一看鳳仙進去,便心中發慌,但願裡面空無一人才好。
  哪知一進酒樓,便聽樓上人聲嘈雜,而且聽說的話,好像還盡是武林人。
  鳳仙一聲不響,在樓下的一張空桌上坐下。小二過來,湯暨薇點了菜.便叫小二退下。鳳仙將龍頭枴杖靠在牆上,靜聽樓上講話,因為這些聲音正在講正義王。
  一個粗壯的聲音問:“照老兄如此說來,這正義王的武功,豈不比龍鳳二仙都強?”
  先前那聲音道:“這三人又沒在一起比過,龍仙只是傳聞了數十年,又沒人見過。鳳仙才君臨武林,與正義王又沒照過面。誰知道呢?但這正義王到今打遍大江南北,所打的盡是絕頂高手,從未敗過一陣,卻是千真萬確。”
  鳳仙道:“薇兒。”
  “孫女在。”
  “你也坐下喝酒吧。出門在外,不比家裡,哪來這許多規矩?”
  “是。”湯暨薇坐下。
  “樓上講的,你都聽見了?”
  “孫女都聽到了。這江湖豪客在一起喝酒,就愛講這些話題,也是自古如此吧。”
  “你不覺得奇怪麼?”
  “孫女愚魯,聽不出有什麼奇怪的。”
  “老死鬼便要出來了,卻先遣出個新正義王來,不是在向玉鳳門示威麼?”
  湯暨薇道:“祖母想哪兒去了,這新正義王為父報仇,出來殺了幾個仇家,也是尋常之事。”
  鳳仙冷哼道:“哼!汝等盡是滿肚子婦人之仁,老身死後,看這玉鳳門何以立威江湖!”
  說罷,又是一聲冷哼,抬起右手,一招一送,那靠在牆上的龍頭枴杖已平平飛出,至樓梯前,竟如人行一般,越級而上,每上一級,這樓梯的木板便 嚓一聲破裂一塊。這時整個酒樓鴉雀無聲,都被那一聲冰寒一般的冷哼鎮住。一時,只聽得“咚” “ 嚓” “咚” “ 嚓”的響聲不斷響起,直至龍頭枴杖上完樓梯,如人一般立在樓口,那響聲才消失不聞。
  龍頭枴杖如人一般站在樓口,龍頭便正對酒樓上的武林人。顯得甚為詭異。只聽樓上有一個驚駭的聲音大呼:“鳳仙駕到!”接著便咕咚一聲,顯然此人已跪在樓板上。
  立時,只聽呼聲不斷,岵咚之聲也不斷。樓上眾人,盡皆跪在龍頭枴杖面前。有人道:“小人天星劍門下江海亮,叩見鳳仙老前輩,祝鳳仙老前輩福體安康。”
  接著,亂糟糟地響起一片叩見請安的聲音,嘈雜了好一陣才靜下來。
  鳳仙問道:“有人可知道正義王在何處?”
  樓上傳來一個恭卑的聲音:“小人淮陰范興林,前日在紹興聽說這正義王才出現在天柱山下。”
  “他在山下幹什麼?”
  “聽說又像等人,又像留連山水,但意興之間,顯得頗為寂寞。”
  “寂寞?哼!爾等懂得什麼寂寞?”鳳仙言畢,忽然垂下眼皮,她象一下子又沉入到什麼心事之中。
  湯暨薇忙道:“我祖母不願見到你們,爾等快離去吧。”
  樓上響起一片起立之聲。
  “且慢!”鳳仙忽然睜開眼睛道:“江海亮。”
  “小人在。”
  “剛才可是你在為那正義王一力吹噓?”
  “小人對正義王的人品武功頗為心折,忍不住便多說了兩句。小人實是不知鳳仙老前輩在這裡,請老前輩恕罪。”
  “好。我恕你死罪,你將舌頭自己割了吧。”
  一時,樓上一片死寂,無人敢吭一聲。
  湯暨薇拜跪在地,求情道:“啟稟祖母,這江海亮為天星劍名宿,求祖母看在天星劍向來臣服玉鳳門的份上,繞了他這一次吧。”
  鳳仙冷哼一聲,懸在樓口的龍頭枴杖忽然從人立狀升騰橫起,龍頭微微點動,竟是一招“橫掃千軍”的架式。
  “割了沒有?”鳳仙厲聲道:“再不割,我叫爾等盡皆死於此地!”
  樓上傳來一聲長嘆。江海亮道:“小人一時多話,又怎能連累這些弟兄陪我喪命,割就割吧!”
  樓上傳來長劍出鞘的聲音,接著有人驚叫,再接著一物落地,發出“叭”地一聲輕響,接著“轟”地一產,有人跌倒在樓板上。
  龍頭枴杖從樓口飛回鳳仙手中,鳳仙離坐,出店,順官道走去。
  湯暨微將一錠銀子丟給跪在地下的店家,一掠上樓,將一顆藥丸塞進昏死在地的江海亮口中,朝眾人道:“我已令管家勸爾等迴避,為何卻在此處?”
  有人答道:“正是貴門總管通知迴避,我等才一齊避至此處。不想天意使然。也只她認命了。”
  湯暨薇長嘆一聲,無話可說。這時傳來了鳳仙的呼喚聲,只得一展身形,從窗口平平飛出,趕上鳳仙。
  “你又做大好人去了?”
  湯暨薇雙目流淚道:“祖母,天下人從沒有半點對不起玉鳳門之處,祖母何不也待之以仁善之心?”
  鳳仙大怒,喝道:“這太祖皇帝乃天下群雄之首!這常懷遠乃天下仁人之心!他們對我不住,便是天下人對我不住!汝知道麼?”
  湯暨薇拜跪下去,以額觸地道:“這太祖皇帝已逝,懷遠祖父即回,祖母的氣,也該消了。祖母如此作為,便不怕天下人群起攻之麼?”
  “大膽!”鳳仙氣得渾身亂抖道:“如不怕珠兒成為孤兒,我掌斃了你!”
  說罷揚長而去。
  湯暨薇哭著站起,合掌向天喃喃祈道:“天呀,你讓祖父快些出來吧!早出來一天,這武林人便早一天免去無妄之災。
  天呀!你讓懷遠祖父早些出來吧!”
  “常懷遠,從地仙谷中動身已經三天了。三天來,他在祈連山中踽踽獨行,心情甚為沉重。他和郭鳳分離六十年了。六十年中,他又何曾忘過公主?又何曾忘過往事?”
  那年他一離開雁盪山,就被捲入了一系列糾紛之中。他跳下龍潭湖後,服食了龍涎珠,成了龍形人,變得奇醜不堪。
  他感到無臉再見郭鳳,他的師父周顛卻說:“別擔心,你們要六十年後才能再見面。”
  “六十年再見面?師父,這是什麼意思?”
  “天機不可洩漏。這六十年是你一生中最安靜的日子,也是你一生中最輝煌的日子,你的內力武功已經天下第一,為師除了在玄學上勝你一籌,如今連為師也不是你的敵手了。”
  周顛說到裡,起身拍了拍手道:“你出去後,可先強迫崔子健、玉妃和大內五神魔退出江湖。然後你將你手下的幾大弟子調教一下,便可著手將濟忠村從太行山中遷往祈連山中。
  以你目前的內力武功,要從京城中朱元璋手下偷渡幾個無辜皇犯,那是太輕易不過了。”
  周顛說完後就飄然而去。臨去時,他撫掌大笑:“告太平嘍!”
  周顛走後,常懷遠發現在萬化洞中,周顛早就為他準備了一套全新的灰袍,只有那個頭套是黑色的。常懷遠穿在身上,感到長大寬鬆。他略一思索,便明白這是為了他行事時隱瞞身份施展巨骨神功所留的餘地。如若衣服合身,他一施展巨骨神功,豈不將衣袍脹裂?
  這以後,他以武功逼迫崔子健、玉妃和大內五神魔退隱江湖,各自劃地為牢,閉門不出。他只是刻意躲避著天魔女。
  他成了龍形人一事,只有他的八大弟子才知道。連門人也盡都以為他真的死了。
  濟忠村西遷完成之後,已是兩年時間過去了。他悄悄出山,去了一次雁盪山。
  他在雁盪山神仙岩仙霞宮外面隱伏下來,他看見郭玉英正在指導著侍女和老媽子照顧嬰兒。他從她們的談話中知道郭鳳已隨彭瑩玉去了兜率洞,他便潛去兜率洞偷看。可是,他在兜率洞中只看見了一尊彌勒佛的神像。除此之外,他什麼也沒看見。他在彌勒佛的神像面前叩了幾頭,便回祁連山去了。
  如今六十年過去了,郭鳳果然如周顛所說的那般重新現世了。這中間究竟是一種什麼天數?他想不通,也不打的算想。如今他去天柱山與郭鳳見面,他感到有些怕。這是他成為龍仙後第一次有“怕”這種感覺。郭鳳是刁蠻潑辣的,他從一認識郭鳳就懼怕這一點。那麼,這一次見到她,她會怎樣發作呢?他根本就不敢去想像。
  但他還是得去應約。不管她如何刁蠻,她是真正愛他的。
  而他同樣真正愛她。地仙谷的仙霞宮就是仿照雁盪山的仙霞宮蓋的,連擺設都一模一樣。
  常懷遠不日過了西寧,來到平安驛。這個小鎮甚為熱鬧,來往客商多,客棧和酒樓甚為講究。常懷遠數十年不出山,此時便不禁登上江邊的一座臨江酒樓,要了幾樣菜,自自飲起來。
  飲了一陣,正在沉湎往事,忽聽有馬躥聲從蘭州方向傳來。只見二騎快馬,從店前迅速馳過。常懷遠心中一動,即以傳音入密向馬上人呼道:“徐亭!”
  只見馬上人一勒韁繩,奔馬前蹄立起,隨即在原地打轉。
  徐亭略一沉思,便下馬朝酒樓奔來。奔上酒樓,只見一個黑衣蒙面人坐在窗前,不禁一怔。
  常懷遠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劍。只見短劍把上一條金龍作騰飛狀,口中含有一顆明珠。
  “龍吟劍!”徐亭驚呼,隨即跪在地上道:“龍吟門三代弟子徐亭參見祖師爺。”
  “徐亭,你起來說話。”
  “是。”
  “如此趕路,可有急事?”
  “徒曾孫前往蘭州,正想送信進谷呈稟祖師。掌門師弟忽然棄下正義門,獨闖江湖去了。”
  徐亭將崔長風留下的信呈上,站在一旁。
  常懷遠看完信道:“你便暫代正義門掌門吧,風兒的事,就別過問了。”
  “是。”
  “可曾派人打探過他的下落?”
  “崔師弟留言不要打探。據江湖傳聞,崔師弟照直去了天柱山。”
  常懷遠道:“知道了。你們回商洛去吧。”
  徐亭拜跪下去道:“是。”抬起頭來時,桌前已經不見了黑衣蒙面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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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天坑奇情

  崔長風來到了天柱山。
  天柱山是大別山的支脈,又叫皖山或潛山。天柱山有四十二峰、十六岩、五十三怪石、十七崖、二十五洞和十三井。
  天柱山峰無不奇、石無不怪、洞無不杳、泉無不吼。
  崔長風留連在這峰岩怪石之間已經二天了。他只在山中閒逛,似乎在尋找什麼。
  第三天,崔長風早早便上山去遊了半日,中午回到三祖寺時,忽然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大殿進香,這兩個熟悉的身影一映入崔長風的眼簾,崔長風便像被點了穴道一般,一動了也不動了。
  不多時,這兩個姑娘進香完畢,站起身來,轉身出殿。
  崔長風退在一旁,躬身為禮道:“珠姑娘。”
  白茜珠還禮道:“崔公子,你祖師可來了?”
  “還沒有。不過也就是這一二天了。”崔長風道,“在華山上又蒙姑娘相助,在下真不知該怎樣感謝才好。”
  玉奴道:“崔公子如要感謝,正有一個機會。”
  “不知珠姑娘有何事要在下辦理,在下萬死不辭。”
  玉奴道:“此事最簡單不過。崔公子先來天柱山,熟悉路徑,不妨引路帶我家小姐看看山景。”
  崔長風喜不自勝道:“只不知珠姑娘要不要在下帶路?”
  白茜珠含笑低語道:“公子如有雅興,不妨共同一遊。”
  於是,三人便往山後遊去。
  “崔公子上華山以前,似乎對八大門派了解不多”路上,白茜珠問道。
  “本門探子曾報回八大門派不太和睦的消息,但不甚明白,正在探聽。聽珠姑娘說來,好象還甚知內情。”
  “我也不甚了解。只是最近見過幾位武林前輩,聽到一些陳一道的傳聞。這華少掌門為人甚為陰險,武功也可以說是歷代華山掌門中最高的一個。手下弟子眾多,加上派在外地服勤的弟子門人,竟有七八百之多,比少林武當的聲威還大。
  有人這樣懷疑,這華山派單是維持本門的開支,每年便需五十萬兩銀子。這經費從何而來?恐怕有些手法與貴門有異曲同工之妙。”
  “珠姑娘的意思是,這華山派也在打劫黑道巨魁?”
  “不是。從沒聽說華山派在何處劫黑道。相反,據說倒是有些黑道人物在華山派進進出出。”
  “莫非竟互相勾結麼?”
  “正是。只是目前還無人拿著他們的證據而已。那日在華山派議事廳,玉奴刺了陳一道一句,也算向八大門派打了個招呼。”
  崔長風一時沉默不語。
  “崔公子在想什麼?”
  “在下近來常常想起幾次見到小公主的情形,心中好生敬佩。” “崔公子怎麼忽然又說起迂腐話來了?”
  “這武林之中,正邪很難區分,向來又是恃強凌弱,如非珠姑娘這般大智大慧,武功又高的人,不能領袖武林。”
  白茜珠聞言,忽然小聲笑起來,那笑聲依然曼妙無比。
  “崔公子怎會作此奇想?這不是推白茜珠跌下懸岩麼?”
  玉奴在旁,忽然道:“我家小姐的確是大智大慧。崔公子也是仁厚之人,你們二人武功又皆高絕,要是能聯手起來,說不定還真能領袖武林哩!”
  白茜珠喝道:“玉奴休得胡言!”
  玉奴道:“玉奴說的是實話嘛!”
  白茜珠喝道:“玉奴退下!”
  “是。”玉奴委屈地道,“玉奴退下就是。”
  玉奴退開,遠遠跟著二人。
  白茜珠道:“這領袖武林的事,萬萬想不得的。天下武林人,不是性格複雜,心機深沉,便是性情粗野,殺心很重。要領袖他們,除了要有天下第一的武功外,還得整日絞盡腦汁。
  那日子是人過的麼?”
  “珠姑娘好精闢的見解。”
  “你不知我曾祖母一生,是如何九死一生,才博得一個仙字,尚且還不能領袖武林呢。”
  白茜珠提到曾祖母,沉默了一下道:“上次我曾答應對你講曾祖母為何要殺正義王的事情,今日便對你講了吧。”
  忽然,一個陰冷的聲音道:“小公主,讓小人代你說了吧。”
  隨著話音,從一尊岩石後面站起一個胖大和尚,接著,從四面八方陸續站起十幾個人。其中有半數均為蒙面人,倒是黑道人物,如圍殺正義王的五大魔頭、玉女劍仙、火靈神等沒有蒙面。
  這十數人一現身,便已亮出兵刃,竟是預先設伏在此。
  白茜珠沉聲喝道:“爾等在此作甚?”
  玉和尚道:“小公主與玉奴快些後退吧。咱們是鳳仙老前輩派來取這正義王首級的。”
  小公主大驚道:“我怎不知此事?爾等可有手令?”
  小閻王右手一翻,手中現出一張二指寬的黃紙,對著小公主道:“小公主可要看明白了。”
  這小閻王當時對正義王的武功已經心服口服,自斷一臂,表示與正義門的仇事已作了斷。誰知此事竟被黑道將小閻王說的一點骨氣也沒有,小閻王心中復又燃起仇恨之火。這次得到鳳仙暗示,竟一不做,二不休,從金刀王處偷得玉鳳紙令,將小公主矇混。小公主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玉和尚道:“凌遲老狗有一次在殺死大內待衛時,露出了一手武功,被鳳仙的孫女看見,覺得極像得自一箇舊人的傳授,便令我等去殺他,逼他使用看家本領,目的是看這正義王究竟是不是那位舊人的弟子。”
  崔長風怒道:“為了這一點理由便將一個人活活殺了?”
  玉和尚仰天一陣大笑道:“這武林之中,毫無一點理由便將人殺了的事,還多得數不勝數哩!”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小陰魔在旁邊陰測測地道:“正義王,今日任你功力通神,也是必死無疑。咱小陰魔雖是黑道人物,但做事做人向來卻光明磊落。做人,從不蒙面,要殺你,也讓你死個明白。據說你能在身體四周布上一層罡氣,但我們今天請來了一位前輩,便是這位橫行江湖四五十年的火靈神。他的火靈掌下從無活口,這火靈指嘛,專破內家罡氣,你不妨先試一試。”
  說著往旁一讓,從他身後的山坡上慢吞吞地走下來那個紅面老者,即南藏的火靈官。
  白茜珠忽然走進場中道:“且慢!小閻王,這玉鳳令是你傳的,你敢擔保這中間沒有半點虛假?”
  “小公主何出此言?莫非這玉鳳令還有假麼?”
  “不管有假無假,今日之事,暫且作罷,等我問明了曾祖母再作主張。”白茜珠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根玉鳳釵。“這根玉鳳釵,才是玉風門的最高信符,令威還在黃紙令之上。爾等都退下吧!”
  玉女劍仙越眾而出道:“小公主,今日之事,恐怕由不得你作主了。咱們這些人,雖說平日還聽鳳仙招呼,卻畢竟不是玉鳳門的屬下,不是玉鳳門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隨意支配的。
  除掉這正義王,事關我等的身家性命。小公主,你還是退下吧!”
  這時,山坡上一個蒙面人逼變聲音大叫道:“時久則變!速戰速決!”
  玉女劍仙忽然沉聲喝道:“白茜珠,你是讓與不讓?!”
  小公主忽然右手一翻,掌中已平平擱著一把短劍,喝了聲:“起”!那短劍便快若怒龍般地向玉女劍仙攻去。
  蒙面人大叫:“禦劍術!火靈前輩,快擊斷氣機!”
  在蒙面人的大叫聲中,只見數條人影如箭矢一般射向小公主,其中火靈神的身形最快,只眨眼工夫,已從山坡射至白茜珠面前,人在空中,便已發出六記火靈掌,六股劈空掌力從六個角度罩向白茜珠,只見滿天紅光,這六股劈空掌力帶著炙人熱氣,罩住了白茜珠。
  白茜珠頓感全身如入火爐之中,真氣為之一窒,連忙騰身一縱,離地三丈多高,方才脫出火靈掌力的包圍。人在空中,收回了攻向玉女劍仙的短劍,凌空一提真氣,向下拍出一記劈空掌力,只聽下面傳出一聲慘叫,顯然已有一人受了重創。但立時又有幾股掌力擊向小公主。火靈神卻向小公主拍出一記火靈掌,人卻飄身飛開,掠向另一個戰團。
  原來,數條蒙面人影攻向小公主時,其餘的人則盡數攻向了崔長風,一擁而上,竟有十數人之多,一直只見滿天皆是刀光劍影,此去彼來。正義王早已拔出長劍,一記“漫天飄雪”,將眾人的攻勢挫得一挫,人卻已如大鵬一般從合圍中升起,飄在空中,人在空中一個折身,又凌空盤旋掠下,長劍一挽,只聽下面發出數聲慘叫,已有數人死于崔長風劍下,待得下面合圍主人一齊將兵器掌力攻向崔長風時,他卻已藉力又飄在空中,準備再次凌空下擊,傷其主力。
  哪知這時山坡上的家面人一聲 哨,從四面山坡上忽然現出數十個蒙面人,拉弓搭箭,將箭矢如雨一般平平射向飄在空中的崔長風,崔長風連續騰空,此時又受萬箭齊射,只得先以長劍和掌力擊落箭矢,護住身子,一邊落下身子,重入戰團之中。這一來,埋伏在山上的箭手便不再射箭,怕的是誤傷他們自己人。這時正義王已經明白對方的戰術之周密,竟連每一點 即正義王的護身罡氣和空中優勢 都預先想好了應對之策,自己要想騰空下擊敵人,太是危險。此時崔長風心中怒火漸起,攻出的長劍,已帶有二尺劍芒,每一招攻出,便有幾聲慘叫聲響起。但這些人悍不畏死,重傷者卻倒下,輕傷者仍是不斷猛攻。
  崔長風一邊反攻,一邊向白茜珠靠攏。
  哪知這時從山坡上又衝下來數十個蒙面人,個個身手高絕,皆是江湖一流高手,頓時又將白茜珠與崔長風隔開。
  崔長風這時發現攻向白茜珠的人雖多,卻此時彼退,目的顯然只是將其拖住,便改變主意,不忙著向小公主靠攏,暗中提聚真力,忽又凌空躍起,只是此次卻躍起不高,只在眾人頭頂盤旋,一時只見滿天光影,下面的敵人頓時慘叫之聲不絕於耳,死傷了一大片。
  掠陣的蒙面人大喝:“鋼筒侍候!”
  這一來,戰團的數十人中,便有一半人從懷中各自摸出一個晶亮的鋼筒,齊齊對準在眾人頭頂盤旋的崔長風,一按機關,十幾蓬藍色細針帶著破空之聲,射向崔長風。
  崔長風在空中左掌連拍,拍出一團團濛濛罡氣,將毒針盡行擊落,但自己卻已真氣不繼,又落回地面。
  崔長風大怒,展開身形,右手使劍,左手使出太陽神抓,一陣猛烈反擊,一時只聽又是一片慘叫之聲不斷響起。
  只聽旁邊掠陣的蒙面人怒聲喝道:“火靈前輩為何還不出手?!”
  原來,火靈神從小公主那邊掠過來時,便已被崔長風的功力震驚,一時站在戰團外面,察看崔長風的武功路數,估計崔長風的功力深淺,心中便在謀劃對策。此時聽得蒙面人喊叫,知道必須出手了,便一閃搶入戰團,對著崔長風雙手十指連揮連點,一時,只見一條條紅色氣束,帶著呼嘯的破空之聲,竟然疾如箭矢,射向崔長風。
  崔長風大喝:“火靈指!來得好!”言畢,將長劍含在口中,雙手十指成爪狀,同樣連揮連點,只見一條條淡黃色的氣流射出,與火靈指的指風接個正著。
  只聽“轟”地一聲震響,崔長風被震退一步,口角泌出幾滴鮮血,而火靈神卻被震退四步,方才拿樁站穩,口一張,哇地噴出一口鮮血,顯然已被震傷。
  “太陽太陰比神抓!”
  火靈神大叫,雙目盡赤,滿頭須發立起。
  “老夫的火靈指打遍天下無敵手!不信就收拾不下你這小子!”
  火靈神伸手入懷,從懷中取出一顆閃著紅光的火靈珠,含在口中,慢慢抬起雙手,運勢蓄力,一時只見火靈神全身陡然長粗長大,滿面紅光照耀,顯然正在運集一種絕功。
  白茜珠大駭:“火靈絕毒掌!崔公子快向山上退走!”
  崔長風見火靈神一開始運勢,人便大變其樣,心中已作準備,已將功力提至極限。此刻聞言,急忙大叫:“你二人先退,我再擋一陣!”
  說罷,趁火靈神正在運集.絕功的機會,向後一彈,身子帶著厚厚的護身罡氣,將圍在後面的眾敵撞倒,閃身向小公主的戰團衝去。
  就在他一退之末時,圍殺老正義王的五大魔頭加上玉女劍仙等人,忽然從人叢中射出,成扇形向崔長風撲來。七人中,四人拍出七股劈空掌力,大內高手的子母搜魂鞭一猛掃,一點穴,小陰魔全身打出上百件暗器,而小閻主則長劍幻起千重劍影,一齊向崔長風擊來。
  如此猛烈而又周密的一擊,顯然正是事先安排好,準備趁崔長風強弩之末時,全力一擊,以圖一舉成功。這七大絕頂高手的一擊,換了其他人來,早已打成肉泥。但崔長風此時身具二百年的內力,在彈退的同時,左掌連拍,使出了他從出山以來從未使用過的萬化幻影掌,這萬化幻影掌同少林派的千手如來掌有異曲同工之妙,頓時便將四人的七股掌力(玉女劍仙只有一隻手)尺數擋住。掌力接實,只聞一聲巨響,爆散得滿空場滿盡是真氣的強猛氣流。這強猛氣流卻正好將小陰魔慢了一拍而發出的暗器盡數震飛。小閻王的劍光眼看便要落在正義王頭部,卻見正義王右手伸出長劍,伸進那片劍光中一絞,便已將小閻王的劍盪開,正好隔在大內高手橫掃來的長重母鞭上。但崔長風怎麼也沒有想到,大內高手那短小的子鞭,他本來以為是一虛著的,卻忽然從鞭頭射出一支七毒搜魂釘,趁虛而入,打在崔長風的大腿上。崔長風只覺一震,身子一個踉蹌,急忙展開身形,向山上小公主二人退去的方向掠去。七大魔頭二度展開攻勢時,崔長風卻已掠出了二十多丈。
  蒙面人一聲大喝:“追!務必殺掉正義王!”
  這時只聞遍山皆是一片吶喊之聲。這二百多名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均是運足真力長嘯吶喊,那聲勢之強,只震得天柱山也為之動。
  崔長風追上山頂,卻見小公主與玉奴站在岩邊,玉奴竟有些驚惶失措。崔長風一看,原來下面竟是百丈深淵。
  崔長風道:“玉奴休慌。”
  言畢,雙手拍出一片濛濛真氣,匯至玉奴腳下,竟將玉奴托起。
  崔長風道:“玉奴快施展輕功,減輕體重。珠姑娘如不嫌棄,請站上,以便一起下落。”
  此時吶喊聲越來越近,白茜珠深知不能失機,便輕輕落在氣層上,三人一飄,便向百丈深淵冉冉落了下去。
  就在三人落下去約二三十丈時,已有三人追至岩邊。這三人一個是玉女劍仙,一是火靈神,一個是蒙面掠陣者。
  火靈神怒極,對著深淵大叫:“小子,跌死你算便宜了你!落在老夫手上,非將你化為肉漿不可!”
  與此同時,玉女劍仙與蒙面人相視一笑道:“任你機變百出!武功能神,也難逃老娘的預謀……。”
  崔長風拍出真氣,用氣層托著二人,冉冉下落到谷底。這百丈高的深谷,就以崔長風的功力,也有不勝之感。加之負傷以後,還要運氣阻止毒氣上竄,所幸二人輕功本身高絕,白茜珠本人發功之後,體重可輕至二十多斤,玉奴稍重,二人也不到七十斤。所以三人順利落至谷底,完好無損。
  一到谷底,崔長風便摸出闢毒珠,含在口中,跌坐地上。
  不時,毒性盡解。崔長風,又伸出手掌,運氣吸出毒釘,上了金創藥後,站起身來,對著白茜珠為禮道:“今日支蒙珠姑娘出手相救,崔長風此生此世,看來是無法報答姑娘的大恩了。”
  白茜珠道:“今日是我與玉奴拖累了公子,以公子的曠世武功,如要脫身,易如反掌。再說,公子心懷坦蕩,不疑我也參與了陰謀麼?”
  崔長風道:“崔長風如作此想,當真是豬狗不如之輩了!”
  白茜珠道:“多謝崔公子信任。崔公子,既落谷底,不妨先察看四周形勢,以防有變。”
  崔長風大為折服道:“此言有理。”
  於是,三人便在谷底查看,尋找山谷之路,但是,他們失望了。只見這谷底四周,全是百丈或數十丈高的懸岩峭壁。
  這谷底就如一個大木桶一般,根本無路可以出去。找不到路,他們也不慌,以他們的功力,只要想點辦法,要出這谷底是不難的。只是這時,天已漸漸黑了,四面山巖上不時有火光閃動,顯然敵人還未撤走。於是商量在谷底暫待一夜,等次日天明再作計較。
  三人在谷底正中間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休息。三人不坐岩邊,是防上面扔下雷木滾石之類。坐下之後,白茜珠問:“崔公子,你與火靈神對指力時,似乎受了內傷,不知此刻如何?”
  “感謝珠姑娘關心。不妨事了,我下谷後曾運氣三個周天,已經療好了。”
  “公子神功,真是驚人。不知公子的功力究竟有多深?”
  崔長風想了想道:“估計約有二百年左右。”
  玉奴伸伸舌頭:“我的天,我家小姐出娘胎便用奇藥蒸、洗、餵養,加上又服了老祖母的藥,現在也不過百年功力。”
  白茜珠道:“玉奴不得多嘴!崔公子有此功力,一定是有什麼曠世奇緣?”
  崔長風沒有回答,低下了頭。心中卻在發出揪心的痛苦,暗暗泣道:“我寧肯只有七十年內力,也不願有這二百年內力卻不敢見人……”
  白茜珠只道他有難處不願回答,便道“崔公子,你可知道火靈官的絕功是怎麼回事?”
  “在下正想請珠姑娘指教。”
  玉奴忽然笑起來:“公子還客套個沒完,出生入死都這麼多次了,好不可笑!”
  說完嬌笑不止。
  白茜珠喝道:“玉奴放肆!罰你去打點野味回來權充晚餐。”
  玉奴道:“這大天井底哪有什麼野味?”
  白茜珠道:“剛才找出谷之路時,我看見有幾只野兔一閃而沒,你去找找吧。”
  玉奴跳起身子,高興地大叫:“真的,玉奴立即便去逮來!”
  玉奴說著跑開去了。
  這一岔,二人便將原來的話題岔開了,一時都有些不好意思。好一會兒,只聽白茜珠深深嘆了一口氣。
  “珠姑娘為何嘆氣?”
  白茜珠道:“我想起那玉女劍仙說的話來,不禁憂鬱。”
  那玉女劍仙道:“咱們這些人,雖說平日還聽鳳仙招呼,卻畢竟不是玉鳳門屬下,不是玉鳳門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隨意支配的!”
  白茜珠道:“公子不知道,我曾祖母平日殺伐太重,武林人動輒得咎,正邪二道都是敢怒不敢言而已。我玉鳳門的武功向來是傳女不傳夫,母親和祖母的夫君皆是粗通武功的文人,擇徒又嚴,門人不廣。所以玉鳳門的實力實在是不算強的。單批獨鬥尚能應付,如像今日這般,那就難了,我曾祖母萬一百歲以後,武林人很可能要怪罪玉鳳門,更有些人甚至可能興師清算,你說憂是不憂?”
  崔長風絕對想不到這叱吒江湖的小公主心中卻原來充滿憂鬱,不禁道:“珠姑娘快別憂壞了身子,世上只要有崔長風在,便不容任何人加害一個玉鳳門人。”
  白茜珠道:“公於此言當真?”
  “如有半句虛言,崔長風不齒於人!”
  白茜珠起身為禮道:“白茜珠先行謝過公子。”
  崔長風急忙還禮道:“小公主快別折殺了在下。”
  這一來,二人頓時有些手忙腳亂。
  白茜珠別過臉去道:“其實玉奴的話還是有些道理。”
  “什麼話有些道理?”
  “她剛說的話,你就忘了?”
  崔長風忽然省悟,頓時沉默不語。
  “崔公子?”
  “在下在。”
  “我們其實真的不該那麼客套了。”
  崔長風垂下頭道:“崔長風出身平寒,遵囑稱一聲珠姑娘,心中已是大為不安。實在不敢與公主……再套近乎。”
  “崔公子別論門第了。來日很長,難道我們要為這禮儀客套弄得很生疏麼?風哥哥,這武林黑道的勢力,今日一展,簡直驚心動魂,黑道人物,百成之中,來了不到一成,便已如此駭人至極,要是任其結成死黨,正道門派只怕連頭也抬不起來了。風哥哥,咱們不能再為禮教隔阻,反成生人了。”
  “是。”崔長風低聲說。
  “那你怎麼叫我?”白茜珠低聲問,臉也紅了,不禁羞得別過頭去。那秀髮在背上輕輕一抖,極為動人。
  “珠姑娘……不,珠妹。”
  “這就對了。”白茜珠回過頭來。只見她滿臉笑容,燦如朝陽,那笑容中還微微含有一絲羞怯,更像那朝陽上覆蓋的一朵彩雲,真是豔麗無比,頓時使將那小公主的高不可攀的雍容高貴形象驅散了,成了一個美不勝看的含情脈脈的秀麗姑娘。崔長風不禁看呆了。
  “公主!公主!果然有野兔!”玉奴老遠便叫道:“還讓我逮到了二只哩!”
  玉奴跑近二人,一手提著一只活野兔。這二只野兔在玉奴手中亂跳,卻掙扎不脫。
  崔長風道:“珠妹、我去找水洗剝乾淨了,烤給你嘗嘗。”
  玉奴笑嘻嘻地道:“珠妹?珠妹?叫得真好聽。”
  崔長風接過兔子道;“我記得那邊有條浸水泉,我去洗了回來。”
  白茜珠道,“風哥哥,一起去吧。”
  玉奴拍手大笑道:“風哥哥!風哥哥!叫得真好聽!”
  如此笑鬧一番,三人來到泉邊,剝洗乾淨,崔長風取出火絨,用手一捻,便冒起煙來,再運集一口至陽真氣一吹,火絨便燃起了火。崔長風在玉奴找來的草枝上點燃了,不一會兒,野兔燒熟,三人就著浸泉,一邊喝水,一邊吃兔肉,不一會兒,便將二只免吃了個精光。
  吃完兔肉,玉奴興猶未盡,逮到二人的一聲稱呼,便又拿小公主開起玩笑來:“珠妹風哥的,喊得好香啊!比這兔肉還香!”
  白茜珠不依,二人便又追打起來。
  原來玉鳳門掌門人郭念鳳特別喜歡這孫女兒,從小就給她配一個女奴,你為玉奴。這玉奴與主人一樣年齡,一起練武,以圖長大後行走江湖時,白茜珠有個照應。這二人在場面上分主僕,背地後則親如姊妹。這一打鬧,頓時便將這谷底弄得生機勃勃。
  忽然,崔長風覺得不對,只感丹田中升起一股慾火。崔長風開初還不注意,心中暗罵自己妄生邪想。但這丹田中的暖氣越來越烈,崔長風不禁想起了在玉女門時中了暗算的那種感覺,這才大驚失色。但無論怎麼想,也不明白怎麼會又服食了“公子笑”藥。
  正在驚疑,準備照瓷像上的功法將熱氣引人經脈,卻見二女紅臉撲撲的追打了過來。玉奴想躲在崔長風身後,不知怎的,卻一下子撲進了崔長風的懷裡,崔長風駭然,急忙推開玉奴,正準備向白茜珠賠禮,卻見白茜珠緊皺著眉頭道:“風哥哥,我覺得不對。”
  這時玉奴又撲上去抱住了崔長風,口中喘著粗氣,連喊“公子……公子……。”
  崔長風推開玉奴,叫道:“珠妹,我們中了奸計,被人下服了玉女門的‘公子笑’藥!”
  這時三人腹中慾火如熾,白茜珠拚死壓著慾火道:“我們中了玉女劍仙的暗算,那野兔是他們餵食了公子笑後放在谷底的。那浸泉中,也定是先下了公子笑藥丸……風哥哥,你快一劍殺了我吧!”
  “珠妹別急,有辦法的……。”
  “有辦法我能用麼?”白茜珠打斷崔長風的話,心中狂熱,急得大叫:“我白茜珠血管裡流有太祖皇帝的血,哪能如此不顧禮教?我即便心中想嫁與你,又哪能……未經大禮……便幹那苟合之事?你快一劍殺了我吧!”
  崔長風大急,一聲清嘯,頓時便將二女的靈台震明。
  崔長風忙道:“趕快盤膝坐下,將丹田熱氣照我說的穴位導引。”
  於是念道:“氣海沉石門 ”
  玉奴叫道:“已過關元!”
  崔長風道:“過中極、過曲骨,存至會陰。待得氣機充盈,意念二分,一導長強引督脈,一導幽門走衝脈……。”
  於是,一邊自己坐下將熱氣引脈歸經,一邊輕輕報出穴位。二女聞言,連忙收攝心神,依法導引,幸喜二人內功精深,定力較強,丹田慾火一經導引,頓時便大感輕鬆。
  好一會兒,崔長風才將此功法的第一個周天搬運念完,又道:“反覆導引,直至藥力產生的熱氣完全消失。”
  良久,崔長風收功站起,默默走至一邊,不一會兒,白茜珠也收功站起。最後,玉奴也收功站起。三人想到剛才一幕,心中仍在驚駭,駭中又帶著羞恥的不快感覺。
  崔長風在三丈外的暗處說:“珠妹,一個月前,我在關外,便險些中了玉女劍仙的暗算,幸喜發現一個瓷像,事急時依線行,才沒遇害。”崔長風一邊說,一邊心中叫道:“珠珠妹妹,為兄謊言騙你,實是不便啟齒道出真情呀!”
  崔長風道:“珠妹,愚兄發誓一定要殺掉玉女劍仙,以報今日之仇!”
  良久,才聽到白茜珠輕聲說:“要交更了,睡吧。不過,睡時警覺一點,以防敵人暗算。”
  四面面巖上谷底,此時一片寂靜。三人下谷之時,敵人尚在四面岩上吶喊辱罵,後來天黑了,一點聲音也沒有了,卻不時有火把四處巡查。現在這些黑道人物不知是走了?埋伏起來了?睡了?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不一會兒,三人便各自睡著了。
  不知幾更時分,崔長風忽然被什麼聲音驚醒。他醒後一動不,洗耳靜聽,卻又沒人聲音。便以傳音人密功喚醒白茜珠道:“珠妹,有人下谷來了,不要出聲。”
  白茜珠已經醒了,傳音回道:“知道了。”
  隔了一會兒,一個女聲沉聲道:“常懷遠,你果然沒有死!”
  這時,崔長風聽到白茜珠傳音入密的聲音:“風哥哥千萬別出聲,這是我曾祖母。她要殺你,你千萬不要出聲。”
  空氣中又傳來一個蒼老的男聲:“是,我沒有死。”
  崔長風一聽,忙又傳音入密白茜珠道:“這是我祖師到了,龍鳳二仙見面了。”
  白茜珠心念一轉,悠地伸出手去,點了玉奴的睡穴。這一來,玉奴不到天亮或不蒙解穴,是不會醒的了。
  黑暗的夜空中,傳來龍鳳二仙的對話。
  風仙責問道:“你為什麼六十年不回家?”
  常懷遠低聲道:“我不能回家。”
  “還是為了那些孤兒寡母?那些沒有人要的人,竟比你的妻子女兒都重要?”
  “這是一個原因,另外還有一些原因,我不能回家。”
  “還有一些什麼原因?是因為我罵你武痴?罵你野人?是因為我逼你去大內殺朱姓人?你就賭氣六十年不回家?”
  “不是,不是這些理由。”
  “那麼,你是相信了崔子健的含污之言,以為我真的受了朱梓臨幸?你感到 ”
  常懷遠連忙打斷郭鳳的話:“鳳妹快不要說這個!懷遠從來就沒有將這個放在心中,也根本就不相信崔子健那廝的挑撥離間。我不能回家,沒臉見你,那是另有原因!”
  “那是什麼理由?天下有什麼理由可以使一個男人遺棄妻兒?是不是那小天魔女纏上了你?”鳳仙忽然怒氣沖沖,“你這沒良心的狗才!我郭鳳下嫁你時,你便又老又醜!這又老又醜的人公然還要在江湖中去追風逐月!常懷遠,你的良心何在?”
  常懷遠一聲不吭。
  “你為什麼一聲不吭?”
  “鳳妹心中有氣,你就先罵個夠吧。”
  “我罵夠了。”
  “就罵這麼幾句?你就罵夠了?”
  “你要老身像蒼夫、山婆一樣,一罵半天?”
  “懷遠不敢,懷遠謝過鳳妹。”
  “懷遠不謝,你為什麼六十年不回家?快快講來!”
  “懷遠不能講。”
  “你這寡廉鮮恥的人,幹了什麼壞事不能講?”
  “鳳妹,你為何硬要將懷遠想得那麼壞?”
  “那你為何還不進?”
  “我不能講。”
  “放肆!”公主將枴杖在地上震得山響:“六十年不回家,總得有個理由。不能講?憑這一句話便想將六十年混過去?”
  “講!”
  黑暗中一片沉寂,常懷遠又沉默下來。
  良久,常懷遠才說:“鳳妹,我們都是近百高齡的人了,往事已經過去,就讓他過去吧!”
  “常懷遠。”
  “在。”
  “倘若你在家,是郭鳳一跑六十年,你就不想問個明白?”
  她罵完後,心中又暗笑,其實正巧是她自己一跑六十年!而且跑到兜率天宮芥子神湖去了!
  “是。道理確是如此,但懷遠不想使公主失望之後,更加失望,所以,懷遠請公主恕罪,懷遠不能講。”
  “該死!你真要逼老身出手麼?”
  黑暗中,常懷遠又是一陣沉默。良久,才聽到他一聲長嘆道:“鳳妹,你可記得武林中有龍仙之說?”
  “那果真如珠兒傳書所講,與你有關麼?”
  “你見過龍仙沒有?”
  “沒有。傳說中這龍仙是南藏人,奇醜不堪入目。你怎會是龍仙?”
  黑夜中靜悄悄的,只有少數蟲鳴。
  良久,才聽到常懷遠嗚咽的聲音道:“懷遠……變得奇醜不堪入目,所以……不敢回家。”
  “這龍仙……果真是你?”鳳仙的聲音一下子顫抖不已。
  常懷遠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才道:“鳳妹,懷遠想告退了。”
  “你……你還要到哪兒去?”
  “懷遠山居……獨處慣了。鳳妹,你便讓懷遠山居……獨處……終此一生吧。”
  “不!你站住!傳說中的龍仙奇醜不堪,來歷不明,卻也只有六十年前戰敗歸隱的五大魔頭看見過。常懷遠怎麼會變得奇醜不堪?又怎會變成龍仙?這些都未弄明白。常懷遠,老身今日非親眼證實,死不閉目。”
  “懷遠已是傷心人,公主為何還要相逼?”
  “常懷遠,你道郭鳳這一生過得快活麼?郭鳳隨她師父進兜率洞練功,只想練成絕世神功,就出洞來殺盡仇人 朱元璋、崔子健、天魔女、五邪魔,不想進洞二個時辰,練了二個時辰的芥子神功,出得洞來,人間已過去了六十年!這算什麼狗屁天意?為何要如此捉弄郭鳳?六十年中,你在哪裡?為何不進兜洞來找一找?常懷遠,我難道不算傷心人?你為何要讓我這傷心人死不閉目?常懷遠,快將臉上的蒙巾與我取下來!”
  “不!不!懷遠死也不能!”
  “為什麼?”郭鳳的聲音裡一下子充滿了殺氣。
  常懷遠道:“懷遠離家時,再不濟這夫妻間還有恩愛,還有想起來值得一笑的回憶。要是公主看見懷遠這張臉……這張醜臉,只怕你連想也不願再想懷遠一下了。”
  “常懷遠。”
  “懷遠在。”
  “你當郭鳳是什麼人?”
  “懷遠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郭鳳是何等身份的人?這常懷遠,哪怕便是變作一堆狗屎,也是郭鳳的夫君。郭鳳會因他變醜了,破相了,便棄之如履,另圖新歡?郭鳳天上人間六十年的活寡都守過來了,還有什麼可變的,快取下蒙巾!”
  良久沒有聲音。
  忽然,黑夜中傳來鳳仙發出的一聲驚叫,接著便是鳳仙駭然顫抖的問話聲:“你……你……是誰?”
  “公主,這就是懷遠……你的懷遠……”
  “你怎麼會變成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六十年前,懷遠在祁連山誤食了騰龍珠,內力一下子增長了近三百年,卻也……就變成了這樣……滿身滿臉皆是鱗斑。”
  “這……你找過醫生沒有?”
  “醫、毒雙聖研治了三代人,都無法可治。”
  “這可如何是好?”
  “公主相信了吧?”
  “相信了。”
  “公主,你當你看見的不是常懷遠吧。常懷遠早在六十年前便已死了。”
  “是。”鳳仙的聲音一下子變得那樣木然呆然。
  “公主,懷遠告退。”常懷遠硬咽著說,聲音在夜空中是那樣淒涼。
  “慢。”鳳仙喝道,“你還要到哪裡去?”
  鳳仙這時的聲音已經鎮定如常。
  “懷遠山居獨處慣了,懷遠回山去。”
  “還回什麼山?你有家在雁盪山,在寧波,在普陀山島,你還不回家?”
  “懷遠不敢作此奢想。”
  “我叫你跟我回家!”鳳仙將龍頭枴杖在地上一頓。“你聽是不聽?”
  “我……不願整天惹你心煩。”
  “你不回家?你又要棄我母女,老身都認命了,你還做作什麼?”
  “懷遠不敢。懷遠只是怕惹公主心煩。再說,我這個樣子,一入人世,便遭物議。懷遠萬死也不敢再累公主。”
  鳳仙想了想道:“不入人世也好。這樣吧,我已在一年前將玉鳳門遷至舟山島外的普陀山島。普陀山島出去,那大海中有的是無人荒島。有的荒島,真如仙境。咱們便一走了之吧。”
  好一會兒,才傳來常懷遠的聲音:“懷遠……感謝鳳妹……恩寵。”
  “這事就這麼定了。”鳳仙道,“傳說你六十年前一招降服六大魔頭,你用的是一招什麼武功?”
  “禦劍降魔!”
  “你不妨用這一招將半山腰偷聽那人殺了。”
  “是。”常懷遠道。隨著話聲,只見一道銀光飛起;疾如閃電向半山腰飛去,瞬間,只聞一聲慘叫,從半山腰的一塊岩石上滾下一個人來,已然身首異處。銀光一閃飛回黑暗中常懷過的站處,悠然不見。
  “好了,珠兒,你過來吧。”鳳仙道,“跟你一起的那人是誰?”
  白茜珠道:“是玉奴。”
  “明明是一個年輕男子的呼吸,你還想瞞我?”
  常懷遠道:“那是我的徒曾孫。風兒,你也過來吧。”
  白茜珠不等鳳仙發問,便先問道:“曾祖母是什麼時候到的?”
  “三更。”
  “可曾看見數百名黑道人物雲集在這天柱山上?”
  “沒有。”鳳仙道,“先見過你曾祖父再說其它。”
  白茜珠走至常懷遠面前,磕下頭去道:“曾孫女白茜珠叩見曾祖父老祖宗,老祖宗你可終於回家了。”說著,淒然掉下淚來。
  常懷遠一見白茜珠這儀態萬方的天人形象,頓將萬千煩惱忘在腦後,呵呵笑道:“鳳妹,懷遠愚魯,竟不明白人倫大常,遠在任何塵世淒苦之上。白白失去了六十年的天倫之樂。風兒,見過你祖師母。”
  崔長風叩拜下去:“徒曾孫崔長風叩見祖師母鳳仙老前輩。”
  “你便是新正義王?”鳳仙卻沒有什麼高興勁,板著臉問:“你怎會和珠兒在這谷底?”
  崔長風見鳳仙聲色俱厲,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白茜珠見狀,急忙上前將下午被二三百名黑道人物圍殺一事敘述一遍。說到三人墊氣下落時,忽然若有所悟,一時呆呆地望著常懷遠,又調頭望著崔長風。這二人一般的裝束,一般的功力,莫非竟有一般的遭遇?
  鳳仙問:“珠兒,你說的全是真的。”
  “珠兒幾時騙過老祖宗?”
  “那玉女門的妖女竟敢對我玉鳳門的人如此放肆?”
  “曾祖母,你和曾祖父出海仙居,只怕玉鳳門也就大難臨頭了。”
  “老身將這一幹人全部殺絕了再走!”鳳仙大怒道,“懷遠!”
  “懷遠在。”
  “你與老身聯襟江湖,將這些人殺完再走。”
  常懷遠尚未回答,白茜珠已經手一翻,以一把短劍對準自己的咽喉,雙目流淚道:“曾祖母,你要殺就先殺珠兒吧!”
  “珠兒不可!”二個老人同時大喊。
  “珠妹不可!”崔長風也同時大喊。
  “別過來,我有話說!”
  白茜珠這麼一說,三人聞言便不敢再動。
  “曾祖母,你可記得,你這一生殺了多少人 進兜率洞前殺了多少人、出洞後又殺了多少人?”
  鳳仙一時無言以對。
  “你從二十歲行道江湖,尚可說殺的是黑道人物,殺的是可殺之人。但你自從兜率洞出來後你一悲傷,便將氣發在武林人頭上,這時傷害的便多是不該傷害的人。曾祖母,你這般無端殺伐,可知玉鳳門在江湖人眼中成了什麼?江湖人怕你鳳仙,可也只對你一人無可奈何,只因你是太祖皇帝的女兒,又是武功曠世的地仙。但你如今要和曾祖父一起出海,你若一去,這玉鳳門二百多口人何以自處?曾祖母,自古以武力打天下,以仁心安天下。你為何非要為後人種下禍根不可?”
  這一席話,聲淚俱下,義正嚴辭,竟將鳳仙說的啞口無言。
  “曾祖母,小閻王等人圍殺風哥哥時,曾出示了你的玉鳳紙令。你又為何要殺風哥哥?曾祖母,曾祖父已經回來了,你就止住殺伐吧。”
  風仙忽然柔聲說:“好,珠兒,曾祖母一切都依你,你將劍拿開吧。”
  “曾祖母,你說話可要算數?”
  “你曾祖幾時騙過你?”
  “曾祖母一言九鼎,自然不會騙小孩兒。可你一旦怒氣衝昏靈台,便沒有什麼能約束你的了。”
  “難道你要逼老身發誓麼?”
  “珠兒不敢。但珠兒一想到五鳳門二百多人無以自處,心中便淒苦異常,珠兒還是不如早早死了吧。”
  “難道老身不再為難江湖人,這江湖人便能將前事一筆勾銷了麼?”
  “只要曾祖不再為難武林人,珠兒自有辦法化解這是非恩怨。”
  “好,老身發誓,如再無端為難江湖人,老身不齒於人。
  老身與你曾祖父出海以後,根本就不願再見世人!”
  白茜珠聞言,短劍鐺地一聲落地在上,雙膝跪地道:“珠兒不孝,竟逼得曾祖母發出重誓,珠兒罪該萬死。”
  “起來吧。老身誓也發了,哪會再怪罪於你。”
  “曾祖母,珠兒不孝,還有一事求曾祖母出海仙居前,替珠兒作主。”
  “什麼事?”
  “珠兒請曾祖母先驗看珠兒手臂上的守宮砂。”
  鳳仙大驚道:“這是為何?”
  “珠兒和風哥哥,從無半點失於禮教的地方。但珠兒想請二位老祖宗為珠兒和風哥哥定了終身大事再出海仙居。”
  “不可!”
  “不可!”
  “不可!”
  三人異口同聲地大喊。
  鳳仙是因為毫無準備喊不可。
  常懷遠是因崔長風有家室而喊不可。
  崔長風是因其滿身龍鱗喊不可。
  白茜珠道:“風哥哥,你將蒙巾取下來吧。”
  崔長風連退二步道:“珠妹不可!我……這臉……和祖師一樣……不可示人……。”
  白茜珠道:“我已知道了,我不怪你,你將蒙巾取下來吧。”
  常懷遠道:“珠兒不可任性,你可知道,風兒他……已有妻室。”
  白茜珠大驚道:“風哥哥,你真的……已有妻室?”
  崔長風道:“長風服食騰龍珠前,祖師怕風兒變醜……無人肯嫁,為免崔門絕後,便替我……安了家室。”
  白茜珠雙目盯著崔長風道:“風哥哥,你為何不早告訴珠兒?”
  說著,眼淚又默默流下了雙目。
  崔長風垂下頭道:“珠妹,我們一共只見過幾次面,都只談了寥寥數語。再說,長風……又哪裡知道能蒙珠妹如此恩寵?叫我又從何談起?”
  鳳仙此時變得異常柔和:“珠兒,此事權當從未發生,就揭過不談了吧。”
  鳳仙轉身又對崔長風道:“老身剛才發誓不再無端殺人,倒便宜了你。”
  白茜珠忽然揩掉眼淚,跪在地上,堅定地道:“珠兒還是要請二位老祖宗為珠兒將這婚事定下。”
  鳳仙沉聲喝道:“珠兒不可任性。這男子三妻四妾,倒沒有什麼。可他一臉一身皆是龍鱗,我便不嫌棄麼?你曾祖父是先婚後長龍鱗,再說也老了。但你明知此事,卻仍要堅持,就太沒道理了!”
  白茜珠道:“曾祖母剛才對曾祖父說的話,珠兒還記得。”
  “什麼話?”鳳仙問。
  “你說:‘郭鳳是何等身份的人?這常懷遠,哪怕便變成一堆狗屎,也是郭鳳的夫君。’珠兒也是如此。珠兒一年前在蘭州城老河口鎮見到崔公子時,便為他的膽識勇所氣服,早已屬心於他。珠兒沒有曾祖母那般身份可以自重,但珠兒又哪敢水性揚花?變心即變節。珠兒既已心屬公子,便死也不願再屬他人。”
  白茜珠喘了口氣道:“再說,這玉鳳門與江湖成見太深,能化則化,不能化解時,還難免兵戎相見。父親武功不太高,祖母一人又獨木不成林,母親和我實在無力和武林。人一較長短。這玉鳳門是個空架子。曾祖母,玉鳳門開宗六十多年,豈能毀於一旦?你便成全了珠兒吧。”
  鳳仙此時被這一番話鎮住,想想自己進洞前和出洞後所和殺所傷害的武林人沒有二百,也有百五,當真為玉鳳門種下了禍根,而自己已經決定和常懷遠出海仙居,又豈能永鎮江湖?想著想著,不禁流下了二行淚。
  常懷遠想到這一切自己也有一份責任,也不禁老淚縱橫。
  崔長風對著白茜珠跪下道:“珠妹,玉鳳門有事,長風萬死不辭。但長風實在不配珠妹,還望珠妹不要讓二位老人為難,不要讓長風無地自容。”
  “風哥哥是不愛珠兒?”
  “我對珠妹敬若天人,但自感一生淒苦,命運弄人,這婚事……萬萬不能……。”
  “風哥哥,你可是怕我嫌你長有龍鱗?怕我以後棄你,怕我在平時讓你受委屈?好。我讓你放心好了!”說罷,猛地抬起手在自己臉上一抓,立即活生生地把嬌嫩如花的臉上抓下三條深深可見肉的傷口來,頓時血流滿面。
  “啊!”
  三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叫。常懷遠遙遙一陣凌虛急點,封閉了與面部血脈有關的穴道,止住了血流。鳳仙則被白茜珠的如火烈性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而崔長風立即搶到白茜珠面前,駭極大叫:“不!不!珠妹你怎能這樣!?不!不!”
  崔長風叫到後來,聲音嘶啞,泣不成聲,以額撞地,極其悲慘。
  常懷遠從身上摸出金創藥,上前為白茜珠敷上道:“珠兒,讓曾祖為你敷藥。”
  “曾祖母可願為珠兒定下終身?”
  “我同意了。就不知你曾祖母同不同意?”
  風仙柱著龍頭枴杖走上前來,泣不成聲地道:“我……同意。”
  白茜珠道:“風哥哥。”
  “珠妹要……說什麼?”
  “你將蒙巾取下來吧。”
  “是。”
  崔長風取下蒙巾÷頓時露出一張滿臉長滿鱗斑的醜臉,所幸年輕,五官端正,尚還不至醜如常懷遠。
  “風哥哥,二位老祖宗同意我們定婚了。”
  “珠妹,我以後服侍你一輩子,一步也不分離。”
  “你不嫌我醜嗎?”
  “這世上沒有比你更美的人了。這世上沒有比你更善良的人了。”
  “以後我也蒙起黑巾,我們一道行走江湖。”
  “是。我們一起行走江湖。”崔長風雙目熱淚長流。
  “你還哭什麼?我們只毀壞了面容,我們的心卻是完好無損的,你還哭什麼?”
  白茜珠說著展顏一笑。
  “是。我不哭。”崔長風說不哭,但熱淚還是不斷地流下來。
  “兩位老祖宗,我們該打道回府了。”
  鳳仙此時已恢復鎮定,道:“珠兒。”
  “老祖宗有何吩咐?”
  “你跪下。我傳你為玉鳳門第二代掌門人。”
  郭鳳出洞之後,郭念鳳又將掌門令符還與郭鳳了。
  “不可!珠兒祖母和母親健在,武功又高,心地仁慈。請老祖宗傳珠兒的母親。”
  “念鳳不識天下事,暨薇優柔寡斷,行大事不足以製眾,珠兒快跪下。”
  白茜珠想了想道:“珠兒遵命。”
  鳳仙待白茜珠禮畢接過龍頭枴杖,展顏笑道:“我將這玉鳳門又交回了六十年前的郭鳳其人手中。只是這新掌門既聰慧又仁厚。老身所托有人,正好出海仙居。”
  常懷遠道:“風兒跪下。”
  崔長風聞言默默跪下。
  “這把龍吟劍,就傳了你吧。”
  “師祖,這龍吟門,就數風兒年序最幼,龍吟門的大事,不能壞在風兒身上。”
  “你的師門長輩,機變和決斷皆不如你,這緣分就更不如你了,掌門一席,我已委與常寧。你收下龍吟劍後,就隨珠兒回玉鳳門吧。憑此劍可用信物鎮壓五大魔怪及其後人。如玉鳳門有事,龍吟門留在中原的第一代弟子二人,第二代弟子十二人,第三代弟子七十七人,門人四百多人,皆可憑龍吟劍調用。”
  白茜珠大喜道:“風哥哥還不趕快謝恩?”
  二人跪在地上拜跪謝恩時,常懷遠已挽住鳳仙的手臂道:“從今以後,我便是你的枴杖了。”
  鳳仙罵道:“走吧,你這老不死的醜八怪。”
  隨著話音,二人已經飛身掠向一處凸。
  白茜珠大叫:“曾祖父!”
  常懷遠扶著郭鳳,在山巖上停住腳步,回身道:“珠兒要說什麼?”
  白茜珠道:“出海之後,到了海島,有一個大驚喜等著你!
  你可不要高興得發狂才好!”
  郭鳳斥道:“珠兒不准調皮,懷遠,走吧!”她口中雖然斥責白茜珠,但一想到自己進洞“落入”兜率天二個時辰,出洞後人世間卻過了六十年,而她卻仍是進洞時那麼年輕,那麼美麗,她能以當年的年輕美麗去侍奉安慰常懷遠這個明教的大英雄,大仁者,不能不說是一種天意。她自己也百感交加。
  龍仙鳳仙在凸凸巖上藉力,便又上升了十丈左右。如此不斷藉力,不斷上升,不一會兒,在岩頂的濛濛發白的天光天幕上,便出現了二人的身形剪影。這身影再一閃,便已倏然不見。
  白茜珠道:“風哥哥,喚醒玉奴,我們也該走了。”
  人去。
  大天井空。
  一片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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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刁女蠻纏

  在雁盪山仙霞宮內,龍仙和鳳仙為崔長風與白茜珠舉行了婚禮。婚禮不事張揚,龍吟門和玉鳳門的老人們在場。龍吟門不管江湖之事,平日也不多交往江湖門派,所以,參加婚禮的幾個在江浙一帶有較大名氣的掌門人,都是玉鳳門的關係。
  為二小舉行了婚禮後,第二天,龍仙和鳳仙就雙雙出海了。玉奴受令隨侍鳳仙而去。常懷遠的還在世的五個弟子中,三人隨常懷遠出海,只留常寧在大陸照管龍吟門。
  這天早上,海上的風很大。龍仙和鳳仙先去普陀山島,然後從普陀山島再出海仙居。送行的十數人站在海灘上,直到高大的風帆消失在天邊,人們才互相告別,各自回去、
  江浙一帶的掌門人先告別走了,然後,常寧和湯暨薇也各自走了。崔長風從未到過海邊,要多留連一下。最後,這海邊就剩下了崔長風與白茜珠。
  “風哥哥,咱們到蒙山頂上去看海吧。”
  蒙山是這兒海邊的一座海岸山,山上古樹參天,岸邊危崖如壁,壁下海浪如雷,極為壯觀。那山上還有一座廟,住著一位老尼。
  二人登上蒙山,崔長風最先就看見一個老嫗站在山外的懸崖邊上。海風吹著她的銀髮和簡朴的裙袍,如若不是這銀髮和裙袍在飄飛,她就真是一座塑像了。
  她就是天魔女。
  崔長風一看見天魔女,就拉了拉白茜珠,準備悄悄下山而去,但天魔女卻喊住了他。她並沒有回頭,卻知道是二小上山來了。
  崔長風帶著白茜珠走過去,跪拜道:“徒孫叩見太師父。”
  “起來吧,”天魔女說,“我來遲了,沒能到海邊去送行。
  珠兒,你曾祖母身體還好吧?”
  白茜珠雙目含淚,極力忍住不流下來。她一看見天魔女那平和的臉,心中就感到猶如刀絞。天呀,她不哭、不訴,真比又哭又訴還更令人看了難過。白茜珠不敢回答,怕一開口就流下淚來。
  天魔女聽不到白茜珠回答,回過頭來,看了看白茜珠。白茜珠蒙著一張黑面蒙巾,遮至眼下。天魔女驚詫地說:“珠兒,你為什麼雙目含淚?哦,明白了。你是為老身難過;其實,這是多餘的。我心裡是很安詳的。我今年已是八十高齡的人了,難道還不懂得平和之道麼?”
  她望著崔長風說:“你師祖有此歸宿,那是太好不過了。
  風兒,你有沒有關於風塵客的消息?”
  崔長風道:“沒有。自從四神被他殺了後,就再也聽不到關於他的消息了。少林和武當掌門在江湖上找了半個多月,也沒有一點消息。”
  “你下一步準備做什麼?”
  “我已稟報師爺和岳母,他們已同意,讓珠妹和我一起去太原恢復崔家劍門。”
  “很好。”天魔女說,“這一著很好。”
  第二天,崔長風和白茜珠就去了太原。在太原,徐忠和徐亭早已在籌備復門事宜。
  崔家劍門復門這天,與玉鳳門修好的門派皆來慶賀,向來與崔門修好鄰近門派也前來慶賀。慶典雖說不上太盛,卻也熱鬧非凡。
  徐忠帶著新納門人,守在大門口,接報來賓。忽然,徐忠發現從城那邊的大街上來了一隊人,當先四人,袖袍飄飄,一個老和尚、一個老道士、一個老尼、一個中年武林豪客,後面跟著各人的數名弟子,浩蕩而來。
  徐忠急急忙忙跑進大廳,高聲報道:“少林、武當、峨眉、崑崙四大門派掌門人到!”
  大廳中頓時便靜了下來。
  白茜珠道:“風哥,趕快出迎。”
  二人迎至門外時,四大掌門也恰到門前。
  四大掌門人一見崔長風,便拱手為禮,一齊祝賀。
  崔長風激動地長揖道:“晚輩何德何能?竟蒙四大掌門前輩親臨祝賀。晚輩心中甚為不安。”
  白茜珠道:“風哥哥,快請四位前輩進內奉茶。”
  少林掌門一聽聲音,大吃一驚道:“這位可是 ?”
  崔長風道:“這是內人白茜珠。”
  白茜珠面蒙一塊黑紗,將眼睛下面的臉部遮住,聽到大覺的問話道:“小女子在華山,未能與掌門大師見禮,心中常感不安。”
  說罷,作禮道:“小女子白茜珠,見過四位掌門前輩。”
  四人連忙還禮。
  峨眉派掌門人清照師太道:“江湖傳說鳳仙前輩尋得常前輩,雙雙出海仙居,已將這玉鳳門的掌門一席傳與了夫人,可是真的?”
  “是有其事。不過,小女子年淺德薄,以後行走江湖。還望各位前輩扶持。”
  崑崙掌門黃其雄道:“玉鳳門君臨江浙武林數十年,近年多來更是戾氣過甚,小公主又何必過謙?”這言語之中,竟是大有意味。
  “前輩此言差矣。玉鳳門歷來有些失禮於武林同道的地方,其中為難之處,我以後還想專門與各位前輩交談釋嫌。至於君臨武林之說,玉鳳門從無此意。我于月前為玉鳳門掌門,是否有野心君臨武林,各位前輩盡可慢慢查看。”
  崔長風見言語中有些衝撞,忙說:“各位掌門人既臨寒舍,快請進內奉茶如何?”
  天玄子呵呵一笑道,“來日方長也。這八大門派能否與崔掌門同舟共濟,不妨入內從長計議。”
  當下眾人進入大廳,只見廳中一個七旬左右的老人與一個四旬左右的中年美婦迎下階來。
  少林掌門一見中年美婦,長揖為禮道:“江湖人十數年也不易見著薇夫人一面。老衲好福氣,竟能一睹夫人金面。”
  湯暨薇還禮道:“大師這樣說,豈不折殺了我?”見三位掌門人過來見禮,忙道:“各位掌門人且慢敘禮。這裡有位老人,輩分既高,武功人品也是江湖首屈一指。只是從不行走江湖,眾人不識。且待我為各位掌門人先行引見。”
  說罷,將身旁的七旬老人介紹給四大掌門道:“這位老人,便是龍仙的三弟子常寧,也是風兒的師爺。”
  四位掌門人大吃一驚,這數十年便傳為神聖一流的人物,今日竟在這崔家劍門的復門慶典上見到,不禁連忙敘禮。
  常寧道:“今日得與四大掌門相見,我心中甚感高興。風兒復門之日,能得四大掌門光臨,當真是榮耀無比。”
  清照師太道:“崔公子出道以來,人品武林盡皆令人心折。
  今日一見,才知還有龍鳳二仙為後援。今日武林,大為混亂,還望公子能不負重托,提起重任,維護武林公道。”
  崔長風忙道:“老師太快勿這麼說。小子何德何能,敢浮重望?”
  話剛說完,徐忠在階下道:“天星劍神江海亮到。”
  崔長風道:“失陪。”
  說完,急急下階,迎出門外。少時,崔長風挽著一位五旬左右的清臞武林人進內。崔長風將江海亮扶在椅上坐定,長揖為禮道:“江前輩為長風失去舌頭,長風一想起便心中悲苦。
  內人的祖輩當是所為之事,今日由長風自斷一臂奉還前輩。”
  說完,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劍,便向左臂削去。
  常寧眼快,一把抓住崔長風右腕道:“不可!”
  白茜珠雙膝跪在天星劍江海亮面前,還未說話,眼中已流下二行清淚。只嚇得江海亮連忙跪在地上口中呀呀直叫,雙手亂比手式,就苦於說不出話來。
  陪江海亮來的師弟道:“我師兄說,能得崔公子和小公主一禮,別說只失去一根舌頭,便是為二位失去性命,也無半點遺憾。請公子和小公主快快起來。”
  崔長風扶江海亮道:“長風此生能得前輩為一知已,實是三生有幸。今後請前輩便留在寒舍,由晚輩待奉終身,以報知遇之恩。”
  江海亮坐在崔長風旁邊。崔長風始終以手扶住江海亮的手臂,那樣子極為動人。江海亮目中含淚,呀呀說語,又打了一陣手式。
  江海亮的師弟道:“我師兄說,崔公子今日復門大喜,客人眾多,千萬莫為愚兄一人冷落了在座各位前輩高人。我師兄說,要是崔公子不棄,請別稱什麼前輩,我師兄……”
  後面的話,他卻不說了。
  江海亮一看師弟不說後面的話,忽然臉色一紅,也住口不言了,模樣甚為狼狽。
  天玄子道:“老道粗通埡語,代這位仁兄說了吧。他說,要是崔公子不棄,請別稱什麼前輩,他想與公子結為異姓兄弟。”
  崔長風聞言,單膝跪地道:“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白茜珠也跟著為禮道:“大哥在上,請受弟媳一拜。”
  江海亮又打出一陣手式。
  “我師兄說:今日能與崔公子結為異姓兄弟生平已足。心中激動,恐在眾多客人面前失禮,先行告退。日後再來與公子一敘兄弟之誼。”
  常寧道:“風兒,你快令人開席,你陪四位掌門人好好談一談。你的義兄,老夫甚為喜歡,便由老夫在後廳相陪喝酒吧。”
  大覺掌門連忙道:“老衲眾人,正欲相敬前輩,前輩與這位江兄,何不同席共飲?”
  常寧道:“你們有事相商,我們便不打攪了。失陪。”說罷,與江海亮師兄轉入後廳。
  開上席來了。大廳中擺了三席,皆是各個門派的掌門人。
  其餘諸人,在下面的大演武揚中,坐了四十席左右,甚為熱鬧。
  席間,三巡酒罷,便開始說及正題。
  大覺掌門道:“崔公子,老衲有一事相詢。老衲聽說在武功山中,出了一個霸主門,單只聽這個名字,便是一副稱霸江湖的架式,不知公子可有聽聞?”
  崔長風一聽到少林掌門詢問,心中便有些發慌,好象做賊被抓住了一樣。自從在華山腳下那個南陽壇主找他比抃掌力之後,他就已經明白,這霸主門的霸主,與自己的父親有著極大的關係,極有可能就是一人。如今大覺問他,他只好先含糊道:“晚輩對霸主門的作為,有些聽聞,但忙於復門大事,所知不甚詳細,還望前輩相告。”
  “這霸主門,出世數日,便已將它附近的小門派和江湖散人盡數收服。近來勢力已經超出江西湖南,更向周圍省份擴展。連衡山派都已派人四處求援。公子不妨想想,如有人要公子臣服,公子可願將祖業葬送?”
  白茜珠明白這其中的秘密,知道崔長風此時很為難,便道:“前不久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叫做天涯風塵客的蒙頭蒙面人,不知此人和霸主門的霸主有沒有什麼關係?”
  天玄子道:“貧道數月前聽說江湖上有這麼一個風塵客,便與大覺掌門一起去追。可是,總是在每處都遲那麼一二個時辰。在呂梁山四神谷中,我與大覺掌門去時,剛好聽到劍神正在大呼蒼天,撞牆自殺。後來我二人進內一看,那四神的死狀,極為悲慘。可是,自此以後,這天下就再也沒有聽到一點關於風塵客的消息,也看不到一點風塵客的影子,貧道懷疑這風塵客和霸主門的霸主其實正是一人,不過,他以風塵客的模樣出現時,預先運功縮骨,改變了身形而已。”
  崔長風一聽提起此事,心中就感到悲憤難忍。那天他比兩個掌門人先去一步,親眼目睹四人一一自殺。當時他心中發誓,如若風塵客不是自己的父親,他一定要為四神報仇。如若殺四神的風塵客是自己的父親,他真寧願沒有那麼一個父親。
  白茜珠道:“請問道長,這霸主門目前的情況如何?”
  天玄子道:“這霸主門的掌門人,據傳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人。但連他本門的人也很少有人見過,甚為神秘。霸主門的組織分內一堂和外三堂。外三堂稱天堂、地堂、人堂。普通幫眾,就連這堂主也不得一見。下屬各壇,依大明朝各州建制,收服一州好漢,便派出一人去設立一個分壇,自為壇主。
  照此做法,硬是有稱霸天下武林的野心。”
  清照師太道,“據傳在天柱山,公子曾受到三百多名黑道人物的圍攻,此事已經查明,內中竟有我八大門派內的敗類。
  這天下武林,看來已成三分之勢。一是這黑道巨魁與白道中的敗類;二為霸主門,三為我白道眾人。我白道眾人,如若再是散沙一盤,只怕會慢慢被這二股勢力蠶食掉。”
  大覺道:“我等在路上便已議到這一節。八大門派內部分裂,這力量之間,便已經不好對比。須得重新組合,方能正本清源,維持武林公道。公子在華山所談之事,事後雖然無人來帶老衲去察看,但公子的出身一明朗,這事便也跟著明朗,無人再能猜疑。只是公子在今後的三方之爭中,看來還需帶頭主持公道。”
  這大覺掌門的意思,是要崔長風帶頭與其餘二派對抗。只是站在八大門派的地位,因為自來是武林領袖,今日把話說到這個程度,已經是極不容易了。
  崔長風起身作禮道:“這三方之爭,小子願出大力。但帶頭一說,小子卻不敢擔此大任,四位掌門人在武林中聲譽隆重,大師更是武林人眾所歸心,是為當然領袖。小子願為馬前卒,與黑道抗爭。那霸主門嘛,稱霸天下,談何容易,他如要來滅我崔門,說不得只好誓死周旋了。”
  四大掌門聞言大喜,紛紛站起,向崔長風敬酒。
  崑崙掌門黃其雄道,“我崑崙派雖然地處西陲,但向來與中原武林一脈……”
  這崑崙掌門話未說完,忽然從大門外飛進幾個人來。這六七個人顯然是被人用掌力震飛,落在大演武場中。但這六七個人一落場中,又自己躍起,看樣子均來受傷。來人掌力之中,竟然恰如其份。
  徐忠也被震飛落入場中,但他才一落地,便已彈起,手中已多了一把單刀,便向門口搶去。
  從門口,“唰”地一聲,有人隔空點來一股隔空指力,正點在單刀的刀身上,頓時徐忠把持不住,單刀掉在地上。
  崔長風站起喝道:“什麼人敢來生事?”
  話音一落,從門外款款走進一名絕色女郎,手按腰間佩劍,身披一頂綠色披風,看樣子年齡在二十歲左右。她的身後,跟著十六名隨從,盡皆步履沉穩,衣著一色勁裝,看去武功盡皆極高。
  有人驚呼:“霸主門!”
  眾人唰地齊齊站起。一時,只聽一陣刀劍出鞘之聲,演武場中,頓時殺氣騰騰。
  這女郎視而不見,一直走到大廳前面的階下站住,打了一個手式。
  她身後的十六名勁裝武士忽然齊齊跪倒在地下,同聲說道:“霸主門內一堂屬下,參見少主人!”
  這十六名武士的話音一落,那絕色女郎才朗聲說道:“霸主門內一堂堂主江月紅,參見少主人。江月紅受掌門師尊之命,率領內一堂十六名高手,前來我崔家劍門聽候少主人差遣。這守門的奴才言語嘸禮,又不通報,屬下才被迫給他一點顏色,還請少主人恕罪。”
  此言一出,場中四百多人譁然。
  崔長風大驚道:“你等是霸主門的人?”
  “正是。”
  “你等受命到此聽我差遣?”
  “正是。”
  “你剛才稱呼我為什麼?”
  “月紅稱呼公子為少主人。其實,月紅與公子還另有更深關係。不過,公子以後自然會明白的。”
  “我與你們霸主門的門主,從無半點關係,我是你的什麼少主人?快講清楚!”
  江月紅笑吟吟地道:“我的師尊當然與公子大有關係,月紅才願稱公子一聲少主人了。這普天之下,除了與我師尊有關的人,我江月紅別說稱她為少主人,便是多看他一眼,也失了我霸主門的至尊身份。”
  崔長風這時已經明白,這霸主門的霸主,實實在在就是當日假死的崔乙叔。如今事已至此,如不弄個明白,只怕自己在天下人面前,不但要受其側目,那簡直是比全身長滿龍鱗更見不得人了。
  崔長風喝道:“你霸主門的掌門人究竟是誰?快快講來1”
  “少主!我霸主門的掌門師尊,在武林中地位何等尊崇?
  豈能入這滿廳不相干之人的耳目?公子今日復門大喜,這一幹人,不管怎麼說,也是我崔門的客人,月紅也不難為他們了。月紅便在廳下照應,公子只管陪客吧。”
  崔長風心中越來越是悲憤,不禁越出席桌,踱到廳前,盯住少女道:“你當我崔長風是何等人?竟敢前來將我愚弄?我崔門今日復門大喜、本人不想殺人傷人,你與我帶著這幹人滾出去吧。”
  “公子此言差矣。月紅帶來之人,皆是你的屬下。我等來此,乃是回到家中。你叫我等到哪裡去?”
  “我沒有你們這些屬下,我也不是你等的少主,趕快與我出去!”
  這時,從演武場中的席桌上搶出三人,越眾來到崔長風面前。當先一人,正是洞庭湖三君子之首的烏龍棍潘天義。
  潘天義道:“崔公子,我兄弟三人,在洞庭湖一帶,雖不敢與洞庭神君相提並論,但也自成一家。在江湖上小有薄名。”
  崔長風道:“潘大哥何出此言?江湖上提起潘大哥,無不為其三君子說一聲好:人品好,武功好。潘大哥有什麼事,便是小弟的事。不妨直言。”
  “好,承公子看得起洞庭三君子,在下便直說了吧。這霸主門與公子究竟有何關係?請務必明告,潘某人才好判明敵友。”
  崔長風道:“我已數度聲明:與這霸主門從無半點關係,並且正在逐客。潘大哥為何不信小弟之言?”
  “不是在下信不過崔大俠。只因我潘家十六口人命,皆是霸主門下的這個魔頭所殺。我三兄弟如不是得到洞庭神君的強援,只怕都已命喪此人之手。”
  說罷,潘天義手指江月紅帶來的十六人中的一人,雙目中露出滿腔悲憤。只是礙著崔長風的面子與那魔頭的武功,沒有立即撲去。
  而那魔頭,站在十六人的隊未,一副奴才站班的樣子,卻連皮眼都不抬一下,好像這事與他全無相關。
  潘天義道:“我潘家不願臣服霸主門,竟被這魔頭殺盡滿門。崔大俠,這些人口口聲聲稱你為少主,自稱屬下,請你今日務必為在下三兄弟作主,還江湖一個公道。”
  崔長風問江月紅道:“潘大俠所說之事,你是親耳聽到的,你就當著這麼多武林人的面,說說清楚吧!”
  江月紅冷笑道:“我霸主門行事,又何必定要向誰說清楚?”
  崔長風怒道:“果真是你們幹的?!”
  白茜珠這時走至廳前,望著江月紅道:“你這姑娘,口口聲聲稱我夫君為少主,那意思是不是說,他是你家霸主的兒子?”
  江月紅雙目盯住白茜珠道:“你與我家少主怎敢自稱夫妻?你是何人?”
  “我與風哥,明媒正娶。風哥的師門長輩與我玉鳳門的長輩共同主婚,怎能不以夫妻相稱?”
  江月紅大聲道:“此事沒有崔門長輩作主,一點也不作數的。即便我的風弟弟要你,你也只配作小,算不得正房的。”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更有人笑出聲來。
  事情是越來越纏攪了。先是少主之爭,現在又鑽出二女子之間的大房小房一說來。一時,人們盡皆竊竊私語。
  白茜珠笑道:“姐姐話中,大有深意,不妨讓小妹猜上一猜,莫非姐姐有崔門長輩作主,許配與風哥哥?”
  江月紅道:“事已到此,我也只好說了吧。我乃崔家劍門第三代掌門人崔乙叔的弟子。十年前在武功山大本營拜師之日,便已蒙師尊親口指認了我與風弟的婚事。”
  崔長風大怒:“妖女謊言欺眾!我父親直到死時,從未提起過這件事!況且,我山西崔門從來就沒有你這女弟子!妖女,你想找死?”
  江月紅冷笑幾聲道:“我的師尊、你的父親,從來就沒有死!這天下,就連什麼龍仙、鳳仙算進去,又有誰是我師尊的敵手?誰又有本事殺得我家師尊?”
  “你家師尊究竟是誰?不妨再說一遍。”白茜珠這時候已經笑不出來了,一切都證實了。
  江月紅冷笑道:“好,我便當著天下武林人的面再說一遍。
  我的師尊,是山西太原府崔家劍第三代掌門人崔乙叔。公子,你的父親便是我的師尊。天台殺手殺死的,不過是一個替身。
  此中情由,在此大庭廣眾之下,也不便多說,事後姐姐一定向你說個明白。還望公子以大局為重,快快陪客人飲酒,別讓天下人說咱們崔家不懂待客之道。”
  江月紅這麼一說,那是再明白不過了。崔長風聽後,頓時呆若木雞。過去的種種疑問、猜想,如今都由這江月紅以明白無誤的語言證實了。現在,崔長風唯一想不通的是,他的父親,既要圖霸武林,為什麼反要將親生兒子瞞住,為什麼要將他遣去正義門、地仙谷?而且,今日之事,又如何向在座武林人做解釋?又怎樣向這潘家三兄弟做一個交待?
  崔長風一時不知所措。
  這時,潘天義大聲叫道:“崔公子武功天下第一,我三兄弟的血仇此生是不能報的了,不如拚了吧!”
  言畢,三兄弟一層身形,便已撲向十六人中那殺死潘門十六口人的那個魔頭。
  只聽一陣掌聲爆響,潘氏三兄弟便已盡皆跌在地上,而那十六人卻連動也未動一下。只有那個魔頭拍了拍手,袍角被掌風吹動,還未停息,說明只有他一人出了手,將潘氏三兄弟震倒在地。
  一時滿廳滿場一片沉默,望著崔長風。
  崔長風默默地走下廳階,走到三兄弟面前,低身查看。
  三兄弟中,已死二人。只有潘天義大約是內功修為較高于二個兄弟,此時倒在地上,重傷咯血,卻未死去。他見崔長風低下頭來、便也雙目直瞪崔長風,毫無懼色,卻不說話。
  崔長風慢慢地單膝跪在潘天義面前,說:“潘大哥,這霸主門的事情,與小弟半點沒有相關。即使如那妖女所言,這霸主門的掌門人就是家父,小弟也絕不助其欺壓武林同道、稱霸天下。小弟此言,既是對潘大哥表明心跡,也是對天下武林人表明心跡。潘大哥,你如相信小弟說的是真話,咱們這就結拜為異姓兄如何?”
  潘天義雙目漸漸溫和,聽到後來,目中更流出了兩行清淚,默默無言地點了點頭。
  “潘大哥比江大哥小,那就作長風的二哥吧。”
  言畢,跪地拜了四拜,起身道:“徐三哥。”
  “屬下在。”
  “請你叫人來將我這二哥抬到後廳請師爺醫治。”
  “是。”
  崔長風又道:“忠叔。”
  “老奴在。”
  “你叫人來將這二位兄長的屍體抬到後廳,準備事後隆重安葬。”
  “是。”
  江月紅在一旁道:“風弟不可如此!這三人是崔門大敵,不可如此厚待。”
  “妖女閉嘴!”崔長風大聲怒喝,憤怒已極。
  崔長風慢慢走到那魔頭面前。那人一見崔長風,便急忙跪下。
  崔長風道:“你的掌力好霸道,在下倒要領教一下,你不妨站起來。”
  那人拜伏在地道:“屬下便有一萬個膽,也不敢得罪少主人半分。屬下傷了洞庭三君子,純屬自衛,少主親眼所見。望少主恕罪。”
  “洞庭三君子乃是我的客人,你竟敢將其二死一傷。今日我要恕你,這天理不恕你,你站起來,出手吧。”
  這魔頭站起身來道:“堂主,少主要取小人性命,請堂主為小人作主。”
  江月紅道:“少主要取你性命,你便讓他取吧。我等做屬下的,豈能犯上作亂?”
  那魔頭自知今日必死,嘶聲道:“堂主,小人好冤呀!”
  江月紅怒道:“大丈夫死則死矣,何用喊冤?在崔門作屬下,又哪能在天下人面前如此貪生怕死?你自裁了吧。你的妻子、我拜為親姐姐,終生俸養。你的兒子今年已經七歲,便由我收為首徒吧。我會傳他三合神功的全部功法,讓他長大後橫行天下。”
  那魔頭一聽,臉上竟然現出一絲笑容,對崔長風道:“小主人不必出手,小人自裁……。”
  言畢,人已慢慢委頓下去,竟然自斷經脈而死。
  江月紅一揮手道:“退下。”
  十五人一齊轉身,其中二人抬起屍體,一齊退出崔門。
  江月紅作禮退道:“少主,月紅暫且告退,容後再來侍候公子。”
  崔長風站在那兒,目送著這一列人退出崔門,本想出手將這一幹人盡數殺掉,以向天下人表示此心。但腦海中總有父親的影子,使他就是下不得手去。
  正在沉思之間,身後已傳來少林掌門的聲音:“阿彌陀佛!
  崔掌門今日遇此為難之事,老衲等人先行告退,容後再作計議。”
  崔長風忙道:“大師不可便走,晚輩此時心中一團亂麻,還想請教大師,晚輩該當何以自處?”
  黃其雄道:“天下至親,莫過父子。公子那父子之間的事情,我等外人,不便多言。”
  天玄子道:“天下至親,莫過父子,此是一說。但各人如何做人,卻要各人自己拿準主意。崔公子,我等今日先行告退,異日公子拿準了主張,有用得著老道的,不妨帶個信來。”
  清照師太道:“公子,天玄道長這話才是至理。人之于世,總要人敬之愛之,活著或死去才都有價值。這稱霸江湖的事,萬萬千不得的。為要稱霸江湖,不服者便大興殺伐,更是人神共憤之事,盼公子好自為之。”
  崔長風含淚道:“四位前輩的教誨,長風已經銘記心中。長風寧死,也不做對不起天下武林同道的事情,此心可對天地。”
  清照師太道:“崔公子能有此心,天下武林蒼生幸也。”
  四人隨即告辭。
  四人一走,其他客人盡皆陸續告退。客人中有許多人看見崔長風雙目中飽含淒苦,心中也不禁生出同情之心。
  崔長風與白茜珠送走客人,回到大廳,只見常寧與湯暨薇站在那兒,默默無言。
  崔長風跪在常寧面前,道:“師爺,風兒命途多磨,遇此為難之事。如若爹爹果真未死,又要稱霸天下,風兒該當何以自處?”
  常寧嘆道:“二月前,老夫曾去武功山親自探視。那日晚與一蒙面人交手,這人大約便是你父親了。交手之中,他對老夫甚為客氣,大約只出了七成功力和武功,便與老夫打了個平手,老夫當日所疑,今日得到證實。依我所見,憑你父親的武功,要稱霸天下是不足的,這天不能與你父親武功相平的,也不是沒有。他當初讓你到地仙谷來,便是預謀。現在,你的武功比他高,你父若是要你助他稱霸,你自己心中想要依誰?”
  “風兒寧死也不幫助父親稱霸,這一點請師爺放心。風兒想去武功山勸父親不要稱霸。數十年來,我崔門便是一個受人尊敬的正大門派,這清白聲譽不能毀於父親一人之手。”
  常寧大喜:“有你這一言,老夫便放心了。你與珠兒一起去吧,如有什麼事,也好多個照應,這崔府嘛,我為你暫時守看一陣。”
  湯暨薇道:“珠兒,要是你公公果真還在人世,不可疏了禮儀。”
  白茜珠道:“珠兒明白。玉鳳門的事,還請母親多多操心。”
  二人告退。白茜珠去收拾行裝,崔長風便去後廳拜別二位兄長。潘天義已知那魔頭被崔長風逼死,此時得到治療,已能坐起,當下便欲拜謝。崔長風急忙止住,坐在床邊道:“二哥,你留在府中,與大哥一起等小弟回來,再敘兄弟情誼如何?”
  潘天義道:“兄弟要往何處去?”
  崔長風便將此事因由說了一遍,言畢垂淚道:“家父對不起天下武林人,小弟也感無臉見人。二位兄長可不要瞧不起小弟才好。”
  二人聞言,急忙表明心跡。那江海亮更是作急,口中呀呀直叫,手式打得又快又亂。弄了好一陣,三人才平靜下來。
  崔長風喚來徐忠,命他好生侍奉。
  一切安排就緒,已是下午時分。但二人忙著趕路,便辭別眾人,上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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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神龍飛劍術

  二人一路快馬加鞭,當日到了榆次。
  崔長風要了一間上房,與白茜珠安頓下來。二人不想外出,便向店中要了一席酒菜,在房中飲用。
  正飲間,忽然,門簾一掀,走進來一位絕色美人。正是江月紅不約而至。
  江月紅作禮道:“江月紅特來侍奉公子。”
  崔長風冷聲道:“誰叫你來了?出去!”
  江月紅臉上閃過一絲怒色,但立即又展顏笑道:“江月紅侍奉公子,乃是份內之事。不用誰叫,也應前來。請問公子,可是去武功山見老主人?”
  江月紅一邊說,一邊在桌前坐下,拿起酒壺,為崔長風斟酒。崔長風見白茜珠面有怒色,當下不再猶豫,便譏諷江月紅道:“在下闖盪江湖以來,從來還沒有見過有如姑娘這般厚顏的人。”
  江月紅再也忍耐不住如此謾罵,將手中的酒壺往地上一扔,起身罵道:“風弟弟,你莫以為姐姐怕了你來!姐姐的武功,足以傲視天下,從未將天下人放在眼裡。若不是看在我未來的公公份上,便是十個崔長風,姑娘也只是一掌便盡都斃了!”
  崔長風笑道:“你那點武功,在下還從未放在眼裡,在下還可以明確告訴你一件事,在下已有二房妻室,此生是絕不想討第三房。你從此絕了這份心事吧。”
  江月紅大怒,慢慢抬起雙掌,崔長風知道這三合神功非同小可,也連忙運功,蓄勢以待。
  哪知江月紅又慢慢放下手臂,臉上怒氣漸消,竟然浮現出一絲愁苦之色。
  “公子,月紅自幼失去父親,不久又失去母親,全蒙師尊收養,安置在武功山大本營中。又蒙師尊收為弟子,許配公子。月紅雖未大禮過門,但一經師尊許配,便已是公子的人了。公子怎能說棄便棄?公子縱有二門妻室,月紅也不放在心上的。”
  崔長風道:“這指婚之事,全然作不得真的。姑娘請離去吧。我與我這妻子,乃是終生患難之交。在下寧死一萬遍,也不願傷了我妻子之心。一句話,我是絕不要你作妻子的。”
  崔長風的語氣雖然緩和,但措辭堅定已極。江月紅此時已知無望,即便二人能成為夫妻,看這玉鳳門的小公主那模樣,下半邊臉尚未露出,單是一對大眼和一頭秀髮,便已是一個絕代佳人。只怕自己要想在崔長風心中取代這玉鳳門的小公主,絕非易事。
  江月紅想著想著,心中又升起無名怒火,她道:“公子一定要棄月紅,月紅少不得只好先殺掉這賤人再說。”
  說完,猛地一掌,便向白茜珠劈去。三人本來都靠桌而坐,隔得很近。江月紅這一掌又是全力而發,只聽轟隆一聲,這一掌已將白茜珠身後的牆壁拍出一個大洞。但白茜珠卻已不見人影。
  原來白茜珠一見江月紅怒氣又復升起,已知她要下殺手,眼見江月紅目中殺機一起,便已蓄勢,待得江月紅掌力發出,白茜珠已經躍在空中。白茜珠口中一聲輕叱,龍頭枴杖已經幻起萬千拐影,向著江月紅當頭擊下。
  江月紅身子一彈,便已到了房外的院壩之中。白茜珠那萬千杖影,便擊了一個空。
  江月紅在外邊叫道:“賤人,你給姑娘出來!”
  崔長風大怒,身形一晃,已在院中,雙目瞪著江月紅道:“這是賤人,才是真賤!本人已經說了數次,此生絕不娶你為妻,你為何硬要作賤自己,強人為夫?”
  江月紅大怒,“鐺”地一聲掣出腰間長劍道:“賤人,出來與姑娘決個生死!”
  江月紅即使在大怒之下,也未失自製。她並不向崔長風叫戰,卻口口聲聲扣住白茜珠。
  白茜珠此時已搶出院中,一聲不響,便要上前應戰。
  崔長風道:“珠妹請慢。有我在此,豈容你受半點委屈?”
  言畢,慢慢抬起雙手,這雙掌尚未擊出,掌心已泛出一片迷濛黃氣。
  江月紅道:“來得好!姑娘倒要看看你這萬化功法究竟有何高明!”
  言畢,將劍收鞘,也慢慢抬起雙掌,只見她的掌心也泛出一片迷濛青氣。
  二人雙目互相瞪視,良久,二人猛地同時推出一掌。一時,只聞一聲暴響,猶如天上響了一個大雷。只見崔長風向後退了一步,心中氣血一陣翻騰,急忙拿樁站穩,暗中運氣一遍,方才平息那洶湧的氣息。
  再看那江月紅,卻   地連退了六七個大步,方才拿樁站穩,口一張,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過了好一會兒,江月紅才將真氣平息,淒聲道:“公子,你竟真的傷了月紅?”
  “在下本來不欲傷害姑娘,但姑娘口口聲聲要傷害在下的妻子,在下萬萬不能容忍,你去吧。在下要讓姑娘死心,今生不再對崔長風作婚配之想,請姑娘臨去前看看在下的真實面容吧。”
  說罷,猛地扯下蒙面黑巾,露出那張奇醜無比的臉來。
  白茜珠在一旁猛地哭出聲來:“風哥哥,你怎能如此?你這樣做全是為了使我安心,卻又哪能讓我安心?”
  江月紅眼見崔長風一張醜臉,奇醜無比,先是驚駭莫名,繼而臉上現出一種鄙夷的神氣,接著便仰天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崔公子!卻原來是一如此這般的醜八怪!今生今世,你便不做狠心事讓我死心,姑娘也從此便死了這條心了!以後,你便跪在地上求姑娘嫁與你,只怕姑娘也不願意多看你一眼了!”
  說罷,又是一陣大笑。在大笑聲中,江月紅身形一閃,已經越房而去。
  白茜珠走近崔長風,抱住崔長風道:“風哥哥……。”
  喊完一陣啜泣,竟至說不出話來,她伸手接過蒙巾,為崔長風蒙好面容。
  這時,店老闆早巳驚醒。崔長風摸出一錠銀子,丟給老闆道:“這點銀子,請作修房之用。如若方便,請另安排一間上房。”
  這一晚,白茜珠抱著崔長風哭泣了好一陣,崔長風低聲安慰了很久,白茜珠才平靜下來。二人寬衣安睡。
  黑暗中,二人慢慢溫存。崔長風輕輕撫摩白茜珠的全身。
  他從新婚之夜起,知道白茜珠即便在黑暗之中,也極為矜持。
  他的動作便從不敢過分粗野。他只是一手墊在她的脖子下,一手在白茜珠的一雙尖尖嫩乳上輕輕摩揉。
  白茜珠為一大家閨秀,歷來禮教觀念極強。婚前行走江湖,出面的事盡是玉奴辦,連八大掌門也不得一見。婚後,在夫妻間的房事中,她從沒有半點主動,只是閉著雙目,默默承受崔長風的溫存。
  這一天晚上,她心中感于崔長風的真情,自己也不禁動了真情。她抬起頭,在黑暗中去吻崔長風的雙唇,吻得是那麼熱烈,那麼動情,慢慢地便脫開了禮教的桎梏,回覆了人性的純貞需要。
  婚後,每次一當崔長風進入她的身體,白茜珠總免不了全身一陣顫動,也不知是出於禮教害羞,還是生理有什麼不良的感受。崔長風每次行房,一遇白茜珠身子顫抖,他自己心中便已毫無行房之樂。他以為白茜珠是嫌他醜怪的身子,他為此自卑,常常半途而廢,以至二人全無行房之樂。即便有些時候不半途中斷,能行房到底,由於于白茜過於矜持,他也感到無行房之樂。
  但他一起到白茜珠為自己而自毀如花面容,便百般容忍,從無半點怨言。而白茜珠也羞於將房事流於口上言談,也從作任何解釋。即使再次行房,也還是不能主動配合。
  這天晚上,白茜珠動了真情,漸漸從禮教的桎梏中解脫出來,夫妻二人的房事才達成了完美的統一。即使雙方都沒有什麼行房技巧,但雙方都是一片至性相愛,都願為對方獻出自己的整個身體和熱情。卻也如火如荼。
  當崔長風的嘴唇吻到白茜珠臉上的飭痕時,白茜珠忽然調開臉去,抬起手來,撫著崔長風的頭道:“風哥哥,你不嫌我醜嗎?”
  “珠妹,你怎麼想起說這句話?”
  “自古以來,女子總是以姣好容顏取悅夫君,我這個樣子,總有一天會使你討厭的。”
  “不會。珠妹,我永遠也不會,要是有那一天,你可以一劍殺了我!”
  “不准你說這種不吉利的話。風哥哥,我想過了,我們什麼時候到南方去找醫聖吧。珠兒不能以一張醜臉待奉夫君一輩子。”
  崔長風大喜:“長風早有此想,只怕珠妹多心,不敢說出口來。”
  “那說明你還是在心裡嫌我醜的。”
  “不,不,珠妹你別誤會。我是想到我們以後的孩子。要是孩子長大,看見爸爸醜怪,那還沒有什麼。要是看見媽媽毀了臉容,孩子會怎樣想呢?”
  白茜珠這才笑了:“好吧,武功山辦完事後,咱們便去南方找醫聖。”
  說罷,二人側身相擁而眠。直到醒乘,白茜珠還枕在崔長風的臂彎裡。
  早起之後,二人繼續南下,二人在馬上總是互相對視。往往長久對視後,又相對一笑,再拍馬奔馳。
  沿途下來,白茜珠的性格已比原來更為開朗,有時甚至能說幾句文雅的笑話。
  這日二人來到一座大山下面,正行向,只見前面路中站著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年人。這人身穿白袍,頭上卻不倫不類地戴著一頂斗笠。
  白茜珠小聲道:“這是天台殺手的父親,風哥小心。”
  走近了,那人沉聲道:“二位請下馬說話。”
  白茜珠下馬道:“不想在此得見天台外聖,幸會。”
  崔長風這時也下馬,站在白茜珠身邊。
  那人道:“薇夫人久違了。”
  白茜珠道:“我不是薇夫人,我是她老人家的女兒。”
  “哦,原來是珠姑娘,珠姑娘,聽說鳳仙出海,你已成了玉鳳門的掌門,老夫那時心中正悲,未能登門恭賀,還望恕罪。”那人說完,忽然嘆了一口氣道:“可惜呀可惜,以小公主這麼高貴的身份,卻為什麼要嫁給崔家那個狗崽子呢?這豈不是一枝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白茜珠怒聲道:“前輩說話小心一點,本掌門看在你與玉鳳門數十年的關係上,稱你一聲天台外聖。其實,你究竟是天台外聖還是天台一魔,還須自己惦量。我這夫君,為人忠厚,心地仁慈,崔家劍門幾十年歷史,是響噹噹的武林世家,便是正宗天台世家,也別想與之相提並論。你攔在路中,究竟有何見教?不妨明言。”
  這一席話,說得天台一魔臉上直掛不住,不禁惱羞成怒道:“崔家這小子殺了我的兩個兒子,老夫今日要來找他討個公道。珠姑娘,你是要幫他對付老夫呢,還是就在一旁觀看?”
  白茜珠道:“憑你也想來找場子?真是不啟量力!這世上如有三個天如一魔,便同時上,也不是我夫君一人的對手。”
  說罷,退在一旁。
  天台一魔望著崔長風道:“你就是崔長風了?”
  “正是在下。”
  “我那兒子,在大內當差,受人差遣,領令去殺崔乙叔,你事後去報仇,本當就去找下令之人報仇,為何卻要專殺我兒子?這是其一。其二,我那兒子,去殺你父親,卻反而成了你父親假死隱身的機會,不但沒有殺著你父親,反倒助你父親成就了一個大陰謀。事後,你父親裝成風塵客,四處收服武林人士,你卻為何還要再去殺我的兩個兒子?”
  崔長風道:“這中間有許多難處,在下也不能一一對你解釋,今日事已至此,在下只好在任隨前輩劃下道來。”
  “老夫今日要殺你為我那兒子報仇!”
  崔長風笑道:“但在下要辦的事情還多,一時恐怕還不便就讓前輩殺了。”
  天台一魔拔出長劍道:“好,劍下見真章吧。傳說你是龍仙弟子,有上天入地之能,老夫不信邪,倒要見識一下。”說罷,身形晃動,長劍一圈,就向崔長風刺去。誰知長劍刺去,卻刺了一個空,那本來就是站著崔長風的地方,卻已空無一人。天台一魔心中不禁暗驚,這小子身法好快。他以小天星內力催動劍式,那一劍就是連飛鳥也躲不脫的,真叫作快如閃電,哪知卻連對方的袍角也沾不到一點。天台一魔一劍刺空,連忙使了一招繞身劍法,先將身周護住,以防對方攻已。
  他卻不知,崔長風此時已是自知理虧,存心不出一招,好讓他知難面退。否則,哪裡還容得他使什麼繞身劍法?
  天台一魔定下身形,一邊揮舞長劍護住身子,一邊轉動身子,尋找崔長風,哪知崔長風卻隨著他的身子轉動而移動,始終在他身後。天台一魔不禁大怒:“小子!你為何不敢正面一搏?”
  白茜珠笑道:“他始終在你身後,卻不攻出一招,已經對你仁至義盡,天台外聖,我看這事就算了。”
  天台一魔怒不可遏:“他能讓我那兒子復活麼?”話畢,身子猛地往後一彈,一招反手劍同時向後攻出,竟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但他只覺得一陣微風從身邊響過,這一劍又刺空了。他的面前二丈之處,又站定了崔長風。
  這一下,天台一魔再也忍不住了。他手中的長劍,忽然使出一套狀如瘋魔的劍法,真是指東打西,指南打北,身形四面八方亂竄,長劍八方十六面亂砍亂刺,同時,這中間又雜以凌厲的掌力和指力。頓時,場中二團人影不住晃動,連白茜珠這等近百年功力的極頂高手,也看得眼花繚亂,分不清場中二個人影誰是誰來。
  如此過了半個時辰,天台一魔已精疲力盡,站定了身形。
  只見他大口喘息,以劍拄地,在場中調整著氣息。而崔長風,站在天台一魔對面,也在暗調氣息。
  崔長風的長袍上有一條劍痕,而天台一魔的白袍,卻已被汗濕透。
  崔長風道:“前輩一口氣攻了大約千招,晚輩自從出道以來,還從來未有如此緊張過,但晚輩自知當日所為,實有理虧之處,所以,今日未還手一招,咱們這就別過如何?”
  天台一魔道:“好。老夫的武功,看來與你相差甚遠,用武功是殺你不了的了,哎!你們去吧。”
  “在下進京報仇時,實在不知父親的假死圖謀。另一方面在下師門與主使之人有某種極為微妙的關係,在下又不能找主使之人發氣。這事還真是在下理屈。這樣吧,前輩如能將此事揭過,在下答應以後在不違俠義道的情況下,為前輩做三件事,以補罪過,前輩以為如何?”
  天台一魔道:“不行。咱們的仇是不死不休的,今日老夫已經無力殺你,不妨將此事暫且寄下,你二人先去吧。”
  崔長風嘆了一口氣,與白茜珠上馬南下而去。
  天台一魔眼睜睜看著二人遠去,卻無力殺得仇人,心中一急,不禁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這時,只聽得一個女聲道:“前輩何必如此氣窄?”
  天台一魔大驚,猛地回身一看,只見五丈之外站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美麗姑娘,這姑娘甚為美麗,只是雙目之中,卻充滿怨毒,顯得甚為可怕。
  天如一魔道:“你是誰?”
  “我是江月紅。”
  “江月紅?哦,你是崔家劍復門之日,大鬧崔家劍門那個江月紅?”
  “前輩已從江湖傳聞中知道了這事?很好,咱們可以開誠佈公地談一談了。”
  “你也想殺崔長風?”
  “我想殺的是那玉風門的白茜珠,咱們二人,都是武功不及那個醜八怪,咱們不妨聯手行事。”
  “老夫可不願沾惹你那個霸主門。”
  “我也沒有受令來收復你,只是,咱二人目前的敵人是那兩個醜八怪。”
  天台一魔想了想道:“很好。只是咱二人的武功,即便是聯手,也不是那崔家小子的對手,看來咱們只有用計了。”
  “我也是這個意思,前輩,咱們移地再談如何?”
  “好。”天台一魔一口答應。二人便上山去了。
  崔長風和白茜珠離開天台一魔繼續南下。
  數日後,二人進入了河南境內,崔長風道:“珠妹,咱們已入河南境內,此去嵩山少林寺不過二日路程。我們反正要從山下路過。珠妹可同意去拜訪大覺前輩?”
  “從山下路過,當然該去。”
  於是二人驅馬往嵩山趕去。
  哪知才到山腳。便被十數人一字排開,攔住去路。這夥人剛將二人攔住,便發現不對,其中一人,伸出手去向天一彈,一聲 哨沖天而起,顯然是在向山上的同夥報信。然後,他打了一個手式,眾人一齊向崔長風跪拜此下去。
  那人道:“霸主門內一堂屬下奉令在此阻攔上山之人,請少主人暫留金步,少時山上便會有人下來迎接少主。”
  崔長風此時已知道今日正遇霸主門在與少林寺為難,當下不再猶豫,忽然出指一陣凌空虛點,便已將眾人盡行封閉了穴道。哪知崔長風與白茜珠下馬,將馬拴在路邊的樹上時,忽然見被封了穴道的十數人中,有一人向後一彈,便已彈出去四五丈遠。腳一沾地,又是凌空一翻,翻出去二丈多遠。落地之後,便快若閃電是向山上掠去。
  崔長風不禁嘆道:“霸主門中,果然藏龍臥虎,連我的指力也不能將其製住,可見其確實可怕,珠妹,此去山上,一路小心。”
  “風哥儘管自行其事,珠兒不拖後腿便是。”
  二人棄馬,展開輕功,追上山去。
  來到山門前,只見兩個蒙面人站在山門外邊,似乎在專等二人到來。
  崔長風停住身形道:“爾等何人?快快讓開路來!”
  左首的蒙面人道:“霸主門左右護法見過少主人。老夫好教少主人知道,本門總護法與內一堂堂主正在裡面與少林和尚參禪,務必要教會少林和尚識得時務,不要頑固不化才好。
  所以此時少主人實在不宜進去。請少主留步。”
  這蒙面人的聲音甚為蒼老,言語之中,也甚為倨傲,根本未將崔長風放在眼裡。
  而右首那方的蒙面人,更是一聲不吭,到了後來,甚至就閉住了雙目,整個人便如一尊塑像,紋絲不動。
  崔長風道:“我爹爹可在裡面?”
  左護法道:“解決這少林派雖然比解決其他門派麻煩一點,卻還不配門主出山。少主下山去遊玩去吧,等老夫等人打了天下,你再來坐享其成好了。”
  崔長風知道時機緊迫,不耐多談,當下冷笑二聲道:“前輩說的太多了,快些讓開吧,在下進去還有要事。”
  左護法道:“要進去麼?那得靠本事。”
  “你既稱我為少主,少主進去,還得先打過你這一關麼?”
  “這江湖上混,要人尊敬,光靠名頭不行,是要有真本事的。”
  崔長風道:“好。前輩站穩了。”
  說罷,暗中潛運真力。他明白,不經惡戰,是不能化解這場災難的,而這兩個護法的功力,只怕都在玉女劍仙左右,還不知這二人練過三合神功沒有。當下,他將真力運集到一百四十年左右,準備硬撞進去。只見一團淡黃色的霧氣在他身周漸聚漸濃,又漸漸消失,最後成了一道看不見的透明氣牆。
  左護法忽然退後一二步道:“你…你是龍仙的什麼人?”
  他的聲音一下子充滿了駭異與恐怖。
  崔長風一聽,頓時已經明白這兩個蒙面人的身份,便反問道:“你可是老玉大師?”
  “老夫正是。”
  “你六十年前便也發誓閉門不開,怎地今天又跑到少林寺來作亂了?還有你這右護法,你是老閻君呢,還是老陰魔君?”
  “在下老陰魔君。閣下如真是龍仙的傳人,我等今日不必交手,也自認輸。你不妨出示信物。”
  崔長風談談一笑道:“看好了。”
  崔長風手一翻,手掌中已平平托著一把短劍,劍把上一條金龍作騰飛狀,口中一顆明珠,在太陽下閃閃發光。
  “龍吟劍!”老玉大師驚呼道,“傳說龍仙已經出海仙居,不回中土。不想果真留下了傳人壓制我等。我等今生今世,是不能出頭的了。”
  老陰魔道:“玉和尚莫慌。”
  他轉過頭來又對崔長風道:“出示了龍吟劍還夠,你若有本事讓它飛一圈,讓我二人看見那一挹,老夫才會相信。”
  崔長風道:“那有何難?看好了。起!”
  喝聲一斷,只見手掌中平平放著的龍吟劍發出低鳴,騰空而起,嬌若游龍,快若閃電,繞山門外一個半圈,只聽數聲輕響,已將山門外的幾棵合抱大樹攔腰斬斷,切口平整,那樹的上段還留在下段上面,並不一時倒下。
  崔長風已收回了龍吟劍。
  左右護法見龍眼吟劍從大樹中攔腰而過,那氣勢、劍式、甚至攔腰斬過的起落式都和龍仙當初使這一招時一模一樣。
  二人不禁同時嘆了一口氣。
  崔長風一笑,運足功力,嘬口一吹,只見一股濛濛黃氣,直向就近的一棵大樹噴射而去,這股真氣一著樹身,那大樹。
  便 嚓 嚓地往後倒去。
  崔長風嘬口連吹,那幾棵斬斷的大樹便盡皆倒在地上。
  “真龍噴氣!”
  二個老魔同時大呼。
  老玉大師道:“罷罷罷!老夫去也!”
  老陰魔道:“且慢!”
  玉和尚道:“這一切皆是真的,我等六十年前發過誓來,此時不去,還留此丟人現眼作什麼?”
  老陰魔道:“有一件,老兄沒有想到,等老夫問來”
  他走到崔長風面前一丈處站定道:“有此一招,我等兄弟本當退去,但老夫走前,還有一事想弄清楚。”
  “請講。”
  “老夫等人,此時已為你父親崔乙叔所用,你父親意圖稱霸武林,公子是龍仙的弟子,又是崔乙叔的兒子,公子使這一招的意思,是要我等繼續閉門為牢呢?還是要我等助你父親獨霸天下武林?”
  崔長風道:“二位前輩年事已高,為何不在家中清修仙年?這獨霸武林的情,有有乾天,有失天數,使不得的。晚輩這就去武功山,規勸父親,放棄稱霸之心。二位前輩請退出這是非糾纏,回家去吧。”
  老陰魔道:“好好!龍仙有這樣的弟子,足成正果。崔乙叔有這樣的兒子,反到不能成其正果。豈非天數?好好好!”
  一聲清嘯,身形一晃,倏忽不見。
  老玉大師臨去時,卻上前朝崔長風一拜道:“崔公子,以後見到龍仙,請不必提起今日這事,不知可否?”
  崔長風還禮道:“行。”
  “公子乃正人也。”老玉大師道,“老夫有一句話,公子願不願聽?”
  “請前輩教誨。”
  “請問公子,天下最厲害的是什麼?”
  崔長風一怔,想不到他會有此問。他隨即想起玉女劍仙的毒計,便道:“計謀。”
  老玉大師忽然大笑:“好!老夫以為你已武功甲天下,自必以為天下最厲害的是你的武功。不想你卻能看清,這天下最可怕的不是武功,而是計謀。公子記住,你父的計謀,天下無雙,公子可要小心了。”
  言畢,倏忽不見。
  但崔長風二人卻已看清,他們是下山走了。
  “珠妹,咱們進去。”
  “據說這少林寺不准女子進去。”
  “事急從權,快走!”
  二人搶進山門,本來蓄勢以備擊退埋伏,但山門內卻空無一人。二人繞過前院和前殿,也不見一人。過了前殿,才看見一群人立大在雄殿的天井中,大覺掌門正在與一個既老又醜的魔頭比拼內力。大覺身後三丈外,站著十來個中年以上的和尚,而老魔這邊,除了江月紅外,另有十數個內一堂的高手掠陣。除此而外,卻不見一人。
  崔長風打了一個手勢,讓白茜珠隱在大柱後面,自己隱在另一根大柱後面,靜看場中變化。
  場中二人,比拚內力顯然已到最後關頭,只見二人的頭頂冒起騰騰熱氣,二人已經都在準備最後一擊。
  忽然,大覺的身子晃了一晃,顯然被老魔的一輪進攻佔了上風,幸好他晃得一晃後,很快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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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大陰陽和合神功

  崔長風知道這比拚內力量是凶險不過。因為比拚雙方,躲無可躲,避無可避,非有死傷,不見結果。當下想定了解救辦法,運足功力,身形一晃,便已從內一堂高手的縫隙中穿了過去。眾人只感一團黑影晃過,立即便聽到轟地一聲暴響,接著是嘩嘩嘩一陣落物響聲。原來崔長風一近二人,便伸出右掌插進二人掌力之中,一牽引,將二人及自己的掌力一併引向頭頂的屋簷。這三股掌力何等雄厚,頓時便將大雄寶殿的屋簷擊落了一大片。
  只見老魔   地退了五個大步,口角噙了一口血,就是逞強不吐出來。而少林掌門卻退了一丈左右,跌坐在石階上。但少林掌門的技勢用得好,竟將反震之力不知用何法消除,人雖跌坐了下去,卻立即站起,看來一點傷也沒有。
  老魔大聲喝道:“什麼人敢壞老夫大事?”
  少林掌門卻對著崔長風施了一禮道:“阿彌陀佛!崔公子化戾為祥,真是菩薩心腸,這普天之下,大約也只有崔公子才能如此輕描淡寫地將老衲二人的掌力化引開去的了。”
  崔長風連忙還禮,口稱不敢。
  老魔頭這時走了過來,指著崔長風道:“大和尚稱你為崔公子,你是哪家的崔公子?”
  “晚輩便是崔乙叔家的崔公子。”
  “你真是崔長風?”
  “真的是晚輩。”
  “好!你這逆子!老夫等人,雖然心中不願臣服你老子,但既然答應了他,出來為他打天下時,卻是實實在在的賣命幹。你這逆子倒好,你吃裡扒外,反助外人,是何道理?”
  崔長風道:“你是老閻君?”
  “老夫行不改名,坐不換姓。”老魔頭道,“老夫正是老閻王。”
  “小閻王陳兄與前輩如何稱呼?”
  “那是小兒。”
  “陳前輩剛才罵了晚輩,晚輩也不知前輩罵得對不對。自古有言道:‘小逆逆君逆父,大逆天下蒼生。’晚輩這就準備去武功山,準備陳勸父親,這大逆天下蒼生的事,於人於己皆是不利,萬萬行不得的。陳前輩今日不妨暫且罷鬥,等候我父子將這大事弄明白了再說如何?”
  “你這孺子,說的倒是有點道理。只是要老夫罷鬥,談何容易?老夫與你父親大戰三個時辰,敗了之後,依約為他辦事。今日也只有你老子說罷鬥,老夫才能罷鬥。小子,你退一邊去吧!”
  老閻王說著又要上前對大覺掌門動手。
  崔長風道:“且慢!”
  他的手一翻,掌心已平平擱著一把龍吟劍。
  “前輩對家父的許諾在後,對龍仙的許諾卻在六十年前。
  前輩究竟該信諾何人?還請三思而後行。”
  老閻王一見龍吟劍,便已連退數步,此刻聞言,不禁大驚失色道:“你是何人?你不是崔乙步的兒子,為何卻要冒充?”
  “我是他老人家的兒子,但我也是龍仙的末輩弟子。我祖師傳我的龍吟劍,便是為的憚壓爾等。陳前輩,你還不退下麼?”
  “剛才在山門外面用龍吟劍退走兩個老鬼的也是你麼?”
  “正是晚輩。”
  “這就怪了。”
  “有什麼怪的?”
  “你是崔乙叔的兒子,怎麼又會是龍仙的弟子?”
  “陰差陽錯,反正我兩者皆是。”
  老閻王望著崔長風,輕輕笑了笑,然後大笑起來,笑了很兒,才忽然止住。
  “有趣,太有趣了。老夫一邊與大和尚對掌,一邊聽得山門外似乎有人在用六十年前那一招腰斬大樹。老夫忙於和大和尚對掌,沒有更多分心去細聽。但絕對沒有想到那腰斬大樹的人,就是你這陰差陽錯、二者皆是的小子,老夫還一直防著那腰斬大樹的人,以為他還未現身哩!”
  說著又大笑起來。
  笑過以後他才問道:“你真要順天下而逆父親?”
  “晚輩如能陳勸父親不逆天下,便是崔門歷祖歷宗的至孝後人。”
  “好,好。老夫被你父親戰敗,為他效力,不過是先在賭約上被誘入了圈套,老夫口服而心中不服。老夫今日卻心中服了你這孺子。但你如要老夫全服,還得露一手武功讓老夫看一看。”
  “這就難了。前輩功參造化,這天下能令你心服口服的,大約只有我祖師了。晚輩怎敢在前輩面前班門弄斧?”
  “但你總得露一手讓老夫服氣才行。”
  崔長風想了想道:“前輩此時功力能否對抗我祖師六十年前那一招?”
  “這禦氣馭劍之術,比一般的外氣收吐,何止玄妙百倍?老夫窮六十年功夫,也參不透這禦劍術,老夫不能抵抗這一招。”
  “晚輩不妨將這一招演給前輩看看。”
  “不必了。兩個老鬼既然走了,說明這一招你真的會使。
  這樣吧,老夫這六十年閉門為牢,卻未閒著,功力上多少還有些長進,六十年前我的掌力功不破龍仙的護身罡氣,這六十年後,老夫的掌力莫非還連他的徒孫輩的護身罡氣也攻不破麼?你如受我一掌,哪怕被我擊成重傷,只要不死,老夫便寧肯失信於你父親,也再守六十年前的承諾。小子以為如何?”
  崔長風想了想道:“晚輩既然承道祖師,說不得只好受你一掌了。”
  說罷,走到老閻王五尺前站好,他心中暗暗不安地想道:“這老魔潛修了四十年,內力當然精進了不少,這一掌只怕兇多吉少了。”他一想到此外,便暗中將真氣提至極限,竟達一百八十年左右。一時只見他的身周黃霧翻滾,越聚越濃,最後又漸漸淡化,成為若隱若現的一道護體罡氣牆。
  老閻王道:“好了麼?”
  “來吧。”
  老閻王這才開始作勢運氣,只見他慢慢抬起雙掌,掌心一片通紅,雙目精光陡射。
  大覺掌門道:“這是紅砂斷魂絕掌,崔公子小心了。”
  話未說完,只見老閻王猛一進步,雙掌已經全力拍出。
  忽然,只見一條人影倒飛出去,在空中連連空翻,直飛了三丈左右,才落在地上。這人站定後,人們看到老閻王衣袍散亂,滿臉通紅地站在那兒,極為頹傷。
  崔長風只退了一步,便已站穩,反倒顯得氣定神閒。但他心中五內翻騰的感覺,外人卻不知道。因為蒙面後,別人看不見。
  他暗自慶幸,幸好自己將功力提至極限。不然,今天只怕難以如此樂觀。他出道以來,從未將功力提至過一百七十年以上,只有對玉女劍仙用過一百三十年的功力,禦劍斷了劍仙右臂。他估計老閻王的功力約在一百二十年左右。經此一仗,他對自己的功力更有把握了。
  老閻王一擊無效,反倒由衷讚賞:“好,好!這龍仙的弟子也能一至如斯,老夫閉門為牢,也不枉了。”
  言畢,一聲長嘯,丟下江月紅等人,越房而去。
  江月紅恨恨地望了崔長風一眼,啐了一口罵道:“醜八怪,臭美!”
  罵後,帶著屬下出殿而去。
  崔長風此時不想和她計較。白茜珠心中惱怒,卻也不想在大殿上與其動手。當下,等江月紅等人走後,,才從大殿後轉出身來。二人一齊向大覺掌門施禮。
  “家父所為,攪得天下武林大為不寧,崔長風在這裡向大師陪禮了。”
  大覺掌門連忙還禮道:“公子深明大義,老衲心中好生敬仰。見了公子,老衲這方外之人,也不禁想套用一句江湖狂言:這天下能令老衲敬仰的,還只有公子一人。請公子與白掌門快快入內俸茶。”
  “只怕壞了寺內清規,晚輩二人想告辭了。”
  “此事老衲自有計較,總不能怠慢了二位,快快請進吧。”
  二人此時也不能推辭,只好進去分賓主坐定。大覺令人俸上茶來,道:“二位施主如能早來半日,我少林派也不必廢去一位師叔了。”
  崔長風驚道:“此話怎講。”
  “老衲算定這霸主門的人要來,以洞庭三君子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一流高手了,但三人合力,竟不能在內一堂一個排末之輩手下走出一招,此事那日在公子府上,公子也是親眼所見的。老衲得到傳訊霸主門的人進入河南,便進去與長期坐關不出的師叔商量。想以羅漢大陣阻攔這一夥人,又怕有幾位魔頭無論如何攔不住,那時,少林徒眾難免多遭殺伐。
  最後才由老衲這位師叔將畢生功力度與老衲,與眾魔頭約定一場決定勝負。這魔頭好厲害,老衲師叔之力,尚且與他僵持不下,如公子不來,老衲真不知今日如何收場。”
  崔長風聽後,不禁嘆了一口氣。以少林派的實力,尚且攔霸主門不了,其它門派就更不用說了。
  三人談了一陣,用了一餐素席。二人臨走時,少林派數十名長輩,列隊直送二人出山門老遠。崔長風極力勸阻,眾人才留下腳步。
  大覺道:“公子為天下蒼生,不惜逆父,老衲也不知怎樣表達這心中的敬仰之情,公子如有所需時,少林僧眾,一任調遣。” “晚輩不敢驚動寶剎,大師請回吧。”
  “是。”大覺應道,充滿了不舍之情,語氣甚為謙和。“公子遣走了崔老施主的二名護法,等於斷了崔老施主的左右手。
  公子此去,還需小心應付。”
  “晚輩明白。”
  二人辭別了少林僧眾,繼續南行。
  崔長風和白茜珠從少林寺下山後,一路急馳,這日來到平頂山。二人驅馬在山下奔馳,行得正急,前面白茜珠的馬忽然一個踉蹌,直跌出去。接著,後面只有一馬距離的崔長風的馬也跟著一個踉蹌,又直跌去。.所幸二人武功高明,人一離馬飛出,立即空翻落地,平平站住。哪知二人腳才著地,只聽轟隆一聲,那所站的地面頓時塌了下去。二人武功很高,那陷井偽裝一落,二人已經藉那麼一點力勢躍起。誰知二人從馬上跌落出去之時,從樹上就已落下四人。這四人牽著一張大網的四角,落下的時間,正好是地面下陷二人藉勢跌起之時,計算得十分準確,頓時便將二人罩住。
  白茜珠受了那大網的壓力,頓時又落了下去。
  但崔長風卻不同,崔長風此時的內力,已經能夠禦氣上升。他在華山派展示的那一手禦氣飛昇的神功,雖然只上升了六尺,但那一手功力已是前無古人。
  如今他在那陷井偽裝面上一藉勢,就遠比白茜珠那藉勢有效得多。他的上升速度既快,力道又猛,那大網罩住他時,竟被他的上升力道頂起。牽住大網四角的四人頓時就抓握不住,那大網便脫手隨著崔長風飛上天去。但這大網四角一收,頓時又將崔長風網住,幸好崔長風這時雙腳互擊,身形由上衝變為了斜掠。這一斜掠,頓時就掠出了陷井的範圍,連人帶網落在官道旁邊的草叢中。
  崔長風剛剛站住,正在本能地掙扎,想要脫出大網。哪知一人從草叢中無聲無息地躥出來,從後面一掌擊在崔長風的背心,頓時便將崔長風擊得向前踉蹌出去。而那出掌偷襲崔長風的人,卻被崔長風的護體神功震得倒飛出去三丈多遠,哇哇地狂噴鮮血。
  崔長風被那人一掌擊中背心,踉蹌出去時,口中哇地噴出一口鮮血,但隨即站定身子,急速地運氣療傷。他此時全身經脈一無阻滯,氣機無比充盈,這一運氣療傷,只眨眼工夫就完成了。他剛站定身子,療傷剛一完成,這時,十數個蒙面人無聲無息地各揮刀劍,不聲不響地照著崔長風衝來,揮刀就砍揮劍就刺。崔長風大怒,護身罡氣猛一發出,頓時就在身周形成了一片氣牆。那先衝來的幾人一碰上這驟然發出的氣牆,立即就慘叫著倒飛出去。其餘之人卻是無論如何衝擊,也再也近不得崔長風身邊了。眾人不明白這是什麼神功,盡皆瞠目結舌。
  這時,在陷井的另一面,白茜珠與另一個蒙面女人打得正急。原來,白茜珠功力不夠,上衝之勢被那大網一碰,頓時又落下去。陷井下面是插滿了生鐵刺,但白茜珠手中有一把龍頭枴杖,這枴杖長約六尺,乃是一支長兵器。當下白茜珠伸枴杖在陷井底部一點,人已經又藉勢升起。這一次沒有大網相攔,卻有人站在陷井邊沿用兵刃相刺。但白茜珠這一次躍起,藉勢是藉夠了的,頓時縱起四丈多高,衝出陷井時,枴杖猛掃,頓時就將陷井四周的殺手打了七八人下陷井去,她已衝了上來,落在陷井外面。
  她剛站定,一個蒙面女子就挺劍向她刺來。
  白茜珠冷笑道:“江月紅,你這賤人,今日你死期到了!”
  江月紅也不答話,只是以長劍連綿不斷地向白茜珠攻來。
  白茜珠手中枴杖一抖,便向江月紅打擊,二人頓時便纏鬥在一起。
  這時,崔長風一邊運用護身罡氣阻攔那些蒙面人的進攻,一邊用力去掙那張罩住自己的大網。可是,他卻掙不斷、也解不開。原來這張大網,是用天蠶絲編織而成,彈性極好。崔長風用力撐,這天蠶絲便跟著長,崔長風運縮骨功想滑脫,那天蠶絲卻跟著收縮。崔長風連掙幾掙,均皆無效,猛地想起龍吟劍,連忙敢出龍吟劍,這才將大網割斷,從網中鑽出來。
  崔長風鑽出大網,頓時大怒,手臂伸出,手掌平伸,喝一聲“起”!那龍吟劍便騰空而起,繞場一週,將十數名殺手盡皆殺傷。只見這龍吟短劍在場中飛騰,不斷向那些刀劍手射去,這些劍手刀手盡是手腕大穴中劍,鮮血直流,刀劍落了一地。
  週邊另有十數名蒙面漢子,一見這飛劍術如此神奇,突然齊齊發一聲喊,一哄而散,盡數逃去,連這些受傷的也一起跑了。
  崔長風走近白茜珠與江月紅的戰團,喝道:“江月紅,你為何定要設計害我二人?”
  這時,江月紅已被白茜珠那長大威猛的枴杖打得近身不得。這白茜珠從小學劍,本來就是一個使劍的大行家。如今以鳳仙出洞後揉搓出來的一套神奇杖法,去對付江月紅的長劍,江月紅的三合劍法縱然玄妙,無奈被這長大力沉的枴杖逼得攻不進去,。全仗她的內力比白茜珠略高,才能暫時打成平手。如今她的屬下盡皆逃走,只剩下她一人還在支持,當下便有了退意。
  白茜珠見她有了退意,攻勢更猛,招招皆是殺著。江月紅見狀,知道脫身不易,當下不退反進,一指三合指力向白茜珠劈空點去。白茜珠身形一側,正準備還她一指,哪知江月紅卻將手中長劍,當作暗器向白茜珠劈面扔來,直射白茜珠。
  白茜珠伸杖去格,卻格了一個空。原來崔長風在旁邊,已經運力抬掌一招,將那長劍吸過去了。
  但江月紅卻已藉著這一機會,身子一彈,逃走了。
  當下二人也不追趕,走到那以掌偷襲崔長風,被震飛出去後一直不能站起的天台下魔身前。天台一魔此時正在運氣療傷。崔長風走到他面前,卻並不殺他,反而說:“前輩傷得太重,晚輩願度氣助你療傷,只盼能將前仇揭過。”
  天台一魔一聲不響,他此時正在療傷的緊要關頭,開口不得。
  崔長風嘆了一口氣,走上去,以單掌抵在他的身後大穴上,度入真力,助他療傷。
  少時,療傷完畢,天台一魔站起身子,雙目瞠視著崔長風,長久不發一語。最後,喟然長嘆道:“你為何不乾脆將我殺了,一勞永逸地以絕後患?”
  崔長風道:“晚輩明知已經做錯了事,又哪能一錯再錯?”
  天台一魔雙目中突然流下了二滴老淚,道:“欸!這是命,老夫算是認了。老夫錯在一開始就不該讓兩個兒子去當什麼大內侍衛,一入官場,身不由己,如今明白這點,卻已遲了,二位掌門人請便吧。”
  天台一魔說完,自己卻先轉身走了。
  崔長風與白茜珠看到天台一魔走了,這才轉身走去。
  這時,一個聲音道:“小子,且慢!老夫有話問你。”
  崔長風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地仙谷那個怪老頭在喊自己,當下連忙回來,只見從山上飄下來那個五陽神魔侯天沖。崔長風道:“老前輩也出山來了?”
  “老夫出山來了。”五陽神魔道,“常老鬼走了,住在那地仙谷再也沒有一點味道。小子,你蒙著臉幹什麼?”
  崔長風道:“晚輩的臉燒壞了,破了相,所以蒙起臉來。”
  “原來如此,我問你,你哪來那麼一身功力?”
  “剛才的事,前輩都看見了?”
  “看見了。從那些人用天蠶絲在路上拉絆馬索起,老夫就看見了。老夫只是不知道他們要對付的是什麼人,所以老夫就留下來看個究竟,不想他們要對付的是你。小子,你這身功力是從哪裡來的?我第二次看見你時,你的功力也不過只和這玉鳳門的小姑娘差不太遠。”
  崔長風道:“這事不提也罷。”
  “你莫非有什麼奇遇?”
  白茜珠道:“我的曾祖母給他服了一點靈藥。”
  五陽神魔道:“是這樣!那麼,小子,我托你辦的事辦到沒有?”
  “辦到了,我已將金手掌交給了你的兒子,並已轉告他,要他回山東去自立門戶,至於他回沒回山東去,我就不知道了。”
  五陽神魔道:“好,老夫這就去山東看看,如若他還未回山東,老夫這就去大內揪他。”說罷,就要離去。
  崔長風道:“前輩留步!”
  五陽神魔道:“小子還有什麼話說?”
  “前輩從谷中出來,谷中之人可知道?”
  “咱與那谷中人井水不犯河水,用不著讓他們知道。”
  “晚輩懇求前輩這次出江湖,不要濫殺無辜才好。”
  “小子,你想教訓老夫麼?”
  “晚輩不敢,但晚輩為武林蒼生計,是要這麼懇求前輩的。”
  五陽神魔道:“那好!老夫正想殺人。小子,你若願學你祖師那樣,就先受老夫一掌吧!”
  白茜珠道:“前輩好生無理取鬧!”
  五陽神魔道:“小姑娘,你敢罵老夫無理取鬧!老夫如不看在鳳仙面上,早就一掌將你斃了!小子,老夫當年與你祖師打賭,輸了之後,六十年不殺人,手心早就痒痒難忍了。全賴你祖師每個月受老夫幾掌,老夫才勉強支撐到現在。如今你祖師和風仙出海去了,這天下再也沒有人能夠克制老夫!哈哈!老夫又可以為所欲為了!”
  崔長風道:“看來,前輩是存心要出來殺人解悶了!”
  “是的!不過,小子,看在你祖師六十年的佛性上,老夫此後殺人,只殺惡人罷了。”
  崔長風道:“不知前輩目中的惡人,是哪一類人。”
  “惹老夫生氣的人,惹老夫看不順眼的人!”
  白茜珠道:“風哥哥,這事真是玄而又玄,危而又危!”
  崔長風道:“前輩如此蠻橫無理,只怕這天下能順你眼的人不多。那麼,晚輩告訴你,我的師祖沒有走。”
  “你師祖沒有走?”
  “是。他人走了,但龍吟劍沒有走。他的武功沒有走!”說罷,右手一翻,掌心多了一柄龍吟短劍。
  五陽神魔笑了:“你這劍剛才不是還傷了人麼?老夫早巳看見了。只是,你的功力不如你師祖,只怕還奈何不了老夫!”
  說罷,忽然伸出右手,五指迅如閃電地虛空一抓。這一抓,只見五道白光一閃,便向崔長風的頭頂抓來。
  崔長風淡淡一笑,身形不動,將護身罡氣運集頭頂,只見那抓力抓到離崔長風的頭部二尺之處,忽然發出一聲爆響,即便散去。卻是近不得崔長風的頭頂。
  五陽神魔大驚:“你……你剛才禦使飛劍時,用了幾成功力?”
  “晚輩只用了五成功力。”
  五陽神魔頹然一嘆道:“原來如此!”頓時便垂頭喪氣起來。
  崔長風收回龍吟劍,道:“以後,前輩如感氣悶,盡可來找晚輩,打晚輩幾掌,抓晚輩幾爪。但求前輩千萬莫要濫殺無辜。晚輩可沒有祖師那麼深的佛禪定力,晚輩如若聽到前輩濫殺無辜,那是定要為民除害的!”
  五陽神魔忽然冷笑道:“好!老夫從那大山中出來,雖然才僅半月,可是,老夫已經知道在武功山中出了一個霸主門。
  那霸主與山西崔家甚有淵源。老夫又聽說龍仙有個弟子叫崔長風,想來就是你小子了。你那老子能在武功山稱霸,為所欲為,你不去管,卻為什麼偏要管制老夫?”
  崔長風道:“晚輩這就專去武功山,勸爹爹不要稱霸。前輩,今日言盡於此。晚輩能否真的俠義天下武林,前輩盡可觀看。但求前輩好自為之,不要濫殺無辜。”
  五陽神魔道:“好!小子,你如能止得住你那老子作惡,老夫也能止得住自己作惡!”說罷,身形一晃,便向山東方向掠去,倏而不見。
  崔長風站在那裡,頓時便感到悲憤難忍。五陰神魔說得很對,自己的父親尚在謀霸天下,自己又有何理由去阻止別的魔頭作惡?
  白茜珠道:“風哥哥,不要氣苦。古人雲,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父親這一面,咱們盡力而為,但該行俠仗義的地方,仍然得行俠仗義。總不成被老魔一句話問窮,頓失俠義之心。
  你說是不是?”
  崔長風道:“珠妹,你真是我的知己。”
  二人一邊說,一邊向南繼續行去。剛離開平頂山不遠,在前頭轉彎處,忽見官道上有十數人匆匆打馬行來,與二人撞個正著。白茜珠一見,頓時叫道:“馬掌門何事如此匆匆?”
  為首馬上一人,一見白茜珠手中的龍頭枴杖,頓時便翻身下馬,走上前來道:“你……你是玉鳳門的白掌門?”
  白茜珠道:“正是白茜珠。這是我的夫君崔長風。風哥,這是六合門掌門馬行空大俠,你在華山是見過面的。”
  二人見過禮後,馬行空便道:“崔公子,當日在華山之時,你是以正義王的身份出現的。那時,老夫對你好生崇敬。你是武功,真可以稱一個天下第一。你幹的那件大善事,也可以稱一個天下人品笫一。可是,如今這霸主門,卻是你的父親一手所為。數日前,霸主門二弟子鍾祥,帶著四十餘人,裹脅附近的武林人物,將我六合門一舉挑了。這崔家公子,武功盡皆高絕,但父行惡,子行俠,公子,此等事情,你將何以自處?”
  崔長風尚未回答,白茜珠道:“馬掌門請先息怒,請將事情一一敘來。風哥這幾日為此事好生氣苦,馬掌門又何苦逼他甚急?”
  馬行空看見崔長風那蒙巾後面的雙目飽含熱淚,不禁心軟下來,嘆了一口氣道:“公子請恕老夫性急之罪。好叫公子得知,七日前,半夜時分,七十多名高手將我六合門圍得水洩不通。為首一人,正是鍾祥。事前霸主門便以重金買通了我六合門內的人,雙方接戰不久,那數人便從背後殺起,很快就殺了我十幾人。我見大勢已去,帶著弟子門人拚死外衝,才突圍出來十數人。二日後,我與眾門人弟子會齊,準備投奔武當,再圖復門復仇。哪知在大洪山一帶又遇到霸主門的阻殺,迫得我等改道向北,投奔少林。公子,看來你為此事很難過,但這正邪之間善惡之間,卻總是要分清的。公子以為然否?”
  崔長風道:“前輩說得很對。晚輩這就趕去武功山,想要勸善父親,請他放棄稱霸圖謀。”
  馬行空直視崔長風道:“勸善?!公子,這等大事,只怕不是勸善二字所能解決的吧?”
  白茜珠道:“前輩不必性急。此事正在辦理之中,多說無益,也說不清楚,我夫妻二人剛從少林出來……”於是,白茜珠便將三大魔與江月紅攻打少林、崔長風逼走三大魔化解了少林派殺劫一事講了一遍。
  六合掌門聽罷,連忙陪罪道:“公子一片苦心,只為武林眾生,馬行空一時悲憤,倒錯怪公子了。公子,咱們這就分手吧。只盼公子一念仁心,能將這場武林血殺化解了才好。”
  說罷,帶著門人弟子投奔少林去了。
  二人這一路南下,崔長風在路上想到,這一路下來,先是拒婚,後是逼死一個魔頭自斷經脈而死,三是將父親的總護法及左右護法盡行逼走,這裡又殺傷了父親的十數名屬下。
  此去武功山的路上,還不知要出些什麼事情。但如此越搞越僵,只怕要想規勸父親放棄野心,是越來越難了。
  崔長風將此想法告訴白茜珠,二人商量,離開最近的大道,繞道伏牛山,再順白河、漢水而下,如此取道武功山。
  數日後,二人進了伏牛山區。這一帶山區甚為荒涼。崇山峻嶺,猛獸出沒,二人武功高絕,倒也不懼,一路展開輕功,匆匆趕路。
  這天黃昏,二人來到 個小鎮。這個小鎮只有幾十戶人家。二人在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中要一間房,再要店家做了一點吃食,二人吃過晚飯,便早早安寢。
  半夜時分,二人忽然被一陣女人的慘叫聲驚醒。仔細一聽,這慘叫聲來自小鎮旁邊的山上。慘叫聲忽然極其尖厲地嚎叫了一聲,便不再響起。慘叫聲一斷,便又萬籟俱寂。崔長風與白茜珠雙目一對,心意相通,便起身穿好衣服,越出客棧,向著慘叫聲響起的方向追去。
  越過山頂,只見淡淡的月色下,山後的一個山坳上有一團白色的東西。二人便撲了過去,一看時,二人頓時目瞪口呆。白茜珠卻忍不住嘔吐起來。
  只見山坳上的一堆乾草上,躺著一個少女的屍體。這少女全身衣服被脫得精光,瀆衣丟在地上,外衣就墊在她的體下。這少女顯然是被先姦後殺,雙腿還極其生硬地張開著。這兇手極其殘暴,竟然將少女姦污後,又將其剖腹殺死,再後又將其雙乳割下,塞進腹部的刀傷口中,從少女屍體的腹中,還有血汩汩流出,顯然是剛被殺死的。
  崔長風道:“搜!務必將兇手除去。”
  說罷,運足目力,在這隱約的月色下慢慢地搜尋四面山嶺。
  不一會兒,便發現對面山上有一團灰影在拚命奔逃,直向山頂越去。
  崔長風喝道:“哪裡逃!”
  當下展開輕功,便直追下去。白茜珠隨後跟去。
  二人掠下山谷,再掠上對面山頂,卻見那團灰影已經逃至另一座山的山腰。看來那人的輕功甚為不弱。如此直追下去,一直追了數座大山,才逼近到那人的五十丈左右,眼看就要追上了。
  誰知那人忽然身子一閃,便已不見了蹤影。
  二人迫近一看,只見一個漆黑的山洞,那人顯然是躲進洞中去了。
  二人站在洞口,仔細看時,洞子似乎很深。從洞中還傳出隱約的奔跑之聲,估計約在三十丈外。當下二人也不及細想,崔長風一聲大喝,二人便追了進去。
  洞道很光滑,而且略微向下傾斜。二人轉了一個彎後,便聽不到那人的聲音了。崔長風與白茜珠在洞內搜了將近半個時辰,仍然不見此人蹤影。崔長風從身上取出行走江湖時必備的火筒,摸出火石點燃,仔細搜尋,才發現有一處洞頂上有一方小塊,極像一道暗門。那人顯然已從此處逃走,並且封閉了石門。
  崔長風叫白茜珠退開,向上猛擊。只聽一聲巨響,竟然傳出了陣金鐵之聲,卻是擊在一塊厚厚的鐵板上。那響聲在洞內回響了好久才停息下來。
  白茜珠道:“不好!中計了!”
  話音未落,只見洞口。一片明亮,並且向洞內逐漸移動過來。
  二人一看,卻是一片雄雄大火,滾滾而來,火焰高達丈餘,幾近洞頂,原來是一層油汁從斜坡上流了進來,油汁已經被人點燃,便一路燒了進來。
  這雄雄大火,越燒越烈,連綿不斷,猶如一條長長的火龍。顯然有人在洞口不斷往洞內傾倒油汁,油汁順著斜坡,往裡流淌,這大火便越來越向洞內燒了進來。
  更為惡毒的是,這設謀毒計的人生怕大火燒二人不死,在大火中又夾以強弓硬箭,不時有箭矢從火光中射了過來。
  這火勢來得好快,不時便將這幾十丈深的洞道盡行封死,並繼續向洞內燒來。
  崔長風與白茜珠不敢突圍,如此猛烈而長達幾十丈的油汁火道,恐怕連鐵金鋼從中穿過,也會化為鐵水。
  於是,二人便向洞內退去。
  退了二十多丈,只見洞道已完,一口深不見底的豎洞擺在那兒。除了這猶如虎口的豎洞外,四面石壁猶如刀削,連一點手抓腳蹬的地方都沒有。
  此時大火越燒越近,轉眼間便已燒至豎洞前二十丈外,當下不容二人多想,崔長風抱起白茜珠,施展墊氣下落的神功,往豎洞內冉冉落去。
  二人剛落下豎洞二十丈左右,頭頂上便跟著落下一團大火。原來油汁已經直流下了豎洞。當下崔長風不及細想,加快下落速度,同時藉著火光往下一看,恍惚看見下面有一片流水的波光反照上來。
  眨眼之間,二人便落入了水中。
  崔長風一落水中,心中便開始發慌。因為他從小在太原城中長大,不善水功。只在騰龍深潭等侍服食騰龍珠時,聽大師爺講過一點水功常識,當下連忙閉住呼吸,準備落入水底,以後再抱著白茜珠尋覓活路。
  哪知此時白茜珠雙腳一陣踩動,便已帶著崔長風沿著水流向前行走。原來白茜珠從小在雁盪山長大,自幼便蒙家中在海邊的採珠女授與了一身出神入化的水功。
  當下二人浮出水面,只見那油汁在陰河上浮了一層,隨著河水緩緩流動,一邊流動,一邊燃燒。但油汁入水,火勢便已不如洞上那麼雄烈。反而讓二人在前面有光可藉,將沿途的洞道看得一清二楚。
  崔長風道:“珠妹,這水好燙。咱們找下地方先上岸再說吧。”
  “好。這陰河水大約是通過了某處溶岩地穴,所以水被燒燙。風哥,一路好好留心可以上岸的地方,千萬別錯過了。這地底下無比凶險,一不小心就要喪命的。”
  這時,二人已順陰河流出了數十丈。其中彎曲迴環,但兩岸的岩道卻總是削如刀切,加之後頭還有大火追著,二人也只好順流而下。
  火光中,崔長風忽然看見前面轉彎處有一平台,忙指與白茜珠看。白茜珠一看,但展開水功,往那平台遊去。
  一近平台,二人便死死抓住,用力躍上了平台。
  直到這時,二人才緩過一口氣來。
  少時,油汁流過平台,大火仍在水面燃燒,只是火頭已經減弱了好多,又是從二人平台下面流過,已經燒不著二人。
  二人死裡逃生,不禁相擁在一起。
  “珠妹,你知道我在危難之中想到了什麼?”
  “你想到什麼?我怎麼知道。”
  “我想我夫妻二人剛開始感受夫妻生活的甜蜜,卻又要死了,未免有些遺憾。”
  白茜珠的臉,此時被火光映得通紅。二人一上岸,便已將面罩取下放在平台上。白茜珠害羞別過頭去,低聲道:“風哥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壞?在生死之間,還去想那羞死人的兒女私事?”
  “珠妹,我這一生,盡遇淒苦之事。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感到一點安慰。珠妹……”
  崔長風伸過手去,想寬她的衣服。
  白茜珠推開他的手說:“別……動,這時候不行。風哥,咱們藉這火勢,先把衣服烤乾吧。”
  “好吧。”
  崔長風脫下衣服,只穿一條內褲,站在平台邊,將衣服一件件烤乾,一邊將幹衣服遞與白茜珠,一邊接過白茜珠脫下的濕衣,一件件地都烤乾了。二人在這地底深處,只感無比燥熱。因為溫泉河水的熱量加上水面油汁的大火,將這洞內烤得比三伏天的烈日下還熱不可耐。
  白茜珠接過乾衣,剛穿在身上,便感到全身大汗淋漓。想要運功減輕酷熱,想想又沒有必要,便將自己的羅裙與崔長風的黑袍一起放在一起疊好,置在平台上。
  衣服烤完,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這大火足足燒了半個時辰,可見油汁之多。
  “風哥,這大火燒去了成千上萬斤的油汁,放火的人是一心要燒死我二人了。”
  “我看這大火一定是天柱山那一夥人幹的。只有他們才有這等人力物力。”
  “霸主門也有這等人力物力。”
  “但我夫妻二人與霸主門的仇,還沒有那麼深。”
  “我想也是。這次我夫妻二人要能生還人世,非將那一夥人殺絕不可。否則,此生真是別想安穩了。風哥哥,這水面上還有餘火,咱們先將這平台的地形看清了好不好。”
  “好。”
  於是,二人便手牽手地沿著平台看去。
  但只走出二丈多遠,在一個轉角處,這平台便消失了。這平台不大,總共不過二丈方圓。而且成一個三角形。
  二人一走近平台的另一邊,立即就感到一陣寒意襲來。白茜珠伸手一摸,從平台另一邊的山道中流出另一條陰河,河水卻寒冷刺骨。這平台正處在一處突岩的尖口上,二條陰河在這兒交叉匯合;一為滾燙的地穴泉,一為冰寒的地穴泉。二泉匯合於平台的尖嘴前邊,水溫因為冷熱滲合,一下子就接近了人體常溫,然後從另一處洞道流向不知何處。
  二人在水邊上邊摸邊想,邊想邊摸,越來越覺得此處奇妙無比。
  白茜珠道:“風哥哥,我祖母她們常講,遇到這種奇泉,常對人練功大有助益,只不知該如何利用這奇泉練功。”
  二人這時都是赤腳。崔長風只穿了一條內褲,赤裸著上身。白茜珠也只穿了一身緊小的瀆衣,這身瀆衣,反而將她身體的曲線繃得緊緊的,二只尖乳高高頂起,雪白的大腿在餘火的光亮下無比誘人。
  崔長風不禁看得呆了。
  “風哥……。”白茜珠含羞道。
  崔長風輕輕攬過白茜珠,捏住了她那高高頂起的嫩乳。
  白茜珠在崔長風的懷裡抬起頭來,含羞地閉上了眼睛,一張櫻唇微微凸起,表示著某種需要。崔長風抱著白茜珠,熱烈地長吻著。他一邊吻著她的櫻唇,一邊伸出右手去在她的背上和飽滿的下部動情地撫摩著。
  慢慢地,二人在熱吻與愛撫中軟了下去,倒在平台上。崔長風跪在白茜珠旁邊,輕輕地褪去了她的瀆衣。
  這時,大片油汁引起的大火已經流去熄滅, 但在一些回水處,水面積著一層油汁,還在燃燒。猶如十數根燭光,將這平台照得很亮。
  崔長風慢慢地俯下身子,在白茜珠的脖子上和胸部輕輕吻著。
  白茜珠緊閉雙目,任崔長風親吻。她的雙手在他的皮膚上摩挲著。他的皮膚是光滑而又有彈性的,龍鱗長在皮下。
  二人在平台上著意溫存。寬大的平台上異常平整,石頭是溫熱的,就好比一張溫暖的大床。二人溫存了好一陣,崔長風才伏在白茜珠身上。白茜珠一下子抱緊了他的背,他已輕輕地進入了她的身體,輕輕地、慢慢地……
  在這遠離地表的地底,二人忘記了生死,忘記了天地間的一切煩惱,忘記了尋找出洞之路。二人只想著一心相許,一心要讓對方感受到無比的溫情與快感。
  這時候,什麼白道黑道,什麼稱霸天下與拯救蒼生,全都被拋在了腦後……
  但正好是這人倫之常,正好是這被宗教或方術視為污穢的事情,破壞了一件將近六百年前的大禁制,暴露出一代異人封閉在平台地下的奇功,造就了一雙奇男女,解救了武林眾生免遭霸主的殺伐。
  二人還未起身,還裸著身子相擁在一起慢慢地享受著事後溫存 平台忽然從中分開,二人還未明白出了什麼事情,便已擁在一起雙雙落了下去。
  但這次落下,眨眼間便已落到底部。很快地、二人還未來得及解開擁抱,便已落到一層和軟的、溫熱的東西上。
  原來這平台是二塊厚厚的石板,蓋住了下面的一個二丈左右深的平坦洞穴。二人是落在一層厚厚的地衣上。這青苔五百年來從未受過人的踩壓,竟長有半尺左右深厚。二人落在上面,就如落在厚厚的棉絮上面一樣。
  當下二人好生驚奇地對望了一眼,站起身來,急忙找到衣褲穿上。崔長風運足目力,看見靠山壁一邊的石壁上,有人用指力刻寫了三個大字:和閤府。
  二人上前細看,只見下面還有一行小字。這小字卻是用刀劍一類的兵刃刻上的。字述:入我洞府,是為奇緣。如有指力,在和閤府三字上的石痕內復寫二遍,女先男後,陰陽感應後,洞府自開。如無足夠指力,便需食苔三月後再行之。
  崔長風與白茜珠明白此時因禍得福,遇上了曠古奇緣。二人復上平台,將身子洗淨,崔長風穿上長袍,白茜珠穿好衣裙,然後再下到洞穴,恭恭敬敬地在洞府外磕了三個頭。
  二人拜時,一片心誠,並不知全靠這三拜才解除了和閤府內的數道機關,免於一死。如若是孟浪之輩,將一個污穢身子,立即便去開啟洞門,那洞門的機關一經觸發,只怕還未進洞便已死於洞聽了。這奇緣二字,玄機無窮,又豈是孟浪之輩所能獲得?
  二人上前,照小字所示,白茜珠先在和閤府三字的石痕內復寫了一遍,退在一邊,崔長風又上前去復寫了一遍。
  復寫完畢,只見和閤府三字從合字中間分開,兩道石門慢慢縮進兩邊岩內,二人手牽手,跨進洞府。
  洞內一片明亮,照亮了一間三丈方圓的石廳。原來洞頂上懸有一顆夜明珠,將石屋照亮。石廳正面,有兩個老人靠壁而坐。兩個老人,一男一女,均在八旬左右。
  二人仔細一看,看出這是兩具幹屍。屍體的口內各自含有一顆珠子,得保屍體不腐不化。
  崔長風博覽群書,一看二人服色,便猜到二人是唐代人氏。他明白自己實在是遇到了古代神人,便恭恭敬敬地拜跪下去,白茜珠見狀,也跟著磕下頭去。
  二人剛剛拜畢,只見嘩啦一聲,從洞頂落下一個小小的玉匣來。
  玉匣上書:“心誠得匣,還免一死。”
  崔長風默默地拾起玉匣,只見玉匣的盒蓋並不太緊,便試著打開。打開時,百般提防,恐有機關,誰知輕易地便打開了,卻並無半點機關。
  玉匣內擺著一本小絹書,小絹書上壓著一個扁平的小玉瓶。裡面有三十二顆藥丸。瓶上註明,每練一經一脈,每人含化一顆。
  崔長風默默地打開書,小絹書的扉頁上寫道:“和合雙老,唐武宗年間人,偶入伏牛山牛耳洞內,跌入地穴,遇陰陽二泉,創陰陽大和合神功。功成以指插壁,樊沿出洞。橫行江湖五十年。其後,看破紅塵,雙雙出世,復回洞中坐化,留待有緣。”
  二人此時又驚又喜。白茜珠道:“風哥,這和合雙老的事情,我聽曾祖母講過。這和合神功一經練成,以手指穿石,猶如刺入豆腐一般容易。所以書上有‘以指插壁,樊沿出洞’的寫法。風哥,快看後面吧。”
  崔長風道:“珠妹且慢。”
  說著,走到洞府外邊,白茜珠跟在後面,看他有何作為。
  只見崔長風抬起右手,伸出二指,猛地向石壁插去。只聽一聲輕響,崔長風的手指已經插進岩石約有幾分,但手指也震得生疼。
  “珠妹,這石壁不知是什麼石料,無比堅硬,猶如鐵石。
  我在祁連山時,也曾練過以指插石,那石料是一般青石。當時一插便能將手指完全插進。雖然吃力,卻不疼。現在我的功力比出山增加了近四十年,插這石壁,不但插不深,而且生疼。珠妹,你來試試看。”
  白茜珠走到石壁前,將真力運集於指上,猛地向石壁插去,卻一點功效也沒有。
  白茜珠道:“我這指力,一般磚石也能插進。但這岩壁,不知是否含有鐵礦之類,卻一點也插不進。風哥,咱們快練這和合大神功吧。”
  二人復進和閤府內。
  翻開絹書,第一頁介紹在這洞中如何生存。原來,這和閤府外的洞穴中,地底和四壁勻長滿了苔蘚。每日只需各自採集一捧,女採陽面即溫泉面的苔蘚,男採陰面即寒泉面的苔蘚,上到平台尖角上去,就和著陰陽二泉匯合處的陰陽和合水食下肚去,便可充饑。
  這苔蘚的功效,當然遠遠不止是充饑。它的玄妙,言語無法表達。這苔蘚長在地底的一種奇石之上,直連地脈,又受陰陽二泉千百年來的浸潤,已得足天地間之靈氣、精氣和神氣,早成天材地寶,比之什麼千年靈芝、雪蓮之類,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卻是只有練功以後,才能體會到的。這陰陽大和合神功,也非有這苔蘚助食練氣而不得成功。
  絹書的第二頁便介紹了練的法門。
  這一頁由二大張絹書折疊放在玉匣中。
  推開絹紙,卻是二幅圖像,一幅為仰人全圖,一幅為伏人全圖。上面畫滿了四脈十二經及二維二蹺的線路。這些均是二人從小就學會了的。但它的大周天從哪些穴位過氣,卻與眾不同。
  原來它的練法極為奇特。需要男女二人雙掌疊合、口唇相接在一起,姿式擺好後,雙方先各自運真氣在各自體內導引三個周天,然後,再依當時所練的是哪一條經脈,由當日疊合在上的人,由指定的過氣穴位,將真氣導入下面那人的經脈。周天完成後,又導回上面那人。如此一經一脈地循序練氣,將四脈十二經二維二蹺全部練完後,最後總成。
  所以名為陰陽大和合神功。
  這神功練成後,意到氣到,意動人動。後面的絹書除了說明和合掌與和合指的特定運氣法門外,沒有特定的掌法和指法。二人出山以後才明白,這和合神功練成後,根本便不需掌法、一揮一彈,皆足以製人死命,由和合真氣產生的護體神功,根本就不需要有招式,更不需要防守。
  最後有三招大和合劍法,招式極為簡單,但只要二人合使,這一陰一陽卻出盡天下劍法的風頭,,于千萬馬之中,也如入無人之境。
  最後一頁絹書上卻是講的二人神功練成離去時,如何封閉洞府的方法。
  當下二人大喜,便在洞中依法修練。二人為練神功,心無旁念。每日衣襟整齊,面罩如常。如此修練了三個月,便到總成之日。
  總成之日,二人雙掌相抵,口唇相接,凝神運氣,依男左女右的陰陽定式,先男後女,將真氣緩緩度與對方,再度回己方,如此反覆施為,將二人的和合之氣,先循行男方的奇經八脈及十二經脈,後循行女方的奇經八脈及十二經脈,如是三十六次反覆,則男女皆練成了大陰陽和合真力的絕世神功。
  至此,神功大成。二人站起。
  二人站在平台上,默默地四目相視,只覺如在隔世一般。
  忽然,白茜珠大叫道:“風哥哥!”
  崔長風嚇了一跳,道:“出了什麼事?”
  “你的臉!你的臉,你的臉上,龍鱗沒有了!消失了!”
  崔長風呆了一下,一時沒有明白過來她在喊叫什麼。
  白茜珠抱住崔長風,喜極而涕。
  “風哥,你練和合神功,這臉上、這身上的龍鱗斑痕,全消失了!”
  她拉著他跳到下面洞穴,她在衣裙中拿出一面小銅鏡,帶著崔長風走到光亮處一看,果然全身潔白無暇,與未曾服食騰龍珠前一模、樣了。
  崔長風大喜,道:“珠兒,快穿衣服,拜謝和合雙神。”
  二人穿好衣服、恭恭敬敬地在和合雙老的遺體面前拜倒,磕了九個響頭。這是古代的拜師大禮。二人事前未曾拜師,和合雙老也只將神功贈與有緣,沒有要求拜師。但二人感於和合雙老的恩德,自然便以師尊大禮拜謝。
  這以後,二人依照和合雙老的要求,將玉匣又放回洞頂。
  但這時玉匣內已經只有絹書,而無和合丸了。因為那三十二顆和合丸,在二人練功時,已經服食完了。
  二人將洞內機關恢復原樣,出來依法將洞門關閉。然後掠回到平台,再依雙老所學之法將平台的石板關閉,念動咒語,輔以真氣,便將平台又禁制起來。
  從平台到豎洞前有近百丈長,豎洞又高七八十丈,有什麼游龍壁虎或藉勢縱躍輕功能維持那麼長的距離而一點受力之處都沒有?所以,如無和合神功,根本就不能出洞。
  但二人這時出洞,只需雙手五指插進石壁,便能穩穩地扣在石壁上,猶如人的雙腳站在地上一般穩當。雙手五指交叉前插,人便在壁上移動如常。
  二人離開平台前,白茜珠將五指在壁上試插。只見輕輕一插,五指便同時插進了岩石內去。
  這就說明,白茜珠此時的功力,實在比崔長風三月前入洞時還要高、還要精純。
  二人大喜,依法施行,不久便沿壁插行到了豎洞下面。二人又依法慢慢上升,不久,便到了洞頂的斜坡上面。
  這時,二人才算脫離了地底。
  二人出得洞來,卻正是上午時分。只見洞外陽光明媚。二人也興高采烈。崔長風此時也不再蒙面。白茜珠望著崔長風,忽然憂鬱起來了。她怕什麼呢?
  崔長風頓時明白了白茜珠的擔心,上前將白茜珠擁在懷裡,扯下她的蒙巾道:“珠妹,長風便走遍天涯,也要打到醫聖,恢復你的如花之容。”
  白茜珠聽後,反倒流出淚來。崔長風著實安慰了很久,白茜珠才破涕為笑。
  二人這時也不再回客棧。因為二人輕裝簡行,一應物件,皆在衣袋內收藏。至於兵器,那是寧死也不會脫身的了。
  二人向甫行去。
  第二天,二人到了南陽。
  在南陽,二人休整了一天,添置了新衣新裙,換去了舊袍舊裙。頓時,崔長風便成了翩翩少年,神采照人。只看得白茜珠心中且喜且憂。
  中午,崔長風道:“珠妹,我們去街上酒樓坐坐如何?”
  白茜珠嗔道:“去酒樓顯示你的風采麼?”
  真是這天下沒有不吃醋的男人,沒有不爭風的女人,一切只在心中是否有真愛。
  “珠妹,你說到哪裡去了?我只是想去打聽一下武林局勢。
  我們在地底呆了三個月,這天下豈有不變之理?”
  白茜珠這才點了點頭。
  二人登上本城最大的一家酒樓。
  這種酒樓一般都會有武林人聚集的。
  果然,醉仙居樓上樓下皆是客滿,而且,四成左右皆是武林人。
  二人也不張揚,悄悄在樓下的一張邊桌找了兩個座位坐下來。
  二人這時的聽覺,何等靈敏?根本不消運功展開天視地聽術,便將酒樓上的說話,不論大聲小聲,聽了個遍。慢慢地,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樓上一個角落的小聲說話上。
  那二人在耳語,一個聲音蒼老,一個聲吾粗壯。
  蒼老聲音道:“愚兄的意思,你還是去敷衍一下吧。”
  粗壯聲音道:“但這一上賊船,以後又該如何向白道朋友解釋?”
  “你不聽命去打武當,明天便滿門皆死。去敷衍一下吧,反正真要上場,想來也輪不到你。不管以後怎樣,先將滿門保下來再說吧。”
  “哎,這崔長風一出少林就沒有了一點消息。也不知是歸順了他老子,還是被害了?”
  “小聲點。這霸主門勢力遍及中原,到處都是耳目,連崔長風逐走的三大魔頭都又回去任護法了,咱們這桐柏一幫一門算什麼生意?仁兄小聲點。”
  “是。這麼說來,大哥十日後受令去武當,不想法逃避了?”
  “逃不了啊!五行門尚且被挑,六合門尚且被破,我們算老幾?”
  “大哥決定了要去,小弟也去吧。”
  “這才是明智之舉啊。當今天下,老魔復出,小魔也更囂張,八大門派內部不和,龍鳳二仙又出海仙居,不問塵事。崔公子與小公主,本是天下白道矚目之人,卻又失了蹤……哎……”,
  “這鳳仙不是亦正亦邪的人物麼?她不出海,又有什麼用?”
  “兄弟這就不是了。鳳仙是大事正,小事邪,要在中原,對霸主門的事,總不會袖手不管的了。”
  正在這時,樓上有人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桐柏一幫一門兩個狗才,與老夫滾出來!”
  崔長風頓時覺得這聲音好熟。略一回想,便記起是鄱陽湖三義中的老大,那天從華山下來,他找上門對掌,結果鎩羽而去。
  樓上一片死寂。
  “出來!要老夫動手揪麼?”
  那蒼老的聲音道:“請問仁兄是 ”
  “誰是你的仁兄?老夫是霸主門新任南陽壇主。兩狗才,還不滾出來麼?”
  此人話音一落,便聽見樓角有二陣板橙移動的聲音。接著,先前那二人走至樓中,跪在樓板上。
  那二人道:
  “桐柏派呂梁參見壇主!”
  “桐柏門趙義參見壇主!”
  那壇主道:“你們二人回去準備滿門的棺材吧。”
  二人頓時磕頭如儀,碰得樓板咚咚作響。
  這時,又響起一聲拍桌之聲,一個粗豪的聲音道:“你這二人,劉、也是一幫一門之主,怎地如此沒有骨氣?!”
  壇主道:“你是何人?,敢來管霸主門的事?”
  “小爺山東一棍趙仕豪!小爺從小孤兒長大,一口人算一家。你霸主門殺得了小爺,殺不了小爺全家!”
  “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小爺是看得不耐煩了!寧願死了,也不想再看你這惡賊的霸道嘴臉!”
  崔長風知道二人說打就打,趙仕豪可不是對手。當下意念一動,人也斜斜掠起,眨眼間便落在了樓口。
  只見樓上食客紛紛搶下樓去,樓上頓時便只剩下桐柏人和趙世豪與那南陽壇主,另有幾名武林人物靠牆而坐,作壁上觀。
  崔長風道:“趙兄,還認得小弟麼?”
  趙仕豪喜道:“李忠兄弟?愚兄到處找你,找得好苦!不過,今日你快快走吧。愚兄可是無力顧你了。”
  “趙兄知難而上,真豪傑也!小弟又哪能臨陣脫逃?”
  “兄弟不可在此枉自送了性命,你快走吧!”
  “小弟一到南陽,就聽說南陽出了一頭惡狼,動輒傷人性命,真是可惡!”
  “兄弟快走吧!千萬不可如愚兄這般魯莽,平白丟了性命!”
  “趙兄如此愛惜小弟,小弟又哪能一走了之?”說罷,便向樓內走去,慢慢走近了那位南陽壇主。
  趙仕豪此時再也顧不了那麼多,身形一躍,人便騰空而起,手中鐵棍幻起千重棍影,向那壇主當頭劈去,以免壇主對他的李忠兄弟先下殺手。
  哪知壇主伸出右手,搶進棍影一抓,便已抓住鐵棍。好個趙仕豪,身形落地,立即便起腿向那壇主踢去。
  崔長風知道這壇主武功極高,不管怎麼應招,趙仕豪在這一招上定要敗落,不死也傷。當下嘬口一吹。只見那壇主忽然凌空飛起,飛過二張桌子,撞在牆上,再萎頓地滑落在樓板上。
  趙仕豪目瞪口呆道:“兄弟,你從何處學來這手神氣功?”
  崔長風道:“趙大哥,小弟不叫李忠。小弟當初受人追殺,不得已用了假名欺騙兄長,還請兄長恕罪。”
  “那 你的真名叫什麼?”
  “小弟崔長風。”
  樓上的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呀。長跪在樓板上的桐柏一幫一門兩個掌門人聽到這裡,抬起身子,慢慢站了起來。
  趙仕豪退了二步道:“你是霸主門掌門的公子崔長風?”
  崔長風默默不答,只點了點頭。
  “你還是龍仙的弟子?”
  “是。我是龍仙的弟子。”
  “好啊!趙仕豪當真是草莽一個。當初雖然知道公子是人中龍,但怎麼也想不到公子有偌大來頭。倒是趙某人走遍江湖尋找俺那亡命的李忠兄弟,顯得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些!”
  “趙兄怎出此言?”
  “趙仕豪高攀不起啊!告辭了。”
  “趙大哥且慢,再聽小弟一言。”
  但趙仁豪理也不理,徑自下樓去了。
  崔長風本想追去,但又止步,回到樓中,坐下道:“南陽壇主,你過來。”
  南陽壇主此時已知遇上了小剎星,過來跪下道:“霸主門人字堂屬下參見少主人。”
  “我不是你的少主人。我根本就不願看見天下有什麼霸主門。我問你,你們廣羅人手,準備十天后攻打武當山,可是真的?”
  “這個……”
  “不必這個那個了。此事江湖上早已傳遍,我昨天在路上便聽人說了,我再問你,你們門主在什麼地方?”
  “老主人的行蹤,小人不知道。”
  “那三個大護法又在哪裡呢?”
  “小人也不知道。”
  崔長風見他望瞭望樓上的武林人,知他不敢當眾談及這些事,便道:“我這就往武功山去見我父親,勸他放棄這稱霸的雄圖。你將這南陽分壇解散了吧。要是我知道這南陽還有惡狼傷人,我也到鄱陽湖去殺你滿門,你心中又作何感想?”
  南陽壇主頓時便嚇得顫抖起來,不敢作聲。等他抬起頭來時,面前早已沒了崔長風的影子了。
  他對桐柏一幫下門二人道:“你二人……回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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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金童玉女

  第二天中午,崔長風與白茜珠來到河南與湖北交界的新野縣城。二人上了城中間十字口的“吃破天”大酒樓。
  這大酒樓地處鬧市,又正逢中午上客最盛之時,“吃破天”大酒樓的樓上樓下的數十張桌子,盡皆坐滿了人。
  崔長風二人一走進大酒樓,小二便看出這二人氣宇不凡,明白不能怠慢,連忙上前迎住,帶進酒樓,一邊尋找客人較少的桌子,想替二人找個座位擠一擠。
  哪知崔長風才進酒樓,那嘈雜的武林人中,頓時就有人認出了他就是在南陽酒樓上教訓南陽壇主的霸主門少主。此刻,這些武林人正在談論這個話題。有人一認出崔長風,這消息一傳開,酒樓上頓時就沉默下來。眾人齊齊把眼睛盯在崔長風與白茜珠身上。
  只見有幾張桌子的十數人一下子齊齊站起,離開桌子,齊齊對著崔偽風跪倒在地道:“霸主門屬下叩見少主人!”
  崔長風搖搖頭道:“我不是霸主門的人,我也不受你們的禮,你們自己喝酒吧。”
  一個頭目打扮的人走過來道:“請少主人屈駕就坐這裡。”
  邊說邊伸手指向一張已經讓出來了的桌子。
  崔長風如像對待一般人那樣還了一禮道:“在下再說一遍,在下不是什麼門的少主人,閣下請自便。”
  說後,崔長風挽著白茜珠的衣袖,照直往一張只有四人的桌子走去,作禮道:“諸位朋友請了。我夫妻來遲,這酒樓中已經沒有空桌,不知可否擠一擠?”
  那四人連忙讓座。為首一個老者道:“崔公子義比雲天,乃當今大仁大義之士。在下閒雲野鶴,沒有家室顧慮,倒要趁機敬崔公子一杯。”
  崔長風與白茜珠坐下道:“承讓,多謝。”
  二人同飲了一杯。一時,酒樓上鴉雀無聲,二百人的一個大酒樓,就如空無一人一般。
  崔長風道:“在下還敬前輩一杯。”
  那人連忙站起道:“不敢。在下乃是江湖上無名之輩,怎敢受天下威名最著的崔家劍掌門人敬酒。公子快莫如此。”
  “好。前輩自便飲酒,不要拘束。”說罷,調開頭去,望著白茜珠道“珠妹,這裡去武當山還有多遠?”
  白茜珠答道:“這裡去武當山大約還有三天路程。”
  “來得及,來得及。去報信,還來得及。”
  “公子要去武當山報什麼信?”
  “我在江湖上,聽說霸主門十天以內要攻打武當山,武當山的道長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這個消息,不知道是不是有一點準備?這少林武當,領袖武林由來已久,如是無端被人挑了,這武林之中,豈不又要少一批俠義之士?”
  “霸主門幾個月前打少林已經失敗了,如今又打武當,不知有沒有把握?”
  “聽說上次打少林的三個老魔,即老閻王、老陰魔、老玉和尚,盡皆重回霸主門,又當了什麼護法總護法。如若這些人全體出動,只怕武當派有些為難。”
  “那麼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武當派慘遭滅門之禍?”
  崔長風道:“管他的,先去與那些道長報個信再說吧。”
  這時,只見靠窗一位武林豪客忽然大袖一拋,從他的袖中飛出一只鴿子,這鴿子盤旋著飛上了天,在天上又繞了一圈後,便照直往西方飛去。
  霸主門的一個頭目大叫:“武當探子!”叫罷,離桌就向窗前那人搶過去。
  崔長風的桌子正在這二人中間。那霸主門的頭目從這張桌子旁邊搶過時,卻被崔長風運出的一道罡氣牆,將他擋住了。那頭目連衝幾次都衝不過去,不禁大叫:“少主,你為何要與霸主門為敵?”
  崔長風喝道:“放肆!回去!”
  與此同時,白茜珠傳音入密叫那武當派的俗家弟子趕快離去,那武當派的弟子身形一閃,即從窗口跳了出去,從屋頂上掠走了。
  那小頭目無可奈何地退回去了,走到另一方窗邊,也是衣袖一拋,也向天空放出一只鴿子。那鴿子卻不在空中盤旋,而是照直往城南飛去。
  白茜珠道:“風哥哥,今天咱們可走不脫了。”
  崔長風道:“我倒要看看來的是什麼人物。”
  當下,二人慢慢喝酒,一邊找七找八地慢慢交談。
  果然,不多一陣,街上響起一陣馬蹄聲,馬蹄聲一停,便有三個人下馬走進酒樓,照直向樓上走來。
  霸主門在樓上的十數人早巳站班列隊,那人一上來,這十數人便晚倒在地,齊道:“霸主門屬下恭迎堂主!”
  那人道:“免禮,退下。”說著那人照直往崔長風走來。
  “崔師弟,你來了。”那人作禮道。
  崔長風站起還禮道:“原來是大師哥。珠妹,這是崔家劍站的仲火大師哥,快來見過了。”
  這時,同桌的武林人早已退到了別桌。這樓上的人早已走了一半,只有數十名膽大而又好奇的武林人留了下來。
  白茜珠道:“弟媳見過大師哥。”
  仲火還禮道:“弟妹乃玉鳳門掌門,愚兄不敢當,快勿多禮。”
  三人坐下,仲火道:“崔師弟,我剛才接到飛鴿傳書,說是有一個年輕人在酒樓上與霸主門作對,這就匆匆趕來了。師弟請寬坐,待為兄先把這事向屬下問明了,再來陪師弟飲酒。”
  崔長風道:“不必問了,那人就是我。”
  “你……?怎麼會是你?”
  “那人就是我。師哥,當日父親假死,發銀遣散你們到武功山,這霸主門,可是從那時就有了?”
  仲火道:“崔師弟,這酒樓上人多嘴雜,這些事,咱們到武功山後再講吧,來人。”
  他身後二名屬下齊道:“屬下在。”
  “下去車馬伺候。”
  崔長風道:“且慢!仲火師兄,你請自便,我與珠妹去武功山以前還有一點私事要辦,咱們就不一路了。”
  仲火聞言,冷笑幾聲道:“崔師弟可是要去武當山?”
  崔長風直視仲火道:“是又怎樣?” “崔師弟,你去做什麼?”
  “武當山的道長們平日潔身自好,行俠仗義,師弟聽說有人要去征服武當山,如若不能征服,便要將武當山的道長們盡行殺了,心中未免有些不平,便想去看看。”
  “你是想去增援他們?”
  “總不能眼睜睜見那些道長被人殺了吧?”
  仲火喝道:“崔師弟,這霸主門的霸業,你道是誰的霸業?”
  崔長風冷笑道:“我怎知道?”
  “這霸主門的霸業,是崔家的霸業。說到底,就是你崔長風的霸業。”
  崔長風斬釘截鐵地道:“在下不要什麼霸業!”
  仲火瞠目結舌,定定地看著崔長風,就像看什麼稀奇古怪的動物一樣,良久才道:“這天下竟有人不愛霸業,就好像有人不愛吃山珍海味一般,豈不怪哉?”
  崔長風笑道:“仲火師哥,這山珍海味人人愛食,因為食之無害。這霸業可就不同了。歷代武林,謀霸者傷害的武林蒼生,究竟有多少,這些殺伐孰是孰非姑且不說,僅這謀霸者本人,在歷代武林中,誰又有什麼好結果了?所以,這山珍海味可食,這霸業不可謀。”
  崔長風話音一落,只聽樓下傳來一聲叫好:“好!江湖傳言,崔長風乃當今大仁人、大義士,果然名不虛傳!”隨著話音,從樓下上來一個六旬左右的文士。這人上得樓來,走到崔長風桌邊,崔長風連忙站起相迎。
  那人拱手道:“天台一聖司馬無名,幸會崔掌門和白掌門。”
  崔長風與白茜珠連忙還禮道:“崔長風白茜珠見過前輩。”
  司馬無名道:“兩位請坐。在下正準備去武功山找你父親,請容我先問這仲火堂主一句話。”
  說罷,轉身向仲火道:“閣下可是霸主門常主仲火?”
  仲火倨傲地道:“正是。”
  “你的師父在哪裡?”
  “我憑什麼要向你講?”
  崔長風忙道:“請問前輩找我父親有什麼事情?”
  天台一聖道:“少俠不知,崔乙叔為謀霸業,數年前就悄悄將我天台世家的子弟門人挖去了四人,這四人於數月前齊齊失蹤,老夫到處尋找,皆無著落,後來偶然在江湖上聽一老友說,我那不肖之子司馬蛟,竟然成了霸主門的什麼堂主!
  老夫想去找崔乙叔討個公道。”
  崔長風道:“師哥,果有此事?”
  仲火道:“有此事又怎樣?這司馬蛟一個大活人,誰還能捆他去做堂主麼?他如不想在這霸業中分一份甜頭,他會死心踏地地效力霸主門麼?司馬無名,你回天台去,不找也罷。”
  司馬無名大怒,但他畢竟是天台一聖,卻不怒形於色,只道:“好!仲堂主如此倨傲,必有高深武功,老夫領教幾招。”
  仲火道:“看在司馬蛟的份上,我可不與你打,你回天台去吧。”
  司馬無名卻道:“傳說仲堂主已得崔霸主真傳,老夫今日務必要領教幾招。”
  仲火道:“你那幾年小天星內力,還不在本堂主眼裡,你那一套天台劍法,本堂主已從司馬兄那裡領教過,咱們不打也罷。”
  司馬一聖卻是忍不住了。他道:“老夫早就明白遲早會與崔乙叔有一戰,正想今日藉仲火試試虛實。”當下便不打話,雙掌一錯,就拍出一掌。
  仲火見他出掌,一聲冷笑,右掌一揮,迎著司馬無名的來掌硬碰硬地擊去。
  只見二掌擊實,發出“轟”地一聲爆響,仲火退了一步,天台一聖司馬無名卻退了二步。
  仲火道:“你身為天台武林世家的掌門,卻整日去鑽那一錢不值的佛學經文,弄得這內力連兒子也不如,你還憑什麼去找我師尊討公道?本堂主最後再說一遍,你回天台去吧!”
  天台一聖道:“孺子信口雌黃,再來!”
  忽然,只見一個灰影一閃,在天台一聖與仲火之間,已經站著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道人,正是武當掌門天玄子道長到了。
  天玄掌門對著崔長風和白茜珠揖道:“天玄謝過義士夫婦大恩。”
  崔長風與白茜珠連忙還禮。崔長風道:“道長來了,再好不過。請道長與司馬前輩今日暫時容忍,這就回武當山去準備迎戰吧。其它事情,可否寬限時日,容晚輩見過父親再說。”
  天玄子道:“如此甚好。崔義士對天下武林蒼生的一片仁心,老道如不是忝任武當掌門,真想拜你一拜。義士,請容老道歸去前領教仲堂主一掌如何?”
  崔長風正想答話,仲火已道:“牛鼻子,你不服輸?來吧!”
  崔長風嘆了一口氣,默默無言。
  只見武當掌門面對仲火站下,默運玄功,頓時身周就漫出輕微的霧狀氣體。仲火一見,大吃一驚,也連忙運出三合絕功,陡地臉上紅光大盛,雙掌抬起時,猶如火燒紅一般。
  仲火大喝一聲,搶先發掌。天玄子的掌勢卻甚為平和。但二掌接實,只聽轟然爆響,天玄子身子一晃,仲火卻連退三個大步。
  “哈哈哈哈!”酒樓東角的橫粱上,傳出一陣轟天大笑,笑聲震得酒樓似乎一陣晃動。酒樓中的武林人,竟有大半感到頭暈目眩。笑聲一止,一人道:“熱鬧!熱鬧!真熱鬧!老夫看得手心發癢,也想找人對對掌了!這武當牛鼻子中,何時出了一位內力如此高的高手?真是稀奇!”
  話聲中,從偏梁上飄下一個怪老頭來?正是五陽神魔侯天沖到了!
  侯天沖道:“姓仲的小子,聽說你師父到處找老夫,想要收服老夫為他所用。其實,老夫也在到處找他,也想要收服他為老夫所用。你帶個信回去,就說老夫約他二月之後到武勝關打一場如何?”
  仲火見今日在場之人,一個比一個霸道,自己數月前蒙面與武當掌門打了一場,那一場只在第二百一十四招上就勝了。不想今日這武當掌門竟判若二人,功力之高,比那日那個天玄子高出一倍尚且不止,不禁有了退意,順勢道:“神魔前輩所托之言,晚輩一定回去稟報家師。天玄子,你今日哪來這麼高的功力?莫非你不是天玄子,卻是別人喬裝?”
  天玄子道:“老道天玄子,貨真價實,如假包換。今日這酒樓上武林同道甚多,為叫天下英雄放心,老道就將這秘密公諸天下吧。在這道消魔長之時,武當派為了增加決戰之時的勝算,已經閉關不出的一個師叔,將數十年內力一併度與了天玄。天玄如今有把握與那霸主門的霸主一戰了。
  酒樓人的武林人一聽,齊齊發出各種各樣的感嘆。
  仲火道:‘牛鼻子增長了幾年內力,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若敢與我師尊一搏,你仍走不出五十招!’
  天玄子道:‘老夫在武當山恭侯。無名兄,咱們走。’說罷,向崔長風夫婦為禮作別,二人攜手飄下樓去。”
  崔長風在樓口送走二人後,回身對五陽神魔道:“前輩別來無恙?這幾個月中,不知殺人沒有?”
  五陽神魔道:“老夫天天忍著,大樹打斷了幾百根,人卻只殺了兩個。”
  崔長風道:“殺了兩個什麼人?”
  “兩個皆是山大王。”
  崔長風道:“也難為你了。前輩今日如若手癢,就來晚輩身上打兩掌吧。不然,我可要去武功山了。”
  五陽神魔道:“你不去武當山助牛鼻子麼?”
  “大約不必去了。”
  “好,你去武功山吧。這兩掌老夫暫且寄下,等你武功山之行有了結果再說。”說罷,身子一晃,倏忽不見。
  仲火道:“崔師弟真去武功山,很好。來人,車馬伺候。”
  崔長風道:“不必。我夫婦二人不慣與別人同行。仲火師兄有事請便。”
  仲火無奈,只好作別帶人而去。
  酒樓上這麼一鬧,霸主門便只好暫停攻打武當山。數日後,崔長風與白茜珠已經到了武功山外的萍鄉。
  城外十裡,官道旁的長亭邊上,已有一隊人馬在等侯。
  一見崔長風二人從官道那方走來,這隊中便有二人搶先迎了上去,他們的服色一看就知是霸主門的人。
  二人走到離崔長風一丈左右,跪在地下。為首一個五十多歲的人道:“霸主門內堂總管許太和,參見小主人和夫人。”
  崔長風讓在一邊道:“我不是霸主門的人,不敢當總管如此大禮。”
  許太和卻不管那麼多,繼續道:“小人奉老主人之命,前來迎接小主人和夫人。”
  話音一落,從隊中走出一頂四抬小轎,轎旁左右各有一位奴婢侍候。並另有八名侍女跟在轎後。再後面,有人牽著一匹光鮮的高頭大馬,一起走了過來。
  眾人一齊向崔長風大禮道:“奴才迎接少主人和夫人。”
  許太和彎腰道:“請夫人入轎,請少主人上馬。”
  崔長風道:“我等二人習慣步行,請總管令轎馬退下,其他人一併退下,只麻煩總管一人前頭帶路就行了。”
  這總管何等樣人,一看便知崔長風是不願和霸主門的隊伍攪在一起的。當下拜了一拜道:“遵命。”
  然後,總管讓在一邊道:“小主人請,夫人請。”
  “不必進城,繞城而過。”
  “啟稟少主,老主人為見小主人和夫人,特意從武功山來到了萍鄉天字堂,等侯小主人和夫人。”
  “那麼 進城吧。”
  三人進了萍鄉郊區,只見沿途皆有霸主門的人在路旁迎候。
  在城門口,早已等候著六個武林豪客。
  為首一人,看見崔長風與總管一起走來,連忙率眾走上前來拜道:“天字堂堂主司馬蛟,率鄰近壇主恭迎少主人和夫人。”
  崔長風還禮道:“多謝,司馬堂主司是天台司馬世家的人?”
  “天台司馬世家正是小人出身的地方。”
  “是了。你父親正在到處找你哩!”
  “是。小主人和夫人請。”司馬蛟避而不答道。
  進了城,過得兩條街。來到一座府第門前。江月紅站在門口,板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向崔長風作禮道:“內一堂堂主江月紅,迎候公子大駕。”言畢,抬起頭來,死死盯住崔長風那極為英俊的臉孔。
  崔長風淡淡一笑道:“不敢。”
  說罷,伸手挽起白茜珠的長袖,道:“珠妹,你好走。”
  白茜珠笑一笑,款款移步登上台階,崔長風在身旁為她抬著長袖,狀級恭敬。
  這一切當然是做給江月紅看的。
  白茜珠剛上台階,便感到身後有一般潛力猛然攻來,心中一動,護體罡氣已經發出。
  只聽身後江月紅一聲驚叫,    連退了五六步,才將這反震之力消去。
  江月紅大怒:“賤人!竟敢暗算本堂主?!”
  忽然,石階上發出一陣轟然大笑。這笑聲真氣充盈,震人耳鼓,卻是老閻王站在那兒。他的身後,站著左右護法。
  “江堂主平日不可一世,不想今日也吃了一點小虧。但又何必動怒?老夫看得明白,這位夫人手不抬、腳不動、頭不舉、身不轉,便也將你震退五步,江姑娘如不見機,只怕以後吃虧更大哩!”
  說罷,三人上前,同時對崔長風一拜。
  老閻王道:“老夫三人,特到門口來迎公子,只想先對公子賠一個禮,老夫三人各自為你父親擊敗,先有賭約,不敢先約於人。至於對龍仙的承諾,老夫三人是絕對遵從的,絕不敢在武林中憑自己的意思幹一件小事。老夫三人所幹一切,均是出自你的父親指使,這個……自然由他負責。”
  崔長風扶著白茜珠走上台階,道:“三位前輩如此強詞奪理,晚輩好生失望。莫非是欺我祖師為人仁厚麼?”
  三位老魔同時彎腰長揖拜道,老閻王的聲音一下子降低了,充滿惶恐:“老夫三人,在這天地之間,只對龍仙一人心服口服。公子這麼說,叫老夫三人何以自處?”
  崔長風面色微怒,走進門廳,邊走邊說道:“爾等三人,不但對我祖師有諾,還對在下有諾。如今公然失諾,是欺在下年幼、功力不逮麼?”
  三人在身後聞言,更加惶恐不安,同時拜倒在地道:“老夫三人,左右不是人,不如一死了之吧。”
  崔長風聞言,這才大吃一驚,急忙放開白茜珠,迴轉身來,扶起三人道:“晚輩一時糊塗,對三位求全責備。哎,其實,仔細想來,這錯 又哪在三位?”
  忽然,大廳中響起一陣朗笑聲,隨著朗笑聲,只見一個中年的白袍人走了出來。
  崔長風一見中年人,頓時拜倒在地道:“孩兒崔長風,拜見父親大人。”
  白茜珠跪在一旁道:“兒媳白茜珠,拜見公公。”
  崔乙叔笑道:“風兒珠兒起來吧。老夫今日好高興。老夫血戰三場,才將這三位屈為護法,但卻從未得其一拜,吾兒一進家門,便叫這三位縱橫江湖數十年、天地鬼神盡皆不拜的大魔君拜倒在地,吾兒好能耐!哈哈哈哈!”
  說完一陣仰天大笑,長笑不止。
  連笑聲猶如帶刺鋼鞭,一鞭一鞭地抽在三位老魔心上,令三位老魔無地自容,恨不得地上有條裂縫,鑽之下去。
  崔長風起身道:“父親,這三位前輩並不是拜孩兒。”
  “那是拜誰?”崔乙叔的笑聲忽然止住,沉聲問道:“拜你祖師?”
  “也不是。這三位前輩是拜他們自己。”
  “此話怎講?”
  “他們自感失諾於人,心中不安,所以才拜倒在自己的諾言之下。三位前輩頂天立地,武林中無人配受一拜。”
  “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
  “呵呵呵呵……!”
  三位老魔同時齊聲大笑起來。
  三人的笑聲,因其內力和生理習慣不同,笑聲各異,但這三種笑聲攪在一起,真是足以驚天地、動屋宇。
  老閻王道:“崔掌門,老夫二次出山時,曾經講明,只要你公子一現世,我便退隱回家。”
  老陰魔道:“老夫與崔掌門也有此講。”
  老玉大師卻從身上摸出一塊玉牌,道:“我那小玉和尚,在江湖與公子為敵。公子以後見了小兒,可憑此玉牌收為你的長隨家將。”說罷,將玉牌恭呈與崔長風道:“請公子將小兒引入正途。”
  崔長風想了一想,收下玉牌道:“恭敬不如從命,晚輩收下了。”
  三人齊聲道:“告辭!”
  “且慢!”崔乙叔一聲大喝,三位老魔已經掠起的身形,又各自剎住。
  崔乙叔望著崔長風,一字一字地慢慢問道:“風兒,老夫聽手下人回來說,你從崔門光復之日起,便不斷與我霸主門為難。初時,為父還不相信,今日一見,果然屬實,你今日二次遣走我的護法,究竟是何用意?”
  崔長風垂頭道:“孩兒一路南下,聽得天下武林同道,對霸主門門人在外的蠻橫作風多有怨恨。不知爹爹知不知道?孩兒幼小時,爹爹便時常教誨孩兒,要孩兒長大行道江湖,為武林造福。爹爹還常常講,我崔家劍門從崔炎祖父立戶起便是正道劍門。四五十年來,均能和武林同道和睦相處,受武林同道敬重。如今,爹爹立戶霸主門,與祖父垂訓相去甚遠。
  爹爹,咱們回山西太原去吧。”
  崔乙叔聞言,一聲不吭,但臉上的怒氣是越來越盛。眼看他就要發作。但忽然間,這怒氣一下子又消失了,臉上竟出現了笑容。
  “風兒,咱父子盡皆是九死一生,才各自有了今日。咱父子好不容易才又見了面,好多事都未交談,不妨入內慢慢說,走吧。”
  說罷,挽起崔長風的手,朝內廳走去。
  三位護法一打眼色,同時沖天而起,越房而去。
  在內廳,三人坐定。崔乙叔呼道:“來人。”
  總管許太和出現在門外,默默垂著頭。
  “去叫紅兒來。”
  “是。”
  江月紅走進後廳道:“弟子叩見師尊。”
  “見過風兒沒有?”
  “弟子與風弟弟早見過了。”
  “你坐下吧。”
  “風兒回來了。我想擇日為你們二人早日完婚,你想要點什麼,就自己去對總管說吧。”
  “紅兒叩謝師尊。”
  崔長風起身道:“孩兒有事啟稟父親。”
  “講。”
  “孩兒去地仙谷學藝時,為服食騰龍珠提高內力,全身長滿龍鱗。祖師怕崔門絕後,已替孩兒安了家室。風兒已有二房妻配,不願再娶妻室。”
  “這江月紅從十歲起便跟為父練武,為父當時便已將她指婚於你。如今你不願意,你叫為父何以自處?”
  “這天下退婚之事也屬常有。”
  “你讓為父退婚?你想陷為父於不仁麼?”
  “反正風兒不另婚配。”
  “你是怕玉鳳門怪你麼?”
  自茜珠起身道:“兒媳從不管風哥哥自己的事。”
  “珠兒不必多禮。為父歷來對玉鳳門好生敬重,只是一直無緣來往。如今成了一家人了,以後還需互相照應。這紅兒的婚事,十年前便已定了,你要諒解。”
  “風哥哥自己決定,兒媳絕無異議。”
  “好,風兒,珠兒已經同意了,這事就這麼定下了。”
  崔長風決然道:“孩兒此生絕不另行婚配。”
  “那究竟是為了什麼?”
  “孩兒從大洪山逃難出來,沿途九死一生。地仙谷的妻子,明知孩兒服食騰龍珠後會變得奇醜無窮,還是下嫁了孩兒。這珠妹,在蘭州城外從天台殺手下救出孩兒,以後又數度與孩兒患難與共,不嫌孩兒奇醜,對孩兒一心相許,孩兒今生如再貪念其它女色,將成豬狗不如之人。望爹爹不要勉強孩兒。”
  崔乙叔此時心念電轉,權衡利害,看來這兒子和兒媳,他是得罪不起的。但在他的霸業中,江月紅又是一匹力馬,武功遠在八大門派的掌門之上,今後還要多有倚重。沉默良久,才道:“這事今日,一時也說不清楚,以後再談吧,紅兒。”
  江月紅面若寒霜,默默站起。
  “老夫先收你為義女,霸主門上下以後下律通稱你為官主。這婚事,以後老夫自會為你和風兒作主的。”
  “謝義父。”
  “你下去和幾位師兄一起安排一下吧,三位老魔頭也該迴轉來了,如再不服,不妨將之除去。”
  “遵命!”江月紅冷著臉出去了。
  江丹紅出去後,崔長風道:“爹爹不該對三位前輩使毒的。”
  崔乙叔沉聲道:“老夫創這霸業,全是為了光宗耀祖,揚我崔門。你一回來,處處與老夫為敵,身為人子,你該好好想想,這事以後再說,三個老魔來了。”
  只聞一陣清嘯,從空中響起,少時,三個老魔一齊落在後廳門外。
  老閻王怒道:“崔掌門對我兄弟真是厚愛,連使毒的手段也用上了。”
  崔乙叔笑道:“三位定要翻約,老夫不過是略事小恐。”
  老陰魔道:“今日不給解藥,老夫三人說不得只好動真格的了!”
  崔乙叔道:“三位何不遵從賭約,依舊約共事!”
  老玉和尚道:“老夫寧肯給公子提鞋,也不做你的座上賓。
  你將這霸主地位讓與你家公子吧!”
  崔乙叔勃然大努:“老狗!你竟敢存心挑起我父子不和,今日定不饒你!”
  老閻王道:“老夫三人活得夠久了,於生死早已不當回事,你出來吧。”
  這時,崔長風急忙橫在中間道:“父親,請讓三位前輩回去吧。”
  “他們剛才不辭而別,老夫也並沒有請他們回來。”
  崔長風道:“三位前輩請回吧。”
  暗中卻傳音入密道:“三更,十里長亭見。”
  老閻王道:“好!今日看在你家公子份上,咱們走!”
  言畢,三人倏忽不見。
  崔乙叔在廳內道:“風兒,你又搗了鬼,你當我不知道麼?”
  崔長風只覺得爹爹變化太大,默默無語地回到廳內坐下,心中異常痛苦。
  只聽崔乙叔道:“二十年前,老夫偶然在你母親家的後花園中發現一個深不可測的地洞,老夫從中得到一本祕籍,這就是老夫後來修練的三合神功。這天地人三合神功,乃是百年前本朝明教的一個大天王留在地底的。我們崔家的武功,從內到外,都太正道,流於古板。為父少年時便已立志要光大門庭,但苦於內力不斷,無力可施。”
  “老夫當時得到這本祕籍,不知怎的被你母親知道,她便百般阻攔老夫,說是修練此功,性情會變得乖張不群,功是魔功,最終惹來殺身之禍。她為此整日在家吵鬧,最後公然棄了家庭和為父與你,投到天魔女門下。”
  “孩兒已經見到了母親。”崔長風道。對三合祕籍一事,卻不說破。
  “這事老夫知道了。”
  “爹爹怎麼知道的?”
  “老夫去太原有事,順便逮出徐術廣,一問便知道了。”
  “父親將徐老叔怎麼樣了?”
  “沒什麼,他還好好的,讓為父接著講,以後老夫一邊暗中修習神功,一邊暗中在武功山設立大本營,謀劃大事,只是老夫神功未成,在這世上還對兩個人有些忌憚。”
  “交親是指龍風二仙?”
  “是的。這鳳仙倒還沒有什麼可怕,唯有龍仙,那一個禦劍飛行術,只有傳說中唐朝的公孫世家才會此術。實際上,數百年來,誰也沒有親眼目睹,老夫曾聽說六十年前的五大魔頭輸在這一招上,便寧肯信其有,不肯信其無,以後便做了一種安排,這就是,布恩林海安,並暗中指引他到地仙谷去求師學藝。”
  崔長風聽到這裡,不禁長嘆一聲。
  白茜珠默默站起,走到崔長風身邊坐下。
  崔乙叔默默看在眼裡,也不表露於色。他繼續講道:“這以後,老夫的神功已經十有八九,接近大成之期了,便需避世修練,以期大成。同時,也該送你到地仙谷去學藝摸底了。
  風兒,為父的苦心你該知道,為父這霸業,到得關鍵時刻,強敵便可能來至地仙谷,所以要有一個至親之人去那兒學藝臥底,為父怕你年輕,不小心走漏了行藏,又一直苦無良策,此時正好風仙現世,君臨武林,所以就趁機搞了個滅門之計,瞞天過海,遣你去正義門,讓林海安送你去地仙谷。老夫算準這林海安是個多情的人,為報當日救命之恩,必定會送你去地仙谷的。”
  “父親 ”
  “你要講什麼?”
  “孩兒一路九死一生,數次差點死去那可不像是假的。萬一孩兒真的死了,你的圖謀不是白費了麼?你又怎能讓孩兒去……去……”
  “去死 這是你想說的話,你心中責怪為父薄情寡義,全不管兒子死活?你知道麼?為父一直尾隨在你身後,那巴山飛虎救你去龍門山半岩的山洞,老夫才暫時離開。你母親在你幼年時偷偷餵你服食過明教的七命金丹,普通掌力根本打你不死。天台殺手那一掌又有何用?後來,玉女劍仙要帶你走時,還不是為父出面救的你?”
  “那風塵客果然是爹爹喬裝的?”
  崔乙叔道:“那縮骨變形之類的功夫,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
  崔長風道:“那四神谷的四神君子,爹爹為何卻要殺他們?”
  “那四個狗才,不但不職歸順,反倒對老夫百般辱罵,而且揚言,要將老夫妁秘密公諸天下,實在該死!但老夫卻劍下留情,並未殺死他們。”
  崔長風垂淚道:“爹爹那般對待他們,實在比一劍殺了他們更過分。”
  崔乙叔大笑道:“什麼過分?古人雲:一將功成萬骨枯。
  朱元璋坐江山,死了多少人?為了穩江山,又殺了多少人?老夫要謀這霸業,又哪能再去斤斤計較那些小事小節?風兒,倒是你這陣越來越迂腐了。”
  崔長風眼見父親如此狂傲,知道勸說無用,便道:“父親當,韌又怎不傳兒子三合神功?”
  崔乙叔道:“你若身懷三合神功去地仙谷,那龍仙又怎麼會收你為弟子?傳你真功夫,飛劍術?為父從十年前就籌劃好了這事,所以,這些年一直未傳你三合神功。”
  崔長風飲泣道:“風兒的祖師,乃是仁厚之人。對人從無半點心眼。他老人家上了爹爹如此大當,至今還蒙在鼓裡,一點不知。風兒真是愧對祖師的一片仁慈之恩了。”
  崔乙叔哈哈一笑道:“吾兒何必如此迂腐?須知為父是瞧得起他,才肯讓他上此大當。吾兒如今已經藝成。為父在這天下,再也沒有可以懼怕的人了。這天下武林,順理成章,是咱崔家的了!哈哈哈哈……”
  說完仰天一陣大笑。
  崔長風堅定地說:“孩兒寧願死去,將這肉體還與爹爹,也絕不用祖師的武功助爹爹稱霸武林。”
  崔乙叔奇怪地望著崔長風道:“為父講了半日,你一點也沒聽進心去?為父謀這霸業,還不是為你著想。咱崔家這霸業一代代傳卞去,最終還不是傳到你的兒子孫子手裡。難道你不愛你的兒子孫子?”
  崔長風道:“孩兒只想崔家後人在世上受人尊敬,不願他們受人背後唾罵。”
  崔乙叔哈哈大笑道:“儒子迂也!古人道:人之初,性本惡。這天下人,誰不罵誰?天下人今日敬你,明日又會反你,這便是人心向背,只在反掌之間。所以,曹孟德先生雲:與其天下人負我,不如我負天下人。他吃透了夫下人的易變之性,最後鋌而走險,成其大業。只有凌罵於天下人之上,他們才會怕你、敬你。”
  崔長風道:“孩兒的孔孟之道,也是爹爹幼時教孩兒的。
  那時,父親教孩兒說:人之初,性本善。天下人如真像父親今日所說的那麼壞,早已無國無家,無人倫五常了。孩兒從山西孤身逃難,一路上盡遇的是至情至性的好人 一面未見的林海安師父、冉大哥、徐三哥、師爺、師祖、小瑤……
  和我這珠妹一家。要是沒有他們,風兒又哪有今天?能再見到父親?即便是才走的三大魔君,邪惡之中,也有向善的一面。父親,天下武功高明之士甚多,但他們從不想稱霸武林。
  只因為,從大說,有傷天和,從小說,自己身邊也經常殺機四伏,整日絞盡腦汁,提心吊擔,全無做人的樂趣可言。”
  崔乙叔一聲不吭地盯著崔長風,好久,才沉聲道:“你這小子,越來越迂,不可救也。做人有小趣大趣之分。人倫五常,乃是小趣。這千萬人怕你、懼你才是大趣!算了,這些一時也爭不完。今日就說到這裡吧。不管是你勸我,還是我勸你,總之,你是崔門血統,談到底是父子,是一家人,你退下吧。”
  “是。孩兒告退。”
  “兒媳告退。”
  二人告退出來,由總管許太和迎至二人的住處。二人各自找了一本書翻閱,也不多交談。不時,總管送來宴席,並說老主人吩咐,二人旅途勞累,改日再一起家宴。
  二人匆匆吃罷,便早早安歇。
  二人和衣躺在床上,崔長風附耳道:“珠妹,身外險境,今日就不親近了。”
  白茜珠點了點頭道:“三位老魔中毒之時,珠兒可能也中了毒。”
  “有這等事?”
  “我感到當時有一絲異風吹進鼻內,但又沒有異味,顯然這藥是無色無形無味的,以真氣發送。”
  “你快運氣看看。”
  “運氣查看過了,沒有中毒。我想,可能是那千年地衣有解毒之功,也可能咱們的功力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
  “和合神功練成後,咱們的功力究竟高到什麼地步,也沒試過,哪天試上一試。”
  “好,睡吧。”
  “三更時分,我要去為三位護法解毒,你也去吧,我不放心你一人留在這裡,為保險起見,你用這闢毒珠解上一解吧。”
  三更時分,二人悄悄起床,掠出這霸主門的天字堂,趕到萍鄉城外的十里長亭。
  三位老魔已經等在那裡,一見崔長風,便過來見禮。
  崔長風道:“父債子還,晚輩任三位前輩責罰。”
  老閻王道:“公子便是為此約老夫三人到此地來麼?也未免太將咱三人小看了。”
  “晚輩是特地來為三位前輩解毒的。”
  “老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氣逼出三四。奇經八脈卻動也不動,漸漸發麻,那藥好霸道。”
  老玉大師道:“不霸道,能用在我等身上?公子帶來了解藥?”
  “沒有。但帶來了闢毒珠。”說罷,從身上摸出闢毒珠,遞與老玉大師。
  老玉和尚道:“公子竟將此等寶物示於我等魔頭,可見其心赤赤,可佩。”
  說罷,將珠子含在口中,坐在地上。少時起身,吐出珠子,遞與老陰魔。
  老閻王最後將珠子還與崔長風時道:“公子與毒聖如何稱呼?”
  “毒聖老前輩與晚輩師門有些淵源,晚輩想求三位前輩一件事。”
  “請講。”
  “晚輩想找醫聖前輩,卻不知該到何處去尋找?”
  老玉和尚立即答道:“老夫知道,老夫反正無事,這就帶二位前去如何?”
  崔長風大喜道:“多謝玉大師了。”
  當下,崔長風因老陰魔回陰山要從山西路過,便托他將自己二人的近況帶信回太原給師爺,隨後三人便往廣西苗家找醫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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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王道與霸道

  第二天三人買了馬匹,快快加鞭,直奔廣西。這有人帶路,一路上甚為快捷。多月以後,便過了湖南與廣西交界的都龐嶺。
  老玉和尚道:“快了,前面就是海陽山,醫聖便隱在那叢山之中的一個山谷裡,此去不過一二日路程。”
  當天晚上,三人宿灌陽鎮。崔長風想到老玉和尚一路甚為熱心,便特地和白茜珠約老玉和尚去酒樓飲酒。
  老玉和尚被邀,特別覺得有面子。因為一路下來,多數時候是各人自便。他夫婦二人住進店中便不出來。最多是過意不去時,由崔長風陪老玉和尚出去喝幾杯,也是快如趕集,喝了就回。
  這天晚上,崔長風夫婦特意讓老玉和尚盡興,喝了幾杯,老玉和尚的話就多了起來。
  “公子,我老玉和尚生平從未服過人,但像公子這樣身懷絕技而從不欺弱的人,老夫就是心服口服。”
  正飲之間,只聽樓梯上一陣腳步聲,樓口上出現了一個絕色女子,這人一見到三人,便走上前來見禮道:“月紅見過公子,左護法也在這裡?”
  崔長風皺了皺眉,覺得此女陰魂不散,真是難纏。
  倒是老玉和尚,早已明白是怎麼回事。當下朗聲一笑道:“堂主來得正好!這二位謙謙君子,與他們相交是一種榮耀的事,但與他們一起喝酒,可真是悶殺了人!哪如我等在一起飲酒,天南海北,葷的素的,無所不談,那才真夠酒興!”
  “誰與你喝酒談過葷的素的了?”江月紅怒道。
  “原來沒有談過,這以後不就談了麼?老夫十五歲出來闖江湖,十五歲零一天就去逛妓院 ”
  “放肆!在本宮主面前講這些?你喝多了?”
  老玉和尚故意做作地瞪大了眼睛,道:“老夫今年七十有八,酒是喝得太多了,但今晚才喝三四杯,姑娘發哪門子火來?”
  這話中又佔了江月紅一個便宜。
  江月紅此時既想發作,又與自己的來意不符。當下不理老玉和尚,對崔長風道:“弟弟,義父知道你不辭而別後,非常震怒。特叫我來找你回去。喝完了酒,咱們就回武功山去吧。”
  崔長風道:“姑娘自己回去吧,在下有事要辦,辦完了事,自然會到武功山去見父親的。”
  “那麼,姐姐陪弟弟去幫著辦事吧。”
  “在下辦的是我夫人的事,你幫不上忙的,你還是自己回去吧。”
  這一句話已經把話說盡。
  但江月紅還是不死心道:“沒關係的,一家人的事嘛,有姐姐一路,多少總有個幫手。”
  老玉和尚呵呵地笑起來:“堂主好耐性啊!我老玉和尚帶路都帶得不耐煩了,你知道麼?他夫婦二人,每到一處,關上房門就不出來了。老和尚一人處處喝悶酒,你要是一路,你可願處處陪老和尚一起喝悶酒?”
  江月紅白了老玉和尚一眼道:“我們姐弟說話,你老是插嘴,你怕人把他當啞巴賣了?”
  “嘿!我老玉和尚真是好心不得好報!你要是真把我老夫當啞巴牲口賣了,包你後悔莫及!你知道他夫婦關上門幹什麼?乾那又酸又臭、大汗淋漓、見不得外人的事!”
  江月紅再也忍不住了,手掌一豎,隔著桌子便向老玉和尚推去。只聞一聲呼嘯,一響即啞。原來桌子中間,有一道氣牆,已將江月紅的呼嘯掌力,無聲無息地盡數吸去。
  老玉和尚跳起來,借題發揮,將七八天來的悶倦一併發作出來,故作醜態地拍手跳腳道:“還未成姑奶奶,便如此霸道!當真是霸主門的人麼?公子夫人,老夫逃命要緊,你等隨後來吧!”
  說罷,從酒樓的望欄上,跳到街上,一路大笑高歌,揚長而去。
  白茜珠一聲不響地身影一閃,隨後而去。
  崔長風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嘆了一口氣,隨後跟去。
  這一來,三人酒也不喝了,店也不住了,便連夜往海陽山去。
  一路上,老玉和尚高歌豪唱,興致不盡。忽而川歌,忽而閩調,逗得白茜珠一路輕笑不止。唯有崔長風,心中悶悶不樂,不知這父子間和與江月紅間的事如何了結。
  第二天下午,二人來到海陽山深處,來到一處危岩爽壁的谷口。谷口裡面是一片花圃。
  崔長風一見花圃,便看出這是一所陣式。正想細看,老玉和尚已經運足真氣,朝著谷口喊起話來:“六安故人,求見醫聖。”
  不久,谷內出來一個中年人。這中年人約有四十六七,一見老玉和尚,便道:“什麼風將你這窖了六十年的老陳酒吹出來了?”
  說話間,已到谷口。他望著崔長風二人,抬起手,止住二人行禮,道:“這位夫人,手中提著龍頭枴杖,可是風仙的後人?”
  老玉和尚道:“還是玉鳳門的第二代掌門人哩!”
  醫聖目中露出驚詫之色,又轉向崔長風道:“這位小哥的呼吸中有兩種內力,一種內力老夫叫不出名來,但知道是一種極為上乘的功法,另一種內力是萬化功法練成的。老夫可是熟悉之至,小哥可是來自地仙谷?”
  老玉和尚道:“都猜對了。崔公子身藏龍吟劍,還是龍仙的傳人哩!”
  崔長風這才見禮道:“晚輩崔長風偕夫人白茜珠,拜見醫聖前輩。”
  醫聖這時目中的驚詫越來越盛,道:“小哥便是崔長風?
  如此年輕,名頭卻比你師門長輩還響亮啊!”
  崔長風臉一紅道:“那都是前輩們的錯愛,晚輩可不敢想什麼名頭。”
  “好好。公子請進。”言畢,反而退到谷口外面來了。
  老玉和尚道:“你這玩意,老夫沒有走過,你快帶路吧。”
  醫聖含笑不答,望著崔長風。
  崔長風明白醫聖的意思,走到花圃前,看了一會兒道:“這陣式晚輩叫不出名來,可能是前輩根據某幾種陣式搓揉而成。從陣式發動的方向來看,可是地煞一類的陣式?”
  “好。你自走來看看。”
  崔長風小心地掐算了一陣天干地支後,卻沒有從醫聖出來的道口進去,因為醫聖出來時,陣式沒有發動,站在谷外便能清楚地看到他在花圃中走的是哪些路道,但崔長風知道,這絕不是進谷的路,他從谷口旁邊的一條小徑走了進去,三人隨在他的身後。
  他在陣中慢慢行走,忽而左轉,忽而右回,忽而又從看似無路的小草坪上再往前走。如此走了好一陣,來到了花圃中間。
  花圃正中有一塊大岩石,擺的位置與陣式中天干地支的配數很不吻合。崔長風看了一陣,便向左邊跨出了一步。這一步才跨出一只腳,猛然感到一陣陰風襲來,知道不對,忙將這半步收回,這也是因為崔長風調身氣機充盈,陣式感應快,而他又很小心的緣故。
  這一來,崔長風便更仔細地察看。忽然,他發現左面有一塊突出的岩石,佔了一位五行配數,照此類推,這巨石攔在中間,反而是路了。當下再不猶豫,身子一掠,便上了巨石。
  醫聖笑道:“好了。”
  三人魚貫掠上巨石,又掠下巨石,陣式忽然開朗。只見數間茅屋,建在谷中的斜坡上,周圍樹木環繞,異常幽雅。
  四人進入室內,分賓主坐下,家童奉上茶來後,崔長風便將來意說了一遍。
  醫聖道:“白掌門不妨揭下蒙巾,讓老夫看看。”
  白茜珠輕輕揭下蒙巾。
  醫聖看後嘆道:“夫人好烈的性子。要是這世上沒有南醫,你這一生怎麼辦?”
  說罷,要白茜珠伸出手去搭脈,並囑她不要運功。
  把完脈,醫聖道:“恭喜公子。尊夫人已有四個月的身孕,更為可喜的是,不知你們夫妻練了一種什麼奇功 公子不必講明,老夫想慢慢思忖,看究竟自己能否最後弄明白這是什麼內功 連胎兒也受益匪淺。這胎兒的心跳與脈象,就如武林中的高手一樣,先天地慢而悠長,沉而有力。只是目前還早,沒有更多跡象。今日三位便請歇息一夜。老夫也好準備一下,明早便為白掌門修補面上的傷痕。你們夫妻今晚也好趁便商量一件事情。”
  “請前輩明示。”崔長風道。
  “白掌門臉上這傷,當初不僅破皮,連皮下肌肉也去了一層。如今要修補,這個補字,公子可明白它的含義?”
  “可是剜肉而補。”
  “正是。”
  “前輩到時在晚輩身上取吧。”
  “不可!”白茜珠叫道:“前輩請在晚輩自己身上取。”
  二人為此事爭了好一陣,最後崔長風提到胎兒,才算決定在崔長風身上取。
  第二天,一切準備完備。醫聖在崔長風的股內側取了三小塊肉,補在白茜珠臉上。一切修補手術完畢後,已經過去半天了。
  崔長風的傷口倒不礙事,好後便有傷疤,也在股內側。白茜珠則一動也不能動。怕的是一動,引起血管錯位,那補上去的肉便長不活了。
  晚上,各人都睡了。
  崔長風在白茜珠旁邊打坐守護,忽然覺得有人潛進了谷中。當下便輕輕走出房外,掠進谷中。只見一條黑影正在那兒張望,看見他來,也不逃開。
  來人正是江月紅。
  “風弟,你果然是在這裡。”
  “你來幹什麼?”崔長風冷冷地問。
  “風弟,姐姐問你,你那夫人,可是臉上有什麼傷疤來醫治?”
  “你究竟來幹什麼?”那聲音比冰還冷。
  江月紅沉默了一下道:“風弟,你當初為什麼要易容騙姐姐?你是想考驗姐姐是不是真心愛你?”
  “你走吧!”崔長風冷笑道:“我早已說過,我絕不會再行婚配的。”
  “風弟,你以為姐姐是來纏你的麼?姐姐這如花容顏,還怕會找不到如意郎君?風弟,姐姐不過是因為終身已定,大節已定,不能再變。這婚配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令。風弟,你就成心違背父令?甘心做不孝之人?”
  崔長風不禁怒道:“走開!你是怎麼進谷的,自己怎麼出去,變成屍體,就出不去了!”
  江月紅慢慢沉不住氣了。自從看見崔長風變成美少年後,她便春心再萌。如今看見崔長風如此絕情,便不禁想用絕功傷他,再行擄走,擄走後再作計較。
  “好吧,你既如此絕情,可怪不著姐姐了。姐姐今日便讓你看看,是誰變成屍體。”
  說罷,舉起雙手,掌心向天,全身如靈蛇一般扭動,從下到上,然後又彎下身子,雙手掌心又按在地上。當她再抬起腰時,全身骨骼喳喳作響,逐漸移動,這響聲最後消失在手指上。她顯然已將全身真氣,運集雙掌。
  崔長風深吸一口氣,全身便真氣流動。他想試試和合神功的威力,便將真氣匯聚於胸腹之間,準備硬承她這絕毒掌力。他心中估計,她這絕掌,最多是在原來的功力上增加一倍,那麼,他應該能夠承受的。
  只聽轟地一聲爆響,崔長風退後一步,但卻安然無恙,而那江月紅卻倒飛出去三丈多遠,跌在地上,口中鮮血狂噴。
  崔長風心中駭然,沒料到這和合神功如此厲害。他只運了七成功力,便將江月紅傷成那樣。他想過去看看,又怕她會錯了意,更不好收拾,便站在那兒沒有動。
  這時,身後傳來了醫聖與老玉大師的腳步聲。
  而江月紅,已從地上站了起來。只那麼一小會兒,她的嘴角上還沾著血,但卻神采依舊,更見精神。
  醫聖在身後道:“老夫想出來了,崔公子這是陰陽大和合神功,這天下,如不是陰陽大和合神功,又怎能硬受這血、精、氣三合神功一擊而安然無恙?”
  崔長風施禮道:“前輩好深廣的閱歷!”
  “公子小心了,這第二擊要來了,這姑娘正在化精血氣而運絕功,非同小可的。”
  醫聖向江月紅道:“姑娘,何必如此不顧自己呢?須知這等絕功運用三次,自己也就只剩一口吊命的氣了,再要練回來,今生再也休想,趕快回功吧。”
  江月紅站在那兒,臉上冷若冰霜,心中卻在急速打算。最後聽了醫聖的勸告,收回絕功,含恨而去。
  醫聖嘆道:“二日之間,便有二人破了我的九宮地煞大陣,看來老夫又得改了。”
  這夜,三人飲酒,徹夜長談,直到天明。這醫聖與正邪二派高人,均有深交,所以對正邪二派內幕,所知甚多,而老玉和尚,真心臣服于崔長風,更是有問必答。三人談得甚為投機。
  幾天後,換完了最後一次藥,下午,醫聖叫白茜珠在一面大銅鏡面前坐好,慢慢解開藥布。只見銅鏡中出現了一個絕代佳人:秀髮披肩,大眼含羞,面若凝脂,泛著桃紅,櫻唇微張,皓齒如雪。
  一時三人都看得呆了。
  白茜珠起身向聖醫拜了下去道:“前輩如此大恩,白茜珠永世難忘。”
  醫聖道:“好了。喝了老夫的餞行酒,你們便出谷去吧。”
  在回去的路上,崔長風只感到整個江湖上,霸主門的人似乎越來越多。似乎整個江湖真的也被霸主門的人佔據完畢。
  這霸主門每收服一個門派,便令這個門派的人全部換上霸主門的服色。所以這南方幾省,便成了霸主門的天下。
  老玉和尚看見崔長風面色憂鬱,連妻子傷愈變美,也只高興了一二天,便又垂頭喪氣,不禁寬慰道:“公子是勸不回你父親的了,依老夫之見,你不如和小公主一起仿效你們長輩,也出海仙居吧。” 崔長風搖了搖頭,
  “公子,這天下之事,向來是濁者濁,清者清。你既無法可想,又何必勉強?”
  崔長風對著老玉和尚施禮道:“晚輩深感前輩指路之恩,只是這一路下去,只怕再也沒有一天安寧日子,晚輩不忍拖累前輩,這就別過如何?”
  “也好。看你如此沉悶,老夫也直想吞金自殺。告辭,喝酒去也。”
  “也”字說完,便不見了人影。
  白茜珠道:“風哥哥,如勸不轉公公,咱們又不想自殺謝世,看來只好出海仙居了。”
  崔長風搖了搖頭道:“走吧。”
  這日,二人進了湖南境界。只見霸主門的人沿途騎馬飛奔,路人紛紛讓道,真比官兵還兇。崔長風二人也只作未見,繼續趕路。
  來到邪縣時,天台世家的司馬蛟已經等在那兒。
  司馬蛟上前參拜道:“老主人令小人到此迎候公子。老主人在武功山大本營專候。”
  崔長風這時也不多言,默默不語地扶白茜珠坐進轎內,自已也騰身上馬,跟在後面。
  抬轎的十二名轎夫,每四人一班。一個時辰一換。如此換人不換轎,加上轎夫皆是內力深厚的武功高手,行速很快,不幾日便到了武功山外。
  二人一路隨遇而安,既不提出要求,也不拒絕侍候。進山之後,道路越來越難走。有一些路,別說四人抬,便是二人抬轎也非常難走。白茜珠便出轎自己行走。
  二人在霸主門人中,早已傳成了神人一般的人物。但這一路行來,竟毫無一點架子。司馬蛟心中暗暗稱奇,不明白這父子二人差別為何如此之大。
  歇氣的時候,崔長風忽然喚司馬蛟道:“司馬堂主。”
  “屬下在。”
  “你是什麼時候加入霸主門的?”
  “六年前的端午節。”
  崔長風記起,六年前的端午節,父親閉關練氣,三個月內,令人將飯食湯水送到門外。實際上門內是另一個人,他早已潛入江湖,謀事去了。
  “你又是怎麼加入霸主門的?”
  “屬下一招便敗於老主人,以後就隨老主人到武功山來了。”
  “你是使劍?”
  “是。”
  “我父親呢?”
  “他老人家也使劍。”
  “你將這一招講來聽聽。”
  “屬下當時對自己的武功極為自負。在浙江東南一帶鮮遇敵手,僅與天星劍派的掌門人打成平手。老主人的劍招易繁為簡,但以氣馭劍的功夫實在高明,運粘勁吸住屬下的劍後,輕輕一滑便提向了屬下的咽喉。”
  崔長風笑了笑,自己勝小閻王,二招皆是勝在這以氣馭劍上。
  “這霸主門的開支……從哪來?”
  “最早是靠黑道進貢,有時也到官庫取一點,現在是各門派按時進貢。”
  “司馬堂主練過三合神功沒有?”
  “屬下練過一些,這功法的高深部分,屬下則沒有練過。”
  霸主門的大本營設在武功山縱深處,建築華麗而高大,木柱全是從附近的原始森林中伐來的合抱粗的大樹。一大群建築,在一個山谷旁邊倚山而建,甚為壯觀。
  總管接住二人後,司馬蛟便退下去了。
  總管將二人引著,直往大殿進去。
  崔長風這時才看到這建築實在是仿宮殿而成。一路進去,只見龍柱、鳳鼎居處有序,正中一所大殿,上書三個大古篆字:“霸主殿”。
  殿旁武士羅列,紋絲不動。
  殿上,崔乙叔坐在霸主殿正中的龍台龍靠上,江月紅站在他的身後。
  殿下左右各站有三人。崔長風立即認出,其中二人,正是山西太原府崔家劍門的大師兄仲火和二師兄鍾祥。不知怎的,崔長風此時見了二人,心中卻沒有親切之感,反而一下子想起了三師兄和老僕徐忠。
  二人跪下。
  “孩兒叩見爹爹。”
  “兒媳叩見公公。”
  忽然,兩邊的六人齊齊轉身跪倒,齊聲高呼:“霸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聲音忽然響起,倒嚇了崔長風一跳。
  崔乙叔笑道:“免禮。賜坐。”
  他坐在龍靠上,面含微笑,一派自得。
  這一聲“賜坐”,立即令崔長風如入冰窖,全身發冷。
  “風兒,你這一身和合神功又是從哪裡練來的?”
  “那是 母親教孩兒與珠兒練的。”
  崔長風此時自然而然地便不願說出真話。要是父親再練會和合神功,那還得了?他想,母親早年便不同意父親稱霸武林,不妨抬出母親來威懾父親。不想他這麼一說,反替母親惹下了大禍。
  “你母親也會和合神功麼?”
  “這和合神功要夫妻合練,母親只練過女部,雖說功力未曾大成,卻也可以傲視天下武林的了。”
  “你將這和合功的祕籍呈上來,為父看看。”
  “母親見孩兒二人已經練會,當著孩兒與珠兒的面,便將神功祕籍燒燬了。”
  崔乙叔默默地望著崔長風,望了好一陣,一聲不吭。整個大殿上,忽然之間,一下子便充滿了一種殺氣。
  崔長風只感到這殺氣越來越盛。
  但忽然,這殺氣一下子又消失了。
  “這和合神功,據老夫所知,乃唐代二位奇男女所創。你母親雖說是出身武林世家,想來也不可能得到和合祕籍。她從何處得來的呢?”
  “孩兒猜想是天魔女太師父傳母親的。”
  “莫非那天魔女也練過和合神功?”
  “是。功力比母親還高。”
  “這……麻煩……從何生起?”
  崔乙叔從龍靠上站起身來,在龍臺上踱步自語道。他忽然站下來,道:“風兒,你將這和合神功的功法寫出來,讓為父看看。”
  “這 孩兒想先稟明母親。”
  “這父與母之間,還有親疏麼?不必了。你就在這裡寫吧。”
  “爹爹既已修練三合神功,又何必再修練和合神功?萬一二種功法修練時互有衝撞,豈非反而不美?”
  “誰說我要練這和合神功?為父不過是想看看,比較一下它與三合神功的優劣而已。”
  崔長風沉默不語。
  “你不願抄寫出來?”
  “這功法繁複無比,孩兒一時也不知從何抄起。”
  “不妨。你就在這武功山中抄寫吧,時日不限。”
  崔長風離座,又跪在地下道:“爹爹 ”
  崔乙叔打斷他的話道:“你又想勸為父放棄這霸業?”
  崔長風忽然明白,再勸也是白勸。他站起身來,便不再言語。
  “風兒,你上來。”崔乙叔在龍靠上喚道。
  崔長風不明所以,慢慢登上龍台。
  崔乙叔起身,站在一旁,道:“你且在這龍椅上坐上一坐:試試。”
  白茜珠在殿下立即站起大呼:“風哥哥,不能坐!”
  喊完,她的黑紗面罩忽然無風而動,她顯然是運足了功力,蓄勢以待。
  崔乙叔盯著白茜珠道:“你以為老夫這龍椅有機關要暗算他?自古虎毒不食子。老夫創這霸業,是崔家的,是老夫父子二人的。這龍椅也是老夫父子二人的。你知罪麼?”
  白茜珠一聲不吭,站在那兒,不願認罪。
  崔長風向白茜珠使了個眼色,慢慢走近龍椅,坐了上去。
  剛剛坐下,下面的人齊齊跪下,齊聲高呼:“小霸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白茜珠再也忍耐不住,高聲大笑起來。笑時運足了真氣,只震得大殿轟轟作響,大殿二邊的黃色幔陲一陣飄飛抖動。
  在白茜珠的笑聲中,幔陲後面傳來跌倒之聲,顯然在幔陲後面設伏的人,有不少已被這貫注真力的笑聲震倒地上。
  崔長風身形一晃,已經站在白茜珠身邊,牽住了白茜珠的手。
  白茜珠笑罷,慢慢地取下面紗,頓時露出一張千古絕色的美容。相比之下,那江月紅,頓時變得猶如奴婢。
  白茜珠曼聲說道:“這大殿之上,站有一個皇室貴人。這皇室貴人,雖然不生在大內,住在大內,但身上的血液中卻有一半朱家的血統。她對這一套什麼龍台龍靠,早就恨不得一杖打爛,只是礙著她夫君的面子,隱忍不發。崔霸主,你憑一手三合神功便想獨霸武林。你又何不憑這全合神功乾脆連大內的皇室也推翻了去?你如能連大內的皇室也推翻了,我便跪在你面前,日日三呼!”
  崔乙叔站在龍靠旁邊,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江月紅在後面喝道:“逆父子媳,跪下!”
  殿下二旁六人齊喝:“跪下!”
  崔長風忍不住便要跪下,但白茜珠手杖一攔,崔長風便跪不下去。
  白茜珠喝道:“賤婢!你滾下來!”
  這小公主來了脾氣,再也顧不得大家風度了。她從萍鄉起便悶在心中的怨氣,一下子爆發了出來。以玉鳳門在天下武林之聲譽,到武功山後處處受到委屈,如今脾氣一發,一聲斷喝中飽含真力,直喝得幾丈外龍臺上的江月紅一陣頭暈。
  崔乙叔猛然大喝道:“反了!拿下!”
  大殿上的六人,立即成合圍狀散開,紛紛掣出兵刃。不用兵刃的,也拉開了架式。
  同時,大殿二邊的幔垂後面,頓時現出數十人來,全是刀劍手,刀劍上盡皆閃著藍光。
  白茜珠道:“風哥哥,古人雲:父不賢,子不孝,不違至理。如公公不大逆天下,又哪會子媳小逆父親?我們走吧。”
  “我們出海去吧。”
  “好。我們出海去吧。”
  二人轉身,手拉手地慢慢向殿外走去。
  忽然,合圍的六人同時發動,齊齊向二人撲來。可是,這六人才一撲出,便已紛紛跌飛在殿上。
  崔長風與白茜珠手拉著手,目不斜視,只是慢慢向殿外走去。
  這時,地下的六人又已圍了上來。個個口角噙著血跡,目露精光。
  白茜珠道:“你們個個運了邪功。我們僅靠罡氣恐怕不行的了。風哥,你不必動手,這惡名便讓我一人來承擔了吧。”
  “是,有勞珠妹了。”
  白茜珠放開崔長風的手,將龍頭枴杖交到左手。
  “啊!”
  殿上六人齊齊一聲大喝,一齊猛地推開雙掌,只見十二道掌力,猶如山崩地裂一般響起,齊齊攻向中間的二人。
  白茜珠卻不聲不響地抬指急點,只見她每一指點出,便有一道白光一閃,但卻毫無破空之聲。她一輪虛點下來,六人盡皆被和合神指點中,被製住穴道,又倒在殿上。
  二人復又手拉著手,向殿外走去。
  這時,只聽得身後“哇”地一聲,接著是江月紅大吸:“師尊!”
  崔長風回頭一看,只見崔乙步手扶龍靠背,氣得吐出了一口鮮血。
  崔長風翻身跪倒,以額觸地道:“孩兒不孝。孩兒惹父親生氣,罪該萬死。”
  崔乙叔揮了揮手道:“你二人有這麼高的武功,自然可以不將為父看在眼裡,你們去吧,出海去吧,只要不來管為父之事,為父恕你不孝之罪。”
  “是。孩兒謝恩,孩兒告退。”
  “去吧。”
  白茜珠出指凌空解了地下六人的穴道,二人離殿,出山而去。
  二人離開霸主宮時,已是下午。二人準備出山之後,再事歇息。
  霸主宮內外,此時靜悄悄的,不見人影。門人們都知道了殿上的事,盡皆躲去。
  二人到了谷口,正準備出谷後展開輕功離去。哪知谷口處,悄無聲息地立起數十人來,為首江月紅,左右是大殿上出手的六人。後面是司馬蛟一類的堂主壇主,左右山巖是清一色的弓箭手。二人再看身後,清一色的白袍劍手如林排到,不知有多少。
  大師兄仲火從人叢中步出道:“公子,我等在大殿之上未下殺手,反被夫人製住。我等心中不服,想以三合指力再試試夫人的和合指力。”
  崔長風傳音入密道:“虎穴之中,不宜纏鬥。珠妹身懷有孕,更是不可用力太劇。我來打發他們。你速離谷,如是失散,長沙相會。”
  白茜珠一聽他這一席話,便知他已從煩苦麻木中解脫了出來,放心地點了點頭,心中已有了主張。
  崔長風走上前道:“大師兄,這和合指力,你是擋不住的。
  且先試試我的五陽神抓。”
  “我不與你同門相殘。”
  “那你讓開路來,你還是我的大師哥。”
  “我不能讓路。”
  “為什麼?”
  “我等奉宮主之命,志在必得。”
  “好一個宮主之命!”白茜珠道,“江月紅,我二人數度饒你,你卻得寸進尺。今日你且瞧瞧我的手段!”
  說罷,抬手一拍。只見一道白光一閃,按著便是幾聲慘叫。原來江月紅一見,白茜珠抬手,便騰空躍起,白茜珠的掌力便打在後面幾人的身上,頓時便除去三人。
  江月紅人在空中,已經展開功勢。只見她雙手不斷虛點,凌厲的三合指力帶著尖嘯的破空之聲,射向白茜珠。
  白茜珠道:“來得好!”
  說罷,五指一散,五道指力將江月紅的三合指力盡數撞散。只聽一聲爆響,江月紅被震得從空中跌在三丈外的地上。
  好個江月紅,才一著地,便已長劍在手,展開地躺劍法,人影挾著劍光,劍光裹著人影,向白茜珠攻去。
  白茜珠喝聲:“起”,手中龍頭枴杖忽然凌空飛起,當頭將江月紅罩在地上,江月紅滾向何方,這龍頭枴杖便打向何方。頓時江月紅便處於絕對劣勢,只有防守之力,離著白茜珠三丈,一步也攻不進去了。
  江月紅本來是看準了白茜珠身懷有孕,所以,欺她彎腰不便,才採用地躺劍專攻下三路。哪知白茜珠練成和合神功後,便時時以和合神功的真力去練習鳳仙傳她的以氣禦杖之術。這時她禦氣將杖法展開,大開大磕,卻是再不容情。只因她心中恨透了這江月紅,只是平時梏於教養,不露於色,今日卻是決心要取她的性命了。
  這時,只的四周一片慘叫之聲,原來眾人搶來救這江月紅,卻被崔長風施展五陽神抓,見人便抓,見兵刃便抓,誰攻向白茜珠,他的五陽神抓便抓向哪裡。一時,四周只聞一片慘叫之聲,眨眼工夫便死傷了一大片霸主門人。
  這時,只聞江月紅一聲慘叫,卻是被一杖打在肩胛骨上,江月紅的地躺身形一窒,頓時頭上又挨了一杖,立即便叫不出來,送了性命。一個以三合神功和三合劍法威懾中原武林半年之久的一代奇妖女,便如此了結了性命。
  忽然,一條白影閃入戰團,頓時漫天皆是掌影,便將白茜珠罩住。但白茜珠已看清是崔乙叔本人出手,便展開玉風門的奇妙步法,只斜行了二步,便脫出了崔乙叔的三合掌。一脫出掌影,便收回因氣機中斷而落在地上的龍頭枴杖,橫在手中,蓄勢以待。
  崔乙叔站在那兒,望著地上江月紅的屍體道:“逆子,我已放你二人出海,卻又為何對她痛下殺手?”
  “父親明鑑:是這江月紅帶人來要取孩兒與兒媳性命,孩兒二人不得已自衛。孩兒二人死不足惜,只是珠兒已身懷有孕。這崔家的香火不能斷,所以孩兒才下殺手。”
  “她身懷有孕?”
  “是。已有五月。”
  “好,好。你與你媳婦就在這武功山上生育吧。孩子生出來後,留與老夫,你二人要幹什麼,為父也不想管了。”
  崔乙叔說這話時,竟是一副慈父面孔。
  白茜珠道:“這裡諸多不便,風哥哥,我要回到母親身邊去。”
  崔乙叔想了想道:“好,你們走吧,有空我到東海去看孫子。”
  “謝爹爹。”
  白茜珠卻仍然一聲不吭。
  崔乙叔對白茜珠道:“你還在與為父賭氣?”
  “珠兒不敢!”白茜珠口中這麼說,卻並不跪下,還是蓄勢以待。
  崔乙叔一揮手道:“退下。”
  他的六個弟子與周圍的刀劍手,頓時便走得一千二淨。
  崔乙叔望著他的兒子和兒媳,望了許久,最後嘆了一口氣,轉身慢慢走回霸主宮去。
  他的背似乎一下子有些佝僂,顯得疲倦而蒼老。
  崔長風不禁流下了眼淚。
  白茜珠輕聲道:“風哥哥不可中計。父親是想以此軟化你。
  你看不明白麼?”
  “即便是計,做兒子的看了同樣心疼。珠妹,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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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黑道道義

  從武功山出來,崔長風一路沉悶不樂。白茜珠著意溫存,總想使他從憂苦中解脫出來。
  這天,他們到了長沙,住進店中。二人插上房門。白茜珠走近崔長風道:“風哥。”
  “嗯?”
  “珠兒恢復花容后,你就一直沒有好好看看。你不再愛珠兒了麼?”
  “珠妹說到哪裡去了?我這心中一團亂麻,越理越亂。”
  “你與其去理亂麻,何不多看看珠兒?”
  “是。”
  崔長風抱過白茜珠坐在自己膝上,輕輕地吻著她的臉頰。
  他伸出手去摸她的脖子,望著她含笑的眼睛,心中慢慢湧起了一陣溫情和慾念。
  “風哥哥 ”
  白茜珠忽然停住,因為這時傳來了敲門聲。
  崔長風問:“誰?”
  “我,店小二。”
  “什麼事?”
  “有位大爺留了一封信在櫃檯上,小人給公子送來。”
  崔長風打開門,讓進小二,接過信。
  “是個什麼樣的人送的信?”
  “小人不知道。小人問過,但櫃檯上的人說也沒有看清,來人丟下信就走了。”
  “好了,你去吧。”崔長風賞了他一點碎銀。
  崔長風拆開信:
  “信達正義王鑑:
  正義王武功甲天下,誠可怕也!然天下武功絕頂卻不能解決的事,又何其之多?
  老身新近收了一位門徒,名叫劉小瑤,老身見她身骨不錯,決定將老身本事徹底相授。特別是取陽補陰之術,老身更是準備一點不留地教會她。
  不知公子看明白否?這取陽補陰之術,乃是我玉女門的絕技。老身將令這劉姓女徒,事夫百人千人,練成絕頂 女神功,以報為師斷臂之仇。
  正義王是這劉小瑤的夫麼?正義王欲保這劉小瑤的貞操麼?
  只有一法。
  這一法就是,正義王自廢神功,以後不再多管閒事。
  正義王必須在十日之內,于武漢黃鶴樓前,當眾公開自廢神功。
  此後三日內,將有人把劉小瑤送到武漢,令你夫妻團圓。
  如十日之內,正義王不在武漢黃鶴樓前自廢神功,從第十一日起,老身便叫這劉小瑤每日事夫一人,直到正義王自廢神功而止。”
  這信的下面落款,是一把長劍。
  崔長風捏著信紙,雙手發拌,雙目盡赤,狀極嚇人。
  白茜珠剛喊得一聲“公子”,崔長風已經向後倒去,昏死在地上。
  白茜珠含淚將食指壓在崔長風的人中上,緩緩度進真氣。
  良久,崔長風才慢慢醒了過來,望著白茜珠,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白茜珠忍著悲痛,儘管雙淚長流,就是不哭出聲來,怕的是二人哭住一團,有強敵偷襲。當下輕聲道:“風哥勿哭。
  冷靜下來,想法救出小瑤姐才是正事。”
  “是。只是我崔長風怎地如此命苦?”
  “風哥別嘆命苦。這世上又有誰不遇意外之事?只是這次救出小瑤姐後,千萬別再對敵人半點心慈。”
  “珠妹你快拿個主意吧。”
  “第一步,咱們得儘快弄清這玉女劍仙一夥藏在哪裡,又將小瑤姐囚在了哪裡。”
  “怎麼弄清呢?”
  “這天下如此大,我夫妻二人便日尋千里,也找不過來,只有求人。”
  “求人?”
  “是的,這裡離洞庭湖很近,咱們不妨先找洞庭神君。打聽一下,沿途也留心搜尋。”
  “可時間只有十天呀?”
  “風哥別急嘛,只要咱們馬上搜尋起來,時間夠的。我估計這夥人就在武漢周圍。而且,恐怕這計中另外還有毒計。劍仙一夥要你自廢神功,恐怕他們也不相信你會真的自廢,咱們快去找人吧。”
  當下,二人連夜離店,展開輕功,只見官道上二團模糊人影,快若閃電般地奔馳。第二天早上,二人便到了洞庭湖邊。
  白茜珠知道這洞庭湖的水上人家,即使不是洞庭神君的門徒,也是大有淵源。當下迅速找到一處漁港,找到個看樣子身懷武功的人,將其請到一邊。
  這人滿腹驚詫,更驚詫的是這美女手中的龍頭枴杖。
  “大哥認出了這根枴杖?”白茜珠含笑問。
  “這是鳳仙的信物,怎會在姑娘手裡?”
  “我是鳳仙的曾孫女。”
  “你便是江湖傳說的白掌門?”
  “正是。”
  那人正欲施禮,被白茜珠止住道:“我有急事,且慢敘禮。
  你可是神湖幫的人?”
  “小人是。”
  “我要找洞庭神君,你快引我去。”
  那人頓時便有些猶豫。
  “姑娘,事關幫主,小人便不敢亂說。衝著玉鳳門和神湖幫的關係,小人原本該講,只是小人從未見過姑娘,不足為信。”
  “你要如何才相信?”
  “傳說鳳仙以氣禦仗,威懾江湖 ”
  “好,我讓你看看。”
  言畢,已伸出手臂,停在空中,手指一放,手中的枴杖便如靈龍一般自行飛起。飛到三丈外的一根大樹前,忽然橫起,攔腰一掃,便將那棵合抱粗的大樹攔腰劈斷。
  那人跪在地上道:“幫主正在岳陽與天玄道長會談……”
  話未說完,眼前已經不見了二人的蹤影。
  二人在岳陽找到洞庭神君時,已是下午,中間頗費了好些周折。二人找到洞庭神君時,不但天玄子在場,連大覺掌門也在場。洞庭神君一聽到白茜珠敘述來意後,立即便發出神湖令,將洞庭神湖幫的一半幫眾,一概遣出江湖,細細打探那夥黑道人物的蹤跡。就連少林武當的隨行門人,也一概出去打探,一下子就向四面八方派出了二百多名探子。
  這樣安排後,崔長風才稍微心安。大家才重新敘禮。洞庭神君吩咐設宴,款待二人,他從少林掌門口中早已得知崔長風的人品武功,存心結納,只是一時無緣。今日二人上門來了,洞庭神君更是殷勤接待。
  少林掌門人道:“老衲與公子夫婦數度見面,今日還是第一次識得金面,果是一對天下奇人。”
  天玄掌門道:“公子不必著急。老道剛才用四柱法推算了一下,此事有驚無險。倒是找到了這夥魔頭的下落後,公子不可手軟。這不是老道道心不足,實在是除惡便是衛善。”
  席間,眾人聽得白茜珠對霸主門的敘述,知道由於三個老魔頭的離去和江月紅的死去,霸主門的威脅可能會緩上一緩。在這三方鼎立的局面中,目前白道人士正好集中力量先解決玉女劍仙一夥。眾人不謀而合。在崔長風,是為了救出小瑤,在大覺天玄子等人,卻是要藉崔長風的力量,除去一股勁敵,才好抽出手來對付霸主門。
  席後,少林武當二掌門又修書派人送回本派,令本派安排準備待令,到時只需打探清楚,便立即行動。
  崔長風道:“晚輩想出去打探一下。珠妹身子不便,就在這裡好好休息吧。”
  白茜珠愛惜腹中胎兒,儘管沒有什麼不良感覺,還是同意留了下來。
  洞庭神君給了崔長風一只信鴿,讓他帶在身邊,如果有事不及回來商議,可馬上放出信鴿,眾人見信後就會立即增搖。
  崔長風離開眾人,連夜在附近搜尋,搜尋了一夜,沒見什麼可疑之處,便向慕阜山一帶尋去。
  他想的是,這一夥黑道巨魅如要在武漢周圍藏身,可能是隱在大山之中。因為那夥陸上巨盜不通水性,隱藏在湖澤的可能性很小。從這夥人兩次隱藏在天柱山和伏牛山來看,這次也可能隱藏在附近的山區中。附近幾個山區,桐山、大洪山、荊山、慕阜山,他準備從就近的慕阜山找起。慕阜山沒有蹤跡,再一處處尋找。
  這慕阜山區,連綿一片,幾百里長。但以崔長風的功力,卻也要不了多長時間便能找遍。他已顧不得什麼驚世駭俗,大白天也展開輕功在山區飛馳尋找。
  路上,崔長風遇見一個獵人。這人身背弓箭,手提三叉,沒有其它武器。崔長風忽然出現在他面前,嚇得這獵人啊了一聲。
  “大哥請了。”崔長風拱手道。
  “小哥請了。小哥怎會一人在這深山之中?”那獵人十分驚奇。
  “我有一個哥哥不學好,和一群強人混在一起,家父令我出來尋找,請問大哥,這附近可有沒有強人出沒?”
  “好教小哥得知。這幕阜山中,很久以來就有一夥強人,打家劫舍,什麼都幹。餓極了時連我等的獵物也搶。只是近來反而不見了蹤影,倒顯得這慕阜山中清靜了不少。”
  崔長風默默一想,便明白了這中間的道理:大盜來,小盜隱。這夥小盜不是被殺了,就是被收納了。
  “請問大哥,這山中哪一帶最荒野?”
  “從這裡向東南行去,深山老林,荒無人煙。其中古洞甚多,只是虎狼厲害,小哥千萬別去。”
  “謝大哥。”
  崔長風辭別獵人,向東南一帶搜去。
  為將崔長風除去,玉女劍仙和陳一道真是費盡了腦汁。特別是獲悉崔長風與白茜珠結婚之後,明白這才是欲害其人,反添其福,恨得二人磨平了鐵牙。
  崔長風與白茜珠結婚後,有了玉鳳門作後臺,無異於猛虎添冀。劍仙一夥隱伏一段時間。後來聽說龍鳳二仙已經出海仙居,不再回到中原。眾人才又活動起來。
  得到崔長風和白茜珠南下武功山的消息後,這夥人心中更是焦急。怕的是崔長風和其父會合。如果崔長風再得霸主門作後臺,那他才真是佔盡天下優勢了。
  整個武林黑道的高手們,有十之六七都被召集到了,聚集在平頂山的一處隱祕的地方,準備在平頂山一帶對二人下手。可是,還未佈置好時,便發現霸主門的人也在那兒設伏。
  眾人便悄悄退去,只留下數名絕頂高手打探事態發展。
  崔長風二人繞道伏牛山,正中玉女劍仙一夥的下懷,便在伏牛山牛耳洞佈置火攻。由玉女劍仙本人親自出面,殘殺少女,造成姦殺假象。其他人不敢來,怕的是輕功不及,未至牛耳洞便被迫獲,反壞大事。
  眾人藉黑道數百人之力,將上萬斤燃油預先藏好。崔長風二人一進牛耳洞,眾人便將油汁傾進點燃。
  果然,事後搜查,不見二人,顯然是跌進了深洞,被燃油燒成灰燼。
  但是,三個月後,崔長風又出現在南陽酒樓。
  玉女劍仙當時與火靈神還秘居在伏牛山中,聽到這消息後,氣得口吐鮮血。當時便決定隨火靈神去南藏,準備慢慢採集火靈神的內力,另外廣採內力,練成 女絕頂神功,再找崔長風報仇。
  當下二人又去華山,與陳一道再事商議後,便去南藏。
  二人路過商洛山時,準備將正義門殺個精光,先出口惡氣。卻不料正義門人聽到消息,先已躲了一個精光。
  二人萬事不如意,路過商洛鎮時,便去酒樓飲酒。
  二人走進酒樓時,正有一個少女吃完飯,在向店小二付錢。二人便走到這張桌前坐下。
  只聽少女道:“小二哥,請問這裡進商洛山怎麼走?”
  “這商洛鎮便在商洛山內。”小二道,“商洛山這麼寬,你要說明了究竟找什麼地方,我才好給你說。”
  “我找滴翠谷。”
  店小二驚奇地望了這少女一眼。只見她十七八歲的樣子,有些瘦,但很美麗。聽口音是北京人,卻又有甘肅口音。腰間懸了一柄劍,背上卻又背了一個包袱。這武林人有多少成天背了個包袱?不是武林人又腰懸長劍幹什麼?
  店小二越看越驚奇。
  “小二哥,你老看著我幹什麼?”
  “姑娘,那滴翠谷 哎!”店小二想說什麼,終於沒有說。最後道:“從鎮西出去,順官道走十裡,從小路進山。我也說不清,你到那兒再問吧。二位客官,你們用點什麼?”
  他拋開姑娘,接待劍仙二位。
  但劍仙卻已無心飲酒,只道:“不要什麼,隨便坐坐。”
  隨即便跟在少女身後走了出去。
  在鎮外,玉女劍仙喊住了姑娘道:“姑娘,你到滴翠谷去找誰呀?”
  那姑娘打量了劍仙一下道:“不找誰。隨便問問。”
  “隨便問問?這天下哪有隨便問問的事?我滴翠谷正義門憶豈是讓人問著玩的?你是哪家探子?從實說來!不然我要動武了。”
  姑娘驚喜道:“你們是正義門的人?”
  “是又怎樣?你是哪個門派的探子?快說實話!”
  “我就是來找正義門的。”
  “你找我正義門有什麼事?”
  “我丈夫在正義門。”
  “你丈夫叫什麼名字?”
  “叫崔長風。”
  玉女劍仙心中大喜。這玉女劍仙是何等人物?略施小計,便將劉小瑤的話套了個底朝天。當下繼續邊走邊套間。
  “哦!那是我家主公呀。我們都叫他正義王。我們正好回正義門,你就一路走吧。”
  “謝大嫂。請問大嫂在正義門幹什麼?”
  “我只是一名僕役,不幹什麼。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劉小瑤。”
  “你和我家主公什麼時結的婚呀!我們怎麼都不知道?”
  “你是下人,當然不會對你講了。”
  “哎,我們正義門,哪分什麼上人下人呀。請問主母,你從哪裡來呀?”
  “我從中原來。”
  不能對外人提到地仙谷,這點她還是知道。
  “從中原哪裡呀?”
  “你問這麼細幹什麼?”
  “我家主公的夫人來了,我們盡都高興,所以問囉嗦一點,請主母恕罪。”
  “恕什麼罪?算了吧?”小瑤心中有些犯疑,便問:“我問你,你家主公是什麼樣子?”
  “我家主公,好標致一個美少年!”劍仙聽說南陽出現的崔長風是個美少年,順口便說出是個美少年。
  小瑤知道上當,便道:“你們走吧,我不和你們一路了。”
  玉女劍仙這時也不裝戲了。嘿嘿冷笑幾聲,沉下臉來道:“不是冤家不碰頭,前世冤家今世逢。劉小瑤,隨老身走吧。”
  “你是誰?要我跟你去哪裡?”
  “莫問去哪裡,走吧。”劍仙伸出左手,倏地一點,劉小瑤便軟了下去。
  一輛馬車,簾布低垂,將劉小瑤送到華山。
  黑道巨魅們又聚在一起了。
  隨後又將劉小瑤送進湖北。
  劉小瑤被人解開蒙巾時,才發現是在一個山洞裡。洞裡很潮濕。洞壁在浸水。劉小瑤口渴難耐,舔了一陣浸水。然後迷糊睡去。
  她在一陣腳步聲中又驚醒過來。
  有人正在向洞內走來。腳步聲震得洞室嗡嗡作響,猶如鋼錘擊物。來人打開鐵門,進來放了一個提籃在地上,對她說:“劉小瑤,這是你的飯。”
  這人放下飯籃,立即又鎖上門,走了出去。
  飯是冷飯,菜是剩菜。
  劉小瑤還把它都吃了。
  吃完飯,她靠在石壁上想心事。
  這山洞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山風吹不進這裡來。劉小瑤聽不到她的夫君的呼喚。
  但她聽到附近什麼地方傳來挖掘的聲音。這挖掘的聲音一會兒在這裡,一會兒又在那裡。響了好一陣,停了一會兒,又不斷響起……
  過了一會兒,她又靠在岩壁上睡著了。她剛睡著,就做了一個夢,她夢見一個嬰兒哭泣著,伸出小手,要吸吮她的奶汁。
  她立即驚醒了。
  她想起了她才幾十天的兒子。她在地仙谷生下兒子後才五十天,她把兒子留在地仙谷中,悄悄走了,到中原來找她的夫君。
  不知什麼地方真的傳來了嬰兒的哭聲。
  她聽著,聽得非常真切,不久又睡著了。
  外面又傳來了腳步聲,她又驚醒了。
  那腳步聲很響,震得洞壁嗡嗡作響,猶如鋼錘擊物。
  洞門又打開了,來人又放下飯籃。
  但這次這人沒有立即鎖門離去,而是打亮了火折。一時照得洞裡亮了起來。小瑤看見這人是一個異常高大的男人。
  “好!是個美人!”這人笑起來,“劍仙真夠義氣。知道老夫好這一杯,便特意送老夫這一杯喝。”
  他點燃一支蠟燭,放在石塊上,慢慢脫下外袍。
  劉小瑤明白他要幹什麼了。她靠在石壁上,抓起一塊尖石,大呼:“出去!”
  “出去?老夫被你的男人打得傾家蕩產,家破人亡。你叫老夫出去?老夫今天要好好樂一樂,,嘗嘗這正義王的娘兒!”
  他慢慢朝劉小瑤走去。
  劉小瑤將手中尖石向他扔去。這男人伸手一抄,便接過石頭,扔在地上。
  他一把提起劉小瑤,三把二把便扯下了她的衣服。
  “哈哈哈哈!懶雞!一只懶雞!”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在洞內響起:“西北王。”
  “誰!?”西北王大驚,劉小瑤落在他的腳邊。
  “你連老夫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麼?”那聲音道。
  “是陳兄了”
  “是。正是我小閻王。”
  “陳兄不妨進來,一起享受懶雞。”
  “我不進來,你出來。”
  “陳兄莫煞風景了,老夫就好這一杯。”
  “我叫你出來。”
  “陳兄開什麼玩笑?”
  “這姑娘和家父沾點親。所以,正義王隨你殺。這姑娘卻不能隨你玩。”
  “天下竟有這種事?”
  “有。”
  “劍仙她們可知道?”
  “不知道。”小閻王說,“還望馬兄也不要聲張。”
  “陳兄豈不違背了我們對付正義王的盟約?”
  “老夫講了,正義王隨你殺。這便不違背我等的盟誓。至於這姑娘,是老夫的家父的親戚不能受人糟踏。”
  西北王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小閻王,江湖勢力也不如小閻王。便嘆了口氣。
  小閻王道:“馬兄如答應不動這個姑娘,並且將此事保密,老夫在蘇州的萬紅山莊便歸你了。”
  西北王狂喜:“陳兄此話當真?”
  “老夫在江湖一言九鼎。豈能當不了真?”
  “你捨得那數十名溫香軟玉?”
  “花錢買的有什麼稀奇?以後老夫再修一座萬紅山莊,再買數十名溫香軟玉便是了。”
  “成交了。”西北王道。
  “成交了,馬兄出去吧。”
  西北王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西北王的腳步聲消失後,進來了一個獨臂男人。
  劉小瑤已經穿好了衣服,對著來人跪下。
  “謝恩人救命之恩。”
  “不甩謝。你丈夫保全了我老爹的晚節,我要保全你的貞潔。”
  這獨臂男人從門外拖進一個女人,頭髮和小瑤一樣長,人也和小瑤一樣瘦。
  他對劉小瑤說:“我在外面避。你快把衣服和這女人對換一下。我送你到另一個地方去躲幾天。”
  他出去,站在門外。
  劉小瑤趕忙把衣服和這女人對換了。
  那個獨臂男人又走了進來。他先在這女人臉上畫了一陣,又在女人身上捏了幾下。女人醒過來了。
  小閻王對這女人說:“你記住,你叫劉小瑤。”
  “我叫劉小瑤。”那女人順從地回答。
  “你的丈夫叫崔長風。”
  “我丈夫叫崔長風。”
  “是一個滿臉長滿龍鱗的醜八怪。”
  “是一個滿臉長滿龍鱗的醜八怪。”
  “你的丈天整天蒙一塊黑布在臉上。”
  “我的丈天整天蒙一塊黑布在臉上。”
  “好,真乖,你把這顆藥丸吞下肚去吧。”
  女人順從地把藥丸吞下肚去。
  “你把我教你的話再說一遍。”
  於是,女人順從地說:“我叫劉小瑤,我的丈夫叫崔長風,是一個長滿龍鱗的醜八怪,整天蒙一塊黑布在臉上。”
  “好,真乖,吃了我的仙丹,你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幾句話了。”
  他又出指點了這女人的穴道。然後,轉身對劉小瑤說:“我要送你去另一間石牢。就是先關這女人的那間石牢。路上有點遠,人也有些雜,不能讓別人聽見你的呼吸聲,我要先點你的穴道,到了後再替你解開。”
  “恩人請自便好了。”
  於是,他點了劉小瑤的穴道。他挾著劉小瑤出去時,並沒有忘記解開地下那女人的穴道,那是一個替身。
  崔長風發現了個山洞,四周都不像有人的跡象。但洞前的草,有被人踩踏的痕跡,他便躲在洞外,耐心等候。
  果然,半夜時分,有幾個人挑著東西,沿著山谷走進來,從挑的東西裡,散發出酒香。這幾個人一閃進洞,一點聲音也沒有。
  隔了不久,又有幾個人挑著東西,一閃進洞,同樣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這一晚,共有五撥人挑著食物進洞。也是一閃就不見了,同樣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快要天亮時,這五撥人又先後溜出洞去,消失在谷外。
  崔長風已能肯定是這裡了,便離開山洞,摸出筆筒,寫了幾句話在一張紙上,綁在鴿腳上,將信鴿放了出去。
  這時候,少林派有二名和尚,洞庭神湖幫有二名幫眾,也先後找到這裡。崔長風叫他們隱伏在附近,不要妄動,自己便徑直走到石洞前。
  他運足真氣,對洞內喊道:“山西太原府崔家劍門第三代掌門人崔長風前來拜山。”
  隔了一會兒,洞內先後走出一夥人來,當先二人,正是玉女劍化和火靈神。後面跟著小閻王等五人,再後面是數名蒙面人,以後,魚貫走出數十名雜服人等。
  這數十人一出來,便將崔長風圍在中間,隨後,洞內又出來數十名雜服人等,將四周封鎖起來。
  劍仙道:“崔長風,你終於還是找上門來了。”
  火靈神道:“你先自廢功力吧,你廢了功力,馬上便可還你娘兒。”
  崔長風道:“馬人把人交出來,不然,小爺叫他們通通死無葬身之地。”
  玉女劍仙道:“好大的口氣,老身這大半年也沒有閒著,倒要看看你又有多大長進?”
  說吧,左手提劍,走進場中。
  火靈神跟隨在後,也走進場中。
  崔長風道:“就你二人?”
  劍仙道:“我二人足也!”
  “有長進,這次不數百人一起上麼?”
  “不必了,留著對付你的後援。”玉女劍仙一邊說著一邊緩緩舉起手中長劍。這劍仙只剩一只左手,當然是左架起式。
  火靈神站在右面,也緩緩抬起雙手,手掌一抬起,手心已經泛起一片紅光。
  劍仙的劍上陡然吐出一陣青芒,竟然長達三尺。
  “正義王還不拔劍?”她大喝道。
  崔長風心中暗暗吃驚,眼見這劍仙內力增長極多,旁邊還有普天下專破內家罡氣的火靈神的火靈指力,心中不禁有些後悔,但隨即鎮定下來道:“小爺的劍,到時候自會出來。”
  “嗤”地一聲,劍仙長劍刺出,這劍芒三尺,長劍三尺,臂長二尺五,進一步四尺,真是說刺便到。眼見這劍芒已到崔長風臉上,卻忽然彎曲過去,長劍指向崔長風,劍芒卻吐向從右方攻來的火靈官。
  玉女劍仙不明究竟,急忙後退。
  這時,又聽得一聲暴響。火靈神的火靈掌已與崔長風的和合掌力接實,只見崔長風紋絲不動,火靈官卻連退了六七步,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崔長風心中大定,一聲清嘯道:“快放人吧!放了人後,小爺可以不再追究此事。”
  自從斷臂以後,玉女劍仙日夜苦練,其間又不斷採集武.林黑道高手的真氣。大半年中,內力陡然增加到一百三十多年。此等功力,在江湖本來已是駭人聽聞的了。無耐崔長風的奇遇比之更奇,這內力已經不以年計,而達仙境了,只是他自己還不知道而已。剛才他在後退躲內劍芒時,口中吹出和合真氣,便使劍仙的劍芒彎曲,而隨意一掌,便將火靈神倒退六七步。此等戰功,連他自己也感到意外。但眼見此等戰績發生,所以心中大定。
  玉女劍仙使個眼色,陡然凌空拔起,長劍一挽,幻起千萬劍花,攻向崔長風頭部。
  與此同時,火靈神卻矮著身子,雙手連揮連點,無數破空之聲響起,火靈指力已攻向崔長風的腹部。
  崔長風大叫:“來得好!”左手五指連點,迎住火靈指力,右手便伸向那萬千劍影中去抓玉女劍仙的長劍。
  哪知這時攻勢忽然大變。玉女劍仙在空中腰身一折,已頭下腳上地俯衝下來,臨到落地前,腰身在空中一擰,頭一抬,往上一抄,長劍忽然一下子便改成攻向了崔長風的腹部。
  而火靈神忽然往旁邊一閃,火靈指竟攻向了崔長風的面部。
  崔長風大驚,意念一動,自己大腦還未明確想到躲閃,人卻凌空拔起,一下子拔起了六、七丈高,人在空中身形一停,雙掌朝前一拍,身子隨即便向後掠退三丈,然後從空中冉冉落下。
  此等神功,真是聞所未聞。眾人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連劍仙和火靈神也呆在原地忘了趁機進攻。
  崔長風落下地來,從懷中摸出一塊玉牌道:“玉大師。”
  玉大師一見玉牌,連忙越出眾人,走到場中跪下道:“小人叩見始祖玉牌。”
  隨後起身道:“請問正義王,這玉牌怎會在你的手裡?”
  “這玉牌乃你父親老玉大師給我,囑我將你收為長隨家將。”
  玉大師沉吟道:“這句話我信了。但我能不能成為你的長隨家將,要待此戰結束後才能決定。”
  “此話怎講?”
  “我先已發毒誓,要與這些道上朋友一起將你除去,我本能違背信誓,所以,如此哉結束後,你未死,我未死,我便為你的長隨家將。”
  “好,一言為定。你退回去吧,今日我二人如若接戰,請不必留情。”
  “是。謝過正義王。”
  崔長風拔出長劍道:“放出人來,一切作罷!如不放人,小爺今日要大開殺戒了!”
  這句話,只聽得眾魔頭也不禁心驚膽顫。
  忽然,後排的一個蒙面人拍了二下手掌。掌聲一停,前面、後面的眾魔頭便紛紛讓開,不多時,從洞內傳來一陣腳步聲,二個大漢架著一個姑娘從洞中走來,停在洞內使崔長風剛能看清的地方,卻不出洞來。這姑娘身後另有一個蒙面人,一手提著姑娘的衣領,一手按在姑娘的背心上,隨時皆可吐出掌力,取這姑娘性命。
  拍掌的蒙面人道:“崔長風,你看這人是誰?”
  那姑娘身後的蒙面人便抓起姑娘的頭髮,讓她抬起頭來。
  只見劉小瑤,神情呆滯,臉色蒼白,衣衫破爛,目光散亂。
  拍掌的蒙面人喝道:“你是誰?”
  “我是劉小瑤。”
  “你丈夫叫什麼名字?”
  “我丈夫叫崔長風。”
  那蒙面人喝道:“崔長風,你聽好了。這是你的妻子。你若要她活命,便趕快自廢武功,咱們便還你一個活人,讓你二人活著離去。你若不自廢武功,咀們說不得只好將她殺,並連你兒子也一併殺了!”
  蒙面人又拍了拍手,洞內又有腳步聲走出來。這次腳步聲還未到洞口,已先傳來了嬰兒的哭聲。
  “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劉小瑤忽然在二個大漢的架持下猛烈地哭喊起來。但喊聲喊來喊去卻只有那一句話:“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蒙面人一揮手道:“帶進去關起來。”
  於是,那三個大漢便架持著劉小瑤飛奔進洞而去。嬰兒還未露面,哭聲也奔進洞內去了。
  崔長風雙目盡赤,大聲喝道:“趕快放人!”
  蒙面人喝道:“趕快自廢武功!”
  忽然,崔長風不喊叫了。他很快安靜下來,站在那兒,不知在想些什麼。他說:“蒙面人?”
  “你要說什麼?”
  “你雖然逼著嗓子說話,但有些字音,在下聽來好熟悉,你揭下蒙巾讓我看看你是誰。”
  “小賊好閒心。”蒙面人笑道:“老婆兒子的性命不保了,公然還要看閒人的面孔。天下哪裡去找你這樣寡情絕義的人?”
  “你罵小爺寡情絕義?”
  “你這小賊見老婆孩兒要死了,卻不相救,豈不是寡情絕義?”
  “哈哈哈哈!”崔長風一陣大笑。笑罷,冷然道:“你要小爺自廢武功,你才放人?你道小爺不明白麼?小爺如自廢武功,她母女只會死得更快更慘。”
  蒙面人想不到崔長風竟有如此定力,心中也不禁暗暗吃驚。
  “你這絕情寡義的人,還要寡廉鮮恥。”蒙面人罵道,“見死不救,反倒自圓其說,確實天下少見!”
  忽然,崔長風身形一彈,已如箭矢一般向蒙面人射去。但與此同時,十數名魔頭已經發動,以正面攔截為主,兩邊側攻為輔,一時,掌力、刀劍、火靈指力、鋼筒暗器……一齊向崔長風攻來。
  崔長風中途被阻,被迫剎住身形,將長劍上貫滿真力,一招“遮風罩雨”,將來自四方的攻勢盡行化去,緊接著攻擊一招“玉劍飄香”,只聽前面幾聲慘叫響起,崔長風已衝出包圍,攻到洞前。
  其實,以崔長風此時的功力,根本用不著還招,他那和合真氣的護身罡氣,等閒敵人根本攻不進身。那巨大的氣團一經運到極限,只須往前衝撞,誰碰上這氣團,誰便不死即傷。但他根本不明白自己有如此威力,所以失去了一個大好機會。
  這時,洞前已經沒有了蒙面人的身影。
  洞內漆黑,只聽得洞內遠處有奔跑之聲。
  洞外的魔頭已經退開,數十名硬箭手,箭頭早冒著硝煙,射出後見風便燃。
  崔長風回過身來,將火箭盡行撥落,恨聲道:“任你洞內火海刀山,小爺也要闖一闖!”
  說著,人也掠進洞去了。
  只見此洞異常高大,危岩怪石突出,洞道彎彎曲曲。
  崔長風掠進二十丈左右,便見一處漆黑的大洞廳。但儘管洞內漆黑。崔長風卻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功力已到目能夜視的地步。
  大廳中空無一人,到處零亂在擺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大廳很高,約有近二十丈,大廳側面有廣個洞直入山腹深處。
  崔長風一邊深入,一邊留心搜索。同時又留心記住地形。
  他有了上次牛耳洞的經驗,明白敵人將自己誘入此洞,實在便是白茜珠當初分析的那種計中計。但他此時的指力能穿鐵石,想到縱使被困,也不懼怕,同時又想到劉小瑤母子被困洞內,便真有刀山火海,也只得闖上一闖。
  此洞之深大,超出崔長風的意外。有些地方,洞高一二十丈,能容千人。洞內還有小溪流淌。崔長風尋了很久,才看見一道鐵門,套在洞壁上。當下便打燃火折,仔細尋找開啟之處。
  找了很久,不見任何機關痕跡,便試著去推,卻又推不開。他往後退了二步,看好退路,上步起腿一踹。踹後馬上往旁掠開,怕的是有暗器射出。
  這一踹之力,無異數千斤重,但那鐵門,卻紋絲不動。
  崔長風怒極,氣貫五指,便從鐵門旁邊的石頭挖起,將岩石一把一把地抓下來。不久,便活脫脫地從石壁上抓出一個洞來,這才發現裡面有二根兒臂粗的鐵棍槓在門上,兩邊插進岩石,難怪腳踹不開了。
  崔長風將鐵棍退下,連門也一起退下來,放在遠處,怕自己進去後有人用別的方法復又關閉洞門,然後才走進洞門內。
  裡面是一個斜斜的坡道,不知有多深。崔長風仔細偵聽,不久便聽出下面二三十丈處有一個呼吸之聲。但這人顯然不會武功,呼吸聲在他聽來直如雷鳴。呼吸聲是個女人發出的。
  這洞內洞外,不會武功的,大約便只有劉小瑤了。
  劉小瑤當然是個女的。
  崔長風再仔細傾聽,除此而外,數十丈內,別無一人。當下便向那呼吸之聲掠去。
  呼吸之人被鎖在另一道鐵刪門內。崔長風看了看,取出龍吟劍,只一削,便將鐵鎖削掉。崔長風慢慢打開鐵門,只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垂頭依坐在岩壁上。
  崔長風沒有忙著進去,卻如一陣風一般往後掠回搜索,直看到沒有什麼異動,才又掠回來,慢慢地打量石牢。他明白這平靜只是一種假象。敵人千方百計要他死,無所不用其極,又哪能如此輕易。地讓他救出小瑤去?但他卻想不明白敵人要用什麼計。
  他看見這洞道不高,只有二丈左右,洞也只有一丈左右寬,下面囚禁劉小瑤的那間石室,更是窄小,方圓不過一丈,這一進去,要是有火攻,那就無處可逃了。
  他在門邊喚道:“小瑤。”
  那女機械地回答:“我是劉小瑤。”
  他說:“我是崔長風。”
  那女子卻回答:“我的丈夫叫崔長風。”
  崔長風大奇,不明白她怎會如此回答。而那聲音,卻並不是小瑤聲音。崔長風此時已明白此中有詐,便蓄勢凌空掠到那女人面前。
  他輕輕落到女人面前,伸出手去慢慢撥開她的頭髮,只見那女人瘦如枯柴,臉頰上卻有一顆大黑痣。
  劉小瑤臉上沒有大黑痣。
  崔長風怒喝,“你是誰?”
  “我是劉小瑤。”
  “你究竟是誰?”
  “我是劉小瑤。”
  崔長風怒極,抓住那女人的衣襟,一邊提起一邊喝問:“你……”
  “你”字尚未喝完,也就是剛剛抓住女人的衣襟提起,只聽轟地一聲巨響,從那女人身下炸起。而崔長風,卻也意動人動,如箭一般掠到室外。
  剛射出囚室,囚室門邊又是一聲巨響,地下的火藥又已炸開。
  但崔長風此時卻已掠離囚室,在洞道中如箭一般地向外掠去。只見他的身後,如一條長龍一般,火藥一連串地炸起。
  跟在他的身後,只差著五丈遠的距離不斷炸起。但也就是這四五丈遠,便炸不著崔長風。
  玉女劍仙一夥安排這一連串爆炸,是算準了崔長風要彎腰下去抱那女人起身,便點了劉小瑤的穴道,讓她靠在山巖上,卻將引線悄悄連在她的腰上。
  哪知鬼使神差,這調包女人機械的回答引起了崔長風的懷疑,便伸手去提她起來問話。
  這便與去抱她有了很大的差別。
  去抱她時,要蹲下,要屈膝彎腰,手要插入她的身體下面,這樣,去抱她的崔長風離火藥便更近,要掠開時,展開身形便要慢上一拍,簡直比他自己去扯引線還要危險。
  但站著伸手去提她起來,那便簡單了。一提一放,何等快捷!
  僅此一線之差,崔長風又撿了一條小命。
  崔長風掠至大廳時,心知門口殺機更熾,便打算避其鋒芒,在大廳上彈身縱起,在岩壁上藉了二三次力,便已掠近大廳的洞頂。他用雙手十指插進岩頂,身子便貼在洞頂上。
  這時,火藥已炸至大廳,但火藥的藥力只有二三丈高,便有碎石飛到洞頂,卻也不能傷到崔長風了。
  洞口處,果如崔長風所料,殺機更盛,早用器物盛滿燃油,堆在那兒。玉女劍仙一夥也只怕崔長風輕功太高,能躲開炸藥的爆炸,逃出洞去,便又佈置了從洞口至洞內的逆向爆炸,並用燃油火勢封住洞口。這樣從內炸向洞外,從洞外又炸向洞內,便是神仙也飛不出去了。
  火藥炸至大廳時,玉女劍仙一夥便將門口的燃油點燃,火藥也跟著炸響。一時,只見火光沖天,那火藥,更是內而外、外而內的同時炸向中間,猶如二條炸龍,同時撲向中間的一二個獵物。
  如此炸了一陣,終於停息。過了一會兒,門口的火也熄滅了。
  再等了一陣,有人進來搜索了。來人打著火把,公然一路叫喊:“崔公子!崔公子!”
  崔長風一看,來的意是少林武當的和尚道士,其中還有神湖幫的人。共有二十多人。
  崔長風落下身子。眾人見面,頓時高興成一團。
  一個少林和尚道:“我等伏在對面山上,見了如此攻勢,一方面有些害怕,主要的還是怕出來掠陣幫不了公子,反倒要累公子照顧,所以等這些人都散盡了才出來,請公子恕罪。”
  崔長風道:“為在下主事,已經麻煩了各位許多,在下心中已經很不安了。”
  當下,眾人商議,等後緩來後再作商議,便退到洞外休息。
  一出洞來,卻見兩個人一左一右地站在洞外的草坪上,左邊是個獨臂男人,右邊是個和尚。卻正是小閻王和玉大師,
  玉大師上前,單腳跪地道:“小人參見主人。主人在此一戰中既然未死,小人便尊家父訓示,願為主人的長隨家將。”
  “玉大師請起,你能留此等侯,足見是信人也。在下如是死了呢?”
  “家父訓示後,小人實在已是崔門家將。所以,少主如若死了,小人當撿骨厚葬。”
  “好,難為你了。陳兄留此又有何見教?”
  “家父數次受公子言語回護,又蒙公子解毒之恩。”小閻王長揖道,“在下在此等候,如是公子活著出來,便要當面謝恩。如是公子不幸死去,在下將與玉大師一起撿骨厚葬。”
  “能得陳兄如此厚義,不易也、在下心中疑團甚多,還想請陳兄指教。”
  “請公子但問不妨。”
  “那牢中女子,究竟是什麼人?”
  “那是一個巨盜的小妾,被在下偷了來作調包用的。”
  “劉小瑤又在何處呢?”
  “為報公子救父大恩,在下已將夫人藏在洞內的另一個隱密地方。”
  “多謝陳兄了,但在下搜盡洞內,怎地不見?”
  “鐵門過去,明是洞的盡頭,實有一道暗門,可通洞穴深處,並且另有出路,我等洞中的同夥便是從那另外一條路逃走的。”
  “陳兄在洞外的這些同夥呢?”
  小閻王苦笑著搖了搖頭道:“眾人盡皆懼怕公子的絕頂武功,已經隱了。不管這洞內的炸藥能否炸死公子,他們也先就準備隱散開了,等侯江湖中有了公子的生死訊息後才再作別的計議。”
  崔長風想了一下道:“那麼,請陳兄出去傳訊,便說在下已被炸死,如何?”
  “這個/在下恐怕不便。”
  “陳兄不願傷害同道。”
  “正是!”
  “那便算了吧,倒是在下將陳兄小看了,在下在此向陳兄賠罪了。”說罷,拜了一揖。
  小閻王急忙還禮道:“公子如要施計,盡可製住在下。”
  “在下不願傷害陳兄這等黑道義士。哎,這黑道白道,誰又能分清啊!”他說這話時,想起了父親的作為,才有此一嘆。
  小閻王感動得雙目含淚,轉了話題道:“硝煙已散,這便進去接尊夫人吧。”
  於是,眾人進洞,走至洞底,小閻王打開盡頭的機關,現出一道矮洞。眾人彎腰進去,走了十幾丈後,洞勢忽然變得高大起來,又是一個天地。小閻王將劉小瑤從一個隱密小洞接出來時,劉小瑤已經餓了兩天了。
  但她一見崔長風,並且臉上一無龍鱗,便驚異地瞪大了眼睛。
  “夫君,你身上的龍鱗呢?”
  “我另獲奇緣,已經醫好了。”
  “夫君真是命大福大,小瑤心中好生高興。”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夫妻二人只說了這麼二三句話,便算敘過了見面之情。
  眾人又出洞外。
  小閻王在洞外向崔長風施了一禮道:“在下與公子已經兩不相欠,這就告辭。”
  崔長風還禮道:“陳兄不欠在下半點人情,倒是在下,欠了陳兄一條肐臂,一條人命。”
  劉小瑤道:“西北王想要非禮小瑤,這位恩人用萬紅山莊送與西北王,保下了……小瑤。”
  崔長風大驚道:“陳兄可有此事?”
  “一個萬紅山莊,何足掛齒。”
  “夫君,你想法還恩人一個萬紅山莊吧。”劉小瑤在崔長風耳邊小聲說。
  崔長風苦笑道:“我哪有……那偌大銀兩去修那偌大山莊?
  又哪有那偌多銀兩……去買數十名絕色美女……養在莊中?哎……”
  崔長風搖了搖頭,心中萬分不安。
  眾人在旁,盡皆感嘆。
  小瑤流淚向小閻王拜了幾拜,小閻王含笑受之,辭別而去。
  小閻王辭別眾人後,人們便在洞外休息,吃了些乾糧。不一會兒,只見數十人飛奔而來,為首少林武當神湖幫三派掌門人與白茜珠,後面是神湖幫的幫眾。
  眾人見面,又自有一番敘述。
  這以後,眾人回引岳陽,暫歇神湖幫。
  劉小瑤經崔長風引見了白茜珠後,才知道以後將與白茜珠共事一夫,眼見白茜珠如此美麗,在武林眾豪中的地位又如此之高,不禁心中有些惴惴。
  當天晚上,白茜珠把崔長風送進劉小瑤的房內,便退了出來,另行安寢。
  劉小瑤坐在床邊,聽著白茜珠出去,崔長風插上門走過來,卻仍然垂著頭,就像新婚之夜一樣。
  “小瑤,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有什麼看的?還不是那個樣子。”
  “小瑤瘦多了。”崔長風摸著小瑤的臉頰說,“但也比以前更秀氣了。”
  “哪及你的小公主!”
  一句話,便將心中的複雜情感表露出來。
  當下,崔長風才耐著性子把他與白茜珠的前前後後講了一遍,小瑤聽到白茜珠為救她出了那麼多力,才轉憂為喜。二人寬衣安寢。
  這一夜,夫妻二人久別重縫,自有一番濃情。劉小瑤自從父親枉死後,便生活在下層,禮教約束並未傷及她的開朗性格。如今眼見夫君身上龍鱗消失,俊秀如初,更是愛的如痴如醉。加之她生育以後。 少女的羞怯之情已經消失。這一夜的承歡中,劉小瑤便異常主動……一直到雞鳴三遍,才沉沉睡去。
  這天中午,洞庭神君設宴款待眾人,並事慶賀崔長風夫婦二人團聚。席間,又敘至昨日與黑道大戰一事,崔長風不禁道:“玉大師。”
  “小人在。”
  “那發號施令的蒙面人是誰?你如不為難的話,不妨說來。”
  “小人最恨此人,道貌岸然地執掌著八大門派的最高信符,卻全靠黑道進貢過日子。主人要知此人是誰,請問少林武當的掌門人。”
  大覺掌門不待詢問,便道:“此事乃我八大門派的恥辱。
  為了此事,老衲與天玄道兄在華山腳下隱伏了三日,才得到證實。”
  崔長風道:“果真便是那華山掌門?”
  玉大師道:“這圍攻主人的四百多人中,華山派便有近百人參與,實為主力。”
  玉大師停了一下又道:“小人昨夜想了一夜,有事想要啟稟主人。”
  “講。”
  “這黑道人物參與圍攻主人,一是怕主人今後對他們多有殺伐,二來,實在受了玉女劍仙華山掌門和火靈神的裹脅。小人想,主人其實只須將這玉女劍仙與火靈神除去,黑道人物便是一盤散沙,成不了一股勢力了。至於華山掌門的事,主人不必多管,八大門派自應還武林一個公道。”
  崔長風喜道:“大師此言,與我不謀而合。只是要到何處去找這兩個罪魁?”
  “主人,這一般的黑道人物,整天在刀尖上過日子,雖然可惡,卻也可憐。如主人答應小人,今後不對他們濫加殺伐,小人願帶主人去找這兩個巨魅。”
  “好!我同意了。”
  “小人代同道謝過主人,何時動身,小人候主人定奪。”
  “遲則生變,宴後便行。”
  洞庭神君道:“公子,老夫為防霸主門入侵洞庭,不能分身,但洞庭神湖幫四百多幫眾,卻任公子調遣。”
  崔長風道:“家父擾得天下不安,在下好生不安。怎敢再驚動前輩?”
  玉大師道:“不知少林武當二位掌門同不同去?”
  天玄子道:“如惡賊藏身華山,我二人責無旁貸。”
  玉大師道:“正是華山。”
  大覺掌門站起來道:“阿彌陀佛!天玄道兄,咱們不去是不行的了。”
  “正是如此。”
  宴後,眾人便分散開來,各自悄悄向華山進發,怕的是漏了風聲,被劍仙等人脫逃。
  十日後,眾人一齊來到華山腳下,公開拜山。
  華山派門人用飛鴿將拜帖傳上山去,不一會兒,山上便如飛下來數人,為首一人,正是華山派掌門人陳一道。
  陳一道老遠便道:“當今天下威勢最盛的四大掌門人齊至華山。陳一道甚感榮龐。”
  眾人寒喧禮畢,一起上山。路上,陳一道對崔長風極其恭敬,見劉小瑤不會武功,竟去令一頂軟轎,抬其上山。
  來到大廳,眾人分賓主坐定,談及正題。
  少林掌門道:“我等今日,來華山打攪陳施主,實為有一要事。”
  “大師請講。”
  “有人傳言,攪得江瑚四處不安的二大魔頭,即玉女劍仙與南藏的火靈神,已潛來華山。我等怕這二魔頭為害陳施主及華山一派,特來相助陳兄將其搜出,以維護江湖秩序。”
  陳一道驚問:“有這等事麼?一足。”
  陳一道的兄弟陳一足出班道:“掌門人有何吩咐?”
  “大師的話你可聽到了?這華山的防務向來是你負責,我怎沒聽你講過此事?”
  陳一足道:“華山防務嚴密,這一向根本沒有外人潛入,不知大師是聽誰說的?”
  “陳兄不必追究傳言之人,老衲確信此事千真萬確,陳兄為已為江湖想,都不妨引我等四處看看。不知如何?”
  “大師此言差矣。我華山派乃名門正派,向來與黑道邪魔勢不兩立。這天下如此之大,他二人又何必定要來華山躲藏?
  再說,我們自己全無一點發現,大師僅憑道聽途說,便提出這種要求,不是明擺著要搜華山麼?”
  白茜珠道:“陳掌門要說是搜,那也不妨。”
  “玉鳳門是沒把華山派看在眼裡了?” 
  “玉鳳門敬華山一派,卻不一定要敬華山派某一人。”
  “這麼說,玉鳳門是沒把我陳一道放在眼裡了?”
  “陳掌門不必裝戲了,什麼名門正派?向來與黑道邪魔勢不兩立?你的作為,早有人查了個一清二楚。少林掌門大師說二魔潛來華山躲藏,那是為你留足了面子。據我所知,這二魔便是你陳一道藏了起來。”
  陳一道忽然站起,“鐺”地一聲拔出長劍道:“士可殺不可辱!白掌門要污陳某和黑道同流合污,在下武功雖不如人,卻也不容憑白污辱。陳某願以血洗清名聲!來吧!”
  四周的華山派門人一下子都掣出了長劍。
  白茜珠一動不動道:“玉大師?”
  “夫人有何吩咐?”
  “陳兄怪我等污辱了他,你便把話講明了吧。”
  “是。”玉大師道:“那二魔 ”
  “且慢!”陳一道喝問:“你是何人?”
  “在下玉大師,與陳兄乃是老熟人。”
  “我陳某向來少有行走江湖,對你這黑道魔頭雖然有所耳聞,卻並不識得。你亂攀什麼交情?”
  “在下雖是黑道魔頭,卻還不屑與陳掌門亂攀交情。只因慕阜山一役之前,咱們便約定 ”玉大師說到這裡,忽然住嘴,雙目望著陳一道。只因他說最後一個“定”字時是半張口音,所以,此時口還微微張著。
  崔長風搶上一步,伸手將一顆珠子塞進玉大師口中,再將他放在自己的椅子上坐好,對白茜珠打了個眼色,白茜珠便發出和合真氣,將玉大師與小瑤二人罩住,並守在旁邊。
  崔長風向陳一道慢慢走了過去道:“陳掌門好高的使毒手法。”
  陳一道怒道:“眾人在此看著,老夫一動未動,哪裡又使了什麼毒?”
  “這玉大師明明是在揭你老底肘中了毒,不是你使毒是誰?”
  “你等一上山便污陷老夫,須知不是預先使了毒,存心來栽臟老夫?”
  “玉大師上得山來,從無中毒徵兆 ”
  忽然,崔長風趁眾人聽得入神時,身子一彈,便到了大廳左面的一側門前,肩頭一頂,門便開了,閃了進去,從側門裡立即又傳來一聲慘叫。崔長風再從門裡閃出來時,手中已提著一個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左肩汨汨流出鮮血,卻是被崔長風的和合指力擊出一個洞來。那人雖然萎頓地被崔長風提在手中,右手卻還本能地緊捏著一支弩管未曾放手。
  崔長風將此人提至廳中,順手扯下了他的蒙面黑巾。
  天玄子啊了一聲。
  大覺掌門則高呼憚號:“阿彌陀佛!”
  陳一道滿面蒼白,不願吭聲,只是緊握長劍。
  那被崔長風擒出之人,原來是崆峒派掌門人維多其。
  “陳掌門還有什麼話說?”崔長風問。
  “爾等上山與華山派為敵,老夫的朋友看不慣爾等作為,憤而出手,原也在情理之中。”
  “陳掌門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玉大師,請接著講吧。”
  玉大師此時經闢毒珠解了毒,雖然還有些萎頓,卻也能夠說話,他道:“慕阜山大戰前,便已約定戰後在華山會合,再事商議。”
  陳一道罵道:“玉和尚,你這豬狗不如的叛待!”他見事已敗露,橫下了心,破口大罵。
  玉大師道:“爾等三人,將我黑道同仁整天呼來喚去,為你等賣命。老夫早就看不慣了!老夫便叛你三人又如何?”
  陳一道沒法,想放手一戰,又明白只怕連一招都走不上。
  便恨恨地道:“崔長風,你仗恃武功天下第一,便可為所欲為麼?”
  “在下何時為所欲為了?”
  “你父親崔乙叔組織霸主門,整天忙著征服各地方門派。
  你則忙著分裂我八大門派,妄圖分裂後再各個擊破。你們是預謀好了的麼?”
  一提到崔乙叔,崔長風便心中刺痛。他道:“少林武當二位前輩在此可以證明,在下從來就反對霸主門稱霸武林。在下的作為,江湖同道有目共睹。而閣下卻一直藏頭露尾,腳踏黑白二道,意圖慢慢培埴勢力。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陳掌門今日是交不交出入來?”
  “老夫受此不白之冤,哪有人交出來?”
  “陳掌門硬是不承認,在下讓他們出來。二位前輩,麻煩你們替晚輩掠陣如何?”
  “理當如此。”
  二掌門便起身站在陳一道身邊,垂著眼皮,一動不動,猶如入定一般。
  崔長風走到大廳正中的號令臺上,伸手在桌角一按,只聽一陣軋軋作響,令台後面現出一條洞道,洞內尚有燈光。
  陳一道臉色蒼白,牙關緊咬,雙目盡赤。
  夫玄子道:“陳兄莫要妄動,只要陳兄今日不動,咱們八大門派內的事,不妨以後再說。”
  陳一道說:“你敢擔保崔長風適可而止?”
  大覺道:“老衲與道兄共同擔保此事。”
  陳一道垂下手中長劍,再也不動一動。
  崔長風站在洞口,運足真氣,將話音平平送進洞去:“洞內狹窄,不便惡戰,二位何不出來交手?”
  不久,滑內傳來玉女劍仙的話:“小賊,你不敢進來麼?”
  “在下想到劍仙長劍術而不長內力,洞內不便施展,所以喚你等出來。如是二位不願出來,在下也只好進去。”
  不一會兒,洞內出來二人,正是玉女劍仙和火靈神。
  火靈神哈哈一笑道:“老夫陪劍仙隱在華山腹中,也被你這小子找到了,好本事。”
  玉女劍仙喝道:“別打哈哈,速戰速決!”
  白茜珠聞言起身道:“道長,晚輩欲藉長劍一用。”
  天玄子拔出長劍,將劍柄遞給白茜珠。
  “還請道長照顧小瑤。”
  “請放心。”天玄子走到小瑤身邊站定。
  白茜珠道:“風哥,一戰而決,不能再生意外。”
  崔長風掣出長劍,緩緩將劍平舉過頭。
  白茜珠則站在另一面,將長劍平放腰間。
  這是陰陽大和合劍法的起手式,這甜法只有三招,單打獨鬥是這三招,群毆合鬥是這三招,千軍萬馬中也是這三招。
  這三招異常簡單。
  正面攻敵,一攻上,一攻下,劍招隨意而定,只要暗合陰陽理數便行。
  前後夾擊、左右夾擊也同上理。
  天下任何一種合壁劍法中,這恐怕也是最簡單的一招。
  但這和合劍三招,卻是以陰陽大和合神功的真力為基礎馭劍。這就使得普天之下,只有練成這種神功的兩個人才能使這三招變成無堅不摧的三招。
  任何劍手都可創使這三招,但沒有摧動劍式的功力,這三招停毫無用處。
  崔長風和白茜珠以前的內力便已傲視江湖。再練成和合神功後,白茜珠的功力超過了崔長風以前的功力很多,而崔長風卻已達仙境:心動意動,意動氣動,氣動力發,力至摧 堅。
  二人只閃得一閃,滿廳便血肉橫飛。
  玉女劍仙長劍在手,卻連發招的時間都沒有,匆匆一格,連劍也被斬斷。
  火靈神的火靈指才發出一半。
  崔長風二人只閃得一閃,滿廳便血肉橫飛 兩個魔頭已在陰陽大和合劍法下,各被斬為三段。
  陽劍將二人斬成二段。
  陰劍又將二人斬成二段。
  所以二個魔頭各被斬成三段。六段人體落在廳中,小瑤嘔吐起來。
  陳一道閉上了雙臣。
  天玄子動也不動,目中也不禁驚駭莫名。
  少林掌門道:“阿彌陀佛!”
  玉大師緊緊捏住吐在手中的闢毒珠,渾身顫抖,暗自慶幸未與二人對敵到底。
  崔長風將長劍緩緩插回長袍下的劍鞘。白茜珠將長劍擦乾淨,還給天玄子。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
  少林掌門大師道:“阿彌陀佛!好厲害的絕劍。天下有誰能擋這一劍?”
  天玄子道:“陳兄,老道有一不恭之問,不知陳兄願否回答?”
  “請問。”
  “你將你師叔玉靈前輩囚到哪裡去了?”
  陳一道沉默了一會兒,指了指滑內。
  崔長風身形一閃,便進了洞內,不一會兒,同一個七十左右的老人一起走了出來。
  玉靈子道:“逆徒!你囚了老夫十一年!你將此事向華山一派說個明白吧。”
  大覺掌門道:“陳兄,老衲為你著想,不妨讓這玉靈前輩出來收拾華山派殘局,你以為如何?”
  陳一道說:“老夫已落至此,還會讓他再將我關上十一年麼?”
  說罷,舉起長劍,自刎而死。
  人們沒有攔他,只有他兄弟陳一足喊了聲:“哥哥!”然後,默默地抱起陳一道的屍體,下山而去。崆峒掌門跟在後面,下山而去,人們也沒有攔他。
  三派鼎立,就此去了一派。
  要是崔長風與白茜珠的陰陽大和合劍式能在眨眼之間,將崔乙叔也斬為三段,那事情就簡單多了。
  只是那樣一來,武林就太寂寞了,人倫也就太殘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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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大陰陽和合吼

  崔乙叔此時正在江湖中獨自疾馳,他已易了容,扮成了一個老商賈的模樣。他只帶了一個弟子同行,即崔門的大弟子仲火。此人騎了一匹馬跟在後面,離崔乙叔半裡路左右。
  崔乙叔始終想不通他的兒子為什麼要反對他稱霸武林。
  這日,崔乙叔來到了湖南與湖北交界的武勝關。他在賂旁的一家酒店喝酒,看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小子已經喝得半醉,身邊倚了一根熟銅棍,正在那兒與另外幾個同樣喝得半醉的人高談闊論。
  這是一家小酒店,就修在官道旁邊的樹林邊上。這兒常有北上南下的武林人路過,在此喝上一杯。所以,只要在這兒坐上一二天,就會聽到許多武林傳聞。
  但這小子所說的,他都已經知道。每到一地分壇,他便進去歇息一夜,看看當日探報,換一匹養槽馬,次日再奔行一天。
  那小子正在講:“這一招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各位想想,那玉女劍仙與火靈神在江湖上誰不躲著?但我那兄弟與他媳婦只用了一招!哈哈哈!浮一大白!幹!”
  眾人大笑,幹了一杯。
  “這也是天意。想我那兄弟,當初逃去商洛山,一身破爛,面黃肌瘦。如今卻練成了陰陽大和合神功。五百年來,除了和合雙老本人外,他夫婦是第一個練成。這不是天意麼?當浮一大白!幹!”
  眾從又幹了一杯。
  有一人道:“這……天意……是什麼意思?”
  “天意麼?君不見黑道勢力在那一劍下土崩瓦解?君不聞我那弟媳在武功山一杖打死霸主門的宮主江月紅?這就是天意!哈哈哈哈!當浮一大白!幹!”
  眾人大叫:“幹!”
  仲火在崔乙叔身後剛一動。就被崔乙叔舉手止住。
  有人道:“只是這天意也太殘忍了,讓兒子的武功超過老子,做老子的要稱霸天下武林,做兒子的偏要反對老子稱霸天下武林。你們說,這不是天意太殘忍了麼?”
  “為這殘忍的天意浮一大白!幹!”
  眾人一陣大笑,又幹了一杯。
  那小子道:“當初我那兄弟一人逃難到武當山下,我一見他,就知道他是一個人中龍鳳。不想今日果然大器早成,被江湖武林同道視為最好的武林領袖。各位知道麼?這武林領袖與武林霸主,字眼雖不一樣,但其實都是要武林人向他稱臣。哎,我也有些不清楚,同樣是稱臣,這武林人為何對某人甘心臣服,對某人又不甘心臣服?”
  有人笑道:“為這攪不清楚浮一大白!幹!”
  眾人舉杯,齊聲道:“幹!”
  忽然,這酒杯在眾人手上紛紛碎裂,灑得一桌菜碗上都是酒水和碎磁片。  那小子喝道:“誰?誰敢暗算俺趙仕豪?”
  只見鄰桌有一位老先生模樣的人正在舉杯飲酒。他身後站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為他輕搖著一把折扇。
  老先生道:“趙世姪過來同飲如何?”
  “我……叫趙仕豪,不叫趙世姪。”
  “你剛才不是自稱是崔長風的兄弟麼?那便是老夫的世姪了。”
  “我與崔長風稱兄弟,又怎是你的世姪了?”趙仕豪的舌頭還在發絆,但他一下子清醒了。“你是……老先生是崔長風的老爹?”
  “正是。”
  “那 你便是霸主門的門主崔乙叔了?”
  “正是。”
  有一人醉眼朦朧地道:“不會是吧?這霸主門的掌門人出門,猶如帝王臨世,好威風啊!在下在衡陽見過。老先生只有一個打扇,誰來架車?誰來喝道?誰來脫鞋?”
  打扇的年輕人道:“脫鞋的差事就是你了,過來吧。”
  頓時,這人身不由已地便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倒在老先生腳下。
  年輕人伸出腳去道:“霸主的腳,豈是你這等人摸的?替小爺脫鞋還差不多!”
  這人望著年輕人,忽然痛苦地扭曲了臉,最後抬起手來,替年輕人脫下鞋子。
  “再給小爺穿上!”
  這人立即又給他穿上。
  “你滾開吧。”年輕人抬起腳來一勾,這人便連翻了十幾個滾,落在官道旁的一塊水田中。
  老先生又道:“趙世姪過來同飲如何?”
  趙仕豪這時感到一股吸力正在把自己向那邊桌上拉去,一下子便犯了牛性,雙手一推,那酒桌便向老先生面前飛砸過去。但這酒桌只飛了一步遠,就停下來,再也飛不動了,而且是停在空中不動。
  趙仕豪大吃一驚,同時感到那股吸力還在拉吸自己,便蹬了一個馬架,將千斤墜功夫運貫其中,與這吸力相抗。
  這山東好漢練外門功夫時,多要練馬架。馬步乃北腿基本功。後來有些門派將內勸與其同練,最後竟成了一個內功功架。
  趙仕豪這功架一拉開,便是奔馬也拉他不動,如今卻感到那老先生只是微笑飲酒,自己便招架不住了,想到內傷殘廢比死還可怕,當下便放棄對抗,索性走了過去。
  “小姪趙仕豪,見過崔老前輩。”他開始相信這人真是崔乙叔了。
  “你便是山東一棍趙仕豪?”
  “正是在下。”
  “你想不想做官?”
  “做官?”趙仕豪想也不想便道:“不想做。”
  “為什麼?”
  “做不來。”
  “做那不管事,只喝酒,不斷官司,只打架的官,你做不做?”
  “世上哪有這等官給在下做?”
  “有。老夫委你一個,如何?”
  “在哪裡?”
  “在南陽。”
  “哦,你是想叫我去做霸主門南陽分壇主?”
  “正是。”
  “有酒喝,在下很想去,俺經常無錢買酒,但去了,要幫你打百姓,在下又不想去了。”
  “誰叫你去打百姓?”
  “那和誰打架?”
  “老夫還未想起叫你打誰,想起了再傳令給你。”
  “只是不能叫俺打百姓。”
  “行。”
  “好。俺去南陽當壇主。”
  老先生身後的年輕人道:“你這酒鬼!俺呀俺地叫些什麼?
  快自稱屬下!”
  “喝酒的官還自稱屬下?喝酒時只稱兄弟,不稱屬下。”
  “你這白痴 。”
  老先生抬起一隻手,年輕人便不作聲了。
  “仲火。”
  “弟子在。”
  “給趙仕豪填一張委帖,讓他去吧。”
  “是。”
  “再令襄樊分壇派一名副壇主去南陽管理日常事務,每日三餐為趙仕豪準備美酒。”
  “是。”
  仲火很快填好了委帖,遞給趙仕豪道:“趕快謝恩!”
  趙仕豪將委帖藏進懷裡,拱手道:“謝前輩賜酒之恩。”
  “你去吧。”
  “是。告辭。”
  “見到吾兒長風,你倆不妨一起多浮幾大白。喝醉酒後,再找幾個好看的姑娘一起睡一覺,好好享受享受。”
  趙仕豪扭捏起來:“這……開銷……誰付?”
  “叫副壇主付。”
  “太好了!俺趙仕豪走南闖北,幾時遇過如此好事?”
  說著,趙仕豪提著銅棍歡天喜地地走了。
  老先生又再上馬,離開武勝關北去。
  離開武勝關不遠,只見一騎快馬一路奔來。馬上人身穿霸主門眼色,行色甚是匆忙。
  奔馬來到二人馬前停住,馬土人一看二人,頓時露出猶豫不決的神色。
  仲火手一翻,手中已現出一面小旗。旗的下面是一把刀一把劍交叉的圖案,上面卻盤旋著一條金龍。
  “霸主令!”那人驚道,翻身下馬,雙膝跪倒在地道:“霸主門信陽公壇主令小人前來向霸主老主人稟報少主人的行蹤。霸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講。”
  “少主人在華山殺玉女劍仙和火靈神後,向太原方向行去。昨日宿臨汾縣。二位夫人同行。另外新收的家將,江湖人稱玉大師的和尚一直跟在身後同行。少主人 行住臨汾飛虎標局,當夜由劉夫人伺寢。小人稟報完畢。”
  “退下。”
  “霸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人拜畢,退著行到馬旁,牽馬退下官道,等二人走遠了,才上馬繞道而去。
  崔乙叔與仲火打馬向武勝關外面的一座大山走去。他到處找五陽神魔未找到,不想五陽神魔卻叫仲火傳言,約他到這裡見面決戰,如今,他依約來了。
  五陽神魔六十年前退隱江湖時,便已經以黑道首領自居了。這次常懷遠前腳出山,他後腳也就走了。出山之後,在平頂山和崔長風失婦別後,便直回了山東老家。金鞭侯雷受玉女劍仙之托,回山東去搬他出山,對付崔長風,哪知五陽神魔卻根本不把玉女劍仙放在眼裡,而且規束侯雷在家修練五陽神抓。傳功之後,他就出來找崔乙叔了。
  如今二人在武勝關外的山谷中見面了。
  崔乙叔只帶了仲火一人。
  五陽神魔也只帶了金鞭侯雷一人。
  崔乙叔見面後的第一句話,卻說:“今天好熱鬧。”
  侯天沖點點頭道:“今日之戰,總之足夠武林人講個一年半載了。”
  崔乙叔道:“咱二人見面,所圖之事,其實是一樣的。只是,你若勝了老夫,那便宜未免佔得太大了一點。”
  侯天沖道:“所以老夫出山之後,什麼也未幹,就只忙著準備今日之戰。老夫若勝了你,你那批屬下,其實還要老夫一個個再收服一遍,所以,老夫其實也並未佔著你的便宜。”
  崔乙叔道:“儘管咱們已經心照不宣,還是得將話喊明暸再打,還是得將重誓發下了再打。你說是不是?”
  侯天沖道:“正該如此。我若被你打敗了,我侯天沖就歸順你,助你稱霸,永不反悔。”
  崔乙叔道:“這麼說還不夠。老夫有過教訓,那閻君、陰魔、玉和尚,當初也是這麼說的。只是龍吟劍一現,他們就反悔了。你若敗於我,我要你發誓不管見了龍吟劍,不管見了我那反叛逆子,甚至見了龍仙本人,也要仍舊死心塌地歸順我,不得有任何反悔。”
  五陽神魔道:“老夫能夠辦到這點,只是你若敗與老夫呢?
  你又怎樣?”
  崔乙叔道:“老夫無條件歸順你,擁你為霸主。老夫連你心中想的也一併滿足你,老夫如若敗於你,老夫的霸主門全部歸順你,讓你撿一個大大的現成。”
  五陽神魔道:“好,你先發誓。”
  崔乙叔道:“崔乙叔指天發誓:如若敗於五陽神魔侯天沖,做不到剛才所講的一切,天誅地滅。”
  五陽神魔道:“侯天沖指天發誓,如若敗于于崔家的崔乙叔,歸順後不得在任何情況下反悔,如有反悔,天誅地滅。”
  崔乙叔笑道:“咱們今日比武,當然不必力功、技功、巧功逐一地比試了。”
  五陽神魔道:“是的。咱們千千脆脆放手打一場,誰勝了誰就做霸主。”
  二人同時走向對方,同時亮出兵刃。崔乙叔掣出的是長劍,侯天衝則用了他兒子的子母搜魂鞭。只是子鞭藏在身上,一時還不就用。
  二人走到二丈外站定,二人又是幾乎同時抬起右手,同時打出劈空掌力,只見二股掌力接實,崔乙叔退了一步,五陽神魔卻退了二步。五陽神魔大叫:“好!”叫聲中,長鞭往上一拋,拋起三丈多高,他人已躍起,左手打出劈空五陽掌力,右了發出五陽神抓,這二記掌、抓力發出,長鞭落下,他已經又左手抄起長鞭,一式“橫掃千軍”,同時向崔乙叔打去。
  這三記攻式幾乎是在眨眼間同時攻出,攻勢何等凌厲,一時只見掌風聲、抓力的劈叭聲,長鞭的勁風聲,從四面八方同時罩向崔乙叔。
  哪知崔乙叔卻動也不動,更不還擊,直到掌、抓力快要近身的瞬間,才矮身貼地射出,射出之後,腰身一擰,人已向上衝出,同時一個後翻,他的身形便反在五陽神魔的上空了,凌空一劍下斬,便向五陽神魔攻去。
  五陽神魔卻也了得,一鞭攻出,擊了一個空後,只見一條人影貼地射出,明白崔乙叔這等太高手絕不會簡單避攻,在避攻的同時,必然還有厲害後殺。聽得身後空翻聲響,已經明白崔乙叔反客為主,在這一招中已經搶回了先手。當下連忙運氣變勢,人在空中一個滾翻,長鞭同時向上打出,正好格住崔乙叔下斬的劍式。二人在空中鞭劍相擊,幾乎同時,二人又攻出掌力擊打對方。只見掌力擊實,五陽神魔卻就吃了大虧了。只因他在下面發掌,崔乙叔在上面發掌,而且,崔乙叔的掌力本來就還略強一點。雙掌掌力接實後,崔乙叔被擊得向上一騰,頓時就藉力飛開,落在三丈之外站定。而五陽神魔,卻被崔乙叔的掌力擊得落地在上,發出“砰”地一聲摔響。幸而五陽神魔受力之後,已經運勢化開,一摔之後,人卻在地上翻滾,同時一個“烏龍攪柱”,旋身而起,站定身子。
  五陽神魔大怒,道:“好!再來!”
  崔乙叔笑道:“想來你也不會就服,請!”
  五陽神魔道:“你只佔了一點上風,那還是得後發製人之利。有何希罕?”
  崔乙叔正色道:“劍鞭相交之時,老夫本有厲害後殺,可以立時製你死命。哪知你卻一點不領情。”
  五陽神魔哂道:“老夫的長鞭難道就沒有厲害後殺麼?你那身形正在下落,老夫的長鞭只須隨意打出,都能傷你,你哪裡還有餘暇再變劍式?”
  “好!口舌無功,咱們再來見見真章。”崔乙叔長劍一抖,走上來道:“老夫這次可要對你使出崔家劍的殺著了。你若要後發製人,可要先想好了。”
  五陽神魔道:“崔家劍法也好,三合劍法也好,都請便。”
  說著,從身上取出子鞭,握在左手中。
  崔乙叔滑步上去,長劍從五陽神魔的左上方向下斜劈,接著,腳步忽然加快,長劍同時斬出一個S字形,這連環三劍一氣攻出,猶如一劍一般,閃電般地就完成了。五陽神魔一邊後退禦勢,一邊上格、下砸、再下打,他防的是崔乙叔這最後一斬,斬過後,反手上挑,那上挑的後著,幾乎是順理成章的了。因為不管是身法、步法、手法和劍式和力道原理,順理成章都應上挑。豈知這崔家劍法卻甚為奇詭,偏偏就不反手上挑,而是矮身再回腕,再橫斬五陽神魔之腳踝。五陽神魔大驚,急忙上躍。誰知他剛躍起,崔乙叔的身形一變,已經站起,手腕再回,那長劍一揮,又斬向躍起身形的五陽神魔的大腿。
  五陽神魔頓時就鬧了個手忙腳亂,只見他長鞭連連格檔,有幸避躲過這五劍。五陽神魔大怒,短鞭一指,拇指一按機,打出一枚搜魂釘。崔乙叔身形一飄,躲避搜魂釘,攻勢一滯,五陽神魔才趁機後躍,立住身形。
  崔乙叔笑道:“侯天衝本霸主委你為霸主門的總護法,不會委屈你吧?”
  侯天衝低頭一看,只見黑袍上有二條劍痕,不禁嘆了一口氣道:“這五劍全憑腕上功夫一氣呵成,著實了得。老夫認輸。”說罷,將子母鞭交給侯雷道:“你回山東去吧。好好服待你娘,不要出來攪這渾水了。”
  侯雷接過子母搜魂鞭,向他父親默默拜了四拜,飛身掠出谷去。
  這時,只聽三聲大吼,從右邊山上飛掠下來三個人,正是閻王、陰魔、玉和尚三個老魔頭到了。三人一到谷中,便隔開一丈對著崔乙叔站定。
  “大哥!”老閻王道:“咱四人台力,今日將這魔頭做了,方能永絕後患!什麼歸順?不必顧了!”
  老陰魔道:“這崔乙叔比魔頭還心毒,乃魔頭中之魔頭,這世上容他不得!”
  玉和尚道:“什麼霸主?龍仙那麼高的武功,尚且不是霸主,咱們要擁霸主,何不乾脆去擁龍仙?”
  五陽神魔怒喝道:“爾等三人,休得多言!老夫功力不逮,敗了就敗了,豈能賴帳?”
  老閻王道:“對付這等魔頭,何必講什麼信用?”
  五陽神魔大怒,雙掌一推,就向老閻王打出二股隔空掌力,喝道:“老夫事前與崔乙叔比武奪霸,你三人為何不阻攔?
  為何又要支持老夫出面比武奪霸?老夫輸了,你三人又要老夫賴帳。你三人豈不是存心要陷老夫為不信不義之人,存心要讓老夫受那天下人恥笑?”
  老閻王閃開五陽神魔打出的掌力,雙目瞠視著五陽神魔道:“你……你意然發掌打兄弟?”
  五陽神魔怒氣未消,喝道:“打了你又怎麼樣?”
  老閻王一把抬起衣袍,揚掌一劃,割下袍角,朝著五陽神魔扔去,道:“好!咱們數十年的結義交情,就此斷了也罷!”
  老閻王說罷,轉身而去。陰魔和玉和尚嘆了一口氣,隨在老閻王身後,出谷而去。
  五陽神魔這才大驚失色,追上去喊道:“兄弟!兄弟!”
  但他只追了幾丈遠,就被崔乙叔阻佐了。崔乙叔道:“這等無信無義的人,不追也罷。天衝兄,你那舊的結義兄弟斷了,可願新結義一個兄弟?”
  五陽神魔道:“你想與老夫結為異姓兄弟?”
  崔乙叔道:“那又何妨?”
  五陽神魔道:“免了。老夫敗於你後,受你支配就是,什麼結義,那就不必提了。”
  崔乙叔笑笑道:“也好,咱們走吧。”
  正在這時,只聽得兩邊山上傳來數聲清嘯,從左面右面山上,飛身掠下六個人來,為首的一個老和尚老道長,正是少林掌門大覺大師和武當掌門天玄子道長,其餘四人,卻是峨嵋派清照師太,崑崙派掌門人黃其雄和六合門、五行門掌門人馬行空與何宗伯。
  崔乙叔笑道:“各位掌門人真好耐性,直到老夫要走了才出來!”
  大覺大師道:“阿彌陀佛!崔施主神閒氣定,想必有恃無恐。崔施主的霸主門一現江湖,便以征服八大門派為首任,攻少林、挑五行、破六合,如非大仁大義的崔公子再現江湖,武當亦危也。這正邪二派之間,遲早會有一場大戰,咱們不妨今日就在這谷中做個了斷。”
  崔乙叔笑道:“老夫接到天衝兄的約戰後,就知道那日在酒樓上的公開傳言,難免會被人利用。不想爾等果然沉不住氣,定要於今日發難。老夫從山上人的呼吸聲上判斷,八大門派今日大約來了近三百人。皆是八大門派的精英。但老夫好讓爾等知道,別說這三百多人只是八大門派內的一二流人物,就算這三百多人全是開宗立戶的大宗師,與你這六人一般身手,縱然打上一天一夜,能勝得老夫,只怕老夫要走,卻是誰也攔不住。老夫如若脫困,便將以十倍的瘋狂報復爾等。
  老夫不必興師動眾,只需一人一劍,就在這江湖中四處遊殺。
  撞見了八大門派之人,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殺得性起時,便找上爾等門去,採用各種手段將爾等的門庭盡數挑了!老和尚,你等今日可有把握殺得了老夫麼?”
  大覺大師尚未答話,天玄子已經接口道:“我等不逼你,難道崔施主便能善罷甘休麼?我等從未惹過崔家劍門,崔掌門不是照樣攻少林、打武當、挑五行、破六合麼?”
  六合掌門人馬行空怒道:“崔乙叔,六合門二十多條人命大仇,馬行空一人看來是不一定能報的了。但馬行空拚著一死,也要傷你一臂一腳,到時,別人能夠殺了你,也就是為六合門報了仇了。”
  五行門掌門何宗柏道:“多說無益,仲火,你出來,我二人先打第一戰!”
  仲火走進場中,拔出長劍。
  何宗柏道:“仲火,你這卑鄙下流的東西,你先以重金收買我的師弟,謊稱要助他奪得掌門之位。挑撥得我五行門內部先分裂了,然後你帶人來攻打我五行門,殺了我五行門二十多人。這二十多條人命的血債,今日也要你用血來償還。”
  仲火哂道:“你這無用的狗才,連一個五行門的局勢都控制不住,反要東怪西怪,怨無尤人。”
  馬行空在後面道:“霸主門慣用如此卑鄙伎倆。只可惜鍾祥那狗東西今日未來。”
  仲火道:“等我將何宗柏殺了後,再代我那師弟超度你好了!”說罷,仲火長劍一抖,便向五行門的何宗柏攻擊。何宗柏也是長劍一換,攻了出來。二人頓時打在一起。仲火功力略高一點,何宗柏的劍術卻火候更老道一些,加以何宗柏今日下了決心要格殺仲火,以報五行門被挑之仇,招招皆是拚命的殺著。仲火卻只想殺人,而不想與敵手同歸於盡,所以,瞻前顧後,便難免礙手礙腳,數十合中,雙方打了個平手。
  武當掌門天玄子道:“崔霸主,今日既是決戰,咱們二人可不必閒著,你說是不是?”
  崔乙叔道:“你以為何宗柏著著拚命便能取勝麼?那只有死得更快。來吧,老夫早想除去你這牛鼻子,只是不想長途跋涉。今日你既送上門來,老夫又何樂而不為呢?”
  天玄子道:“崔乙叔,你要爭霸,盡可在武林中憑本事廝殺。那四神谷的劍、書、琴、棋四神聖,退隱江湖幾近二十年,普天之下的武林人,只要心懷善意,走去四神谷,迷於劍道可以論劍;迷迷于書的,可得一墨寶;迷於聲樂的,可一日沉湎於人間仙樂之中;而迷於縱橫格,則可受舉棋藝。武林中人遊歷累了,皆可在四神谷得到歇息和幫助。武林人更以家中堂上能有一幅書神的字畫為榮。崔乙叔,天下武林什麼人不好殺,你偏要去殺那四神聖作甚?更有甚者,你不讓四神聖速死,而是斷劍神雙腕、斬書神手臂、削琴仙十指、震呆其聖大腦,如此殘酷折磨四神聖?你是人還是禽獸?如若是人,你為何要做出那禽獸不如的事情?崔乙叔你這惡魔!老道今日要向你討個公道!”
  崔乙叔冷笑道:“老夫當日的本意,也只想請四神出山,到老夫這霸主門來光輝一下門面,不想那四神不但不從,反而對老夫百般辱罵,老夫一時氣憤,將之殺了。殺了就殺了,如今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來吧,要討公道,拿出本事來!”
  說罷,雙手抬起,掌力還未發出,掌心之中已經泛出一片迷濛真氣。
  大覺掌門道:“這是三合絕掌,道兄小心。”
  天玄子道:“明白。”說著,“鐺”地一聲拔出長劍。準備以己之長,去克敵之長,怕的是掌力上萬一有點疏忽,反而落下遣憾。
  這時,崔乙叔雙掌掌力發出,一掌攻天玄子的胸腹,一掌掌力則將天玄子的腳下罩住。兩掌掌力一發出,勢若奔雷閃電,只聽一陣爆響掌力隔著三丈,攻向了天玄道長。
  天玄子心中一邊吃驚於這掌力的強猛,一邊卻已晃身閃開,腳下踩著太極步,欺向崔乙叔。同時,手中長劍,已經張開劍式,向崔乙叔“刷刷”地連刺出九個劍式合為一招的“兩儀開泰”的絕招。
  崔乙叔受到這快劍攻擊,明白今日縱然內力上高高于天,但如若託大,還是難免意外。當下連忙展開天地人三合步法,一邊躲閃天玄子的劍招攻勢,一邊左掌點出指力遏制天玄子的攻勢,同時,右手已經拔出長劍。
  天玄子見一招便逼崔乙叔拔出長劍,不禁大喜,當下攻勢更緊。這武當派的真武劍法一展開,同時又夾以太極劍法,如非是崔家劍門積近百年經驗教習出來的使劍大行家,恐怕根本就擋不住這攻勢。只見天玄子的劍勢,在他那集他本人與他師叔的功力於一身的百年內力修為下使來,真是快如閃電,力如炸雷。崔乙叔拔劍在手,卻不忙於進攻,而是晃動身形,腳下踩著行雲般的步法,想要先看看天玄子的劍法,然後以圖一擊奏效。
  天玄子這時急於求成,長劍向崔乙叔連綿攻擊,但這不斷的劍招,卻總是差著那麼一二寸,便傷不到崔乙叔。這時,天玄子一邊不斷發招攻敵,一邊注意崔乙叔腳下的步法移動。
  他看準崔乙叔腳步移動的下一個方位,忽然劍交左手,一劍斬在那個方位上。
  如是換了旁人,早已是收勢變勢不及而被截殺了。但崔乙叔卻大叫一聲好,身形卻由順勢飄移而忽然變勢為向前衝進。衝進肘,一劍突刺天玄子的喉頭,同時又發左掌猛擊天玄子的右胸。
  好個天玄子,眼看替手換劍一斬不中,連忙變回肘一拖。
  崔乙叔如若不防這一招,他雖然能夠一劍將天玄子刺死,但他自己的脖子卻勢必被這回肘一拖斬傷。崔乙叔連忙回劍去格,天玄子卻又手肘一伸,一劍又刺向了崔乙叔的胸部。
  忽然,天玄子發現前面沒有了人影,同時感到腹部如遭搥擊,整個身子,頓時向後飛去。原來,崔乙叔見這一劍刺來,天玄子過分顧及手上的變化,而步法上就不免窒得一窒,當下身子一仰,一腳踹出,正好就踹在天玄子的腹部,頓時便將天玄子揣出去二丈多遠。所幸天玄子此時丹田之氣充盈,落地站起後,口中咯出一口鮮血,卻要不了性命。
  大覺掌門越位而出,道:“阿彌陀佛!崔施主武功果然了得。老衲想來也不一定能夠勝你。不過,正邪之間,這一戰卻是要打的。老衲來領教幾招。”
  崔乙叔道:“今日你們這車輪戰,老夫是接定了。只是這麼幹打,不賭一點彩頭,老夫這力氣耗得未免不值。老和尚,咱二人何不賭上一賭,我若敗了,就將這霸主門解散了,老夫的性命也由你予奪予取。你若敗了,你那八大門派,就委屈一下,臣服了老夫吧。”
  少林掌門大覺道:“崔施主此言差矣。這八大門派,是各門各派自己的。老衲一人勝敗,又哪能就將八大門派的主張一人做了?就是這少林一派,老衲也得照祖訓行事,從不敢自作主張的。老衲今日能和崔施主賭的,就只有老衲自己這條老命。”說罷,雙掌一藉,便向崔乙叔攻去。
  崔乙叔將長劍插回劍鞘,道:“好吧。咱二人今日好好比一下掌力。老夫出道以來,這掌力上還從未有過敵手,可寂寞得很。”
  說罷,也是雙掌一錯,迎了上去。二人頓時打在一起
  那一面,仲火此時已和五行門掌門何宗柏打了數百招,二人的武功比這一面低一二個層次,打得卻比這一面激烈。二個人都已有了幾處創傷。這時,六合門掌門馬行空單刀一擺,衝出去道:“今日決鬥,可不是較藝,這江湖規矩不講也罷!”
  五陽神魔道:“馬行空,你如手癢,老夫陪你。”說罷便欲上前接戰馬行空。哪知峨嵋師太清照道:“侯天衝,你這邪路是越走越不堪言了。你想殺人,就來殺了老尼吧。”
  五陽神魔道:“老夫可沒來惹師太。不過,師太既然找上了老夫,老夫也只好虛應文章了。”說罷,二人倒先打起來了。
  不過,清照師太只是要將五陽神魔絆住而已,雙方誰也不欲真下殺手。表面似乎打得難分難解,其實卻是有驚無險。
  只因這峨嵋掌門師太在武林中地位既尊,人品又好,連五陽神魔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而真的殺傷子峨嵋師太。
  仲火一見馬行空參戰,便發出一聲清嘯。清嘯聲一落,遠處山頭上頓時就響起了四聲嘯叫,這四聲嘯叫一響起,便向這方衝來。馬行空知道霸主門的強援來了,當下便加緊施為,以二人合力向仲火猛打猛攻。
  正在這時,只聽得四山山腰上忽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吶喊,卻是八大門派的伏兵殺了出來。這三百餘人同時發動,十數人去擋那呼嘯著衝來救人的四個霸主門高手,而其餘之人,卻就衝下山來。
  緊接著,四面山頭上發出了更為驚天動地的吶喊,卻是霸主門的伏兵從遠處悄悄掩了過來,已經翻過了山頭。從吶喊聲來看,霸主門的伏兵更多,似乎在五六百人之間。這些人一衝下來,頓時遍山就響起了一片混亂的打鬥之聲。
  這時,崔乙叔與少林掌門大覺大師的一戰,大覺大師已經在掌力上吃了一點虧。他以少林內力使一套達摩合盤掌,去迎戰崔乙叔的三合掌法。在第四十招前,二人皆是尋隙擊敵,不欲硬碰,但四方的吶喊聲一響起,這混戰一開始,少林掌門心中就亂了。他已從敵方的聲勢上聽出,敵方的力量遠勝於己方,加之佔在山上,己方於人力地形上都吃虧不小。這時又見崔乙叔一掌擊來,大覺大師不及閃避攻敵,只好出掌硬擋。二掌擊實,只見崔乙叔後退二步口角沁出幾滴血跡。但大覺大師卻   連退三步,方才拿樁站穩,站穩之後,噴出一口鮮血。
  黃其雄大喝:“上!先圍殺了崔乙叔再說!”
  正在這時,只聽山谷中響起一片嘯聲。這嘯聲是由男女二人共同發出的和合嘯聲。這嘯聲一起,山谷中頓時猶如響起一陣狂風,只震得樹木草葉盡皆嘩嘩作響,而打鬥的正邪雙方近千人,卻是盡皆頭暈眼花,無力再戰。連谷底的霸主門高手和八大門派的六個掌門人,盡皆感到心煩意亂,即便有力再戰,卻也無心再戰。
  只聽山中響起一個女聲的話音道:“八大門派的前輩,請快帶人退出谷去。今日之戰,甚為凶險,不如暫且退回武當山,再作從長計議。”
  六大掌門齊齊向山上施禮。大覺掌門道:“是。老衲這就與眾人退出谷去。多謝謝白掌門援手之恩。”
  說罷,發出訊號,八大門派的高手們退下山來,齊齊出谷而去。
  崔乙叔怒喝道:“逆子!為父已經與你講好,你夫妻二人出海去,你不助老夫的霸業,卻也不應前來干擾。今日卻又為何來敗壞老夫的大事?”
  崔長風在山頭道:“爹爹,這一次小瑤被火靈神玉女劍仙一夥抓去作為人質,救回小瑤之時,八大門派幫忙不小,孩兒實在不忍看著他們血濺山谷。”
  崔乙叔大怒:“這些人於你有一點小恩小惠,你就銘記在心了。為父養育你十八年的養育大恩,你卻為何一點也不記得?”
  崔長風尚未答話,白茜珠道:“風哥哥,這種種恩怨正邪的道理,是一時與他說不清的。八大門派已經走遠了,咱們這就回山西太原去吧。”
  崔長風道:“是。爹爹,孩兒回去了。”
  這以後,山上就沒有了聲音。
  這時,崔乙叔才口一張,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仲火滿身浴血,立即翻身跪倒在地,喊道:“師尊,請不要難過!”
  這時,從山上飛掠下十數人來,跪在仲火後面,其中為首四人中的一人道:“霸主,何不將那逆子殺了,以免誤了我們的大事?”
  五陽神魔看見這十數人一掠下山,就跪拜崔乙叔,明白這四人是霸主門的屬下,心中吃驚不止。尤其是為首這四人,乃是武林中四個最最難纏的亦正亦邪的大高手。這四人中,任何一個的功力都只比四大魔頭略遜一籌。但這四人,每人有一樣絕技,而四人聯手,這四種絕技同時對敵,那就霸道無比了,連五陽神魔都不願惹這四人。
  崔乙叔尚未搭話,只聽仲火道:“師尊,看來崔師弟在那玉鳳門的妖女迷惑下,是和咱霸主門作對上了。顧護法的話也不無一點道理,請師尊三思。”
  崔乙叔這時已經鎮定下來:“爾等休得妄言。起來吧。四大護法,請見過了總護法。”
  四人站起,神情倨傲地望著五陽神魔拱手為禮道:“雷、電、風、火四殺神,見過五陽神魔總護法。”
  五陽神魔拱手還禮道:“四位兄弟不必客氣。老夫今日為崔霸主所敗,受了賭約製束,以後要與四位兄弟一起輔佐霸主稱霸武林。”
  這雷、電、風、火四殺神,在江湖成名已久,都是六十好幾的人了。雷殺神拳顧一源,殺人只需一拳。那隔山打牛的神拳功夫,一拳打出,勢不可擋,摧枯拉朽,那拳風猶如打雷般霹靂作響。電殺神趙一劍,殺人只用一劍,那劍勢之快,直比閃電還快。風殺神飄無影,身如飄風,無影無蹤,而利用這快絕天下的輕功身法,不管出拳出指、出兵刃或下毒、取物……都是令人防不勝防的。火殺神王天燒,那用火馳火的本領,已達隨心所欲。
  這四人平日行走江湖,從不落單。五陽神魔心中只在詫異不知崔乙叔用何種手法,將這四人也收服了。四殺神見五陽神魔以禮相待,心中的不滿不服之氣也就稍斂。
  崔乙叔道:“侯總護法和雷電風火四大護法,請這就率人去宜昌駐守,以防八大門派由武當山南下進犯。其餘各堂各壇,也要加強防守。二十天內,只守不攻。等待老夫將整個棋局作了全盤調整之後,再行計議。”
  眾人齊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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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魔淫

  崔乙叔和仲火在信陽小歇一日之後,又再騎馬北上。
  二人這次北上,崔乙叔沿途做出種種安排。數日後,等他從武勝關行至鄭州時,霸主門地字堂堂主鍾祥,已率人迎候到三十裡外。
  鍾祥是崔乙叔的二弟子,其武功和辦事能力,還在仲火之上。所以,已從江蘇一帶調至鄭州地字堂,專與少林派抗衡。
  這仲火和鍾祥,是崔乙叔從小收養的弟子,極得崔乙叔重用。這二人武功已得崔乙叔真傳,只是內力不如崔乙叔。二人在霸主門內,表面只是堂主,但什麼護法之類,都要讓二人三分。天字堂主司馬蛟,其地位在二人之上,但權勢卻不如二人。
  鍾祥與二十多名隨從列班在官道上,一見崔乙叔過來,便齊齊跪地三呼:“弟子鍾祥叩見師尊。頌霸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崔乙叔道:“免禮。鍾祥,我問你,你送來的探報,明明說長風夫婦在山西臨汾縣,怎地武勝關大戰時,他夫婦二人卻又忽然出現在那裡壞我大事?”
  鍾祥的部下,一見他師徒談上了正題,早已自動退到二十丈以歹 鍾祥跪地不起,道:“少主武功太高,加以計智過人。弟子萬萬不是他的對手。弟子也不明白這事情何以如此。
  弟子辦事不力,罪該萬死!”
  崔乙叔在馬上想了想,嘆了一口氣道:“這事也怪你不著。連老夫不是也拿他夫婦沒法麼?你起來吧。咱們邊走邊談。”
  於是,師徒三人三騎,走在前面,鍾祥帶來的二十多個隨從,落後三十丈跟隨。沿途皆有霸主門的步哨,不斷向崔乙叔跪地頂禮膜拜。崔乙叔問鍾祥道:“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為霸主準備賜與常寧的是五代時王建鑄造的奪命龍寶劍。為霸主準備賜與白夫人的是一盒子母寶珠,母珠大如小雞蛋,共二粒;子珠大如鴿蛋,共二十二粒。為霸主準備賜與劉夫人的是在海外也算絕品的特大珊瑚樹,高三尺五,圍二尺五,通體暗紅泛光。為霸主準備賜與少主人的十二名絕色美女,大的十九歲,小的十四歲,大半從蘇杭選來。經過一月訓練,已經能歌善舞。另外,霸主賜贈玉鳳門的禮物。已遵命派專人送往寧波。”
  “辦得好,倒也有勞你了。山東一省的武林事務,你就再操些心吧。”
  “弟子叩謝霸主師尊的恩寵。”
  “老夫今晚倒要看看,你那十二名絕色美女,是否真的能歌善舞,是否真的絕色、能迷住我那不進油鹽的逆子?”
  “徒兒斗膽。想討師尊喜歡。待兒另外為師尊準備了一名蘇州少女。”
  崔乙叔望了鍾祥一眼,猛然仰天長笑。笑畢,拍馬而去。
  眾人隨後跟著拍馬而去。
  當日宿鄭州。地字堂主管河北、河南、山西三省的武林勢力,如今又加管山東,鍾祥是分外高興。
  晚宴設在專為霸主北上備用的飄香殿。
  殿上只有崔乙叔一人享用。除了侍女外,沒有一個男性。
  二個弟子在殿外侍候並司侍衛。
  巨大的幔垂後面飄出女樂師們的笙樂。
  十二名絕色少女披著薄如蟬皮的輕紗曼步舞出。只見這十二名美女,個個皆是傾城傾國的絕色,個個似乎都比白茜珠還要更加美上十分。
  崔乙叔獨自笑道:“逆子,你如能連這十二名美女也不多看一眼,老夫倒真拿你沒法了。但只要你一開始受用,一旦受用慣了,你心中自有想要稱霸的一天。”
  他拍了拍手。
  他本人想要受用了。
  從粉紅的幔垂後面,走出一個十五歲的絕色少女。
  她款款行來,低垂著頭,含羞跪在崔乙叔所坐的白色地毯旁邊。
  崔乙叔在笙樂聲中細細將她打量。
  這少女沒有戴任何頭飾。
  在她飽滿的額頭上,滿頭濃密細柔的秀髮,從額部上端剛剛斜起之處向後平整地梳去,沒有一絲亂發,露出一條長得恰到好處的髮際線。那濃密的柔發帶點暗棕色,泛出一種時隱時現的暗光。她的滿頭秀髮依居家少女的習慣,挽了一個低低的馬垂髮束,用一條細紅綢帶束住,垂在身後,長齊大腿。
  只這一頭濃、密、細、柔的閃光秀髮,便已使崔乙叔心慌意亂,情不自禁地便伸手去把少女拉了過來,坐在自己的懷裡。
  他把玩著她的發束,再細細打量她的臉。
  這是一張吹彈便破的嫩臉。沒有施粉、沒有涂紅,嫩白的臉頰上,卻天生泛著二朵嬌嬌紅雲。沒有黛眉,長長的峨尾由深到淺,隱入髮際線邊。那雙大眼,猶如早晨的深山古潭,飄浮著一層幾不可見的晨霧,在淡淡的天光下,充滿脈脈柔情。她那深不見底的眼珠一動,便像見人的小鹿一樣答答含羞。她的臉頰正中那不高不矮的瑰麗鼻樑下,一雙不厚不薄的鮮紅櫻唇,泛著就像荷葉上的聲珠一樣的水靈靈的反光,並且沁出一陣肉香。
  崔乙叔伸出手去,摸了摸這個櫻唇。
  他再往下看。
  這少女的下巴,也如額頭一樣飽滿而秀麗,下巴正中,有一窩淺淺的內肉溝,使這張下巴顯得很生動而活潑。
  在這千古絕色的花容下面,是一個修長的白中泛著肉紅的嫩脖。嫩白色的脖子上,躺著又密又濃的捲曲秀髮。
  崔乙叔低下頭,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舔這修長的脖子,用牙咬了咬那脖子上的捲曲秀髮。
  然後,他站起來,把少女推開,讓她站在自己面前,再度細細打量打量她的身材。
  這少女不高。但卻完美地體現了中原秀女的嬌小玲瓏,婀娜窈窕。她的肩頭的線條既有彈性又柔和。低垂而透明的披紗下,一雙剛剛發育成熟的嫩乳高高突起,既張揚又含蓄,既肉感而又不淫蕩。嫩乳的下端,未經任何收束便天然成趣的細腰上,小腹卻迷人地微微凸起,小腹下的絨毛和溝壑在披紗下若隱若現。
  原來,這少女進來時,全身竟沒有任何穿戴,就只在裸體上披了一匹拖長的透明薄垂的真絲紗。
  崔乙叔吞了一腔口水,道:“伸出手來。”
  少女無力地抬起玉手,放在崔乙叔的大手上,微微別開臉去。
  隨後,他默默地寬衣解褲,自己也成了赤裸之軀。
  飄香殿內,笙樂飄揚。
  侍酒的少女跪在幾邊,只是低垂著眼皮,猶如入定。
  崔乙叔令人買來贈與崔長風,作為引誘崔長風學會受用人生的十二名美女,還在階下的殿堂中輕歌曼舞。但崔乙叔已經不望她們一眼了。他甚至覺得這十二名美女已經不足以使崔長風動心,不能完成他想完成的意願。他心中另有一個朦朧念頭正在興起,只是一時還來不及形成決策。
  因為在擺滿酒宴的餐桌後面,他已坐在白地毯上,將少女抱在懷裡,輕輕撫摩著,慢慢細吻著……。
  “你叫什麼名字?”
  “奴家喚水月紅。”
  “水月紅。”
  “是。”
  “你怎麼也姓水?”
  “奴家姓水,有什麼奇怪嗎?”
  “不。不奇怪,倒是老夫問得奇怪了。你是哪裡人氏?”
  “奴家祖籍蘇州。”
  “你蘇州水家和山西陽泉縣水家有什麼淵源沒有?”
  “奴家從未聽說過陽泉水家。”
  “那麼,老夫放心了。”他放心的是這少女和他那結髮妻子水文韶沒有淵源。
  他揭開水月紅身上的輕紗,輕輕捏住了她的乳頭,一邊伸出舌頭去舔她的臉頰。
  “你願死心踏地的跟著老夫?”
  “奴家再世投生,也要跟著霸主。”
  “好。老夫發誓,終生善待於你。老夫的一切,你從此擁有一半。”
  “霸主的三合神功也傳奴家嗎?”
  “老夫先傳你三合神功。一月之後,老夫再與你合練陰陽大和合神功。”
  “奴家先謝過老爺子了。”
  水月紅說著,把櫻唇湊上去,把舌頭伸進崔乙叔的嘴裡,輕輕攪動。
  崔乙叔含著她的舌頭,吮著吮著,只覺一陣香甜的液體沁入喉頭,充滿一種人世間沒有的甜潤和肉香,便不舍地狂吮起來。
  良久,水月紅把舌頭縮回去,嬌吟了一聲,在崔乙叔的雙腿上倒下了身子。
  “老爺子怎不令她們退下?”
  崔乙叔這才記起周圍的人,道:“統統退下。”
  樂聲停了,眾人盡皆退出殿去。
  大殿中就剩下他們二人。
  良久,崔乙叔起身,又將水月紅放在自己膝上,再度輕輕撫弄,慢慢細吻。
  “老夫賜你一個閨名。”
  “什麼閨名?”
  “老夫以後喚你甜紅,或是甜女。”
  “奴家叩謝霸主。”
  崔乙叔久久望著她,沒有說話。
  這一夜,二人便睡在這飄香殿的白色地毯上面。
  崔乙叔的淫魔本性便是在這一夜被喚發的。從此他便開始了一個淫魔的魔淫。
  “甜女……甜女醒來。”
  “老爺子喚醒甜女作甚呀……,老爺子又要甜女侍候承歡嗎?”
  “是的。”
  “老爺子可憐甜女則今……”
  “甜女,打起精神來,讓老夫今日盡興。以後老夫委你為老夫去辦一件大事,還不知幾時才得以又在這飄香殿中徹夜歡快呢。”
  他拿出二顆藥丸,分了一顆給水月紅服下,自己也服了一顆。
  “甜女,服下這顆藥丸,你便有情趣了。”
  果然,水月紅服後不久,便精神煥發,雙臉紅潮湧現,目中現出渴望之色,二人便又第三次在地毯上承歡,良久方罷。
  這以後,崔乙叔才將要她去辦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水月紅聽後默默地一言不發。
  “甜女,你怎地一聲不吭?”
  “老爺子還是人嗎?”她責問道,目中已流下淚來。
  “老夫怎地不是人?”
  “是人又怎能讓你的甜女去幹這亂倫的事?”
  崔乙叔道:“天下事,大不過霸業。老夫的一切,已有一半歸屬於你。老夫的霸業,也有一半是你的。但老夫的霸業尚未全部完成。老夫便遇到了這個逆子,這是老夫的武功不能解決的。老夫如不能穩坐這霸主地位,你那一半也是空的。
  甜女,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別讓老夫失望。”
  良久,甜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將臉藏進濃密的頭髮中。
  十日後,山西太原府崔家劍門的府外,來了一隊車馬。其中車輦居多。車輦四周,絨簾低垂,一看便知車內坐的是女眷。
  崔家劍門閤府匆忙,為的是崔家劍門老掌門回家來了。
  崔長風率領閤府上下,將崔乙叔迎到大廳中。崔長風拜道:“孩兒恭迎父親大人回家,恭請父親重新執掌崔家劍門。”
  崔乙叔道:“為父於江湖之事,已經有些淡心,不太想做什麼掌門人了。你復門時一是太苦,二是在武林中也有了如此好的聲望,崔家劍門由你來執掌,比為父執掌好得多。”
  說罷,一招手,從外面進來了十二名少女,為首一位十九歲,次第下去,最後一名少女才十四歲。這十二名少女盡是傾國傾城的絕色美女,一時,滿堂中盡是生輝春色,令人眼花目迷。
  崔乙叔道:“老夫決定從此退隱江湖,也不再管什麼霸主門的事了。霸主門的事,就讓那幾個弟子去聽之任之吧。只是老夫這些年熱鬧慣了,怕退隱後屬家寂寞,所以買了這十二名小妾,閒著無聊時歌舞一番,又可陪伴老夫,冬天暖暖腳頭。風兒,你不反對吧?”
  崔長風苦笑道:“父親能深明大義,放棄霸主門,退隱歸家,有這些小……小嬸娘陪伴,也無可無不可,孩兒不便多言。”
  “吾兒好懂事理,這隔壁張家和王家搬空了吧?”
  “早就搬空了。來人大事修建時,孩兒還不知是父親買下來了,孩兒也是昨日才聽先來的仲火師哥說的。”
  崔乙叔笑了笑道:“總管何在?”
  許太和出班肅然道:“小人在此聽候老主人吩咐。”
  “你就將老夫這十二名小妾安置在左面的王家老舍吧。”
  “是,小人遵命。”
  說罷,將十二名少女帶到隔壁去了。
  “仲火。”
  “弟子在。”仲火出班道。
  “小姐怎麼還在車上,也不進來與家人敘禮見面?”
  “弟子這就去請小姐進來。”
  崔長風一家人聽到如此吩咐,正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兩個奴婢在她身邊,一個奴婢抬著他的手,一個奴婢扶著她的腰,就像害怕這嬌弱的少女忽然倒在地上一樣。
  她一進大廳,大廳中的男男女女,盡皆情不自禁地把雙目注視在她的臉上和身上,大廳中所有的女人,包括白茜珠在內,頓時便失去了顏色。
  只見這華麗的絕色少女走到崔乙叔面前作禮道:“女兒拜見爹爹。”
  那聲音,一下子回響在大廳上,嬌脆欲滴,猶如黃鶯初啼輕喚。
  “乖女,你累不累?”
  “女兒有些累。”
  “你快見過你的哥哥嫂嫂們,就去休息吧。”
  “是。”
  絕色少女走到崔長風面前作禮道:“妹妹水月紅,見過風哥哥和二位嫂嫂。”
  崔長風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倒是白茜珠趕忙上前,扶住水月紅道:“妹妹傾城傾國,卻又弱不經風,快陪嫂子進去歇息吧。”
  崔乙叔道:“珠兒不必麻煩了。老夫老來寂寞,常盼膝下有人說說話兒。所以收了這位義女。老夫想將乖女安置在右面的李家老舍,老夫平日也住在那裡,讓小姐的使女扶她去休息吧。”
  “是。”白茜珠退在一邊。
  崔乙叔又問:“太和回來沒有?”
  “小人回來了。”
  “我那些小妾安置好了嗎?”
  “安置好了。”
  “你去將禮物抬進來吧。”
  許太和退到階下,一招手,下人便魚貫送上禮物。
  “珠兒。”
  “珠兒在。”
  “這幾顆不算極品的珍珠,是給你的。”
  “謝公公厚賜。”
  “你不打開看看嗎?”
  白茜珠將玉盒放在桌上,輕輕打開,頓時,滿廳的天棚上波光流動,閃爍生輝。連白茜珠如此出身的人也從未見過如此極品的明珠系列,不禁吃了一驚。
  “公公為何如此厚賜珠兒?”
  “老夫前些時練那三合神功,性情有些乖張,傷害了你。
  這算是老夫的一點心意吧。”
  “兒媳的母親聽說珠兒衝撞公公,還罵珠兒不知上下。兒媳謝過公公。”
  “瑤兒。”
  “瑤兒在。”
  “這株深海珊瑚,是給你的。”
  “這等萬金難購的厚賜,兒媳不敢受。”
  “有什麼不敢受?你替崔門養了個小子,老夫給你,也算是給那個小子的吧,老夫的孫子如今在哪裡?”
  “在……正義門。玉大師和大伯已隨常師爺去接孩子去了,不久就會回到家中來。”
  “這崔門忽然如此興旺,老夫好高興啊!”崔乙叔說罷,竟然流下了眼淚。
  崔長風跪在道:“孩兒以後就在家中侍奉爹爹。”
  “好,好。你起來叫人將珊瑚抬到瑤兒房裡去吧。珠兒還有多久進房?”
  “還有兩月。”崔長風代答道。
  “那時,老夫又多一位孫輩。哈哈哈哈!”
  崔乙叔哈哈大笑,笑畢,道:“好了。弄了這半天,老夫也累了,我要過去休息了,你們也歇息一會兒吧,今晚的家宴上再敘天倫吧。”
  家宴上,更是一片祥和氣氛。
  崔乙叔居中而坐,崔長風打斜坐在左面,小姐水月紅坐在右面,白茜珠和小瑤則分別坐在二人下首。大廳中空,為的是輕歌曼舞。
  酒過三巡,崔乙叔輕輕拍了拍手,七八名女樂師便奏起音樂。不一會兒,十二名小妾便舞了出來。
  眾小妾邊舞邊歌:
  君飲酒兮妄起舞
  笙歌曼舞伴君酒
  後庭有女一十二
  只盼日日伴君酒
  君若飲酒妾伴舞
  日日承歡酬君寵
  薄蟬難遮妄嬌軀
  佳人垂髮半掩羞
  君來牽妄妄伸手
  褪下輕紗盼君擁
  今日擁兮明日擁
  只盼日夜見君手
  後庭十二載歌舞
  伴君飲足承歡酒
  承歡酒兮夜夜有
  舞罷不語盼君手
  崔乙叔拍手大笑道:“好!老夫晚年能得此十二女日日伴飲,夜夜承歡,此生足也!看賞!”
  許太和率人進來,將十二支金釵分賞十二小妾。
  忽然,崔乙叔皺了皺眉頭道:“歌舞退下。”
  緊接著,他的臉上頓時現出痛苦之色,額上冒出汗珠,雙手摀在腰部,禁不住呻吟了一聲。
  崔乙叔忽然如此,滿堂頓時靜了下來。崔長風關切地問:“爹爹何處不適?”
  崔乙叔豎起手掌,止住崔長風,垂目運氣,不一會兒,頭頂冒出騰騰熱氣,良久方罷。
  崔乙叔收功道:“月前,為父練引足太陰脾經時,不慎走火,傷在大橫、食竇、天溪、胸鄉諸穴,爾等不必驚慌,為父閉關半月,便能調理好氣脈,一切如常。”
  “爹爹可要孩兒助你調理?”
  “不必。老夫練的是純陽真氣,與你那和合功衝撞甚大,老夫要先回去了,你們兄妹姑嫂自己飲吧。”
  “是。”四人起身,恭送如儀。
  崔乙叔走到大廳門口,回頭道:“乖女。”
  “女兒在。”
  “為父從今夜起便開始閉關調理,以免走火一事一發不可收拾。凡找為父說事的,你一概擋駕,推與風兒處理。你若寂寞,可常與你兄長嫂子談談心。半月之內,不可來糾纏為父。”
  “女兒明白。”
  “好了。你們自己飲酒吧。”
  許太和在廳外接著崔乙叔過隔壁李家老屋去了。留下四人,飲了一會兒,也就散了。
  第二天,崔長風到隔壁李家看望,水月紅出來接著他在廳上奉茶。
  “妹妹,父親閉關後可有什麼動靜?”
  “沒有。看來還較順利,嫂嫂她們怎不一起過來?”
  “她們有些家務事要料理。”
  “讓小妹過去幫著料理吧。”
  “不必了。些許小事,何勞妹妹?妹妹身體弱,還要多多保重。”
  水月紅輕輕咳了幾聲道:“妹妹歷來如此,倒叫哥哥憂心了。”
  “妹妹先歇著,我過去給你找點藥來。”
  二人站起身來。忽然,水月紅身子一晃,雙手摀目,慢慢倒在地上。
  “妹妹,你怎麼了?”崔長風連忙扶住她。
  水月紅倚在崔長風懷裡,閉著雙目,輕聲道:“我……頭昏。”
  說罷,她的雙手勾住了崔長風脖子,一張香腮,便依貼在崔長風臉上。崔長風想將她推開,但又見她面色甚為痛苦,便不忍將她推開。二人如此依偎著,崔長風聞到她的體香,觸接到她的體溫,心中漸漸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崔長風一意識到此,心中不禁大為惶恐。連忙將水月紅扶至椅上坐好,自己掠出廳來,從牆上掠回崔府。不一會兒,又和白茜珠一起過來。
  二人忙了一陣,水月紅才道:“妹妹好多了,哥哥嫂嫂請回吧,妹妹想睡一會兒,今日就不過去了。”
  二人將水月紅安置完畢,出得廳來,只見許太和托著一盤食物與湯水,來到廳上。
  “少主人在這裡麼?小人將食物放好,還有事要稟報少主。”
  許太和將食物放在崔乙叔閉關的門外,回頭就一些瑣事談了一陣,才各自分手。
  這一夜,崔長風正在書房看書,白茜珠走了進來。一進來,便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說話。
  “風哥,有件事很奇怪。”
  “什麼事?”
  “公公閉關的房內是另一個人,武功和公公差了一大節。”
  “你從何而得知?”
  “你和總管說話時,我在一旁悄悄發功傾聽,從室內人的呼吸上判斷出來的。”
  “有這等事?”
  夜半,崔長風一人掠過牆去,在崔乙叔閉關的門外悄悄站了一會兒,又從牆上掠回老宅。白茜珠還在書房等他。
  崔長風坐在案後,沉思良久,忽然拍案而起道:“糟了!”
  “什麼事糟了?”
  “我害了母親和天魔女太師父了!爹爹當日命我錄出和合神功的功法,後來未錄。當時為了令爹爹明白這世上武功能勝他的人很多,要稱霸是不能實現的,便謊稱和合祕籍是天魔女傳給母親的。爹爹必定是到關外盜和合祕籍去了。”
  白茜珠想,這世上只有和合神功還能克制他的天地人三合神功,他要稱霸,當然要先設法弄到和合祕籍了。白茜珠恨道:“如此公公,真是天下少見!”
  崔長風道:“我必須馬上去關外,怕的是母親二人受害。
  珠妹,我多則半月,少則十天,一定回來。你多費心家中吧。”
  白茜珠一聲不響,匆匆將崔長風的長劍短劍避毒珠取來,又拿來一大貼金葉子,服侍他收拾停當,夫妻二人便默默分手了。
  崔長風悄悄掠出老宅,展開輕功,連夜疾馳。他知道父親先走一天零一夜,少說也在六七百里以外,自己只有連夜追趕,才能不誤大事。
  崔長風焦急之下,將輕功運至極限,第二天上午,便到了五台縣。在五台縣匆匆買了二匹馬,又匆匆買了點乾糧,便拍馬疾馳。中午,跑癱了一匹馬,跳到另二匹馬上又跑。當夜,又展開輕功疾馳。這一日一夜,意然越過了小五台山,估計中午能到官廳,便找了一個地方,打坐了一會兒,將二日來的疲勞盡行恢復。
  不久來到一個小鎮,他又買了二匹馬,如法炮製,白天奔馬急馳,跑死一匹換一匹,夜晚展開輕功疾馳。天明時休息打坐。
  如此不要命地奔馳,加之他去過一次天魔女的地方,路徑熟悉,在第五天上午就趕到了灤河邊上。
  這灤河並不寬,不過二十丈左右,崔長風也不尋渡口,只在河邊用手掌砍了一顆樹,將枝丫除去,將樹幹扔在河心,飛身掠起,在河心的小樹上千藉力,便過了灤河。
  崔長風認得道路,當下也不猶豫,便急急趕上山去。
  就在看見石屋的同時,他看見山口橫七豎八的躺了好些屍體,約有一二十具。其中多數是玉女門的玉女。屍體中的男子,也同樣是穿的明教的服色。
  屍體堆中,有一具屍體最為顯眼,那是一具紅袍紅臉的老人的屍體,崔長風不及細看,便知是巴山飛虎。
  當下不再猶豫,飛身便向石屋撲去。
  還在半途,崔長風似乎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便放輕身形,悄悄接近。
  只聽石屋內有一個沙啞的聲音道:“老夫已經說過,只要你們交出和合神功祕籍,老夫保證不再殺傷一人。”
  崔長風在外面一聽,便知是父親的聲音,儘管他運功逼啞了聲音,崔長風還是一聽就聽了出來。
  石屋內傳來天魔女的聲音:“閣下劍法通神,只用了七招,便將我明教二十餘高手盡數殺死。但閣下為什麼逼變了聲音,又將臉蒙得一絲不透?閣下何必如此藏頭露尾?”
  “天魔女,不要囉嗦了,老夫耐心有限,再最後說一遍,把祕籍交出來!”
  “我明教從無人練過這陰陽大和合神功,也從來沒有這祕籍。你若不信,要殺人便殺吧。”天魔女的聲音忽然一變,充滿驚詫道:“文韶,你怎地抖得如此厲害?你又跪下幹什麼?”
  “啟稟師尊,這人便是崔乙叔……”
  “哦,老身明白了。你起來吧,罪不在你,老身也沒有怪你。”
  崔乙叔忽然哈哈一笑,恢復了本來的聲音,室內二個女人哦了一聲,顯然是崔乙叔取下了蒙巾。
  “文韶,我這樣費力變音,武功上也用的盡是八大門派的劍招,可還是被你聽出來了。十七年不見,你還能記得我的聲音,真難為了你。”
  水文韶罵道:“你這惡賊,你就是變成厲鬼說話,我也能一下就分辨出來。”
  “分手十七年,怎地一見面就罵?”
  “我不但要罵你,只要我武功能勝過你,還要一劍殺了你!”
  “你還是沒將我的解釋記在心裡,你要冤枉我到什麼時候?”
  “你殺我哥哥,盜我水家的三合祕籍,你便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會相信你!”
  “你哥哥身上的死痕明明是石家莊金刀門的武功所致,為何定要栽在我身上?”
  “但那祕籍明明在你手裡,你還有什麼可抵賴的?”
  “那是我後來從石家莊金刀門奪回來的。我獨闖石家莊金刀門,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完全是為了掩人耳目!你當我那麼好欺騙麼?”
  “文韶,我怎麼說你都不相信我,那便留給後人去評論是非吧。你師徒快將和合祕籍交出來吧!”
  “你這惡賊!你還要巧舌如簧!你喬裝來此殺人,硬搶什麼和合祕籍,就也證明你那三合神功是殺了我哥哥以後硬搶去的。”
  崔乙叔的聲音一下子停頓了好久,好久說不出話來。忽然,他異常煩燥地說:“老夫不耐久等,你二人交是不交?”
  “你已練成三合神功,你想殺就殺吧。”天魔女冷然道,“但這天下除了大和合神功外,能與三合神功對抗的,老身就能列出數種功法,只是修練者未曾修練到入室地步罷了,文韶退開,讓為師來接他幾招試試。”
  崔長風知道天魔女不敵崔乙叔,當下一閃身便進了石屋。
  室內三人盡皆吃了驚。但除了水文韶發出一聲驚叫外,天魔女與崔乙叔都只是抬了抬眉毛,一聲不吭,各自蓄勢以待。
  崔長風向著天魔跪下道:“太師父,這一場災難完全是徒孫給你帶來的,徒孫罪該萬死。”
  天魔女見一個美少年忽然對自己跪下,並請求恕罪,驚詫地問:“你是誰?”
  水文韶卻一眼便認出了,道:“師尊,他是風兒。”
  “孩兒崔長風,因練陰陽大和合神功,龍鱗已經消失。太師父認不出孩兒了麼?”
  “原來如此。你又怎地給我帶來了這場災難?不妨講來。”
  崔長風便將此事的前因後果,簡略地說了一遍。
  天魔女聽後嘆道:“你是好心辦了錯事,你起來吧,只可惜了飛虎和我那二十來個門人。”
  崔長風轉身向水文韶跪倒道:“母親,孩兒在門外,一切都聽明白了。孩兒實在命苦,一生都糾纏在這解不斷、理還亂的麻煩之中,孩兒實在不知該何以自處,請母親垂訓。”
  水文韶道:“風兒果真練成了大和合神功?”
  “孩兒與兒媳白茜珠都練會了。”
  “這神功……真的很厲害麼?”
  “是。”
  “那麼,你把這惡賊為我殺了吧!為天下武林殺了吧!”
  “母親!”崔長風大驚失色。“孩兒怎麼能殺死親身父親?!”
  “這惡名你是擔當不起的!”水文韶厲聲道,“可你想過沒有?這天下除了你,無人能製住這惡賊!再不殺他,這天下武林不知還有多少人要人頭落地,要滅門滅派!你殺了他,為母請師尊發武林帖,替你正名。如要謝罪,也由為母向天下人謝罪。”
  崔長風這時心如刀絞,滿面流淚道:“母親,你讓孩兒再勸勸父親吧!”
  “你能勸得他回心轉意嗎?”水文韶大喊大叫熱淚奪眶而出。“崔家劍近百年的磨練,劍法已臻上乘中之上乘,就只欠內力不足,不能威鎮天下。你父親蓄意已久,不顧一切地專納天下神功,為的就是要以武力征服武林、稱霸武林!你能勸得他回心轉意麼?”
  崔長風流淚轉過身來,又向崔乙叔跪倒道:“父親,你都看見了,為你這稱霸武林的野心,真是天下不安,眾叛親離。
  你回崔門,眼見崔門日漸興旺,兒孫滿堂,也曾高興流淚,一家人充滿天倫之樂。父親,你為什麼要裝假,將全家人欺騙?”
  崔乙叔從崔長風進門起,一直到現在都一聲未吭,此時冷冷道:“你這逆子,你為什麼又要欺騙為父,說那和合功法在此地?”
  “孩兒怕爹爹練成和合神功,天下武林大受殺伐,孩兒是不得已而騙爹爹。”
  “那你現在告訴為父,這祕籍究竟得自何處?這祕籍現在又在何處?”
  “不可講!”
  “不要告訴他!”
  天魔女和水文韶同時大呼道。
  “爹爹,你這三合神功練成後,天下已是無人能敵,你又何必再練和合神功?”
  “逆子講是不講?”
  崔長風堅定地道:“孩兒不能講。”
  “逆子!”崔乙叔怒極,猛地拍出一掌。
  一時滿石屋充滿刺耳的尖嘯之聲。但這掌力才一接觸到崔長風的身體,崔長風的護體神功自然而然生出反應,崔長風雖然跪在地上,卻反將崔乙叔震得連退四步,靠在石壁上。
  崔乙叔驚駭地望著崔長風,良久不出一聲。
  崔長風以額觸地道:“父親恕孩兒不孝之罪。”
  崔乙叔這才嘆了一口氣,轉身向外走去。
  天魔女道:“且慢。”
  崔乙叔回頭望著天魔女。
  “你的三合神功,據說天下無敵,老身原本就不相信。如有人練成少林派的易筋經,還會不敵你這邪功麼?老身的功法,也不是十分正道。最近又有點巧遇,得了一套功法,老身將之加進玉女心經中去,搓揉出一套新功法,練後自覺還有一點長進,不妨與你試試。”
  崔乙叔一言不發地抬起雙掌。
  天魔女也蓄勢抬起雙掌。
  崔長風插進二人之中道:“父親,求你不要傷了太師父。”
  天魔女道:“風兒讓開。他傷不了我的。”
  崔乙叔冷笑道:“老夫殺你門人時,你怎不出來?”
  “那時老身正在運功與人療傷,慢了一步。此時報仇,也不為晚。”
  崔乙叔道:“逆子讓開!”
  崔長風不得已退到母親身邊。
  崔乙叔望著天魔女,頜下鬍鬚無風自動,飄飄不已,顯然已將真力提足。
  天魔女望著崔乙叔,滿頭白髮忽然銀光大盛,更有那散發根根豎起,同樣已將真力提足。
  二人對視良久,猛地同時推出雙掌。
  只聽轟地一聲,二股掌力接實後,由於勢均力敵,掌力向上衝去,竟將石屋的石板屋頂,衝出一個大洞。
  二人各退下,均無損傷。
  崔乙叔冷笑道:“果然有些門道。天魔女,你未盡全力,老夫也還留有餘地,再來!”
  說罷,口角忽然沁出一二滴鮮血。
  崔長風大驚道:“父親,不可化解精血而助絕功!那會傷你身體的。”
  天魔女高聲大笑道:“解體邪功,何足道哉!天下有哪家的解體邪功及得上我天魔女的天魔解體大法?崔乙叔,出招吧!”
  天魔女此時豪氣沖天,滿面紅光,口角同樣沁出一二滴血跡。
  崔乙叔一聲不吭,注視著天魔女。
  他不出掌,天魔女也不出掌。
  良久,崔乙叔身形一閃,掠出石屋,倏忽不見。
  天魔女收功道:“風兒快回太原,恐怕家中有變。”
  崔長風道:“讓父親先走半日,孩兒也能追到。孩兒既然來了,不忍就走,讓母親傷懷。”
  於是,眾人坐下,崔長風將別後情形講了一遍,直講到常寧帶人去接孩子,眾人這才轉憂為喜。
  水文韶走到天魔女坐前拜道:“師尊,弟子有一不情之請,不知該不該講?”
  “但講不妨。”
  “看來,風兒是無論如何也不願出手對付他父親的了。弟子想來,此人不除,天下不寧。此人一日不除,我崔門便多添一分罪過。再說,我明教二十多條命債,也不能就此罷休。
  此時天下只有師尊還可與崔乙叔一搏。如有風兒的師爺和珠兒的母親輔佐,再加上弟子本人,當可除去此人。弟子懇求師尊,為天下武林計,最後出一次山吧。”
  天魔女道:“老身也想到了此節,只是一時還未決定。徒兒既有此請,老身便走一遭也不妨。只是,風兒作何感想?”
  崔長風想了想道:“尊在父親,理在母親,孩兒只好與珠兒恪守中立了。但求太師父廢去父親功力即可,不要取了他的性命。”
  “好。一言為定,風兒先走,老身與你母親將此局面收拾好後便出山來。”
  崔長風離去時,眼淚如泉湧出,心中又想起了巴山飛虎……
  崔長風依照來時的走法,仍然是白天騎馬趕路,夜裡展開輕功趕路,次日又買馬趕路……如此,在第十二天上,便趕回了山西太原府。
  崔長風一進家門,便問白茜珠:“爹爹回來了沒有?”
  “沒有。”
  崔長風松了口氣道:“其它有什麼動靜沒有?”
  “所幸還沒有。風哥,此行如何?”
  於是,崔長風便將巴山飛虎等人被殺,天魔女與崔乙叔對掌,母親請天魔女出山等事情說了一遍。白茜珠聽後,心中甚為高興,只是礙著人倫關係,沒有流露於臉色。
  崔乙叔卻從此就沒有再回太原。
  隔了二日,許太和慌慌張張地跑來找崔長風道:“啟稟少主,老主人不見了。”
  “怎麼回事?你慢慢講吧。”
  “小人平日將食物置于閉關房外,每次前去,食物總還有人動過。近二三日來,這食物一直無人動過。小人在門外大著膽數次請安,也沒有動靜,小人輕輕敲門,門卻應手而開,室內卻沒有人了。”
  崔長風心中明白,這一切其實是預先謀劃好的。但他也不說破,反而假派人四處尋找。結果當然沒有找到。
  第二天,許太和與仲火一起來了。
  “啟稟少主,四處找不到老主人,小人與仲火師兄商量,想要回到武功山去看看,特此前來求少主恩準。”
  崔長風道:“談不上什麼恩準。你們是父親的舊人,當然該效忠於他了,你們回武功山,那十二位小嬸母與月紅妹妹呢?”
  “小人商量,想將他們一起帶回武功山。”
  “好吧。回到武功山,見到父親,請代我向他老人家請安。
  並請轉告他老人家,我們做後人的,隨時恭候他老人家回家來。”
  許太和道:“難得公子如此孝心,小人一定轉告老主人。”
  誰知水月紅一聽此事,便哭泣起來:“我不回武功山去了。
  那窮山僻壤的有什麼好玩?再說,我不相信爹爹便會棄了女兒獨自而去。我要在這裡等他老人家。”
  眾人左勸右勸,水月紅只是不走。眾人無奈,只好將十二名少女裝了六輛轎車,啟程而去。於是,崔門三所府第,就只剩下崔長風一家和水月紅主僕三人。
  眾人走後,照料水月紅的責任便落在了崔長風頭上。白茜珠與劉小瑤每日二次過去問寒問暖,倒是崔長風,總是託辭二三日才過去一次,白茜珠只道他是出於禮教考慮,也沒放在心上。
  如此過了幾天。
  這天下午,門外車聲響起,卻是江海亮與玉大師接了孩兒回來。眾人擁出門去,只見那胖小子在奶娘的懷裡熟睡,一張胖臉圓圓的,甚是逗人喜愛。水月紅聽到笑聲,也趕了過來,眾女眷擁著孩子進入後院後,玉大師才向崔長風稟報一路經過。
  到蘭州後,他們便在蘭州等候,常寧放出信鴿後,七八天上就有人將孩子送來了蘭州。回程途中,也甚平安。直到離太原六十裡時,在路上遇到了天魔女派來送信的人。
  玉大師稟道:“常老前輩看了天魔女前輩送與他的信後,常老前輩就令小人護著車轎回太原,令小人帶信給主公,說他暫時不到太原這裡來了。他要直去寧波,有事要辦。並令小人轉告主人,要主人就在家中,不要出去。”
  崔長風明白,他們開始追殺崔乙叔了。想到這點,心中的歡喜頓時一掃而空,變得甚為愁苦。當下又怕冷落了江海亮與玉大師,便吩咐設宴為二人洗塵。
  不久開上宴來,三人入席。江海亮與玉大師早已猜中是怎麼回事,席間便專講些江湖上有趣的軼事趣聞,直到酒過數巡,崔長風才慢慢開朗起來。
  這時,徐忠進來稟報道:“山東一根趙仕豪,求見主人。”
  崔長風離席道:“快請。”
  談罷,匆匆迎至門外,江海亮與玉大師也隨後迎去。
  只見趙仕豪手提一根熟銅棍,站在門廳裡等候。
  崔長風搶上一步,握住趙仕豪的手道:“兄長當日在南陽棄小弟而去,小弟心中一直好生思念。今日得見兄長,小弟好生高興。快快請進,小弟當陪兄長先浮三大白再說其它!”
  趙仕豪道:“且慢,容愚兄先見過禮來。”
  說罷,拜道:“霸主門南陽分壇主趙仕豪,見過少主人。”
  崔長風大吃一驚,以至語言有些結巴:“什麼?兄長……
  怎會成了霸主門的壇……主?”
  趙仕豪是個直腸子人,見過以後,反倒若無其事地道:“我這壇主,是令尊大人在俺喝醉時封俺的。叫俺去南陽只管喝酒,只管打架,其它一概不管。前不久,一輛馬車到南陽來接我,叫我到這太原來陪兄弟喝酒。小兄上車一看,還有一個好美麗的姑娘在車中,小兄一問,才知道這姑娘也是令尊大人送俺的。”
  趙仕豪說到這裡;向門外喊道:“小娘子,快快過來見過俺這兄弟。”
  隨著話聲,從門外高牆的陰影下走出一個少女。這少女好生美麗,蓮步輕移,就好像正在笙樂中曼舞一般。
  崔長風一見此女,頓時張口結舌,更加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美麗的少女登上台階,走進門廳之中,對著崔長風作禮道:“小嫂子見過兄弟。”
  崔長風仍然張口結舌,不言不語,反倒退後了一步。
  趙仕豪不樂道:“兄弟,你這是怎麼了?你若看得起這女子,愚兄送你便是!”
  崔長風這才回過神來,苦笑道:“兄長說哪裡去了!兄長又將小弟看作什麼人了?只是……小弟便想破了腦袋,也弄不明白……這事情怎麼會弄成……如此一團糟……”
  “什麼事如此一團糟?”
  “這女子……明明是家父的十二小妾之一,小弟還曾拜過嬸娘來的……如今家父將她送與兄長,一下子成了小弟的嫂子……哎,送與兄長倒也罷了,卻又令兄長將女子帶來崔門老家……豈不是將這人倫五常弄得一團糟麼?”
  眾從盡皆搖頭嘆息。
  趙仕豪拍著腦袋想了一陣道:“是了是了,愚兄想明白了。”
  “兄長想明白了什麼?”
  “令尊大人一定是在路上被瘋狗搶了影子,失心瘋了,才會變得如此顛三倒四,辦事情失了常理常性。”
  “哎,兄長這民間的說法,又哪能作得準頭?”
  “如若不是如此,兄弟恕愚兄直言,令尊一定是氣兄弟反對他稱霸,故意如此亂封亂賞,氣氣兄弟。”
  崔長風苦笑道:“如若只是這樣,倒也沒有什麼。兄嫂一起請進去同飲一杯吧。”
  趙仕豪道:“且慢。我趙仕豪雖然人窮,又好飲酒,卻也不會喝得如此下作:明知霸主對兄弟如此不賢,仍然高居堂上狂飲濫醉。告辭!此事小兄自有分曉,異日與兄弟江湖見面,再謀一醉不遲。”
  說罷,伸手挾起少女,掠下台階,連馬車也不管了,沿街掠去。
  崔長風此時心亂如麻,也不強留。他不多言,別人也就不便多說什麼。眾從入內,不歡而散。
  次日,傳說城外的汾河邊上發現了一具少女的屍體,是被人用棍棒打破腦袋打死的。官府查了一陣,沒查出兇手,便將屍體草草掩埋了事。
  崔長風明白這是趙仕豪幹的,只在心中嘆道:“兄長行事,怎地如此魯莽?這女子有何罪?為何定要殺她?兄長此番再入江湖,又是飽一餐,飢一餐的,卻又何苦?”
  崔長風心中悶悶不樂,這幾日便只在書房中獨自喝悶酒。
  劉小瑤忙於小孩子,白茜珠快要臨產了,誰也沒有更多在意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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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魔殺

  崔乙叔從關外敗北之後,一路上恨得滿腹殺機,不斷籌措除去崔長風的種種計謀。但種種計謀又被他自己否決,思去想來,最後還是只有一種計謀可行。
  數日後,崔乙叔抵達太原北郊,總管許太和與仲火在城外等候。仲火一見崔乙叔的神色,便明白此行不利。當下先道:“啟稟師尊,數日前,八大門派的主力在武當山誓師之後,殺下武當山。八大門派殺下山之日,密探便已放飛鴿飛報武功山、宜昌和鄭州各處。目前,鍾祥師弟兼程趕去。武功山中的八大王已趕去宜昌,會同四大護法和總護法,目前正與八大門派在荊山一帶僵持不下。鍾祥師弟帶人南下增援時,我等曾會同商議,打算趁少林空虛,將其一舉挑了。只是少林寺中,地字輩的老和尚,閉關不出的尚有二人,功力皆在弟之上,所以,等候師尊回來定奪。”
  崔乙叔想了想道:“我那逆子到了沒有?”
  “少主人先於老主人半日回到太原。”許太和稟道。
  崔乙叔道:“你二人暫且不動。後日前去辭行,就說我早已悄悄走了,你二人要回武功山尋我。餘下的事情由我親自去辦。從今日算起,五日之後,齊集鄭州地字堂,老夫帶你們去將少林寺一舉挑了。”
  當下,各人便分頭行事。許太和與仲火走後,崔乙叔於半夜時分,又偷偷出現在水月紅的房中。
  水月紅此時已經入睡,她被崔乙叔喚醒後,心中頓時湧起了一種複雜的感情:既怕、又厭、又恨。崔乙叔是何等樣人?豈有看不出來之理?但他卻不聲張。他明白這姑娘已經真心愛上了崔長風,所以才對自己有那麼一種感情。他深夜潛來,已經不是要水月紅再為他辦什麼事。他已不需要水月紅為他辦事了,明白了她對崔長風的感情後,他已不寄希望於水月紅。他來不過是要對她再事摧殘,然後便棄之南下。
  崔乙叔假作慈疼地道:“甜女,你何處不適?為何顯得如此不安?”
  水月紅皺眉道:“女兒近來身沉力乏,心煩意亂,怕是病了。”
  崔乙叔笑道:“甜女,這裡沒有外人,你不必以女兒相稱。
  你今晚再好好服侍老夫一夜,老夫便要回武功山去了。你心中早已愛上了風兒,老夫是看出來了的。老夫回武功山後,你可留在此地,能否得到風兒的歡心,那就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你如能得到風兒的歡心,老夫豈有不成全你的麼?”
  水月紅被崔乙叔說破心事,不禁滿臉緋紅,將被子拉上來遮住了面容。
  崔乙叔臉上閃過一絲獰笑,除去衣袍,鑽進被窩之中……
  數日後,嵩山少林寺外,來了二十多個武林人。其中一半穿著霸主門服色,一半卻蒙著臉面。為首一人,高大威猛,正是崔乙叔。他的身後,站著仲火等人。
  少林寺從山下到山門外,全不設防,一個人也沒有。崔乙叔一行輕易地就上了山。但他們剛到山門前,還未喊話,那沉重的包鐵大門就悄無聲息地打開了。從裡面魚貫走出二排和尚,每排九人,一看便知是十八羅漢陣的陣容。
  這十八人走到山門外站定後,從山門內接著又飄出二位老和尚來。這二位老和尚,年齡均在八十左右,一個瘦小乾癟,一個高大威猛,但二人都只穿了一件極為陳舊的僧袍。二人往前一站,矮小乾癟者道:“崔乙叔,你終於還是來了。”
  崔乙叔道:“老夫既然存心要稱霸天下,這少林寺嘛,遲早要來,地空禪師,今日你是與老夫單打獨鬥呢,還是你與你師弟地通禪師一起上呢?”
  地空禪師道:“崔乙叔,你不必先用言語扣住我師兄弟二人,我二人閉關十數年,於這人世虛名虛套早已看破。今日不管是一人對敵也好,二人對敵也好,總之是要將你趕走,總不成讓這少林寺給你挑了吧?”
  崔乙叔道:“好吧。多說無益,咱們掌下見高低。”說罷,走進場中。崔乙叔今日來此,可以說是有恃無恐。他那日在武勝關與大覺掌門對了一掌,那日大覺掌門連退五個大步,站定後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而他自己卻只退了二步,雖然也咯了一點血,但卻遠不如大覺那麼嚴重。而大覺掌門還先接受了一個師叔度入的功力,尚且不是崔乙叔的對手,所以,崔乙叔估計這兩個地字輩和尚的功力不足為懼。
  地空禪師正要跨出,高大威猛的地通卻道:“師兄且慢,讓老衲先接他一掌再說。”
  地空道:“師弟小心。”
  地通走進場中,一言不發,慢慢抬起雙掌。崔乙叔冷笑一聲,也抬起了雙掌。
  崔乙叔道:“老夫本來不耐與人抃掌,只因老夫的內力,如是用來摧動劍式,那是威力更增,常常能在十數招內便取了任何高手的性命。但老夫今日倒要看看,少林寺的元老在這掌力修為上究竟有多深?來吧。虛實攻防那一套免了。咱二人幹乾脆脆對上數掌如何?”
  地通道:“很好。掌力拚過以後,老僧再領教你的劍法。”
  二人走近,相距六尺。這個距離,在這等使用劈空掌力相拚的高手來說,是異常危險不過的了。只見二人對視良久,各自默運玄功。驟地,二人同時出掌;各自打出二股剛猛無比的掌力,二人的距離本來就站得很近,這掌一打出就接實,只聽“轟”地一聲炸響,猶如天上打了一個巨雷,二人的身形同時向後震飛,但崔乙叔卻後飄一丈左右即站定,而地通大師卻落在二丈之外,落地之後,又連退了二步,方才站定,“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崔乙叔仰天陡然發出一陣大笑:“老和尚呀老和尚,原來你這元老也是徒有虛名!這江湖中數十午相安無事,你等居安不思危,功力下落了個下乘,如今便明白也遲了!乖乖地把八大門派的命符交出來吧!”
  矮小乾癟的地空禪師走進場中道:“好功力,待老僧來領教領教。崔乙叔,老僧對你講明了。我師兄二人修習的功夫,大違常理。老僧矮小乾癟,照理講,就當多習技功,老僧那師弟高大威猛,本應氣盈力猛,豈知我師兄弟卻恰恰相反。師弟他高大威猛,卻偏偏長於技功,老僧矮小乾癟,卻偏專修內力。老僧對你講明了,一會兒你別以為老僧使詐。”
  崔乙叔見這老僧神閒氣定,眼見地通拚敗掌力卻也不慌不忙,必有非凡修為。當下連忙默運玄功,平復剛才對那一掌時引起的內力湧動,慢慢走進場中。
  二人又來到距離六尺處站定。二人也是同時抬起雙掌。地空禪師的個頭,比崔乙叔要矮上半個腦袋,身材也要小上許多,如論體重,比崔乙叔怕要輕上數十斤。但地空禪師才一抬掌,那身周與掌心便泛出一種淡黃色的霧氣,繞體盤旋不已。
  崔乙叔大叫:“好!這是易筋經內力。老夫等的就是這次較量!”
  崔乙叔喊罷,身周也汎出了一片迷濛真氣,雙掌掌心之中,同樣是真氣充盈。
  地通在後面叫道:“這是三合催心掌,師兄小心!”
  話音才落,二人已經同時發掌。只見真力碰散,一聲驚天震地響後,滿場發出劈劈叭叭的爆響聲。這無數爆響聲過後,只見崔乙叔後退了五大步,地空禪師卻也退了五步。地空禪師雙手摀著腹部,而鮮血就從他那摀著腹部的指縫間流了出來。
  地空禪師周身顫抖,抬起一隻手指著崔乙叔罵道:“崔乙叔!你好卑鄙的手……”
  一句話未罵完,他已仰面一倒,七孔流出汨汨黑血,頓時死去。他的身子還未倒地,地通已經搶過來扶住了他。地通一看,只見地空的腹部,中了數枚弩箭。這弩箭是從崔乙叔的腰部二側發射出來的。崔乙叔在發掌的同時,趁地空的功力集中在雙掌間發出,腰腹部的護身罡氣減弱。崔乙叔用挽在手肘上的一根拉線帶動了藏在腰兩側裡黑袍下的弩箭筒,發射出四枚弩箭,全部打進了地空的腹部。箭頭上浸飽了毒藥,地空一中箭,頓時便死去。
  崔乙叔早已知道,這八大門派唯一的威脅便是這修練易筋經達二十年之久的地空禪師,早就想好了這對付之策。如今果然一舉成功。他本人雖然在對掌時也受了一點傷,但卻無大礙。對他這等大高手而言,那點傷,不過是在極短的時間內,急速的運氣幾周,便可療好的。
  地通大怒:“崔乙叔!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你既想打遍武林當霸主,為何卻如此不自重身份?你一點臉面不要,就當了霸主,又有什麼光彩?”
  就在地通大罵之際,崔乙叔已經運功療好了內傷。他一招手,他身後的仲火便大叫:“上!合力將這少林寺挑了!”
  仲火喝聲一起,他身後的二十多人便已衝出,直向少林派的和尚們撲去,更有人就想搶進山門。
  這時,忽然有一支長劍,帶著極其強烈的破空之聲,從斜刺裡如閃電一般飛來,直向那些撲向少林寺和尚的霸主門殺手射去。只見這支長劍快如閃電,猛如飛龍,靈活卻如一個大高手手禦一般,頓時就將衝在最前面的霸主門殺手殺死了七八個。一時間,只聽得慘叫聲連天響起。
  仲火大驚,呼道:“師尊,這是禦劍術,崔師弟又來壞我們的大事了!”
  仲火聲音剛停,只聽一個蒼老的女聲道:“孺子信口雌黃!
  這次可不是風兒的義舉!崔乙叔,你作惡太多,驚動了玉風門的大高手,薇夫人的飛劍術取你的性命來了!”
  隨著話聲,只見從少林寺的左側山牆後面,走出兩個女人。一個四十左右,正是薇夫人湯暨薇。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嫗,卻正是天魔女。說話的也是天魔女。天魔女手中提著一柄出鞘的長劍,護衛在薇夫人身邊,而薇夫人卻緩緩行來,平伸出手掌,掌心吐出真力,正在禦劍殺人。二人的身後,還跟著水文韶。
  崔乙叔急道:“且慢,老夫有話說!”
  天魔女道:“你要殺人時,便更不打話。別人要殺你的人了,你卻有話要說。崔乙叔,這地空禪師,五十年未出山門一步,從不在武林中多事,可以說得上是一個雙手一滴血也未沾過的武林人。對這樣的高僧,你卻用那等卑鄙的手段暗害!憑你這種人品,也想稱霸、領袖武林?”
  這時,湯暨薇的長劍已經殺得那餘下的十數個霸主門殺手退回到崔乙叔身後。湯暨薇的長劍就在離崔乙叔一丈高的空中盤旋,但卻不急於進攻。
  崔乙叔道:“親家,咱們非得成為仇敵麼?”
  湯暨薇一邊禦使長劍在空中盤旋,一邊道:“崔乙叔,我本來是不想殺你的,你那兒子太好,我不忍心殺了你而傷風兒的心,但你為了稱霸武林,做惡太多。今日你又以如此卑鄙的手段,殺了一個猶如赤子一般的老人。你知道這地空禪師是誰麼?他出家前姓郭,是皇妃熟玉鳳的後家姪兒,是我祖母的堂弟,也就是我的表老爺。你站出來,咱們作個子斷。”
  崔乙叔見今日以親戚關係是說不脫殺劫的了,當下也就走了出去。同時傳音入密給仲火說:“我一發動進攻,你們就衝下山去,照第二套計劃行事!”
  說罷,崔乙叔一聲清嘯,身子一縱,便仲手去抓飛劍。但湯暨薇早已防他這一著,心意一動,早已禦氣使飛劍升高,並繞到了崔乙叔的身後。崔乙叔一抓不中,卻忽然身形一變,凌空向地通射去。
  這時,仲火等人在崔乙叔一發動攻勢時,便一聲吶喊齊齊向山下飛掠而去。那十八名少林高手,發一聲喊,便隨後追去。
  地通此時一直抱著他師兄地空的屍體,一直不曾放下。崔乙叔一抓飛劍不中,凌空變勢向他射去時,他才驟然驚覺,匆忙中左手攬著師兄的尸身,右手打出掌力迎敵,可是,崔乙叔此時撲向地通,卻根本不欲與之對掌,而是展開了一招極奇詭詐的掌法,左掌與地通右掌對拍,他的右掌,卻一掌拍在地通的天靈蓋上,頓時便將地通打死。
  此時,湯暨薇的飛劍已經直刺崔乙叔的後心,崔乙叔一個空翻,躲到了被打碎天靈蓋,卻還未曾倒地的地通身後,再 發掌一推,地通二師兄的屍體便齊齊向飛劍迎去。
  湯暨薇此時劍勢太猛,來不及禦使變勢變道,那飛劍便一劍刺進了地通腹部,一時根本退不出來,而地通的屍體落地時,將湯暨薇的長劍也帶落在地上。
  崔乙叔沖天一陣轟然大笑,大笑著晃動身子,便向山下掠去。他不敢去攻殺三個女人,怕的是殺了這三個女人,惹得崔長風夫婦動怒,更怕惹得龍鳳二仙回大陸報復。他在大笑聲中飛掠下山,但掠勢卻並不太快,而是有意要引三個女人來追自己。
  果然,天魔女一聲大喝:“好狠的奸賊!追!”
  湯暨薇從霸主門的死屍中抽出一柄長劍,他大喝一聲:“追!不殺了這奸賊,誓不為人!”
  水文韶卻大哭道:“天呀!這罪惡怎麼洗得清?”
  三個女人一起向崔乙叔身後追去……
  這一追就追了一天。一天之中,從嵩山追到白沙,從白沙追到了許昌。在許昌,崔乙叔還回身與湯暨薇和天魔女打了數十個回合,等到水文韶追上來時,他又跑了。
  跑過許昌城外東面三十裡處的一座大山時,崔乙叔已經領先了大約百丈左右。這時,黃昏降臨,崔乙叔藉著暮色往一叢樹叢中一躲。他躲進去了,樹叢中卻另外又閃一個與他一樣身穿黃袍,與他一樣身材高大,與他一樣臉孔的人,這人又繼續向前飛跑,同時發出一陣聲音與崔乙叔一樣的轟然大笑。
  天魔女三人從這樹叢五丈外追過,認准了崔乙叔就在前面,卻不知已經追的不是崔乙叔本人,而是一個替身了。
  崔乙叔等這四人都追遠了,才從樹叢後面走出來,換了一張青年人的人皮面具,玄功一運,只聽他的骨骼發出一陣輕響,他已成了一個矮小個子的人。
  然後,他脫去黃袍,另外換了一件灰袍。他將黃袍點火燒了,拍出二股勁風,再將灰燼吹散,就展開身形,直往太原飛掠而去。
  而天魔女、湯暨薇、水文韶,追那個假崔乙叔又追了一個夜。天明時分,發現他正在前邊一棵樹下倚樹歇息,三人追過去時,那人卻又飛奔而去了。
  如此追了數日,直追到離徐州城不遠的芒碭山下,那人才停下身子,等著天魔女三人追上前來。
  天魔女怒道:“惡賊,看你還能夠跑到哪裡去?”
  那人卻並不轉身,而是先脫下黃袍,扔在路邊,抓下肩膀上的二塊墊肩,人便頓時變了形,不那麼粗壯了。然後,他從臉下取下一張人皮面具,雙手一搓,那人皮面具就成了粉塵。最後,他轉過身來,面對著三個女人 這人卻哪是什麼崔乙叔?
  湯暨薇大驚:“風殺神飄無影?”
  那人道:“正是在下。薇夫人、天聖女,小人兄弟四人被崔霸主征服,被迫服了崔霸主的慢性毒藥腐骨丸。我四兄弟中,如有一人不聽命令,崔霸主就要停發解藥,並以奇異方法催動藥性。所以,小人受令將你們三位引來這芒碭山時,小人明知要得罪三位,卻也不敢不從。小人如要跑,三位是絕對追不上的。薇夫人,你們不如多花點精力去想一想崔霸主目前在哪裡,又準備幹什麼吧!”
  湯暨薇萬般無可奈何,想殺了這飄無影,卻又明知追他不上。這飄無影的輕功,只怕普天下也很少有人追得上。當下不禁問道:“這崔乙叔此刻又在哪裡?又想幹什麼?”
  飄無影道:“崔乙叔一生宏圖,全在一個霸字,誰若阻他稱霸,便親娘老子,親兒女,也是大仇。”
  湯暨薇大驚:“如此說來,他是欲害風兒夫婦麼?”
  飄無影道:“小人可不敢亂說。”
  湯暨薇道:“不好!快去太原!”
  說罷,三人已經轉身,一齊向太原方向飛掠而去。
  飄無影一直等到這三個女人去遠了,才全身無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實在跑得力乏無比,再也跑不動了。如此歇了半個時辰,他已恢復過來。他站起身來時,才又取下臉上的第二層人皮面具,恢復了他的真實面目
  原來,他是天台一聖司馬無名。
  山西太原府崔家劍門中,崔長風正淪陷在無比悲苦的沉悶之中。多數時間,他都是一個人在書房中飲悶酒。白茜珠勸過他二次,卻不起作用。她明白他此時如若真能一醉,或許還好些,也就不再多勸了。
  這時,這崔府左右,還有一個人也淪陷在無比悲苦的沉悶之中。
  這人便是水月紅。
  崔乙叔和他的屬下離開太原後,就剩下她與她的丫環留在太原。當初她被霸主門人出重金買走,說是送與京中的大官。不想如今落在崔乙叔手下,備受摧殘。崔乙叔當日哄她,說他的霸業有她一半。可如今說走就走,全不管留她一人在此是如何苦悶。
  天生尤物水月紅,獨得蘇杭靈氣,美豔艷天下,苦悶亦絕天下。
  苦在她已屬老子,卻又受令勾引兒子。而她內心深處,又真心愛上了兒子。
  她愛他的一切……從內到外……
  但她卻連接近他的機會都沒有。
  一露面,白茜珠便也露面,殷勤周道,令她苦不堪言。
  但她還得時時刻刻裝出一副小姐的派頭:莊容大度,知禮達儀。
  她更時刻裝出一副天真爛漫的處女風格,去吸引崔長風。
  但崔長風卻總是禮儀有度,對她既不冷,也不熱。
  這父子倆的差別為何如此之大?  機會卻慢慢來了。
  這些日子,白茜珠快要臨盆了。她每天都在產婆侍婆的包圍之下,連劉小瑤也丟下兒子,整日圍在白茜珠的周圍。
  這一天,水月紅的丫環春蘭溜進書房,悄悄對崔長風道:“小姐這二日頭昏的厲害,怕嫂嫂知道了影響分娩,不叫奴婢聲張。奴婢卻為小姐好生難過,想請公子過去看看。”
  崔長風聞言,便一人跟了過去。
  崔長風隨著春蘭進了李家老宅,跟春蘭來到大廳,春蘭進去了一會兒出來說,小姐請公子進書房相見。
  崔長風進去,春蘭便溜了。
  書房內,水月紅倦怠地依在軟榻上,地上拖著長長的輕紗。
  那是薄如蟬冀的透明軟垂真絲紗。
  她靠在那兒沒有抬頭,聽見腳步聲,卻假裝呻吟了幾聲。
  崔長風以為她病得厲害,便走了過去,想問問病情。
  但他忽然一下子在軟榻前呆住了。
  在透明的、薄如蟬皮的披紗下面,是一個玉石一樣潔白的嬌嫩絕倫的裸體。
  水月紅抬起頭來,慢慢站起,望著崔長風嫣然一笑。
  崔長風的心猶如小鹿亂撞一般地狂跳起來,人卻像被點了穴道一般呆然木立。
  水月紅 就像剛從天上降落凡間的仙子一般明艷照人。
  水月紅發出一聲嬌吟,道:“哥……我頭昏。”
  她說著,一下子閉著眼倒向了崔長風。
  崔長風木然無知地扶住了她。
  忽然,她的雙手勾住了崔長風的脖子,她的櫻唇已經壓住了崔長風的嘴唇。
  崔長風只感唇幹舌燥,全身發軟,頭腦一陣昏脹,雙目視線一片迷糊。
  他想掙脫,但卻無力掙脫。
  他想大叫:“不!不!不能!不能!”
  但他口中卻叫不出來……
  忽然 他叫出聲來了:“啊 !”
  他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慘叫:“啊 !”
  一柄長劍穿進了他的背心,直透心臟而過,穿透了他的胸膛。
  這支長劍刺穿他的胸膛後,又刺進了水月紅的胸膛,再從水月紅的背心穿刺出去。
  這支長劍將二人刺穿在一起。
  這是一支寶劍。是五代時期王建鑄造的異物“奪命龍”寶劍。崔乙叔本來想將這神兵利器贈送常寧,常寧不在,他便留在了身邊。天下有什麼護身罡氣能擋這般神兵寶刃一刺?更何況崔長風此時已沒有了那護身罡氣……
  水月紅先看見了站在崔長風身後的黑衣蒙面人。但她已說:不出話來……
  這蒙面人聲音沙啞地冷笑了一聲道:“常人聞服這唐門的迎風醉,功力只退三亭之一。功力越深,退得越多。加上老夫下藥很重,你怕退了一半功力也還不止。任你武功通神,哪及得我的計謀這般通天徹地!?”
  二人此時還未倒地,只因蒙面人還未鬆開手中劍柄。
  崔長風聲音柔弱道:“可是……爹爹殺了……孩兒?”
  “你這亂倫逆子,你便知道了也好!”
  說罷,鬆開劍柄。
  二人倒在地上。
  那支長劍還將他們刺穿在一起。
  他們直到死去。水月紅的手,還是勾在他的脖子上。
  崔長風想要掙脫,卻提不起真力,沒有了力氣。
  蒙面人一閃,即從窗中掠了出去。
  崔長風最後看見了這個身影,認出了確是父親,他勉強說出了他這一生最後的一句話:“被你殺了……也好,省得別人殺你時……孩兒無法自處……哎……只可惜了……我這義妹……的清白……名聲……”
  他說到這裡,便已舌頭僵硬,頭一垂,去了西天。
  他到死也還不知道,他為其名聲憂心的這個義妹,每天晚上遭受崔乙叔徹夜渲淫,所以變得如此柔弱無力。
  只苦了崔長風,成了亂倫之人,怎麼也解說不清楚。
  因為他死時,有一個全裸的少女勾在他的脖子上,披紗滑在一邊。
  不知過了多久,有幾個人闖進了這間空無一人的房子。剛闖進大廳,一個中年婦女便喝道:“快閉住呼吸!有唐門迎風醉!”
  這人便是湯暨薇,她說話時已撒出了解藥的藥粉。
  她的身後是常寧、水文韶、天魔女。
  她們的身後,跟著白茜珠、劉小瑤、產婆侍女、玉大師……等一大群人。
  人們聞不出唐門風醉的藥味,因為這藥無色、無形、無味。只因湯暨薇慣用三分散,對這二種性質相同的化功神藥有一種特殊感應,所以她喝出了聲。
  人們聞不出迎風醉,卻聞到了血的腥氣。
  天魔女三人離開飄無影,在回太原途中,遇到常寧。一談之下,方知中了崔乙叔的計謀。他們連忙趕回太原找不到崔長風,才尋到這裡。
  他們遲了三個時辰。
  他們一進書房便發現了被一支長劍刺穿連在一起的兩具死屍。
  崔長風穿著齊整。水月紅卻全身赤裸,而且雙手勾在崔長風脖子上。
  劉小瑤驚叫一聲便撲了上去。但她被天魔女一把抓住,再也撲不過去,便大哭起來。
  白茜珠卻只是細細看著,既不動,也不哭。
  但是,她卻慢慢地摀住肚子,蹲下了身子。
  她的羅裙下慢慢流出了污血。
  湯暨薇忙令男人們退出書房。
  男人們剛剛退出書房,便聽見裡面傳出了一個嬰兒的哭聲。
  頓時,裡面便出了一群女人的哭聲。其中水文韶更是哭得昏天黑地……
  崔長風的死,使整個江湖都騷動起來。
  能夠脫身的江湖武林人,都來到了太原。
  所有的客棧都住滿了前來弔唁的武林人。
  後來的武林人無處可住,便在大街的街簷下打坐過夜。
  挽幢、輓聯、花圈、等弔唁之物堆了幾條街,人們進出店輔,中間只有一條窄道可行。
  水月紅的屍體已經草草先予安理。整個崔門知道此事的人都被嚴令不准談及這事。
  崔長風的屍體用保屍藥物和極品寶玉保了起來,停在靈房中,只等前來弔唁的武林人弔唁完畢,便要安葬。
  少林寺來了一個龐大的唱經班,專司道場等白事禮儀。
  武林人還在不斷地從遠方趕來。
  第十二天上,太原府尹親自弔唁,弔唁完畢後,求崔門快些安葬,求崔門不要做滿七七四十九天。這成千上萬的武林人聚集在一個城市,不知會出什麼事。
  所以道場只做了十四天。
  出喪這天,二十四個武林人抬著二幅巨幢在前開路,左面幅書:天下第一仁人,右面幅書:世上第一義士。隨後是各種挽幢、花圈、招魂幡一類喪葬物件。
  中間是一輛異常儉僕的靈車。靈車上的棺木也是普通的棺木。
  但靈車左右,卻是天下武林大小九十多個門派的掌門人列隊護送……
  靈車後面送葬的武林人,長達三里多遠……
  靈車來到太原西郊的崔門祖墳地。
  墳井已經挖好,棺木慢慢放下了坑中。
  忽然,一個女子跳下坑井中,抱住棺木,只哭得幾聲,便頭一垂,伏在棺木上。
  徐忠和玉大師跳下去,想要扶起她,卻發現她已經死了。
  她是劉小瑤,已經服毒死去。
  她服毒自殺,殉夫跟隨而去。
  十四天中,她整日跪在靈前,向江湖武林同道拜跪謝禮,玉大師與徐忠抱著她的一歲的兒子,在後面跟著答禮。
  她欲哭無淚,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靈棺旁邊呢喃低語:“夫君,你等著我……夫君,你等著我……”
  她的這句話被掠過城市上空的山風又吹回山野……十四天中,飄回了地仙谷,飄回了生長著二條騰龍的那個深山古潭,隨後,被山風吹散。一時,漫山遍野,每一棵樹,每一片葉,每一根小草,一陣沙沙低泣。似乎都在跟著她說:“夫君,你等著我……”
  如今,她服毒殉夫,跟著去了。
  人們流著淚揩乾淨她臉上的毒血,把她和崔長風的屍體斜斜擠著合放在一起。
  這是真正的合葬。
  比傳統的雙棺合葬還要真切。
  這是一棺合葬夫妻二人。
  白茜珠抱著嬰兒跪在墓坑前道:“好姐姐,你放心去吧。
  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我不能死,我還要殺一個人為風哥報仇,你就放心去吧。”
  她默默地捧起一把土,這土從她的指縫裡戀戀不捨地慢慢落在棺木上,這時,墓坑四周響起一片經樂之聲和梵唱。在這沉重、憂傷、肅穆的頌經聲中,更響起千百人的哭泣之聲。
  一時,墓地四周黑壓壓在跪倒了一片人群,輩分太高的沒有跪倒,卻也作揖或拱手為禮與死者作最後之別。
  崔門的人開始鏟土埋葬。
  有人走過來,捧土慢慢撒入坑中,這是洞庭湖三君子中僅存的老大烏龍棍潘天義。
  又有人走過來,捧土慢慢撒入坑中,這是天星劍江海亮,他無能說出心中想說的話,就只是捧土一捧捧地撒入坑中。
  趙仕豪走了過來……
  小閻王走了過來……
  八大門派的掌門人也魚貫地走了過來,依次從右邊捧土撒入坑中,從左邊離去。
  鏟土的崔家劍門人停止了鏟土,跪在墓旁答謝捧土的人。
  徐亭與王元圖各抱一個嬰兒,跪在墓旁答謝眾人。正義門二百多門人,黑壓壓跪了一片,答謝眾人。
  江湖中碩果僅存的三大老魔頭老閻王、老陰魔、老玉大師,排在八大掌門後面,捧土慢慢撒入坑中。
  三大魔頭身後,排起了上千人,等侯捧土埋葬死者,
  八大掌門肅然撒土後便禮別離去。
  老閻王卻邊撒土邊道:“小兄弟,老夫八十的人了,生平從未對人有過好感,更不服誰。連對你師祖,老夫也只懼他武功,說他一聲正派。老夫好不容易服了你了,你卻為何又早早離去?”
  老陰魔捧土舉過頭頂道:“龍吟劍一時沒有傳人,但老夫當著這上萬武林人發誓,今生絕不再幹一件不義之事。”
  老玉大師卻道:“往日老夫嫌與小兄喝酒太沉悶,今日便想再與小兄喝一台悶酒,卻也不能了。惜乎?痛乎?”
  人們聞言,盡皆嘆息不已。
  捧土的人一直持續到午後,方才漸少。
  正義門的人這才過來砌石立碑。
  碑文異常簡單:仁人義士崔長風偕夫人劉小瑤之墓。
  天下卻又有多少人當受這簡單的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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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天地人三合大劍陣

  幾天後,武林人才逐漸離別散去。
  這天上午,八大門派的掌門人,一齊來到崔府大廳。常寧以為他們是來辭行的,不想少林派大覺掌門卻道:“老衲等人,在崔大俠生前,曾多受他的義助。老衲等人商量了一下,想對追查兇手一事出點力。不知常前輩能否告知老衲等人;兇手究竟是誰?”
  常寧聞言,便令人請白茜珠、天魔女、水文韶等人一起出來,大家便在大廳上就此事談開了。
  水文韶道:“這天下只有一人想殺風兒,也只有一人能殺風兒,只是目前沒有憑證,各位掌門人如是家中沒有急事,不妨多留幾日,大家從長計議。”
  白茜珠道:“我與母親的想法是一致的,這天下只有一人對風哥懷有刻骨仇恨,也只有一人才有武功殺得風哥,只有一節,不知這唐門的迎風醉是怎麼與這人攪在一起的。”
  這時,只聽一人聲音傳人大廳:“四川唐門唐路南願入大廳與諸位講明此事。”
  少林掌門道:“唐掌門怎地今日才到?”
  白茜珠運功道:“未亡人白茜珠恭迎唐掌門。”
  言畢,只見大門外一閃,便進來了一個人。而徐忠等人若無其事,顯然連看也沒有看到此人進門。
  唐路南進入大廳,向眾人為禮道:“崔大俠去世第八天上,老夫便已從四川拚命趕來了,只是怕產生誤會,老夫一直易容隱在這上萬的武林中,不曾露面。這些日子來,老夫都在暗中尋找逼老夫交出迎風醉的人,只是沒有尋到。我要在此向各位表明心跡:迎風醉雖是害死崔大俠的主要手段,但卻不是老夫下的藥,兇手更不是老夫。”
  水文韶道:“唐掌門不必辯白了,在座從未有人懷疑過唐掌門,唐掌門快些說出那逼你交出迎風醉的人是誰吧!”
  唐路南道:“此事還得從兩年前講起。”
  天玄子道:“兩年前?怎地一下子扯這麼遠?”
  “因為那人逼老夫交出迎風醉,是在兩年前。除此之外,老夫的迎風醉從未流失過江湖。”
  “哦,原來如此。快些講吧。”
  唐路南道:“兩年前,清明節前的一天晚上。老夫正在打坐,忽然被一個蒙面人不明不白地製住了穴道,此事說來真是奇恥大辱,這人是怎麼進入老夫密室的,又怎麼躲過了老夫的察覺,以至近在咫尺,老夫竟全無半點知覺?以老夫當時的功力,三十丈內落葉飛花,二十丈內有人鼻息,老夫皆能聽到。但這人就隱在那三丈密室內,老夫卻偏偏一點感覺也沒有,哎,功夫不如人,這也是無奈之事。”
  湯暨薇道:“那是什麼指力封的穴道,你都弄不明白麼?”
  唐路南道:“夫人不必生氣。說來慚愧,那人的內力,老夫當時實在是從未接觸過,也未聽人講過,所以才有此疑,此人以內力無聲無息便封閉了老夫的穴道,然後又將藥丸塞進老夫口內,逼老夫吞下肚去,老夫當時大駭,便問他有何來意?那人倒也爽快,一開口就要老夫交出迎風醉,並要老夫詳細介紹用法用量,以及解法的解藥,就只差沒有要配方了。”
  唐路南臉上露出甚為羞愧之色。
  “老夫當時知道反抗無益,便答應了他,老夫想這藥總有用完的時候,便給他一點又有何妨?當時老夫給了他大約三個人的藥量,老夫以為那人還會多要。豈知那人笑道:‘這天下只有一二人還配老夫用此藥。你給三個人的藥量,老夫也不難為你了。’聽他那口氣,似乎這偌大江湖,只有兩個人有武功超過他,其他人都不配他用藥物之類什麼的。”
  唐路南道:“那人倒也爽快,拿了藥,便解了老夫穴道,並將一粒解藥扔給老夫。以後無聲無息地打開機關走了。他連老夫的密室機關都瞭如指掌,老夫著實嚇了幾個月,老夫事後開始追查,很快就失蹤了一名弟子,老夫知道是這弟子裡應外合,但就是找不到這個叛徒。”
  唐路南最後道:“直到今年,霸主門已經征服了數省,老夫易容找了霸主門的一個堂主對掌,才弄明白,當初封閉老夫穴道的指力,便是三合指。”
  說到這裡,眾人大嘩,實在已無再問的必要,唐路南已經說的太清楚不過了。
  白茜珠走到唐路南面前拜跪下去道:“未亡人謝前輩指路大恩。”
  唐路南急忙還禮道:“白掌門不怪罪,老夫已經誠惶誠恐了。老夫為了補過,特地帶來了十份解藥。白掌門如要報仇,須防那人手中還有一二份迎風醉。”
  “謝前輩。”白茜珠接過解藥道:“各位掌門人請回吧。未亡人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親自手刃此賊。”
  湯暨薇道:“珠兒不可任性,徒招天下人非議。此事自有風兒師門長輩、崔門長輩、天聖前輩和我玉風門長輩共同作主。”
  八大門派掌門人同時站起道:“為崔大俠報仇的事,夫人為何不將我八大門派算進去?”
  白茜珠感動得滿面流淚道:“多謝各位前輩了。但此事縱使有各位前輩出面,未亡人也非要親刃此賊,此生才能天愧於風哥。”
  於是,眾人當下便議定了復仇計劃。午後,各人散去,各自準備。
  數日後,武林白道的各大小門派,均出動了本門精英,就近向兩個地方聚集:太原和武當山。
  在武當山附近的荊山一帶,八大門派的精英已經聚集,正與霸主門對峙著。
  這天,崔家劍門出發了一隊人馬。中間一輛馬車,馬車內躺著白茜珠。她生育過後不到三十天,雖然身體已無在大礙,但還是依眾人之言,沿途躺在車中休息,以備到時大戰。
  馬車前是二匹戰馬。一匹上騎著常寧,一匹上騎著湯暨薇。
  馬車後是正義門的一百五十名弟子門人。
  天魔女、崔母、玉大師、江海亮、趙仕豪等和正義門四十多人,都留在太原守護崔長風的一兒一女。
  崔家劍門的討伐隊所到之處,霸主門的分壇紛紛自行解散,死黨逃回武功山中聚集,一般門人各散東西。
  沿途都有武林人陸續加入崔家劍門的討伐隊伍。
  這支隊伍行至焦作時,竟達九百餘人。所幸徐亭素來長於組織與謀劃,加上正義門與玉鳳門甚為富有,倒也不嫌人多。
  這日行至鄭州,地字堂主鍾祥聞得來者勢大,但主要的還是懼怕白茜珠、常寧和湯暨薇三人,早已於二日前率眾回武功山聚齊。鄭州的武林人對其早已恨之入骨,此時見其退走,便七手八腳,將地字堂拆毀了,然後,一齊加入崔門的討伐隊伍,浩蕩南下。
  沿途又有許多武林門派和武林散人加入討伐霸主門的隊伍。
  這時,荊山方向的戰事打得甚為激烈。雙方多有死傷。但在崔家劍門的隊伍從鄭州出發南下後,五陽神魔與四大護法,八大天王等人便於一夜之間忽然撤走了。
  八大門派也不追趕,卻向武勝關移動。數日後,八大門派的人和白茜珠所率的隊伍在武勝關會合了。
  兩支隊伍會合之後,竟達二千餘人。
  這天上午,白道的各掌門人齊聚中心大營議事。
  天玄子道:“這二千多武林群豪,共事討伐霸主門,老道看了好生高興。但這二千多人,如無一個統一號令,到得戰時,必然造成混亂。再加上這二千多人中,難免混有霸主門的奸細,到得戰時,更會在咱內部製造混亂。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咱們須得先推選一個盟主,再由盟主下令整編這二乾多人。不受統率者,當令其退出。老道以為,以才略、武功和這次出師的名義而言,白掌門順理成章,是自然而然的盟主人選。”
  天玄子話音一落,眾人便一至贊成。
  湯暨薇道:“珠幾年幼德淺,恐怕不能當此重任。我認為還是大覺掌門出來統一籌劃更合適一些。臨得戰時,我母女打頭陣衝殺,那才是理所必然。”
  大覺掌門道:“天玄道兄的話,乃是我八大門派統一的看法,老衲方外之人,於這行軍打仗更是一竅不通。白掌門不要推了,快些安排正事才是道理。”
  白茜珠雙目含淚,起身向眾人作了一禮道:“難得大家如此厚受,白茜珠便不推了。”
  眾人聞言,一齊大喜。
  白茜珠又道:“此次南下報仇,得各大門派和道上朋友拔刀相助,小女子在感動的同時,更感到心中不安,萬一前來相助的朋友多有死傷,小女子便無法向同道交待了。所以,小女子還想向眾人討一個萬全之策。徐三哥。”
  “屬下在。”
  “正義門數年來走南闖北,在強敵中生存至今,於各種作戰方式皆有所長。徐三哥如有什麼想法,不妨向各大掌門前輩談談。以供大家決策之用。”
  徐亭道:“屬下以為,天玄前輩所說的組織分隊一事當是首要。據屬下所知,這二千多人中,八大門派與神湖幫約佔五百多人。我崔門佔一百六十餘人。各地中小門派七十多個,約佔千餘人。還有三四百人,為武林散人。霸主門如有奸細混入,當是扮作散人。所以,首先要請這些朋友自己證明身份。凡是武林散人,江湖上所聞名的不論,不太聞名的,當有其所住之處的正道門派掌門人擔保,並歸入擔保人的門派中暫是編隊行動。”
  眾人一聽,齊皆讚賞。洞庭神君道:“好個徐亭!這正義門怎地有眾多人材?”
  常寧拈鬚微笑道:“謝神君讚賞。”
  徐亭又道:“屬下以為,全體人員分作三個大隊較為適宜。
  崔門老隊為一隊。八大門派與神湖幫為一隊。七十多個地方門派為一隊。這七十多個地方門派,又可以南北為界再分為兩個隊,由盟主下令指定領隊人選,全權代管。行軍之時,每個大隊之間,應有半裡路的間隔。第三大隊的兩個隊之間,應有三十丈的間隔。每個門派與門派之間,應有十丈以上的間隔。這樣秩序井然,既可以前後呼應,又可以防止霸主門的奸細混在其中。至於打仗之時,瞬息萬變,屬下此時也不敢妄言。”
  眾人聽後齊皆贊好,當下便一致依計而行。果然,到下午編隊完畢時,頓時便不見了二百多人。眾人事後慶幸,卻也有些後怕。僅此一事,便知此戰艱苦異常。
  次日行軍,這一千八百餘人便依隊而行,秩序井然。在官道上猶如長龍一般向武功山進發。沿途再有武林人參加,找得到保人的,便歸隊同行。不明身份的,也只好遠遠跟在後面,跟去看看熱鬧。
  至於地方官府,早已得到北京兵部的文書,令其視同不見,讓這二派爭殺,不管誰勝誰負,武林力量均將自此仗後因死傷過重而削弱,朝廷樂得坐收漁利。
  這一天,大軍過了長江到達武昌時,只見一個老人走近隊到,走到白茜珠的車前。
  來人卻是老魔頭老閻王。
  老閻王對常寧道:“你這白鬼,好威風!”
  常寧下馬道:“老閻君可有什麼見教?”
  “我要見你們白盟主。”
  白茜珠打起車簾,下車見禮道:“前輩可有什麼事麼?”
  老閻王道:“老夫見白道如此勢力,也不禁有些心驚。只是老夫專程來此,實有一件重大情報要叫白盟主知道。”
  “前輩請指教。”
  “老夫在崔小友生前,數度受益於他。聞得爾等南下報仇,我們三個老鬼便去霸主門中自行打探軍情。老夫三人所得之軍情,乃是你們的探子絕對打探不到的。這一節,盟主當要明白了才好。”
  “感謝前輩對先夫如此厚愛。”
  “老夫三人,探得崔乙叔在平江一帶山中暗設了一所絕陣。到時準備將爾等引入絕陣,一舉消滅。這所絕陣,由一千二百名身手高強的武林人組成。這些武林人,或明或暗,均已歸降霸主門多年,實為死心踏地的死士。這一千二百名武林人每人均能使用長劍,會一套三合劍法,並能善射硬弓。最厲害的是每人身藏一個鋼筒,均能在短兵相接時射出力道很大的弩釘。這一手對高手縱然無功,對你這千餘名普通屬下,就是致命的一招了。”
  “前輩請接著往下講。”
  “這所絕陣,稱為三合歸宗陣。由天、地、人三堂各出三百三十名劍手,再由內一堂出二百名劍手,再由霸主門主崔乙叔本人率領九名近身侍衛,合霸主本人,共一千二百人組成。這一千二百人,各有高明的武功,組成陣式,按陰陽五行排列、暗合九宮八卦之變化,可變出奇門遁甲的好幾個陣式。如若這些仍然不足以對付爾等,這一千二百名劍手,還可變出兵家戰陣,將爾等圍在陣中,先以硬弓殺傷,再以陣勢合圍,最後以鋼筒長劍結束戰鬥。”
  老閻王這席情報,只聽得白茜珠及眾人大汗淋漓,心中駭怕。
  白茜珠拜跪下去道:“前輩一個訊息,救了千餘名武林同道的性命,請前輩受晚輩一拜。”
  白茜珠這一生,何等高貴?生平除了玉鳳門及崔門的長輩受過她的拜跪外,普天下武林人,連看也無緣看到一眼。如今她為了千餘名武林人為這報信得救,竟向一個老魔頭拜了下去,可見心中感激到了何等地步。
  哪知老閻君閃在一邊道:“老夫不受拜謝。老夫做此善事,實在與老夫痛恨人類的做人宗旨不符,老夫做此善事,不過是看在崔小友份上。爾等去為他報仇,老人助爾等,也僅僅是助爾等為他報仇這一點而已。”
  言畢,棄下眾人,揚長消失在路旁的樹林之中,望也不望眾人一眼。
  眾人見此怪人發此奇談,盡皆驚歎不已。不明白這憎恨人類,橫行江湖,殺人如麻的老魔何獨對崔長風如此信仰?
  只有白茜珠隱約猜到是為了一句話。
  這等老魔頭,崔長風以闢毒珠救他一命,他根本不記在心上。說不定他反會認為自己命不該絕,天下收他歸西而已。
  這三個老魔對崔長風如此心服,確是只為了一句話。
  一句話?!
  那天,在萍鄉天字堂前,三個老魔為二次出山之事,自感失信于常懷遠祖孫徒二人,無顏見人,便跪地求恕。崔乙叔對三個老魔跪地一事,大肆諷刺,極為得意。不料崔長風道:“他們自感失諾於人,心中不安,所以才拜倒在自己的諾言之下。三位前輩頂天立地,武林中無人配受一拜。”
  三老魔終身銘感的,就是這一句話。
  殺人如麻的老魔,卻也講個信字。更講究自己那偏狂反常的自我追求。就在他們覺得連自己的惡魔名頭都無能保有,從此後變得人不為人、魔不為魔之時,一個大仁之士出來保住了他們的名頭,從此便喚了他們內心深處被魔性壓抑了五六十年的向善之心。
  所以他們信服了崔長風。
  就為這一句話,也只為這一句話,便對說這句話的仁人拜服終生。
  天地間的事情,有時就是那麼玄妙。
  這是因為人性本身,便異常玄妙。
  哲人雲,人是一個小世界。
  世界包羅萬象,變化無窮,只在天機引導之間。
  人也包羅萬象,變化無窮,卻只在人性的啟發轉換之間。
  世上有許多文事武功,帝業霸強的意外變化,卻常常受一些看來極為渺小的事情影響,導至勝敗轉換,其實卻植根於人和人性的變換。
  這是題外之話。
  當日宿下營來,白茜珠便請各掌門人人于大之中商議大事。眾人齊後,白茜珠便將這三合歸宗大劍陣講了一遍,向眾人討計。眾人議論沉思良久,卻不得其破陣之法。
  這江湖武林人即便列陣,也以方術奇門之陣為多,內中多含化外人之邪術,破者也以毒攻毒,以化外手段破之。而今這奇陣,集千二百名劍手,列古今武林人從未見過之大劍陣,卻又集方術變化和兵家陣式為一身,便叫武林人無計可思了。
  眾人議了很久,少林掌門道:“這陣式太奇,集武功、奇門、兵家為一身。我等如以武功破陣,他便發動方術奇門,我等如以方術奇門破陣,他便啟動兵家戰陣。而這二變,又皆以其武功劍陣為基礎。便是我少林大羅漢陣,卻無兵家之威,卻是如何是好?”
  在座的武林前輩中,不乏懂得奇門術之人,但盡皆對這陣式的兵家陣變捉摸不透,議了很久,仍然不得要領。
  這時,徐亭出班道:“在下有些想法,講出來供各位掌門人參謀參謀。”
  眾人知他智計過人,盡皆靜了下來。
  “在下曾二度帶掌正義門。這其間,只因在下武功不列大宗師之流,不能獨擋一面,致使正義門不得不靠謀略生存。在下想了一個簡單的辦法,不知行與不行。”
  天玄子道:“如若即簡單又可行,閣下便神了,快講吧。”
  徐亭道:“向來戰陣,皆要避其主鋒,或想法令對方的陣式不得發動,或以更厲害的陣式反圍之。咱們要打破霸主門,報仇雪恨,避是不能避的。此次一避,他以後便以這三合歸宗陣縱橫天下,只怕遭其殺伐的便不止武林人了,官家與百姓也要受害無窮了,我們也無能發動更厲害的陣式反圍,因為任何一種陣式,非經長期操演,不能熟練運用,不能發揮陣式的威力。我等千八百人,皆是臨時組合,練不成陣式的。
  這就只有想法讓這三合歸宗陣發動不起來這一個方法可行了。”
  眾人聽見,又是一陣驚歎。
  徐亭向白茜珠道:“盟主,此事關係千八百名弟兄的生命,屬下想請盟主令眾人發誓保密,屬下才敢講。”
  眾人不待白茜珠下令,便紛紛發誓,表示絕不洩露機密。
  “其次,請盟主派人查看附近有人偷聽沒有?”
  白茜珠道:“有我母親在四周巡查,諒來周圍五裡路內,藏不下人的。”
  說罷,微微一笑道:“至於老閻君前輩,那是我母親放他進來的,他便隱在附近,也不妨事的。”
  只聽老閻王在外面哈哈大笑道:“好厲害的母女倆。老夫在這二層圈內代為護法,你們但議不妨。不論如何,總要為崔小友報了仇才好。”
  徐亭這才道:“天下十大高手,倒有七八在我等這營中。
  盟主母女、我師爺、八大門派的掌門人、洞庭神君、三位老魔君,淡淡一算,便有了十五人。加上每派還可選出一兩名絕頂高手,便能湊足五六十人。這五六十人,武功高的一擋數十近百人,武功低者也能以一擋十。這些高手中,位尊顯眼的先選好替身,易容留在南下隊列中,麻痺敵人探子。然後,今夜便分頭向平江一帶悄悄潛行。路上如遇霸主門探子,可格殺勿論,以免走漏消息。潛入平江附近後會齊,分成數組,各自對付天地人與內一堂的人。一句話,趁其熟睡時悄悄將這些劍手殺死,能殺多少算多少,能殺完就更早解決問題。這樣,這大劍陣、大絕陣、便根本就不存在了。不存在的劍陣也就更談不上威脅了。如若中途被敵人發現,便放手大殺。只須將這劍手殺傷過半,這劍陣也就完了。”
  眾人一聽,盡皆默默思索。
  天玄子道:“小諸葛這釜底抽薪之計,太絕了。老道想了想,殺氣是太重了點,但要保得我白道千八百門人不死,也只有如此了。”
  崑崙掌門道:“此計雖妙,只是有失我武林人的本色,不太光明正大。但要保得這武功平常的門人不死於劍陣之中,我等也只得來一次不擇手段了。”
  白茜珠道:“如有與黃掌門同樣想法的,請放心。兩軍作戰,不是你死,便是我死。風哥如此仁厚,還被人下了迎風醉,死於他父親的背後一劍。對付這等惡人,還講什麼江湖道義?何況這正邪大決戰之際,勝敗都將影響武林數十年的前途,又哪能再存婦人之仁?我被大家選作盟主,這事我作主定了。後人要罵,就罵我一人吧。”
  當下眾人無話可說,便各自報出人選,最後定了六十二人。各人便回營安排。
  老閻王待眾人散後,走到大營,對徐亭道:“你這傢伙,比老夫還心狠手毒。計謀又遠勝常人。你如有一身好根骨,能練出絕頂神功,只怕活脫脫又是一個崔乙叔了。”
  徐亭臉一紅道:“晚輩有師門管束,飛不上天的。”
  常寧笑道:“我這徒孫,智計過人,卻也忠義過人。陳兄放心。”
  老閻王道:“常老頭,咱二人先去殺近身侍衛,最後找崔乙叔比劃如何?”
  “好!一言為定!”
  四更時分,這六十二名高手便分批悄悄出發了。千八百名幫眾,竟無一個外人知道。
  老閻王當先帶路,沿途留下記號,眾人隨後分批悄悄跟隨。路上當然行了不止一日。只是眾人一見對方探子,便下手除去。沿途便除了幾十名探子。以至進入慕阜山後,對方還一點沒有發覺。
  數日後,眾人進了平江附近山區,兩個老魔頭前來接應,報說谷中情況與往日無異。當下老閻王引著眾人,只在荒無一人的大山深谷中疾行。所幸這六十二名,盡是白道中的絕頂高手,到得半夜,眾人齊至一個寬大平坦的深谷外面,隱在山林之中,一點聲音也未發出,慢慢觀看谷中情況。
  老閻王以傳音入密功夫向白茜珠介紹了谷中情況。
  谷中百多頂營帳,分為四堆。居中一頂大營帳,一方一頂小營帳,除中間營帳有燈光處,其餘營帳,皆是一片安靜,沒有一點燈光。
  白茜珠以傳音入密功夫道:“請師爺、陳前輩與小女子一起對付中間主營。大覺掌門領一隊潛入東營攻打,母親與神君領二隊潛入北營攻打。天玄道長領三隊潛入南營攻打。清照師太與黃前輩領四隊潛入西營攻打。注意,悄悄暗殺,不可出聲。誰先潛入,誰先悄悄暗殺。沿途注意巡哨。”
  當下,各隊便覓路潛下山去,偷入谷中。
  白茜珠再與常寧和老閻王道:“我等三人潛至中營,各自隱伏,不可急急動手。只因魔王坐鎮中營,稍有響動,他便知道。反累其它營不能得手。如中營已有發覺,便不再留情。”
  此後,這谷中便分成了五個戰團,各自為戰了。
  先說白茜珠三人,展開輕功,掠下山去。只見敵方三人隊的巡查沿谷中悄無聲息地走動。白茜珠隔空遙點,便將巡查隊放倒。當下也不多管,便向中間大營掠去。還離著中間大營數十丈遠,便聽見營帳中傳來一陣女人的呻吟聲。眾人一聽,便已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中營外,放有一人守衛。
  但這人明在守衛,卻正在傾聽那女人承歡的呻吟之聲,心中猶如貓抓。白茜珠欺到他的身後,他還一點沒有察覺。
  白茜珠只一指便將他送上了西天。他的身體還未倒地,常寧已經抱住他的屍體,輕輕放在地上,一點響聲也沒有。
  白茜珠摸出一個小瓶,將一種藥粉抖在手心之中,將手心放在營帳腳下的空處,運內力將藥粉化散,將藥力送進帳中。以後如法炮製,將三頂帳篷都送足了藥力,三人才圍住中間大帳篷,隱伏下來。
  只聽裡面傳出一個女人哭著哀求的聲音:“霸主,奴家受不住了,霸主饒了奴家則個。”
  崔乙叔邊喘氣邊笑道:“奴才別煞風景,不要打斷了老夫的興頭。你越求饒,老夫越是想看你這死去活來的痛苦樣子,老夫越來勁兒。”
  只聽女人的呻吟,早也不是承歡的嬌吟,而是充滿痛苦的哀吟,一陣哀吟過後,忽然便沒有了聲音。
  崔乙叔哈哈大笑道:“老夫寶刀未老,這女人真的昏死了過去!小黃雀兒,輪到你了。快來與老夫一起享樂吧。”
  一個女子戰戰兢兢地道:“霸主虎威范範,兩個姐妹皆不是敵手,等一會兒奴家求饒時,還望霸主不要打罵奴家。”
  崔乙叔笑道:“未上戰場先求饒,倒也可憐見地,來吧。”
  接著,裡面便又傳出一陣喘息和嬌吟。
  真是淫魔的魔淫。
  如此過了一陣,白茜珠估計四個角的營地都以經得手,而且,此時四個角的營地都還沒有打鬥之聲傳出,說明暗殺偷襲極為順利。她打了一個手勢,叫人分向兩個小營帳潛進,自己守住中間大營帳。
  常寧和老閻君相互望了一眼,各自手提一把長劍,向二邊的小營帳偷偷潛去。二人心裡都幾乎同時想道:“想不到縱橫江湖一輩子,到老了還要偷雞摸狗地殺人。”只是這想法沒說出聲,各人都不知道對方與自己的想一樣罷了。
  二人各提長劍,摸進營帳。常寧這頂帳內有四人正在甜睡。常寧進帳,右手一劍,左手一指,頓時便解決了兩個。再進兩步,又是兩劍,這兩個便又見了閻王。可憐崔乙叔的四個近身侍衛,四個江湖絕頂高手,連醒都未醒,還在夢中,便被這江湖中數二數三的絕世高手,以偷雞摸狗的方式,牛刀殺雞的手法,送上了西天。
  那邊營帳內也住有四人,其中還有二人是崔乙叔的弟子,也是正在熟睡。被老閻王悄悄進去,一劍一個,眨眼之間便殺完了。老閻王望著這四人被劍刃割斷的喉管,心中嘆道:“可憐老夫數十年不曾殺人,今日卻又開了殺戒。只是如此殺人,便是老夫學殺人時,也未如此殺過。崔小哥,老夫做這見不得人的下賤勾當,可都是為了你啊。”
  二人幾乎是同時殺完人,又同時從帳中偷偷溜出來,再大到大營旁邊。三人一前、一左後角、一右後角地成三角站立,牢牢守住大營,只等其它各營多多得手,再行發動。
  要是四周的偷襲者也能以此速度偷殺熟睡的劍士,只怕這時已殺了數百人了。
  大覺掌門率領十一名絕頂高手,偷偷摸向東營,沿途解決了兩組六個巡羅,摸到東營時敵人一無察覺。這東營共三百三十人,及天地堂駐地,一頂營帳住十五人,共計二十三頂營帳。這十二個絕頂高手,從邊上的營帳偷殺起,三個人殺一個頂營帳。不多時,便順利地暗殺了二輪,共殺了一百二十名劍士了。
  那西、南、北三個方向,各暗殺隊也同樣是用如此方法殺人。大約也是殺了二輪左右,各自解決了百多名劍士。
  這時候,不知何故,谷地上空忽然響起一陣號角之聲。這號角之聲異常淒厲,在這靜寂的谷地上空尖聲鳴響,異常清晰。一時間,整個谷中,就好像有千萬支號角在鳴響一樣。
  原來,被峨眉清照師太用指力製住穴道的一個巡邏中,竟有一人是崔乙叔的徒孫,此人的三合內力已有小成。被製住穴道後,一直便以內力衝撞被製穴道,衝穴了好一陣,公然被他衝開了。他便吹響了號角。
  這時,四方營地的偷殺者所殺的劍士,還不過半,殺了約有五百多人。不過,這崔乙叔的三合劍陣,只怕是再也發動不起來了。
  古代的兩軍偷營,多是一衝進營地便開大砍大殺。這武林高手,誰一生沒有乾過偷潛勾當?這暗殺武功比自己低的人還不容易?加之敵人大意,誰也想不到會出現如此大規模的偷偷暗殺之事。就連武功高明的人,想的是住在大本營牛,四周又巡邏森嚴,盡皆放心熟睡。所以才著了白道好漢如此大的一個道兒。
  聽到號角聲,四方暗殺的白道頭頭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大吼一聲:“放開手殺!”
  頓時,各個營地的偷襲者,又趁亂各自殺了好幾十人,霸主門的人才完全明白過來,開始組織反撲。
  中間大營,此時一場好戲剛剛開頭。
  崔乙叔一聞號角之聲,便已從正在作樂的少女身上彈起,一掌扇熄了蠟燭光亮,營帳之中頓時一片漆黑。他在這漆黑之中,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穿好外袍,在穿外袍的同時,已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呼喚近身侍衛,呼喚了兩遍,不見響動,這時,他已明白被敵人著了道兒。便連忙從身上摸出一個玉瓶,將瓶中的藥粉倒了一些在口中,運功一周,察覺無異,才拔出長劍,運集真力,準備衝出去一搏。
  白茜珠等人殺崔乙叔的良機,就失在那一念之間。
  白茜珠明白這崔乙叔在裡面渲淫,必定裸身露體,實在不便衝殺進去。她不動,那二人自重身份,也就沒動。以至崔乙叔用唐門的迎風醉解藥,解了三分散的化功藥力,雖然不曾盡解,卻也沒有大礙了。
  三人站在三角,忽見一人沖天而起,從營帳頂部破帳而出。老閻王與常寧同時發動,也是沖天而起,各自發掌遙遙擊去,只見那人一聲不吭,便已中掌落下。
  常寧與老閻王同時大叫:“中計也!”
  二人在空中交叉掠過,換了一個角便各自落下。
  就在他二人衝起發掌時,營地左邊又有一人破帳衝出,接著右邊又有一人破帳衝出,再接著正面又有一人破帳而出。
  儘管白茜珠眼力特異,卻也被幾乎是同時的接連破帳而出的人影弄得眼花繚亂,不知誰是崔乙叔。而這時,崔乙叔卻已從第二次扔出的少女所撞出的破洞中,無聲無息地落到了外面的草坪上,蓄勢以待。
  崔乙叔一夜之間,姦淫四個少女,大難來時,又以四個少女作替身,死後從帳中扔出,製造假象,掩護他衝出了帳篷。
  崔乙叔掠出帳篷,三個人已經圍了上來。
  白茜珠一見仇人,竟恨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倒是常寧道:“崔霸主,咱二人又見面了。”
  崔乙叔不回答常寧,卻對老閻王罵道:“你這下賊的老賊,你明明對老夫負有承諾,願作老夫護法,你失信離去,老夫本來還不屑追究於你,你卻為何反要引人來暗算老夫?”
  老閻王笑道:“老夫對正人許諾,從不失信。即便失信了也心中不安。唯有對你這魔中魔、賊中賊,賊中賊的東西,老夫反要以失信為樂,以失信為榮。你又怎能奈何老夫?”
  崔乙叔聞言,氣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白茜珠這時冷靜下來,道:“崔乙叔,你為何連你親生的兒子也要殺死?”
  崔乙叔道:“這大逆不孝的逆子,他要與老夫爭霸天下武林,老夫豈能容他?”
  “誰說他要與你爭霸武林了?”
  “你當老夫看不出來麼?你夫妻二人,一副假仁假義的嘴臉,四處籠絡人心,騙取天下武林人的信任,處處與老夫作對,你當老夫看不出來麼?”
  白茜珠嘆了一口氣道:“這仁義二字,說與你聽,你也聽不進去,那便不說了吧,那水月紅,是你用來迷惑風哥的一塊誘餌,為你出力的人,你卻為何也殺了?”
  “殘花敗柳,留也無益,不妨一劍一併殺了!”崔乙叔說罷,仰天大笑,笑聲在谷地上空的一陣喊殺聲上面回盪,竟將那喊殺之聲也壓了下去。
  忽然,白茜珠身形一晃,已經一杖招了出去。而常寧和老閻王,也掌劍齊出,一齊向崔乙叔攻去。
  崔乙叔在三大絕世高手的圍攻之中,知道今夜只怕難以倖免,早已將絕功運集到極限。此時他的劍上,真力貫注,劍芒大盛,一支普通長劍竟然光芒閃爍。他見三人同時發招攻來,便將長劍繞身一匝,將三人的攻勢窒得一窒,人卻忽然撲倒,滑地一射,從老閻五的腳下衝出了包圍。這一射之勢還未盡,他已經起身展開輕功,逃了出去。
  白茜珠怒極,杖交左後,右手向著崔乙叔一陣虛點。只見她每點出一指,便有一道白光如閃電一般一閃。但崔乙叔此時情急逃命,功力提至極限,那奔逃的速度,猶如閃電一般。白茜珠的指力一發八丈,但崔乙叔的身形卻也是一射七八丈,這指力的追打速度和崔乙叔的奪逃速度相互抵消,白茜珠的指力便傷不到崔乙叔了。
  正在這時,黑暗中傳來七八個人的聲音:“霸主!我等來也!”
  這七八個人的聲音同時大叫,倒也聲勢嚇人。
  常寧道:“快殺老賊,我來阻擋!”
  白茜珠一聲不吭,一杖向崔乙叔劈去。忽然,黑暗中衝出數人,一人用一把厚背鬼頭大刀砍向白茜珠,一人攻向老閻王,還有二人,正是仲火和鍾祥,卻護著崔乙叔便衝向黑暗之中。
  白茜珠怒極,枴杖一反掃,只聽一聲慘叫,那以鬼頭大刀去砍白茜珠的人被一杖招掃出去幾丈遠。那攻向老閻王的人,此時已中了老閻王一掌,二人同時斃命。
  待得白茜珠和老閻王料理了攔截的二人後,再來追尋崔乙叔,卻連崔乙叔的影子也看不見了。
  這時,谷中是一片混亂,到處是喊殺之聲和兵刃刀劍相碰之聲,以及被殺害者的慘叫之聲。
  忽然,山谷中響起一聲厲嘯,聽嘯聲,這是崔乙叔的聲音。果然,嘯聲過後,山谷中響起一個聲音:“霸主門人聽著,白道前來偷襲之人不多,大約不到百人。咱們自己不要亂了,穩住陣腳。一發現白道之人,便以數人圍之,圍住便不要放,直到殺去為止。如此一來,當能轉敗為勝。四大護法,八大天王,二十四壇主,互相靠近,不要落單,立即組織反撲。”
  隨著崔乙叔的話聲,谷地南面的山上亮起一盞燈籠,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那裡傳來:“各堂依原站方位列陣,未站在方位上的,不顧生死,也要搶到方位上,綠燈亮時,坎門離門即先行發動。”
  白茜珠大叫:“常師爺、母親,快去搶殺山上那老者,將燈柱廢了!其餘的人,盡數跟去,就從南面衝出去!”話音一落,她的人已經如一陣狂風一般向崔乙叔剛才發音的方向搶去。沿途有人阻擋,卻被她揮杖猛掃,僅那杖風就寬及數丈,那些阻擋之人,卻也近身不得。
  崔乙叔這時站在震位偏角上,他的周圍,站著十數個霸主門人,其中有仲火鍾祥,另有三個蒙面人。
  白茜珠衝近時,正欲衝殺這十數人,忽然感到一陣氣急心跳,她明白這是產期未滿,剛才又使力過巨,當下連忙站定,假作有話要說,暗中卻在調息真氣。
  這時,她身後又掠來二條人影,一人道:“盟主,老衲為你掠陣!”一個道:“盟主,老道與你誓同生死!”
  這二人正是少林掌門大覺大師和武當掌門天玄子。
  白茜珠問:“他們衝出去沒有?”
  大覺掌門道:“都隨常前輩與薇夫人衝出去了。”
  “你二人為何不走?”
  “盟主不走,我二人怎敢先走?”
  白茜珠嘆了一口氣、道:“好,咱們放手大殺一場吧!”
  崔乙叔道:“今日這山谷之中,就是你們三人的葬身之地。”
  白茜珠道:“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崔乙叔道:“老夫這三合歸宗陣一發動,便是飛鳥也飛不出去,何況人乎?”
  天玄子道:“你這三合歸宗劍陣,今晚是別想再發動了。
  君不見那燈杵被廢?何況,谷中這血腥之氣太盛,陣煞之氣聚不攏來,你這三合陣,也成烏合之眾。今日咱們就各憑真本事衝殺吧!”
  崔乙叔道:“縱然如此,你三人陷入這層層包圍之中,要想衝出去,只怕也難於上青天!”
  白茜珠道:“崔乙叔,我三人若想走,只怕誰也攔不住。
  但我三人卻還想先試試,看能不能殺了你!”
  崔乙叔道:“如有我那逆子一道,自然是誰也攔他不住。
  你的功力,比我那逆子差了一截,加之產後血虧,精氣受損,今日你是走不脫的了。”
  大覺掌門嘆道:“崔施主好毒的心腸!”
  這時,除了南面山上還有打鬥外,其餘各處的打鬥俱已平息。那些霸主門人便都聚集在這裡來了。一時,只見四面燈火通明,將場中照得亮如白晝。在白茜珠、大覺禪師和天玄子周圍,密密圍了二三百人,四大護法、八大天王、二十四壇主,盡皆圍在白茜珠三人周圍,必欲一舉殺之。
  忽然,白茜珠如閃電一般射向崔乙叔。崔乙叔也如閃電一般撲向白茜珠。眾人只見二團人影在場中對面晃過,然後,這兩團人影又各自繞了一個圓弧形,回到了各自所站的原來位置。那些功力低的霸主門人,則根本就沒有看見什麼,只見二人晃了一晃似的。
  二人過了一招。白茜珠的肩頭出現一條創口,崔乙叔的額角,卻被杖頭點傷,但二人的傷勢卻都不重。
  崔乙叔大怒:“逆媳!你竟敢傷了為父?”
  白茜珠啐了一口,道:“連親生兒子也殺的父親,天下太少見了,你也配稱‘為父’?”
  崔乙叔出一招奇妙劍式,本想 劍便將白茜珠殺了,但卻只挑破了她的肩頭,而自己還掛了彩。當下明白自己的三合神功實在不是這陰陽大和合神功的對手,而自己崔家劍劍道上的不傳之秘,已由兒子傳與了白茜珠,單打獨鬥實在討不了什麼便宜。於是,當下便大喝一聲:“殺!”
  他身後的總護法、四大護法、八大天王、一聽號令便一擁而上。天玄子與大覺見狀,也衝了過去,頓時就打成了一團。
  白茜珠此時殺機陡起,也不管圍殺自己的是誰了。當下枴杖橫掃,展開一套神奇杖法,指東打西,指南打北,招招皆是殺手。一時,只聽得慘叫聲不斷響起,不一時便有了許多死傷。
  但這些人卻悍不畏死,一層一層地衝殺過來,真是殺不勝殺。三人被分做三堆圍在核心,大有被各個擊破的危險。
  正在這時,只見外圍的霸主門人不斷慘叫著飛起,卻是常寧與湯暨薇殺了那執掌燈令的老者,將偷襲三合大劍陣的白道人士送走後,復又殺了回來。
  常寧邊殺邊喊:“崔乙叔,你出來!老夫與你單打獨鬥!”
  口中一邊喊著,手上卻毫不停頓,展開常家武功,在這層層圍殺之中劍砍掌劈,肘打腳踢,肩撞膝頂。一時,只聽不斷響起霸主門人的慘叫聲。
  崔乙叔大喝:“壇主以下的人退開!”喝罷,便向常寧衝了過去,展開劍勢,與常寧打在了一起。
  忽然,剛剛退下的霸主門人中,又發起一聲喊,接著,又是慘叫聲不斷響起。只聽一個聲音大喊道:“白盟主,今夜月黑風高,何必戀戰?不如先衝了出去,異日再擺下戰場與崔乙叔決一死戰!”
  白茜珠邊打邊道:“多謝老閻君援手,咱們數人合在一起,再往外衝!”說罷,一聲清嘯,發出陰陽大和合神功中的和合真力聲功夫。當日在武勝關外的山谷中,她與崔長風一起發出和合吼,只震得上千人頭暈眼花,盡皆罷戰。可是,這一天晚上,白茜珠剛發出和合吼,只見三個蒙面人卻忽然從圈外搶了進來,三支長劍同時攻向白茜珠。白茜珠大驚。只因這三人不受和合吼的半點騷擾,一圍上來,便招招皆是致命殺著。一人用的是天台派的天星劍法,一人用的是武當派的真武劍法,一人用的是三合劍法。這三套劍法本身就極盡奇詭,任何一套,如是練到通玄境地,皆可打遍天下。如今三套劍法同時攻向白茜珠,白茜珠頓時就有些左支右絀,當下再也不能從容發出和合吼的真力聲功夫製人,並須先將這三人應付了再說。
  只聽老閻君一聲大喝:“天台一魔,你何時投靠了崔乙叔?!”喝罷,衝過去接下了那使天星劍法的蒙面人,二人打鬥在一起,這才略為減輕了白茜珠的壓力。
  那使天台劍法的蒙面人卻一聲不吭,只是展開天星劍法,不斷向老閻王攻去。老閻王受此狂風般地攻擊,一時卻也發音不得。
  正在這時,又有二人衝了過來,卻是老陰魔和老玉和尚。
  二人一衝過來,頓時便將合圍白茜珠的十數人衝散了。於是,四人靠在一起邊打邊衝,逐漸與武當天玄子和少林大覺掌門合在了一起。
  這一來,六人背靠背地成了一個戰團,背後壓力消除,只需對付正側面,頓時威力便增大了許多。
  湯暨薇大喊道:“珠兒,你六人先衝出去,我與常大俠斷後。”
  白茜珠道:“母親小心!”說罷,六人邊打邊衝,漸漸接近了南面山腳。
  那邊,常寧與崔乙叔接戰之後,二人打得甚為激烈。二人的內力相差不大,如今二人搏鬥,只那貫飽真力的長劍所帶出的勁風,一般壇主一級的武林人,便近身不得。一時,只見二團人影衝去殺來,不住晃動,時而發出兵刃相交的響聲。
  此時,湯暨薇一支長劍使得神奇至極,將玉鳳門數十年從未在江湖使用過的許多不傳之秘絕招,也使了出來,其中夾以常家在千軍萬馬中衝殺的絕殺之招,那圍攻的人一時卻也近身不得。
  五陽神魔大喝:“薇夫人,你等今日偷殺了我黑道兄弟五六百名,還出公道來!”說罷,只見他雙手連連抓出五陽神抓。
  每抓一抓,空中便如爆出一串鞭炮一般發出劈劈叭叭的爆響。
  攻勢甚為猛烈。忽然,只聽得“叭”地一聲脆響,湯暨薇的長劍竟被五陽神魔的五陽抓力生生抓斷。
  湯暨薇大怒:“侯天衝!你這靠賊投榮的醜類!我今日殺了你!”
  只見薇夫人的手中,忽然又多了一柄軟劍,那是纏在腰間以備最後防身突圍用的,許久未曾動用,這次正好派上用場。湯暨薇在先使了一招繞身劍法,將攻來的敵人逼開後,忽然身形一縱,縱起二丈多高,頭下腳上地直向五陽神魔射去,長劍在前,使出一招“橫空出世”,內含二十四個劍式,頓將五陽神魔罩在一片劍光之下。
  五陽神魔一聲大叫,身形暴退不迭,暴退六丈之後,又是著地一滾,才躲過這丫招。但肩上卻已被斬了一劍,生生地被斬下了一塊肉,鮮血長流不止。
  湯暨薇身形落地,雙腳在地上一點又復凌空射起,又射向了常寧與崔乙叔正在打鬥的戰團。湯暨薇一衝進去,展開玉鳳劍法的絕招,兩支長劍頓時將崔乙叔逼住。
  這時,五陽神魔又衝了過來,大喝:“薇夫人!你竟敢將老夫肩頭之肉生生削落,太狠心了!看抓!”說罷,那五陽神抓又一抓一抓地隔空向湯暨薇抓去。
  湯暨薇此時和常寧已經合在了一起,將崔乙叔逼退後,二人已經展開身形向外衝殺。那些霸主門人正待合圍,只見白茜珠又從裡暗中衝殺過來,三人合在一起,威力更增,白茜珠叫道:“母親、師爺!快用飛劍術阻殺後面,我在前面開道!
  一起衝殺出去!”
  於是,于是,一根六尺多長的龍頭枴杖在前面橫掃開路,常寧與湯暨薇兩柄長劍凌空飛起,二人一邊隨著白茜珠後退,一邊禦劍將崔乙叔等人阻殺在五丈之外。二人禦劍的這個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真力禦使,恰到好處,猶如手腳一般靈活。頓時便將霸主門人阻在五丈之外,近身不得。
  崔乙叔大喝道:“天字堂,快將南面山道截斷了!”
  白茜珠急道:“母親、師爺,快衝!”
  但三人衝到山下時,只見山腳的高處,密密麻麻地站了近百人,忽然硬弓長箭,萬矢齊發,同時向三人射來。
  白茜珠三人急忙揮舞兵器,撥打箭矢。這時,霸主門的人又從後面衝了過來,眼看三人剛剛衝出重圍,卻又要被合圍在山腳下,煞是危急。
  正在這時,只見山上衝下來五條人影,衝進那些弓箭手中間,便是一陣大砍大殺。一時,只聽得兵刃相碰聲、擊打跌落聲、掌力指力的風聲和慘叫聲響成一片。卻是少林武當掌門與三大魔頭衝上山後,見得山腳下三人危急,又衝了下來,將弓箭手們打散,把三人接上了山去,乘著夜色,突圍走了。
  崔乙叔與眾人追到山下,望著白茜珠等人那如飛隱去的身形,明白已方能追上這些人的,大約也不過十數人,那時,混戰中難免再有失誤,便只好作罷不再追了。當下崔乙叔氣得牙齒咬得吱吱直響,卻又無可奈何。只好下令天字堂人字堂加強警戒,內一堂和地字堂打掃清理戰場。
  此時,天色已經濛濛發白,谷中的景象已經能夠一眼看清。崔乙叔眼見遍地皆是霸主門劍手的屍體,不禁氣得一聲大吼,“哇”地噴出一口鮮血。鍾祥、仲火在旁,連忙跪地說道:“師尊金玉之身,千萬不要氣苦,我等也可如法炮製,組織高手前去偷襲,大殺一場,以報今日之仇!”
  崔乙叔慢慢平復了怒氣,道:“起來吧。為師自有計較。
  天衝兄,辛苦你了!傷勢不要緊吧?”
  五陽神魔侯天衝道:“霸主,老夫的傷倒不要緊,只是這六七百名黑道弟兄死得太枉。請霸主為霸業計,為這六七百名黑道弟兄的性命計,以後還須少近女色才好。以免又疏於防範,重蹈復轍。”
  崔乙叔道:“天衝兄此言有理,老夫一定遵囑。天衝兄請回營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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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裂變

  卻說白茜珠等人從南面山上突圍出去,會合了先突圍出去的人後,一清查,前來偷襲的六十二名高手,如今只剩三十名,所幸八大門派的掌門人都還活著。
  此時天光大亮。白茜珠見眾人滿身浴血,似乎才從血海中鑽出來一樣,明白此戰之酷烈,遠遠不是可以想像的。白道雖然死了半數之人,但比起霸主門所死的六七百人來,卻是千值萬值,是一個大大的勝利。想到以這三十多人的性命,終於將那三合歸宗大劍陣破了,白道那些武功低下的門人弟子的威脅已經除了,眾人不免興高采烈。
  老閻君道:“白盟主,我兄弟三人要暫時告辭了。”
  白茜珠大驚道:“老閻君為何要舍我等而去?”
  老陰魔道:“我等三人,行事全在自己一心之間,從不受他人支使。我們稱你一聲盟主,可並未加盟。”
  老玉大師道:“我三人是為報答崔小友的仁心才出面與崔乙叔相抗的。與八大門派可攪不到一起去。”
  老閻君道:“我這兩個兄弟說的很對。我等三人,雖與各位的敵人是一個,但為敵的原因不同。這武林領袖,千百年來都只是一種象徵,並不是一種王權。我兄弟三人為魔一世,總不成老了還要讓什麼霸主呼來喚去!所以,定要將崔乙叔殺之而後快。但我三人又總不成老著臉皮,走在你們那白道的隊列之中,是不是?如若那樣,又算什麼?豈不是不倫不類,徒招我黑道同道恥笑?白盟主,咱們暫且別過,異日戰場上再謀共同對敵。”
  白茜珠斂衽為禮道:“三位老前輩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永世不忘。三位老前輩對風哥的厚愛,小女子更是五內銘感。三位前輩今欲何往?”
  老閻君道:“崔乙叔未死之前,我三人總在他周圍打轉。”
  說罷,向眾人一拱手,作別而去。
  三人走後,白道眾人著實感嘆了一陣。當下眾人繞了一個圈子,向北行去,在慕阜山附近與白道的大隊人馬會合了。
  白道眾人聽說偷襲成功,殺敵近半。盡皆歡呼不已。眾人在山下扎下營來,歇息休整一日。
  白茜珠一歇息下採,頓時便感到全身乏力,頭痛欲裂。湯暨薇明白女兒生產之後,剛剛滿月,就使此巨力,如今產後受震,只怕就要大病一場,卻又不敢聲張,怕的是影響了軍心,只好暗中請人治療。
  下午時分,白茜珠服一劑藥後,正在營中歇息,營帳外面,徐亭報道:“啟稟盟主,醫聖毒聖二位前輩同時駕到。”
  白茜珠與湯暨薇聞報,不禁大喜,連忙出營相迎,將醫聖毒聖迎進帳內,同時令徐亭去請八大門派的掌門人過來相見。
  不時,八大掌門來了,大家相見,自有一番禮儀。然後各自坐下。
  醫聖道:“在下一聽說八大門派與崔家劍門南下討伐霸主門一事後,便連夜出來了。白盟主,你報仇心切,對自己未免太不愛惜了一點。在下如若不來,你不但後半生要失壽,只怕連這一仗也打不出來。這戰事如何打,在下不敢妄言,但白盟主產後受震,必須靜養二日服藥,第三日再依特殊功法調勻真氣,方無大礙。”
  八大掌門早已明白白茜珠臉色難看是因為產後不久大戰受震,只是盡皆無法,正在暗暗著急。如今醫聖一來,眾人盡皆放下心來,表示三日之內按兵不動,只須加強戒備而已。
  常寧望著毒聖道:“毒聖兄,托你研製的解藥可曾有了著落了?”
  毒聖道:“你要老夫研製這腐骨丸的解藥,老夫已經研製成功。至於如何讓霸主門受製的人脫離,卻得由你們設法。老夫在這營中,多則十日,少則八日,是不能久呆的。”
  當下眾人一邊議事,一邊安排,只待三日後再向南進發。
  依據徐亭的謀算,霸主門可能在最近組織一次偷襲作為報復。於是,將千八百人分作三班,即每個營帳的人,都分作三班輪值、睡覺和練武。每班五六百人巡邏放哨,那是眼睛睜得大大的了,十二人一隊的巡邏,每隔三十丈便是一隊,猶如穿梭一般。更將暗哨放至二十裡處,一有警報,立即彈出響哨或打出一種煙花彈。
  如此安排,應當是萬無一失的了。可是,二更時分,從山上卻傳來老閻君用真力傳送的示警話音:“常寧白鬼!你還在甜睡麼?你那步哨都快被人殺完了!”
  老閻君如此一喝,除了睡覺之人,幾乎全都聽見了。此時,只聽一聲大喝:“放手殺!殺了就走!”這個聲音,卻已是崔乙叔本人的聲音了。
  只聽營帳周圍,不斷傳來大喝和慘叫聲,等到常寧、湯暨薇等人趕去時,卻已不見一個人影,而巡邏的步哨,已經被殺死了數十人了。
  當夜,大家加緊防備,總算堅持到了天明,未出大事。
  次日上午,各大掌門又齊集中軍主營議事。
  天玄子道:“白盟主需要調養三日,但三日之中,如若一步不動,難免被對方算出主帥出了事情!給人可乘之機。老道以為,可否一邊繼續向南推進,白掌門可一邊於路上在車中調養?”
  徐亭道:“天玄掌門此議最好,為了穩住崔乙叔,可否再派人前去下戰書,與崔乙叔約定大戰之朗?”
  白茜珠道:“不必去下戰書了。前去下戰書之人太過危險,豈能為我而枉丟一條性命?只是從今夜起,放出去的步哨,必須是武功極頂的高手,方保無事。”
  這時,只聽營外有人稟報:“啟稟盟主,天台一聖司馬無名到!”
  白茜珠忙道:“請!”
  不時,天台一聖司馬無名走了進來,與眾人見過禮後,天玄子道:“無名兄,那日在新野酒樓下一別,你去找令郎,可有什麼收穫?”
  司馬無名嘆了一口氣道:“別提此事了。連週邊都進不去,總算霸主門的人看在犬子份上,沒對老夫下毒手。老夫今日來此,實在是有一事想求各位,只是不便啟齒。”
  白茜珠道:“前輩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司馬無名道:“老夫生平只有一子,平日嬌寵慣了,以至他變得夜郎自大、目中無人,竟野心勃勃,去投靠了崔乙叔。值此正邪大戰之際,老夫想求各位在掃平霸主門之日,饒了犬子一命。但像犬子這種人,實在又當殺不當饒,所以才既想求各位,卻又不敢啟齒。”
  白茜珠道:“晚輩個人,倒好說話,只是此事實在還望八大門派有個定議才好。”
  黃其雄道:“此事好辦。決戰之日,司馬兄的兒子總是要上陣的吧?那時,司馬兄如能動以父子之情,再曉以正邪大義,當能使他改邪歸正。”
  天台一聖道:“聽說霸主門的人,都被迫服了一種腐骨丸,犬子想來也被迫服了。如今醫聖毒聖皆在大營之中,不知可有辦法救這些人於倒懸之間麼?”
  毒聖道:“天下無不可解之毒。天台兄,只要你能將令郎勸得改邪歸正,解毒的事,包在老夫身上吧。”
  天台一聖大喜,起身拜謝道:“如此倒要先謝過毒聖兄了。”
  議過之後,隊伍又向南開拔。白茜珠自在車中靜養。兩邊車旁,二匹馬上騎著常寧和湯暨薇。前後則另有八名武林高手護衛。不知為何,湯暨薇在馬上卻顯得心事重重,沉悶不朗。
  常寧道:“薇夫人,醫聖毒聖皆在我營中,珠兒的病體絕無礙難,老人又何必如此憂心忡忡?”
  薇夫人隔著馬車,望著常寧,並不回答,卻用傳音入密功夫對常寧說話:“這天台一聖來得蹊蹺,早不來,遲不來,偏偏毒聖送解藥來了,才隔一天,他就來了。”
  常寧道:“天台武林世家傳世數百年,素為正大門派,天台一聖本人在武林中聲譽甚好,薇夫人何有此疑?”
  湯暨薇道:“我本來對天台一聖也無半點懷疑。只是有一件事,使我覺得懷疑。那天,崔乙叔打少林寺,採用卑鄙手段殺了地空、地通二高僧後,我與天魔女、水親家追殺崔乙叔,一直追殺到徐州附近的芒碭山下。那人回過身來,除去黃袍,卻也不是崔乙叔,而是崔乙叔的屬下風殺神飄無影。當時我三人忙著趕回太原照顧風兒,也忘了進一步探究真偽。過後我常想那飄無影的輕功號稱天下第一,已將我三人引遠,他要丟掉我三人,易如反掌,卻為何站住,偏要加以說明?豈不是多此一舉?過後我才明白,那人肯定不是飄無影,而是另外一個人,他實在路不動了,才藉此機會喘一口氣。實際上,他同時戴了兩層人皮面具,第一層是崔乙叔的,第二層是飄無影的。說不定下面還有人皮面具也說不定。今日天台一聖一來,我就覺得那身形有些像那天那個飄無影,細聽聲音,雖不全像,但有些發音卻有點像。所以,這心中實在有些放在下去。”
  常寧聽後,在馬上思索了一會兒,也用傳音入密功夫向湯暨薇道:“夫人,此事咱們是寧肯信其有,也不要信其無。
  值此大戰之際,半點也疏忽不得。毒聖配製的解藥,在瓦解霸主門的作用中,實在事關重大。這事就由我去安排。”
  說罷,他打馬出列,假作巡視隊伍,卻在等著毒聖。
  毒聖與醫聖並排騎馬走在崔家劍門與正義門的隊伍之間。毒聖見常寧在路旁,道:“老哥兒不去護衛白門主,跑到後面來作甚?”
  常寧笑笑,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將湯暨薇的懷疑講了一遍,然後道:“如今我想設下一條疑計,那真解藥,你自己藏好,不得暴露,然後,今夜宿營時,你當眾將假解藥交與盟主。咱們倒要看看敦真敦假。”
  毒聖點頭,表示照辦。
  這日行軍,倒也無事。當日在乎江前面選了一個開闊處扎下營寨。這一晚的步哨也不遠放,就只在營寨周圍半裡左右遊動。
  黃昏時分,眾人在大營聚齊議事。常寧先道:“紮營之時,我在這附近看了一遍,此處甚為開闊,正宜兩軍大戰。老夫的意思,明白我去霸主門下戰書,約崔乙叔來此決一死戰。咱們明白就不必再向南行了。”
  大覺掌門道:“如此甚好。只是這一去危機重重,須得另有一個武功奇高的人與你同去,互為照應。”
  毒聖道:“老夫滿身是毒,諒來也無人敢近老夫,老夫與常老哥兒同去。只是這腐骨丸的解藥,老夫實在不宜帶在身上,這就交與盟主,盟主收藏好了,異日好派用場。”
  白茜珠接過毒聖遞過來的藥瓶,轉手遞交與湯暨薇道:“母親,這解藥由你收藏好了。大戰之際,孩兒要衝鋒陷陣,只怕帶在身上實在不便。”
  湯暨薇接過瓶藥,藏在身上,道:“很好。”
  這日宿營到了半夜,只聽山頭傳來三個聲音的呼嘯,這呼嘯聲在夜空中響來,猶如千軍萬馬衝殺一般,聲勢甚為雄猛。眾人出得營來,只聽那三個呼嘯聲嘎然而止,接著響起老閻君的大笑聲,老閻君笑聲未絕,已經響起了崔乙叔的怒罵:“狗才!你竟敢幾番壞老夫大事!上!先將這三個狗才殺了!”
  這時,八大門派的營壘內,四處燈火齊明,將營地周圍照得如同白晝一般。一千八百人齊齊出營列陣,嚴陣以待,並不出擊,予敵以毫無可乘之機。另有十二名掌門級的大高手,卻齊齊殺出,也向山頭飛掠而去,增援三位老魔君。
  常寧、大覺、天玄帶著眾人殺上山頭,只見四大護法、八大天王和十多名壇主,正圍著三個老魔君攻殺不止。但老閻王一見常寧到來,卻大叫:“白鬼!你中計了!快下山去,崔乙叔不在這裡!”
  常寧大驚,連忙與大覺掌門、天玄子二人返身下山,下山之後,卻不見有異。各營防守甚嚴,陣腳不亂,也不見有人衝殺攪擾。常寧三人正驚疑間,忽聞西南角上傳來崔乙叔的轟然大笑,接著是數聲慘叫。常寧大驚,道:“咱三人分開行動。”語音一落,常寧也向西南角撲去。
  常寧撲到西南角時,只見守在西南角的華山派和崆峒派已經死了一二十人。這二派大約百五十人,其中有十數人正圍住崔乙叔廝殺,其他人等,卻不進攻。只是結成劍陣自保。
  常寧一到,那崔乙叔便向外衝殺。他一衝,便衝出了那十數的包圍。以他的武功,他如要走,那是極少有人能攔住他的。他一衝走,便又是一路大笑,常寧大怒,隨後追去。
  此時,東南角上又有人衝殺,那裡是峨嵋派和六合、五行的營地。少林、武當、崑崙的營地扎在正南萬,面向平江、武功山方向。天玄子忙道:“二位掌門人看好,老道過東南方去看看。”
  說罷便向那裡撲去。
  與此同時,後方的西北角、東北角和正北方的中小門派營地,也有喊殺之聲傳來。很顯然,霸主門人的衝殺騷擾是全面的。
  此時,唯有中門主營地,卻是漆黑一片,一點動靜也沒有。崔家劍門的人和正義門人將主營團團圍住,卻是一點也不為週邊的戰事所動,百數十人嚴陣以待,將中間主營圍了三層,那是連飛鳥也飛不進去的。
  但在中營的暗影裡,卻貼地伏著一個黑衣蒙面人。這人是早就伏在那裡了的。三大魔君的嘯聲開始時,他剛竄到營邊,三大魔君的嘯聲一起,他便連忙貼在伏下,不敢再動。待正義門人與崔家劍門人設防線時,他更不敢動了。這時,他伏在外邊,聽得裡面湯暨薇與白茜珠正在說話。
  湯暨薇道:“珠兒,外面戰事很緊,我要出去看看。但你燒得如此厲害,如何是好?”
  白茜珠道:“孩兒的病,不妨事的,母親儘管去吧。”
  “我去將醫聖先請來陪你吧。”
  “不必了。有點發燒,何必大驚小怪?。母親快去照看吧,戰事要緊。”
  “那麼我去了。哦!差點忘了,我身上帶著這腐骨丸的解藥出去應敵,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豈不壞事。這解藥就放在你這裡吧。”
  “也好,母親快去吧。”
  話音一落,湯暨薇的身影便從營中掠了出來。
  徐亭道:“夫人,你要出去參戰麼?”
  湯暨薇道:“正是。盟主病得厲害,你等好好看守。”說罷,展開身形,向南面撲了過去。
  這時,貼地伏在營帳邊的黑衣蒙面人,正以一根竹筒伸進營帳,吹進一種極為厲害的迷藥。他將迷藥吹進去後,過了一小會兒,便揭起營帳的篷布,悄悄爬了進去。爬進去後,他又伏下來靜聽,聽見白茜珠呼吸散亂而無規律,明白她已中了迷藥,當下便輕輕向白茜珠爬過去。爬到離白茜珠三尺處時,才將一個鋼筒對準白茜珠的胸部和頸部,機關一按,數十枚弩釘齊齊打進白茜珠的胸部和頸部。然後,他一躍而起,抓起白茜珠的屍體,便伸手去她懷中摸尋湯暨薇出營時交與她的腐骨丸解藥。
  他剛提起白茜珠的屍體,便已明白上當。原來手中提起的,是一個用麻布與棉絮製作的假人。
  那人明白中計,剛要開溜,營中忽然燈光明亮,白茜珠已從假人後面站了起來,醫聖從一邊站了起來,毒聖又從另一邊站了起來,營篷布簾一掀,湯暨薇也走了進來。
  白茜珠道:“司馬無名,把蒙巾取下來吧。”
  那黑衣蒙面人將蒙巾取了下來,現出風殺神飄無影的臉孔。
  湯暨薇笑了笑道:“飄無影,又是飄無影!司馬無名,你將飄無影的人皮面具取下來吧!”
  那人望著湯暨薇,嘆了一口氣道:“夫人為何認定在下是司馬無名?”
  湯暨薇道:“君子可欺以其方,但一次足也。芒碭山下一別,我時時在想,風殺神要丟下我三人,盡可丟下便是,又何必多那一舉?所以芒碭山下那人不是風殺神。司馬無名,令人不解的是,你在天台,已是一方神聖,卻為何要與崔乙叔攪在一起?”
  那人伸手一抹,抹下臉上的第二層人皮面具,現出了司馬無名的臉:“夫人不解,是因為夫人沒有處在老夫的地位。
  天台世家本來在東海一帶領袖武林數百年,玉鳳門一來,便取而代之,使老夫愧對列祖列宗,這是一。第二,天台世家出了一個旁支,處處與老夫作對。老夫卻無單獨的力量去對付那天台一魔。所以,崔乙叔許老夫以江浙三省作天台勢力範圍,並願一力對付玉鳳門與天台一魔時,老夫也就答應了那結盟。”
  白茜珠道:“崔乙叔的霸主門什麼都有,就缺一名副霸主,大約你就是那個從不霸面的副霸主了。”
  司馬無名道:“正是。如今話說完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老夫明白,要衝是衝不出去的了。”
  湯暨薇道:“假如我們今日並不殺你,並贈你幾顆腐骨丸的解藥,條件是你回霸主門去將天合一派的勢力帶回天台,在這決戰之際恪守中立。你可願意?”
  司馬無名一口答道:“不願意。老夫既已失節於武林正邪之間,豈可靠你等的施捨度日?那時,天台世家是更無顏自立於武林之中了。”說罷,司馬無名喝道:“殺不殺?不殺老夫,老夫可要衝出去了。”
  白茜珠嘆了一口氣道:“你走吧。只盼你手上不要沾了白道那些武功低下的門人弟子的血就是了。”
  司馬無名一怔,萬沒想到如此輕易地撿了一條活命。當下不禁垂下頭去,道:“你們不殺老夫,是想讓老夫自裁麼?”
  白茜珠道:“天台派雖然投靠崔乙叔後,江湖上卻沒有聽說天台派在江湖上濫殺過人,這很好。司馬無名,你又何必自殺?你如嫌玉鳳門在東南數省搶了你天台派的威風,此次決戰過後,玉鳳門可以宣布退出武林,武林中如無劫難,玉鳳門人絕不在江湖亂走,更不享受任何武林隆譽。”
  湯暨薇驚道:“珠兒!不可作繭自縛。”
  醫聖亦道:“如此立門,真是太苦自己了。”
  毒聖搖了搖頭,卻不說話。
  天台一聖望著白茜珠,雙目中忽然流下了兩行清淚,牙一咬,朝著白茜珠長揖一拜,掉頭就衝了出去。
  帳長,徐亭喝道:“什麼人?”
  白茜珠道:“徐二哥,放他走吧。”
  白茜珠手柱龍頭枴杖,走出營帳,她的身後跟著湯暨薇、醫聖和毒聖。
  白茜珠站在營帳外,對著四面的喊殺打鬥聲,將話聲用真力平平送出四方:“山谷中的敵我二方盡皆聽著,白茜珠此次傾崔家劍門、正義門、玉鳳門三門之力,南下尋找崔乙叔報殺夫之仇。白茜珠與亡夫承白道厚愛,全力援手。但白茜珠本意卻不願霸主門人和白道諸人多有死傷,我知道,霸主門人中多數是因為被迫服了崔乙叔的腐骨丸,被裹脅為他賣命。如今毒聖前輩來了,研製了專解腐骨丸的解藥。霸主門人之中,如有願意脫離霸主門者,可前來崔家劍門領取解藥,然後各人遠走高飛,永不受任何人制約。”
  白茜珠這一喝,山谷中許多地方的打鬥聲便停止了。
  白茜珠又喝道:“崔乙叔,你這喪心病狂的畜牲,你為奪三合祕籍,殺了妻舅一家五口;為練魔功,又欲毒殺結髮妻子;如今為了稱霸,竟連親生兒子也殺了!你這樣的人,武功再高,又那配當什麼武林霸主,領袖武林?崔乙叔,你出來,白茜珠與你決一死戰!”
  正南方的一個山頭上,傳來崔乙叔的聲音。崔乙叔先是冷笑了數聲,然後才道:“玉鳳門君臨武林,稱霸武林數十年,如今霸權受到威脅,便恬不知羞地賣身混入我崔家劍門,將我一個好端端的孝順兒子挑撥得處處與父親作對。玉鳳門為穩定它的霸權,竟然不惜將白道千數百人拖入血戰之中,逆媳,你罵老夫喪心病狂,天下人有目共睹,究竟誰喪心病狂?”
  白茜珠馬上接口道:“崔乙叔,你說玉鳳門南下報仇是為了玉鳳門穩定霸權的私利?很好。當著天下武林二千多人的面,白茜珠代表玉鳳門宣布:玉鳳門在此戰之後,在這次武林浩劫度過之後,玉鳳門退出武林,世居普陀山。玉鳳門人禁止在江湖無事行走,玉鳳門人更不享受任何武林隆譽和職封,絕不以武林領袖自居發任何令符或武林貼。崔乙叔,你取當眾宣布你不謀霸業,也覓地退隱麼?”
  崔乙叔頓時啞口無言。
  五陽神魔卻在東南角的山頭上冷笑一聲道:“白茜珠,任你巧舌如簧,卻還是要在決戰之日打贏了才有分曉。崔霸主,下令退兵吧。異日擺開戰場決戰好了!”
  崔乙叔有了五陽神魔遞給他的下階石,便道:“總護法帶人先走,老夫斷後,如有投敵者,格殺不論。”
  白茜珠道:“白道各門各派,穩住陣腳,不要追擊。崔乙叔,咱們什麼時候決戰?”
  崔乙叔道:“你什麼時候到達武功山,老夫什麼時候與你,決戰。”
  “你要我去攻打霸主宮麼?”
  “哼!老夫的霸主宮,豈容你來攻打?老夫在武功山外等你。”
  “好。一言為定,你走吧!”
  這以後就沒有了聲音。在一片寂靜之中,東面山頭上傳來老閻君的大吼:“五陽神魔侯天沖!你這**養的!老夫非要殺了你!”
  但霸主門人的已經走遠了,再也沒有一點聲音。
  白茜珠向著那山頭道:“多謝老閻君前輩報警,小女子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三位。”
  老陰魔道:“此戰過後,玉鳳門真要退隱江湖麼?”
  白茜珠道:“當著天下英雄所言,豈是兒戲?”
  老閻王冷笑道:“玉鳳門如真能辦到這點,我老閻主這匪號也該改改了。只怕你年紀輕輕,一個人耐不住寂寞。”
  白茜珠道:“誰說我是一個人?”
  “崔小友死了,你不是只有一個人了麼?”老閻君詫異地問。
  “誰說風哥他死了?他沒有死。”白茜珠說著,聲音一下子嗚咽起來,“他白天在我心裡……夜晚……在我夢中。”停了一下,她控制住自己,又道:“他還有一子,名收崔火;他還有一女,名叫崔蘭。誰說我是一個人?”
  隔了半晌,老閻王才嘆道:“這斷魂的愛,才叫真愛。盟主,你請歇息吧,”
  這以後,山頭上就沒有聲音了。
  山谷中,就只有山風吹響。千數百人,鴉雀無聲,齊齊被白茜珠這斷魂的真情所動,心中只是默念著那句充滿深情的話:“他白天在我心裡……夜晚……在我夢中。”
  良久,不知誰喊了一句:“小人華山派門人,向玉鳳門頂禮膜拜!”
  這喊聲一停,華山派、武當派、崑崙派、少林派,都有人跟著喊了起來。頓時,山谷中只聞一陣喊聲,皆是向玉鳳門喝彩。
  湯暨薇雙目飽含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這頂禮膜拜的代價,未免太高了一些,那是玉鳳門數代人不介入江湖武林之事,失去一個武林人生平最大樂趣的代價!
  這喊聲此起彼伏,此伏彼起,喊了好久。
  這一折騰,不久天又亮了。一清點戰場,白道死傷共八十多人,而前來偷襲的霸主門人,也留下了四十多具屍體。
  這一晚和崔乙叔約定了決戰的日期和地點,輕易地又取得了一天的時間,使白茜珠可以從容地在醫聖的指導下以特殊的方法療病,使真力恢復到產前水準。
  天台一聖司馬無名知道白茜珠病了,但他回去卻什麼也沒有說,使崔乙叔失去了最好的戰機。而白茜珠一旦康復到產前的真力水準,崔乙叔便又要受製了。
  這是天意麼?這是仁慈的結果。
  仁慈就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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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龍仙三拜誅霸主

  在武功山與萍鄉之間的一個大平壩上,雙方擺開了決戰的戰場。
  白道在這幾次交戰中死了近百人,但總人數不但未減,反有增加,因為不斷又有遠處的武林人,匆匆趕來助戰。決戰這天,白道的近二幹人擺成一個大方陣,崔家劍門與正義門人居中,八大門派分排兩邊,每邊四個門派,其餘千人的中小門派及江湖散人,分做十二隊,排在後面。在崔家劍門的後邊,特製了一輛高台車,形狀很像攻城車,這是陣的令台。
  醫聖一來,白道對列陣作戰便已有恃無恐。這醫聖的祖上乃是明太祖部下湯和的隨軍謀臣,精方術、醫道、陣變,傳至這一代醫聖時,益發精微。只是醫聖極少與人為敵,武林中知道他是內家高手的人卻不多。
  霸主門於對面列陣,列出的仍是三合歸宗大劍陣。醫聖一看,笑對左右之人道:“人數不夠。變陣之際,佔不夠方位,難免便陣威不足。崔乙叔已是強弩之末了。”
  崔乙叔的三合歸宗大劍陣,原是一千二百名武林高手組成,被白道偷襲後,死去六百多人,崔乙叔二次偷襲白道,又戰死數十人,前後共死去近七百人。如今他將各地的霸主門人盡數調回武功山,以期一戰扭轉戰局,也有大約千人之數,只是良莠不齊,只好另覓緩補之道。
  醫聖看三合劍陣的中間,也有一座令台,只是不如已方的令台高大,卻更靈活。這時一陣風從敵陣那方吹過來,醫聖嗤鼻一聞,已明其中關竅。
  他道:“盟主,敵陣之中,油腥之氣甚重。陣戰之際,須防他以火攻。”
  湯暨薇道:“四殺神皆在敵陣之中,只怕火殺神王天燒今日要派上用場了。”
  白茜珠想了想道:“恢復之後,我感到功力猶甚往昔。不如先用飛劍術將主天燒一舉殺了。”
  醫聖大喜道:“不知盟主此時的功力,可以禦劍多遠?”
  白茜珠道:“風哥去世後,他遺下的龍吟劍,長如匕首,刃薄如紙,重不過十二兩(舊製,十六兩為一斤)。我目前的功力,可禦此劍一里左右。”
  醫聖喜道:“如此說來,豈不是可及百五十丈之遙麼?真是太好了。試想那硬弓百步穿楊,已是絕持。百步者,不過三十丈而已,盟主的神功,真是天下唯一人了。”
  這時,崔乙叔與他的屬下戰將齊齊向前走了三丈。
  白茜珠也帶著她這方的主將們向前走了三丈。
  兩軍中間,隔著十丈的距離。
  崔乙叔道:“堂堂白道,夜行偷襲,滿以為可將老夫的三合劍歸宗大劍陣破去。但老末的三合歸宗大劍陣仍然在此,看你們今日怎麼破法?”
  白茜珠道:“崔乙叔,這一場大戰,說到底,其實是你我二人之間的私怨,又何必將天下英雄拖在血雨腥風之中,枉死無辜?你出來,我與你決一死戰!”
  崔乙叔尚未答話,他身後的五陽神魔侯天沖卻走了出來,道:“白盟主,你與崔霸主遲早會有一戰的,但老夫今日想在這裡向常寧老兒討教 場,以洩老夫被龍仙軟囚六十年之恨。”
  常寧出列道:“老夫的師尊,善待你六十年,竟得你如此恩將仇報。老夫今日少不得要將你除了。”
  這時,只聽三聲清嘯,從右邊的山頭上掠下三條人影,一掠至二軍之間,打橫站定。卻是老閻王、老陰魔、老玉和尚三人到了。三人站在二軍之間,卻是一聲不響,靜看五陽神魔與常寧的決戰。
  五陽神魔卻對三人一眼也不多望,一聲大吼,右掌猛然從上向下一招“天王壓頂”狠狠抓出,只見五道白光一閃,他已發出五陽神抓,攻向了常寧,常寧見這一抓勢道凌厲,身子一晃,已經閃開,同時,只見常寧右手食指一點,一道指力隔著二丈的距離點出,一聲尖響,猶如吹哨二般,比五陽神魔的抓力更為凌厲地攻向五陽神魔,直點五陽神魔的中庭大穴。五陽神魔明白這一指乃是常寧畢生功力所出,自己只怕硬接不下,當下腳步橫踩,躲開這一指,搶在偏門,再發抓力去抓常寧。
  如照常理而言,常寧此時應當前掠,以躲偏門的一抓,或者側身正面應敵。哪知常寧卻身形橫掠,反搶五陽神魔的內門,同時一個屈肘,但向五陽神魔撞去。五陽神魔一抓剛剛抓出,驟見眼前一花,明白糟了,連忙縱身躍起,從常寧頭頂躍過,同時雙掌打出,左掌支格常寧向上攻出的沖天插掌,右掌去拍常寧天庭。
  常寧早已防著他這一變,左掌插出,右掌已經猛然擊出二股剛猛無比的凌厲掌力。
  只聽轟地一聲爆響,二人掌力接實,五陽神魔的身形已經向上飛起,被擊飛出去三丈多高。
  五陽神魔大怒,在空中雙腳一碰,已經催勢,頭下腳上,雙抓同時抓出,只見十道指力同時抓向常寧,勢道之猛,足以摧山斷岳,便是銅頭鐵臂,只怕也要被抓成粉碎。
  哪知這兩抓抓出,下面卻早已沒有常寧的人影,這指力便盡數抓在地上,將泥地也抓出了十條溝道,只抓得泥塵滿天飛舞。五陽神魔知道要糟,連忙雙掌發出劈空掌力,打在地上,人又藉勢飛起。他知道此時如若落下?極易被常寧發掌擊傷,所以飛上空中後,雙腳再一磕,人卻在三丈高韻高空平飛一迎,看見常寧神閒氣定地站在二丈開外,方向旁落下。
  常寧道:“侯天沖,你準備好,老夫要用禦術殺劍你了。”
  說罷,手中已經多了一柄長劍。
  五陽神魔嘿嘿一笑道:“常老兒,你為何不敢與老夫硬碰?”
  常寧道:“老夫何等身份?為何要委屈自己與你硬碰?”說罷,喝一聲“起”,手中長劍已經凌空飛起,氣禦飛劍,斬向五陽神魔。
  五陽神魔這時已經祭出他數十年不用的飛抓,早見這飛抓與人手一般大小,飛抓後面有一根尺餘長的鋼筒。他的手指在鋼筒上一按,那飛抓便又長了尺餘,與一支長劍的長短相符。五陽神魔便揮動這飛抓,與常寧的飛劍相鬥。
  常寧的飛劍這時凌空下刺,直刺五陽神魔的頭頂百會穴。
  五陽神魔站著不動,直到飛劍刺近,離著自己的頭頂只有數寸之時,才身子 矮,飛抓繞頭盤旋打出,將飛劍磕開。
  五陽神魔一聲大吼,趁著常寧這時飛劍離手,雙手空虛,忽然雙腳在地上一縱,整個身子便快如閃電般地向常寧射去,同時,左手掌力,右手金抓打出一招“飛龍抓雲”,同時攻向常寧。
  哪知五陽神魔剛剛攻近,驟然眼前已不見了常寧的人影,同時感到左臂一陣刺痛,連忙一個空翻,身子已經翻出去三丈多遠,站定身時,才發現自己的左臂,已經被常寧齊肩斬去了。
  原來,常寧見五陽神魔出飛抓盤頂打出,將飛劍磕飛,便趁勢運氣收回。這長劍收回的速度,竟比五陽神魔射彈之速還快,已先於五陽神魔的身形而收回手中,身形一移,搶在偏門,順勢一劍便斬了五陽神魔的手臂,這是氣禦和手禦同時使用的極上乘劍術,五陽神魔從未見人使過,根本不知這飛劍術竟有如斯神妙,隨心所欲,所以才吃了大虧。
  五陽神魔戰敗後,點了斷臂周圍的穴道,止住了流血,對掉在地上的斷臂一眼也不多望,好象被斬斷的不是自己的手臂一般,提著飛抓回到霸主門陣前,對崔乙叔道:“屬下無能有辱使命,請霸主治罪。”
  崔乙叔異常客氣地道:“天衝兄力戰受傷,很使乙叔不安。
  天衝兄且請包紮歇息,待小弟出去會會常寧。也斷他一臂為天衝兄報仇。”說罷,隔陣喊道:“常寧,你敢與老夫一搏麼?”
  白茜珠道:“崔乙叔,咱二人才是正主兒,你為何盯上了別人?”
  白茜珠出陣,換下常寧,道:“師爺先勝一陣,為白道搶了頭功,請先下陣歇息如何?”
  常寧道:“常寧遵命,盟主小心。”
  崔乙叔正待出陣,只見他身後轉出雷電風火四殺神,雷殺神顧一拳道:“霸主萬尊之身,請留駕,讓我四兄弟出去會會這白茜珠。”
  說罷,四人一起走進場中。白茜珠一見,心中大喜。他本來就想先殺王天燒,以免他那馳火絕拔溶于三合劍陣之中,與白道陡增殺伐。這時見四人出陣,心中已打下主意,無論如何要先殺了王天燒,不能有半點心軟。
  哪知崔乙叔卻也是同樣的,要利用這四人的上乘絕拔之配合,一舉殺了白茜珠,特別是要利用王天燒的馳火之拔,去破白茜珠的護身罡氣,他的意思,是王天燒的絕拔,已在陣中有了佈置,所以也不必藏私了。
  顧一拳出陣便道:“白掌門,我兄弟四人,對一人是四人齊上,對十人也是四人齊上,對百人千人還是四人齊上。白掌門如是覺得吃虧,可以再約三人上場。”
  白茜珠笑道:“閣下的意思是一定可以勝得本盟主的了?”
  顧一拳道:“我兄弟四人已經有三十年沒有同時對付過一個人了。今日對你,是三十年來的第二次。第一次是被崔霸主收服之時,我兄弟四人同時攻他,卻敗了。今日想來是不會敗的。”
  白茜珠道:“很好。”說罷,拔出長劍,她因今日要以禦劍術殺人,所以出陣時就將龍頭枴杖交給了她母親,如今一拔出長劍,劍身上就已泛出一層瑩瑩之光。
  劍殺神趙一劍大驚:“繞體劍光!”
  白茜珠笑道:“正是。我這繞體劍光若是化為劍芒,可達五尺,四位倒要小心一些。四位此時如是願意退下,還來得及。”
  風殺神飄無影道:“我四兄弟就算死在眼前,也不會退半步的。”
  白茜珠道:“江湖傳言,你四人中,風殺神飄無影最為可怕,所以,一會兒對敵之時,我可要對你先下辣手,你請小心了。”
  風殺神飄無影道:“承你看得起飄某,飄某在此多謝了。”
  王天燒卻道:“老夫從不多活,要發招了。”說罷,雙手一揚,頓時便已是二根火舌躥向白茜珠。這火舌一躥出,竟然長達二丈,火舌是從他的衣袖中躥出來的,顯然衣袖內藏有油筒之類的噴槍。
  王天燒的噴火剛一噴出,那其餘三人已經同時發動。只見顧一拳雙拳交替不斷打出,每打出一拳,那隔山打牛的無形拳力便衝破空氣,發出一聲爆,響。只見顧一拳不斷變換方位角度,不斷打出隔空神拳,一時,只聽得空中盡是劈劈叭叭的拳力爆響。與此同時,那趙一劍的一劍刺出,只聽“嗤”地一聲厲響,那一劍刺出時,劍上冒出一股劍芒,直斷白茜珠的後路。而飄無影,他卻不動,他要等白茜珠身形移動後,才驟下殺手。他是四兄弟中最後一道殺手。任何敵人,躲得開王天燒的火舌,躲不開顧一拳的隔空神拳,更躲不開趙一劍的快劍閃電一擊,如連這三者皆已躲開了,卻躲不開飄無影那快絕天下的一擊。這一擊在那無影無蹤的輕功身法下使出,這一擊本身也就變得無影無蹤 不管劍刺、掌擊、指點、毒製……天下再無人能躲過這最後一擊。
  白茜珠身形一動,只聽一聲慘叫和一聲悶響同時發出。
  響聲一停,只見王天燒已被一劍斬斷了咽喉。他倒地死去之前,連關掉袖下的噴槍開關也來不及,在倒地死去時,手臂壓在自己身上,那瑣槍噴出的火舌,就噴在他自己的身上。
  只聽“轟”地一聲,他身上其它的火攻物件同時燃燒而起,眨眼之間,王天燒就成了一個火球,被他自己那一身火攻物件所燃起的猛烈火勢燒成了灰燼。
  只見趙一劍和飄無影同時倒飛出去三丈多遠,跌落在地上,口中鮮血狂噴。
  只有顧一拳,他呆呆地站在那裡,根本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過了好久,趙一劍和飄無影從地上站起來,趙一劍說:“大哥,認輸吧。罡氣團 兄弟一攻出,就撞在陰陽和合神功的罡氣團上,被震飛出去。”
  飄無影道:“好堅硬的罡氣團!好霸道的罡氣團!好厲害的心機!她剛才說我飄無影最厲害,其實心中根本沒把我飄無影放在心上。她知道飄無影不管使出什麼手段,根本就連那罡氣團也攻不進去。她真正怕的是四弟的烈火,所以,四弟剛一噴出火舌,她便搶偏門一招殺了四弟。四弟可還不知道人家存心要殺的只是他一人。”
  顧一拳嘆了一口氣道:“我一口氣換了七個方位,打出了十二拳開山裂石的拳力,卻連她那衣袍也未沾著一點。白掌門,你為何偏要對我四弟下殺手呢?”
  白茜珠道:“王天燒的火技,如若與三合劍陣配合,對八大門派那些武功低下的弟子可是一個大威脅,所以,為救那千百個無辜的門人,我只好先殺他一人。三位好漢素來在江湖上名聲不壞,想來是受了崔乙叔的腐骨丸制約,才被迫效力霸主門的。小女子這裡有三顆藥丸,可一舉根除去腐骨丸的巨毒,贈與三位,聊表謝罪之心。”說罷,將三顆藥丸分別彈與三位。三人情不自禁接過藥丸,顧一拳看了看,首先丟入口中吞下,趙一劍與飄無影也跟著丟入口中吞下。
  顧一拳道:“白掌門解了我兄弟的毒,但解不了我兄弟當日對崔霸主發下的毒誓。所以,我三人還是得回霸主門效力。
  如有機會,我三人還想殺白掌門為四弟報仇。白掌門請小心了。”
  白茜珠道:“我明白了。你們退下吧。”
  白茜珠接著大聲道:“崔乙叔,你出來與我決一死戰吧!”
  崔乙叔目賭白茜珠出一招而破四殺神的神絕功夫,心中大驚。明白自己的內力,實在不是白茜珠的敵手。而技功,只怕也敵不住白茜珠。只因白茜珠已集玉風門、崔家劍門和龍吟門的絕技於一身。他自己當日收服四殺神,便用了十二招,當然,制服比殺人困難。但他捫心自問,知道自己一招是殺不了四殺神的。他的護身罡氣,便不一定能輕描淡寫地承受顧一拳的神拳,更不能一動便同時將趙一劍與飄無影這等比金鞭侯雷身手高出兩倍不止的大高手震飛三丈。
  崔乙叔思索至此,不禁便手一抬,喝道:“退入陣中,各就各位。”
  白茜珠一聲大喝:“哪裡走?!”身形一晃,便向十丈外的崔乙叔射去,身子一射至,便已一劍向崔乙叔斜挑出去。
  崔乙叔大吃一驚,連忙出劍疾刺白茜珠小腹。此時他的屬下們還未完全退進陣中,他卻不敢先退,只得被迫應敵。而白茜珠剛一撲到便出劍斜挑,卻是任何劍法中都少見的起手式。由於這一出手便是斜挑,大違劍道常理,所以它的變招也必定是異常詭異,難以預測。因此崔乙叔便乾脆出劍搶攻。
  崔乙叔這一著果然奏效,白茜珠可不想和他同歸於盡,當下回劍去砸崔乙叔的長劍,剛將長劍砸開,不容崔乙叔變招,便又反手一劈再斬崔乙叔。崔乙叔仰面讓過,出劍再疾刺白茜珠的咽喉。二人便打在了一起。
  這時,霸主門人已經退進陣中,只見三合大劍陣已經開始發動,令臺上,一個黃面老者將一面黑旗一揮,三合劍陣,的正面忽然敞開一道大門,從裡面衝出兩排手舉黑旗的黑衣勁裝漢子。這二排勁裝漢子一衝出,便疾如狂風地向白茜珠包抄上去。
  醫聖大叫:“盟主快退!”
  白茜珠一聽喊聲,便知道這包抄出來的兩隊漢子那黑旗上大有講究,如非巨毒,也是強迷藥之類,如若被圍,其中再含有方術講究,突圍便不免大費周折。當下長劍上劍芒大盛,一劍疾刺,將崔乙叔逼退,她自己也彈身後躍,退回本陣之前。
  崔乙叔一揮手,那二隊黑衣人又退回陣中。
  崔乙叔冷笑道:“逆媳,你有膽量就進這陣來,老夫在陣中等候你。”說罷,崔乙叔也退進了陣中。
  白茜珠看著那緩緩蠕動的陣勢,問醫聖道:“前輩,那黑衣人還未近身,我也感到一陣寒氣,那可是地煞陰氣?”
  醫聖道:“盟主明鑑,那正是地煞寒陰之氣。這天地人三合大劍陣,含有天煞雷火燒天之氣;地煞寒陰凍地之氣;人煞血雨腥風之氣。這三合劍陣有六種破法,請恕老夫不一一列舉了。如今請盟主禦劍飛行,先將令臺上的黃面老者殺了再說。可是,這陣煞之氣已將四丈空間都罩定,盟主一支長劍恐怕不能奏效,還需令堂和常大俠的二支飛劍配合。”
  湯暨薇與常寧道:“如何禦劍攻擊,醫聖儘管指教。”
  當下,醫聖將三支飛劍各自的飛行方位、高度、角度、時辰和先後次序細講了一遍,然後,引著白茜珠三人登上高台。
  三人各自站定運集真氣。
  醫聖站在高台邊上,手中一面綠色令旗一揮,只見方陣前排向兩邊讓開,雲車便緩緩駛出陣中,這雲車由二十上名,武林高手推動,異常沉穩。雲車剛一推出,後面被製而伏在地上的馬匹,忽然盡皆立起,只見這百二十匹烈馬,馬尾後面都拖著一個大油團,由人牽著,分四排排在雲車兩邊。
  醫聖道:“請盟主王人快禦劍斬人!”
  醫聖話音一落,常寧與湯暨薇的二支長劍已經凌空飛起,只見二支長劍,猶如二條靈蛇一般,便向那霸主汀的三合大劍陣中的雲台飛去。
  與此同時,醫聖大喝:“點火!”
  下面牽馬之人一聽令下,頓時便將馬尾後面浸飽了油的大麻布團點燃,然後,各人在馬背上淺砍一刀。馬匹吃痛,頓時便向霸主門的三合大劍陣隆隆衝去。
  這時,霸主門劍陣正面之中,萬箭齊發,頓時便將一百二十匹馬跑在前面的射中。可是這些馬被刀砍火燒後,狀如瘋馬,被箭矢射中後一時還不倒下,許多馬又沖出十數丈遠才倒地死去。
  雙方相隔本來就不遠,中間不過四五十丈,這後面未死的馬一沖便衝進了敵陣之中。這時,醫聖令旗一揮,喝道:“再放馬!”一聲命下,只見白道陣中又衝出百五十匹烈馬。盡皆拖著大油麻團,帶著熊熊烈焰,疾風一般向敵陣衝去。這二百多匹馬的鐵蹄,只震得大地一片顫動。
  這近二百匹活馬帶著近二百團烈火,一衝進敵陣中,敵陣中的陣煞之氣便被衝散。 時,只聽得滿天皆是慘叫之聲。
  而雲臺上那執令的黃面老者,此時正在忙著調集陣力、陣威,去對付那二柄凌空下斬的長劍,正在手忙腳亂,早已忘了揮旗指揮陣勢變動。而這時, 那馬匹已經衝進了陣中。
  只見那馬匹衝進陣中,在陣中那預先挖好溝道、埋好引火物、再淺淺復蓋偽裝的陣地上一衝,那溝道上的薄皮陷落了,引火之物頓時燃燒起來。崔乙叔武功再高,又豈能擋住近二百匹火馬的衝擊?
  這時,黃面老者被二柄長劍逼得無法招架,四名護令的高手跳下雲台逃命而去。黃面老者剛附騰身縱出雲台,一柄短劍猛地從空中凌空斬下,正斬在飛在空中的黃面老者的後脖子上。黃面老者傷重,在空中已經無法變勢,頓時便直跌在地上,摔死過去。
  敵陣大亂,亂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陣已不成陣,便一點陣威也沒有了。
  白茜珠用真力平平送出話音:“霸主門的人聽著,願意脫離霸主門的,只需跑到東面山頭,坐在地上,便可免於一死。
  一炷香的時間後,本陣將變出奇妙陣勢,將剩餘的霸主門人盡數包圍。”
  崔乙叔此時雙目盡赤,想不到自己如此煞費苦心的一個大陣,竟被白茜珠的三把飛劍、二百七十匹烈馬,就輕易破去。真是不費一兵一卒、兵不血刃。當下眼見大勢已去,連忙下令撤退,撤回霸主宮再說。
  醫聖道:“盟主,趕快下令追擊吧,如讓崔乙叔退回霸主宮,只怕機關厲害,又要多費周折。”
  白茜珠沉吟道:“這一追殺,雙方部屬難免死飭慘重,讓他退走吧。攻打霸主宮時,玉鳳門和龍吟門自然有辦法對付。”
  醫聖嘆道:“真是仁者必智,智者必仁。”
  這一戰下來,白道就死傷了二百七十匹烈馬,而霸主門卻損失了三員大將和近百名劍士。白道人士盡皆歡欣鼓舞?當下留下百人打掃戰場,其餘大隊,秩序井然地向武功山進發。
  崔乙叔退回武功山後,將大戰時在令臺上護衛持令老者的四個護衛查出殺了,掛屍山間樹上,作為臨陣脫逃的懲戒。
  崔乙叔明白大軍壓境,大勢已去。他的武功,除了弱于于白茜外,比白道之中的任何人都高。但是,只要有一人能壓著他,他也就萬般無奈了。他明白霸主宮也是守不住的。他不禁開始謀劃後路了。
  這時,他一個人在殿上喝悶酒。仲火進來報道:“啟稟霸主,五陽神魔侯天衝求見。”
  崔乙叔道:“快請!”
  侯天衝一進殿內便道:“霸主何必為了一戰之敗而心情不爽?想當初,老夫被龍仙囚了六十年,那日子可比霸主此時的日子不知苦上千萬倍。這霸主門眾,就算死完了,霸主一人要走,又有誰攔你得住?只要霸主人在,這霸業不是就仍然在嗎?”
  崔乙叔心中忽一閃念道:“天衝兄,你過來與老夫同飲一杯。這地仙谷,究竟在祁連山何處?”
  侯天衝剛坐下,一怔道:“這個……老夫當日曾對龍仙發過毒誓,絕不多言地仙谷主事,霸主不問也罷。”
  崔乙叔笑了一笑道:“天衝兄一言九鼎,真乃信人。其實,那地仙谷的位置,老夫也是大概知道的。天衝兄,幹!”
  二人正飲酒間,只見鍾祥急匆匆跑進來道:“啟稟霸主,那司馬老兒帶著天台勢力已出谷去了!”
  崔乙叔大怒,“呼”地一掌拍在桌上,頓時便將桌子打成粉碎,喝道:“備馬!追!”
  少時,崔乙叔,侯天衝及仲火鍾祥等十數人,便已打馬衝出了霸主宮,往東方山頭追去。天台一聖司馬無名回天台走的是東方。
  一個時辰後,崔乙叔追上了天台無名,天台派在霸主門中約有百五十眾,如今全部撤走,霸主門勢必瓦解得更快,軍心更散得不可收拾。所以崔乙叔是務必要追的。
  司馬無名見崔乙叔追來,便停下馬,攔在路中,卻打手勢叫他兒子司馬蛟快率人繼續奔逃。
  崔乙叔道:“無名兄為何不辭而去?”
  司馬無名道:“大兵壓境,在下一人無所謂,但天台一派的祖業,在下卻不敢輕拋。”
  崔乙叔怒道:“無名兄當日發下毒誓,與老夫誓同生死,榮辱與共。今日決戰之際,你卻將天台一派撤走,豈不是存心要老夫從內部先行瓦解嗎?”
  司馬無名道:“在下一人留下踐約好了。”
  崔乙叔怒極反笑:“無名兄如此敷衍老夫,那是沒有將老夫看在眼裡了。”說罷,身子一晃,已在馬下。
  司馬無名知道崔乙叔要下毒手了,當下也晃身下馬,準備迎戰。
  崔乙叔見他要與自己對敵,更是怒不可遏,當下身形一晃,一支長劍,毫不容情地攻向了司馬無名。崔乙叔滿有把握於數招之間殺了司馬無名,豈知他衝過去疾刺一劍,左掌同時拍出兇猛無比的掌力,卻被司馬無名左手握劍運出內力與他的長劍對絞,同時,右手出掌與他的手左掌力硬碰,只聽“轟”地二聲爆響,二人各退三步,竟然打了個旗鼓相當。
  崔乙叔大驚失色,道:“你……你在武功上藏了私?”
  司馬無名道:“在卞的小天皇內功,待到極處,也是登仙入聖的功法。崔乙叔,你為一己霸主,不將人當人。天台派那四個護令高手,你是不當殺的。在下明白,遲早有一日你會不容在下的。今日之事,依我看不如善了,也好留點情分,日後相見。不知你以為如何?”
  崔乙叔道:“你以為老夫殺不了你?”
  司馬無名道:“你能殺我,但須在千招以後。而且,極有可能是一個兩敗俱傷。”說罷,右手向著七丈外的一棵大樹一點,,只見那大樹上的一枝臂粗的丫枝,竟被他的指力隔著七丈距離遙遙點斷。司馬無名道:“崔霸主,老夫如今只是帶人退向天台,與自茜珠卻無半點瓜葛。老夫自思已很對得起你了。”
  崔乙叔瞠目結舌,望著司馬無名很久,終於嘆了一口氣,道:“老夫明白大勢早去,也不勉強你了。說不定有一天老夫被迫得走投無路了,還要到你那裡來暫避一時。你去吧。”
  司馬無名聞言,卻是一聲不吭,毫不表態。聽見默默後退,直到退在馬旁,又牽著馬後退,仍然面向崔乙叔,目中充滿了不信任的戒備之感。崔乙叔見狀,不禁嘆了一口氣,率人轉身回霸主宮而去。
  第二天上午,白道的近二千人抵達霸主宮外。這二千人分成十六個隊,將霸主宮四面八方盡數圍了。然後,白茜珠用真力將喊話平平送進宮去:“崔乙叔及霸主門人,注意聽了。
  本盟主知道你那霸主宮中機關重重,崔乙叔想賴機關苟延殘喘,但白道人士也非笨得硬要以血氣之勇,去硬闖你那機關。
  白道如以兵家之法,可以兵不血刃而一舉破滅霸主宮。從喊話結束後一個時辰起,開始攻打,在一個時辰之內,霸主門人可以自行離宮,白道對其離宮者,不加傷害,並且發以腐骨丸的解藥。”
  喊話之後,白茜珠等人便站在宮外,靜靜等後。
  不多時,只聽緊閉的霸主門內傳來打鬥之聲,顧一拳大聲道:“崔霸主,我兄弟陪你戰死原不足惜,只是這數百名無辜屬下,當月也曾為你賣過命、出過力,如今總不能眼睜睜見他們被白道以火攻燒死在霸主宮吧?崔霸主,請你放他們一條生路,讓他們出宮去吧!”
  這時,又聽得風殺神飄無影大驚的聲音:“你……你不是崔霸主?你是誰?”
  少時的沉默後,又傳出顧一拳的聲音:“原來是仲堂主。仲堂主,你偽裝崔霸主?崔霸主本人又到哪裡去了?”
  從裡面傳來仲火冷笑的聲音:“我師尊何等尊崇,豈會與爾等在這裡死泡?你等要走就走吧。小爺不走,小爺在這富中要與他們誓死周旋。”
  不久,傳來霸主宮的大門開啟之聲。忽然,只聽“轟”地一聲,霸主宮那外牆的大門樓沖天而起。原來是霸主門人開門時,弄發了機關,引爆了埋在下面的火藥,頓時便炸死了幾十人。一時,只聽得受傷者慘叫聲連天響起。
  這時,站在霸主宮三十丈外的白茜珠向眾人道:“看樣子,崔乙叔已經跑了。咱們又怎麼辦?”
  湯暨薇道:“崔乙叔這一跑脫,那可不好辦了。”
  天玄子道:“崔乙叔這一跑脫,一是重謀霸業,二是大肆報復,然後遠走高飛。經此一戰之後,他要重謀霸業,那是極其艱難的了。那麼,後一種可能極易發生。他會利用他那一身來無影、去遠蹤,天下只有一二人能及的武功大肆報復,然後一走了之。”
  這麼一來,眾人盡皆毛骨悚然,因為這報復不知會最先落在誰家的頭上。
  這時,只見徐亭臉色煞白,走上前道:“啟稟師爺,我龍吟門與崔乙叔仇深似海,崔乙叔當初假死,派崔師弟趙正義門轉龍吟門學藝,為的就是怕龍吟門最後阻礙他稱霸,讓崔師弟學了龍吟門武功,好助他稱霸。如今崔乙叔潛逃江湖,要報復的,大約首推我龍吟門了。”
  常寧不禁苦笑道:“依你之見,又當怎麼辦?崔乙叔已先走一日一夜,只怕追不上了。”
  這時。爆炸已完,只見從霸主宮內湧出數百人,齊齊站在對面。
  顧一拳走上前作禮道:“白盟主,崔霸主已棄我等先行逃走,我等也從此可以不受當日誓言約束。我等兄弟,任憑白盟主發落。”
  白茜珠道:“顧前輩,我先問你,崔乙叔可是真的走了?何時走的?”
  顧二拳道:“裡面那崔乙叔,是仲火裝扮。在下估計崔乙叔於前天晚上便已走了。如今裡面宮中只有仲火與他的親信弟子。”
  天玄子道:“盟主,事已至此,不能再施仁慈了。下令將霸主宮毀了,一個也不要放走。免遺後患。”
  白茜珠道:“好。請大覺掌門帶峨嵋、五行、六合門處理這些霸主門人。凡是不曾練過三合神功的,發以解藥,盡數放走。對練過三合神功的,只需廢去功力,也發以解藥,給予放行,不要為難他們。”
  大覺掌門道:“遵命!”
  白茜珠又道:“請天玄道長帶領華山、崑崙、崆峒以及其它中小門派,負責攻打霸主宮,對仲火及其親信,格殺不論。快將霸主宮打下了,好追查崔乙叔究竟在不在宮內。”
  當下天玄子帶人攻打霸主宮而去。
  白茜珠道:“常師爺,如若打下霸主宮,崔乙叔確實已走,我二人當連夜趕往地仙谷去阻止崔乙叔報復。徐亭,你先寫信用飛鴿傳回太原,請天聖女前輩十萬火急先趕去地仙谷照應。曾祖父母出海後,大約也就只有天聖女還可與崔乙叔一搏了。放走飛鴿,立即去準備好馬六匹,乾糧五日。”
  徐亭道:“遵令!”
  這時,天玄子等人已經開始攻打霸主宮,眾人此時打宮,完全採用兵家戰法,先將四面圍死了,將圍牆盡行毀去,然後,射出千萬支火箭去燒宮。不時,只見霸主宮便成了一片火海。這一來,什麼機關,什麼火藥,盡皆在一片火海中廢去。
  不時,探子在山上中叫說對面山上有六人奔逃。白茜珠與常寧等人展開輕功追去時,那六人已被八大門派的哨隊截住,正在打鬥。白茜珠與常寧等人撲過去,頓時就將仲火等人圍在中間。
  仲火看見白茜珠等人圍了上來,當卞明白自己無法倖免,望著白茜珠冷笑一聲,忽然身子一震,全身頓時就慢慢委頓下去,已經自絕經脈死去了。他死前什麼話也不說。他明白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如若被活著追問崔乙叔下落,那酷刑是不好過的。所以,他一被圍就自斷經脈死了。
  那幾個霸主門人被擒後,只供出是從地道逃出來的,問他們崔乙叔的下落,卻無人知道。
  白茜珠道:“師爺,咱們快趕路吧。”
  於是,二人騎上馬,帶上乾糧,就直奔地仙谷而去。
  天魔女趕到地仙谷時,崔乙叔還未到。
  龍仙走後,將龍吟門交給常寧。常寧出爺後,便將地仙谷交給古徒武飛天照管。武飛天就是崔長風當日進宮時在門口接崔長風的那個中年文士。武飛天已經接到飛鴿傳書,所以,天魔女一到,出示了徐亭的書信後,武飛天便安排天魔女在谷中往了下來。
  站在山頂的仙霞宮面前,天魔女才明白常懷遠對郭鳳的感情有多麼深厚。這地仙谷的仙霞宮與雁盪山的仙霞宮一模一樣。天魔女沒有進過雁盪山上的仙霞宮,但那仙霞宮的外觀,她是看見過許多次的。如今她明白常懷遠思戀熟鳳,愛屋及烏。想來,那宮內的擺設,也如寧波的仙霞宮一般吧?
  天魔女沒有進宮。她在宮外站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默默地轉身下山了。
  如今她千里迢迢來到地仙谷,前來護衛常懷遠這一生從事的事業 那濟忠村,那仁慈的善果 她命中注定,是為他而生、為他而活、為他而死的 從第一次看見他那疲憊的、淒苦的眼睛,她就明白這一點了。
  三天以後的凌晨,谷中忽然響起了凌厲的號角。這是有人犯谷時的報警號角。谷中的婦孺老弱早已隱藏了。龍吟門在谷中的一般門人,也大部分跟著隱藏了。谷中就只有龍吟門的二代三代弟子中的高手六十多人準備迎敵。
  來敵只有三人 崔乙叔、五陽神魔侯天衝、鍾祥。
  天魔女帶著六十多人攔在崔乙叔時,崔乙叔冷笑道:“老乞婆,常懷遠丟下一切跟著鳳仙走了,卻留你在這裡替他看家。你怎麼不一起去海外仙山納福?”
  天魔女淡淡一笑道:“你這絕滅人性的東西,你跑到這裡來幹什?”
  崔乙叔嘿嘿陰笑道:“那一次在關外沒能料理了你,不想你竟送死到這裡來了。很好,老夫本來只想將龍吟門挑了便罷,不想你在這裡,老夫倒可以多點收穫。鍾祥。”
  鍾祥在烏旨道:“弟子在。”
  “開打之後,你衝進谷去,將那濟忠村的老小盡數殺了。
  我與總護法在此絆住這數十人。天衝兄。”
  侯天衝笑道:“霸主有何吩咐?”
  “你將龍吟門這些狗才絆住二炷香的時間,我將天魔女這老乞婆收拾了,就來助你。”
  五陽神魔道:“龍吟門弟子的身手盡皆不凡,老夫只怕絆不住二炷香的時間。老夫為你絆一炷香的時辰,霸主的殺手下快些。”說罷,從袍下取出金抓,迎風一晃,金抓從鋼倚中伸出,長約三尺半,只見金抓的五個指尖,挺得筆直,狀如尖釘,極為鋒利,閃閃發光。
  五陽神魔又道:“霸主,天魔女的一點斷魂砂,江湖傳說她越打越神,早已成了武林中最為可怕的暗器。霸主你可要小心一些,莫以有為之身與她硬拚。雖知敢與天下白道作對者,天下唯你一人。老夫自己就不能一人和天下白道對抗。所以,還望霸主珍惜有為之身,來日與白道作一番再較量。”
  崔乙叔感動道:“天衝兄放心。夫魔女那一點斷魂砂不一定能攻破老夫這護身罡氣,奈何不了老夫的。普天之下,除了常懷遠夫婦,就只有我那逆媳能勝得老夫。但老夫如若不與她硬拚,存心要走,她也攔我不住,追我不上。天魔女還不在老夫眼裡。”
  說罷,崔乙叔走向天魔女道:“老夫今日在二十招內殺你,諒你也走不完二十一招。”
  天魔女“鐺”地一聲掣出長劍,表面鎮定如恆,其實心中也極為緊張,道:“大言不慚的畜牲,來吧!”
  崔乙叔身形一動,忽然如輕煙般飄起身形,身形似乎並不很快地成弧形飄向天魔女,但在第三個弧形走完時,他的長劍一遞出,身形便忽然變得無影無蹤,不知究竟要飄向何處,而且,躥高伏低,也大異常軌,速度一變,陡然快如閃電。天魔女大驚,“叭叭叭叭叭”地打出前後左右上五把一點斷魂砂,才將崔乙叔的身形攔住。
  天魔女厲聲喝道:“崔乙叔,你將風殺神飄無影的風殺身法也學會了!今日如若讓你走了,只怕白道那二千人的盟軍一散,又是你神出鬼沒、大肆活動的天下了!武飛天,下令你的人一湧而上,今日不管使什麼手段,務必要將崔乙叔這三人一併殺了!”
  五陽神魔高興地大叫:“崔霸主,你學會了飄無影的風殺身法,為什麼不與白茜珠一搏?還逃什麼?”
  崔乙叔笑道:“風殺身法也有局限。何況內力不如人,老夫耳何不暫避鋒芒?等到有把握時再與之一搏?”
  這時,天魔女手一揮,六十多人頓時便將三人圍住。鍾祥一聲大喝,便向谷內衝去。龍吟門分出五人將他圍住。崔乙叔尚未動作,五陽神魔已經一抖金抓,與眾人打在一起。
  這時,龍吟門十數人圍住五陽神魔,剩下的四十多人便齊齊攻向崔乙叔。崔乙叔一聲冷笑,身子忽然在場中快若閃電地晃動,同時,手中長劍頻頻遞出,只聽一片慘叫聲不絕於耳,龍吟門的弟子頓時便死傷了六七人。
  天魔女大怒。她這時才明白龍吟門弟子在谷中長年守衛濟忠村,武功太過正道。儘管每個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遇到崔乙叔,只怕一點用場也派不上。否則,常寧也不會飛鴿傳書?求自己就近十萬火急地趕來地仙谷了。當下天魔女大喝一聲:“你等退下,快去將五陽神魔殺了!”
  說罷,天魔女便與崔乙叔對打起來。
  天魔女這時的內力,與崔乙叔差別不大,只因她用崔長風從芳丹甜那裡得來的“公子笑”藥丸作內力藥本源,再用 女功法的內功心法導引練化內力,竟然在幾個月內比原來增加了一二倍的內力。她如今展開天魔步法和天魔劍法,著著與崔乙叔對攻,完全是一派不顧死活的打法,竟然在十數招內與崔乙叔平分秋色。
  這時,五陽神魔在十多人的圍攻下大為吃緊。他的左臂被斷以後,如今只有右臂揮抓迎敵,沒有了左手的掌力指力對右手加以輔攻輔守。他大叫:“霸主,老夫快頂不住了!”
  崔乙叔喝道,“再守十招!”說罷,急速閃動的身形忽然慢了下來。
  天魔女見他身法步法放慢,以為有機可乘,便又以斷魂砂攻打崔乙叔。誰知她的一把斷魂砂剛從正面打出,正面已經沒有了崔乙叔的人影。天魔女大驚,急忙又向左、右、後、上四個方向打出斷魂砂。但剛向那幾方打出斷魂砂,崔乙叔卻又如閃電一般出現在天魔女正面,一劍便刺進了天魔女的腹部。
  天魔女身形一呆,哇她悶叫一聲,明白終於著了崔乙叔的道兒,上了大當,但已經被刺中了一劍。好個天魔女,下決心與崔乙叔同歸於盡,衣袖一拂,將袖中的一點斷魂砂盡數打出。但崔乙叔早已防著這一手,一劍刺中,便又忙忙後掠,。天魔女這才撿了一命。但天魔女腹上的劍創口鮮血狂噴,以手摀腹,以劍拄地,一時卻無法再攻。
  五陽神魔大叫:“霸主,老夫傷後乏力,頂不住了!”
  崔乙叔道:“別慌,老夫救你來了!”說罷,衝了過去。龍吟門的弟子見他如此奇詭的武功,盡皆被威懾住了,禁不住就往後退。
  這時,五陽神魔左臂的傷口震裂,又流出血來,將金抓柱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道:“霸主……好功夫……只可惜老夫傷口失血太多,只怕活不到……霸主的霸業成就那一天了。”
  崔乙叔得意地笑道:“這些腳腳爪爪,何足道也?總護法不要灰心,死不了的!待老夫先與你把血止住。”崔乙叔一邊說著,一邊走近五陽神魔身邊,伸手去點他左臂斷臂傷口周圍的穴道,為他止血。
  崔乙叔剛點了五陽神魔肩臂處的一處穴道,忽然一愕,雙目圓睜,卻什麼也看不見了,只感一陣刺痛,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同時,他又感到有什麼東西刺進了自己的肚腹之中。
  他馬上明白,那是五陽神魔的金抓刺進了自己的肚腹之中。他的雙掌幾乎是本能地向前拍擊而出。但這時,五陽神魔已經身形橫掠,早巳脫離了崔乙叔身邊。崔乙叔拍出的掌力,倒正好將五陽神魔送的更遠。
  五陽神魔大叫:“快殺了他!老夫的毒水弄瞎了他的眼睛。你們快去殺了他!”
  龍吟門的弟子驟見此變,一時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五陽神魔又叫道:“龍吟門的蠢才!快去殺了崔乙叔!懂不懂?快去殺了崔乙叔!”
  這時,鍾祥正在幾十丈外與龍吟門弟子打鬥,聽得這邊出了變化,連忙不顧一切地衝過來。他此時身上中了數處傷口。他一衝到崔乙叔身邊,便將合圍上來的人逼開,大叫道:“師尊,你怎麼了?!”
  崔乙叔這時雙目被五陽神魔口中噴出的毒水射瞎了。他為五陽神魔點肩部穴道止血時,一點防備也沒有,護體罡氣也因得意而收了。他的臉離五陽神魔別過來對著他的臉近在咫尺。五陽神魔口中忽然噴出毒水,他事前一點也沒有想到會有此變,也就沒有躲開。就在他雙目一痛的同時,還未反應過來,腹中早被五陽神魔的金抓刺了進去。五陽神魔退開時,金抓退出,崔乙叔的腹部便有五個指頭粗的血洞噴出黑血。但五陽神魔為這一擊而出盡全力,此時竟心力交瘁,無力再攻,連喊話都直發抖。
  天魔女此時受傷雖重,但一切都看在眼裡,她明白這中間一定有一個極大的秘密。但五陽神魔殺崔乙叔卻是半點也不假,當下連忙大喊:“快攻!”
  武飛天一聲大喝:“攻!將崔乙叔殺了!”
  崔乙叔此時雙目已瞎,那毒水竄進去,連整個頭也痛如刀絞。他的腹中又絞痛不能忍受。但他卻硬是忍住了。他一聲大喝:“退下!老夫有話要說!”
  他這一聲大喝,猶如響了一個大雷,頓時便將眾人喝退了。
  這時,遠處的森林邊沿,正有兩條人影,如閃電一般地衝掠過來。
  崔乙叔道:“侯天衝,你回答我幾個問題。”
  五陽神魔站在遠處道:“老夫這金抓上的巨毒,已深入你的臟腑,你要問什麼都問吧。”
  “你對老夫是假降?”
  “正是假降。五陽神魔六十年前就是朱元璋的大內第一高手,就已是黑道首領,豈會屈居於人?”
  “你是龍仙派你來臥底的?”
  “崔乙叔,老夫剛才說了。老夫何等身份?有誰能支派老夫?但老夫確實又是受龍仙委託前來殺你的。不過,不是他派老夫,而是他對老夫拜了三拜,求老夫來殺你,如若我死了,他還答應由常寧收我那兒子做弟子。所以,老夫也就答應了他。崔乙叔,你不必一一細問。老夫將一切都告訴你,好讓你放心死去。龍仙出海前,已經知道武功山想稱霸人的是你。他礙於你那仁義厚道的兒子的面,不願直接出面對付你。
  他算準你會大敗。同時,他算準你若戰敗潛逃時,卻是沒人能攔得住你。所以纔來拜我求我。這天下得龍仙一拜者,唯老夫一人。所以,老夫才肯屈就於你。”
  崔乙叔想了想道:“你殺老夫,還有沒有其它理由?”
  “有。老夫最恨有人要當什麼霸主。武林領袖,是一種象徵,不是一種王權。這武林中有那麼多山大王、黑魔頭,已經大傷天和了。不能再容什麼霸主橫行天下。”
  崔乙叔冷笑道:“由你這魔頭來講什麼‘傷天和’的話,不是可笑麼?”
  這時,那兩條人影已經掠近眾人,見眾人正在說話,便沒有干預,站在一旁靜聽。這二人正是白茜珠和常寧。龍吟門人一見常寧,便要下跪,常寧一抬手,止住眾人。
  五陽神魔嘿嘿一笑,道:“這‘傷天和’三個字,也是老夫近幾月看你一人將整個武林攪得血雨腥風,才悟出來的。老夫答應龍仙來臥底殺你,還有另一個理由。老夫在這地仙谷的後山石洞中一住就是六十年。老夫每當心煩意亂時,便喚常懷遠下山來,由老夫發掌髮指擊打他,以洩心中悶氣。老夫如此擊打他六十多年,開始時三五日打他一次,後來十幾日,再後來一月左右,最後三五月打他一次,那龍仙為了不要老夫出江湖去殺傷武林眾生,竟將如此令人厭倦的事都默默忍受了。這是一位聖人。老夫打得這位聖人厭了,心中雖然恨他,卻也不得不服了他。六十年中,連老夫自己也不覺得,這殺性不知不覺就弱了。崔乙叔,這也是我要殺你的理由。”
  崔乙叔一聲不響,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老夫先想不通我那兒子為何要逆父,現在我懂了。新來的二位可是白茜珠?”
  常寧道:“正是白盟主和我到了。”
  崔乙叔道:“白盟主,老夫的事情,你不必對風兒的兒女講。”
  白茜珠道:“崔乙叔,你什麼也不必講了。你快自裁了吧,何必再忍受這死前的劇痛?我會看在風哥的份上厚葬你的。”
  崔乙叔道:“我這徒兒,你們大約是不會放過他的。請將他與我葬在一起。”
  白茜珠道:“可以。”
  崔乙叔道:“祥兒,我 好痛!快將我 殺了!”
  鍾祥翻身跪倒在地,哭喊道:“師父!”
  崔乙叔早已滿臉大汗淋漓,叫道:“為師的祖父崔子健敗敗于龍之手,為師本想為祖宗報仇,但終於還是敗在這龍仙之手!為師還活在這龍吟門人面前幹什麼?快將我一劍殺了!”
  鍾祥大哭道:“師尊,弟子怎敢做殺師逆徒?”
  崔乙叔笑道 他一笑,頓時連臉都扭曲了:“蠢才!老夫真力已散,連自殺的力氣也沒有了……快!”
  鍾祥緊閉雙目,一劍刺出,刺進崔乙叔的心臟。他抽出長劍,扶著崔乙叔的屍體,輕輕放在地上,合上他的眼皮。然後自己震斷自己的經脈,就死在崔乙叔的身旁。
  白茜珠閉上雙目,二行清淚從她的目中流出來,她揩去眼淚,道:“一切都過去了。天聖老前輩,你的傷不礙事吧?”
  “謝盟主,死不了。”
  “請你隨我一起去普陀山吧。”
  “多謝盟主厚受,但老身山野之人,在山野間居住慣了。
  這地仙谷旁邊山上,有一座仙霞宮。過去住的是一位聖人。如今卻正合老身居住。老身哪兒也不去。就在這仙霞宮內終老一生罷了。”
  白茜珠心中異常難過,也為天魔女感到異常委屈:“那是曾祖父當初愛屋及烏……時所修的住處,只怕老前輩見了反而陡增傷感。”
  天魔女此時已由人包紮好了傷口。她笑道:“老身也是愛屋及烏,才定要住在這裡。”
  白茜珠聽後,雙目中陡然又湧出淚水。她明白天魔女這六十年的單戀絕對不是常人所能懂得的一種仙聖之情。她又想起了崔長風。她不禁對著這山、對著白雲、對著山風吟誦:
  匆匆與君識,
  別時更日短。
  吟過之後。她轉身一頓,說:“常師爺,請你令人安排崔乙叔的葬事。”
  她答應厚葬崔乙叔,又何嘗不是因為崔長風?又何常不是愛屋及烏?
  戰後,玉鳳門舉門遷至普陀山,從此不問武林是非。但因世有白茜珠,近百年中幾無大惡現世。直至明武宗年間,靈猿真人和 女陰魔欲殺盡中原武林人,已被世人尊為鳳仙的白茜珠時年已屆百二十壽,才再次出山,造就了另一代武林領袖水靈秀,解武林浩劫於倒懸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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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8-07-08, 03:33 PM   #1305 (perma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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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姹女陰魔

姹女陰魔

作者: 墨陽子

第01章 帝王的處女療法
第02章 孤膽俠
第03章 美人臥底
第04章 栽臟皇家
第05章 皇帝的臨終悲嘆
第06章 魔法誘姦
第07章 隔物傳力地仙術
第08章 孤女探莊a
第08章 孤女探莊b
第09章 海一樣深的單戀a
第09章 海一樣深的單戀b
第10章 重重阻殺
第11章 愛情不分正邪a
第11章 愛情不分正邪b
第12章 美少女裝純情智奪祕籍a
第12章 美少女裝純情智奪祕籍b
第13章 地脈龍乳造就地仙a
第13章 地脈龍乳造就地仙b
第14章 戀人認作孫女兒
第15章 貧僧參定歡喜禪
第16章 奇詭“劍池”
第17章 義武並施收服群魔
第18章 埋葬處女情
第19章 女人的單戀很甜密
第20章 誅殺千面人魔
第21章 地牢奇遇
第22章 姹女替身
第23章 捨身之愛a
第23章 捨身之愛b
第24章 宿命的悲歌
第25章 魔頭原欲
第26章 格殺靈猿真人a
第26章 格殺靈猿真人b
第27章 控制死亡的神功
笫28章 植物死亡的神功

此帖於 2008-07-08 05:49 PM 被 runonetime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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